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二十年》 1、第一章 隐身 夏季燥热的风吹过学校每一片建筑,穿过长长的走廊,吹进课间打闹的班级里,划过每一片肌肤,用燥热和课间的吵闹声融合。 在喧闹中永远存在着一个安静的角落,仿佛天然形成一个保护罩,与世隔绝。和周围闹作一团的环境互不和谐又和谐共生,方正的课桌上放着整齐的书本,笔尖划过的字迹无一不证实着使用者的努力。 黑边镜框结实的架在鼻梁上,蓬松的短发下是一张带着雀斑的小脸,这张脸算不上美丑,只是给人感觉好像很多人都长这样,并不惹人注意。 试卷上做过的题只有一处醒目的红色,推搡玩耍的同学撞到了方墨的桌子,正在勤恳工作的笔尖瞬间结实地划过一道痕迹。 然后,无人在意。 耳边却传来女生们的谈话声;“这次第一还是宋传,我们依然真是依然紧随其后。” 可是明明她才是第二名,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把她隔过去,她才是那个距离宋传最近的位置,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像看不到她呢,哪怕是不好的敌意...... 宋传,本校著名学神,成绩稳定的非常一骑绝尘。季依然嘛,人人喜爱的美女班委学霸。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完美的人总是会叠加更多完美的东西在身上,上帝宠爱之心异常明显。 方默有些挫败,抬起头周遭玩闹依旧。这一次距离第一名她只差那么一点,就一点。方默暗自心想:“只要再努力一些一切就不一样了,她就不再是现在这个默默无闻的方默了。 她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要离宋传更近一步,还是只是不想做现在的方默了,又或者她有些嫉妒季依然。还是说,其实都有? 她只是觉得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并不好受,却又无法面对那个真实的自己。 正想着耳边却传来最熟悉不过的声音:“撞到别人不道歉吗。” 方默瞬间清醒,回过神来,桌子上原本整齐的书本明显被撞的歪歪扭扭,看向说话的人,果然是她的发小,周郡年。 周俊年小时候跳过级,虽然和方默是同学,年纪却是小她一岁的。因此总是故意在她身边姐姐长姐姐短,但关键时刻总是站出来像哥哥一样保护她。 还在玩闹的两个人有些错愕,片刻之后还是随口说了声抱歉。随后寂静下来的几秒马上又恢复了人声鼎沸,方默习以为常,理好书本准备继续学习。 周郡年有些气不打一出来,她总是这样,对这个世界发生的所有事不痛不痒,除了宋传。 “这么努力啊,姐姐怎么没有拿到第一名啊,是不喜欢吗。”周郡年俏皮的眨眨眼睛在方默身旁坐下。 方默只顾着做自己的事,并未回应。见对方并不搭理自己,周郡年又往旁边挪了挪凑近些说道:“是不喜欢第一名,还是拿不到第一名呀,还是说姐姐不会是喜欢第一名那小子吧。” 方默被戳中心事,半天憋了一句:“你放屁。” 果然只有在周郡年身边她才会去安全的释放真正的自己。 周郡年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爽:“是~第一名哥哥就从来不放屁,哥哥都是直接排香氛呢。” 明明他才是方默的青梅竹马,怎么没见她平常那么关心他?就因为他不是第一名?学习不是第一名,帅气第一名也不行吗?小姑娘不是最看脸的吗,虽然......宋传好像长得也不是很差,但对比自己那肯定还是差那么一大截。 方默无语,在周郡年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彼此早已太过了解。 七岁那年命运使然方默认识了周郡年,两个几乎无家可归的流浪灵魂就这样互相扶持长大,对彼此来说双方都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在这个对方默来说并不友好的世界里,周郡年是她唯一的光,但对周郡年来说从认识方默的那一年开始,她也是他悲惨的生活里唯一的救赎。不幸的生长环境里,好在对方的出现都是彼此的万幸。 2、第二章 多余 放学路上,方默踢着小石子一言不发。 “怎么,第一名就这么重要啊。” “重要。” “是第一名的位置重要还是第一名的人重要?” 方默有些生气,将石子踢的更远了。 见方默恼火,周郡年突然轻笑,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好看的让人晃神。 “方默,是你告诉我的,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都是第一位的,虽然努力是正确的,但是我觉得你努力的原因不是很正确。” 当然如果方默努力的原因是自己的话,那必须是非常正确的。 “如果是因为宋传的话,其实挺没必要的。如果你觉得自己不够好,那也不一定都是成绩的原因。我的意思是,努力学习没有错,但不要产生不必要的联想给自己徒增负担。” 没等周郡年说完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那是周郡年吧,好帅!。” “哎,看见没,哥们的帅气家喻户晓。”周君年小声臭屁:“方默同学,你的审美有待提高。” “滚啊。”方默被逗笑,又佯装生气一脚将石子踢飞。 “方默,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方默抬头,见他和刚才的玩乐的样子完全不同,此刻对方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和认真。 “也怪我多余问,就算问了我也考不上,但是你肯定想去宋传考的学校吧” “没关系,就算考不上我也可以去和你同一城市的学校。” “方默,你到了大学不要忘了我。" “说什么呢你。”方默被他的话搞得有点好笑。 “我还没想好,等再想好了告诉你。” 只要离这里越远越好。 周君年了然:“无论哪里,都休想甩掉哥,毕竟没有哥的日子你可怎么活啊。” “哎,哥这无处释放的魅力。” 回到家后。 刚推开门就听见吵架声传来,言语激动处还伴随着器物摔碎声,对此他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周君年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下书包默默掏出里面书本放在桌上,随后又拿出一个面包,他知道今天晚上又是一个没有晚饭的夜晚。 他五岁时父母离婚,紧跟着那个女人就进了他们家,又没几个月他所谓的弟弟就出生了。 街坊邻居都传言说是因为这个女人他的父母才会离婚,年幼时他并不明白,他只知道那个男人总是跟他说是妈妈不要他了。 等他长大后他才明白这一切,怪她吗?他怪过,他想问她为什么不带她走,但有时候又真的很想她。 他羡慕所谓的弟弟小时候事无巨细的有妈妈照顾,但又理解她,她一个女人,离婚时一无所有,怎么又能带他走? 但她为什么从来没有来看过他?一开始她偶尔还会打来电话,但那个男人和女人并不希望和她有任何关系,渐渐地就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 至于这个所谓的继母,他从来没把她跟“母亲”这一词联系起来过,就连他的爸爸也因此从父亲的角色降级为那个男人。 这个家里从那个女人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就只有一家三口,是他和她还有他们的孩子,而在这里他是最多余的那一个。 撕开包装,面包蓬松又熟悉的口感让味觉麻木,他机械性地吃下,感觉不到任何关于食物的快乐,只是作为一种填饱肚子的手段。 边吃边从书包里面将内层拉链拉开掏出一张张零钱,整理好后放进了抽屉的铁盒子存钱罐,多余的零花钱是没有的,就连填饱肚子的面包也是他用走读的身份从学校里和同学做“小生意”慢慢攒的。在这个家里,每当他要任何一笔钱都会掀起一场风暴,所以他已经到了非必要不要钱的地步。 那双带着水雾的眼睛看向墙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至吃掉最后一口面包后,将包装丢进垃圾桶里才回过神来。 他想要努力学习,要和方默一样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地方,成全他们一家三口,对于谁都会是一件好事。 翻开书大片的内容映入眼帘,对于周君年来说就像是一大团纠缠在一起打结的毛线团,想要梳理开却又毫无思路。 有些东西错过一步,再去追赶就会有些赶不上了。 不知奋战了多久,周君年起身,吵闹声早已消散。他打开房门想去卫生间,出去时却发现一家三口整整齐齐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上了饭,连空气中都是饭香。听见声音那夫妻二人默契对视一眼,他们的儿子则是头抬也没抬,随后又各吃各的。 没有人喊他吃饭这件事,他毫不意外。 3、第三章 初恋 第二天周郡年照旧在楼下等着方默一起上学。 可能是身边有人带来的安全感,不在学校时方默并没有带眼镜,微风轻抚过她的发丝,好像拥有了灵魂一般柔美地开始飞舞,发丝下垂直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眨动。 周郡年看在眼里,只觉得摘下眼镜的她很好看。又或者说,其实在他心里她一直都很美,是不同于其他人的美,这种美不只是生于皮囊,十几岁的他想不通太多,只知道她在他心里足够特别。 方默好像没察觉到异常,只是觉得他今天话有点少,照常在楼下和周郡年汇合,走到了公交站牌后就开始背单词,这是她标准化的日常。 旁边的周郡年戴着耳机听着歌,来往的汽车不断穿梭,耳机里的节奏舒缓跳动,36路公交车在站牌前停下,他戳了戳方默,示意上车。 方默了然,两人从车末端靠窗位置坐下。 玻璃窗上映出两个身着校服的影子,宽松的白色和蓝色的拼接色校服是这个年纪最直白的象征,青春这两个字也在光亮的车窗下格外醒目,这是独属于十几岁时的轻盈感。 不知道是心态比较浮躁还是什么,方默有些背不下去,她闭上双眼深呼一口气,皱起的眉头亦是压不住的烦躁,又慢慢地睁开了眼看着窗外。 “背不下去的话就听一听歌吧” 耳朵蓦然地被塞了一只耳机,耳机里传来她听不懂的粤语歌词。 “默默望着是 默默望着那目光似电 那刹那接触已令我颠倒” 刚好,此刻手机里的歌切到了莫文蔚版的《初恋? 她转过头来,阳光充足映的她整双眼睛都闪亮亮的,他从清澈的双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瞬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感觉世界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坍塌了,第一次,忘记了呼吸的正常节奏感。 越是在意就越没办法做到正常自然的呼吸。 “分分钟都盼望跟她见面 默默地伫候亦从来没怨 分分钟都渴望与她相见, 在路上碰着亦乐上几天, 轻快的感觉飘上面, 可爱的一个初恋。” 有故事感的嗓音似乎要把他的情感娓娓道来,他害羞却又无暇顾及,心里的烟花仿佛在这一刻点燃,绽放在他和方默的周边,只希望自己的脸不要红的太过明显。 少年的悸动太过突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难道是因为这份情感早藏匿于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就连他自己也不曾发现。 眼看少女嘴唇微张,意识到她要开口说话,周郡年有些紧张,微抿嘴角,忍住了吞咽的动作。 眼神不自觉跟着嘴唇,竟有些期待。 暧昧在空气中流淌,少年人的心事变成粉红泡泡在车厢内游荡。 她摘下耳机开口语气严谨:“周郡年我要举报你上学带手机。” 周郡年没料到,但还是满眼期待的问她:“好听吗?” 方默有点意外,但还是老实交待:“听不懂。” 根据他对方默的了解,这个回答既是意料之中,又有点让人语塞,随后又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平常多上点网,老年人。” “滚。”方默赏了他一杵子。 恩,舒服了。周郡年内心默默记录:5.28日,打卡成功。 “连淮中学,到了。”公交车机械的女声提醒,开了又关的车门也都预示着即将按部就班开始新的一天。 4、第四章 平常 一天的日子一晃而过,夜晚除了留给作业,剩下的时间也就寥寥无几。 周郡年合起最后一门作业,经过一晚的战斗,一切终于结束。收拾好后他看向窗外,外面黑漆漆的,说不尽的静谧。 这个时间,方默应该早就休息了吧。想着他打开音乐带上耳机,试图听歌入眠。 打开歌单,那首初恋安静地躺在那里。 随着音乐的再次播放,主界面上的红心被点亮。音乐响起,他又被带回了那个心动的清晨,脸上的温度再次燥热起来。 他们说记忆总是会美化所有,一件普通的事经由回忆处理都会充满故事性。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只是一个人偷偷听了一晚上的莫文蔚。 从初恋到慢慢喜欢你再到这世界那么多人,直至一生所爱。 在一切消失不见的深夜里,他发布了一条慢慢喜欢你的音乐动态,看着音乐分享成功的界面,拢共不到一分钟,又心虚地设置成了仅自己可见。 他盯着那条上了锁的动态,想要被她看见,可又真的害怕被她看见。 也许从现在起,他有了一个不能告诉方默的秘密。 第二天上学,周郡年眼底有些泛着青黑,不知道是因为单纯没睡好还是有了心事。 一整天他都有点恍惚,更不用说课堂上某位老师堪比助眠视频的讲课声了,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将他的课录下来做成助眠视频留着失眠的时候听。 一天说长也长,说短夜短,就这样伴随着最后的放学铃声,可算是熬完了。 今晚,他一定要睡个好觉,一定。 出教学楼时,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相伴而走。 周围四散开来的都是穿着一样校服的学生,像极了落地的鸽群,三三两两聚集一起,单独看去又互不显眼。 “怎么,昨天又和你爸起争执啦?”试探性的开口询问,这一切还是被她有所察觉。 周郡年的家庭情况她也是知道的,两个人毕竟一起长大,对方的生长环境和行为表现一切都了如指掌,他们总是能读懂对方。 “没有,就平常那样。”他的声音平静的像是毫无波澜的水面,并无异常。 只是他的平常不同于其他人的平常,两人相伴而走,语毕后方默马上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就像那些偶像剧的刻板印象里,女生堵着气说没事那就是有事。 别人的平常是日子平淡无事发生,而他们两个的平常…… 往小了说一直是家里的那点事,但往大了说是习惯接受生活赐予的苦难。 有时候痛苦积攒多了就会麻木,这样的平常倒也不怎么平常。 她不是一个非常会开导别人安慰别人的人,以往只会默默跟在身边陪伴,周郡年很少主动跟她抱怨什么,更多的时候会自己消化。 只是今天她看着前面零零散散的人突然开口:“周郡年,你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其他人都是幸福的吗?” 她们掺杂在散落的鸽群里,此刻似乎没什么不同。 “不知道。”他顿了顿,表情依旧淡淡的:“但是,抛去那些不快乐的,其实我们也有很多快乐的时光。” 就比如现在。 抛下一天学习下来的疲惫,他还能和她一起悠闲的走在这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上,然后相伴回家。 生活总是会留给你喘息的时间。 只是一天里,这样的美好非常短暂。 事实上,比起安慰周郡年,通常最后更像是他开导方默,他也许会受伤,但不会一直沉迷在伤口的疼痛中。 打怪升级这件事,是他们两个作为队友的共同目标。 5、第五章 变故 方默的生活,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 只是从那件事之后,她从公主般的生活跌落了下来,那个时候谁都不会想到曾经羡煞旁人的三口之家会沦落到这份田地。 方默从备受宠爱的独生女变成欠债人的女儿,无穷无尽的上门催债,和深夜不敢熟睡的恐惧日日充斥着她的生活。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爸爸了,每到深夜来临的时候,门外被锤的震天响,响声中夹杂着一群人的怒吼和辱骂,从门缝里被塞进来的随处可见的“欠债还钱”传单,和门口血淋淋的红油漆。 她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直到妈妈将她抱紧才生出几分安全感。 为了哄她睡觉,妈妈在旁轻声哼唱着那首她熟悉的童谣: 「月儿圆,月儿亮 树林里有只小花猫 东瞧瞧西望望 妈妈不在我就到处跑 尾巴摇尾巴摇 树林深处有灰狼 小猫钻进树丛去躲藏 风稍稍叶作响 灰狼靠近树丛旁 心慌慌心慌慌 马上就要无处逃」 …… 怀中的方默异常安静,呼吸匀称,妈妈以为她已经睡着。 不想歌声停了一会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妈妈,刚刚我睡着了还没有听到结局,小花猫最后回家了吗?” 方妈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唱道: 「夜深了静悄悄 小猫依偎妈妈旁 宝宝乖乖睡觉觉 宝宝乖乖睡觉觉」 听到满意的结局,小孩子困意来的也快,方默这才安心睡去。 那时孩童大的她还不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为了还债那个爱美的妈妈不再光鲜亮丽,迎接她的是像陀螺一样的生活,是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和独自撑起这个风雨中摇晃支离破碎的家。 从前的方默像极了一朵鲜艳的玫瑰,而现在那朵玫瑰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枯萎。 她退去了从前醒目的颜色,也丧失掉了一朵花的活力,流失水分的花瓣悄悄卷起,试图掩饰着那颗不安的心。 但对于玫瑰最残忍的事是失去了最后的庇佑。 长期高疲惫高压力的生活让妈妈身心都出现了问题,高度紧张的生活摧残着她的身心,弹力再大的橡皮筋也有顶不住撕扯断开的那天。 黑夜隐退,清晨的阳光悄悄洒进阴暗的房间带来一丝丝透亮,闹钟竟没有响,等她自己醒来时就有些晚了。 妈妈一如往常早早去上班,做好了的早餐放依旧放餐桌上。 这一天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忍不住的让人有些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回到家后发现早餐碗筷还没有收,方默没有多想,只当是妈妈又去做那个不固定的兼职了。收拾碗晚饭,又从冰箱里拿出饭热了热后,方默进屋写起了作业。 夜色渐浓,门外的讨债敲打声又响了起来,方默有些心慌,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拨通了妈妈的电话,下一秒电话却从家里响起来。 响起的铃声一直到这会儿都迟迟没有接通,顺着声音过去,方默停在妈妈的房间门前。 外面的吵闹声还此起彼伏,方默颤颤巍巍的打开房间门,白色的药片散落一地,药瓶不知道滚了几圈依偎在床的尾边,地下还散落着已经吃空的□□塑料锡纸板。 手机铃声嗡嗡作响十分吵闹,但这一刻方默的脑海异常安静。 她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床上已经离去的妈妈不知自己是何情绪。 悲伤?害怕?还是被巨大的恐惧笼罩? 一瞬间她失去了理智,手里的手机也因为惊愕滑落跌在地板上,随着手机的息屏,久久未接通的手机响起机械化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里面是客服冰冷的声音外面是不断敲打吵闹声,年纪尚小的方默根本无法独自面对一切,她好像被抽走了魂魄,行尸走肉般的打开了房门,这是她第一次独立面对残忍的世界,她明白从打开这扇门开始,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任何依靠,没有家,没有人会再爱她。 门外讨债的人也讶异于这扇缓慢打开的门,只是门完全打开时沸腾的人声戛然而止。 “你家大人呢?”最先开口的是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大致一米七五的个子,寸头肤色偏小麦色,眼神锐利,看向别人时似是有将别人穿透的样子。 语气虽生硬,但开口时看向方默的表情倒是有些缓和,也许是觉得没必要为难一个孩子。 方默伸出手,整个人有些颤抖的指向妈妈的方向,悲伤渐渐涌起,她根本说不出任何一个字。眼泪不受控地啪嗒啪嗒往下落,硬生生砸在地板上。 中年男子看向方默,不大的孩子脸上全是眼泪,整个人就像是路边受惊的流浪动物,面露惊恐浑身忍不住地发抖。 他大感不妙,和其他人一起冲进房子,看到印证自己猜想那一幕时还是无比震惊。 人群中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有人在讨论后续自己的钱怎么办,自己一家老小,不能没有这笔钱。现在债主找不到,名下也没有什么财产抵债,这会又死了人,明摆着希望破灭,要是早知道是这样自己不如也死了算了。 方默有些承受不住,却也只能像案板上的肉那一般。 事情处理过后,那部未曾接通过的手机又回到了方默的手中,人生至暗时刻方父依旧没有出现,对于她来说既是意料之中却也是期许之外。 她已经没有什么家人了,所有人都对此避之不及,唯一能联系的上的只有自己的小姨,但小姨在外地。 后续她执意回到家中,一切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她拒绝其他人的陪同,懂事的让人心疼。 方默直愣愣地坐下,盯着桌前之前自己热好的小青菜,这是妈妈给她做的最后一顿饭。如果说之前的一切让她愕然,那现在她才不得不去真正面对妈妈已经离开的现实。 就像一场噩梦惊醒之后发现还是处在噩梦之中,想醒来却永远也醒不来。 她夹起一片小青菜想要往嘴里送,但又不舍得,吃完之后就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饭了,就像也见不到妈妈一样。 但她又觉得只要在吃妈妈做的饭就像和从前没有区别,妈妈只是出去兼职了,也许晚一些就会回来。 想着想着眼泪比情绪爆发的更快一些,伴随着咀嚼的动作进入口腔。 好咸。 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菜的味道还是眼泪的味道,之后又是一股苦涩的味道蔓延开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小青菜会那么苦,比她最讨厌吃的苦瓜还苦。 她只能拼命地往嘴里塞青菜,直至再也没有缝隙能够塞下。 眼底的泪珠不断滑落,这一刻她再也没办法忍受,从无声到哭出声再到嚎啕大哭。 她像是在桥洞避雨的流浪狗,整个人瑟瑟发抖再也“无家可归”。 这是一场噩梦,是她这么多年一直无法真正醒来的噩梦。 6、第六章 暗淡 方默的父亲是在那很久之后回来的,小姨虽然记挂着方默但无法管她一辈子,怎么联系上的方父,和具体怎么处理方默无暇关心。 到底是生分了,方父回来时方默没有同他主动说过话,他的出现对她的生活起不了任何正向的作用。 人总是瞬息万变的,最开始的好会随着时间化作对彼此的怨。 从前没有发生变故时,方默觉得她真的很幸福,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维系她幸福的纽扣一直是妈妈,是妈妈挡下了一切。 现在他觉得她是拖油瓶是累赘是无底洞,她认为他没有担当遇事便抛弃她们娘俩,两看生厌,却还要苦苦支撑,生活在一起。 她在忍,忍到她可以真正自由的那一天。 从失去妈妈的那天起,被方父无止境嫌弃时,她开始对一切小心翼翼,惧怕刺眼的阳光,开始享受阴暗的房间,再也做不回那个曾经的方默。 于是自卑,敏感,恐惧时常笼罩在她的身旁。她不再发光,不再耀眼,整个人被乌云笼罩,被灰尘封存,没有生机。 她默默的消失在人群中,足够不起眼,再也引不起任何人注意。 她什么都做不好,只能拼命学习。在没有任何资本的情况下,努力学习已经是她能最大化为自己博的未来了。 但,她真的会有未来吗。 房间外的异常的声响提醒她那个烂醉如泥的男人回来了,关于他的任何声响都会引起她的厌烦,同时伴随着一些恐惧。 她害怕他对她的大呼小叫,害怕他的无端指责,害怕他的酒疯。 只要他的声音语调扬起,她便开始生理性的焦虑,那种感觉像是被不知名藤蔓快速爬满全身,整个人都被缠绕起来,没有任何力气挣扎直到窒息。 他对任何人都和颜悦色,是其他眼里人的老好人,是顶着巨债不辞辛苦一直又当爹又当妈的男人,可笑的是没人在意变成如今这样也是他的原因。 一旦回到家他就像换了张面孔一样,她没有办法和他呆在同一个空间,只要同时存在在一个空间,换来的都是劈头盖脸的辱骂。 甚至后来已经严重到只要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就开始紧张。他不断提醒她自己是最垃圾的人,没用又拖累这个家,她是糟糕的,是废物也是祸害。 没有任何人理解她,除了周郡年。 听到外面的声音,方默心里七上八下,那种恐惧从阴暗角落里攀爬而出,将她束缚的透不过气。 发疯般的声响越来越近,她似乎能听见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她盯着那扇已经被自己反锁的们,直到下一秒门被不客气的敲的震天响。 终究还是躲不过去。 见她不开门原本嘴里就骂骂咧咧的方父更加恼怒。 “长本事了是吧,给老子开门。” 方默紧盯着那扇岌岌可危的门,迟迟没有动弹。 她太害怕了,就像回到了几年前讨债的人上门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还有妈妈,而现在她要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哪怕现在门外站着的不是死神,而是她的生物学父亲。 “不开门是吧,我今天砸也给他砸开。”一股子火涌了上来,偏偏他就不信这个邪。 方父虽然醉酒,但力气倒是实打实的,猛的一脚踹下去门没开,但似乎已经有些松动。 正准备踹第二脚时,门开了。 方默低着头,认命了。 门坏了还要重新花钱修,她没有钱。 见方默这副死样子,方父怒气更甚,张口叫嚷推搡“不是不开门吗,怎么出来了。” “我还说不得你了?”方默被推了个趔趄,空气中都是酒气。 她一声不吭,默默隐忍,忍下空气中难闻的味道,也忍下一次又一次的风暴。 她越是强撑,方父越是以为她不服,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脱口而出:“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当初你就应该和你妈一起走,你看人家嘉麟……” 何嘉麟是他牌友的儿子,比她小个几岁,性格外向能说会道,除了不爱上学挑不出什么毛病。 后面的话她没有听进耳朵,只是在那句当初怎么没有和你妈一起走里迟迟走不出来,她像是被一朵巨大的浪花裹挟进海里,瞬间天昏地暗满是窒息,整个胸腔都要爆炸开来。 等她回过神来猛的用尽力气推开方父,不顾身后从未停止谩骂声飞快的逃离出了家。 在外面扶着墙站稳时,方默早就在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不巧,正遇到买东西回来的周郡年。 她正一脸狼狈,条件反射性的有点躲闪。 周郡年当然看到她了,见她状态不对上前询问。 突如其来的关心往往让人更没有防备,本来已经收起眼泪的方默在这一刻眼泪再也止不住。 周郡年没说话,安安静静递纸巾等她哭完。比起安慰,她现在应该更需要痛痛快快哭一场。 许久过后,方默情绪稳定下来。 她的眼角还带着刚哭过的红,声音倒是异常冷静:“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方默吗。” 没来由的一句,周郡年摇了摇头。 “最开始方默是沉没的没,不是现在的默,是沉在水里的沉没。” “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没有的没。” 周郡年心头一震,看向方默的眼睛里也带着心疼。 方默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像是准备着什么,又呼了出来,像是叹气:“但是我知道他最开始的意思是“没有的没”,只是太过直白,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他希望是没有,就像不存在那样。是妈妈说不如就叫默,女生嘛,安安静静的。 可是妈妈不止一次两次的偷偷告诉他,在他心里默是其他的意思,是稳重谨慎,聪明优秀。 只是很遗憾他没有妈妈变成期待的样子。 周郡年被梗的说不出话来,但是随即情绪又被不忍占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是有效的。 只是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十分轻柔 她的眼睛里面闪着泪花,下一秒又释然的说道:“没事啦回家回家,留下的作业还有好多没写完。” 方默起身尽力无视周郡年的眼神,装作做若无其事,随后慢悠悠的回了家。 尽管从她拖延的步调里看得出,她根本不想回去。 7、第七章 梦境 那天晚上,周郡年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和方默最初的那次见面,她穿着漂亮的公主裙,约莫七八岁的样子。那时的周家刚刚搬家过来,年幼的周郡年已经不受待见,他一个人蹲坐在外面,丝毫没有人注意到。 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手里拿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树枝,低着头一直在同一个位置画着圈圈,泪水已经在长长的睫毛下打转,似乎再多眨一下眼就会掉落下来。 这时一双黑色小皮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眼泪婆娑地抬起头发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站在他面前。小姑娘扎着精巧的小辫子,手里拿的小风车玩具正在呼啦啦地转。 “你怎么啦?”小姑娘上前关心询问。 “没......没事。”周郡年习惯性一躲,方默的出现让他一时间有些尴尬。 “送给你,不要不开心啦。”方默伸手将风车递给周郡年。 “谢谢......但是我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这有什么,那我们现在就是朋友啦,现在你可以收下了吧......”方默自顾自把风车塞进周郡年手里:“我跟你说.......” 周郡年看向嘴里忙着不停说话的方默,又看向手里一直旋转的风车,心里释然了不少整个人也开心起来。 “你几岁了呀?” “六岁。” “那我比你大。”方默小脸一扬:“哼,以后姐罩着你。” “恩。”一改刚才的悲伤周郡年成功被方默逗笑,就连梦境外的他也没忍住嘴角微微上扬。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命运就由此产生了羁绊,而在这之前方默也一直是那个幸福的方默。 睡梦中的周郡年翻了个身,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些什么,脑海里梦境一转,是他很久就想对方默说的话:“方默,我们努力学习考上同一个城市的大学,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周郡年梦中心生酸涩,在那些不见天日的时光里,幸好有方默在。 少年人青涩的情愫暗自生长,他想一直这样,和方默互相陪伴,互相鼓励,互相救赎。 方默对他来说,不是普通的朋友,也不是单纯的暗恋,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他也说不清,他只是想一直和她在一起。 他说:“小时候是你保护我,现在换我保护你。” 无论将来要面对什么,只要她在,他相信一定会和从前一样,度过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方默两个字,已经足够让他安心了。 他在梦境之中畅想着未来,可能将来会很辛苦,但是会努力给自己和方默一个家,虚拟中方默养了一只缅因,他养了一只柴犬。 缅因正在胖揍柴犬,柴犬低着头,眼神委屈又有些躲闪。 正如他现在被方默揪着耳朵,龇牙咧嘴道:“疼疼疼疼疼……” 方默咆哮:“周郡年你再敢乱用我东西试试看呢?” 周郡年嘴上一边求饶,一边忍不住的嘴角疯狂上扬心中暗爽:“今日惹毛方默kpi已完成。” 真好啊,和方默在一起的日子怎么也过不够。 纤长的睫毛跟随着梦境稍作抖动,他沉浸在梦境编织的未来里甜甜睡去,一夜好眠。 8、第八章 窘迫 难得清闲片刻的周末,方默坐在房间里突然听到方外嘈杂一片,当下就明白又是方父带人回来了。 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节奏很快的敲门声映射着方父的不耐烦。 房门打开,方默脸上面无表情。 “又舔着个脸给谁看!”方父见此就来气语气更加烦躁:“快中午了我和你叔叔阿姨们都没吃饭,你去炒两个菜。” 闻言方默面上毫无波澜,转身出门进了厨房。 她别无选择,不像别人一样可以和家长大吵一架然后闹个别扭,回头自然而然地就和好了。 她没有任何任性的资格。 厨房的煤气被点燃,茂盛的火焰舔舐着冰冷的锅底,钢铁般的器具等同于她的心,只是不同的是锅底会渐渐回温甚至滚烫,但她的心只会一次次在冰冷里雪上加霜。 她打开冰箱,里面算不得丰盛。 话说得轻巧,对于钱的事他向来计较,这么多人一炒就要炒掉她平常好几天的菜,冰箱里的菜不是自己会长出来的,如果再跟他伸手要钱即便是事出有因也换不来什么好脸色。 更何况现在冰箱里的菜也根本不是他给的钱买的。 他真的既要又要,既要在那些人面前不丢面子,又要不付出任何成本。 家中来的客人见此也都默不作声,只是等方父又回来时才陆续恢复热聊。 屋子里传来麻将搓牌声,又听到谈话:“方哥你这孩子行啊,又懂事听说学习又好,不像我家那小子一天到晚上学不干个正经事,还经常被班主任找,摊上这么个真叫他愁死。” 方父连连摆手:“一个女娃子能成什么气候,还是你家那小子好,叫人看了就稀罕。”随后点了只烟,火星出现后烟雾在空气中无限延长直至消散。 方默听在耳里,炒完最后一个菜便随口找了个理由就出了门,方父看看她也心烦巴不得她干完活就赶紧离开。 她没头脑的苍蝇一样在街上游荡,走着走着瞧远处前方有一辆黑亮亮的车。她并不懂车但是这辆车和周围的车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就身价相差好多倍。 就像是故事里的主角和沦为背景板的路人甲的区别。 车门缓缓打开,一双纤细的腿先迈了出来,灰紫色的套裙衬的肌肤格外娇嫩,黑亮柔顺的发如瀑布般倾下,后脑勺上随意别了一支精致的小发卡做了半扎发,好偶像剧的画面。 待看清下车的人是谁时,方默有些窘迫。 是纪依然。 不似往日在学校身着校服的清爽,是浑身散发着精致但毫不费力的贵气。 青春期的少女格外敏感,方默不禁想到了自己,刚刚炒完菜火急火燎出门的油腻,和已经穿到起球甚至有点变形的旧衣,对比异常鲜明。她甚至都没有勇气去低头认真看看自己。 只是见到了纪依然就觉得相形见绌了。 这时她才明白原来平日校服之下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车上正驾副驾下来的还有两人,是她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即使是隔得这么远,她也能看到她们对纪依然的宠爱。 爱意在眼神里流淌,眼睛骗不了人。 她很想走,想躲起来,但是腿脚怎么也不听使唤。她艳羡她的生活,即使这让她倍感痛苦,她也想再多看一眼。 如果没有很多的钱,那爱呢?如果没有很多,那一点点呢,都没有吗? 她像是栖身在潮湿区域的蟑螂,偷偷看着别人幸福的生活。 正当准备走时,居然看到宋传路过。 宋传过去打了招呼,说什么不得而知,只是纪依然的爸妈看起来也很开心。 正想着突然别一记声音打乱思绪:“别看啦,你不会真暗恋那小子吧,你看,人家都见家长了。” 往常她也许会跟着节奏骂周郡年是神经病或者打闹他一顿。 但是今天并没有,宋传并不在她真正的考虑范围内。 她只是若有所思自顾自地说:“好幸福,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从上到下都是完美的。” “下水道蟑螂实名羡慕了。” 她并不会想说这些周郡年会不会觉得她烦,是不是过于负能量,只是非常自然的说出来了,就像是树洞那么简单。 他也只是摸摸她的头说:“如果你是下水道的第一只老蟑螂的话,那我就是下水道的第二只蟑螂。” 他会理解的,就像她理解他那样。 “那整个下水道都是我们的。”两人异口同声,说完之后笑了起来。 炎热的太阳烘烤在人身上,周边还响应着没有尽头的蝉鸣声。 是啊,那又怎样呢。 纵然这种情绪在心底阴暗处四处蔓延,可她仍愿意站在阳光处埋下一颗种子,静待它破土而出向阳而生。 这是两个人长久相处下来的默契,也是两个人默认的模式,无论如何,都会尊重对方,包括她的情绪。 某种程度上,她是周郡年,周郡年也是她。 也许没有任何人能够明白他们之间的羁绊到底有多深,总之不是普通的友情那么简单。可能是一份凌驾于友情之上接近亲情的感情,真正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9、第九章 端午 过几日正逢端午,这里的习俗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方默参照网上的教程,想编一条五彩绳,但是怎么都编不对,只能留言求助教程下的网友。 不一会,一名叫做“不吃鸡蛋黄”的网友就回复了她。 私信聊了一会,竟然相谈甚欢。 比起现实里的无人在意,网络的友好让她心生温暖。在鸡蛋黄的指导和方默的不懈努力下,终于,一条成品初具雏形。 只是有点歪歪扭扭,算不上太好看。但作为第一次成功,她非常喜欢。 端午节这天,早上两人并排相走,停下时方默展开手心,里面躺着一条五彩绳,上面的装饰在日光下有些闪亮。 五彩绳,又名长命缕。 他怔住,紧跟着条件反射似的装作不在意:“这东西你也信啊。” 这么多年每年他都没有不也照样长大,他才不信这些东西呢。 “祈福免灾咯。”她语气轻快,并没有在意。自顾自调整好绳结后抬头看向他,又接着郑重开口:“周郡年那就祝你长命百岁,来年高粽。” 他愣了一下,随后眉头不由得舒展起来,到底年少,十几岁的年纪难掩开心,嘴角上扬的弧度已经难以抑制。 少年伸出手腕面露狡黠:“那你帮我戴上。” 彩绳缠绕在他的手腕上,像是一条发光的锦鲤,指尖轻轻贴过手腕上的皮肤,想着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好了!”大小合适,成功系上后方默看着佩戴效果十分满意。 阳光下的丝线闪闪发亮,佩戴者转动手腕正在细细端详,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看似无意的动作里到处弥漫着爱惜。 眼神一撇居然看到方默手上也有一条,只是样子虽然和自己的相似,但却有些歪歪扭扭。 “你这个……” 感受到周郡年的疑问,方默倒也诚实:“这是我编成功的第一条,第一次做没有经验,所以有点丑,你那个是我练熟练之后做的,是不是好看多了。” “确实好看,不过你那个也不丑,不然我戴你这个好了,我觉得也挺特别的。” 原来这是她亲手编的?周郡年感到讶异的同时,幸福指数偷偷直线上升,连带着心跳指数也有点活跃。 “不太行,咱俩手围不一样。”方默不解,怎么还有人专门喜欢丑东西。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手围了?”周郡年突然意识到这尺寸合适的也太过异常了。 “你难道不知道人的手围约等于手掌的长度吗?”方默回答的毫不犹豫。 “是吗,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手长度的?你该不会……”他一顿,那双眼睛似乎想把她看透。 “偷偷牵过我的手吧。” “当然没有!”方默极力狡辩失败后只好承认:“有一次公交车上你睡着了就是那时候量的,你的手围大概有这么大。”方默用手比了一个c型。 周郡年眯眼一副已经看穿一切的样子:“原来你用手量的啊。” “趁我睡着了偷偷摸我是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方默,我恪守男德那么多年,现在你要对我负责。” “谁偷摸你了,你把话说清楚。”方默作势要打他。 他向来机灵,一边跑一边嘴里喊着方默摸他。 方默瞬间炸毛,只想快点抓到他然后捂住他的嘴,就这样一前一后跑进了校门。 昏沉的早自习,大家学习欲望有点低迷。周郡年倒是精神抖擞,无心学习,捧着书眼珠子扫雷式寻找谁的手上带了绳子,一连发现几个之后他心中有了定夺。 总之他能确定的是没有人任何人跟他的一样,这是世界上唯二无三的,只有他和方默才有的。 想着周围突然走过一个同学,手腕处又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暗爽:“哼,都是一股商业化的味道。” 哪像他的呀,超独特。 他的可是全宇宙独一份,一连着几天他都有意无意忍不住观察别人的手腕。 “这和情侣手绳有什么区别!”周郡年被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随机又摇摇头:“哎呀,想什么呢!” 10、第十章 浮木 第二天上学时周郡年发现方默一直低着头,一整天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在外人看起来她和平常怯懦的样子无异。 但他太了解方默了。 稍显凌乱的短发遮住了她的眼镜,以前她都会直接别到耳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扰到她学习,眼眸一闪,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一整天他都在偷偷观察方默,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她好好谈一下,方默虽讨厌自己像个透明人,但也讨厌被人关注,她就是这样拧巴,不管是什么角度都不能完全容纳自己。 没关系,那自己就用她能接受的方式和她沟通,现在她不想说的话,那就等到她想说。 这也是两个人多年的默契和共识,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她,方默本人也不能。 直到放学后他才有机会和方默独处,看着四下无人他伸出手轻轻拂开方默的头发,动作轻轻地取下方默的眼镜,凑近细细端详起来。 眼镜脱离的瞬间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方默惯性的眨了眨眼没等适应过来就被周郡年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被吓到,方默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差点被呛到,有点想逃。 倒是周郡年神色冷峻,一言不发的紧盯着查看,眼尾上挂着的淤青虽然面积不大但还是有些显眼。 就算她不说也猜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忍不住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眼下,生怕戳疼她,连带着脱口而出的声音带着丝心疼:“一定很痛吧?” 方默有些不好意思和他对视,就算躲闪的眼神也感受到了他的关心。 “还……还好。”不知怎的,她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想着想着周郡年迅速地掏出了药膏轻轻抹在她的眼上,药膏慢慢在她的皮肤上融化,直至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 这个时候她觉得气氛更怪了,哪里怪说不上来。 直到周郡年缓缓开口:“方默同学,抹药的时候是可以呼吸的,不然别等伤口没好,你先憋死了,那我可概不负责。” 方默松了口气恍然大悟,立马进行了人与空气之间的气体交换。 对嘛,这才对味,周郡年能放出什么正经屁? 只是提醒你回去要热敷,以免你这个猪脑袋又忘了,除了对学习上心你还真是对其他的事一概不关心。” 还有一句他没说,只在心里嘟囔:“方默啊,你什么时候也能对我上上心?” 回去之后走到门口松了一口气,门是锁了的,家里只有自己在。 不禁回想起昨天。 她从外面回来之后,可能是因为他输钱输太多了,或者是单纯看她不顺眼,向家里人发疯不需要理由,同样对她出手也是。 隔岸观火的就就不要怪快被烧死的人为什么不出来灭火了。 踏在屋子里的手机同时也收到了一条消息。 是一个非常讨喜的可爱卡通表情包。 兴许是知道她依旧会难过。 这一刻她突然释然了,苦难没有尽头,但谢天谢地还是留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比起嘴上大义凛然说的轻巧,他更懂得去尝试理解为什么会这样的本身。 总像是一场及时雨浇灭一场又一场的熊熊大火。 火焰可以吞噬一切,但细雨润物无声。 她想,也许他们两个是不幸的,但万幸他们遇到了彼此。 他们在支离破碎中互相舔舐伤口,在无数个狂风大作的黑夜紧紧护住对方,是掉落深渊时唯一可以抓住的绳索,也是跌入海里水面上唯一的浮木。 13、第十三章 互助 方默离开时路过周边的座位,正巧遇到这一幕。 她几乎是本能的,没经过任何思考的就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了她。 可惜她并不擅长交际,递给凌薇后就马上离开了,没等凌薇的那句谢谢落地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事后她也觉得自己态度是否太过冷漠,但依旧庆幸在一个女生很需要的时刻帮助了她。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初潮的时候。 起初她只觉得有些不舒服,等从厕所出来时就误以为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一种非常严重,严重到流血的病。 她趴在桌子上,和周围玩闹的同学不同,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直到死亡真正来临的那一刻。 她蜷缩着,好想妈妈。 死掉了话,是不是就可以再见到妈妈了?这样一想,好像也不是很糟糕。只是一想到妈妈整个人就委屈起来,眼泪就这样不听话的一颗接着一颗冒了出来。 在死亡真正来临之前,她出现拭去了方默的眼泪。 “怎么了?”温柔的女声忽然响起。 方默眨了眨眼,这才看清来人,是她的班主任李潇潇。 “发生什么事了和老师说。”她的降临是那样安全又可靠。 等方默小声告诉她之后,她的回答给方默吃了一颗安心丸,接着又把她带到了厕所教给了她卫生巾的使用方法和经期的注意事项。 真好啊,她不用死了。 她看着认真跟她说话的老师,在她身上好像看到了妈妈的影子。 好美好,她以后也要成为老师这样的人,帮助更多女孩子。 回忆结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方默相信无论是谁是否熟络在这件事上都会伸出手,就像这一次和凌薇。 凌薇不是这一次才注意到方默。 事实上很久之前,她就知道方默了。 从方默家欠债的那一刻,从自己家被欠债的那一刻。 她们很久以前就是同学,很陌生几乎没说过话的同学,她甚至不知道方默记不记得在高中之前她们两个就已经是同学了。 凌薇并不讨厌方默,尽管因为钱的事最开始那几年她家的日子也很难过,好在还是挺过来了,日子越来越好她也从来没真的计较过什么。 她没有凭借一些旁人不知晓的实情理直气壮的去宣扬校园暴力她,同样,她也知道相比之下方默的日子更不好过。甚至根据她时有时无的观察和了解,方默其实也是一个实打实的“受害者。” 如果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是偶然听到爸爸和妈妈的谈话,那这些年因为他们家导致自己家的变化才是让她不去接近也不厌恶的根本原因。 她没想到会和方默产生接触,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的程度。 不过细思下来也并不意外,方默只是比较安静,并不是什么很坏的人。 放学时,人群四处分散又个别密集,凌薇恰巧不远不近地走在方默和周郡年的身后,看着两个人结伴而走的背影并不感到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了,甚至大家可能也习以为常,沉默少女和公认帅哥的组合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顺路而已。 只是这一次她的目光放在了两个人书包上晃晃悠悠接近同款的动物挂件。 …… 一天将尽,重复的生活又将在下一次的清晨轮回开启。 他们的轮回就是不断地学习和考试,这不,大早上的这次测验的成绩又下来了。 好好的一个上午,搅得大家兴致全无。不能说是全军覆没吧,也几乎是一个惨不忍睹。 平均水平悄悄下降,气的老师当堂就大摆脸色。 也难怪她生气呢。 底下一片叫苦不堪,下发的卷子在桌面上平铺开来,机械的印刷体和娟秀整齐的手写体相互融合,卷子上几处红色异常醒目。 虽然这不影响她万年老二的位置,方默看向卷面,但错的比往常要多。 等看向成绩表的最顶端时,她偷偷感慨:“果然是食物链最顶端的男人,神和人还真是有壁。” 看起来他的成绩并不受所谓难度的影响,依旧稳定的不行。 顺着往下看,纪依然还是第三,只不过成绩也就是差一两道选择题的程度,万年老二的位置,危。 不行,她还要再努力一点,就当是为了她的梦想和执念。 如果说曾经被问起她想做什么,一时间她自己竟也答不上来。 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能找到那条路,那条很适合自己或者自己很爱的路。 有的人很幸运,好像天生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过同样也多得是人摸着石头过河,等人生过半时才想明白一些。 好在,对她来说现在还不算太晚。 她不知道这样选择是否正确和将来会面对什么,但作为一个探险者,她在杂草遍布的荒野里找到了这条路。 这是一条她自己发现的、于她而言史无前例的,只有她自己参与的探险之路。 方默看不清这条路,更看不到路的尽头是什么。 她在这条路的入口埋下一颗种子,作为标记,她要等它生根等它发芽,等它在这条未知的道路上一路生花。 她明白自己不是那种顶顶聪明脑子又灵活的人,和真正的学神简直相差甚远,万年老二也已经是她努力的极限了,有些事情并不是百分百的努力就有百分百的效果,到今天这个成绩她也根本不算运气差。 14、第十四章 标记 周郡年的情况倒是不太乐观。 卷子上错误之处像是开在卷面上的红色山茶花,均匀降落,自由生长。 山茶花又名断头花,坐在这张卷子前他也确实很想断头,直接自行了断在这里算了。 照这个情况下去,他是真的要完蛋了。 他不求将来读什么特牛的大学,只要将来站在方默旁边不是断崖式跌落就行,他是长得帅没错,但是人呐,哪有那么完美的呢? 不过那也不能一点都不挑吧。 他的上升空间......还真是蛮大的,此刻他的心里有一万头卡皮巴拉缓慢走过。 一头卡皮巴拉能卖好几万块钱,那一万头......发了。 “哇你这个卷子。”惊叹的声音瞬间把他拉回现实,课下方默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过来。 而后终于从他这里找回了丢失已久的快乐:“低端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不知道考试时在忙碌什么的周师傅答卷真的相当精彩。” 哇她是怎么用高温的语气说出那么低温的话的,这还是人吗。 周师傅痛定思痛,现成的老师正在跟前:“我自愿加入二老师麾下,向您学习,请二老师助我一臂之力,同我共建千秋大业。” 我可去你的吧,你才二老师。 万年老二怎么了,永远保持不变也是一种实力。 疲惫的一周终于过去,流水线般的学生也就只能靠着周六周日短暂的放松喘口气,当然作业必不可少。 学习他是认真的,早早就和方默约定好了有时间大补特补。 周末终于空出时间碰面,他早已准备了一肚子的问题想要讨教,带着怎么算都感觉过程似乎没问题但总得不出正确结果的困惑,和个别压根没有做出来的作业。 他听着方默全程没有卡壳的讲解,流畅的像是一个仿真机器人。 她真的太帅了,输出的内容配合她的神情,她是真的百分百的想要教会他。 她的嘴巴在动,他的耳朵在听,可却是一句话也没进脑子。整个人都她的投入吸引,就这样不知不觉就偏离了航道。 等反应来时对方已经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开骂了。 “走什么神?你到底学不学了?”合着半天白说了,方默有被气到。 “学学学!”周郡年使劲点头,试图证明自己已经端正态度。 再次开始时,他认认真真,就这样一头埋进了这些还有疑惑的问题里。 她讲,他听。 休息时她正在搜索什么。 周郡年若有所思,想了一下还是开口:“之前问你的问题有答案了吗?” “方默,你想报什么?” 像是意料之中,她转过手机,没有说话,页面上面赫然写着警校相关的内容 他没想到,但也不意外。 然后伸出大拇指狠狠点了一个赞:“可以啊我默姐。” “你呢?” “我啊......”他嘿嘿一笑:“我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一个学校进不去我就去周围的学校,周围不行就同一个城市。” “你能不能认真点,这是随便的事吗。” “放心吧,我有数,不是因为你,因为我自己也会好好选择。” “再说了,我不在你身边的话,别人拐走你怎么办? 方默:“你是说人贩子去警校里拐走准备当警察的我吗?” 也是,周郡年笑了笑,其实他是比较担心方默不要他了。 她开口:“我看了一下相关的,比较中意江北大学和……” 下一秒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刷着资料的手赫然停下,屏幕上的关键词异常醒目。 她做了很多功课,却唯独忘了最显眼的风险。 可是为什么呢,是她的问题吗,是还不够努力吗,她好不容易找到了想做的事,这是她的错吗? 那条可能生机盎然的路只在一瞬再次恢复了荒草丛生。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表情,周郡年也预感不妙。 朦胧的水雾溢出模糊了眼睛的视线。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一根丝线的断裂,引起了她世界里全部的坍塌。 摇摇欲坠的眼泪还是在蓄满时落了下来,打在屏幕上。 警察两个字被眼泪盖住又通过折射放大。 “周郡年,我不能做警察了。” 失信执行人的子女报考这些会受到影响,无论是当下还是之后。 没关系,做不了警察,那律师呢?她来不及多余的难过,拿起手机又重新搜索。 只要结果是一样的,过程形式有变化都无所谓。 好在没有直接影响到 她暂时松了口气,整个人犹如被打散一样,失去力气无法挣扎。 变故来得突然,周郡年也反应过来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说不出什么,只能默默陪着她。 还是她先调整好开口:“没关系,反正条条大路通罗马,这条路不行我们就换一条嘛。”话一出好像在安慰别人一般。 周郡年点头,随后两人又是陷入一阵的沉默。直到学习的再次开启,这件事才暂时被掩盖过去。 看起来,好像没事了。 一切又恢复正常。 事后两个人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气氛格外诡异,远没有谈话里那么轻松。 方默心事重重,周俊年跟着轻声回应:“风和时间都会把你带去你想去的地方,沿途风景有时候很美有时候很恶劣,所以就算稍作停留也没有关系,只要跟从自己的内心,最终到达你想去的地方就好。” 方默点头,街边的树叶随着风沙沙作响,周边好像都慢了下来,风过后树叶慢悠悠轻缓缓地飘了下来,落地无声,并不起眼。 她的眼睛始终随着那片落叶,没人知道此刻一片不知名的树叶完成了生命的更替。 标准答案也许是对的,但标准之外,也许也有我想要的其他答案。她想着,思绪越飘越远。 .......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过得飞快,乃至周郡年回家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于是在那之后就是一个挑灯夜读,奋笔疾书。 学习学得好,爱情跑不了。 考试成绩妙,陪读上名校。 今天我奋发图强恋爱脑,明日我抱着方默搁宋传面前跑。 等到周一再见面时,方默下了一大跳。 乌青的眼底搭配上无力的眼神,就连嘴唇都有些白中泛紫,身上散发着一股看不见的黑气,一整个吸血鬼失血过多。 “不是周郡年,你吸了?”又或者说,他被吸了? “没有,昨天晚上学的有点猛。”他甚至连声音都有点漂浮。 当时太沉浸了,沉浸到忘记第二天还要上学。早知道学习这么有意思他肯定早点学,绝对不是因为想起某个人是第一名他就有危机感。 但却忽略了,小补宜情大补伤身。 大清早就开始哈欠连连,给一旁的方默都传染上了。 15、第十五章 星星 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已经立秋,方默的头发也跟着慢慢蓄长,已经能扎起一个扫把式的小马尾了。 独属于夏季的狂热看似正一丝丝抽离,只是经常来个暴击打一个措手不及。 连淮中学的运动会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方默从包里拿出水放在一边,又拉上包的拉链,拉最后一截时特意把猫咪挂件塞包里面才慢慢拉上。 运动会场面热闹一切标准但没什么太大的新意,她坐在观众席上并没有什么参与感。 直到班级里是纪依然举牌走过,她才眼前一亮。不仅是她眼前一亮,周围明显的安静过后引发起小规模的讨论。 无论是男生女生,赞美声都均匀地落入了大家的耳朵。 蓬松的白色连衣裙勾勒出少女肢体的轮廓,像是优雅的白天鹅。后背上背着洁白的羽毛翅膀,是象征着天使的羽翼,好似天使真的降临在人间。 在这偌大又陇长的队伍里,身着各异的人群中就只能够一眼看到她,她像是浑身散发着光,手中的牌子也变成了神的指引,人们的目光紧紧跟随她直至走向天堂。 那是一种夺目但又略带神性的美。 只要看到她之后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这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同一片天空之下,她是悬挂在苍穹之下唯一的月亮,而自己是她身边数不尽的微弱星光。 甚至是最远最边角的那一颗。 胡思乱想过后,运动会各种项目已经有条不紊进行中。 下面依旧热闹,人群中她看向周郡年,校园里跑道上,他像极了故事里青春肆意又张扬的男主角。 奔跑中凌乱的短发跳跃着,虽然跑的飞快,但紧张的比赛在他身上像开了慢速,每一个动作都接近于完美,好像随便一拍都是可以是成片,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比赛结束,他拿了第二名就慢悠悠的朝着她走来,二话没说接过她手里的水就开始喝。 “不是,我的……”这我喝过的水啊,看着接过来咕咚咕咚就喝的周郡年,方默来不及阻止。 清凉入喉,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脖子上的汗珠也借着动作跟着划落了下来。 “是啊,怎样,我故意的”他下巴一扬理直气壮:“别太小气,连口水都不给我喝。” “怎么样,刚刚哥帅吗。” 她坦然:“帅,特别像小说漫画里的男主,今天又有很多少女为你着迷了。” 那你呢?这句条件反射般的话他没有问出口,也不能问出口。 余光忽地瞥见周郡年身后远处的纪依然和宋传,方默眼神有些黯淡,笑容也在不自觉中压了下去。 也对啊,只有他们那样的人才会是故事中的男女主。 注意到她一瞬即逝的表情变化,他微微侧过头也看到了。 “那和那小子比呢?”语气稍显不悦,下一秒周郡年低头凑近,眼神极具穿透力。 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鼻尖上沁出的细微汗珠都清晰可见。 慌乱中退后一步,结巴地说:“你…要不先擦擦汗。”说罢便要寻找纸巾。 周郡年不依不饶,又靠近一步,紧紧盯着她:“回答我的问题。” “都很……”越说声音越小,方默底气不太足。 “都?”他皱眉:“我,和他,只能选一个。” “……” “好奇怪,我为什么要选!”片刻她才从紧张的氛围回过神来,赶忙推开他,慌乱逃走。 看着她逃窜的背影,他突然有些后悔。 逼问她并没有什么用,也只会让情况变的更糟,他的喜欢不应该成为她的负担。 他的行为真的很像神经病,想起来就是一个大写的懊悔。 休息过后,趁她不在周郡年来到她的位置,轻轻放下一瓶水。随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紧紧盯住那个空座位,生怕错过什么。 水下面的凹槽里压着一张叠了又叠的小纸条。 小纸条上写着:“真的抱歉,默姐请原谅我的无理发疯和‘雄竞’,后面还跟着一个小人儿祈祷的简笔画。” 接着又紧挨着一句:“还有不要因为其他人发光就觉得自己黯淡,也许在别人心里你也是最亮的那一个。”随性的笔迹在纸上平缓地勾勒,直至最后留下句号结束。 他不是那种嘴上说着鼓励你几次见你没有发生改变就气急败坏的人。 是啊,即便是星星又如何呢?方默盯着字条的黑色笔迹微微出神。 她不是所谓的月亮更不是太阳。 哪怕看起来是散发微弱光芒的星星,也很了不起。 在星星的核心,氢原子核会融合成氦原子核,释放出能量。这个过程需要极高的温度和压力,只有当星星的质量足够大时,才能发生核聚变。 星星生来就是星星,所以星星从发光的那刻开始,就已经很厉害了。 某种程度上,用尽全力散发出的“微弱”星光,早已胜过万丈光芒。 16、第十六章 破防 按照惯例,又要到了约定好补习的日子。 正做着作业方默这边突然收到周郡年的信息,说想请个假。 “有事吗。” 那边没多说,只说了句:“赚钱的事。” 又紧跟着解释:“去朋友家手机店帮忙。” 知道他的情况,所以没有多问,只是打趣道:“这么爱赚钱啊。” 周郡年回:“对啊,忙着攒老婆本儿~”后面跟着一个魔幻兔子叼玫瑰的表情包。 方默了然,他说的应该是隔壁班跟他关系还不错的程嵩。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说:“周郡年,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都没有朋友的。” “不会啊,没有其他的朋友说明你暂时没有这个需求,也许每个人都需要有被允许安静的空间。” “朋友这种东西,顺其自然咯,就像我们,不是很好吗。” 倒也没有不鼓励她交朋友的意思,他只是觉得等她明白真正需要什么的时候自己自然会做出选择。 看着回复,方默有被安慰到,然后又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 作业真的多,多到写不完。 所以到店里时周郡年干脆把剩下的作业一起带过去了。 下午的人流算不上太多,作业还是顺利的写完,许久他伸了伸懒腰准备休息一下。 脑子里突然闪现什么。 想要懂得女生首先要了解女生,了解女生就要先成为女生,不对…… 想着想着他打开了视频,开始找偶像剧学习。 女生不都爱看这个吗,他倒要看看女生都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剧情开始,偶像剧里女主暗恋多年好友,鼓起勇气向好友告白,被发友情卡后只能离开,之后好友携女友约会,女主只能在角落偷偷难过。 周郡年如临大敌好似想到了什么把视频转发给了方默。 方默,你说男女之间有纯友谊吗。 方默没在意一边思考做题一边把苹果塞进嘴里,实在没有心力点开视频,只根据文字回复了:“有啊,我们不是吗。” 屏幕外周郡年跟着点头又突然表情一变:“恩?又打出“方默你不会偷偷喜欢我吧。”果断发送。 说实话有点忐忑。 等待回复时,他的脑海里迅速闪过剧情里的画面,只不过女主换成了自己,最后方默携带宋传美美在他面前幸福,留他一个人偷偷在角落抹眼泪。 不行,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想到这里他一脸愤恨得恨不得就地咬手绢。 “想多了,我挑食。”时间宝贵,方默还是抽出空来敷衍他一下。 “喂,那我还看不上你嘞。”她到底什么意思?他有那么难吃? “哦。”她可使用的分心时间已经到了极限。 “哦?你哦什么?”周郡年大破防 “%……?%@。” “?” “怎么不说话了。” “人呢?” 无暇理会周郡年一连串的轰炸,许久,方默终于做完了这一面最后一大题。 她歪了歪脖子,调整了一下坐姿,一连串的题坐下来腰酸背痛,再看向手机时周郡年已经从破防到自言自语再到把自己哄好。 只是做了几道大题的功夫,外面已经进化成这样了吗,她看着最后一个卡通小孩挺肚皮的表情包没忍住笑出声。 有病。 17、第十七章 循环 天气晴朗,四周静谧,窗外偶尔有鸟类结伴飞过,正是再一次月考时。 周郡年难得感到一些紧张,原来人到底会在意什么在一些节点一试便知。 卷子拿到的那一瞬间他的情绪由摩拳擦掌想要一站的兴奋转化成突然冒出来的反方向设想,继而在下一秒又完全沉浸进题海里。 多想无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是公公还是老公也只需要最朴素的证明。 卷子翻面拉扯纸张发出的声响,伴随着不知道是谁的笔尖狂舞声,这是一场用大脑完成的预备跑,直到用尽全力跑完那年正式赛的唯一场。 所以当成绩单到他手里时,他赶忙对折,掌心里的是开盲盒和赌石般的兴奋。 万一是隐藏款呢? 万一一刀穷呢? 话又说回来。 万一一刀富呢?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他用一只手缓慢开捻开,速度就像是乌龟参与制作刀削面。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眼神随着格子里的数字挨个掠过,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个成绩也许相对来说没有那么优秀,但肉眼可见的进步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 一切都来的及,一切都还可以。 方默那里几乎也没有什么悬念,只是每次出成绩都难免悄悄在心里模拟阴暗爬行一阵子,哪有人一直想一人之下呢? 等拿到卷子时他迅速一览而过,那种付出就能得到结果的感觉真的难以言说。 “不错啊。”方默拿起卷子紧跟着迅速浏览一遍,翻篇时习惯性捏起页脚使得用力处皱了一下。周郡年的身体也跟着抖了一下,欲言又止。 “你这进步可是相当明显。”最后一个字说完就瞧见了周郡年反射性的小动作。 “这么紧张干嘛,这么宝贵你的卷子吗?”方默眯起眼,脑子里不知道突然闪过什么坏主意。 见状周郡年赶紧从她手中取走卷子,只是讪讪地说:“保密。” …… 黑板上方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针,踏进这个教室里所有的人和物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当时针分针秒针配合转动时,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循环。 三百六十度转圈循环着的时间,对着永远重复生活的这三年。 原来如此苦闷的生活竟然是一本伪无限流小说。 用完的笔芯攒了一只又一只,这一刻他们不是等待扔掉的垃圾,而是未来属于这段记忆的独特证明。 不知道多少支空芯填满那个小袋子时,高二已经要落入尾声。 金属质感的拉链特别丝滑,一下子就顺畅地拉到了尾端,方默将它揣进书包,带走了整个高二的时间切片。 等暑假过后再次开学,已经到了高三,如同故事临近了尾末的章节,这正是最关键的那几页。 再开学时为了高三好好冲刺两人已然成了住宿生。 周郡年撑着脑袋想:住宿只有一条不好,他再也不能天天和方默一起单独上下学了。 方默倒是想着:住宿只有一条好,省下的时间又能多学习了。 连淮中学的床位并不紧俏,高三又加入了许多住校生,只是大概是自己住惯了或者集体生活性格不合难免有摩擦,一位女同学换了几次宿舍后,最终只能自己住。 一个人的宿舍除了冷清之外就是晚上睡觉恐怖了,她胆子小说什么也不愿意,一番拉扯沟通后,只有方默愿意换出来。 开学才没有多少日子,她确实和舍友没什么感情。 恋爱的话题参与不进去,每个人还都有每个人的脾气和生活习惯。 她们挺好的,没有别的,她真的觉得无所谓。 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好处,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打扰别人也不会被别人打扰,同价还能住“豪华”单人间,换个角度来说还是蛮爽的。 搬走后她的舍友叽叽喳喳的倒不这么想,方默虽然少言但没其他的毛病,日常还算相处的来。可换过来的那位战绩可查,虽然不明白各中细节光是听说换了好几个宿舍就难免开始猜测了。 高三不比之前,平日里的各种压力又多了许多。 这一年,且熬着吧。 18、第十八章 光源 进入高三如同按下一个加速键,眼看着墙上的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的数字变了又变。 几百来天的数末逐渐递减,数字的减少意味着和“战场”的距离正在慢慢拉进,变少的是数字,增加的却是压力和心跳。 人在紧张和刺激的条件下,确实会心跳加速。 而在爱情里,人们把它称之为心动。 周郡年深呼吸,确定自己现在的反应,这种感觉除了和方默之间有过,再就是现在了。 他恍然大悟,原来爱上学习就和方默一样简单,又多了一个给自己丝滑洗脑的小妙招。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好一个九月读书天。 他现在的唯一盼头就是十月一小长假了,得知只放两天时直接一个五雷轰顶。 人是需要呼吸的,在学校的日子算不上呼吸,只能说是还差半口气没有窒息。 桌子上的书层层叠叠,像是为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特意建造的战壕。 他趴在里面,憋的差点当场阵亡。 溜溜转的眼珠子看向方默,又瞥向宋传,眼神从欣赏转变成嫌弃。 不愧是学霸思想境界和我等凡人完全不同,括号:宋传除外。 作者有话说:看到两个人都在学习的那一刻,周郡年像极了唯粉看到自推和自退的商业cp,恨不得下一秒就要说出:离我家姐姐远点的话哈哈哈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来的精力,如果人的头上有电量条,经过学业的磋磨,他现在只剩下1%,下一秒就要关机。可以的话最好能直接死机,要去特意修理才能再次强行开机的那种。 方默头上的电量条看起来至少还有75%。 少女的马尾随意扎起,眼底的斗志并未消减,曾经看着有些怯懦的脸现在已被坚毅代替,宽松的校服下是有些消瘦的身躯。 高三,一款有痛减肥神器,显然方默并不在乎这些。 她只希望尽人事,听天命。 但尽人事的含量,必须先大于天命。 只要下定决心,就再也不给自己回头之路,当然,她也没有别的路。 她要拼要争要在这个已经稀巴烂的现况杀出一条路。 哪怕会遍体鳞伤头破血流。 但是她别无选择。 整个班级无处不在的警示宣扬着时间紧迫,每个人都像是突然被赶鸭子上架。 直到下晚自习踏出教学楼的那一刻,才感觉人真正活了过来。 真正的一天好像才开始,路的尽头是黑压压的人群走在夜幕低垂的路上,看起来像是一个黑暗的地下工厂。 可很晚的时间又已然让人身处疲惫,无限循环的日子搞得整个人都雾蒙蒙。 风一吹,算不得太清醒。 周边稍显昏暗,引路的路灯下面是一条条晃动又拉长的黑影。 它们随着脚步跳跃,在黑夜中肆意团聚,如同此刻紧绷结束时的短暂停歇,像是泄了洪无处遮挡的河水又像是即将干涸却缓慢流淌的小溪。 路灯投射出的光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模糊圆形。 穿过路口第三个路灯时不知道为何方默放缓了脚步。她站在路灯旁,想要靠近那束光却又畏惧被照亮。 周围的同学放声讨论,在叽叽喳喳中越过了她。 周郡年踏入第一个光源时好像感受到了一股神秘力量,一种让人精神亢奋的东方玄学,很快他又提速跳进第二个第三个,这是属于他自己的“高光时刻” 他的目光始终追溯着前方的某个身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想慢慢来,又忍不住步伐加快。 光源旁是略显黯淡的黑色长路,直到周郡年蹦蹦跳跳进第六个光源时,方默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她回头,意想不到的灯光就这样微微映到了他的脸上,明亮但又惬意,这一刻她已然与光同行。 两人会心一笑,略有感觉的风这时微微吹过,仅此一点就能吹散一天的疲惫。 前方分叉路男女寝并不同路,偏偏此刻只能在脑海中存档。 19、第十九章 雪夜 南方即便是到了冬天,也不常见下雪。 距离上一次看到雪已经有多少年,方默也记不清了。兴许是十年之前,兴许更久。 当期待已久的雪花飘落下来,一片死气的班级彻底沸腾。 先是不易察觉的一片两片,再到看不清有多少片。 维持好秩序,骚动被平息那颗兴奋的心却没有消失,班级里的学生时不时还偷瞄窗外几眼关心雪花降落到什么进度。 教室内明亮的灯光伴着外面悄然的雪夜,一墙之隔隔了两个世界。 要是现在不上自习就好了,要是现在在外面就好了,要是......雪能落到我的手心就好了。 讲台下的学生心思各异,突如其来的雪带走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可能是上天知晓了他们的心思,伴随着一下闪动,教室里彻底陷入了黑暗。 “停电了!”黑色中不知道是谁喊出声音,随后整栋楼传出轰动,窗边还有临近的同学趴着眼巴巴地看着外面正在洒落的雪。 讲台上传来明亮,原来是班主任举起了手机的手电筒,姿势像极了cos奥运火炬手,传递的不只是光明还有暗中被数十双眼睛紧紧盯着的希望,只等她一声令下。 明亮下的脸微微点头,周遭的欢悦声此起彼伏,随后一股脑的冲了出去。 剧烈的奔跑引得地面都有些震动,外面是止不住的尖叫声,混乱中周郡年隔着衣服握住方默的手腕,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拉着跑了出去。 漆黑中他拉着方默向外跑去,周边热闹异常,他有些担忧地回头查看方默,方默也看向他,夜色中那双眼睛格外的亮。 彻底出来时,才得以好好看看这外面的风光。 他停下,目光停在自己握住的手腕上,发现方默也是。 他立马不好意思地松开,又装作无事的样子摸了两下自己的头发。 方默没有在意,只是小声说:“下雪了欸。”接着伸出手等待雪花落在手上。 他收回看向方默的目光,又看向疑似越来越大的雪,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看谁。 一片雪花终于落到了她的手上,刚好正中间,不偏不倚。 耳边传来嬉戏打闹的声音,一场雪带来无尽的狂欢和释放,积蓄已久的高压终于在今天一扫而光。 她收回手,雪已经洒满了肩头。 周郡年拍下她头上还有肩上的雪,动作轻柔。 她的眼睛在雪地里像是一对黑玛瑙,水气汪汪的看向他,睫毛上还搭着一片雪花跟着眨,好像察觉到什么的方默闭上眼睛,试图弄掉它。 带着温度的手指突然轻抚过她的睫毛,温热指腹临摹着她眼睛的弧度,她的眼皮掩不住抖动,呼吸喷洒在周郡年的手心里,像是小猫在轻轻挠。 本就不大的雪花在手指的来回之中已经融化,湿润了她的睫毛和他的指尖,就这样……融合到了一起。 雪落在路上已经有了点点厚度,周边的同学都在试图打雪仗,这一刻所有人好像都活过来了。 “周郡年,你脸红了。” 没等周郡年做出反应,清冷的声音又响起:“周郡年,低头。” 周郡年低头,一米八多的大个子乖巧的不像话。 她特别老土的想起一句诗:他朝若是通林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突然冒出的想法让她一愣,接着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 她同他一样,轻轻拍掉他头上的雪,然后是肩膀。 “方默,你该不是喜欢上了我吧”周郡年紧紧盯住方默带着一点探究但又十分确信。 “你胡说。” “好,就当我胡说。”周郡年语气中带着宠溺,又摸了摸方默的头。 方默并没有反感,他明白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和方默,来日方长。 一个不怎么大的雪球朝着这边砸过,周郡年转身一挡,挡在了方默身前,一抬头瞧见方默脸色像是王母娘娘蟠桃宴上的大蟠桃。 他乐了:“方默,你脸也红了。” 闻言,方默感觉脸上重重一热,不敢细想。 只怕现在脸又更红了。 雪花还在悄无声息的降落,在落下来时保持着统一整齐的斜线。 南方不常下雪,所以当下很珍贵,他想:“好在将来我们还有无数个春夏秋冬。” 20、第二十章 答卷 当倒计时到最后一页时,最紧张的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到来临了。 高考前一天,不知道其他人如何,方默紧张的睡不睡觉。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边想着这样不行,明天考试怎么办,另一边又实在睡不着。 猛的从床上坐起,估计是实在受不了了,黑暗中她摸索到手机,给周郡年放发了消息:“睡了吗。” 发完感觉自己有毛病,这大晚上的谁不睡觉,想着实在烦心,发疯似的搓了搓自己的头发,没等发泄完听见手机传来嗡地一声。 她立马停手,看到了周郡年回:“没有。” 方默想说点什么,打出来字最后变成了:“睡吧,明天还要考试。” 方默抱头,不是,她有病?大半夜的骚扰别人。 这就是晚睡的惩罚吗,脑子从现在开始已经不清楚了。她扶额,现在就这样了明天可咋办啊…… 周郡年看着回复过来的消息哭笑不得,似乎看出来看她的欲言又止,紧跟着说:“你是不是紧张?” 方默:很明显吗? 周郡年:不然有些人为什么半夜给我发消息,总不能是真单纯确认我睡没睡觉吧。 方默:流汗表情包 周郡年:行了,就你这水准有啥好担心的再差也无非就是很好的大学和好大学的区别,我们这种人才真的应该担心吧,是你平常不努力吗,还是你平常成绩差,既然都很不错那担心什么! 现在开始,放心睡觉,睡得早点说不定还能梦见第二天的真题。 别紧张,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方默看到长长的消息,心里舒缓了许多,闭上眼睛努力睡去,终于在两千五百八十四只羊后安静睡去。 第二天考试正式来临时,无论是现实还是网络高考生无疑成了重心。 那一刻他们好像成为了主角。 两人顶着两对大黑眼圈结伴来到现场时,周围都是学生和家长。 她们的脸上带有期盼,鼓励,打气,欢喜,还有什么呢? 妈妈们身着各色样式的旗袍,寓意一个旗开得胜,爸爸们有的还穿着紫色和绿色,寓意一盒紫气东来和一路绿灯。 人群里五颜六色像一个百花齐放的大花坛。 与周围的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两个人的身影略显单薄。 那边还有家长大声耐心的叮嘱,这种温情时刻叫人看了难免会产生落差感。 方默突然想到,方父估计连她已经上高三了都不知道吧。 察觉到周郡年一晃而逝的失落,方默郑重开口:“周郡年,高考加油,祝我们都旗开得胜。” 那天现场嘲杂,直到很久之后,周郡年都记得这时,方默的话语掷地有声,让那个晚上同样没睡好的人彻底放下心来。 “说的好,那你的‘旗’呢?” 方默转过头指着自己不长不短的低马尾,周郡年一瞧,红色五星红旗头绳绕成三圈绑在发丝上。 “怎么样?”方默脸上爬满了得意,上头似乎写着:我这可是国旗。 周郡年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居然还真有。 等到进入考场开始考试时,方默才发现昨夜的担心完全多余,本以为失眠会影响第二天状态,没想到考试中的状态兴奋地像一头牛,分分能给他犁出二里地。 那些曾经背诵的知识就像是电子书本一样随着题目展现在眼前。 就这样在保持极度精神的一天里,直到最后一场的铃声响起,考生纷纷放下笔,方默长舒一口气,就这个考试爽! 走出考场时其他的教室也同时涌出人来,有些拥挤的人群中,她看到了周郡年。 直到走出教学楼时两个人才有机会相认。 当天最后这场考试结束时,第一个走出校门的人,硬着众人的目光踏步而出,像是冲锋陷阵的勇士取得珍宝归来,随后身后跟着更多的勇士出现。 第二个,第三个,直到越来越多的人点燃众人情绪,人们为他们沸腾为他欢舞。 方默和周郡年跟随人流踏出校门,认领和询问声穿过耳膜,人堆之中手举的醒目横幅和跳跃的牌子让人忍不住看去。 鲜花和掌声,他们也从未拥有。 可今天的天气很好,指导牌和工作人员同早上一样还驻立在那里,引人注目的媒体等着拍下巨有代表性的一幕,一切整齐有序,仿佛世界都会因为这场比赛自动让步。 被珍视的一切,就当作是对每个参赛者最庄重的收场礼。 21、第二十一章 落幕 如果青春有颜色,问向方默,她一定说青春是还未熟透的青杏色,一口咬下去面目狰狞眉头紧皱充满酸涩。 青春有什么好的呢?她巴不得快些过去,这也许是她和周郡年共同的想法。 这些年啊总算熬过来了,长大真好啊,再过段时间她就可以迈向人生的下一个篇章。 高考结束回学校那天,漫天的书卷从回形楼洒落,降落时顺着受力打了几个圈儿才落下,像极了隐约中带有不甘却依然落幕如此收尾的青春。 三年的知识就这样像雪花一样溶在了一起,每一层的走廊上都挤满了人,异常热闹。 过去的高压在这一刻完全释放,他们脑海中的快乐接近疯狂,只是离别的尾巴太长,在这一刻完全容不下惆怅。 印有字墨的白纸飘飘落下,消失已久的生命力在这一刻彻底绽放,照亮了每一张兴奋的脸颊。 走廊中的说笑打闹声,合在一起是混乱又有秩序的背景音。 这一天有人选择鼓起勇气说出藏在心里的秘密,也有人拍下照片作为做后一面的纪念。 方默趴在那里看着落不尽的卷子,那些怎么学也学不完的岁月,终于随着这一趟长途列车走到了尽头。 嘈杂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回头,周郡年衣服里不知道藏着什么鼓鼓囊囊的朝她奔来。 才跑到她面前就迫不及待啪的一下掏出来,那是一个用卷子做的捧花。 如果有人会读心术,他就会知道此刻方默的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 她一向是浪漫过敏的,看到卷子只会想做了它,而不是做了它。 细细端详起来,这批卷子虽然是做过的但模样貌似八五新,外边包裹住花体的卷子甚至还略显锋利。可见以他们的学习强度,卷子生前它的主人应该把它保护的很好。 “所以……这该不会是你珍藏的宝贵卷子吧。” 周郡年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 感觉突然有点像求爱,如果现在单膝下跪的话……脑海中的小人正在疯狂摇头,摇着摇着就差点摇起花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花呢,虽然是纸做的。她正准备伸手接过结果被飞奔打闹的同学碰了一下手臂,几乎是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弧度,捧花在被甩出去后在空中解体,随着飘落的试卷融入到了一起。 周郡年崩溃的扒像窗边,嘴里崩溃碎碎念道:“我的月考、期中、期末……” 散落的花朵试图力压底下的试卷,随后又被新降落的试卷覆盖。 他有些不死心,飞奔跑下楼,场面热闹每个人都在沉浸于自己的狂欢,他并不完全算众目睽睽,分离的花朵又被他聚在了一起。 在这个终于迎来热烈的青春里,他突然想勇敢一次。 他在一片白茫茫中奋力挥动着花束,看像楼层中的那个位置,也许有人看到不知道他在“呼唤”谁,只知道他现在手舞足蹈地很开心。 散落的纸张还在继续,像是这场梦境里的专属花瓣。 这场雪,看起来怎么也下不完。 随后在一片注视中,他的花朵就这样在来回挥动中突然集体弹射了出去,事发突然,来不及准备,就只留下了空杆在他手里。 他好想埋进脚底下的书本里,撤回一个勇敢。 方默却笑的很开心,老实说这太有节目了,比单纯送她一束写完的卷子要开心。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次勇敢换来终生内向,他把杆子随手一扔,准备仓皇而逃,临跑前看到方默在楼上笑的正起劲。 也罢这卷子还是发挥了他该发挥的价值了。 只是这只脚才迈出去,不知道谁连着装试卷资料的纸盒子一起扔了下去,恰巧扣到了他的头上,他忍无可忍:“谁tm高空抛物。” 场面热闹喧嚣,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听到。 不过要论起高空抛物,那丢下去的纸张也全都是。 太尴尬了,再见来不及摘盒,他连人带盒一起逃离了现场。 等他再次上楼手,两只手背在身后,像个鬼鬼祟祟的老头。 她还沉浸在刚才的笑料里,看到他这般模样觉得更好笑了。 周郡年别过脸战略性清嗓以表严肃,然后瞧见他背后手好像藏着拿着一小束玫瑰。 方默指向他身后:“所以你这个是毕业礼物吗?。” “毕业快乐。”这一次,终于安全送到了她手上。 她接过,火红的玫瑰含苞待放,周边还点缀了一些其他的小花。 “谢谢,可是我没有回礼哦。” “那方默同学,你愿意和我一起拍张毕业合影吗。”少年诚挚的邀请。 “好。”我愿意,她想。 周郡年喊来程嵩帮忙拍照,教室和操场都是充满回忆的地方。 其实每一处都是。 可时间太短,远不能存下这三年。 当拍摄键按下,限量版的夏天就永存于这一刻。 镜头里的少男少女表情柔和,程嵩抓拍到了周郡年低头看向方默的瞬间,他的嘴角扬起,带出了脸上的梨涡。 下一秒他看向镜头,见两人都准备好了又拍下了一张。看看照片里的周郡年,又抬头看看现实里周郡年,程嵩不免的感叹:"啧,青梅竹马就是好嗑。" “拍完了可以滚了。”周郡年开始推他。 他倒也识趣,边走边留下一句:“不是叫爸爸的时候了。”说着又被周郡年踹了一脚。 周郡年看着程嵩拍的照片,映入眼帘的第一张就陷入沉默,图片里两个人站的板正,规矩的好像换个背景就能成为证件照。 22、第二十二章 生气 青春和青春的感受并不相通,正如高三的狂欢和高一的懵懂,只等再一个轮回才能形成完整地闭环。 过后,方默和周郡年最后一次走在学校的路上。 这条路线上到每一个建筑下到脚下每一块砖都让人无比熟悉。 方默看向脚下,确认在黄红相间的小路下每一次落脚都能踩中红色。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就这样一前跟着一后。 好久,周郡年打破安静,犹豫了很久,试探中又带着小心翼翼:“方默,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犹如平地响起一声惊雷,本该落在红色砖块的脚一抖落在了黄色上。 方默像被点了穴,丝毫不敢动,像极了松鼠应激僵化在原地。 周郡年见状忍不住吐槽:“方默,你真的好呆。” 迈出去的那只脚瞬间收回来,方默回神想要反驳,恰巧宋传牵着纪依然的手路过。 爱情让人盲目,喜欢宋传这件事是周郡年在方默身上唯一判断失误的事。 他没有办法忍受除了学习对任何人事物都不感兴趣的方默,长时间对宋传感兴趣,或者说,他害怕。 害怕他再次像多年前没遇到方默时那样,方默让他遇到了光,他不必再去忍受黑暗,无论路况多么恶劣,只要一回头,那道光都一直会在。 哪怕,光是抓不住的。 “你喜欢他?”周郡年视线跟随渐行渐远的两人,二人背影逐渐模糊消失在前方。 “你是不是有毛病?”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方默恼火。 “看吧,被我说中了。”周郡年语气生硬,藏匿起他的受伤。 紧接着又酸溜溜的说:“可惜人家有女朋友了。” 他们很少吵架,只是这一次居然是因为宋传。 愤怒上头,方默脱口而出:“你是真的喜欢我,是还是因为这么多年你的世界里只有我们两个?” “日久生情,真的是爱情吗。” “我们这样的人,真的懂爱吗。” 不是这样的……他明明清楚知道自己的心意,但面对方默的质问却开不了口解释,他要怎么才能证明自己对方默的感情不是单纯的友谊和习惯,是平常里故作寻常实则暗地里波涛汹涌的爱意,这份感情早就深埋在心里许久。 见跟他说不通,方默撂下他转身离去。 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以不欢而散结束。 回到家里,他抱着手机反复纠结,毫无声响的对话框他点开了一遍又一遍。 周郡年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又因为敏感宋传搞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想和方默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点开她的社交主页进进出出,如果社交媒体现实化,他已经在几分钟之内来来回回串门方默家好多趟,门都要给他磨烂了。 大半夜的,他真的睡不着。 哪成想,方默也翻来覆去,想着他白天说的话,讶异于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又生气他胡乱说话。 直到突然看到动态里大家都发出了纪念的照片,他灵机一动,以传照片的名义给方默发了信息。 照片发给方默时,多了很多张她没想到的照片。 有抓拍她的单人,也有周郡年自拍跟她的偷偷合照,她被照片里周郡年滑稽的表情逗笑,原来在她默默无闻的青春,也有人替她记录,原来在别人的镜头里,她也可以那么闪耀。 方默有些气消,想着是不是自己在气头上话也有点说过了。 转念又不想因为几张照片就轻而易举的原谅他,这样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照片发送后,周郡年死死盯住,等了半天终于等到方默的回复,不过只有两个字:“收到。” 没想到方默也没睡。 真是好冷淡的女人,那也好过不理他。 根据他对方默的了解八成现在是不生气了,又得得嗖嗖犯起贱来。 那就互相都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吧。 23、第二十三章 祈愿 高中时代的落幕不代表这场比赛彻底结束,作答完毕的考卷也等待一个消息给这三年一个完美的答复。 解放过后的刺激时常还伴随着一点点忐忑。 上次的事翻篇而过,只有表白的事互相默契的没提。 马上就要出成绩了,和周郡年的聊天对话框无一不不透露出担忧,明明按照她平常的成绩也出不了多大的差错。 可这关键的一次,她始终如同紧绷的琴弦。这边还心神不宁着,就收到了周郡年的回复。 一句简洁的:“下来,跟我去个地方。” 等二人到了时,她抬头看向眼前的庙宇。 “你说的地方......就是这啊。” 以红黄色为主的建筑就坐落在跟前,朱红色的大门已然打开,似是吸引人们走近她了解他,周边一片宁静祥和。 “你懂什么,专属于中国人体质的心理按摩,深呼吸,是不是空气中都在这一股踏实的味道。” 方默猛吸一口气:“确实踏实了,整个人都落地了,就是感觉自己有点像门外偷食香火的鬼。” 这才刚踏进去,她打眼一看,豁,这拖家带口的人真不少,多半是家长带着跟他一样大的学生。 倒是显得他俩有点不合群了。 院内枝繁叶茂生机大好,旁边烟火缭绕,香火的味道虽略显浓郁却是让人心生沉静。 “周郡年,你不是不相信这些吗,怎么突然这么......”合适的替代词她没有想到,封建迷信四个字也没有说出口,在里面说这些多少有点不尊重了。 “嘘。”他伸出食指做了个手势,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祈福咯,方默,祝你今年高中。”他语气诚恳,表情却有点故作深沉。 不是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方默看向周郡年,好一张俊俏的侧脸,下颌线非常明显,倒不像刀削一样锋利,是那种周正中带着骨肉相称的标准感。 万物本来没有标准,但他的出现让人看了觉得这就该是标准。 她没意识的脱口而出:“周郡年,突然发现你还挺好看的。” 一番流程过后,许完愿走出来后周郡年对方默说:“相信上天现在已经听到了你心里的声音,方默同学,请你放心你一定会.....” “嘘,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方默连忙叫他打住。 “你许了什么愿望?”她自己倒是忍不住打探起来。 周郡年坦言:“倒是还真有一个只有你能实现的愿望。” 一听这话方默来了兴致:“什么愿望?” “你说的,说出来就不灵了。”周郡年反手一个太极。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实现愿望。” “不说。”周郡年嘴硬的很。 “说嘛。”她不依不挠。 “不能说”对方还是相当有原则。 .“说。” 周郡年反问:“说了你就会答应我吗。” “答应什么......”她怎么感觉是陷阱。 周郡年察觉不妙在讨论下去答案就要呼之欲出,赶忙说:“没什么,反正我也没准备好。” 方默不解:“你跟我许愿要准备什么,准备被我拒绝吗?” “?”周郡年有被气到,步子加快走了出去。 “走那么快干嘛啊,你来事了?”方默边追边跟着念:“怎么说生气就生气。” “你慢点啊,我跟不上。”方默感叹:不得不说,周郡年的腿是真的长。 直到走了有一段距离,周郡年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定,突然刹车往回走起来,老远一看雄赳赳气昂昂,像是下一秒就要冲过来跟她战斗的大公鸡,搞得方默吓了一跳。 只能讪讪地试探:“经期结束了?” 周郡年无视:“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吗。” 看这架势方默慌的一批:“倒也......不是很想知道了,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他紧紧盯着她,有点像猎食者打量猎物。 下一秒神情忽然柔和起来,声音也有些弱下来:“方默。” ‘恩?’她有些恍惚。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之后是短暂的寂静。 完蛋了又来......大脑处理不了信息了,已泵机。 “我和神明许下的愿望是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你愿意实现我的愿望吗。” 原来不仅他需要准备,她也需要准备。 “许愿的事还是要交给神明......”半晌她弱弱憋出这句。 他点头,什么都没说。之前就有想到的,但为什么还是很失落。 还是被拒绝了啊。 “我愿意。” “恩?”这么突然?这次轮到周郡年不可置信。 “我说,我愿意实现你的愿望。”方默鼓起勇气:“周郡年,我也喜欢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公交车上一同听的音乐 是用手偷偷量他手腕的心虚 是端午节也会想起他的瞬间 是那个下雪停电的雪夜 是一转头他永远都在 还是每个一起走过的日子? 说不清具体的哪个瞬间,但她确定自己对周郡年心思不一样。 是她注意到别的女生靠近周郡年她会在意,知道周郡年没有那个意思松了一口气时。 只是她没敢想那么多。 听到她愿意时周郡年眼底的黯淡彻底被点亮,像是得到了稀世珍宝。 果然云诚寺和他们说的一样,除了学业姻缘也非常灵。 看来要找个时间,和方默来还愿了。 24、第二十四章 牵手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边走还有点扭捏起来了。 寺庙下去的路虽然是阶梯可却是没那么平整,道路略显狭小,两个人也越来越近。 平常不以为然的接触,在这之后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不知道是自然的接触还是刻意的预谋,两个人的手总是不经意间轻轻碰到。 “他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啊。”总是不经意间的碰到,让人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方默很难不开始乱想。 周郡年这时心里想着:“她会不会介意我这样碰到她,可是,真的很想牵她的手。” 靠近方默的手犹豫再三始终都没有完全行动,总是在试探中接近然后又撤回。 终于周郡年决定停止这场颅内没有意义的辩论,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这要怎么回答,说可以……会不会显得……可是实话实说她也真的蛮想牵的。 见她没有回答,想必是不好意思了,这个时候作为男生周郡年决定再主动一次。 下一秒,他握住了一个拳头。 ?她是想打他吗?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是的,他曾偷偷无数次设想过和方默在一起后,包括牵手。 此时两个人的视线都交汇在那个拳头上。 方默不知道怎么办,总不能这个时候歘的一下展开手,可要是一直这样停留也着实尴尬。 想着想着还没等想出所以然来,周郡年略微抬起了包着方默的手,顺着手指的间隙自然地打开了那个拳头,然后十指相扣。 周郡年松了口气,还好方默没钢铁到牢牢紧握,夏季的天气果然炎热,就连手心里都沁出了汗,他想,绝对不是因为他太过紧张。 不知道她会不会介意。 他偷偷观察,绿荫旁方默别过脸,看似欣赏沿途的风景,可耳朵上的粉红怎么都藏不住。 她大概同他一样,也是开心的吧。 想着,整个人都雀跃起来,他也别过头,笑容不再收敛。 暗爽过后,他转过头。 察觉到身旁的注视,方默条件反射的查看过去,一不留神脚下踩空了一拍,好在周郡年反应快拽了她一把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这才发现已经被他拉到了怀里,现在的距离……也太近了。 鼻腔充斥着洗衣粉混合着阳光的味道,类似一种似有似无的栀子花香,让人心生安稳。她的心跳像是被重击的鼓,声音浑厚有力疯狂跃动。 站稳后她从周郡年的怀里脱离出来,有些不知所措。 周郡年没打算放过她,又走向前挨得很近。那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不知道在紧张什么,慌乱中闭上了眼。 仅凭感觉她也知道对方的脸已经无比贴近。 “睁开眼。” 方默试探性睁开一只眼。 “另一只。” 方默睁开另一只。 “两只都睁开。” 周郡年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不得不直视自己。 然后直接凑了上去。 还来!方默条比较件反射再次闭上眼睛,下一秒没预料的鼻尖被轻轻蹭了几下 恩?她意外的睁开眼偷看。 周郡年的鼻尖正挨着她的鼻尖。 【作者有话说:友情提示,在猫咪的世界里互相碰鼻等于打招呼哦。】 “你以为是什么?”周郡年脸上带着戏谑,捧着她脸的手微微用力,方默脸上的肉受到挤压被迫嘴巴也跟着嘟起来,有点神似小鸭子。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方默被控制的受限,哼,无非就是欺负她现在说不了话。 “你不会......”他故意停顿,明明眼神里写满了胸有成竹,却还是装作询问的样子:“以为我要亲你吧?” 束缚住她的手松开,打了她的措手不及。 她没有说话,可恶的周郡年,一定是故意的!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周郡年暗爽:“果然补课的偶像剧没有白看。” 虽然,好像并没有用到。 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啦。” 她看着那个牵起她的背影,穿过树叶下的光影使得他整个的轮廓都裹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好不真实。 这个夏天有很多东西都不同了,她再次出现在他身边时两个人也不再是那身熟悉的校服,限量版的方默和周郡年结束了,但她们才刚刚开始。 很多东西悄悄的变了,也有很多东西一直没变。 树影斑驳,时不时听见树上的小鸟在叽叽喳喳探讨,脚下的路也越来越开阔。 “周郡年你慢点……” - 晚上周郡年更新了一则动态: 很多事情不是突然发生的,是在我脑海中演练过一千次的蓄谋已久。 明明是最不应该相信感情的两个人,在十七八岁的年纪希望可以一起走的很远。 25、第二十五章 猫猫 第二天醒来时,方默一个鲤鱼打挺。 虽然距离出分还有几个小时,但她已经精神抖擞,随时准备战斗状态了。 等啊等终于临近了。 发给周郡年的消息还没回,不用想这人肯定还在睡觉。 眼看着还有十来分钟出分时,这才收到了他的语音消息,点开播放那头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闹钟才响,刚睡醒。” 确实很迷糊,但很夹。 不过,好在方默喜欢。 于是收藏夹里,多了一条几秒钟的语音。 没有人知道,这条语音在周郡年那里并不是一条过。 果然不出她所料。 怎么感觉他一点也不紧张?随着时间的逼近,方默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诚心祈祷。 最后,她闭上眼睛手指一动,页面顺利跳转出成绩页面,但是她迟迟不敢睁眼。 正内心纠结中手机传来一下又一下消息的提示音,估计是周郡年。 她缓慢睁开一条缝,慢慢把眼皮打开。 看到最后的总分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和她设想的差别不大,还是非常有可能上a大的,最紧张的环节结束这才分出精力看单科成绩和周郡年的消息。 根据消息顶端发来的时间推断,看来他还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周郡年的兴奋溢出屏幕,远比他设想的高出几十分。 如果方默这里没什么问题,那应该就差不了什么了。 他好像已经穿越时空,看到了美好的未来在招手。 方默如实回复,那边说了句:“看来不久我们就要一起去还愿了,女朋友。” 看到最后三个字少女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一瞬间不知道回复什么好,她好像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两个人的新身份。 周郡年的名字下面还有一小行小字,对方正在输入…… 仿佛知道她心思似的,对面又发来:“姐姐,不会现在人家都没有名分吧。” “你还想要什么名分?” “至少不在某人的备注里是全名。” 方默一看,周郡年三个字就那么放在那,还真让他猜中了。 可是,除了名字还可以改成什么呢? 方默思考了一会,还是没有头绪,犹豫了几秒果断发送:“那你想要什么备注?” 男朋友,太直接。 宝宝,太黏腻。 亲爱的,有点客套。 索性,她决定干脆征求一下群众意见。 片刻那边传来,:“方默啊,你个呆子。” 被说呆子方默是不服的。 她也不甘示弱:“那请问,您给我的备注是什么?”敲完键盘的手欲点发送,随即想了起了什么似的,又补上了三个字:男朋友。 周郡年看到这三个字时嘴角不受控制的扯起,抱着手机傻乐之余又截图给方默发了过去。 点开之后上面贺然写着四个字:摸摸猫猫。 什么玩意儿这是。 方默不解:“?” 字面意思,通假字,momo通默默,猫猫也是默默。还就是形容我的女朋友很像猫咪,只要想起来就会有想摸她头的冲动,以及,希望你每次不开心时,都可以安抚你,当然,更希望你天天开心。 她确实很像一只猫,一只野猫。 外表看起来很难接近,实际上心地柔软到不行,只要接触久了就知道她是一只披着保护色特立独行的猫,对信任的人才会展露肚皮,看起来凶狠背地里却是一只可爱的毛茸茸。 她回想起和周郡年相处的期间,他的确喜欢动不动就摸她的头,以为只是他的习惯才并没有多加注意。当然她也并不讨厌,现在想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要是这么说的话,你也有很像的动物。 知道她没什么好话,周郡年还是愿意洗耳恭听。 “是什么呢?”他表示好奇 “狗。”方默愉快发送。 “为什么。”他自愿跳进陷阱。 “因为……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哈哈哈。”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狗也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 恩?怎么没按正常剧本来。 “不对,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周郡年反悔,朋友做的太久,他早就做够了。 现在,以后,他们都是男女朋友。 至于将来……那就要等以后之后,想着,他居然害羞起来。 有一个问题方默疑惑了很久,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明明她敏感,懦弱,悲观,还喜欢逃避。 止不住困惑,她还是问了过去,没想到周郡年的回复像是一篇小作文。 “你所谓的缺点在爱你的人眼里是独属于你的特点。” “默默你知道吗,敏感让你比其他人更能感知到这个世界。” “懦弱促使你以后可以变得更加勇敢。” “悲观可以在遇到问题时做好最坏的打算。” “逃避的时候你就会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正是因为这些弱点才让你一点一点变得更强大。” “没有人是完美的,可是就是因为不完美我们每个人才是我,不是别人。” 他们说真正喜欢一个人会看到他的优点和自己的缺点。 所以亲爱的方默同学,在你看向自己缺口的同时,我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你闪闪发光的那部分。 我也有自己的缺口,但也许它恰巧和你的优秀严丝合缝,所以,承认吧方默同学。 “承认什么?” “我们两个就是世界上最合拍的人” 感情不是比谁付出的更多,有的人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够了。 “也许在你的视角里都是我的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在我的视角你也一样? 你给予我的比你想象中的更多,有形的行为固然明显,但是隐形的力量要更为宏大。 所以在感情这场考试里,我们不是要分出胜负,而是互相都看的到彼此的好。” “等等,我知道给你备注什么了!”方默灵光一现。 什么?周郡年饶有兴致。 “一条精神抚慰犬。” 26、第二十六章 录取 填报完志愿,左等右等终于就要等到了,。 方默做完暑假兼职下班时,已经十点半了。 本来今天今天轮不到她晚班的,但同事有事就跟他换了班,不过都没关系,明天要出录取结果,刚好挨到她这天休息。 她又掏出手机,点开了社交动态。 有的人染了头发,有的人学会了化妆,还有的人去了毕业旅行,看起来每一条都是充满自由鲜亮肆意的人生。 真好啊。 她抬起头,视线脱离开手机,其他人精彩的动态很难让她不艳羡。几近安静的深夜里,天气阴沉,一天的疲惫在休息下来时格外明显。 方默暗自给自己打气:没关系的,先苦后甜嘛。 风有点冷冷的,不一会不大不小的雨点子说落就落,本就行人不多的时间因为下雨路上更是难见人影。 还好自己早有准备,她撑开伞,迈进这寂静又带着雨声的夜晚。 抛开成绩的喜悦,也有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暑假的假期还有很长,所以方默找了份工作,想要积攒一些学费。 她不知道还能从家里要来多少钱,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做打算迟早饿死在新学校。 想着开始盘算工资和学费,勉勉强强各方面的积攒在开学之后还是可以撑下去的,再加上开学之后还可以做兼职,她暂时松了口气。 努力工作的同时,她觉得一切都在变好。 明天就要有一个最后的结果了,她深吸一口气,在这之后她一定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一定。 雨似乎有越下越大的势头,她的步伐踩在路面上开始溅起一点点涟漪,走的越快水花就更跟着作对。 雨水溅起之后弄脏了她的裤脚,索性已经脏了,她便落脚更肆无忌惮起来,只想着能够快点回家。 ...... 那天晚上的雨下的格外大,周郡年心中不知道为什么隐隐不安,给方默发送的消息并没有得到回复。 窗外电闪雷鸣,他只得安慰自己是自己太过紧张,这么晚了想必方默早就睡着了,他强行抹去心底的浮躁,只要再睡一觉醒来明天就迎来最关键的时刻了。 直到在第二天没联系上她时,周郡年觉得不太对。她一向关心这方面的事,不可能就这样一声不响。 起初是觉得她忙没有看到消息,可一觉醒来直到查完录取方默都没有出现。 后来等了很久电话打不通,去他家也是大门紧锁家中无人。 他记得方默跟他说过,她爸爸经常不回家,所以方默突然失踪,如果没事还好说但万一…… 他不能干等着,等不知道几天才能回来的方父,这样只会拖延关键的时间,他得想办法联系上他爸爸。 突然想起方父爱打牌和搓麻将,死马当活马医,他脑海中出现一张面孔,飞奔下楼去寻找他,那张脸很有可能是方默爸爸的牌友。 运气不错,终于在小区的小超市碰到那个人在买烟。他顾不上别的,立马向其询问方默爸爸的电话,焦灼溢于脸上。 被问的中年男子有些错愕,并没有反应过来还在思考方默是谁。想着想着,回过神来:“你说老方啊,跟我打牌的确实有个姓方的还有个女儿应该是他了吧。” 电话拨通后,那边与他焦急的样子十分不同。 方默爸爸不在乎的语气让她像重拳打在棉花上。 “方默不在家啊,兴许是高考完了,放松出去旅游了吧。” 她这个情况,他不给她钱她哪来的钱旅游? “又或者可能被她小姨接去住几天,哎呀她的事一向不爱跟我讲,唉,碰,胡了,拿钱拿钱。”电话那头传来麻将牌的碰撞声。 “今天运气不错嘞,哎,好久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小伙没空跟你说多说了,叔叔忙着呢。” “叔,我还是觉得不太对,我这边一直没联系的上她,如果正常的话不至于失联。”周郡年忍住焦躁,试图告诉他最真实的情况。 “没回你消息说不定是忙着玩呐,你也别想太多了,这么大孩子能有什么事?”方父依旧不以为然。 “可是………”他还想说些什么。 “你这么着急干啥哇?你俩啥关系哇?”方父摩挲着手中的牌,在思考下一步怎么打。 周郡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浑身失去力气只轻轻地回了句:我是她同学。 片刻电话那边挂断,留下他脑袋一片空白。 29、第二十九章 大学 旧日历就这样悄然揭过,所有人的生活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狂热奔放的假期结束,真正的大学生活即将开始。 大多数人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期待踏入校园,脸上的稚气还并未褪干净,人群之中很好分辨。 新生开学异常热闹,出众的长相也是快速留下印象的一种方式,相对于别人对他的反应周郡年习以为常。 原来这就是大学,好像也没有曾经想象中那么期待,他当然是知道因为什么。 索性就是那么过日子,就像是被尘封许久的机器人。 迎新晚会上他坐在台下,舍友还在旁边叽叽喳喳,节目声响至四面八方,当下是一个小品,一个考验笑点的节目。 台下传来嘻嘻哈哈,周郡年觉得并不好笑,瞳孔逐渐失焦走起神来。 等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下一个节目音乐响起来周郡年才回过神。 无他,熟悉的音乐声将他拉了回来。 居然是莫文蔚的歌,他好久没有再听莫文蔚,只怕一听又会再想起她。 哪怕,不听也想。 他呆愣愣地看向舞台出神,音乐一响他好像进入了以前的世界,想起每个分工明确的早晨,想起她在在风中狂舞的发丝,一起结伴而行时金黄色的落叶刚好从她眼前掉落的瞬间,还有连淮那个十年难遇的雪夜,和那张认真注视着他的脸。 他久久没回过神来。 直到一旁的舍友宋博推了他胳膊一下,打趣道:“咱们系草是暗恋人家吗,都看的出神了。” “田昕冉啊,挺好的,性格好人也长得还好看,喜欢她很正常。” 他这才回过神来,刚要解释,班级群弹出消息,连带手机屏亮起,是他和方默的合照。 宋博跟着垂眼看到:“你女朋友啊,还挺可爱的。” “嗯。”短短一个字听不出什么情绪。 看完消息后他又将屏保刻意亮起,久久未熄灭。 宋博看他的样子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又不好在这时候多去探究什么。 只好调侃他:“有女朋友你还这么看着人家,啧,渣男啊你。 他没说话,还是在看着那张合照。 见状,宋博这下是真的觉出不对了。 节目一个接着一个,也总会进入尾声,新生开学的新鲜感也很快过去。 脱离高中的环境,相对来说还是轻松了一些,周郡年没想过什么其他的事,直到有一天唱莫文蔚的女生站到了他面前。 除了周边亲近的人应该没有人知道方默的存在,就算知道也不多。 喜欢他这件事,田昕冉决定勇敢一次。 所以在一次又一次的想方设法出现在身边之后,她以为周郡年至少已经眼熟她了。 没有抗拒也没有讨厌她,因为必要的接触也说过话,她是可以继续下一步的吧? 直到这次,她又蹲到了周郡年。 和以往不同的是她不再以普通路人同学的身份出现,犹豫几秒后她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同学我注意你很久了,觉得你很好,可以交个朋友吗?”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会介意。” 田昕冉难以置信:“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么久了,还真的从来没见过她身边有女生出现,同教室坐他附近时也没见过有任何女生联系他的痕迹,所以她一直默认他单身。 “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不用说对不起。”说完周郡年同其他人离开了。 其实他对田昕冉多少有点印象,今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有点惊讶。 没有别的原因,她本就从各种活动出场率极高,猛的一看还有一点点像方默,大概两三分,也许他会因为几分相似停留住这瞬间的目光。 但也是因为方默,也仅仅止当时的注意。 他不想像那些故事里的人一样,因为相似的□□,转身去爱上不同的灵魂,也不想玷污自己和方默之间的感情,更不想让一个无辜女孩替自己的遗憾买单。 她和方默本就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他知道无论相似度高或低,他始终都不是想要找另一个方默。 又也许是因为太想她了,总是什么都能联想到她。 如同在一个后续空白的故事里,无尽的等待着故事的结局。 大学生活不痛不痒,四年的日子就这样在年复一日的蹉跎里即将消磨耗尽。 本来以为就会这样一直等待下去,但是一场婚礼的请柬打破了这场没有结局的等待 30、第三十章 工资 毕业在即,宿舍里各个忙的不亦乐乎。 手机里难得收到家里的信息。 周郡年眉间微蹙,染上了一丝厌烦。 微信里那个湛蓝色山川河流的头像发来了消息,棱角方正的头像传来白色的对话框,言语就同头像一样冰冷。 “马上毕业了吧,工作找到了吗。” 看似就要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了,周郡年只觉得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咱们家的情况你知道,你梁姨这些年多数带你弟弟,家里都是靠爸爸比较多,养你这么大不容易。” 哼,然后呢。 对话框的信息还在不断弹出,每一条都在割据他的心。 “每个月不用给太多给两千块钱就行,弟弟还要上学。” 果然。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了,可每一个字都在疯狂侵蚀他。 犹如还没有死透的尸体泡进硫酸,每一寸皮肤都痛彻心扉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直至全部腐烂。 不容易?难道他很容易吗。 大学四年,他到底给过他几次生活费他不知道吗。 他没有理会,以他对这家人的了解这般情境到不算意料之外。 只是他不再是那个十几岁的孩子了。 他几乎接近本能的想起,如果方默还在,会不会也和他是同样的境地。 几年下来,他换了新的手机,可上面的锁屏壁纸始终都没有变。 人为锁屏的漆黑屏幕再次被他点亮,锁屏上的少女还是穿着几年前的校服,笑容明亮。 这一刻,他只希望她能永远这样快乐。 永远。 不久之后收到了婚礼邀请的信息。 已经很久没有声响的高中班级群又活络起来,周郡年没有说话只看着他们几个在群里畅聊。 宋传和纪依然要结婚了。 全身有一种错愕感袭来,仿佛身处的不是一个时空,产生了巨大的割裂。 这个世界上有人苦苦支撑对幸福求而不得,有人一直一路通行旅途顺畅,他并不是想去抱怨什么,只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恰巧被冲击到。 那他的幸福呢? 照片上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不同的风格的几组照片展现在电子请柬的页面, 青涩褪去,而他们也还是风华正茂的年岁。 即便四年过去,一封电子请柬都能成为过去记忆的门票,而回忆的闸一但拉下来就再也关不上。 那些曾经的点点滴滴倾泻而下,他原本就有些喘不过气的生活更加窒息。 他起身要去厕所,可手却颤颤巍巍的控制不住抖动,也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情绪上来时就会这样,不是什么大事。 出来后手机弹出来的消息不断作响,惹的周郡年心烦。 未得到回复的周父恼羞成怒,不断发送来的信息同他激烈的内心一样,那是一种自己权威受到挑战的无能反击。 打眼儿一看就瞥到了“白眼狼”“”不孝”“不如去死”之类的字眼,兴许是文字控诉起来太慢,慢慢的文学又被超长语音条取代。 不用听也知道他会想说什么。 页面上还不断的跳跃出新的信息气泡,周父似乎要把他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 周郡年冷眼看着不断刷新的页面,那些语音长长短短,时间长不一,时不时掺杂着不整齐的文字,原来有些话他自己也说不出口。 他的视线模糊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想。 直到许久后那边也无话可说,页面消停了下来。他这才缓过神,拿起手机反手把周父放进了黑名单。 这下世界是真的安静了。 31、第三十一章 婚礼 季依然和宋传的婚礼上,新郎和新娘深情地看着对方,郎才女貌无比般配。 婚礼也是最近难得的有排场, 婚礼讲述着他们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故事,周郡年看着台上幸福的两个人有些恍惚,如果他的女孩还在的话,他会不会也有机会和她像今天一样,诉说着他们的故事,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向余生。 灯光下的那张笑靥如花的脸渐渐模糊又渐渐清晰,他再次看清了那张脸。 那是长大后的方默。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新娘样子的方默真的好美,她穿着洁白的婚少,头发也早已经不是学生时代的头发。那是他从没见过的方默,是画着新娘妆长大后的方默,是牵着他的手,手上戴着钻戒要嫁给他的方默。 他也想告诉全世界他和那个女孩的故事。 眼神晃动几下眼前的情景变得无比清晰,季依然的脸就在眼前。 是啊,那个女孩也许再也长不大了。 周郡年有点想哭,一定是这里的灯光太过刺眼。 今天是宋传的婚礼,为什么你还不回来呢? 如果你不想看到他和别人结婚的话,那我呢? 你会不会又嫌我乱说话。 你不是,最讨厌我乱说宋传了吗。 周郡年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人帅气依旧只是面显憔悴眼尾有些泛红,控制不住的手频繁颤动,他扶住台面埋下头肩膀也跟着抖动起来,泪水飞速落下,砸在了双手中间。 今年的方默应该二十三岁了吧。 外面的喜悦还在继续,当婚礼上象征着爱情的真爱之吻出现,顷刻间像是飘雪的银色亮片降落在他们的身边,他们相拥而吻,在这场盛大的婚礼里,永恒即是瞬间。 飘落的闪片犹如银河中中的星星点点,就此,他们的爱情不在这里终结,而是开启新的一篇。 直至婚礼结束后,宾客也都各自回去,临走时周郡年还是有些失魂落魄。 走着走着前面两个人的谈话声传入耳朵。 “唉呀也没啥意思,婚礼都一个样。”说话的男人肥头猪耳,挺着个大肚子形态堪比怀了双胞胎。周郡年认出他。 贾思全,连淮中学同级的同学,上学那会家里就有钱有势,前景大好,只是近几年好像开始有点下坡路的势头。 什么没意思,你上学那会不还对纪依然有过意思吗,另一个开口的对比稍微能瘦些,只是两个人的气质非常相似。 记忆里,贾思全总是有些讨好季依然,常常出现在她身边。 带着追求的意思,但从来不敢太过逾距,想必也是忌惮她家,毕竟是食物链更上一层的存在。身边常年跟着瘦猴一样的跟班,曲巳......看背影应该就是旁边那个了, “那都哪辈子的事儿了,这么多年我被窝里的女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了,什么样的没有,谁还能想起她。” 曲巳闻言没忍住笑了出来,一口黄色陈年烟渍牙在谲笑里出场,油腻的脸上布满痤疮,笑起来的纹路看着能夹死路过的苍蝇。 也许是婚宴上喝过酒上头,这下开始放肆开来,又也许是他们根本不在乎。 两人谈话间的语气和表情猥琐至极,引的周郡年都有些不适。 他意图加快脚步远离这里,避免被二人的□□之气恶心到。 随后他又开口:“是挺没意思的,除了六年前那件事,应该没有别的事能让贾少觉得有意思。” 冷不丁的一句倒是让人有点酒醒,那男子开口带着些训斥:“好端端的提这个干什么,晦气。”语毕表情上却是不以为然。 说到这里贾思全突然冷静了不少。 “不是,当时你不觉得变态,现在和我装这个,咱俩彼此彼此。” 贾思全回头看了一眼,恰巧这时周郡年被婚礼装饰物挡住,确认四下无人,他才敢小声对曲巳警告。 他们的话好似一根长钉,死死将他钉住,将他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32、第三十二章 回溯 “你疯了?总是提这个做什么。” “不知道是借着酒劲还是单纯对贾思全不满:那个女的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方什么吧,和纪依然一个班那个。” “闭嘴,别再说了,你是猪吗。” 曲巳意犹未尽,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 话语间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撑着伞的身影想着还要再快些,细碎慌乱的步伐在雨水中践踏,为了快点回家她走了那条平常不会走的小路。 深夜路上本就没有什么人,又因着下大雨,从她改变路线起几乎可以说是荒无人烟了。 周围静悄悄除了雨声别无其他,偶尔炸开的雷声让方默一惊,心底生出不安来。 她满脑子都是再走快些,想逃离这被恐惧笼罩的黑夜。 雨水顺着伞面滑落下来,又随着奔跑和地上的水融为一体。 突然她瞳孔倏地放大,就连伞也掉到了地上。伞把朝上翻了个面,那瞬间只闻到了身旁隐隐约约冒出的酒味儿,黑暗中的双手用不明物捂住了她的嘴巴,很快她失去了意识。 过程很快,快到倒地的雨伞没有接到多少水就又被收了起来。 黑暗中的两人虽然穿的严严实实,可口罩下两个人的表情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无关酒精,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这是他们第一次做这么疯狂的事。 不太宽阔的房间内,凌乱的床上放着一具躯体,旁边还随手扔着一瓶不明液体,睡觉,昏迷诸类的词眼印在瓶子表面。 屋外风雨愈来愈大,呜咽呜咽的风声低声怒吼,意图警告着什么,倾盆而下的雨夜中闪电在上方呈爪状散开,照亮了漆黑的夜又迅速消失,偌大的雷声紧跟而出,炸开的响声直穿耳膜惹得两人停止动作猛的一惊。 随后停在自己腰间的手又恢复了活动,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灯下的影子随着动作交错,打在地上像是名叫撒旦的恶魔。 不知过了多久药效开始散去,她在混沌中恢复了一点点清醒,能感觉到身体的剧烈疼痛和当下的恐惧 她想反抗,可大脑丝毫不受控,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的眼睛,她能感知发生的一切,可身体却没有苏醒。 身上的痛感愈加强烈,她听清楚了一句又一句的污言秽语,意识也逐渐清晰起来。 可越清醒,就越绝望。 她用仅存的意识和药效做斗争,她不能就这样,她要活,要一个公道。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睁开眼睛时那两张脸赫然出现在上方,像两条毒蛇盯着猎物,光站在那里就让人汗毛直立,引起强烈的不适。 那是人类对危险不经过任何思考直接来自于身体反应的本能,通常称为第六感。 恐惧以她还未反应过来的速度爬满了全身,她本能的挣扎想阻止这一切继续发生。 可这本就是一种体力悬殊上的霸凌,就算没中招正常情况下凭她自己也没什么太大的胜算,如果真要是这样或许还可以智取,但现在…… 除去刚苏醒时一秒钟的错愕,随后那两人恢复了神色,还是那副不屑的神色。 贾思全一个拳头挥了过去,这一下剧痛无比,电磁般的耳鸣声穿过脑内嗡嗡作响,暴力还在继续,身上的疼痛处太多,她已经没有办法一一去分辨了。 意识逐渐恍惚,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她想着不能睡,她马上就有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未来了,明天就可以知道自己的录取院校了,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很多愿望没有实现。 可意识却在逐渐消散,方默感觉到脸上的皮肤滑过一阵阵温暖,让人莫名贪恋,这种感觉就像是妈妈的温度,好像又回到了妈妈的怀抱,眼皮还是跟着不受控的闭了下来, 恍惚间耳边听到了妈妈轻柔的嗓音,一下子让人安心下来,她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那声音在她耳边一如从前哄她睡觉般轻轻哼唱:「月儿圆,月儿亮 树林里有只小花猫 东瞧瞧西望望 妈妈不在我就到处跑 尾巴摇尾巴摇 树林深处有灰狼 小猫钻进树丛去躲藏 风稍稍叶作响 灰狼靠近树丛旁 心慌慌心慌慌 马上就要无处逃 …… 脚步声在地上 灰狼耳朵竖起听路况 猎人心事多惆怅 灰狼跌倒在路上 小花猫的得救了 蹦蹦跳跳围着绕 …… 夜深了静悄悄 小猫依偎妈妈旁 宝宝乖乖睡觉觉 宝宝……乖乖睡觉觉」 …… 伴随着似有似无的歌声,红色的暖流就这样在她的身上淌下一道又一道。 而妈妈,也一直都在她身旁。 … 这一次她真正的闭上了眼睛。 “你是不是买到假药了。”不然她为什么现在就醒过来了,贾思全唇角一勾,语气满是轻蔑。 曲巳没吱声,这东西他也是第一次买,买的到就不错了。 “下一次,可别再买错了。” 外面的大雨一直持续下着,把一切都刷的干干净净,可唯独洗不掉罪恶。 ……… 时间不算太早了,还在婚礼现场的两人衣角忽的被大力吹起,起风了。 曲巳按了按衣角,又开口:“你还记得她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她说,求求你……放过我。”曲巳学着方默的语气,可表情分明在笑。 那是一种无视生命不以为然又轻描淡写,不把人当人的笑。 这句话一出贾思全脑海里的记忆瞬间浮现,自己拳头下那张淤青臃肿嘴角还带着血迹说话都没有那么清晰的脸,正在用尽最后的力气祈求他。 自己当时说什么来着? 忘了。 谁会在乎这些呢。 比起这个他更介意现在,朝着曲巳不悦:“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再不济也没有你骑到我头上拉屎的那天。” 曲巳听这话虽不爽但也无法反驳,贾家最近再时运不济也不至于到破落的那天,他还是可以做只手通天的少爷。 而他,这些年即便在他身边讨再多好处,也还是得低头。 谈话间透露出的消息,周郡年知道的再少也得出了真相。 原来方默早就死在了对未来充满希冀的那一年。 33、第三十三章 归还 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来着? 话题虽已过,贾思全又接着想起之后的场景。 废工厂内,贾曲二人周身被绑昏迷不醒。 周郡年的脑海里不断闪现这些年方默的身影,他扶了下镜框,眼镜是今天特意戴上的,他一定会看清这两个人是怎么一点一点付出代价。 他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搬来一个凳子,凳子上为数不多的腿儿和凳面全都锈迹斑斑,看起来就年代久远的样子。 室内空气算不上有多流通,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味道。 周郡年将贾思全的外套一扔,偌大的logo铺在上方比凳面还大,搭在上头才勉强入座。手里拿着的棍子重心支撑到地面,他自顾自的摇晃着铁棍,就这样坐在他们跟前盯着,静候两个人什么时候醒来。 周郡年打量着地下东倒西歪的两个人,目光冷淡,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是看待已经死透的猎物。 他们买来用在别人身上的禁品,这下终归是自己也体验了一下。 接下来,就一点一点偿还欠下的债和犯下的恶。 好在,等待还不算太久,曲巳自觉浑身不适,先睁开了眼。 “醒了?那就先从你开始吧。” 听到声音曲巳面色惊恐地开始确认自己的处境,惯性挣脱手腕被勒的生疼,他开始观察眼前这个居高临下的人,忽觉面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有话好好说,放了我,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要什么都给我?” 对,曲巳疯狂点头,少点一下都是我 “我要你的命。” “不……不要。”曲巳看着拿着刀正在逼近的周郡年,头摇出残影。 顷刻刀尖轻柔拂过他的脖颈,接着又缓缓移动折返了回来。 他能明确感受到皮肤划过的那一抹凉意,是独属于金属的冰冷,那颗狂动的心也跟着到了嗓子眼。 角落里不知道哪里来的水还在一滴滴匀速落下,人的感官在这个情况下格外灵敏,他的世界里仿佛就只剩下滴答声,静的可怕。 每一滴水滴的落下,他的心脏都跟着紧张一分,掉落的不是水滴,而是他随时都可能丢失的性命,他甚至不敢吞咽口水,生怕一点点的挪动,那把刀就会刺破他的喉咙。 一个来回下来,力道似乎刚好,脖颈处的皮肤已经被划破,按照活动痕迹渗出血珠来。 他的不安已经到达了最高值,这该死的水滴,简直让人发疯。 周郡年忍着痛发问:“说,方默现在在哪。”尖锐的刀剑抵着喉咙,曲巳失去理智却又不得不开口回答,可答案如何美化都是一个死局。 她死了,骨灰在……在河里,不是我干的,所有的事都是他! 曲巳的矛头指向贾思全:“事情都是他提出来的,是他想要找刺激也是他指示的怎么处理。” 曲巳感觉三魂六魄都要飞散,说出的话自己的大脑已经没有意识处理。 当时,是贾思全将骨灰倒进河里,随后,连着坛子一起扔了进去。 时间倒退回几年前,和婚礼时全然不同,当时的曲巳发现不对劲时慌了神,贾思全倒是一点淡定还沉浸还在巨大的刺激里。 曲巳没想过后果,好像天然的觉得只要贾思全在任何事都不会有后果,可这时还是让他心慌。 他是想跟着找刺激可没想到能搞出人命,不过事已至此那还计较的那么多,活不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别人的生命而已。 凭借贾思全的手段造假一份死亡证明不是什么难事,他闭上眼睛,肥硕的背影看不出情绪。 紧接着伸出手指开始摇晃,面带微笑,十分满足的神情隐藏不住,彻底沉醉在这场游戏里,随后手指停在了左边的方向。 “那就这个吧。”贾思全睁开眼,看向手指向的地方。 运气真好,是他最喜欢的蓝色。 一个精致的蓝色骨灰坛就这样安静的站在那里。 便宜她了,用了他们家最贵的套餐。 很快,尸体在火葬炉中被烧成骨灰。又因为无法收集到全部骨灰,所以只给了一部分作为象征。 最后骨灰坛拿在手里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嫌弃,马上又被一种愉悦取代。 现在游戏进入尾声,是时候真正结束了。 …… 闻言,周郡年收起了刀子,示意他叫醒贾思全。 曲巳一个激灵,可算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他顾不上自己脖子上还有无知觉是否还流着血,本能的疯狂摇晃贾思全,似乎只要叫醒他自己就可以留住这条命。 不懈努力之下贾思全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他只觉浑身无力又动弹不得,被人用力的晃动又让他感觉头晕,几经折腾终于用力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贾思全的异常非常明显,他整个人身体都像被点了穴一样,只有呼吸和眼睛在证明他还活着。 恩......想必是因为当时看他体型特殊,给他的剂量就多了些。 “醒了!醒了!”曲巳激动到让人分不清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还是在邀功。 “吵死了”,一声尖厉的惨叫从曲巳嘴里传出,宽敞的空间内回响着他的哀嚎,他的□□渐渐渗出殷红的液体。 周郡年手上的那把刀正扎在曲巳两腿之间,插进了右边的皮肉里,曲巳痛不欲生感觉有什么爆开了。 “啊,扎歪了。”周郡年深表遗憾,只好拔出刀子利落的再来一下。 这一下,正中其中,曲巳快要昏死过去。 哀嚎声萦绕于耳,他没有想象中报仇的快感,相反,曲巳苦苦挣扎的声音总让他想到方默当时遭受的种种苦难,而陷入其中的他痛苦绝不比嚎叫的曲巳少半分。 他很想快点结束。 周郡年取出刀转向了一旁的贾思全,刚刚清醒的贾思全宁愿自己还在昏迷,眼见着他拿着还滴答着血的刀转向自己,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既然醒了,那游戏继续。 他停在贾思全前面,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双惊恐的眼,而后握着刀在他身上抹了两下,刀面上的血被布料吸了个干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贾思全不明所以,没等从恐惧中缓过来,就见周郡年立马拿起铁棍朝已经面色惨白的曲巳挥去。 一下。 “周郡年如果难过的的话就看向月亮,月亮会陪着你一起难过。” 两下。 “那如果我是白天难过呢。” “那就看向太阳,太阳会用尽全部的努力温暖你。” “那如果都没有呢。” “都没有的话你还有我,至少此时此刻。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三下。 想到这里眼泪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洒满了脸庞,周峻年在心里暗暗回答:“方默,如果他们你需要,我也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不过几十秒钟的时间,贾思全亲眼目睹了他旁边人脑袋开花脑浆乱蹦的过程。看着同伴破烂不堪的脑袋丢了魂,想叫出声来却只能任由身体控制不住的狂抖。 周郡年转身,镜片上喷溅的血花有些遮挡视线,身上的血迹因为衣服颜色太深没那么明显。 他的脸上扬起阴恻恻的笑。 “到你了。” 35、第三十五章 自首 事情结束后,周郡年一点点清理完现场,将两具死猪一样的尸体挨个打包进编织袋,这两个渣滓死了都要浪费两个新的编织袋,尤其是贾思全,居然还要特大号,果然活着和死了都一样让人厌恶。 擦干净最后的血迹时,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终于落了地,可随后又被巨大的虚空吞没。 这么多年,终于结束了。 他很恍惚,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 当天收拾好一切,他回到了家,淋浴头的水一涌而下,洗刷掉了他多年积攒下来的情绪,这么多年,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他想,也许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第二天,他在镜前略微整理了仪容,想着做完这件事,就去自首。 几年之后,他难得还有机会重新回到连淮中学。 他走在熟悉又开始陌生的校园里,感叹有哪些些没变和哪些已经变了。 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像是从前这里的主人变成了客人。 走着走着,不觉间到了教学楼前,他瞧着那棵树枝繁叶茂,在缝隙之间发现上学时扔出去的手绳居然还在,只是这么多年鲜艳褪去,绳子已经掉色到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金属装饰也锈迹班班,再也看不出从前的样子。 即使这样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它。 这条路好长,他又怎么会忘记。 他想靠近那棵树,好看的再清一些,可越来越近之后树上的绳子倒是越来越模糊,直到糊成一片再也看不清。 他揉了揉眼,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才回想起来,哪有什么连淮中学呢?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臆想罢了,是梦啊。 他看着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才想起最后的结局。 当时他正欲下死手的时候,警察来了。 可惜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周郡年已经奋力地在他心上补了一刀。 最重要的是,在这之前缠在贾思全脖子上的数据线已经让他窒息,恐怕再也无力回天。 周郡年被冲进来的警察一脚踢倒在地,连带着手里的刀也跟着拔出又跌落出去发出了几声挣扎的弹响便没了声音。 阳光穿过本属于窗户的位置,均匀洒在周的脸上带来阵阵暖意,他看向阳光传来的方向,不顾及自己现在被制服在地,连手也被迅速拷上了手铐。 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兴许是中间被人看到了,也罢,他不在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嘛。 一瞬间空间内熙熙攘攘,耳边听到确认二人全都死亡的话语后那张带着血的俊脸才心满意足的开始大笑起来。 他狂笑只是被踢中的心口也跟着隐隐作痛,回头看了贾思全和曲巳一眼,眼里的不甘转为对死物的欣赏,满意的轻笑 方默你说的没有错。 难过的时候看向外面的太阳,就真的会温暖起来。 周峻年看到洒在自己身上的日光,笑了。 眼泪却毫无知觉的以最快的速度从眼眶里滑下,明明,他现在应该很开心。 …… 回忆结束,他心想也真是的,最近总是时不时混淆梦境和现实。不过梦里梦外无非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也从没想隐瞒什么,自首和被抓他都难逃法律。 大仇得报并没有那么开心,而那个女孩也永远留在了十七岁。 他并不抗拒交代犯罪事实,相反实在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很快,起因细节都被他交代了个清楚。 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或者说,从一开始就知道。 只剩周郡年自己时,他看向一旁的空墙,想起自己另一个梦,嘴角泛起甜甜的笑意。 那是他们大学毕业后在一起的日子。 36、第三十六章 发酵 杀人的新闻早已公开,嫌犯也早已落网,除去当时的探讨声,并未掀起太大的风浪。 几个月后本市惊现杀人案的消息在网络突然迅速传播,热度并不低。一时间周郡年以一个杀人犯点身份在声讨海浪声中淹没。 多余的信息也被透露,各种猜测分析浮现出来,而死者父母的出现,将这场风暴推向了最高潮。 或许是中年丧子太过悲痛,镜头前虽然给他们做了特效遮挡,可头上的银丝格外显眼,提起此事几人便声泪齐下,任谁看了都心酸。 “我们都知道杀害他们的人是他的高中同学,毕业后唯一的交集就是今年参加了同一场婚礼。” 出言者面色悲戚,提起这件事便泣不成声。 视频内容不长也不短,在采访者的引导下以一个受害者的视角讲述完毕。 点赞和评论不断增加,心疼声与讨伐声并存。 评论区与之共情的心态达到了顶峰。 底下实时更新,最近出现的几条评论也被不断的高赞开始顶上去。 用户56494839:我是天灏公司的员工,他们是我们老板,真的很不容易的,好不容易把儿子培养的独当一面了,听说本来打算过一段时间退了,这下好了…… 哗哗哗啦啦啦133:天啊,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天天睡不醒:这种人纯变态报复社会吧,有钱就是原罪吗。 三七四十八:还好即使抓住了,不然谁不定还要祸害多少人。 …… 网络上大部分都是在心疼两人父母的余生该如何度过,偏偏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再者就是对两个年轻的生命感到深深的惋惜。 即便再有钱也买不回已经消失的生命,舆论已经朝着仇富和作案手法变态发展,周郡年中学的照片不久又被曝出,评论区出现小部分感叹颜值的声音。 随后又被批判是非面前怎可颜值即正义化,又借着这股东风,增添了不少看客。 热度高升不下,又是新一轮的流量狂欢。 很多事情都超出了事件本身,混乱的背景下,不同的思想碰撞,骂战不断。 按时间算周郡年的事确实是在最近要有一个结果。 这股力量像是一双重重的推手,势必要将杀人者推向路末的绞刑架。 另一个高中小群这时候又响起,里面粗略的少了一部分人。众人提起这件事都还心有余悸,明明今年他们还参加了同一场婚礼。 说到这里,李静吓得要死,颤抖打出:当时就坐我旁边,现在都觉得自己逃过一劫。 另外几个坐在周边的也跟着一一回信附和。 哪曾想参加个婚礼还能这样惊心动魄,几人光顾后怕,也没想背后能有什么因果,只当是吃瓜和感叹了。 季依然睡前看到群里你一句我一句的信息心里不是滋味儿,说起来倒也有晦气,明明到处都完美的婚礼结束之后居然还能出这档子事,宋传只得将她搂在怀里的里安慰季依然跟他们没关系,就算没有婚礼该发生的也还是会发生。 更何况大家相安无事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纪依然叹了口气,说道也是,灯光熄灭,黑暗中他们互相依偎在漫漫长夜睡去。 37、第三十七章 入狱 事件还在不断发酵,宽敞的独立办公室内,深棕色的指甲摩挲着键盘,鼠标在评论区飘过,数条评论跟随翻滚,过后停了下来。 有一些唱反调的评论一经出现就淹没在点赞更高的内容里,再没出现。 偶尔夹杂这几条反驳咒骂的回复,凌薇看到后没控制住挑了挑眉并心道正常。 这个世界不是所有存在的声音都有机会被听到,当一种声音过大时,环境里就容不下其他声音。 手指上的美甲款式简洁大方,没有什么复杂的装饰只零星点缀了点碎片金箔。指尖敲打着键盘,不知传递着什么消息,最后一个键按下时,消息显示已发送。 不一会,办公室的门就被猛的推开,来的那人一脸急促,嘴里说着:“凌总,天灏出事了。” 凌薇并不意外,很多消息她也略知一些。 天灏出事对于属于竞争对手的她们来说当然是好事。 凌薇点头,下属又接着说:“那边接到举报,上新闻那几位也被带走调查了,而且吧……听说那两个“死者”也不干净。” 说到死者,凌薇可真是太了解了。 他们两个干净才是不正常吧。 从高中时代开始,这两个人什么行径大家皆有目共睹,这种人这么多年过去怎么可能突然变好。 一开始,她就不相信是他们是无辜的,她知道的远远更多,哪怕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再次刷新新闻,营销号们全面出动,舆论已经完全逆反。 在全员反派的情境下,周郡年的风评已然迎来大反转。 凌薇随机点开一条,在评论区都能感受到部分人的震惊。 她也没做什么只是在这把火刚刚烧起来的时候,扔了点柴。 火势越来越大,不断席卷出新的信息,倒是不枉她添的这把火。 网上更多的受害者站了出来,有的人因为证据不足没有立案处罚,甚至晒出了回执单,也有人仅仅口述就已经让人捏起拳头。 网上一连串的消息炒翻了天,贾思全和曲巳过去的种种被揭露后,出来的通报也一五一十说明了过程发生原因,其父母在这方面也是帮凶,且证实了网络上受害人所说信息大都属实。 深究下去,贾思全曲巳所有的肮脏不堪都浮出水面…… 尘埃终有落定的那一天,网民的耐心也不会一直持续,最终一切都要依法判决。 贾思全曲巳因为已经离世,无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其双方父母,贿赂罪,帮助毁灭、伪造证据罪等数罪并罚。根据判罪情节轻重依法入刑。 周郡年因多方面因素和案件复杂程度,最终处以无期徒刑。 入狱之后,程嵩来看过周郡年一次。 再见面,两个人默契地陷入沉默。 直到程嵩问出那个他其实知道答案的问题,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好像才开始流动。 “值得吗?”程嵩忽的开口 值得。他没有任何犹豫,只当本该如此。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就要因此而丧命,做错事的人竟然这么多年荣华富贵逍遥法外,所以我不服。我只希望世界能还他一个公道,如果这个世界给他不了公道的话,那我就替她讨回这个公道。”周郡年努力克制表情,语气平稳。 程嵩点头,意料之中。 “比起这样做值不值得,难道更值得关注的不是为这两个人的所作所为吗?他们应该这样吗,为什么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周郡年慢慢打开心扉,程嵩的出现极大的缓解了他的痛苦,他什么都明白,只静静地等周郡年说完。 他站起来情绪异常激动:就算杀他们一千次一万次都弥补不了! 周郡年的声音逐渐狂躁,却又忽的跌坐下来,声音暗哑:“你能想象到她当时该有多无助多害怕吗。” 说话的嗓音有些哽咽:她当时差一点就18岁了,生日都还没有过,为什么一样大的年纪他们两个能做出这么畜生的事 他颤抖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绝望:“方默她再也长不大了。” 她还没有去她心仪的大学看一眼,他很想告诉她她考上了,可以继续实现梦想了,她的录取通知书那天就安静的躺在那里,可是却没有办法交给她。 “我不要他们坐牢,我要他们偿命。” 即便是过去这么久,提起这件事周郡年眼睛里也满是恨意。 所以,当然值得,十几岁的周郡年如果当时知道这件事的话,也只会让这件事早点发生。 38、第三十八章 结尾 监狱里的绿化姹紫嫣红,粉粉橘橘叫不出来名字的花点缀其中,带来无限生机。季节变换之后,大红大紫消失,植物的更替也代表着消磨掉了几度春秋。 周郡年也从无期徒刑转成了15年有期徒刑。 他分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人生里最年轻的那些年都留在了这里。 电子屏上的日期走到了2034年2月10日,今天是周郡年出狱的日子。 看天气预报说最近几日有可能会下雪,一连好多天都无事发生,也罢这么多年南方的雪一直都是个稀罕物。 这一天他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剃须刀划过皮肤。青色的胡茬消失,留下了干干净净的皮肤,这样看还年轻了不少呢。 说起来有点好笑,他每天都规律生活没有闲着,即便十几年过去了倒也没比同龄人沧桑到哪去,兴许底子太好,仅凭外表倒是看不出他真实的年纪和经历。 直到最后大门缓缓打开时,他才感觉到了外面的一丝生气。 从这里出来的人也许身上都会被烙下隐形的八个字。 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 再出来时当时的年华气息早已不在,他留着寸头,穿上了监狱提供的素色便装。 出来之后,没有任何人迎接他,他并不意外,出来的事也没有通知程嵩,这么多年除了程嵩几乎没有任何人来看望他。 路上买了一束鲜艳的红玫瑰,绿色的枝叶衬托着鲜亮的花瓣,看起来生机大好。 卖出去的褪又折了回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一会手里拿着买来的柚子叶学着印象里电视剧那样对着自己拍拍打打。 他倒是没关系,但是想到了自己一会要去哪,还是觉得应该除除自己身上的晦气。 一切看起来都要重新开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和一张照片。 地址和照片都是之前程嵩带来的。 照片上,那是高中最后一次来学校。拍摄者是凌薇,甚至她给方默买了一块墓地。 周郡年很诧异,压根没能想到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人把方默放在心上。 想来,里面应该是空的。 当时程嵩和他说的时候一样惊讶,是凌薇找到程嵩说了这件事并让他告知周郡年,高中三年,根据他的记忆明面上凌薇和方默并没有什么太大交集。 又或者说因为现在的网上舆论,作为一个有钱人她想给自己立个什么人设,然后大肆宣扬,可事后也没看到什么。 带着疑惑,程嵩就转达了。 他也不解,就没听过方默说过凌薇。 周郡年根据程嵩给他的地址,几经辗转,根据地址他到达了墓园,最终在一个角落停下。 他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觉得凌薇选位置是用了心的。 四周是有其他人的,不担心她会过分孤单和害怕,同时又在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甚至还有几棵小树做遮挡,不怕被别人打扰,确实很符合她的性格。 灰色的弧形墓碑直直的站立在那里,简单又锋利的形状像极了她不服输的样子。碑上镶嵌着她的照片,还是她高中时的样貌。 他柔声说道:“好久不见。”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有些抖动。 他再也得不到任何方默的回应。 周郡年放下玫瑰,在低下头的时候眼泪就刷一下涌了出来,豆大的眼泪掉在了花束上。泪珠顺着花瓣流进了花朵内里,只留下一点水痕。 其实从他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就已经忍不住了,灰色的照片抹去了色彩,可她的样貌依旧如此鲜活。 他的女朋友永远停留在将要十八岁。 来的时候在路上他想着这些年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她讲,可真来了时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头。 他和那张黑白色的照片对视,直到眼前有什么飘落。 他仰起头,确认是天空降落下星星点点的雪花。 “方默你看,又下雪了。” 南方不常下雪,这一次还是你在我身边。 他好像找到了情绪的切入点,开始伴着雪花和方默长谈。 “好像再也没机会叫你默姐了。” “我现在……”周郡年低头看了看自己,语气有些自嘲:“可是比你大很多……” 他心里胡思乱想着:“已经这么多年了,看到现在的我,你还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会不会很老啊,老到你看到我就不喜欢我了。 你们小姑娘是不是都喜欢又年轻又帅的。 现在的我好像根本配不上你…… 雪下的颗粒和频率越来越大,周郡年这才惊觉周边已经被薄雪覆盖。 他伸手拭去墓碑顶上的积雪,一如当年她拍掉他头上的雪花。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办法拂去她肩膀上的雪了。 抹去雪后寒冷冰冷入骨,过去指端布料的触感也被坚硬冰冷的墓石替代,也可能是因为积雪比之前的多,所以少了些温度。 周郡年分不清是墓碑石头太凉,还是这一刻心太过沉痛。 余下的雪在他手心化开,由冰转热。 他低音呢喃:“默默,我好想你。” “特别特别想。” 不知道是委屈还是什么,他的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下,只是这一次有风细细从面上掠过,经过泪水时的冰冷真实到让人清醒,像是有人给他擦掉眼泪。 “你是不是都不想我。” “不然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我的梦里。” 他坐在一旁头依偎着墓碑,如同上学时在公交车上睡着了挨着对方一样。 雪还在悠闲的下着,落在他身上一点点积攒着,不一会就留下了一片白,像是送予他一人独特的拥抱。 他没有动,安静地在那里呆着。 时间还长,他还有好多好多话要同她讲。 ——————【全文完】—————— 39、番外1:凌薇的日记 手头上的工作忙完后,凌薇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本前几天收拾出来的日记。 看着本子封面的流行元素和新旧程度,想必是有写悠长历史了。 这本图案早已过时的日记本,厚厚的纸张里记录了她好多年的少女心事。 日记本里面的时间断断续续,除了一些琐碎日常偶尔还穿插着几句关于方默的消息。 她翻开本子,寻觅的眼神目地明确。 2005.5.8 今天爸妈又在争吵,隐隐约约听到是关于钱和欠债不还的字眼,自从很久之前家里因为欠钱的人还不上,也已经负债了,但是爸爸妈妈总还要假装没事的样子,可我什么都听的懂。 笔记本上的字迹陌生又生涩,想必是自己小学时的字迹吧。 2005.5.16 我知道她,她是我的同学方默,她平常不怎么喜欢说话,体育课上也喜欢也个人在角落里自己玩,不过总会有一个男生出现在她旁边。说实话我不喜欢她,都是因为他们家我们家才会这样,要不是因为他们家爸爸妈妈就不会动不动吵架了。 2007.5.29 偶然听妈妈提起那个女孩的妈妈好像自杀了,很难想象她当时该有多伤心。 2007.9.13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注意到她就停不下来,感觉自己很像偷偷观察别人的变态,今天有一只小猫停在她的脚下,她摸了摸那只小猫,还从口袋里掏出东西给它吃,原来她也喜欢小猫凌薇思考了片刻接着写下:我也喜欢。 她把食物放下,我才看清楚那是什么,坚果,真笨啊猫咪怎么会吃这个。 2008.4.24 时不时不经意就观察上她了,好像养成了什么奇怪的习惯,我好像并不讨厌她。 2009.9.2。 初中啦,又看到熟悉的某人了。 2010.11.19 今天她走的太快了,给过道上的书撞歪了,停下的样子好可爱,像炸了毛的惊恐猫咪,看四下无人才偷偷一点一点把东西挪回原来的位置,为了让她放心原本趴在桌上的我只能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然后偷偷观察她。 2013.10.8 上了高中才发现厉害的人有很多,方默上了高中之后成绩还算是好,不过她的排名在高中里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2014.9.25 高二了呀,好久没时间写日记了,虽然自己成绩挺不值得一提的,不过想吐槽一下“她”,一年的时间确实进步了,但怎么成万年老二了呀!我相信她这么努力的人一定会重回第一的!干掉那个装货学神! 2014.6.4 今天放学看到周某和她包上的“同款”挂件了,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她像猫咪,这小子还挺有眼光。 2014.6.10 今天来例假,好险,不过她居然主动帮助我,虽然没说上话。 我突然很想抱抱她,也许有机会,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2014.6.18 今天沈晓慧八卦,说有女生和那小子告白了,我不允许,虽然说以周郡年的长相有女生暗恋他是很平常的事,但谁都不能阻止周郡年的追妻计划,听到她说被拒绝了我意料之中但还是松了口气,你们两个要给我狠狠的锁死啊! 2014.12.3 第一名还是那个人,方默要加油了哦,你可以的!(奇怪关心别人成绩不关心自己是什么毛病,果然看别人努力轻松多了啊。) 2014.12.8 我发现她好像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有点像坚硬的冰块,溶化后才看到里面是一团火焰,也有点像外表干枯的野草,内里是野心勃勃的新芽,她才不是看起来那样没有存在感。 2015.1.6 今天下雪了,晚自习也停电了,老班点头放人的样子太帅了,好久没有这么放肆的痛快过了!然后……看到他们两个嘿嘿嘿,真是太般配啦! 2015.1.7 天天看假和蛆来烦纪依然的样子真的好恶心。 2015.6.8 在学校的最后一天啦,周送了她红色的玫瑰,这小子还挺会,花很好看,颜色也很称她。不过他能不能再大胆一点,都最后了,我还能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吗?还有叫别人帮忙拍照,他怎么僵硬成那样真服了,追妻之路遥遥无期。 不过好在下午又偶遇他们,我偷偷给他们拍了一张,虽然是背影,但是值啦哈哈。 啊,青春就这样结束了啊。 到了最末,上面写着: 看到周郡年的动态,他们应该是在一起了吧,高中毕业就要各奔东西了,以后再也没机会观察你啦,方默同学。 要一直幸福下去呀,要比很多人都要幸福1000000倍,这么好的女孩,先吃了好多苦以后就不能再吃苦了哦,希望你的余生都很甜。 过去的回忆随着纸张的空白页戛然而止,凌薇像一个窥探少女心事的大人,虽然这个曾经的少女就是她自己。 她从回忆里跳脱出来,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她明白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细腻的少女了。 过后,她做了那个决定,就当是成全年少的自己和感谢她当时的好意。 这天,她在墓碑前放下一束红玫瑰。 选择红玫瑰是因为,周郡年,这束花是替你送的。 我想,她一定不会和别人一样,想看到那些大致相同的花。 你送她的玫瑰,她一定会喜欢。 玫瑰花束下面压着一张照片,以学校为背景,少女的头歪在男生的肩上,分不清是休息还是睡去。 曾经记忆中鲜活的少女如今变成了眼前的灰色墓碑,她看着那张照片思绪万千。 身边男下属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接听后那张脸上刚浮上喜色,而后又压了下去,回复对方的语气中也有几分克制不住的欣喜。 挂断后他在凌薇一旁说道:“凌总,项目拿下了。” 凌薇点头,并不意外。 40、番外2:平行世界 早上,周郡年睡到自然醒。 随着睫毛的一小阵抖动,意识逐渐清醒,周郡年猛的睁开眼,熟悉的房间映入眼帘。 他神色慌张,脑子里不受控地回忆起刚才的梦,既而又惊恐地转头看向身旁。 很好,老婆尚在。 身上盘着一个状似八爪鱼的生物,那生物扒的很紧还顺便卷走了一大半被子,留他的睡衣和小腿处的腿毛都露在外面。 现在是他和方默在一起的第八年。 大学毕业四年后,确认自己可以肩负起责任和承诺的未来后,周郡年向方默求了婚。 今年,是他们结婚的第一年。 没等多想叮叮当当的闹钟响起,身旁传来不悦的嘟囔声,烦躁中穿着粉色草莓睡衣的方默又往他身上蹭了蹭。 熟悉的栀子花香萦绕着她(广告位招租),方默伸手抱的更紧,闭着眼睛悄悄感叹,这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吸。 “大律师,起床了,再不起床开庭来不及了。” 察觉到睡衣里伸进来的手,周郡年面上无事发生实际上偷偷吸起气来。 方默恋恋不舍地摸了两下,手指顺着腹肌的沟壑摩挲。 很好,搓衣板尚在。 实在是贪恋此刻温存,这么美好的早晨,就应该沉浸在温柔乡。 见方默还是黏糊着不起,周郡年捏着嗓子自信开口:“皇上可该起了,要是今儿个早朝误了,那些个老贼就该说臣妾是祸国妖妃了。” “少看点电视剧吧你!”周郡年才说完马上被方默伸出来的手封口,太监般的嗓音让她精神抖擞,别说到还是真有效,这就麻溜的起了身。 周郡年眼中含笑,视线随着方默而去。 手搭在原本方默呆过的地方,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这会儿才仔细细细想起那个梦。 梦里方默虽然和现实一样也在高考后答应了做他女朋友,可在录取通知出来的前夕遇害失踪,他苦等几年才知道真相报了仇,两个人至此也阴阳两隔。 手下的位置温度也正在消散,虽然是梦可回忆起来实在是真实到可怕,隐隐约约还有些心痛。 那场梦给人的感受就像是有半辈子那么长。 正想着远处传来一声略带着急的声音:“我走啦。”说完没等他回应门就啪嗒一下关上了。 他想下床,一动发现全身酸痛的不像话,不知道昨晚是怎么个睡姿又睡不对了。忍痛拖着身体爬出了房间,活动了好一会不适感才减轻。 这会手机收到了员工发来的消息:“老板,还不来上班吗?” 他只好轻车熟路的撒谎:“今天约了人在外面谈业务。” 手机那头的人烦了个白眼,懒得拆穿他。 嘿嘿,反正上班也已经迟到了。 实际上穿着同款粉色草莓睡衣洗漱完毕后,周郡年偷偷摸摸来到方默的护肤品前,准备大干一场。 盖子才拧开感觉背后突然凉嗖嗖的,他别回头确实什么也没有,心中纳闷:“老婆是不在家啊” 这突然的被监视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 退堂鼓打了没两秒又马上理直气壮起来,我花钱买的我用用怎么了,用完了再买就是了。 对,就是这样,挺直腰板翻身吧周郡年! 可一想起老婆可是律师,完全吵不过,再说,这也不能吵啊,这事不是应该自己单方面挨骂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又想起那天他看到的那个小白脸…… 那天集体聚餐,方默喝了酒坐着同事的车回来,虽然同行的还有其他同事,可他站在方默旁边二十出头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让人看了人忍不住侧目。 最重要的是,他叫她默默姐。 不是姐也不是默姐,今天叫她默默姐,明天就能叫姐姐,而且他的笑容很刺眼! 好在自己及时出现宣示主权,顺便非常不经意间的秀了秀婚戒。 虽然自己年纪是大了点,但是怎么说也帅了这么多年,哼,只要稍加保养,他那点年龄优势算什么,他定重新获得皇上恩宠! 谁干就干,他从圆形的黑色盒子里挖出一大坨涂在脸上,没等抹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脑海中飞速回忆起方默曾拿起它涂抹上脸,这才放心抹匀,涂开全脸之后发现这厚度要吸收到猴年马月去。 也罢,就当是面膜好了,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哪曾想另一只手一个手滑没拿住面霜重重地摔倒地下,玻璃碴碎了一地。 这回彻底完咯。 法院里。 正义女神忒弥斯蒙着双眼,左手持着天平右手握着长剑,天平象征着绝对的公平与公正,长剑作为正义、秩序与法律的化身,这座忒弥斯铜像就这样屹立在那里,风雨不倒。 开庭时,方默站在自己委托人身边随后落座。 一身利落的西装得体又干练,青涩的她早已不复存在。 身前是金灿灿的方形牌子,黑色粗犷的字体写着委托诉讼代理人几个字。 年少时,她单纯地以为律师只是为了正义而战,直到接触后她才发现哪怕是公众认为的坏人也需要有人为他辩护。 即便是为嫌疑人辩护,也不代表着是目的为其脱罪,而是保障当事人的权利。 坏人是大众在道德上对其下的定论,在未经法律审判和定罪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被视做罪犯。 所以,无论何种立场她们都要确保法律的公正,即便是犯罪的人。 九点半开的庭,十二点半开完。 发挥尚可,也不枉她慷慨激昂地和对方律师对战以及自己精密的准备。 结束后,从法院出来只剩自己一个人时,方默感觉无比轻松。 金秋十月,目光所及之处的树叶也都泛黄了,金色的阳光撒在橙黄的树叶上,灿烂中带着一些暖意,叫人看了心生舒适。 方默走在粗糙的水泥路上,顺着地下的落叶踩去。 耳边听到翅膀扑腾的声音,一抬头,一只白鸽就这样落在金黄色的树上,他咕咕咕的挺着头,漆黑又带着鲜红的瞳孔盯着方默,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想起高中时和周郡年的谈话,当时的她对什么事情都不太有把握。 那时纠结于每一个已经做出和即将做出的选择。 一眨眼她已经从当时幻想以后的高中生来到了真正的未来。 那时的想法简单纯粹,好在之后她以身破万难,还是到达了梦想的彼岸。 若干年后的今天,她遵守年少时和自己的约定,真的成为了一名律师。 这条路还很长,没关系她也从来不吝啬奔跑。 只是独属于那个时代的方默,似乎也永远留在了连淮。 她想,之后的每一年连淮都会出现一群像当时的他们一样,年轻鲜活,不谙世事但热血,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少年。 一群白鸽组着整齐的队伍从苍穹划过,降落点在十八岁的连淮角落。 亲爱的女孩,愿你自由生长,向上的树枝冲破暗夜的幕布,任何困境都得以划破,枝繁叶茂的那天一定会庇佑更多白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