《重生敦煌,我在大漠种田经商》 第一章 :竟然重生了 昏昏沉沉间,沈昭感觉自己像云雾般轻飘飘飞起来。 径直飞向不远处一团光。 近些才发现,光团其实就是一扇闭紧的窗,缕缕灯光从窗棱缝隙间透出。 穿窗而入,眼前是一间不大的木顶土墙房屋。 房间地上搁一盏高脚连枝铜灯,三个灯盘上燃着蚕豆般火焰,将四周映照得十分明亮。 屋内没任何家设,泥土地面只铺着草垫子,草垫子上有床看不出颜色的被褥。 褥子上站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半裸女人。 只见她两只胳膊被两个妇人架着,呈半蹲模样,正发出痛苦呻吟。 另有一婆子跪在女人脚下,好似给女人接生:“夫人,已经看见婴孩头顶,您再使把劲啊。” 女人满脸汗水,发丝粘贴在脸颊,一咬牙,一用劲,只觉身下有什么东西流了出去。 “生了生了!”接生妇人赶紧接住红彤彤的小小娃娃,低低惊呼一声:“是女公子。” 女人刚刚轻松的神情瞬间变色,无声呜咽两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架着她的一名妇人在她耳边低语:“夫人莫怕,咱们已经准备妥当,您定会生出一位小公子。” 谁知女人非但没被安慰到,泪水流得更凶。 忽然,她肚子又是一阵紧缩,痛得她大叫一声。 “夫人撑住,还有一个!” 经验丰富的婆子火速拍了婴儿屁股两巴掌,待她哇哇哭出声,便拿沾了热水的布巾擦拭孩子口腔。 随后用烧过的剪刀夹断婴儿脐带,从药箱抽出一根麻线系紧,再将其交给身边小奴包扎。 没一会儿,女人又生下一个孩子,比前一个略小,但哭声响亮。 “又是个女公子。”接生婆子低低报出性别。 女人一听,脑袋一歪便晕了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掐人中的掐人中,取胎盘的取胎盘。 沈昭看得稀奇。 然而让她更稀奇的是,女人身边一名妇人推开木门出去,不一会儿就拎进来一个竹篮。 沈昭好奇,凑过去观看,结果瞧见妇人从篮子里抱出一名小小婴儿,貌似也是出生没几天。 只见妇人快速将婴孩塞进女人怀里,又将后出生的女婴放进篮子,盖上一块布帛,提了出去。 全程无人言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就连苏醒的女人也默认妇人的举动。 沈昭惊诧,不由自主跟着妇人出了门。 外头星月当空,寂寥的院落孤零零伫立在乡野中。 不远处也有几户人家,此刻却黑灯瞎火,只隐隐瞧见个轮廓。 妇人提着篮子快步行走,沈昭身不由己地跟随。 走了很久,来到一片荒野,妇人停住。 搁下篮子,她将包裹严实的女婴抱出来,放入一个浅坑中。 随后恭恭敬敬朝女婴磕个头,嘴里念叨什么,抖着手快速扒拉泥土,将女婴掩埋。 沈昭惊呆。 她竟然想活埋婴儿! 狗东西!这般恶毒! 不想养送人也行啊!何苦害她性命? 沈昭气愤不已,仿佛自己就是这名女婴。 想抬脚踹人,奈何自身恍如空气,什么也碰不着。 眼睁睁看着妇人离开,沈昭疯狂扒拉覆盖婴儿的泥土,想让婴儿喘口气。 然而她什么都做不成,随着时间流逝,自己却越来越窒息。 沈昭惊恐又疑惑,想尽快逃离此处,身体却被紧紧束缚,根本无法移动。 完了完了!这回又要死了! 沈昭大口喘着气,强烈窒息让其眼冒金星。 忽然,似有股力量解开压制身体的束缚,沈昭腾空而起。 猛地睁开眼。 入目便是一张异常熟悉的脸。 只不过这张脸比记忆中要年轻十来岁,约莫十六七的模样。 少年见她醒来,下意识站起身,退后几步,将手背至身后。 仰面躺地上的沈昭恍惚好一阵子,才想起怎么回事。 自己竟然真的重生了! 重生在十四岁这年。 之前陡然从黑暗牢狱置身室外,第一眼便看见薛灵瑶,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悲愤之下,狠狠甩了薛灵瑶一耳光。 结果自己就被人大力推下河沟,后脑磕到什么,瞬间昏迷过去。 而推自己的人,正是少年旁边的薛翼,薛灵瑶的双胞弟弟。 沈昭艰难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舌头。 还好,舌头是完整的。 再摸向后脑勺,入手黏糊糊,全是艳红鲜血。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事。” 俊美少年寒着脸,冷冷看向她:“若非你先动手打了灵瑶,阿翼怎可能推你?” 沈昭深吸口气,缓缓平息心中憎恨。 理智告诉她,此刻不能跟他们硬刚。 因为这里是荒郊野外,自己势单力薄孤身一人,加上脑袋又受了伤,根本不是眼前三人的对手。 前世自己就见识过薛氏姐弟与秦翊的狠辣,这一世她再不能掉以轻心。 好不容易重生回来,自己万不能连爹娘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这几人害死。 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只要活着,自己将有大把的时间复仇,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沈昭闭了闭眼,缓缓坐起身,忍着脑袋阵阵晕旋轻声开口:“我不怪他。” 少年明显松口气,但语气依旧冷漠:“那你去水边洗洗,不要让人瞧见血迹。” 沈昭按捺住杀人的冲动,扶着身旁大石慢慢起身。 缓了缓神,她走向一处水洼。 伤口是绝不能碰水的,保不齐会被感染,诱发严重疾病。 将沾染鲜血的麻布外衣脱下,在水里轻轻揉搓几下,鲜红血液便染红了整个水洼。 沈昭漠然洗好衣衫,随便拧了拧便胡乱套上。 转身对少年说:“秦翊,我可以回家了么?” 秦翊注视她片刻,终于点点头:“好。”顿了顿又说:“我希望你不要将今日之事告知你父母。” 沈昭轻嗯一声。 这时,薛灵瑶走了过来,柔声道:“阿昭,刚才是我弟弟不对,我替他向你致歉。”说着款款曲个身。 沈昭没言语,转身往邻里走去。 没走多远,身后传来薛翼阴冷的声音:“沈昭!别以为做了秦翊兄的未婚妻就张狂,再敢向我阿姊动手,我饶不了你!” 沈昭面无表情前行,极度愤怒过后,竟异常平静。 走了很久,终于望见记忆中的几间茅草屋,以及在篱笆院子里舂米的阿娘。 沈昭强忍泪水,快步奔过去。 行至院门口,沈昭已经晕到站不住脚,只得用手扶住门框,大口喘息。 张山月见闺女浑身湿漉漉归来,脸色也惨白吓人,赶紧丢下木杵跑去,一把抱住她:“阿昭,怎么回事?” 又朝来路看一眼,疑惑问:“你不是与秦翊他们去摘枣子的么?为何独自一人回来?” 沈昭哽咽的说不出话,泪水止不住汹涌而下。 随即眼前一黑,一下栽倒在母亲怀里。 第二章 :秦家就是个火坑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躺在温暖的木榻上。 “阿昭,你可算醒了。” 沈衡摸摸她额头,故作老成道:“嗯,好像退了热。” 沈昭望着年仅十六岁的二兄,眼泪再一次涌出。 “哎哎!怎么又哭了?告诉二兄是谁欺负了你,我立马去揍他!”沈衡信誓旦旦地保证。 沈昭抹去眼泪,哽咽着道:“是秦翊与薛家姐弟,薛翼将我推下河道,秦翊还威胁我不许告诉爹娘。” “什么?”沈衡顿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我倒要瞧瞧他们有什么本事?敢欺辱我沈家人,揍死他丫的!” 沈昭赶紧拽住二兄衣摆,低声道:“你不能一人去。” “为何?”沈衡眉毛倒竖,愤然道:“莫非你还舍不得那秦翊?” 沈昭摇头:“他们人多,二兄得多带几人。” 沈衡这才松口气,拍拍妹妹手臂,安抚道:“你放心,二兄力气大得很,打三个弱鸡还不在话下!” “二兄,听我的,不许一人去!”沈昭攥紧二兄衣摆,艰难坐起身。 她失血过多,头还很晕,先前之所以硬撑着回到家,也是凭着一腔毅力。 “我也跟你一起去。”她想站起,结果又跌坐下去。 沈衡赶紧扶住妹妹,将其放在榻上:“你脑袋破了个大口子,医官刚给包扎上,还是在家躺着好好养一养,千万别起榻。” 沈昭只好躺下,但依旧不放心:“二兄,那秦翊会拳脚,你不要独自一人对上他。” 秦家是武将世家,儿孙自幼练习拳脚功夫,二兄沈衡根本不是他对手。 且一旦二兄对那薛家姐弟动手,秦翊肯定会拼死相护,保不齐会重伤二兄。 沈昭不希望兄长遭受无谓伤害。 “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这便去寻几个好友!”说着,沈衡转身出了屋子,急匆匆去寻发小。 张山月端着药碗望一眼儿子背影,并没阻止,转身撩帘子进了屋。 见闺女醒来,连忙道:“阿昭,阿娘扶你起来喝药。” 沈昭轻轻点头,在母亲托扶下坐起身,就着药碗一气喝完。 张山月又端来清水给闺女漱了口,才低声询问:“阿昭,到底怎么回事?你后脑为何会破了口子?” 沈昭摸摸包扎起来的头,添油加醋说道:“那秦翊与薛灵瑶当着我的面就眉来眼去,还拉拉扯扯形同情侣,女儿气不过就打了薛灵瑶一巴掌,便被他们推下河沟。” 其实是自己陡然从黑暗恶臭的牢狱中清醒,一睁眼就看到薛灵瑶那张脸,还以为她又到自己面前炫耀,便甩手给了她一耳光。 等少年模样的薛翼冲到面前,自己才恍觉不对劲。 但为时已晚,自己再次徘徊于生死边沿。 幸好没死,不然就亏大了。 张山月闻言顿时皱起眉,怒道:“秦家小儿当真无耻!才与咱家定亲一个月便做出这等事,还伤你至此,回头便让你二兄去一趟亭驿,将你爹叫回家,你与那秦家婚事就此作罢!” 自家千娇万宠的闺女,平白受那两家小儿欺负,即便阿昭再喜欢秦翊,自己都要断了这门亲! 女子嫁人犹如二次投胎,她可不想闺女下半辈子受气。 沈昭见母亲如此决绝,根本不需要自己主动提出退亲,顿时眼眶红了,依偎在母亲怀里点点头。 张山月抚摸女儿头顶,柔声安慰:“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不差那秦家一个,既然秦翊小子不识抬举,退了便是,凭你父亲的身份,还怕寻不到好儿郎?” “阿娘说的是。”沈昭想了想,继续道:“等爹回来,让他别帮秦家与薛家张罗徭役之事,他们不配!” 前世便是自己与秦翊定亲后,父亲花钱托人助秦翊去效谷县衙当差,做了一名文书。 后来他一步步往上爬,很快成为小吏。 也正是那时,恰遇皇帝大赦天下,秦家被赦免,褪去罪民身份。 而秦翊也被人推举给敦煌郡太守,一跃成为效谷县丞。 只不过他只做了一年县丞,便带着全家回京邑。 同行的还有一样被赦免的薛家。 那时的沈昭已经与秦翊成亲,自然跟他们一起回去。 谁知到了京邑后,婆母一改往日的温良,对自己日渐严厉,还请来一名嬷嬷教自己学规矩。 说是教,其实就是虐待,哪怕有一点点不合她们心意,沈昭都会被鞭挞一顿,手臂与腿部经常布满青紫鞭痕。 不仅如此,待秦翊手持敦煌郡太守的推举信入朝为官后,秦家人言语中对自己多有傲慢羞辱,说她沈昭出身低微,是乡野姑子,配不上秦家门第。 可当自己提出断亲回乡时,那秦家便会百般阻扰,甚至一度将沈昭锁进屋内不给出门。 “放心吧,此事我会跟你爹说清楚。”张山月给闺女掖掖被子,起身出门:“我这便去秦家与那杨氏说道说道,既心系薛家女郎,何苦还跟咱家做亲?” 沈昭起先也不知其中原委,但经历那样惨烈过往后,便了然一切。 只因薛家根本瞧不上秦家,认为他们孤儿寡母没什么前途。 后来赦免回京,薛灵瑶果然嫁入皇家,成为易王侧妃。 这一世,秦家那火坑谁爱跳谁跳,最好让秦翊与薛灵瑶锁死,免得祸害旁人。 再说两里外的薛家,门口聚集不少人。 沈衡一手揪住薛翼衣领,一拳拳打过去:“狗东西!让你欺负我妹妹!让你欺负我妹妹!” “啊!”薛翼不停惨叫,双手捂住面部,鲜血却顺着指缝流下。 薛灵瑶颤抖着身子在旁哭叫:“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其母王氏却紧紧扯住女儿,一脸冷淡道:“既是阿翼做错了事,理当受到惩罚,只是还请沈小郎留他一口气。” 沈衡见薛母这般明事理,心中怒气渐缓,一把搡开薛翼,高声道:“我妹妹如今生死不知,你薛家是赔钱还是赔命,说出来听听?” 薛母王氏赶紧奉上两串铜钱,轻声道:“这是给阿昭抓药的钱,还请沈小郎收下,若不够,我再筹备一些。” 沈衡挑眉,刚要伸手接,忽听一道声音自人群里响起:“沈衡,有事冲我来!殴打小孩算什么汉子?” 第三章:她家敢不退亲? 沈衡转身,就见秦翊拨开人群缓步走来,面色阴沉的仿若滴水。 “呦!果然护上了。”妹妹说的没错,这秦翊果真不是个东西! “来得正好,某正要去寻你呢!”沈衡捏了捏拳头,猛地朝秦翊出击。 秦翊迅速侧身躲避,一个擒拿扯住沈衡臂膀,猛一用力,沈衡便被甩了出去。 好在周围有人接住了他,不然沈衡就要吃大亏了。 堪堪稳住身形,沈衡再不敢轻视:“好小子!果然有点本事!” 随即朝左右使个眼色,四五名少年便冲出人群,扑向秦翊。 双拳难敌四手,即便秦翊会些功力,一人对上四五个少年也难以招架。 很快,秦翊倒地,脸上多了数道青紫,双眼睛周围也开始乌青。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薛灵瑶又冲了过来,拼命想护住秦翊,娇美的脸颊布满泪痕,当真我见犹怜。 沈衡嗤笑一声:“还真是郎情妾意啊。”若非此女面貌与阿昭一模一样,他都想赏她几耳光。 又踢了秦翊一脚,这才示意伙伴们散开。 “秦翊!回去跟你亲娘说,咱两家亲事就此作罢!” 沈衡蛮横道:“还有,你们害得我妹妹没了半条命,赶紧赔上三千钱,不然这事儿没完!” 说着一指王氏:“拿这点小钱就想打发人,是以为我沈家良善好欺么?给某记住!你家得赔五千钱,少一文就拿你儿女抵账!” 说罢,领着几个小伙伴大摇大摆离去。 他是驿亭长家的小儿子,乡邻少年多有巴结,因此当薛秦两家小子被打时也无人帮腔,谁让这两家没眼色,胆敢得罪亭长家的孩子? 不一会儿,在薛家门口看热闹的众人纷纷离去,有那眼神雪亮的,马不停蹄又去半里外的秦家赶场子。 只因乡邻们瞧见沈家妯娌俩怒气冲冲奔着秦家去了,估计又有一场热闹可瞧。 “真是冤孽!” 王氏见女儿还在哭,不由心疼道:“灵瑶,别哭了,当心眼睛肿成核桃。” 正抽泣的薛灵瑶一顿,声音渐渐弱下去。 “好了好了,先洗把脸。”王氏亲自舀来水,轻柔地给女儿擦泪。 忽然撇到蹲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儿子,不由皱了皱眉,语气也冷几分: “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若不是你不知轻重伤到沈昭,怎会招来沈家小郎?” “如今可好,咱家本就艰难,却要赔出去几千钱,你说你能不能安稳点不要总给家里惹事?” “算了,我也不管了,那些钱你自己想办法吧。” 王氏数落儿子一通,还不解气,抬手又打他一巴掌,喝道: “你也别想找你父亲要,他就那么点月俸,还不够全家嚼用,给了你咱一家都去喝西北风!” 薛翼垂着脑袋慢慢起身,缓步走去灶房。 低头瞧着水缸中的倒影,少年神色更加阴沉。 弯腰趴在缸口,从缸内撩起水直接泼在脸上,血水便顺着脸颊鼻子嘴巴滴滴答答落进水缸。 他忽然咧嘴笑了笑,用袖子抹把脸,起身走出灶房。 院子里,母亲王氏一边给阿姊薛灵瑶梳发,一边轻声慢语跟她说什么。 薛翼站在门口看了很久,幽深的眸子里似有暗火涌动。 傍晚,沈昭自觉好了不少,便起身与阿娘兄长一起吃饭。 张山月盛了一碗炖鸡肉放在闺女面前,笑眯眯道:“这是秦家赔来的母鸡,阿娘炖了给你补身子。” 又盛了一碗鸡头鸡爪递给儿子:“你也跟着沾沾光。” 沈衡端过来喝一口,美滋滋道:“明日我再去敲打敲打,他们的赔偿还未送来呢!” 沈昭将碗里鸡肉夹一块给阿娘,又夹一块给二兄,这才问:“阿娘,秦家同意退亲了么?” “她敢不同意?”张山月喝口粥,愤愤道:“那杨氏还替她儿子狡辩,说秦翊没有对不住你。我呸!那小子都跑去跟阿衡打了一架,还说这些鬼话糊弄人!真当咱家是泥捏的菩萨,专门普渡她秦家?” 沈昭默默喝汤。 “你也别担心,安心在家养伤,外头的事只当不知。”张山月拍拍闺女胳膊,安抚道:“退亲的事等你爹回来便能定夺,到时由不得秦家不答应。” 沈昭点头,将碗里鸡肉分一半给二兄。 “给他做什么?壮的像头牛,哪里要吃这么多肉了?”张山月瞪了儿子一眼,赶紧催促闺女吃肉:“你吃你的,别管他!” 二兄嘿嘿笑着一口饮尽鸡汤,端起碗跑去灶间盛粥。 是夜,沈昭沉沉睡了一宿,什么梦也没做。 到了第二日清晨醒来,感觉脑袋不疼不晕好了不少,便早早起身。 穿上泛白的杏色衣裙,趿上木屐。 掀开茭草串的门帘,去灶屋水罐舀了一瓢水搁在门口,取一根细柳枝蘸着草木灰刷了牙,又用麻巾净了面,再从油罐子里抹点羊油,仔仔细细涂抹在手脸上。 西北干旱,风沙又大,若不用油脂涂抹防护,皮肤很容易皴裂。 最后沈诺将黑乎乎的洗脸水浇在院子外的菜地里,这才去羊圈放羊。 三只羊咩咩叫着窜出来,围着小主人直打转。 沈诺摸摸山羊脑袋,拎起一把镰刀,准备带它们出去吃草。 “阿昭,怎么起这样早?” 母亲张山月从里屋出来,边掖衣襟边走至近前,伸手摸摸闺女额头,柔声问:“头可还疼?” 沈昭摇头:“不疼,已经好了。” “好了也要在家歇两天,赶紧回去躺着,我这就叫你二兄起来。” 张山月说着系上腰带,转身进了东屋。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二兄的哀嚎声:“哎呦!阿娘你干啥打人?” 沈昭笑眯眯瞧着兄长从屋里逃出,光着膀子连短褐外衫都没来得及穿。 随后张山月也跟出来,将短褐朝他身上一扔,大声嚷嚷:“你个懒虫!都十七八了还睡到日上三杆!还不赶紧去放羊!” “我才十六!才没到十七八!”沈衡忍不住反驳:“而且现在也不是日上三杆。” “你说啥?”张山月瞪眼二儿子,操起墙边的笤帚就冲过去。 沈衡吓了一跳,一溜烟跑去茅厕。 老娘叉腰站在黍稷杆子围成的茅厕外大骂:“小犊子!胆子越发大了,敢跟阿母犟嘴了?再过三个月便到元旦,你不是十七是多少?” “那也不是十八。”沈衡咕哝一句,方便完气哼哼出了茅厕。 边套外衫边往院子外走,一脚踹在咩咩叫的山羊屁股上:“哼!一大早的不给人睡觉!明儿就宰了吃肉!” 第四章 :小铜镜也跟来了 山羊受惊,噌地窜出去老远。 沈昭立在院门口望了一会儿,见阿娘回屋,赶紧追上二兄,用手里羊鞭驱赶山羊往南边行走。 “你干啥?”沈衡不解,只因南边有官道,还有别邻的农田,并不是放羊的好去处。 沈昭亮亮手里镰刀,漫不经心道:“那边河滩有片野茭草,咱们去弄些回来。” “割草也不用起这么早吧?” 沈衡挠挠乱糟糟的头发,大大打个哈欠,不满地斜睨妹妹一眼:“你脑袋好了?回头受凉发热可别赖我。” “好了,一点都不疼了。”沈昭摸摸头上的缠布,目光朝远处打量。 苍黄的田野,灰蒙蒙的农田,再远还能看到寸草不生的戈壁沙漠。 这里地广人稀,隔老远才有几户人家。 每户都是土墙草屋,有的草屋还是半穴式,也就是一半地上一半地下。 不过,这种地穴式屋子冬暖夏凉,比地面上的屋子住着舒适。 沈家也有两间半穴草屋,一间是隔壁大伯家的,一间是自家,但每年只有最热的夏季与最冷的冬季才住进去。 沈昭之所以想弄点茭草,也是因为那东西可以给家里多建一间穴居屋。 自己与兄长们都已经长大,再不能像儿时那样同睡一起,而且不久长兄就要回来成亲,到时家里的屋子就不够住了。 兄妹俩赶着羊走了一里开外,才来到一条六七米宽的河道旁。 沈衡将羊赶去河岸吃草,自己飞快来到河边,掬水洗了洗脸,又顺便喝几口漱漱嘴。 沈昭也下了河坡,举目打量。 这里是延泽里与戍军屯田的交界,以河为界,河对岸便是戍军的农田,兄妹俩要割的茭草就生长在对岸河边。 如今是深秋,河水水流很浅,踩着河床凸起的沙砾就能跳过去。 沈昭这么想着,也这么干了。 脱下木屐,踩着河沙与冰冷河水渡过河,来到一片野生茭草旁,搂过一把就要割。 “让我来!”跟过来的沈衡可不敢让妹妹干活。 夺过妹妹手中镰刀,嘀咕道:“回头你手上磨出泡,挨揍的还不是我!” 沈昭抿嘴轻笑,跟在后头将割下的茭草堆到一起,方便二兄捆扎。 若是从前,她铁定不想干这活,但经历过一遍生死,并在黑暗牢狱里度过数年的人,做什么都觉得轻松。 “咦?阿昭你病过一回倒是勤快了。”沈衡扭头瞥一眼堆放整齐的茭草,不由对妹妹刮目相看。 沈昭笑笑,催促道:“你快些割吧,等会儿被戍军发现,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沈衡闻言一激灵,不由加快手脚,很快收割一大片。 趁着这时没人,赶紧将茭草运过河,不然遇到巡视的戍军可不得了。 他们轻则没收茭草,重则就会揍人。 紧邻沙漠的西北边境很是贫瘠,加上户户都有蓄养牲畜的习惯,野生茭草便是一大资源,根本轮不到长熟就被人收光。 之所以这边还有一些,那得归功于戍军们的疏漏,以及戍民对驻军的忌惮。 搁在以前,沈衡也不敢过河偷草,但今日有阿昭领头,他觉得稍微割点也没啥,毕竟都是野生的嘛。 就这么,兄妹俩将河岸边一大片茭草全部收割完,还一捆捆搬过河,整整码了两大堆。 此时太阳已升至树梢,偶有里人经过,也只是好奇打量几眼,招呼一声就走,并没有异议。 毕竟邻里就那么大,谁都认识他俩是谁家娃。 “阿昭,你在这里看着点,我先背几捆回去。” 沈衡拧了一根长草绳,将四五捆茭草绑一起,背在肩上。 沈昭点头:“嗯,你快去快回。” 其实她一人在这无人旷野挺害怕的,但更怕有人偷走自家好不容易弄到的茭草。 这玩意形似稷草,用处可大了,不仅能盖屋子,还能编箅子与箱子。 前世自己在京邑学了不少手艺,不仅会裁布做衣,还会编织很多东西。 做饭做菜做糕点则更不在话下。 至于腌菜晒酱这些,自己幼时就跟着阿娘学过,一到夏季,家里就会晒好几缸豆酱,或者去鱼泽城那边买一筐新鲜鱼籽回来晒鱼子酱,做好之后一部分出售,一部分自家食用。 可即便弄了很多营生,家里还是很穷。 为了给长兄娶妻,爹娘筹备至今才勉强凑够聘礼,以及成亲物件。 下个月,长兄便从玉门关回来。 上辈子也是如此,长兄成亲后只在家待了半个月便返回边关,之后再没回来。 据说他被抽调去了西域,最后病死在征伐西域的路上。 沈昭叹口气。 这一世,该如何让长兄避开那场祸事? 正想着,沈昭只觉手心一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掌举起查看。 此时二兄已经背着茭草走远,黑瘦身影掩映在巨大草捆之下,格外渺小。 沈昭凝视手掌良久,手心忽然出现一面小圆镜。 巴掌大的雕花铜镜,正面是光滑剔透的镜面,照的人纤毫毕现,镜面边沿有一圈阴阳交缠的八卦云纹,十分精美。 反面则是一副荷花荷叶与小蛙组成的浮雕图案。 沈昭惊喜,因为她认得这东西,正是前世自己在牢狱墙壁里抠出来的小铜镜。 正因为有了这面铜镜,自己才在密闭黑暗的地牢里撑过两年。 没想到它竟跟自己回来了。 沈昭用手指轻轻抚摸镜上的荷花浮雕,不一会儿,荷花荷叶竟然缓缓生长,逐渐长出镜面,在虚空绽放。 而荷叶根部却自带一汪清水,虚浮在镜面上不落不散。 小小青蛙就在荷叶上来回蹦哒,不时冲沈昭呱一声。 沈昭微笑,轻轻戳戳小青蛙的小脑袋。 小蛙也靠在她指尖轻柔蹭蹭,下颌处不住鼓动。 “你也来了呀。”沈昭喃喃自语,眼眶渐渐湿润。 吸了吸鼻子,目光往四周迅速扫视一遍,点点小蛙脑袋,说:“先回去吧,下次再找你玩儿。” 她真怕此刻有人过来,倘若被人瞧见如此异象可不得了。 小蛙呱地回应一声,从荷叶上一跃跳进水里。 不消片刻,荷花荷叶尽数消散,铜镜恢复如常,渐渐隐没在沈昭的手掌心。 沈昭松口气,又抬头望一遍,忽然瞧见薛灵瑶远远走来,身后还跟着满脸青紫的秦翊。 沈昭皱眉,渐渐握紧手里镰刀。 “阿昭,你不是受伤了么?为何在这里?” 薛灵瑶来到近前,美丽的眸子轻轻眨了眨,细声细气道:“咱们还以为你伤的不轻,特意去你家赔礼,没想到你还能出来放羊。” 沈昭冷冷注视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薛灵瑶长长睫毛微微颤了颤,忽然泫然欲泣:“阿昭妹妹,昨儿阿翼推你确实不对,可我已经向你赔了不是,阿翼与秦阿兄也被你兄长打了一顿,你何苦还要这般不依不饶,还跟秦阿兄提出退亲?” 第五章 :这才是两情相悦 沈昭退后一步,避开薛灵瑶的接近,冷淡道:“我退不退亲跟你有何干系?秦家都没发话,你一个薛姓姑子倒是操心不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秦翊什么人呢。” “你......”薛灵瑶顿时涨红脸,水润润的眸子里一下子噙满泪。 秦翊见状皱起眉,立刻朝沈昭怒目而视:“沈昭!你别太过分!灵瑶好心好意来看你,你不领情就罢,还恶言相向,真是没一点女儿家的恭良!” 沈昭嗤笑一声:“我沈昭如何用不着你来说,从今往后还请秦小郎离我沈家远些,不要自讨没趣。” 说着从腰间抽出赶羊鞭,朝着二人狠狠一挥。 她的赶羊鞭是用八股羊皮线编成,劲道十足,挥起来能发出破空爆响。 这要是抽在人脸上,估计得破相。 秦翊面色陡变,一把揽住薛灵瑶急退几步避开鞭梢。 身后忽然传来啪啪的手掌拍击声,转身一瞧,原来是沈衡。 只见他斜挂一把麻绳,晃着肩膀缓步而来,嘴角挂一抹轻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哎呦呦!我当是哪家苦命鸳鸯呢,一早就到我妹妹跟前显摆,怎么着?是认为我沈家人善好欺么?” 秦翊下意识放开薛灵瑶,刻意避开一步,寒着脸道:“舅兄何必说这番话?明明是令妹持鞭伤人在先。” 沈衡脸色一沉:“你特娘的少跟我套近乎,谁是你舅兄?” 目光扫过泪眼滂沱的薛灵瑶,冷哼一声:“怎么着?是觉得昨日没害死我妹妹觉得心有不甘?今日趁她孤身一人再来下黑手?” “我没有。”薛灵瑶忍不住开口。 秦翊也拧起眉,辩解道:“我们只是来探视阿昭,没别的意思,你不要随意污蔑人!” “污蔑你?”沈衡上前一把推在秦翊胸口,将他推了一个趔趄,低喝道:“别给老子演杂剧!这里没人是瞎子!你们若不是想害人,昨日为何威胁我妹妹不许告知爹娘?” 秦翊抿唇不语。 此事确实他做的欠妥,可那也是沈昭先动的手,受点处罚也理所应当,如果自己再帮她说话,岂不让灵瑶难过? 一旁的薛灵瑶见状赶紧解释:“那是因为、因为秦阿兄怕沈家伯父伯母知晓会生气,才不得已为之。” “所以就不顾她生死,命她清洗掉身上血迹为你们遮掩罪行?”沈衡联想当时妹妹有多么恐惧无助,怒火蹭蹭往上冒,挥起一拳朝秦翊砸去。 秦翊猝不及防被拳头袭击,虽然紧急避让,下巴处还是被砸中。 口腔里一阵剧痛,牙齿竟咬到舌尖,鲜血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薛灵瑶惊叫一声,眼睛一闭软软倒了下去。 秦翊不顾自己舌头疼痛,一把抱住她,急急呼唤:“灵瑶!灵瑶你怎么了?” 沈衡撇撇嘴,朝妹妹斜一眼:“瞧见没?这才叫两情相悦。” 沈昭:...... “赶紧走,别耽误人家相亲相爱!”沈衡从肩头拿下绳子,三下五除二捆好最后几捆茭草,背负在身上,与妹妹一起赶羊回家。 兄妹俩慢慢悠悠往家走,完全没管身后晕厥的薛灵瑶,以及正掐她人中施救的秦翊。 回到家,见院子里站了两名挎刀亭卒,沈昭就知道父亲回来了。 跑进屋,果然见父亲与母亲正在厅堂跪坐着说话。 父亲沈昂年约四十,面色微黑留着络腮胡,剑眉长目神情坚毅,是本乡一个驿亭的亭长,平时在驿亭上值,三两天才回来一趟。 沈昭扑通跪下,恭恭敬敬给父亲叩头,眼泪控制不住流下。 她已经好久没见到父亲了,如果加上前世的岁月,已经整整十三年。 前世父亲因着自己与秦翊定亲的缘故,对秦家多有帮扶,不仅出钱还出力,结果帮出一个中山狼。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 父亲沈昂赶紧扶住女儿,摸摸她脑袋上缠的布,蹙眉问:“那秦家小儿果真威胁你了?” 外人推闺女是一回事,但作为阿昭未婚夫婿的秦翊,非但不帮不心疼,还威胁她不许告诉家人,其行为着实恶劣。 沈昭点头:“是,他不仅威胁女儿,还逼着女儿清洗掉衣衫上的血迹,不然不放我离开。” 沈昂闻言剑眉倒竖,一拍小几怒道:“竖子可恶!” 噌地站起身,对沈昭道:“我这就去秦家退了亲!反正你年纪尚小,过个几年再议亲也无事。” 沈昭点头,吸吸鼻子,忽然想起一件事:“爹,您给秦翊捐差了吗?” 沈昂一愣。 他确实托人给秦翊找差事,为此还花了不少钱,不出意外的话,腊月前便会有结果。 可眼下自家都要跟秦家退亲了,托人捐差的事肯定不能作数。 沈昭一瞧父亲这神情,就知道钱已经花出去,还是一笔不小数目,少说也得一两千钱。 无论是否办成,肯定要不回来。 既如此,不如将机会留给二兄或大兄。 想到这一点,沈昭赶紧道:“爹,既然托了人,不如替二兄捐吧,他也识得不少字,抄写文书不在话下。” 沈昂捋须沉思,心里倒是认可女儿的建议。 可望见在院子里与亭卒嘻嘻哈哈玩笑的二儿子时,不由泄气。 “你二兄年纪尚轻,此事恐怕不能成。”捐差也得看年纪,若推举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县令如何会同意? 沈诺:“那长兄呢?他下个月便回来,不如让他去。” 长兄都十八岁了,性情也持重,正适合在县府当差,那秦翊不也是十八岁做的文书么? 沈昂挠挠头,为难道:“你长兄在边关服役还未满一年,如果过更回家,咱家得花一万五千钱。” 沈昭震惊:“一万五千钱?”这么多? 身为清水亭长的父亲年俸才六十石粮,折算成钱,约等于六千多点。 可除去全家吃喝,人情往来,以及自己与阿娘二兄的人口税,就不剩什么。 一万五千钱就等于全家不吃不喝二三年的积蓄。 哪怕长兄娶妻,聘礼布匹等费用加起来也不超过三千钱,这一万五千钱只是更兵卒,也就是交钱给官府,免去戍边徭役,也太贵了。 可若要长兄避开前世的祸端,交钱更卒是唯一的法子。 这要怎么办呀? 沈昭心急如焚。 这时,沈昂整理下衣袍与佩剑,对妻子道:“你在家做饭,等秦家事了,我叫几个人回来用餐。” 张山月答应一声,招呼闺女去灶房。 随后沈昂带着两名亭卒去往秦家,沈衡也鬼鬼祟祟跟去。 沈昭帮忙烧火时,心里想着事情。 要不自己做些糕点小食去集市售卖,好歹能为家里挣点钱。 实在不行的话,她还有一面神奇的小铜镜啊,从里头弄些东西出来应该可行的吧? 第六章 :打包买旧衣 沈昭一面想着,一面给灶膛添好柴禾,起身帮母亲揉面,准备蒸饼。 凝视手中没有去麸皮的杂面,回想京邑食铺里的精致膏饼点心。 要不做膏饼出售? 不行不行! 此地是西北敦煌郡,地广人稀且贫穷,稍微贵点的吃食都卖不出去。 即便有几个人愿意买,那也是杯水车薪。 而且敦煌粮贱,最贵的时候不过百钱一石,贱时则五六十钱一石。 所以但凡食物都不值钱,包括猪羊牛。 自己若想用美食在一两个月内挣到一万多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此路肯定不通。 沈昭将揉好的面团压成饼子,一个个摆放在蒸笼内。 黄澄澄的看着不错,其实不怎么好吃。 若是将麸皮去掉,或许也算美味。 正思量间,忽然想起前世在小铜镜内看到的景象。 镜子里的人们吃穿都比这里强,他们的衣裳精美华丽,却时常更换。 那些不穿的衣裤即便没有补丁也说丢就丢,或者打包卖给商贩,一大包才几十个钱。 若是自己把那些旧衣买下来,再转卖出去,岂不一本万利? 要知道,此地物资匮乏,布匹衣物比牛羊都贵。 记得母亲为父亲做一件夹衣,竟花费三百多钱买一匹粗布,相当于两只成年羊的价钱。 沈昭越想越觉得可行,毕竟前世自己就从铜镜里得到过那个世界的食物与药品。 思及此,沈昭立刻放下手中面团,对母亲道:“阿娘,我回屋歇息一下。” “怎么了?是不是脑袋又疼了?”张山月顿时紧张起来,伸出沾满面粉的手摸上闺女脑门试探。 沈昭心虚地嗯一声:“不是太疼,我去躺会儿就好。” “那赶紧去躺着,这里有阿娘,不用你帮忙。”张山月忙不迭推闺女去休息。 沈昭小跑着回到自己的住处,一间小小的厢房。 小时候自己与二兄就在这处厢房居住,厢房被稷草杆隔成两个小间,二兄住一边,自己住另一边。 后来自己年岁渐长,不需要人照应,二兄也七岁了,便搬去跟长兄住一起,这里便成了自己一个人的住房。 关好门,从怀里取出小铜镜,沈昭轻轻摩挲小青蛙。 图像如先前那样发出异象,在虚空缓缓绽开。 小青蛙也蹦跶到沈昭手上,亲昵地蹭蹭。 沈昭摸摸它脑袋,将镜面翻转, 原本可鉴人的镜面忽然出现很多景象,一个脑袋大大的青蛙更是占据小半个屏面,咧嘴朝沈昭一笑,开口讲话: 【欢迎亲亲再次光顾,你有什么需要吗?尽管跟小青提哦,小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无礼要求就免了,毕竟咱们不是慈善机构。】 沈昭已经习惯小青的呱噪,轻声询问:“我想要一包成人旧寒衣,你可以帮我吗?” 原本咧嘴笑着的青蛙顿时一本正经介绍: 【小青当然愿意帮忙,但亲亲要支付一定费用哦,一包十斤重的旧衣是二十元,二十斤重的为四十元,五十斤重的一百元,您需要哪种直接支付,或者存进购物车等待支付即可。】 顿了下又说:【鉴于亲亲之前的信誉,小青提醒一句,这种商品不能免费试用哦,也不提供先使用后付款项目。】 沈昭眼皮跳了跳,从席子下摸出二十枚铜钱,递到镜子前:“我只有这些钱,能买到一包吗?” 小青圆鼓鼓的大眼睛眨了眨,认真看了看她手中铜钱,说: 【可以的呢亲,但只能一比一兑换成交易货币,亲亲现在就要兑换吗?】 沈昭点头,于是就见自己手心里的二十枚铜钱瞬间不翼而飞。 【已兑换成功了呢,亲亲现在就可以购买二十元内的商品。】 【小青友情提醒,亲亲购买前先设置最新收货地址,否则系统会自动将商品发送至原来地址哦。】 沈昭心里一跳,知道小青说的原来地址是哪里。 应该就是前世自己所在的黑暗牢狱。 她赶紧说:“还请小青将我原先地址取消吧,现在我已经不在那边,要换新的地址。” 【好的亲,小青已经将您的地址设定页面调出,请您自己亲自设置。】 说完,一个荧屏页面浮空出现在沈昭眼前。 沈昭认真查看,果然在上面发现自己前世设置的地址:京邑廷尉狱女囚丙字房。 当再次看见这可怕的名称,她还是忍不住全身发冷。 伸手将一行字抹去,沈昭闭了闭眼,用手指一笔一划写上: 敦煌郡效谷县延泽里沈昂家西侧厢房沈昭收,再点击完成。 【新地址设置成功,亲亲可以放心购物了哦,如果还有什么疑问,亲亲尽管询问小青。】 说罢,虚空荧屏散去,镜面里的小青安静下来,缩小至镜面角落。 沈昭熟门熟路在放大镜图标上输上旧衣两字,于是镜子里就出现很多种类的旧衣出售图景。 滑动镜面寻找很久,才找到一包最便宜的打包旧寒衣,就像小青所说,二十元一包。 眼下快入冬,这些寒衣比单衣更加好出售,价钱也不会低,所以沈昭决定买它。 点击购买支付后,小青适时出现: 【恭喜亲亲发出第一笔交易,系统将依据交易次数与金额多少奖励交易点。 当您累计一定数量的交易点,系统将提供兑换窗口,您可以在兑换窗口使用交易点,兑换您喜爱的商品。】 【友情提示:小青购物商城内所有商品都经过严格消毒,您购买的任何商品都不会携带微生物或传染病毒,请放心使用。】 【恭喜亲亲,您此次购物可获得2交易点!】 【请稍后,您的货物即将送达!】 沈昭深吸口气,朝窗外看一眼,退后几步等待货物降临。 忽然,厢房的泥土地面上出现一道虚幻影子,初时就是一个轮廓,后来越来越凝实,最后渐渐显现出一只鼓囊囊的大包裹。 沈昭忍着想要尖叫的冲动,平息一下激动的心情,上前抓住包袱。 硕大一个包袱,缝制的很严密,单凭手指无法打开。 于是沈昭从针线篓子里拿来剪刀,慢慢挑开线头。 扯开包袱口,里头是几件厚实的寒衣,还有一条裤子,虽然样式有点古怪,但面料柔软,穿上绝对舒服。 沈昭忍不住抿嘴笑,抖开一件蓝色上衣观看。 鲜艳异常的蓝色,没有一处破损,更没有掉色,简直比阿娘买的新布都崭新。 第七章:厚颜无耻 这寒衣宽大也厚实,不知里头填充了什么,摸上去异常柔软暖和,还不戳人。 沈昭挑拣一番,找出一件粉红色的上衣,衣领处还带着一个兜帽。 穿上棉衣,模仿镜子世界里的人那样拉上拉链,顿时感觉全身暖融融。 在屋里走了几步,又左右比量一下,这才依依不舍脱下。 再次翻检包裹内的衣裳,共有四件上衣与一条厚实裤子,颜色各不相同。 不过,这些寒衣全部是女子样式,因为镜子里头的女子们都是穿这种款式。 正一件件试衣时,忽听外头传来少女的声音: “沈昭!你出来!” 沈昭皱了皱眉,脱下衣服揣进包袱。 再将包袱拎去墙角,从木榻上拿起一块被褥盖在上面,这才走出去。 只见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满脸泪痕地冲她喊叫:“沈昭!我兄长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在这个时候退亲?” 沈昭立在门廊下冷冷注视她:“你可以去问你兄长啊,问我做什么?” 这位少女正是秦翊的亲妹妹秦舒,曾经自己可没少受她气。 前世回到京邑的秦舒比她娘杨氏更嚣张,经常当着客人的面奚落自己这个当嫂子的,说她是西北蛮子出身,上不得台面。 “我就要听你亲口说!”秦舒抹一把眼泪,蛮横道:“你们沈家仗势欺人,刚拿到聘礼就悔婚,是不是故意想骗婚?” “骗婚?骗你家什么了?”张山月闻声从灶房出来,手里攥着一把木勺,指向秦舒喝道: “当初你秦家送来的聘礼不过就是一匹朱红粗布外加二百钱,可我家回礼过去却是两匹蓝布加二百钱,到底谁骗谁?” 秦舒语塞,但还是梗着脖子道:“那我家也没跟你们退亲,我兄长不过与灵瑶姐姐多说两句话,你们就不依不饶,还打了他一顿,不是仗势欺人是什么?” 沈昭简直被她的胡言乱语给气笑,上前一步道:“带着你愚蠢的嘴脸滚出我家!你兄长到底做了什么他自己知道,要你来做这个出头鸟? 从今往后你我两家再无干系,你们过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再来我家胡言乱语,当心拿鞭子抽你!” 沈昭拿起靠墙的扫帚,毫不客气地指向秦舒:“现在是你自己走,还是我用扫帚赶你走?” 秦舒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蛮横不讲理的沈昭,一时惊呆。 不对呀?沈昭不是挺喜欢自己兄长的么?为何陡然变了心意? 况且推她摔倒的也不是兄长,她凭啥将所有过错全怪到秦家头上? “你不是沈昭!”秦舒退至院子外,大声叫嚷:“你肯定是被邪祟上了身!” 张山月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冲过去照着她脸上狠抽一巴掌:“我瞧你才是邪祟!你兄妹俩都是!小小年纪这般恶毒,敢诅咒我儿?谁给你的胆?” 自家夫君好歹也是当地亭长,乡邻谁见了不敬着恭维着? 一个罪民之女,敢上门来挑衅,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秦舒被抽了一嘴巴,哇地大哭起来,转身往回跑。 “呸!真没看出来,秦家竟这般无耻!让小女儿来咱家闹腾。” 张山月气哼哼道:“那杨氏还整日说自家是名门之后,原来名门都像他们这般不要脸面的么? 做错了事不知悔过,反倒怪别人不原谅,真是让人开了眼。” 沈昭抱住阿娘胳膊说:“秦家算什么名门?他祖上不过是世家的马奴,后来靠军功才脱了奴籍......” “你怎么知道?”张山月转头望向闺女。 沈昭愣了愣,当即撒个谎:“秦翊自己说的。” 张山月信以为真,拉着闺女去灶房。 灶房还蒸着面饼与一大罐豆饭,可不能烧糊了。 做了杂面主食,还得做佐饭小菜,张山月便把屋梁上挂着的咸鱼拿下来两条,与家里种的葵菜与韭菜炖一锅。 一边剁着咸鱼,张山月一边感叹:“当初秦家来提亲时,我与你爹都以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姻缘,秦翊能文能武,品性也说的过去。 在家孝顺母亲与叔叔婶婶,友爱弟弟妹妹,即便他走到外头,对人也是谦和有礼,而且长得也比别的儿郎俊秀,只要你嫁过去,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她撇一眼女儿,幽幽道:“谁能想到,此子竟跟别的女郎勾勾搭搭,还一点不知爱护你,唉!真应了那句,白璧微瑕、人无完人呐......” 沈昭理着韭菜,没有吭声。 前世她也没认清秦翊的为人。 与他成亲数年,沈昭自认自己已经全力做好秦家儿媳,上孝婆母,下爱护弟妹,还得照顾他们全家饮食起居。 刚回京邑那几年,秦家经常入不敷出,婆母杨氏恨不得吃饭都要计算米粒。 是自己出去倒卖西域物品,将赚到的钱用于日常开支,才让秦家的生活逐渐平稳。 后来秦翊做了刑部侍郎,秦家才正式踏入勋贵圈子。 可那时的自己却成了婆母小姑口中不知礼数的荒蛮女子,配不上秦家门第。 记得那时秦翊对待自己也很冷淡,甚至在她面前直接否认沈家曾帮扶过他。 沈昭也没在意这些事,毕竟自己已经打算跟他和离回西北。 谁知不久易王谋反,被镇压后全家男子被处死,连婴孩都未能幸免。 易王府的女眷则全被充入掖庭为奴。 而身为易王侧妃的薛灵瑶却查出有孕,被押往廷尉狱落胎。 沈昭万万没想到,秦翊会疯狂到那种地步,竟将妻子迷晕送进牢狱,替代薛灵瑶受刑,期间还让人割了她的舌头,以防她在牢狱里胡言乱语。 只因自己也恰好怀了身孕,加上模样与薛灵瑶相似,她便成了无可挑剔的替罪羊。 可落胎后她依然没被放出狱,反而像牲口一般被人挑断脚筋,抛弃在黑暗恶臭的地牢里。 一想起此事,强烈恨意涌向心头,她恨不得马上杀了那对狗男女。 记得被关进地牢期间,那秦翊竟还带着薛灵瑶去看她,隔着栅栏假惺惺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而那时的自己连爬起来啐他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两人演戏。 那薛灵瑶还笑眯眯对自己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是个儿子,在秦府养得白白净净,婆母与秦翊都很喜欢。 思及此,沈昭深吸一口气,缓缓平息心中怒火。 若非理智尚存,她真想提刀赶去秦家劈死那个畜生。 嗯,报仇之事不急,需得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眼下最重要的,是改变长兄的厄运。 第八章:看着别扭 母女俩刚做好饭食,沈昂便带着一帮人回到家。 沈昭赶紧在厅堂内增铺两条草席,再搬来陶炉煮罗叶茶待客。 母亲张山月则忙着将菜肴盛进大陶盆,与豆饭面饼子一起端去厅堂。 这次客人有相邻的两名里君,还有几位邻长,加上两名亭卒,他们经常过来吃饭倒也不拘束,自己动手拿起陶碗盛饭。 “有劳嫂子了。”有人朝张山月拱手致谢。 张山月笑道:“诸君都是我家郎君的兄弟,客气什么,不过寻常饭食,倒是嫂子怠慢了。” “哪里哪里!嫂子做的菜最是美味,我等欢喜还来不及。”众人笑着奉承几句,端起碗大口扒饭。 从厅堂内退出来,沈昭拉着母亲进了厢房。 自己售卖寒服的事铁定瞒不过家人,不如向他们坦白,说不定家人还能替她遮掩一二。 “阿娘,给你看样东西。”沈昭将盖在包袱上的麻布褥子揭开,从中拎起一件上衣。 张山月吃惊,连忙接过来摩挲:“咦?这么多寒衣,你从哪里弄来的?” 自家多根树棍自己都一清二楚,这么大一包寒衣藏在闺女房间,她怎么不知? 沈昭嘘了一声,示意母亲小声:“阿娘小点声,不要被外人听见。” 张山月疯狂点头,顿时鬼祟了几分,小声问:“哪来的?不会是薛家秦家赔偿的吧?” 薛秦两家虽是罪民,其实他们也是有点钱的,至少比寻常的平民百姓富裕。 如果他们两家拿出一些出格东西,张山月也不会感到意外。 “不是。”沈昭低声道:“是我从番邦弄来的。” 张山月眨眨眼,有点不相信:“你啥时候弄回来的?我怎的不知?”而且她也没瞧见有西域胡商的驼队进邻里啊? 沈昭耍起无赖:“我总有法子的,阿娘不要打岔,咱们说说其他事情。” “你说,阿娘听着呢。”张山月低头查看大包裹,一声声抽气。 沈昭问:“阿娘你估量这些寒衣能值多少钱?” 张山月茫然望着屋顶,手指飞快掐动,盘算一阵说:“一件至少能售三百钱,不!四百也会有人要。” 这样柔软暖和的寒衣,自己从未见过,估计效谷县的贵人们都乐意出钱购买。 沈昭闻言一喜:“那好,咱们全部拿去售卖掉,挣钱回来给长兄缴更卒。” “什么?全部卖掉?”张山月眼睛都红了:“阿昭你自己不留两件穿么?”毕竟快要入冬,有如此厚实的寒服,冬季外出也好受些。 沈昭点头:“全部卖掉!阿娘也不必舍不得,我还能弄到呢,到时给您与父兄多留几套过冬。” 张山月愣了好一会儿,才吸吸鼻子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回头我跟你父亲说一说,他认识的人多,到时候让他带咱们去出售。” 这毕竟是不小一笔财富,光凭自己与闺女两个女流外出兜售,说不定会被人抢夺。 “嗯。”沈昭笑开,轻声道:“等客人都走了再说,就说这些是从西域胡商手里得来的。” 张山月深深看了闺女一眼,点点头。 很快众人吃完饭,各自起身离开。 沈昂也想带着亭卒回驿亭,就见自家妻子鬼鬼祟祟朝他招手。 跟着妻子回屋,一把抱住她笑道:“舍不得你家夫君?那我今日便不走了。” 张山月假意啐一声,推阻开他:“别闹了,我有正经事呢。” 沈昂见妻子神情严峻,也肃穆起来,问:“何事?” 张山月朝外头望一眼,见两名亭卒都站在院子外与自家儿子说话,低声道:“阿昭从西域胡商那里得来几件寒衣,料子都不错,你想法子拿去卖了吧。” 沈昂皱起眉:“什么样的寒衣?阿昭花了多少钱购得?” 张山月瞪了丈夫一眼,嗔怪道:“花多少也是阿昭自己的钱,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倒是说个准话,愿不愿意帮忙?” 沈昂睁大眼:“瞧你说的,闺女的事就是咱家的事,我说过不帮吗?可总让我瞧瞧东西啥样吧?” “那好,你跟我来!”张山月拉着丈夫来到闺女屋子,指着那一包衣裳道:“就是这些,你估个价,看看能卖多少钱?” 沈昂拿起棉衣仔细观看,眉头皱的更紧:“这样式倒是奇特,不过很厚实。” 想了想说:“怎么着也能卖个三四百钱,要不我带几件回驿亭给亭父求盗几人瞧瞧?他们衣裳单薄,早就想买过冬寒衣了。” 张山月一听乐开花,催促道:“那你赶紧带回去吧,记得将钱如数交还,那都是阿昭的私房,你可不能拿去交际狐朋狗友。” “晓得了。”沈昂将一件大红棉衣拎出来,自己套身上,左右转给妻子看,问:“是不是很合身?” 张山月捂嘴轻笑:“合身是合身,可我瞧着怎么这样别扭呢?” 沈昂黑了脸,将衣裳脱下塞进大包袱里,拎起来就走:“既然看着别扭,那就全卖给旁人。” 说着出了院子,招呼两名亭卒离开。 等他们一行人走远,沈昭才从灶房探出头来,小声问母亲:“都被阿爹拿走了?” “嗯。”张山月走去灶房看一眼,见都收拾妥当,说:“我跟你爹交代过了,让他将卖衣的钱如数交还,免得他又穷大方,带一帮人吃吃喝喝不知节制。” 自家之所以这样穷,还不是因为有招待不完的客,家里农田收的那些粮食,十有八九都用到这上头。 唉,真是一个无底洞。 沈昭也知道阿娘手里没钱,所以也没跟她要钱再次购买旧衣。 而且她也不知那些衣裳到底受不受欢迎,毕竟样式太古怪,不一定有人能接受。 衣裳嘛,都是穿出去见人的,不能见人的,人们肯定不喜。 现在只能等父亲的消息了,若他很快把钱带回来,那自己就多买些屯着。 这么一想,沈昭定下心,与母亲一起去邻里旁的水渠拎水。 家里只有一只不大的水缸,用完就得补上,不然晚间就没水洗漱了。 母女俩来到水渠边,蹲身往水罐里舀水。 清冽的渠水又浅了几分,估计到了冬季就要断流。 这时,薛灵瑶的母亲王氏抱着水罐也来打水,望见沈昭时,眼里带上幽怨。 第九章 :去她家讨钱 “沈家嫂子,你们也来打水啊。”王氏没话找话道。 张山月抬起眼皮瞭她一眼,嗯一声。 王氏拎着裙角走下水渠,蹲在水边拿一只木瓢往罐子里舀水,有意无意问:“你家与秦家既已退亲,可是要为阿昭重新选夫婿?” 张山月闻言很是不适,冷淡道: “阿昭年纪还小,过几年再说,倒是你家灵瑶也该许人家了,正好秦家小郎处处维护她,不如你两家结成亲家。” 王氏被噎了一下,有些尴尬,但还是辩解一句:“沈嫂子说笑了,灵瑶只比阿昭大半年,不急的。” 随即岔开话题:“阿昭头上的伤不要紧吧?今儿我准备了五百钱,本想去看望她来着,结果灵瑶又受了惊吓......” 沈昭一听到钱,立刻打起精神,站起身对王氏道:“多谢王婶子,您什么时候把钱送来啊? 说起来我的伤还拜你家薛翼所赐,请医买药总共花去数百钱,可巫医还说我再吃几剂药才会好,正愁没钱使呢,您真是替我解了难。” 王氏闻言眼皮跳了跳,只得回道:“等我回去就将钱送去。” 说罢将木瓢放进水罐,抱起就走。 沈昭冷淡看她离去,对母亲说:“她若不把钱送来,我就去她家讨要。”这薛家母女俩还真像,嘴上说的好听,却不干一件人事。 张山月笑了声,点点头:“对,若她不来,阿娘与你一起去。” 母女俩拎着水罐回到家,拿出谷子再舂些米出来。 之前舂的都被午时煮吃了,这会儿再舂点留着做暮食。 两人边舂谷子边等人,结果直至天色擦黑也没见王氏过来。 母女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明日一早就去她家要钱!” 既然那女人把话都说了,不拿白不拿,否则还以为沈家可欺,随便说句客套话就打发了。 沈昭端起簸箕簸谷糠,忽然想起小铜镜里售卖的大米白面。 晶莹剔透的熟米粒冒着热气,看一眼就让人口水直流。 若自家也有这样的白米饭,她不要佐菜都能吃三大碗。 沈昭越想越心动。 等把长兄的钱筹备齐,自己就买点舂现成的大米白面回来吃,嗯,再买两只结实耐用的大铁锅,还有竹子做的蒸笼。 自家灶房就只有几只陶瓮,稍不留神就被烧裂,一点都不好用。 蔬菜水果也要买些,西北一到冬季就没有新鲜菜蔬吃,果子更是见都见不到。 还有,再买几床那什么棉花被褥,厚厚软软,给爹娘兄长的床榻都铺上,哪怕冬季的风雪再大,他们睡觉也不会冷...... 哎呀不能想,一想就觉得自己太穷。 小铜镜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让人眼热,恨不得将它们全部买下来。 “阿昭,你又发呆,不会脑子真坏了吧?” 沈衡用手指戳戳妹妹的肩膀:“天都黑成这样,你还坐在门口干啥?” 沈昭一顿,赶紧将簸箕里的小黄米倒进黄盆,端回屋里。 母子三个随便吃碗粥就准备休息,忽听沈衡说:“秦家真不是东西,死活不肯赔咱们钱,要不明日我再带几个人过去,好好收拾那秦翊一番。” 张山月瞪了儿子一眼:“你少惹点事吧,咱家已经跟秦家退亲,不用理会他们便是,免得乡邻真认为咱们仗势欺人。” “况且你妹妹以后还要许亲呢,若被那家子往外传点污言秽语,吃亏的还不是阿昭?” “他敢?”沈衡竖起眉毛:“他家敢呲呲牙我弄死他!” 张山月气得扇儿子一个后脑勺:“就你这混不吝的样儿,没一点城府,以后不知被人怎么算计呢。” 随后又小声道:“即便咱们整治他,也不能摆在明面上,邻里都有眼睛看着,一个不慎连你爹都会被牵累。” 提到亲爹,沈衡再无话说,捂着脑袋忿忿回屋,直接躺在木榻上。 沈昭端着油灯进来,一把拉起他:“你还没洗脸洗脚,不许睡。” “不洗不洗!”沈衡扭来扭去反抗,还用麻布被子裹住脑袋:“我昨日洗过了。” 沈昭将麻布扯开,气道:“你若一直两三天洗一次,回头眼睛生了眼疾,头顶生疮,就跟那冯癞子一样奇丑无比!” 她可不是危言耸听,乡邻有好些人都得红眼病,每日都挂着黄黄的眼屎,恶心死了。 癞痢头也不少,有的年纪轻轻就秃了头,头发一缕一缕,再也找不到婆娘。 沈衡一顿,一骨碌爬起身,火速跑去灶房舀水洗脸。 张山月瞧见,与闺女相视一笑,也去打水洗漱。 晚间,沈昭回到自己屋子,关好木门,这才取出小铜镜,观看里头的影像。 前世她独自在地牢里也是如此,趁牢婆离开就拿出来观看,打发折磨人的时光。 有时也会从小铜镜里得到少量免费的食物或药物,就这么支撑了不知几年。 后来牢狱里忽然来了一群人,他们将瘦成骷髅般的沈昭拎了出去,直接丢到运尸车上。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日光,明亮的似要刺瞎她的眼睛。 再后来,她被运至乱坟岗,与两三具尸体埋入一个坑里。 临死前,她死死攥住小铜镜,紧紧护在心口处。 她想,若有来生,自己就托生到镜子里好了,以后有吃不完的食物,看不完的影剧...... 沈昭深吸一口气,将水滴从镜面上抹去。 结果自己没去托生,竟又重活一回。 这一世,她一定守着爹娘兄长好好活着,再不走前世老路。 至于秦翊那个烂人,自己迟早亲手了结他! 翌日,大清早就刮起风沙,铺天盖地让人睁不开眼。 沈昭用布巾将头脸都裹住,从水罐舀了水去喂羊。 幸好昨日割了不少茭草,便抱了一捆丢进羊圈。 这样的天气根本不能放羊,也不宜出门,一家三口只能关门闭窗躲避黄沙。 “唉!这都什么鬼地方!每月都刮妖风。”张山月无奈叹气,幽幽道:“若咱们还在中原,哪里会遭受这些?” 沈衡忽地从榻上坐起,眨巴着大眼问:“那咱们何不搬回去?我都没见过中原什么样儿呢?是不是遍地都是黄金?” 张山月没好气白儿子一眼:“黄金你个头!你听谁胡说八道?” 沈衡复又躺回榻上,翘着二郎腿道:“听鱼泽障那些兵士说的。他们有人老家就在中原,说那里是鱼米之乡,遍地黄金。” 张山月不理他,转过身子缝补衣服。 沈昭则坐在地上剥茭草,将一根根草杆放置一边,回头编个大些的箱子,存放衣裳。 正在这时,正屋木门忽然被人拍响,老爹沈昂的声音传来:“快开门,我回来了!” 第十章 :又购买一大包旧衣 沈昭听到父亲的声音,连忙跳起来去开门。 沈昂风尘仆仆裹夹着一阵风沙进来,顿时呛得人屏住呼吸。 沈昭伸头往门外望一眼,见后面没人,赶紧关好大门。 只见老爹头脸用布巾裹住,眉毛上都落了沙尘。 但他仍旧笑嘻嘻道:“我是送钱回来的。” 张山月惊喜,忙帮丈夫脱去外衣,问:“寒衣都卖出去了?多少钱?” “你自己数。”沈昂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包递给妻子。 “我来!”沈衡一听数钱,噌地从木榻上跃起,一把抢过小包放榻上打开。 一串串铜钱显现出来,看得他两眼放光:“这么多?爹你卖了什么寒衣?” 沈昂没理他,自顾自弹去身上沙尘,就着妻子打来的水洗了把脸。 沈昭也跑过来帮忙清点,最后得出数字,一共一千六百五十钱。 果真一本万利啊! 沈昭乐得合不拢嘴,自己拿起来三百钱,其余都交给母亲:“阿娘,这些你收好,以后给长兄更换徭役。” 张山月也激动不已,接过钱摸了又摸。 “长兄再过一个月便回家来,更什么徭役?”沈衡不解。 “你知道个啥?”张山月瞪一眼小儿子,抱着钱去了内室,放进箱子里。 下月大儿子回来成亲,也是丈夫托人花钱打点了玉门佐官,这才给批了假。 只因女方今年已经十六,不能拖到明年出嫁,否则就要多缴五倍的口赋。 这次长子回来,若能花钱让长子免去兵役,再在当地谋个差事,也未尝不可。 “为何要给你长兄更换徭役?”沈昂也不太懂闺女的意思。 长子虽是第一次去边关,但有自己这个亭长爹撑着,他在玉门也当了个烽燧的燧长,虽说生活清苦,但一两年就能回来,并没什么大不了。 在自己看来,有钱给儿子更卒,还不如打点一下玉门校尉,让儿子去关内城做个小吏。 沈昭思忖片刻,说:“我前几天做了个梦,梦到长兄成亲不久便被抽调去了西域,之后长兄病殁在西域的路上。” 沈昂与妻子一听,面面相觑。 顿了很久,张山月才说:“先不说这些,沈郎你没用饭吧?我这就去做碗汤面来。” 沈昂点头,默默跟着妻子去了灶房。 沈衡瞅瞅爹娘,又瞅瞅妹妹,忽然凑近问:“你的梦灵验么?” “当然灵验。”沈昭说罢揣着三百钱去了厢房。 关好门,取出小铜镜充值三百钱,再输入旧棉衣几个字后,画面里全部是旧衣推广。 认真挑拣一番,她选了一百斤的旧棉衣,点击购买。 刚充进去的三百钱一下子去了二百。 【恭喜亲亲,您此次购物可获得10交易点!】 【您的货物即将送达!】 随着小青的播报,沈昭立刻紧张起来。 不消片刻,地面出现一个很大的包袱虚影,逐渐凝成实物。 沈昭忍着激动,用早就准备好的剪刀挑开包装线头。 扯开封口,只见里面塞满各种颜色的棉服。 一件件拎出来清点,足有三十八件,其中七八件偏小,估计是孩子衣服。 沈昭挑拣出三件适合爹娘与兄长的放置一边,又给自己挑选一件竹青色长款棉服,这才开门出去。 外头沙尘暴还未停,能见度只有丈余。 沈昭跑去灶房,对正在烧火做饭的爹娘道:“爹,娘,做好饭到我屋里来一趟。” “啥事?”老爹好奇问。 “有东西给你们看。”沈昭抿嘴微笑。 母亲张山月见状,一下子想到闺女弄来的寒衣。 不会吧?难道阿昭屋里又有衣裳了? “我先去看一眼。”张山月心脏怦怦乱跳,放下手中面团走出去。 走进闺女房间一看,顿时惊呆:“这......哪里来的?” 扭头看向闺女,见她神色坦然,下意识问:“不会又是从胡商那里弄来的吧?” 沈昭眨眨眼,顺坡下驴:“就是胡商送来的。” 她说的模棱两可,估计阿娘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是自己从小铜镜中购买的。 张山月沉默。 这时,沈昂也从灶房过来,瞧见这么多寒衣时,有些不可思议:“咦?你们又买了寒衣?” 张山月点点头,顺便给闺女圆个谎:“胡商一早送来的,风沙大,他们要赶路就走了。” 沈昭忍着笑,抱住阿娘的一条胳膊晃了晃,对父亲说:“爹,你能把这些都卖了吗?” “能!等风沙停了我就带几件去军屯瞧瞧,那边的兵卒大多是外郡人,肯定有人愿意买。”沈昂信心十足。 昨日他刚把寒服拿回亭驿,就被亭父几个抢去,有两个还想赊账,被他一口回绝,只说这是闺女的东西,必须要现钱,于是几个弟兄乖乖拿出钱来。 他怕夜长梦多,一大早就赶回家中,免得那帮兔崽子又要忽悠他请客吃饭。 “太好了,这次的寒衣不少适合男子穿,爹你看看哪些能带去军屯的?” 沈昭说着又把自己给父母挑的拿出来:“爹、娘,这是给你们留的,今日沙暴过后肯定要冷,你们穿上也暖和些。” 她给父亲挑的是一件深蓝色短褐棉衣,上头还带着兜帽,摸起来很厚实。 沈昂接过寒服美滋滋穿上。 还别说,这件比那些红红绿绿的顺眼多了。 他走到妻子跟前问:“怎样?这件别扭不?” 张山月替他整理下衣襟,又帮他扣上扣子:“不别扭,很好看。” 沈昂这才放心,扭头左看右看,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闺女:“对了阿昭,先前忘了问你,这些寒服上没有带子要如何穿?” 自己那些弟兄穿上寒服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没有斜襟,无法拢严实,总敞着胸怀也不是事。 沈昭连忙穿上一件示范给老爹看:“这里有个拉链,戳上去拉起来就好。”说着顺溜地拉起寒服拉锁。 沈昂看呆,连忙指着自己身上这件问:“为何这件没有拉锁?” 沈昭看一眼说:“这件有扣子,不用拉锁。” “原来是这样?”沈昂有点小失望。 他其实挺喜欢带拉锁的,看起来很是高大上。 沈昭瞧出老爹的心思,赶紧道:“要不您自己再选一件吧,反正这种寒衣以后多的是。” “是嘛。”沈昂顿时嘴角扬起,果然又去给自己挑了一件带拉锁的。 一家三口正在一件件试穿寒衣,不料沈衡冒出头来:“你们啥意思?有好东西竟然瞒着我?” 第十一章 :手推车 张山月没好气道:“瞒你啥了?还不赶紧进来,回头把沙子都放进屋了。” 沈衡闪进房内,关好门,四下看了看:“咦?哪来这么多衣裳?” “废话真多,喏,你妹妹已经给你选好一件,看看合适不?” 张山月将闺女选的一件黑色棉衣丢给儿子。 沈衡接过扒拉着看几下,喜滋滋套上,顿时感觉身上暖和不少:“嘿!还真是软和,轻飘飘的,里头塞了啥?” “塞的是棉。”具体是啥棉,沈昭也不清楚。 帮二兄整理好衣领,又教他拉上拉锁,拍拍两边大口袋说:“这是衣袋,可以装些随身物件。” “嚯!还有衣袋啊,真是不错!”沈衡两手插进衣兜试探几下,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小伙伴们面前显摆。 沈昭退后几步,笑眯眯打量二兄。 还别说,二兄穿上黑色棉衣顿时精神不少,要是把乱糟糟的头发剪成小铜镜内男子那般的短发就更好看了。 要不,劝劝二兄把头发给剪了?反正他也不爱洗头,剪短更容易清理。 “咦?老二这件倒是不错,颜色好看,长短也合适。”沈昂望见小儿子身着长至膝盖处的黑色寒服,眼睛一亮,走过来拍拍他肩膀上下打量。 沈衡退后几步避开老爹的触碰,环手抱胸警惕道:“这是我的!不许抢。” 沈昂嘴角抽了抽,笑骂道:“臭小子!护食护到你老子头上了?” 沈昭见状赶紧解释:“这件黑色棉衣有些窄,爹爹你穿不上。” 沈昂见小女儿误会自己,尴尬咳一声:“我就瞧瞧,没想穿。” 沈昭也知道老爹不会抢二兄的衣裳,笑道:“等这批寒服卖掉,我给爹娘预定两身合适的回来。” 老爹是亭长,外出办差的时候较多,总不能穿奇装异服与人打交道。 虽说他们并不知这是女子衣服,但那鲜亮的颜色却骗不了人。 好在大家只在乎保暖程度,并不在意细节。 西北的冬季有多冷,风沙有多大,众人都见识过,能花寻常价格买到十分保暖的柔软寒衣,谁还管男服女服? 接下来,一家四口坐在厢房商议售卖寒服的事。 “我先拿几件宽大些的带去军屯那边,这些窄小的只能拿去草集看看了。”沈昂边吸溜汤面边说:“赶集的时候叫上阿德,让他陪你们一起壮壮胆。” 阿德便是沈大伯家的长子沈德,今年二十四五,已经成亲,农闲时会赶着家里唯一的老牛帮驿亭邮置运送粮草物资。 沈昂长子之所以去边关服徭役,就是替代这位大堂哥。 因为沈大伯去世后,家里除了沈德这个壮劳力,其余全是老弱病幼。 “晓得了。”张山月与闺女将十件宽大的寒衣叠好,重新揣进大包袱,还用细麻绳扎紧封口。 沈衡还找来一只背篓,将包袱揣进背篓里,方便老爹拿走。 剩下的二十多件,沈昭打算都带去草集,即便一件售卖一二百钱也算赚到。 沈昂吃完饭便换下新寒衣,交代妻子不要出门,自己背上背篓,准备顶着风沙往回赶。 清水亭离沈家有四五里,在延泽里与金河里的交界处。 沈昭不放心老爹,又劝不动他穿上新棉衣,只好拆下一个宽大的棉衣帽子,让老爹戴在头上遮蔽风沙。 目送老爹消失在漫天黄沙中,她才想起今日没去薛家讨要赔偿金。 薛家离自家不远,只有一里不到的距离。 可外头风沙太大,根本不能出去。 算了,等风沙停了再去不迟。 谁知这一等就等了两天,外头沙暴总算平息下去。 可随着沙暴平息,家中吃水开始艰难,因为附近的水渠断了流,要想取水,还得去两三里外的金水河。 “阿衡,问问你堂哥去不去打水?若是去的话,你多拿几个水罐装水。”张山月与闺女忙着清理家里院子里的细沙,将被褥衣裳都拿出去抖落沙尘。 沈衡答应一声,跑去询问大堂哥沈德。 偏巧沈德赶着牛车要出门,说是附近邮置喊他去运送粮草辎重。 没办法,沈衡只好又回来,对母亲道:“大堂哥有活儿要忙,要不咱们借两个水桶去担水吧。” “那也行。”张山月催促小儿子:“你快去快回,咱们担水回来还有别的事。” 沈衡答应一声,飞快跑走。 沈昭与母亲打扫完屋内,又跑去厢房偷偷刷铜镜。 她之前在里面看见一种手推车,用它推东西的话,应该很省力。 很快她翻到一种很便宜的手推车,只需九十九钱就能买到。 思忖良久,沈昭还是决定买下。 因为这东西用处可大了,不仅可以推送水罐水桶,还能运输粮食与棉衣。 明日自己就要与阿娘去赶集,有了独轮车,自己就可以将所有棉衣都带上。 这么想着,沈昭点击支付。 【恭喜亲亲,您此次购物获得5交易点!】 【请稍后,您的货物即将送达!】 随着小青播报完毕,一辆木制独轮车出现在面前。 沈昭握住车手把试着推了推,很顺滑轻便。 只不过车架两边挂的两个筐子太大,无法从厢房门出去。 沈昭只好将两只筐子搬下车,这才把车子推出门。 “咦?这是啥?”张山月一眼看到闺女从屋里推出一个奇怪的推车,不由惊讶。 沈昭将屋里的筐子一个个搬出来,又挂回车两边,说:“手推车,回头咱们用这个去金水河运水。” 张山月摸摸独轮车,眼睛却看向小闺女,忐忑问:“阿昭,你、你从哪里弄来这些?” 先前弄出两大包奇装异服就算了,这会儿怎么又弄出一个手推车出来? 若不是知道眼前的孩子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亲手养大,张山月都想请个巫来驱驱邪了。 沈昭知道母亲的疑虑,拉着她回到厢房,低声道:“阿娘,我可以从一处神奇地方购物,那些寒衣就是我买回来的,您不用担心,那地方也是人界,只不过比咱们这里富裕许多。” 张山月愣了好一会儿,才一把抓住闺女沉声道:“以后这些话不许说给外人听,你爹那里有我去解释,记住了吗?” 前朝巫蛊事件牵连了数十万人,京邑外的刑场泥土都被鲜血浸透,那腥臭味十里外都能闻见。 为此,人们对于巫者多有忌惮,中原巫师纷纷奔逃流亡,或改换门庭。 她可不想闺女有神异能力的事被外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