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再就业指南》 1、第 1 章 吉原游郭,京极屋。 人人都知道京极屋有一位貌美到极致的花魁,当年初亮相便轰动了整个游郭,将其他店的花魁比得黯然失色。 名为千姬。 和美丽容貌一起出名的,是她精通音律诗歌,被称作吉原百年难遇的花魁,无论是贵族、富商还是官员,都争破了头想要见上千姬一面。 房间昏暗,角落摆放着散发着好闻香气的香囊,更使得屏风后的身影娴静动人。 慕名而来的贵族饶是见过诸多大场面,仍是失了神。 这是他与千姬的第二面了。 按照规矩,他第一次靠着财力打败其他竞争者,第二次便单独能见到千姬,即便是隔着屏风,也比之前要近上许多了。 屏风后影影绰绰,千姬的面目仍模糊不清,她不紧不慢地弹着三味线,正如外界所言,游郭的千姬,在乐器上的技巧已不输外面的名家。 一曲终了,千姬放下三味线作出等待倾听的动作后,贵族忍不住吞咽一下,才小心翼翼开口: “听闻前一阵子有不轨之徒在京极屋大闹了一场,甚至闯进了您的房间……您没有受伤吧?” 在外呼风唤雨的贵族面对千姬时生怕惊扰了对方,在他看来,那是一朵娇弱的花,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使其弯折。 屏风后的千姬笑了笑,她开口道:“感谢藤原大人的担心,只不过是一场意外,贼人已经被店里的打手带走,最近又加了许多人手,我自平安无事。” “那人真是可恶!”得到了千姬的赞誉,藤原下意识便痛斥起未曾谋面的贼人,“今日我来不仅是牵挂您的安危,更是想要送予您一物,保护您的安全!” 屏风后的身影轻轻偏头,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藤原迫不及待献上一直放于身侧的长条木盒,盒子本身也是由名贵的木头制成,散发着淡淡的木头香气。 随着精巧的开关打开,露出里面的真容。 一振气势惊人的大太刀。 屏风后的人影在看清了藤原送予的是何物后,悠闲的动作尴尬地僵住一瞬,又凭借极强的职业素养恢复原样。 洞察力不强的贵族还在滔滔不绝,“这是我本家宝库中无数刀剑中的一振,这一振甚是美丽,非常符合您的气质。” 守在一边的两个小侍女将盒子搬到屏风后。 那盒子上的刀纹是花与酒,确实如贵族所说是格外不同的刀。 看做工,也确实是名贵的刀剑,就造价来看打败百分之九十的客人所送的礼品。 既然如此,便要给予贵宾的待遇了。 屏风撤下,露出千姬真容,美丽的女性由无数昂贵的首饰和布料装饰着,她的黑发束起,盘成精致的发髻,乌黑的长发仿佛散发着盈盈光芒。 她含笑,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像小狐狸一般,“确实是好刀。” 该如何用言语来形容千姬的美丽呢?像是月下的女妖,荒野的精怪……是魔性的美,有别于现世主流追捧的大和抚子温婉的类型。 撤去了碍眼的屏风,直面花魁千姬的真容,藤原一度忘了自己口中的话还未说完,自小学习的诗歌俳句也全无用武之地。 “如此您也有防身的利器……啊,您可真美。” 他深深陷入其中,心神全部被对方的一举一动牵引着。 “是吗?感谢您的赞美……”千姬说道,又是一笑。 藤原被迷得找不到北,晕乎乎地被千姬的两个小侍女客客气气请走。 “客人,您的时间到啦!”小侍女一左一右,将藤原往门外引。 “要、要怎么才能再见到您呢?”藤原终于想起来什么,急忙大声问道,“您想要离开吉原吗?我的家底很丰厚,可以为您赎身!” 屏风立起,千姬的面目重新变得模糊,她只是轻叹,“期待与您的重逢。” 属于千姬房间的门关上,隔绝藤原痴痴的目光。 “千姬大人,又一个钱包要向您敞开啦!”小侍女们祝贺道,团团围住千代。 说是侍女,其实不过是堪堪满十岁的小女孩罢了,她们一个名字叫做橘,一个名字叫做晴子,从成为‘秃’起便随侍千代左右。 “唔,确实,这个虽然没有头脑了些,但比其他的要有钱。” 端坐的千代也换了个姿势,像没骨头一样斜倚在软垫上,木屐被甩到一边去,任由橘和晴子忙前忙后从她身上摘下各种饰品。 谁也不会想到,对外优雅美丽的花魁千姬私下里竟是不修边幅的模样。 “真是的……怎么想的啊,我看起来是那种孔武有力的人吗?居然要送弱女子大太刀,要送也得送小巧的短刀啊!” 送大太刀是做什么的!神经。 千代打开盒子,里面的大太刀闪烁着寒光,她没太放在心上,想着那贵族拿来的传家宝很久没被人使用了,估计也不太锋利。 于是便随手撵了把刀锋。 千代:…… 她猛地合上了盖子,发出砰的一声,大太刀抖动一下。也因此,没人发现匣子里的刀剑是自己动的。 橘:“千姬大人?” “没事。”千代说,假装自己并没有蠢兮兮的被划破了手指。 这么锋利!她甚至没有直接把手指放到刀刃上!只是从旁边摸了摸! 说不定叫做藤原的蠢贵族真的只是想让她防身。 对客人送的礼物有着无限意见,但大太刀不似凡品,千代还是决定收下。 没人和钱过不去,何况客人送钱也只会被店里克扣数轮,到千代手里时不知道打了多少折,不如直接送贵重的物品来得划算。 不过…… “真败家,是传家的名刀吧。这样的刀不供起来,或者在战场上大放异彩,送给我有什么用呢?”千代嘀咕道,不只是有能耐让客人敞开钱袋,准确辨认宝物也是必修的技艺之一。 “过几天又要有新的客人千里迢迢赶来,指名要见识您的演奏呢。”晴子要稍大些,因此又担任传讯的任务。 千代换上舒适的衣物,在榻榻米上懒散地翻身,“见呗,弹个曲子的事。” 晴子有些佩服地看了千代一眼,手上没停,打了水给千代擦拭房间里落灰的角落。 都说吉原是无数女性绝望之地,男性的享乐天堂,但晴子从未见过比千姬更自在的人了。 反正在晴子看来,千姬生的一副好容貌,又有数不清擅长的技艺,再加上脑袋灵光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即便是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也被千姬玩得团团转,稀里糊涂就花下大笔金钱傻乐着回去了。 按照老板娘的话来说,千姬天生就是做花魁的料。 不知不觉,晴子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瞎说,老板娘拐着弯骂我呢。”千代骂骂咧咧地坐了起来,“直说我除了一副好皮囊,其他的都不行就完事了呗。” 千代翻了个白眼,就着橘打来干净的水把脸上的厚重的妆给洗了,厚重妖冶的妆容下,是一张清丽的面孔。 橘懵懵懂懂看过来,她出生在吉原,懂事起便在京极屋干杂活。在她眼中,花魁又风光,又有钱,还有数不清的人追捧,更别说店里的姐姐们人人都为了成为下一个花魁努力极了。 对于自小在店里长大的橘来说,成为花魁就是最好的未来。 “……如果千姬大人不做花魁想要做什么呢?”橘懵懂问。 “没有如果。”美艳的花魁挑开窗户,从缝隙中向外张望。 天已经是蒙蒙亮,游郭的街头终于从热闹转为安静,对面店后门一众打手正悄无声息抬着担架,上面的人被白布蒙着脸没有声息。 花街最近不太平,据说有不少游女失踪,对外只说是逃跑了。 千代最后看了眼那白布上晕开的大团红色,放下帘子将一切隔绝。 橘仰着脸,还在等着她回答,而旁边的晴子已经因为这个在花街过于敏感的话题紧张地向门外张望了。 千代笑道,“小孩子想那么多干什么,我来花街这么多年,难道我说我想要出去玩就立刻能出去玩吗?” “我适合这里,就一直待下去好了。” 天光乍亮,驱散了房间中最后一丝黑暗。 京极屋花魁千姬休息的房间,摆着数不清的珠宝,全部是狂热的仰慕者收集而来,在房间中散发着淡淡的华光。 而不着粉黛的千姬甚至要比它们还要晃眼,就这么安然地阖上双眼。 橘和晴子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地拉上更厚的窗帘,让房间重回黑暗,然后悄悄地离开了。 外面艳阳高照,而游郭进入梦乡。 黑暗中,被关在匣子里的大太刀不赞同地翻了个身。 人生要及时行乐才对嘛!总是盼着后面的日子,现在是不会开心的。 生出意识的刀剑付丧神在小小的木匣中,将外界发生的事听得一清二楚。 有人说千姬不仅貌美还才华横溢,也有人说千姬实在是难以讨好,但好在千姬一视同仁。 还有人说千姬根本不会喜欢上其他人。 哎呀。 大太刀又翻了个身,忧愁起来。看来是位非常难以取悦的姬君。 2、第 2 章 第二天的京极屋和往常一般没有区别,夜晚灯火通明。千代在梳妆打扮,她今天没什么事,一般打扮就好。 “千姬大人,听说店里也有游女逃跑了。”晴子收拾好房间后小声和千代说着听来的传闻。 千代顿了顿,“是吗。” “最近你们不要随意出门了。”千代说道,她戳了戳在一旁偷懒吃着金平糖小侍女的额头,“你们两个,我暂时不想换侍女。” 橘眨巴着眼睛一脸懵懂,但听千姬大人的话总没错,虽然千姬大人有时候要蛮横一点、强势一点……但千姬大人没错过。 千代继续梳洗,却忍不住有些烦躁起来。 世界上……是存在恶鬼的。 不是话本里的鬼魂,而是实打实的、会吃人的鬼。 如同赠予她大太刀的客人所说,前阵子千代的房间被贼人闯入——那可不是什么喝多了的恶客,而是实打实要将她吃掉的恶鬼。 幸运的是,当天有鬼杀队的队员在场,杀掉鬼救下了千代,而那日千代的客人却是直接死在了恶鬼口中。 鬼杀队是专门斩杀恶鬼的组织来着,因此千代知道了世界上还有这种可怕的东西。更倒霉的是,在那位鬼杀队队员的口中,千代得知了自己是最为容易吸引恶鬼的稀血。 通俗来讲,就是千代比起其他的人,她在恶鬼眼中格外美味。 千代咂舌,凝视着镜中美丽但烦躁的脸,连小侍女什么时候离开房间都不知道。 窗外传来簌簌声响,千代的窗前有一颗生长了数十年的老树,有时候微风拂过枝叶会传来细微的声响。 这样的声音千代听过千百个日夜,因此她迅速分辨出和平日的不同。 不是枝叶碰撞,更像是有什么物件将繁茂生长的枝条波开来一般。 前些日子被恶鬼闯入房间的惊险历历在目,千代微微侧首,警惕道,“谁?” 话音落下,拨开枝叶的声音猛然放大,就像是某个穿行在其中的生物在听到了千代的声音后加快了速度。 危险! 千代的直觉在疯狂示警。 她更擅长的是展现优美的一面,跑步、防卫这些辛苦的活自然有店里的打手代劳,即使知道未知的危险就在眼前,千代也只是停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咚! 有重物坠落在地的声音,但千代无暇顾及了,因为与此同时,没有关严的窗户被人从外而内拉开。 吱嘎一声,将闷响彻底掩盖。 “——你好?” 窗后露出一张明媚的脸来,带着亲切十足的笑意。 千代响个不停的危险直觉警报也哑了火,仿若无事发生。或者说,看到从窗外探头进来的不速之客的脸之后,千代就生不起什么防备的念头了。 来人一身素色和服,墨蓝色的长发束成高马尾,一双金色眼瞳在暗夜中闪闪发光。 虽然是男性,但是神态却和千代见过的无数游郭客人不太相同,千代说不上来。 就……挺好看的。 莫名有种大姐姐般妇女之友的感觉,这是可以说的吗? 按理来说,千代应该立刻摇动房内的铃铛叫京极屋的打手来处理不速之客,或许是对方明媚的笑容或柔和的轮廓让千代心生亲切,她一时没做出反应。 趴在窗外的次郎也想道:前一天屋子和盒子都太黑了没看清,姬君真好看。 是的,盒子。 作为刀剑付丧神,次郎本体是一振大太刀,他的本名应当是次郎太刀。 在大约一天前,被千代的血液唤醒,凭借着对方血液中那一点微薄的灵力,高高兴兴地准备降灵于现世。 然后被千代不好相处的传闻吓得缩了回去。 次郎躲在本体里,思考了一天,正好看到有恶鬼袭击千代。 ——送上门的好机会! 他迫不及待地一跃,在半空中和不知所措的姬君擦肩而过,在窗外显现身形。 将恶鬼狠狠斩成两截! 恶鬼残破的身躯从树上栽倒下去发出咚的一声,但是没关系,次郎恰到好处地同千代打起招呼,将最后的一点端倪也掩盖下去。 呃呃,接下来该怎么办来着? 两人就这么对视足足好几秒。 次郎觉得不能就这么僵持下去,他选择主动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对视。 嗯……让他想想,夸赞女孩子的容貌一定不会出错的。 “这么好看,你一定就是这家店的花魁了吧?” 次郎这样说完,便见千代的神情缓和许多……被他猜对啦。 愉快的大太刀付丧神蹬鼻子上脸,趴在木质的窗棱上提出诉求: “可以让我进来吗?” 千代神色古怪,她可以确定的是,刚刚一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窗外,但随着面前这位男性的出现,危机解除了。 她想了想,试探问道:“刚刚窗外是你吗?” 亲和力满分的男性答:“刚刚还有个人来着,但现在只有我啦!” 让人不放心的回答。 但与此同时,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自来熟地翻窗而入,来到千代面前。 “叫我次郎就好。”他用轻飘飘的一句话介绍了自己,并不准备在再多说些关于他自己的具体情况。 次郎走到千代面前,千代才发现前者相对于柔和的面部线条,有着少见的高大身材。千代身高在女性中算是中上,但也需要努力仰头才能和次郎对视。 尤其千代有着繁复的头饰和长发,和次郎对视对颈椎很不友好。 意识到这一点,千代皱起眉,不太高兴。 显然次郎也发现了其中的不便之处,他笑眯眯地低头,不经意间微微驼背,一下子就显得没那么高了——当然闲散的姿势更合他的气质。 次郎还是觉得自己太高大了,很是影响他拉近和姬君的距离。 于是次郎眼珠转了转,一屁股在离他最近的软垫上坐下,这回他成了更矮的那个,需要抬头才能和美丽的花魁对视。 哎呀,仔细一看,更好看了。 发饰很好看,衣服的料子和花纹也搭配的恰到好处,还有颜色艳丽的眼影和指甲—— 好——可——爱——! 千代:“……” 这人怎么回事,目光越来越放肆了!说起来,虽然次郎身材高大,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人在眼尾抹了层淡淡的眼影吧?指甲也看上去不像是自然的颜色。 千代被次郎的自来熟折服了,正如现在,次郎坐在她平时最喜欢的软垫上,她仿佛能听见次郎的目光正发出可爱的‘biubiu’音效,目标毫无疑问是自己。 ——我已经介绍完了自己的名字,那么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次郎的目光仿佛是这样说道。 “大家都叫我千姬。”千代说,顶不住次郎的目光,不太高兴地补充道,“本名是千代,你——” 窗外的枝叶再次发出不详的声响,和几分钟前如出一辙,像是被激怒了,暗处不明存在拨开枝叶的速度变快了,发出一连串簌簌声响。 千代警觉地扭头,连没说完的话也无暇顾及了。 这回次郎的表情也变得不太高兴起来。 次郎不再懒散地坐在舒适的团子上,他一把将千代挡在身后,从身侧拔出刻意用衣袖挡住的本体。 而敞开的窗户外也出现了不速之客,那是一只恶鬼,几分钟前被次郎腰斩好不容易恢复,如今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吃人的欲/望。 千代后退一步,惊叫:“良子?!” 正是白天小侍女口中失踪的游女。 所以不是失踪,而是变成了恶鬼? 千代和良子关系一般,她惊叫并不是为对方难过,而是真心实意担心自己会被变成恶鬼的良子吃掉。 花街的好人不多,千代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保全自己才能有空顾得上其他人啊! 次郎则小声抱怨,“生命力好顽强,砍掉头试试?” 姬君的房间很精致,不可以造成破坏,最好是连血都不要溅落到地板上。 那么—— 千代还未来得及对良子变成恶鬼这样荒谬的事情再做出什么新的反应,次郎便动了起来。 那长度惊人的大太刀在次郎手中调转方向,由‘劈’转为‘刺’。 恶鬼被次郎以刁钻的角度从窗户上挑了出去,接着次郎也紧跟着翻了出去,随着“咚”的一声,黑暗中有球状物在地上弹动几下,一切再度归于安静。 千代提起碍事的衣服下摆,以平时不同的大步奔至窗台往下看。 恶鬼、血迹、千代想象中的残肢断臂统统没有。 只有次郎站在平地向上扬起脸,月亮在他精致的面容打下莹莹微光。 “没吓到你吧?”他轻快地说。 千代也终于想起刚刚要问什么了,“你是鬼杀队的人?他们留了人在这里观察情况?” 千代开始还不确定,随着将猜测说出口,内心反而更加肯定。 因为数日前鬼杀队的人确实是这样向她解释的,鬼杀队的人会在各地活动,寻找恶鬼的踪迹。 那么,虽说游郭的鬼已经被铲除,并不妨碍仍然有鬼杀队在此巡逻啊! 次郎歪头注视着千代的神情变了几次,他不知道鬼杀队是什么,但不妨碍他顺着话头说下去:“我是来保护你的呀。” 落在千代耳中便顺理成章理解为名叫次郎的男人是被鬼杀队派来保护她的。 那就没问题了嘛! 千代的表情写在脸上,从愁眉不展到笑意盈盈只用了一瞬间,当然啦,无论什么表情千代都是好看的。 次郎站在屋檐下,就这么抬着头,虽然不知道千代在高兴什么,但看到女孩子愉快的神情,他便也跟着笑。 “那你可要保护好我。”千代理所当然地说。 “哈哈哈,那么就交给人家……咳,交给我吧!”次郎高兴极了,差一点说错了自称。 好在楼上的花魁一无所觉,正撑着脸,为了自己不必担心安全问题而高兴。 这时候正是应当坐下来一起喝上一杯酒。次郎想。 “千姬!你在同谁讲话?”老板娘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千代的门口,警觉地问道,“今天应该是没有客人的吧?有人潜入了你的房间?!” 说着便要叫打手来。 !糟了,太过沉浸在愉快的氛围里,忘记了实际上京极屋的隔音并不好。 千代下意识看向次郎的方向,而次郎的身影也随着老板娘的声音消失不见。 是这样的,鬼杀队的人都很低调,并不喜欢大张旗鼓地宣告自己的存在。 隐匿气息的能力很厉害。 “哎呀。”次郎发出气音,没让别人听见,他确实是隐匿了气息,只不过是化为原型,重新躺在昂贵的木盒子里。 真遗憾,下次一定要带千代出去玩! 次郎理所当然地想道,完全没想过总共才见上他一面的姬君会不会有拒绝他的可能性。 3、第 3 章 “花魁道中?”千代问,“不是定好了日子,也订做了衣服,等这日子到来不就行了。” 花魁道中,是花魁接待客人的路上所展示的一种仪式,当然了,更多时候用来给其他店下马威。 早就在千代初次亮相,她便成为了游郭最耀眼的花魁,没有人能分走千代的光芒,再之后的花魁道中与其说是下马威,倒不如说是平平无奇的走过场。 “确实是这样。问题在于……”老板娘说,她看起来和往日不一样,有些不安,而千代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 “问题在于?”千代问。 “千姬,你来这里多久了?” “这什么话,我从记事起就在这里。” “十年。而你也当了五年的花魁了。”老板娘说。 千代觉得这是一种奇怪的暗示,她擅长察言观色,将老板娘和平时不同的反应结合语境分析了一下,得到近乎荒谬的推测。 在花街风头无二的花魁偏头,“……你想让我离开?我才当了五年的花魁。” “……”老板娘沉默了。 千代笑了笑,“因为有我,京极屋才在这十年间连续扩建;因为有我,京极屋第一次被贵族踏破了门槛;也因为有我,外面人只知道游郭的花魁是千姬,其他的花魁连名字都不配被记得。在我想要离开前,谁能取代我呢?” “还是说,”千代顿了顿,“终于变天了,您不喜欢钱了?” 她说的是事实,千姬明白的事,老板娘也明白。 如同聚宝盆,千姬只是存在,便能吸引无数的人慷慨解囊。 “你想的太简单了!”老板娘皱起眉,她今天和平时不一样,对千代非但没有阴阳怪气回去,反而神色紧张,“聪明的话,你就该早为自己做打算!” “至于接替你位子的人,我自有人选!” “哦。”千代无聊地摆弄着指甲,“我不知道谁能顶替我,你不是试过了,再怎么努力训练,店里的孩子们都丑丑的。” 老板娘咬牙。 很刻薄。 花魁千姬实际是再刻薄任性不过的人,客人们对千姬赞不绝口,说千姬如大和抚子般令人心驰神往? ——无稽之谈! 那是因为千姬演的好!这人完全就是把花魁作为职业,偏偏点满了天赋条件,就这么无法无天的成为业内第一人! “我没有开玩笑,无论之前如何,我是为了你好,花魁道中后,就找路子离开吧——就算你不参加,也有人接替你!”老板娘站起,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便像身后有鬼一般,匆匆离开了。 “花魁道中是七天后,果然你在开玩笑吧……而且谁能替我啊?真的不会被客人们嘲笑得五体投地吗?” 关上门时,还能听见千姬从房间中幽幽地抱怨着,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老板娘垂下眼,说实在的,千代成为花魁的这些年,她也跟着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风光无二。 但比起身外之物,更重要的是…… 她默默走着,一直到另一间装潢华丽的房间门口,明明老板娘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里面的人仍察觉到了老板娘的到来,用蛮横、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太慢了,什么时候能空出花魁的位子?” 老板娘屏住呼吸,努力不让声音颤抖,低眉顺眼地开口,“大人,一切都在加急准备了,要放出新花魁上任的消息,还要弱化上一任花魁的影响,前前后后至少也要半个月……” “太慢了!”房间里的人暴躁地说,又喃喃自语,“真麻烦,那个女人……我才几年不在,就把游郭变成了自己的地盘!啊啊啊啊好麻烦,我要吃了她!” 老板娘的头更低了。 她也知道恶鬼的存在。 但是和千代不同,不是鬼杀队告知于她,而是老板娘认出来屋子中的恶鬼,对方特意将身份显露给她的。 数日前,名字为蕨姬的女性突然出现在老板娘的房间中,威胁老板娘不帮她做事就要被吃掉。 本来老板娘是不信的,蕨姬用身体里发射出的诡异衣带顷刻间将路过的游女吞掉之后,老板娘立刻就信了。 再一查资料,游郭的历史上,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一位喜欢在名字中加一个【姬】字的花魁,并且都有不顺心时歪头斜眼瞪人的独特习惯…… 她就说不是巧合!那些花魁分明是同一只恶鬼! 老板娘吓了个半死,又因为生命威胁,兢兢业业为蕨姬准备起新花魁的位置。 房间中的蕨姬因为心气不顺砸了不少东西,老板娘也只当作不知道。 “可恶!” 蕨姬确实是恶鬼,她更常用的名字是堕姬。自百年前被鬼王转化为恶鬼起一直兢兢业业打工,一边吃人,一边为鬼王寻找蓝色彼岸花,常驻地正是游郭。 只不过这次有点不顺。 先是她作为花魁的表面人类身份轮换期间,有其他不入流的低级鬼跑到了游郭,引起了鬼杀队的注意,然后又发现只是几年过去,便有一个叫什么千姬的花魁名声远扬,一举超过了堕姬的名声。 最重要的是…… 堕姬在暗处看过千姬一眼,很不甘心的发现千姬确实要比她还要耀眼。 可恶!可恶!可恶! 堕姬恨不得立刻穿过碍事的木板,径直出现在那个什么千姬面前,欣赏人类被死亡笼罩的恐惧脸庞。 堕姬做过太多次类似的事情了,阻碍她的就要死,过往游郭超过一半失踪的花魁实际上都成为她的盘中餐或者储备粮,然后堕姬顺顺利利地当上花魁。 但是这次不同以往,堕姬咬牙,她本想将千姬捆走作为储备粮,但作为武器的衣带全部被未知存在砍了个粉碎,被激起了好胜心的堕姬决定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加上鬼的寿命无穷无尽,她偶尔也想体验下生活,因此即使花街有那么多的店可以作为蛰伏的备选,堕姬还是选择了京极屋。 但没想到会如此不顺利!可恶! 房间中接连传来砸东西的声音,老板娘悄然退下,她默默想着千代最好是识相点离开。 不然可不仅仅是失去花魁的头衔、居无定所那么简单了。 … “好——普通的长相。”千姬说,“她能当花魁?” 老板娘带着打扮整齐的堕姬在京极屋刷脸时,路过的千代如是评价道。 方前还热热闹闹夸赞堕姬美貌的前厅立刻鸦雀无声。 有看热闹的,也有被严肃的气氛吓到的。 再一看堕姬,低下头一副忍耐的模样,似乎是被千代的话语刺痛而感到伤心。 可是事实上,堕姬咬着牙,脸色阴沉的吓人。 换做夜晚,她早就折断对方的脖子,让对方以最丑陋的方式死去了! 千代一无所知,她倚着二楼的栏杆,只能看到堕姬充满隐忍的发顶,心说要选也得选个心理素质过关的接替她吧。 “好歹我没说你丑吧?”千代觉得自己今天够客气了,“新来的,你的承受能力好差。” 一楼不知情况的游女们窃窃私语,也有好心的几个姐姐给堕姬解围。 “千姬一般都直接说我们不好看的。” “是吧?上周还说美奈你的三味线弹得像是在锯木头!” “哎呀,不要提这个!千姬不也说你走路姿势像青蛙——” 严肃的气氛消失了,游女们笑嘻嘻地互相打趣,最后总结道:“别放心上!千姬没有坏心眼,只是喜欢用自己的标准衡量别人!你看,我们说她的坏话她不是也没生气?” 的确,京极屋的隔音一般,二楼的千姬显然能听到游女们的窃笑声,也如游女们所说,千姬对此没有反应,说完话就径自回到房间去了。 老板娘又开始汗流浃背,虽然概率很小,但她还是担心堕姬在众目睽睽下大开杀戒。 “好了,都去忙自己的事去!总之蕨姬是新来的孩子,以后是要按照花魁的标准来培养的!” 游女们微微睁大眼睛,来真的? 但老板娘的脸色实在难看,游女们有眼色地一哄而散。 老板娘也松下一口气。 ——她有种预感,再继续说上几句,身侧的恶鬼马上就会忍不住杀掉几个人泄愤了。 千代才不管其他人怎么说,她在下一次道中前没要有接待的客人,也就是说接下来连续几日都没什么可忙的。 往常,千代会在这段悠闲的时间里学些紧跟潮流的知识充实自己,要么找点乐子。 暂时不想学习,那么就找点乐子。 千代凭栏而望,和窗下仰头看过来的次郎四目相对,后者扬起嘴角,露出亲近的笑容,和花街整体的气氛格格不入。 “晚上好!” 这样说着,次郎不客气地翻窗进入千代的房间。 ——动作非常之熟练。 4、第 4 章 次郎还是老样子,深蓝的发高高束起,眼尾的眼影似乎比之前日浓了一些,使得次郎某些角度雌雄莫辨。 千代看着次郎自觉地翻窗进入她的房间,在相同的软垫坐下后就高高兴兴地仰着头看自己,忍不住心里犯嘀咕。 ——名叫次郎的剑士,不会实际上是鬼杀队特意派来的女队员吧?鬼杀队这么贴心? 千代怀疑着,隐约感觉哪里不对——次郎实在是太高了,要是女子的话,也不太对劲。 总之就是哪里都不对。 “不要站着嘛,”次郎在千代思考的时间里,自然地招呼着,好像这里是他的地盘般自然,“快坐下休息一会儿!” 他热情地拍着身侧另一个坐垫。 通常来讲,千代面对没有礼貌的客人会直接选择将之驱逐,作为花魁是有选择客人的底气的。 但首先次郎就不是从正规途径来的客人。 千代神色难辨地在次郎身侧坐下,打定主意对方就算是鬼杀队派来保护自己的人也要教教他京极屋的规矩。 她没选次郎身边的座位,而是隔着桌子在对面坐下。 待到坐下,离次郎更近,千代到嘴边的斥责转了个弯。 “……你用什么涂的眼睛?”颜色怪好看的。 次郎单手托脸,笑眯眯的,“不要那么疏远,你可以凑近看看。” 千代:“……”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是次郎想要让她坐在身边的小花招。 但是剑士眼尾的红色在烛光下愈发动人心魄,千代已经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也买个同款用用看了。 ——花魁职业病上线。 千代冷着脸坐到次郎身边。 相对的是,次郎更加高兴了,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眼尾,很是得意于妆容得到千代的喜欢。 “你可以摸摸看,非常牢固,不会轻易花掉。”次郎大方地说。 这不太好吧。 千代摸了。 温热的手指搭在对方精致的面孔上,次郎贴心地闭上一只眼睛,让千代能够更加直观地看到他眼皮上的颜色。 暖洋洋的,虽然在第一面时次郎便以本体的形态被千代触摸,但是以人形相接触还是第一次。 很不一样…… 人类形态只是刀剑付丧神的拟态,再如何模拟也无法散发出如人类的温暖体温,因而次郎的皮肤要比花魁指尖的温度还要低上一些。 好温暖。 次郎睁开的另一只金瞳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面前的人类,而后者正专注地钻研,没有发觉刀剑付丧神的眼神正发生变化。 [想要被更加多地触摸,无论是作为付丧神还是刀剑。] [请一直注视我……想要被使用。] 但肌肤相接只有一瞬,千代很快收回手去。 如次郎所说,那抹红色不容易被摸花,更近距离的观察下千代也发现那不是单一的颜色,更像是很多种颜料堆叠在一起,最后形成独一无二的红色。 看来不是什么新推出的商品,千代决定回头也把很多种颜色叠在一起在脸上试试看。 “谢谢。”千代礼貌道谢后便起身拉开距离。 “等一下!”次郎拉住了千代的袖子,看到后者脸色不愉,他眨眨眼,快速地说,“你不好奇是在哪里买的材料?” 千代:“我觉得可能是几种不同的颜色混在一起自然产生的变化……不同颜色的天然染料用的原材料不同,混在一起质感变化也是有可能的。” 次郎头顶冒出问号。 他是百年前的大太刀,那时候所有东西都只通过简单的加工,次郎用的颜料来头自然也是如此……也就是说,千代只是摸了摸又看了看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千代看到次郎的表情,不高兴地说,“你们外面的人怎么都这样,给我好好打起精神,花魁可不是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为了什么话题都聊得上,我每天都有在学习!” 说着,千代气鼓鼓地向角落一指。 房间的角落,一张巨大且昂贵的罩布下,是体积可观的书架。然而罩布上缀满了珍珠和黄金,导致本来显眼的红木书架存在感降了下去。 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书。 “这些书千代都看过?”次郎立刻不遗余力地赞叹,“好厉害!” 千代矜持地点头,“何止是看完,本国的贸易经济、今年时兴的新物件,还有政策的变化……有用的知识都牢牢在我脑子里记着呢!” “一定很辛苦吧?”次郎感慨道。 千代昂起头,“当然不,因为我就是头脑很灵光!学习对我来说轻而易举,男人们还没有我知道的多,但有时还要装作什么都不会……啧。” “千代好聪明呀。” 次郎三言两语间便将千代的好感重新拉回来,甚至还要高于基础值。 毕竟千代见多了客人因为没有一个花魁知道的多而气急败坏,次郎这般真心赞叹的是少数,于是她的表达欲难得冲破了维持的矜持表象。 次郎笑眯眯的,实则内心的小人在捂脸大喊。 说到熟悉领域时亮晶晶的眼睛很可爱,不经意挥动手臂而扬起的衣摆弧度也很可爱,想要摆动身体又故作矜持端坐的样子也好可爱。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如果他和千代再熟悉一点,次郎一定会拉住对方疯狂贴贴,可惜对于千代并不知道次郎是因她而苏醒,只当次郎是一位好心的鬼杀队队员,大多数时间都是满满的防备心。 次郎只得一边听着千代兴致勃勃地分享干花魁这行一百个小妙招,一边眼巴巴地只敢在心里想想和千代贴贴。 ——好不容易千代才卸下些许防备,他贸然行动的话,怕是又要生气了。 不过聊天也很好! 次郎坐在柔软的垫子上,高兴地听着千代分享着他从未体验过的生活。 千代猛一回神,发现自己难得说了好多话,而次郎没有不耐烦的神情,反而还因为她停下而疑惑地偏头。 以往都是千代作为倾听者听着客人抱怨,千代本身的想法通常会被客人忽视,然而次郎倾听的态度太过于诚恳了,千代竟不知不觉说了好久。 哎呀……太失态了。 千代连忙坐正,咳嗽两声。 “不继续了吗?”次郎轻快地说,“千代还没说完,不守规矩还讨厌的客人最后怎么处理了呢?” 千代干巴巴地说:“我想办法让他当众出了丑,宣扬出去,他就再也不来了。” 和刚刚神采飞扬的模样判若两人。 次郎知道这是千代又端起架子了,这样也很可爱,这振喜爱俗世的大太刀又在心里念叨了一遍“可爱”,从怀里掏出一个礼盒,“有礼物要送给你。” 任务是整日杀鬼的人能有多少钱啊,千代没放在心上。没办法,即使同次郎聊得很好,千代还是大约知道什么职业的人大约是什么样的经济水平。 战斗力再如何强,杀鬼也不会有剥削平民的贵族赚的多。 自然,想要买到比贵族们献上的宝物还要稀少罕见的礼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甚至千代在心中抱怨,好麻烦的送礼物环节,她得想想摆出什么表情才不会伤到用不少工资来买礼物的鬼杀队剑士的心灵。并且,还得表示出这礼物她挺喜欢的。 觉得拿捏了人情世故的千代准备好了,从次郎手中接过小巧的盒子。 嗯……? 是一支淡青色的木头发簪,正好和千代身上的素色和服相得益彰,其上雕刻了精致的纹路,使得发簪散发着不同于质朴材料的贵气。 是再寻常不过的木头饰品,路边随便一个小摊就能买到,但就是该死地适合千代今日的衣服。 就像衣柜里永远都差一件衣服的道理,合适的衣服永远差一个配套的饰品也是一样。 千代今天选择了方便行动的衣服,但偏偏没找到合适的发饰,最后只好找了一支宝石发卡束起头发,一直都感觉怪怪的,面前这支木簪简直是为身上衣服量身打造。 她想立刻换上,碍于次郎在场忍住了。 “很适合千代的衣服对吧?”次郎给出台阶,“快试试,是我亲自做的!” “你自己做的?”千代惊讶地扬起眉毛,这人不赶紧杀鬼,倒是闲情逸致。 “对呀。”次郎说,“和我想的一样,很适合你今天的衣服。” 等下。 所以时间线是次郎先看到了她的衣服,才开始制作的……她记得是晚上才换的这件?才几个小时啊。 好恐怖的制作速度。 以及,千代注意到次郎给她用来装木簪的盒很眼熟,如果千代没记错,这个盒子是用来装上个月某个贵族送她的宝石项链——不过颜色土土的,千代拆开后就扔到一边去,连带着盒子也随手扔到了角落。 这人还怪顺手的,拿别人的盒子送自己的礼物。 千代想笑,忍住了。这个人,一点都不掩饰自己不对劲的地方啊……简直像小孩子一样。 但表面上,她板起脸冷不防问道,“次郎你不是鬼杀队的剑士吧?” 还在兴高采烈的次郎猛一缩脖子。 “这个嘛……”次郎坐直身体,“这个……” 是从刀剑付丧神的原理开始讲起,还是从他因为千代的血而缔结联系开始讲起呢?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要被赶出去了! 千代好笑地看着次郎,欣赏了一会儿人高马大的男性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坐立不安的窘迫模样,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不要紧张呀,我知道你是来保护我的就可以了……这一点你总不会欺骗我吧?” 次郎立即拍起胸脯:“当然!”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千代的脸色,生怕对方生气,“呃,那么有其他想知道的吗?我都可以解释的。” 好耶!是解释身份和设定的好机会! 然而千代偏偏不给他机会,漂亮的花魁似笑非笑,用眼睛瞥了次郎一眼,“没有哦,暂时对次郎的身份不感兴趣。” 次郎:“……” 次郎:“哦。” 一下子就变得蔫巴巴的了,好玩。 千代忍笑。 次郎欺骗的事就这么轻飘飘地被千代一语带过了。 次郎整理心情的时间也很快,没过几分钟他又精神起来,催促道:“好吧,等千代想知道的时候一定要问我哦……试试看嘛,一定很合适!” 千代也不推脱,爽快地摘下突兀的宝石发卡,换上木簪,照了照镜子。 “很好看,谢谢你的礼物。”千代将替换下来的宝石发卡递给次郎,“不介意的话,回礼。” 不合适的宝石发卡虽然在千代心里丑丑的,但是值钱啊。 千代希望面前的男人可以拿它卖了然后买几身新衣服,连续两天都是相同的素色和服,看腻了。 要是次郎像其他客人那般将她的回礼视若珍宝怎么办? 千代会选择将次郎赶出去,走好不送,在窗外保护好她就好,其他免谈。 然而次郎的反应不在她任何一种预测中,蓝发金瞳的刀剑付丧神高高兴兴地接过来,将发卡别在了自己头上。 “太好了!正好我还没戴过这种款式!”次郎的高兴是发自内心的。 端端正正,在头上最显眼的位置……还挺适合的。 千代:“……” 她重新考虑起次郎是女扮男装的可能性。 说不定会有女性天赋异禀能长到接近两米……吧? 5、第 5 章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侍女敲门之前,次郎再一次悄然离开,快的像是凭空蒸发一般。 千代想起前几日另一个救了她的鬼杀队队员,也是这般神出鬼没,肌肉隔着衣服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就是看她的眼神让千代不太喜欢……不如次郎讨人喜欢。不过次郎又不是鬼杀队的,无所谓了。 “千姬大人,有客人找您。”橘在门口小声汇报。 “谁呀。”千代随口一问。 “据说是外地的富商,听闻了您的名声,一定要见您一面……甚至要为您赎身呢。”橘也面色奇异,按理来说不懂规矩的客人不用千代出面,店里自会拒之门外。 千代撇嘴,老板娘不知道怎么想的,最近想尽办法要赶她走,往常排不上号的客人也要她来接待了。 她不情愿地起身,无论如何,来人至少很富裕,能支付大笔金钱见她一面。 “客人看起来真的很有钱……”晴子匆匆忙忙为千代整理衣袖,她看到了客人的容貌,“而且怪好看的。” 千代:“看来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橘也垫着脚小声和千代说着悄悄话,“我听到了,客人说自己有三位妻子呢。” 千代:“……啧。”她就不该抱有太多期待,八成是继承了大笔家产,只会乱花钱的笨蛋。 寻什么亲,想要找第四个妻子才是真。 不高兴的千姬在走廊上硬是用优雅的碎步走出了气势汹汹的感觉,并且在路过堕姬时发出不客气的斥责: “这是在弹三味线?客人怕是都要吓跑了!” 不等堕姬气得跳起来,千代早已走远了。 啊啊啊啊可恶!一定要杀了她! 实际上,堕姬的耐心并不足以支撑,早在千代第一次出言嘲讽的当夜,堕姬便想要潜入千代的房间将这个可恶的人类杀掉泄愤。 然而同样散发着非人气息的未知生物盘踞在花魁的窗下,将堕姬蔓延而来试图勒死千代的衣带割了个粉碎。 “呀,千代刚睡着,可不要打扰到她。”次郎笑容满面,手中却持有常人无法驾驭的大太刀。 强敌! 堕姬瞳孔紧缩,差一点就要唤出哥哥来帮她,然而那人只是斩断了攻击千代的衣带便兴趣缺缺地重新在花魁的窗边坐下,极有闲情逸致地拿起腰间的酒壶畅饮。 只是看着入睡的花魁便满足了。 堕姬谨慎地撤退了。 在那之后,每一个夜晚都是如此,每当入夜,手持大太刀的男人都准时出现在千姬的身侧,堕姬完全无从下手。 去别的店里成为花魁?那岂不是认输了!堕姬才不承认她比不上区区一个人类,因此直到今日她还在京极屋中。 然后被千姬骂,呵呵。 堕姬气坏了,又拿对方没办法。 给她等着!总会有机会的! 千代一无所知,她冷脸打量坐在对面的年轻男士。 容貌倒是上乘,打扮得很是朴素,但总有一种亮闪闪的氛围……很华丽? 那又怎样。 千代礼节性的笑容中不爽的意味加深了。 包括千代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面前的男人是打着寻亲的幌子来见花魁的,因此短短数息之内,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二人还有小侍女。 “初次见面,您果然是一位华丽的人啊。”姓氏是宇髄的男性露出赞赏的笑容。 “千姬。”千代坐下,惜字如金。 “久闻不如一见,不知您可否愿意借一步说话?” 宇髄天元并不在意千代冷淡的态度,他注意到作为千代侍女的晴子并无离开之意,悄悄在千代能看到的角度示意对方。 是紫藤花纹样的信物,上一次千代是在鬼杀队的队员身上看到过。 千代的表情严肃下来,她坐直身子,对晴子说道:“我要和这位客人聊一聊。” 咦?千姬大人明明来之前还很嫌弃对方呢!难道千姬大人其实是吃这一款的类型吗? 晴子控制好吃惊的表情,乖巧的退下了。 “别告诉我又有恶鬼出现了。”千代说,“虽然我不愿意听这种坏消息,但答应过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反悔。” 在被鬼杀队救下后,千代便许下了可以为鬼杀队收集情报的诺言,但这么快就再次见到鬼杀队的人,千代的心情很坏。 宇髄天元慎重地说,“寻亲确有其事……您极有可能是我们主公大人一脉的亲属。” 千代露出茫然的神情又恢复镇定。 “这绝不可能。”她笃定道,“我很小就在这里了。” 这绝不可能。 宇髄天元也是这样想的,他所在鬼杀队的主公来自产屋敷一族,历代的诅咒让每一个产屋敷族人都活不长久,因为诅咒而身体虚弱,早早便亡去。 但这位。 坐在对面的花魁轻轻依靠在扶手上,一副柔弱之姿,但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一点都没有虚弱的模样。 但千姬偏又有着和鬼杀队主公相似极了的面容,当她带着笑意望过来时,宇髄天元几乎要以为他并非在花街,而是身处鬼杀队的大本营。 而最开始见到了千姬的队士也是这样认为的,因此急匆匆地将消息递送回鬼杀队,刚入队不久的宇髄天元自告奋勇接下了任务。 “好吧,既然是寻亲,那我本名应当是什么,又在哪一年走失的呢?” 宇髄天元沉默。 这都是不清楚的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回去负责情报的隐部队带去了千姬的血液和头发,可以证明对方百分百和主公有亲缘关系。 但产屋敷一族自从修改姓氏起便一直在祖宅中生活,从来不会有产屋敷家的孩子在外走失,通常只有到了合适的年纪,产屋敷的人才可以在外行走。 因此,凭空冒出来有着产屋敷血脉的千代让人着实摸不到头脑。 甚至有人猜测千代会不会是鬼王迷惑外界的形态,毕竟产屋敷和鬼王在历史的最初同出一脉。 这些又该如何同对方说明呢?要从头开始讲,讲上主公家的事讲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饶是宇髄天元此刻也忍不住皱起眉头,他不擅长讲这个啊。 “请回吧。”千代不客气地下达逐客令,“我不会只凭寥寥数语就和你们离开。” 她注视着宇髄天元的表情变化,难得对客人暴露出些许恶劣的性格。 “不会吧?”她笑道,“您的主公似乎并没有派您来处理我的事,您不会是自作主张前来的吧?” 宇髄天元:“……” 优雅坐在房间暗处的花魁笑意盈盈,却一针见血。 “看您的习惯,并不是天生的剑士……是忍者?那就更要听主公的话嘛。” 千代和宇髄天元不欢而散,她独自回了房间。 意料之中,次郎在老地方,并且在看到千代后动作麻利地翻进房间。 “鬼杀队真是烦。”千代同次郎抱怨,“怎么全是呆头呆脑的年轻人,热心肠是好事,但傻乎乎的……所以我差一点就把你认错成鬼杀队的人了。” 次郎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趁着千代忙碌的时候弄明白了鬼杀队和恶鬼是什么东西,也理解了千代为何会把他误会成鬼杀队的一员。 “我可不年轻!”次郎反对道,作为大太刀他的年龄足有三位数! 千代正气呼呼地在房间中踱步,闻言说道,“但你傻乎乎的!” 次郎:? 次郎:!!! 大太刀降临于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他也坐不住了,一下子跳起来。 千代:“别把我的房顶撞破了——!” 次郎接近两米的身高骤然跳起来逼近的景象着实吓人,千代第一反应是担心精致房顶被撞破,接着便忍不住后退两步。 后退没用,千代四体不勤,躲了个寂寞,她转眼间便被举起来,瞧次郎的神情,就像他拿起不离身的大太刀一般轻松。 “放我下去!” 这个随心所欲的家伙! 千代一脚踹到次郎的胸口,但后者始终笑容满面,仿佛只是被小猫小狗之类的动物用肉垫摸了一下。 “……可爱。”他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换来千代更加恼怒的凝视。 “咳咳,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就露出了失态的一面。”次郎仰起头,金色的眼瞳长久地停留在千代身上,这使得他就算是作为主动的一方,也显得可怜巴巴的。 “那就把我放下来。”千代说。 她不该怀疑次郎的性别,那双环在她腰间的手掌正源源不断传来热意,隔着好多层衣饰传过来的温度仍然是滚烫的。 千代垂下脸和次郎四目相对,次郎瞪大了眼睛,努力营造出无辜的表情,就好像是他的手自己生出来意识将千代一把抱起,一切都和次郎本人无关。 奔放的、热情的,很多时候次郎的表现没头没脑,换做旁人,千代早就叫店里的打手将其驱赶……可偏偏这家伙表里如一。 于是那张笑脸变得可亲可爱起来了。 “放我下来。”千代重复道,语气中怒气消散了不少。 次郎眨眼,读懂了空气。 他将千代放回地面,确定对方站稳后才恋恋不舍地松手,眼巴巴地看着花魁动作暴躁地整理乱掉的衣摆。 一股酒味。 千代抚平衣袖的褶皱,闻到了不属于她的味道。 “你喝酒了?好大的味道。” 质问得到的不是忙不迭的道歉,而是次郎又一次凑近的笑脸。 “好灵敏的嗅觉!”他不吝啬地夸赞,献宝般递上不离身的酒坛子,“要尝尝吗?” 高大的剑士弯下腰,捧着酒围着千代转个不停,提到酒,他便更加兴奋了,迫不及待要将自己的喜爱之物分享给千代。 于是又忘了千代让他老老实实呆在原地的要求,次郎悄悄扯住了千代那由价值不菲布料裁剪而成的衣摆。 在上面留下不少新的褶皱。 千代捂住额头,好吵闹的家伙。 次郎还在坚持不懈地推销着,一个劲将又是不知从房间哪个角落顺手拿的杯子往千代手里塞。 “一起来喝一杯吧!来嘛来嘛!” 一天发生的净是些烦心事,千代鬼使神差地接过酒杯,任由次郎为自己倒满。 “就喝一杯。”千代刻薄地说,“要是不合我口味,别怪我直接扔掉。” 看,她多么善解人意,扔之前还要好声好气地同对方打个招呼,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可不要玻璃心碎一地呀。 还是那句话,千代可是什么珍馐美酒都见过了。 次郎忙得团团转,只因为千代要同他共饮就高兴得不得了。 好耶!和姬君共饮美酒终于要实现了! 一盏清酒递送到千代手中,黑发黑眼的花魁一饮而尽。 盈盈月光下,酒精的作用立竿见影,人类的脸颊和嘴唇迅速染上艳丽的红晕,却还保持着优雅的仪态笑着评价道: “出乎我的意料,竟是好酒。” 次郎顿了一秒,得意道:“当然啦,我一定会给您最好的酒!” 他内心的小人又开始狂奔、旋转,尖叫着“可爱”了。 “这可是人间没有的美酒!”他得意地说道,这是他好不容易搜集而来的,“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搞到光酒!” “光酒?我怎么没听说过?”千代狐疑地皱起眉头。 千代当然没听说过了,次郎心道光酒就不是人类社会的产物,光酒即生命的本原形式,他从光脉搞到稀释了许多倍才敢给千代喝呢! 据说对身体好来着。 不过次郎怕吓到千代,只得打起马虎眼嘻嘻哈哈地将话题一带而过,“总之是好酒!总之快夸我!” 6、第 6 章 次郎的酒品算不上太好,几杯酒下肚便吵闹起来,千代拿着酒盏,无奈地任由次郎围着自己转圈圈。 算了,既然答应了要共饮,就要拿出足够的职业操守来。 千代拿起酒壶,亲自为次郎斟满美酒。 次郎来者不拒,如他所说,他在这方面最擅长不过了。 次郎的肤色本身偏白,随着一杯又一杯酒下肚,脸颊上也染上艳丽的绯红色,走路也东倒西歪的。 “路都走不直了,不要乱走啊。”千代有些嫌弃道。 这人酒品不好。 本身就没什么规矩,醺醺然了更是在千代的房间里到处乱摸,如今正拿着一振大太刀对着千代比划。 “干什么。”千代眯起眼睛,“又乱动我的东西,你不是有一振刀了,怎么还要拿我的。” 除了第一日次郎当着千代的面用本体斩杀恶鬼,之后的日子里次郎都是空手而来,故而千代并没有来得及发现面前之人其实就是成为她所有物的大太刀。 次郎为“我的东西”这样的称呼高兴地眯起眼睛,又很快继续自己的意图,他拿着自己的本体不断往千代手里塞。 千代给对方展示自己纤细的手腕,“你和那个贵族一样无厘头,是什么样的错觉让你们觉得我能拿得起刀?” 那是一双从未干过任何重活的手,光滑且纤长,指腹间只有常年弹奏三味线留下的一层薄茧,和孔武有力挨不上一点关系。 “试试嘛。”次郎带着鼻音撒娇道——千代发现这人喝醉后言行举止反而更像个大姐姐了,“使用他(我)!” 闹不过次郎,千代只好站起身,她若是清醒时决计不会陪着次郎胡闹,奈何她也喝了不少,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些渴望便在次郎的驱使下悄悄冒了头。 “我试试!” 沉重的刀剑递到手中,千代的手腕猛然下沉,一旁的次郎仿佛听见了纤细的手腕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一声。 次郎做好安慰没能拿起刀剑的姬君的准备了,他有些懊恼地反思自己喝酒后过于闹腾的性格,非要强求千代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只是拿起刀剑,千代的额间便冒出细密的汗珠,她嘴角一撇,次郎急得跳起来。 糟了啊啊啊啊,把千代弄哭了! 千代才没哭呢。 她瞪了吵闹的次郎一眼,调转手腕方向,双手稳稳拿住手中锋利的大太刀,向着房间空旷处轻轻挥了一下。 但也只是挥动了一下。衣诀翻飞间,大太刀已然归鞘。 次郎没拿酒坛的手猛然捂住了心口。 这是什么感觉……? 从刀剑变成人类起,胸口处名为心脏的器官此刻飞速跳动,血液在身体中鼓动着,四肢百骸间都在欢呼着。 仅仅是被握在手中挥动了一下,若是千代握着他斩杀敌人呢? 次郎不可抑制地想象起来,深夜中美艳动人的花魁手执大太刀将恶鬼的头颅斩落的情形。 “你在想什么?脸那么红。”千代打断了次郎的想象,她皱着眉对次郎的走神很是不满。 她可是做好了出丑的准备答应了他的请求啊!但这人在干什么?居然眼神迷离一副神游天际的模样! 千代皱起眉,将微微颤抖的手藏到身后。 羸弱的身体,不擅长战斗的身体。拿起刀剑都费力,挥动一下便能到达极限。 可恶! 次郎察言观色点满,连忙拿出一箩筐的漂亮话来夸赞生气的千代,使出浑身解数逗她开心。 气氛重新变得欢快起来。 …… 啪! 杯子从千代手中落下,她单手扶住额头,克制住因为醉酒眩晕而导致的摇晃。 不知不觉,千代喝下了比预计要多的量。 连次郎都惊讶道:“千代的酒量……居然如此好。” “当然,好酒量也是优秀花魁要掌握的技能之一。”千代稳稳地坐着,除了稍显迷蒙的双眼看不出任何端倪。 话音落下,千代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待客时理应时刻保持文雅的姿态,露出疲态是最不礼貌的行为,千代曾无数次压下困意展现最端庄的一面。 但现在…… “困了就睡吧。”烛光在次郎英俊的脸庞上打下柔和的光晕,他自然地扶住了千代的肩膀,“往后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要一起度过,下次再一起开心的喝酒吧。” 千代顺着次郎的力道躺下,视野朦胧间看到次郎正要翻窗而去,想必是履行鬼杀队的责任,去寻找什么恶鬼了。 她拾起刚刚未尽的、怪异的情绪,即使是闭上眼,千代仍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次郎是不同的。 若要说哪里不同,反正是和花街的人不同,到目前为止还挺合千代心意。 千代又打了个哈欠,望着天花板,她听到次郎因此跨出窗棱的动作减缓了。只因为千代的一个动作,那人便停下来,乖巧而期盼。 这几日千代也考虑了一些事情,无论是急着赶她走的老板娘,还是忽然寻亲的鬼杀队,都给她一种不好的预感。 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她得早做打算才是。 原本按照千代的计划,她做花魁顺风顺水,可以一直做到至少五年以后再退休,可以像老板娘那样找个顺眼且有钱的人解决人生大事,在游郭开个店什么的——虽然她总是吐槽老板娘,但其实老板娘曾经也是个很有名气的花魁来着。 又或者,千代想,什么另一半不另一半,她自己就很有钱了,委托别人为她赎身听起来更不错。 听话、不讨厌、靠谱还能打的……可不就在眼前。 “次郎。”千代忽然说,“若是你有足够的财力,我可以同你离开。” 那声线如往日般清冷,落在次郎耳中仿若惊雷,他用了足足好几秒才消化了其中含义。 “也就是说。”千代笑了一下,“可以将我买走,我允许了。” 次郎:! “什么……?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当然可以!”次郎大声说道,什么买不买的,他就是属于千代的刀剑呀! 他一下子从窗沿跳回来,急急地想确认事情是否同他想象的那般。 然而放话的当事人却早已头偏到一边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次郎:“。” 次郎欢快的脚步一下子重新恢复到蹑手蹑脚的状态。 真是的,说完那种话就自顾自睡过去了!这也太犯规了吧? 他在心中大声抱怨,身体却诚实地放轻动作,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 不能吵醒千代……千代被吵醒一定会生气的,收回刚刚的承诺可就遭啦。 暗夜中,次郎追着纷飞的锋利衣带穿行在花街中,他曾见过很多次这种东西了。 第一次,次郎没有仅仅击退对方,而是奔行在黑夜中。 “你不擅长夜间作战。”那衣带窃笑道。 “那又如何?”次郎神采飞扬,“这次我一定要把你找出来!” “我讨厌你的笑容。”延伸自恶鬼堕姬身上的衣带拧起眉眼,恶毒地说道,“游郭没有这样的笑容。” 发自内心幸福的笑容要比千姬的冷嘲热讽还要讨厌,藏于暗处的堕姬打定主意要教训对方。 “没关系的,”次郎说,“很快就会将你劈成两半!” 他高兴极了,手中的大太刀爆发出惊人的威势,次郎在战斗的间隙就早早计划起该怎么风风光光地把千代接走。 夜色中,次郎追逐着衣带劈开木板,和房间中的堕姬对视。 “就是你啊。”次郎说,“比不上千代一半的好看呢。” 任凭恶鬼怎么气得暴跳如雷,次郎只是平平地挥出一刀,将其斩首。 “太吵啦。”他高兴时彻底不再掩饰,撒娇般说道,“我得去为姬君置办产业啦!” 堕姬的头颅滚落到地上,她没有像其他恶鬼被斩落脱头颅后消亡,而是露出阴冷的笑容。 她无声呼唤道:哥哥。 次郎背后的阴影中,另一只鬼悄无声息地出现,相比容貌绮丽的堕姬,他更符合鬼的定义。 黑绿杂在一起的头发下是布满黑斑的脸,身材虽然高大但骨瘦如柴,病态的佝偻着。 如同鬼般丑陋的外貌,不,他本身就是恶鬼。 他出现得悄无声息,手中镰刀稳准狠地砸向次郎的后背,“就是你欺负我妹妹吧?你这个既不是人也不是鬼的东西!” 新出现的恶鬼要比堕姬强上太多了,妓夫太郎早就坐不住了,他藏在妹妹堕姬的后背上,觉得次郎和千代都碍眼极了。 说到底,谁都不可以欺负他的妹妹! 名叫次郎的男人散发出的味道不是人也不是鬼,妓夫太郎哄着妹妹观察了许久,发现了对方的弱点后才决定出手。 看似强大,但次郎的气场无疑在减弱,作为刀剑付丧神没有和心仪的主人结契,至今为止次郎都是靠着千代最初唤醒他的那几滴鲜血留存于世,自然力量会逐渐衰减的。 “长得不错,还有着这么强的实力,你这样的人一定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吧?”妓夫太郎妒忌地说,这一刻他和堕姬的表情惊人的相似,“还得到了心仪对象的认可……既然就不要到处招惹别人啊!” 次郎慢慢回头,挡住了这一击。 “她先要欺负千代的。”次郎认真答道,“真不讲道理啊。” 7、第 7 章 千代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酒精的作用下她本应陷入酣眠,但白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终究还是将她心神扰乱。 就比如那位拥有着三名妻子的鬼杀队队员,看对方的神情,并不像撒谎。 可这不对。 千代的记忆中,她没有家人,是一路游荡到花街,被现在的老板娘发现,带回了京极屋。 小孩子的记忆本就不牢固,但千代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应当是个孤儿。 【真的是这样吗?】 无数纷乱的回忆一闪而过,千代站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这是梦,清醒梦。 千代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她看到自己的手变得苍白且瘦小,脚下的冰面倒映出稚嫩但布满可怖青痕的面孔。 这是我……? 千代短暂的惊愕后便被拉扯起来,这具身体羸弱到可怕的地步,相比之下,千代的成年体算得上是身强体壮了。 只是被拉着站起来,千代便呼吸急促,一声接着一声发出刺耳的呛咳声。 “千代!振作一点!” 千代循声望去,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正焦急地说道——他穿着女式的和服。 这是她的兄弟。 千代缓慢地眨了下眼,周遭的雪雾消散许多,露出更多的人来。 她处于最中心,一同关切地望过来的还有她的父亲、母亲、兄弟和姐妹。 全部是她的家人。 千代有些奇异地想道,怪不得宇髄天元露出那般神情,只有亲身见过才会懂,血脉的力量如此神奇,不需任何鉴定便能认出。 她如此确定面前的人们是她的家人。 不过,这是要去哪?看样子不像是在安稳的环境当中。 千代还在思索着,她幼年的身体终于结束了惊天动地的咳嗽,转而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太可怜了,小孩子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缩着,像没有安全感的小鸟崽。 清醒梦对千代的影响一般,因此她在幼年的身体中可怜兮兮地干呕时还能空出心神思考一件事: 这么弱,怎么活下来的? 梦中的小千代给出答案,千代听见自己说道:“父亲大人,恶鬼就要追上来了,请将我留在原地就好。” “这怎么可以?!”陌生少年大喊道,他穿着鬼杀队的队服,雾气向后退去,露出更多穿着相似的鬼杀队队员。 “当然可以了。”那惊天动地的咳嗽硬生生止住,小千代冷静地说,“鬼杀队不能在我们这一代停下,要尽快摆脱追逐的恶鬼才是……父亲大人。” 她仰头同应当是她父亲的男人对视,男人有着和千代如出一辙柔和的轮廓,甚至是同样蔓延至额头,诅咒般的青色疤痕。 “那么大家继续前进吧。”千代的父亲说,他向前两步,抱起千代,“我和千代留下。接下来就由你替我带领大家前进吧。” 千代的父亲指了指最开始将千代拉扯起来的小男孩作为自己的继承人,他笑着做出不得了的决定。 好厉害。 千代注视着父亲力排众议,轻巧地在她的兄弟中选出了合适的继承人,然后抱着她目送大部队离去。 “抱歉,我们要一起留下了。”父亲轻轻说道,声音很好听。 “你可以走的,现在把我放下追上母亲他们还来得及。”千代犀利指出,“你只要加快脚步就行。” “不啦,本身我就活不久了。”父亲说,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睫毛下的眼睛像无机质的玻璃珠。 千代问:“眼睛……是看不见了吗?” “是呀,千代呢?能看到吗?”父亲微微低头,似乎是想要和千代对视,但只找到一个不伦不类的滑稽角度。 “能的。” 千代发觉父亲反而更加悲伤了,她猜测幼时的自己应当是看不见的才对。 回光返照? 父亲扬起唇角,口中却是叹息,“我多么希望你能活得长久呀,千代。” 父亲抱着她在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抱着千代的手微微颤抖,但却不肯放手。 “让我抱着你走完最后一段路吧,小千代。” 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千代被冻得感觉不到体温,父亲想必也是如此,为了转移注意力,父亲讲起了以前的事。 “我们一族最开始和鬼王是同出一脉的,自从他变成鬼,家族犹如受到诅咒,所有的孩子都体弱多病,为了活得长久男孩子小时候要穿女孩子款式的衣服……” 父亲讲着家族种种,包括组建了鬼杀队至今各种有趣或悲伤的往事,但总逃不开鬼王的阴影。 家族的名字是产屋敷。 “只有一直延续下去才会有希望。”他说,“要消灭掉所有的恶鬼才是。” “一定可以的。”千代说,“我们已经把鬼引来了。” 雪雾的尽头能看到陌生的身影踩着不紧不慢的脚步逼近,宛如看垂死挣扎的猎物。 “如果。”安静了一会儿,父亲说,“如果千代是健康的孩子,一定是最优秀的那个。” 陌生脚步声已经大到风雪都压不住,男人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不用看他都知道面前的鬼王是如何戏谑地打量着他。 父亲悄悄同千代说道,“他来了。” 然而怀里的孩子不会再给出任何回应了,小孩子的身体冰冷冷的,变得和所有没有生气的死物一般僵硬。 男人顿了顿,某个瞬间他爆发出强烈的悲伤,最终沦为沉寂。 “你是这一代的家主呀。”鬼王戏谑道,“被同伴暴露大本营的感觉如何?” 产屋敷家主叹了口气,小孩子的身体从他手中滑落,掉到深可及膝的雪地中,留下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坑。 雪变大了,想必过不了多久这个坑就会填上,再然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晚安,千代。”他说,又调转方向,对着来者笑道,“晚上好。” 梦结束了。 千代猛然坐起,她喉咙发紧,如同梦中那般大声呛咳起来,竟也吐出一大口血来。 她死过一次? 千代博览群书,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理由解释——但若把这当做纯粹的梦境,她也是做不到的。 最可怕的一点,千代熟识各种衣饰变迁,梦境中母亲和姐妹们穿的衣服昂贵但款式相当古老……几乎是一个时代前会流行的制式。 太离谱了。 无论是死过一次还是她实际年龄可能要有三位数,都过于离谱了。 回到当下,千代有些忧郁地看着地上那摊血。 不是好预兆,但似乎也没那么坏。 这是产屋敷一脉相承的直觉,但千代并不知道,她只是烦恼又庆幸次郎不在,次郎看到一定会大呼小叫,但这样一来也没人能帮忙处理了。 窗户嘎吱作响,千代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她嗅到了不好的意味。 这一夜未免太过漫长了。 唰! 暗处飞来的带子状不明生物将千代猛然勒倒在地。接着是一阵畅快的笑声。 “终于、终于让我找到了机会!”有声音哈哈大笑,千代一低头,和大笑的五官对视上了。 长着五官的衣带也太恶心了!!!还不如恶鬼呢! 千代想吐,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千姬……”另一道声音阴森森地说道,同时,声音的主人从暗处走出。 千代:。 “是你啊。”千代皱起眉头,“我应该怀疑你的,恶鬼。” 走出来的身影身着华服,发色雪白,艳丽的五官扭曲成满含恶意的笑容,正是堕姬。 堕姬没错过地上的血迹,她嗅了嗅空气,得意洋洋,“你闻起来很好吃。” 8、第 8 章 千代的头重极了,她还没从那光怪陆离的梦中彻底清醒,诡异的带子勒紧了腹部,有些想吐。 什么鬼不鬼,好不好吃的。 她听堕姬得意洋洋地说着她在花街上百年间的种种事迹,下意识道:“所以这么多年你都没正经学学乐器什么的?当下流行的话题也不懂?书也不看?” 房间中诡异的沉默几秒。 接着堕姬散发出铺天盖地的杀意。 啊啊啊啊气死了! 千代不提还好,一提堕姬就想起之前被对方冷嘲热讽的事,简直是奇耻大辱!区区一个人类! 又一条带子从暗处伸来,缠住千代的脖子。 千代咳嗽两声,冷淡地看了堕姬一眼。 堕姬:“你这家伙!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其他的人类可是会跪下来求我放过他们呢!” 找回了记忆的千代一点都不害怕,更多是对恶鬼这类生物厌恶至极。 正值夏季,但此刻千代耳边仿佛又传来了风雪呼啸的声音。 父亲问她:“千代,等下见到鬼会害怕吗?” 和堕姬的问话惊人地重合在一起。 千代眨眼,仿佛是想要把睫毛上不存在的雪花抖落。 她怎么回答的来着? 对了。 “当然不了,鬼也是人。”千代说道,并毫不留情地补充,“长得不如人类,三味线弹得难听,说话没礼貌,也不够优雅。” 脖子上的衣带更紧了,千代几乎能听见颈椎在不堪重负的咯吱作响。 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 在千代怀疑自己要被勒死前,衣带松下来,她听到堕姬恶意满满的耳语。 “对了,你知道为什么你的追随者没来吗?”堕姬说,“他呀,现在应该是被我哥哥杀掉了哦。” 千代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哦。”千代说,“那又如何?我其实没那么喜欢他,将我带出花街的是谁都可以。” 花街的某处,妓夫太郎的镰刀将次郎钉入地面,和丑陋的妓夫太郎不同,名为次郎的男人面容精致,甚至有着比肩女子的精致面孔,这让对自身丑陋容貌感到自卑的妓夫太郎更是怒火中烧。 凭什么啊!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妓夫太郎笑起来,次郎皮肤上蔓延而上的是紫色的毒,脸颊也爬上破碎的纹路。 “真过分呐……”次郎说,他金色的瞳孔有些涣散,剧烈的疼痛下仍然挥刀。 “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你们这些长得好看、人生顺风顺水的人是无法理解的。”妓夫太郎愤愤不平地说。 作为人类的妓夫太郎和妹妹在花街长大,作为花街的最底层,人类时期就没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次郎无趣地眨了下眼,他没有笑闹时面容更偏向冷淡,“没在说你,我听到了伤心的话。” “你赶不回去了。”妓夫太郎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根本没有作战能力嘛。” 次郎金色的眼瞳这才落定到恶鬼的身上,“真是的,酒都要醒了。” 妓夫太郎的直觉在发出警告,那振锋利的大太刀陡然发力,次郎顶着淬毒的镰刀站起,将刀贯进恶鬼的身体中,挥出完美的斩击。 “没用的。”妓夫太郎的头滚落在地,他的嘴巴还在说话,“没用的,就算你杀掉我……” 次郎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脸上的裂痕变得更大,像是即将碎裂的玉器,但他没露出丝毫痛苦的表情,顶着一身致命伤向着京极屋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裂缝越来越大,第三步的时候次郎的身影轰然破碎,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妓夫太郎嘟囔,“究竟是什么东西……算了不重要。” 拼着破碎也要给出最后一击,要不是他和堕姬是双生鬼,必须同时被斩首才会死亡,不然的话今夜说不定就要殒命于此了。 不过。 妓夫太郎扯开嘴角。 那非人非鬼的东西,不会以为在生命的最后杀死了他和堕姬了吧?牺牲自己换来喜爱的人类的存活,想必在最后一刻还在庆幸呢。 妓夫太郎捡起滚落的头颅将其接上,动身去寻找妹妹。 他们在游郭惹出了太大的动静,在让鬼王发怒之前,得尽快结束这一切。 。 堕姬指出:“你在哭,听到那个男人死掉的消息后。” 千代:“哦。你知道吗?我家人都挺喜欢哭的。” 她的兄弟将她从冰面上拉起来时就在哭,而父亲在听到她回光返照能看清世界的时候也悄然流泪。 真奇怪啊,产屋敷这个家族。十分的感性,但又没耽误做出每一个正确的决定。 千代眼中安静地滑下一串泪珠。 堕姬高声道:“哭是软弱的表现!” 千代垂下眼睛:“哦。” 之前被千代气得跳脚的是堕姬,但千代因为一个男人哭了后,跳脚的还是堕姬。 凭什么啊!她还不如一个男的吗?世界上有那多男的,挥挥手不就来了!何况这么容易就被杀死,根本不值得同情嘛! “那么来说说更多伤心的事吧。”堕姬坐下来,她对千代屋内比她多上太多的昂贵物件感到不满,挥手将摆满的宝物的架子打散。 屋子里传来巨大的声响,鬼的力气要远远大于人类,只是挥挥手,就差点让房屋倒塌。 千代注视着滚落到脚边的大太刀,“……好呀。” 大太刀静静地躺在地上,刀鞘划开,露出破碎的内里。明明今晚她试着拿起时,这振大太刀还不是这样的。 千代擅长观察别人,尤其是面对面时,除了对方的表情变化,随身携带的东西也是她观察的重点之一。 因此,对她不设防的次郎实在是露出了太多破绽。千代不介意别人为她散尽家产,但千代不喜欢别人因为她而付出生命……这种滋味并不好,即使这个别人是一振刀。 “你毁掉了我的刀。”千代说,“你会下地狱的。” 大太刀剧烈地抖动起来。 因重伤不得不回归本体的刀剑尚有一丝意识,急得团团转时听到了炸雷般的消息。 千代知道?! “说实话,比起男人,我更挺喜欢这振刀。”千代继续说道,“他和其他的都不同。” 那些欢喜的瞬间,大太刀会笨拙地想要掩饰表情,悄悄诱导千代拿起大太刀又会变得纠结和愧疚。 见鬼的来保护她的追随者,这就是她的刀! “这就是你的遗言?”堕姬说,无论千代说什么都让她感到不满,现在堕姬又觉得千代当花魁当傻了,连骂人都不会。 “嗯。”千代说,“你要从哪里开始吃?我建议是心脏,这样你还会发现我连内脏都比你好看。” 千代又开始讲刻薄的话,伤心过后,骄纵的性格占了上风。 来气啊。 这花魁顺风顺水当了这么多年,因为同行恶意竞争死掉真是太不光彩了! “那就满足你!”堕姬怒道。 “轰!” 二楼的护栏倒塌,从中飞出的人影重重落下。 刚歇业的京极屋立刻吵闹起来。 “不许看,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去!”老板娘厉声道。 千代慢慢眨了下眼,从二楼直接摔倒一楼,对于她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可是受不住。 小腿好像骨折了。 “做得好。”堕姬对老板娘说道,“你是个聪明人。” 老板娘低下头去,竭力不去看大厅正中央跌落在地的人。 “哇塞。”千代说,“就这么想当花魁啊你。” 鲜血从花魁身上蔓延出来,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然而她漆黑的眼瞳中没有恐惧,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周遭一切。 怪不得老板娘让她赶紧走呢。 堕姬竟真的掏出了千代的心脏,红色的肉块在鬼的手心跳动着。 大量的鲜血喷洒下来。 “遗言的话……”千代将涌上口舌的血腥味咽下,“没有遗言,赶紧的给个痛快得了。” 堕姬似乎是想要看猎物垂死挣扎的模样,束缚千代的衣带散开了。千代扑倒在布满裂痕的大太刀上,被破碎的刀片割破手掌,迸溅的血液立刻将破碎的缝隙填满。 疼啊。 千代眨掉糊住视野的血色,她跌倒在地,和老板娘对视上了。 老板娘受到极大的惊吓,连连倒退。 花魁眼珠动了动,向着门口的方向转动了一下,她在笑。 老板娘认识了千代很多年了,因此在这样可怕的时刻,老板娘也能下意识猜到对方想说什么。 还是那般戏谑,如同之前一个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千姬懒洋洋的对她说“快滚吧你”。 但这不一样啊! 明明都要死掉了!为什么不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 千代抿紧唇,她握住刀柄,慢慢直起身来。惊人的是,失去心脏后,她仍然能够动起来。 女孩子深吸一口气,大量氧气灌入体内,胸口的血竟渐渐止住了。 堕姬扬起眉毛,“你从哪学来的呼吸法?凭借这个就想打败我?” 千代踉跄两步,大量失血使得她头晕目眩,耳膜也轰鸣着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因此她没能发现堕姬倒退了两步,用惊诧的神情看向她身后,也没能发现手中刀剑在疯狂地吸收溅落其上的血液,并逐渐恢复完整锋利的模样。 而夏夜的风变了方向,破败的房间窗台上多了个新的来客。同样是花魁打扮,身量要更高大,他有着雌雄莫辨的美艳面孔,红色的眼影衬得一双金瞳在暗夜中褶褶生辉。 那绝不是愉快的表情,他骤然出现在夜色中,唇角带着冷冷的笑意,目光却柔和悲伤地注视着垂死挣扎的人类花魁。 虽然彻底降临于世,但他认定的主人已然命不久矣。 “千代……”他无声念着。 千代举起刀剑,真奇怪,曾经沉重的刀剑此刻拿起变得不再困难,千代仿照着记忆中次郎的动作挥出一刀。 但还是太过无力了,她不懂如何发力,也不懂该如何以最快的速度砍落敌人首级。 为什么没有强健的体魄!为什么偏要被困于羸弱的身体中! 她用力眨去眼中雾气,忽略掉越来越大的耳鸣声。 轰鸣声愈发大了,眼前也漫起白雾,仿佛有无形之物要将千代的意识拖往更深处。 决不能就此结束——! 在千代的背后,次郎微笑着,在千代后继无力之际握住她的手。 “现在结束未免有些早了。”次郎说道。 愤怒的火焰同样在次郎的眼中跳动着,他偏头望向堕姬滚落在地的头颅,“竟然还活着呐。” 堕姬恐惧地大喊:“哥哥!还不快来帮我!” 妓夫太郎赶来,并没有为堕姬出气,而是谨慎地在堕姬身前站定,将妹妹护在身后。 次郎的气息变了。 数分钟前交手时,次郎还弱得一塌糊涂,而现在对方完全变了个模样,连带着周身的气场也发生改变。 艳丽的布料、华丽的饰品,还有精致的妆容一层又一层地堆砌起来,远远望去,就是十成十美艳的花魁了——如果无视他腰间沉重的酒坛和极为狭长的刀剑的话。 和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次郎的气场,他仅仅是轻描淡写地一瞟,大声嚷嚷着疼痛的堕姬便闭上了嘴巴。 这对兄妹鬼居然还没杀死。 次郎的目光淡淡地掠过不远处的两只鬼,他无暇顾及那两只鬼的死活,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摆在面前。 他是历经百年形成的刀剑付丧神,因千代的一滴血而现身于世,获得了不算强也不算弱的躯壳,又被千代的心头血降临于世。 ——但那又如何?代价是千代的死亡。 挥出那一刀后,千代的双眼失去光彩,委顿在次郎怀中犹如失去灵魂的人偶。 “……千代。”次郎呼喊道,他扯出不太好看的笑容,“抱歉……我为次郎太刀……是您的刀。” 一片安静。 千代动了动,她的手指间全是未干的血,毫不客气地抹到次郎干净的脸颊上。 这就是次郎的真身吗? 最后的最后,千代对次郎笑了笑,阖上双眼。 ——为什么要道歉呢? 对千代来说,无数迟来的道歉、未尽的悔恨都比不上眼前的美景。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呀,次郎。 9、第 9 章 千代的意识在飞速下坠,这次不再有什么牵挂的事了,她顺应着那股急迫的牵引沉入黑暗。 在陷入黑暗的那几秒,千代悄然回味了一下最后一瞬次郎的打扮。 花魁的刀自然应该是花魁的模样,千代还怪喜欢次郎那一身。她喜欢色彩鲜明的存在,至于次郎的道歉,她觉得无所谓。 为什么要道歉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方式,若是次郎一登场就要认主说什么拜领主命之类的鬼话,千代反而会让对方赶紧滚开。 因此,千代也不觉得没有给次郎留下什么话就离开是件很大的事。 死者为大嘛,她乐观地想,才认识几天,次郎调理好心情找下任能使用他的主人就完事了。 若是千代的侍女橘在,一定会眼泪汪汪地控诉她不讲感情。但千代表示,在游郭这破地方,谁把感情当回事,最后怎么死的不知道——她能愿意让次郎给她赎身,已经是天大的偏爱了。 不过无论是次郎,还是橘,都听不到千代内心的想法,视野由暗转亮,千代回到一片冰天雪地中。 四面八方是厚厚的积雪将千代牢牢盖住,她不再是第一视角,因此能清晰地看到幼年的自己和父亲的尸身在冰雪中倒在一处。 鬼王不知所踪。 哦,提起鬼。千代烦躁起来,这帮鬼是一点好事都不做,除了让人家破人亡还是让人家破人亡。 很长一段时间梦境都没有变化,千代像游魂一样在原地无所事事地等待着。 她附身凝望着父亲的脸,这位产屋敷家主有着和她一样偏向古典的五官,不过,比起千代张扬明亮的走向,父亲看起来要更温和一点。 千代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着父亲的面孔,安静地在雪雾弥漫的空间中等待着。 这算是死前的走马灯?死也死个明白是吧。 千代不能再确信自己在幼年便死掉了,那么活到现在的是什么?鬼吗? 她也没有吃人的想法啊,而且又一次死掉了。千代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会在每夜睡去后无意识的到处吃人了。 在千代给自己定罪前,场景出现了变化。 雪渐渐停了,雪花反射的盈盈微光下,空气中逐渐出现了其他的生物。 像虫子一样的东西。 有的是从地面冒出来,有的是从雪花中钻出来,有的凭空出现,仿佛一直就在半空中一般。甚至还有从父亲尸体上钻出来的。 各种各样像是虫子一样的东西挨挨挤挤地围了上来,挤在小孩子的尸体表面,表达出对千代无穷的喜爱。 一层又一层,到了最后,千代几乎要看不见自己小时候的尸身,只能看到雪中隐约一个人形。 好可怕…… 千代刚浮现这样的想法就被拉扯回第一视角。 千代:!!!不要啊! 全部都是虫子啊啊啊啊啊啊! 她又想哭了,被吓的。 无数挨挨挤挤的虫子中有一只挤了过来,钻到了千代身体里。 千代无声尖叫,奈何在梦境中她没有支配权,连声音都发不出。 不过就像是走完了必须的程序,千代又被踢回第三视角。 虫子们仍然挨挨挤挤,亲密地贴在小千代的身上,像被子。 直到过了好久,千代看虫子看到麻木,甚至不再害怕,无聊到给这些虫子分成各种种类,虫子们才悄悄散开,直至消失。 千代惊觉梦中的时间过了足足一年。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寒冬。 身边死去父亲的尸身已然腐烂,看不清面目。就在这时,出现了新的变化。 随着簌簌声响,虫子们呼啦一下散开,紧接着小千代摇摇晃晃地坐起来茫然地注视这个世界。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于身边的尸身只是扫过便移开视线。 千代目瞪口呆。 不对……起死回生? 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那些虫子的杰作。 小千代打着寒战爬起身,摇摇晃晃地在雪地中前行,天地间安静地只有小孩子走路的声音。 再然后。 小孩子在第三天的清晨再次停止呼吸,没能挺过饥寒交迫的恶劣环境。 雪落在小小的孩子身上,虫子们再次一拥而上。 来年的冬天,小千代准时睁眼,向前走了一段,再次死于寒冬。 如此循环往复,一年又一年就这么过去。 千代有点懂了,她应当是被长得像虫子的奇怪生物选中了。每当幼年的她死去,虫子们便会出现,用不知道什么方法将她的身体修复,直到第二年,她便又会清醒过来。 一旦理解了这点,这些虫子们也就变得可爱起来。 千代粗略的数了一下,她足足被冻死了三十多次才走出了这片人迹罕至的荒原。 在反复的沉睡与清醒中,硬生生熬过了漫长的冬天,小千代在春天醒来。 紧接着影响到小千代存亡的问题是产屋敷一族的诅咒。 每死亡一次就要等待一整年的时间来沉睡,小千代熬过了冬天但又开始频繁地被产屋敷的诅咒杀死。 某一年的死亡后,小千代醒来时额头的青痕稍稍向上消退了一点。 代表诅咒的青色疤痕一点点消散,一直到完全消失,过去了五十个春天。 千代也硬生生看了五十个春天,就算梦境的时间有所加速,五十次的沉睡苏醒也是个大工程。她从周遭村子的变化中感觉到时代正逐渐向她熟悉的靠拢。 但小千代什么都不知道,她按照本能不断地向远方前进,绝不在原地停留,因此没有人发现在她身上发生的神奇事件。 小千代只是在又一次的苏醒后苦恼于什么都不记得,以及身上的衣物破得像是乞丐。 她在灌木丛下轻巧地爬起,像雏鸟般抖落一整年分量的泥土和灰尘,步伐轻快地汇入难民们的队伍去往下个未知的目的地。 小孩子下意识地咳嗽几下,困惑地发现自己不需要咳嗽。 也不需要眯起眼睛看清东西。 是健康,无需再担心那份致命的诅咒,血液在小千代的血管中安静地流动着,去往该去的地方,绝不逆流。 健康的小千代一路流浪到村镇,又继续走下去,在路边被老熟人捡到。 “喂,你。”年轻的老板娘还不是老板娘,她是游郭上有名的花魁,只不过岁数不小了。 小千代抬头。 身为花魁的老板娘笑道,“你还怪好看的,跟我走吧,有饭吃。” 这就是千代记忆的最初了,时间一直到现在,千代没有再死亡。 光线一点一点暗下去,周遭一切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千代自己站在黑暗中。 她身上是华丽的十二单衣,甚得千代的心意,唯一缺点是周遭安静到有些无趣了。 千代踮起脚尖,身上昂贵的配饰叮当作响,她隐约知道这是个岔路口,后面是通往地狱,而前面是去往好地方,比如天堂什么的。 她当然是不需要去地狱的,那只讨厌的鬼才需要去。但若是直接往前走,千代也是不愿意的。 于是她遵从心意停留在原地。 千代对着空气喊道:“有人吗?” 没人回答她。 千代又嘟囔道:“那么按照惯例,是不是该让我复活了?” 还是没人回答她。 千代又说:“打个商量呗,再醒来的话我不想失去前面的记忆,毕竟是好不容易想起来的,你们懂吧?下次还得费心让我想起来,不如咱们直接跳过这一环节……” 她碎碎念着,发觉脚下亮起来,一条泛着莹莹光芒的光河出现。 千代不说话了。 她再次看到了无穷无尽的“虫子”,像记忆中的那样,眨眼间便在空气中出现,尽情舒展身体。 “你们好呀。”千代用气音说道。 半透明的生物们摆动着鞭毛,上下浮动,仿若回应。随着千代移动脚步,它们哗啦一下子散开,又期期艾艾地靠拢。 “……你们会帮我的,对吧?”千代抿了下嘴唇。 她极其擅长对人类提出自己的要求,并根据对面的反应随时调整做法,但对面不是人类这一点让千代有些不习惯。 不过,虫子们上下浮动着,一点一点靠近了,一如既往地亲近千代。 千代忽然就心安了,她如此确定那是虫子们同意的信号。 “那么我还有个小要求。” 千代伸手接住一只长得像小龙的虫子,它似乎是尾巴的位置舒展开,化作黑色丝线缠绕住女孩子的手腕。更多的虫也因此靠近过来,争先恐后地落于千代素白的掌心上。 “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千代巧妙地说道,“毕竟产屋敷的诅咒都能代谢掉,其他的也不是难事,对吧?” 虽然代谢掉诅咒用了五十年。千代在心里小声补充道。 虫没有回应,它们似乎除了表达对千代的喜爱就没有其他反应了,就连那喜爱也偏向于本能的贴贴请求。 千代无视了这一点,得寸进尺地说出真正的诉求: “我想要杀掉恶鬼,唯有这件事是一定要达成的……所以帮忙把我的体质变得更适合战斗吧。” 虫子呼啦一下散开,这下没有一只留在千代身上了。 千代:“……喂!” 她不高兴地嚷嚷,“又没有要求让我一夜之间变成杀鬼天才,只是要更强大的体魄,锻炼身体、学习战斗技巧之类的我会看着来的,这要求怎么过分了?!” 脚下的光脉变得更亮了,虫子们装聋作哑般掠过千代,纷纷汇入一望无垠的光河。 千代犹豫几秒,决定也顺着光亮的延伸方向前进。 光脉的尽头端端正正放着一只酒盏,看着还挺像千代常用的那一只。 千代在酒盏前站定,同时,酒盏底部泛起亮光,闪烁着光脉的酒液神奇地一点点填满了杯子。 她鬼使神差地将其拿起,冥冥中有声音在催促她喝下去。 千代闻了闻,味道不像是人类酿酒师能够制造出的产物……怎么有点熟悉? 生机勃勃的味道,感觉是生命力凝结成的琼浆,若是每次死后都喝这样的酒,复活确实可以理解。 但话又说回来,味道真的很熟悉。 脑中有各种细小的声音在催促着千代将其喝下,在这个紧要的档口,千代低头嗅了嗅酒液。 “别催。”千代理所当然地说。 嗯,真的很熟悉。 ——这不就是次郎拿来的酒的味道吗?!稀释了无数倍的那种! 千代:…… 她放下酒盏,“抱歉,我不能喝。” 虫一下子就急躁起来。 “嗯……也不是不能喝,”千代认真地讲道理,“首先,你们不是人类,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人类需要稀释很多倍才能喝?” 虫漂浮着,也不知道是装死还是真的听不懂。 酒盏中的酒液却一点点降下去,最后只留下几滴,也是,这里没有水什么的用来稀释。 虫又开始催了。 千代这才勉强点头,“好吧,一点点,看起来可以接受多了。” 黑暗的空间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千代再三审视酒盏中的液体,最后耸耸肩,一饮而尽。 酒盏从她手中滑落,那液体确实充满了生命力,千代喝下的瞬间就明白了这种东西不能多喝,否则说不定会变成其他物种也说不定。 意识再次模糊,千代隐约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中被抽离,作为代价。 她将获得足够战斗的强大体魄,而属于千代的某个东西将永远地留在这里。 好呀,等价交换。 千代微笑起来,她预感这次怕是要睡上一大觉,很久、很久之后才能醒来。 10、第 10 章 时间回到千代刚停止呼吸的时刻。 “看着我……千代,请看一眼我真实的模样吧。”次郎轻轻说道,“抱歉,最开始不该骗你的。” 明明是两名花魁凑在一起仿若耳鬓斯磨的美艳景象,配上次郎的声音只剩下了惊悚。 妓夫太郎后退一步,他的直觉在发出警报。 “我不知道……但以后不会再有像千代一样的人让我想要一起共饮,一起出行了,想到这一点,心中就有些空落落的。但是,千代染血的样子也很可爱……可怜又可爱。”次郎继续说,竟微笑起来。 然而不会再有人回应了,堕姬接上脑袋,刻薄地说道:“你这家伙看清楚,她已经死了!” 求妹妹管住嘴教程。 妓夫太郎拦下次郎挥来的一刀,这次是他的头落地了。所幸堕姬已经恢复,几个呼吸间妓夫太郎也恢复如初。 天要亮了。 妓夫太郎一把捂住还要说什么的妹妹,将对方拽入黑暗中,悄悄遁走。 次郎没有阻拦,倒不如说,他所有心神都停留在怀里的人身上。 次郎最后看了眼蒙蒙亮的天,千代彻底变得冰冷。 “好吧,就到这儿了。”他把千代安置在还算整洁的床榻上。 千代的呼吸彻底停止,当啷一声,大太刀摔落在地,再无次郎的身影。 “还没结束呢。”次郎只留下这样的余音。 三天后,同主公复命后的宇髄天元再次前来,却听说京极屋的花魁已然换了一个。 “上一个呢?” “上一个啊,听说被闯入的恶客攻击,坠楼受了重伤。”被宇髄天元拦住的客人长吁短叹,满是可惜,“可惜啦,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有这个眼福了!” 宇髄天元:! 他急匆匆地前往京极屋,后者拒绝了他的接待。 “您应该听说了,本店的花魁已经是另一位,按照规矩,见花魁要从头按规矩来。”老板娘说,她神情冷淡,不似之前的热切。 “换言之,不管是寻亲还是怎样,您来的真不是时候,请回吧。”老板娘冷冷说道。 “等下,至少让我把千姬的遗体带走吧!”宇髄天元急忙说道,“她真的和我家人有亲缘关系!” 老板娘不留情面地在宇髄天元面前关上大门。 只是一夜,京极屋就发生了巨大变化,千姬被恶鬼杀掉的当时只有老板娘在现场,千姬死亡后,蕨姬也暂时消失,走之前狠狠威胁老板娘要将花魁之位给她留着并且不要声张。 老板娘自然是惜命的,毕竟看过了蕨姬被砍掉了脑袋又若无其事接上去的场面,谁还敢违抗对方的命令。 只是,她总是能回想起千姬挥动大太刀的模样。 十足动人。 算了。 “告诉门口那个,要拿出和千姬有亲缘关系的证明,不然别想带走她。”老板娘吩咐晴子。 宇髄天元还真有,总算是将千姬的遗体从京极屋带走了,一同带走的还有一振锈迹斑斑的大太刀。 “这把刀沾了血,不吉利,一起拿走吧。”老板娘原话是这么说的,“除此之外,其他的东西别想要了。” 一切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名动游郭的花魁最后相伴的只有一振大太刀。 宇髄天元不知要露出什么表情才好,如果他不当天离开呢?如果他当时再耐心一点劝千姬和他走呢? 如果…… 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老板娘口风极紧,对当夜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宇髄天元怀疑是恶鬼所为,但鬼杀队来来回回巡视了很多遍,都没有鬼的蛛丝马迹,更像是有鬼路过袭击所为。 当务之急是趁尸体没有腐烂前,将其带回鬼杀队。 宇髄天元如此想道,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盖住尸身的白布。 花魁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安静地躺在担架上。除了胸口明显的伤势,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 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一副随时就会睁开眼的闲适模样。 “这究竟……?!” 鬼杀队总部。 这一任的当主产屋敷耀哉轻轻翻动书页,他垂下眼睑,握紧了传来千姬死讯的信纸。 “……千代。”产屋敷耀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忽然,他落下一串泪珠。 来自鬼杀队的事后调查,这位千姬同恶鬼战斗到死亡。 现场能看出挣扎的痕迹,千姬手上明显是初学者挥刀施力不正确留下的挫伤。 那样的大的刀剑,从未经过训练的千姬是如何努力挥动的呢? …… 千代做好了等很久的准备,她顺从意识模糊的惯性,但很快又清醒过来。 千代:“……” 不要啊,改变体质这种要求很明显就是需要很多年的时间,睡一觉的话只需醒过来就行,如果是强制清醒着在黑暗中过上很多年……太可怕了! 千代表示拒绝。 然而意识的清醒完全读不懂空气,千代一旦开始思考,清醒的速度陡然加快,再然后,能感觉到眼皮上的微光,五感也在复苏,千代听见周遭吵闹的声音。 ——她醒了过来。 “所以,欺骗了姬君,还缠着对方使用自己……是这样的吗?” “哈哈……这么一说,确实……” “太欠考虑了!” “呜哇……已经在反省啦!” 吵闹的源头找到了。 有人在她头顶吵架,也不对,准确来说是其中一方在单方面挨训。 挨训的那道声音很熟悉,千代想了想,男孩子还爱用黏糊糊的语气撒娇的,可不就是次郎吗。 另一道声音则极其冷淡,光听声音就能知道是位极其严肃的人。 次郎嘟囔着走出去,千代慢慢睁开眼睛。 入目是传统的和室房间,千代躺在地上的榻榻米上,仰头能看到门外风景开阔,是同样充满传统风格的庭院。 啊,门口还坐着个陌生人。 千代爬了起来,身上是她被堕姬杀死前的那套衣服,令人惊奇的是,本来破破烂烂的衣服如今完好如初。 “您醒了,次郎去收拾庭院,很快就回来。”陌生男性说道,他梳着高马尾,有着和次郎相似的五官,眼尾有着相似的红色眼线,但没有艳丽的妆容作为搭配,反而穿着素雅,有着神官的气质。 和次郎不同,是个很讲规矩的人。 “您好。”千代也礼貌回应,“请问您是?现在的情况……?” “在下太郎太刀,是次郎的哥哥,同样是刀剑付丧神。”名为太郎太刀的男性一板一眼地说道,“这里是名为本丸的地方,次郎将您带到了这里……抱歉,次郎的行事实在是不成熟。” 千代拢起头发,幸运的是桌子上有镜子和备好的水盆,她打量了一下,开始梳洗。 太郎太刀也随之礼貌地将拉门合拢,只留一条缝隙同千代对话。 “有什么好抱歉的?”千代漫不经心地说,“这里风景很好,也足够大……看来次郎的财力还蛮充足的嘛。” 没错,这才是千代的首要关注点。 无论如何,想要拥有一位花魁,财力是第一位的。 然而太郎答道:“不,按照规定来说,这座本丸是属于您的。” 千代:嗯? 她还从未听过自己名下还有这样的一处房产,或者说,就算有人赠予,也会被京极屋收走的。 “是这样的……”太郎耐心解释起来。 世界上是存在管理刀剑付丧神的组织的,名为时之政府的存在为了和扰乱历史的溯行军战斗,唤醒了刀剑,招募而来的审神者可以驱使刀剑战斗,因此每位审神者都有分配的本丸,以及各种资源。自然,无数本丸中会出现同一把刀剑的无数同位体。 千代若有所思,“但问题是,我从未答应过要成为审神者。” 太郎顿了顿,他的表情不太好,“这就是抱歉的部分了,次郎跳过了这些步骤,先一步和您缔结了契约。” ——就是强制上岗的意思。 千代若有所思,“所以,因为次郎选择了我,他的所有财产默认归属于我——刀剑付丧神在时之政府这么没有人权?” “本质上都是刀剑,是可被驱使的武器。”太郎答。 所以根本没有人权一说。 千代回忆,这个契约可能是在和堕姬战斗时大太刀大量吸收了她的血液缔结的,她可是清楚记得再次出现的次郎完全变了个模样,气势更是完全变了。 不过,根本没坏处嘛。 绑定武力值爆表的刀剑付丧神,还打包附送全部身家什么的,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太郎见千代接受良好,感到头疼。 虽说他和次郎是兄弟,但时之政府有无数振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太郎是时之政府派来解决此事的工作人员,这振次郎绝对是最难管的一振。 是最难管的本灵,所有的次郎太刀都因这一振的存在而存在,其本身更是不安分,跑到其他位面选定了主公。 但这些都不能和面前的姬君言明,太郎一向冷静自恃,也不禁对眼下的情况感到头疼。 “还有,您并不是在常世。目前您只是意识出现在此,您的身体还在应该在的地方……这也是次郎自作主张的一部分。”太郎太刀很委婉地提醒千代,在他看来,千代已经死亡,留在这里是次郎强求的结果。 ——自然这也是次郎违规的一部分。 即使只有灵魂也要挽留,绝不接受千代死去的结果。 次郎在最后做出这样的选择。 “怪不得衣服变得完整了。”千代感慨。 太郎:…… 他跟不上面前这位姬君的思维跳跃速度了,每一个问题对方的关注点都和预估的不太一样啊…… 再然后,千代就不说话了,她陷入了思索中。 现实中的身体应当是和之前一样,陷入了死亡状态,要等调整好后才能醒来,真的很担心身体会不会被恶鬼吃掉啊……不过之前每次在野外也没被吃掉,说不定死亡状态的自己不好吃。 千代很乐观,同时,她意识到随着死亡京极屋花魁的身份也随之结束后,更是懒得端架子。 甚至意识到自己是被次郎强行拉到这里来千代也没生气——好耶!是休假!本丸看起来很大,很适合到处游玩。 “呜哇哇——千代你醒了!大哥你为什么不叫我!” 次郎扑了过来,他一身花魁才会穿的华丽和服,踩着木屐狂奔而来。 千代无奈望天,熟悉的吵闹感。 当然次郎最终也没能扑过来,他身边更高一点的兄弟阻止了千代即将被次郎压扁的惨剧。 又吵闹起来,当然,是次郎单方面在吵。 他还是老样子,一会儿抱怨哥哥太郎太刀过于严苛,一会儿又期盼地顺着太郎的空隙拼命向千代那边望去,一副精力十足的模样。 但一切吵闹都在千代梳洗完推门出来截止。 上一秒还在抱怨着本丸酒不够了的次郎猛然闭上嘴巴,他刚刚吵闹着要见千代,现在却连和对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千代扬起眉毛。 毫无疑问,次郎真正的形态美丽极了,即使是高大的身材穿着繁重华丽的女装也不显得诡异,反而衬托得妆容更加艳丽。 若要千代来说,只有这样才轮得上当花魁……打住,她现在已经不是了,这种没用的职业病可以没有。 千代回过神来,次郎已经在她面前跪坐,俯首深深拜下去。 “……。” 11、第 11 章 “哇。”千代发出一声感慨,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大太刀因俯首而露出的光洁后颈,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次郎还是了解她的,道歉只会引来更多的反感,反倒是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很长的时间,千代都没有说话。 次郎心里忐忑,太郎说得没错,他仗着千代的纵容擅自干了太多事情,如今千代再怎么生气也不为过。 “我听太郎说了,你主动要成为我的刀。”千代跳过中间很多步骤,很直接的说道。 好耶!没生气! 次郎高兴地直起身子,“那么人家是次郎太刀,以后请多多指教!”太高兴了连女性化的口癖都没藏住。 太郎皱起眉头,太容易原谅会让刀剑得寸进尺,最后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说到底,刀剑终究不是人类。 “不呀。”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前花魁笑起来,“不是多多指教,是要安安分分的成为我的刀才是。” 次郎:?! 感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其他的呢?”次郎头顶冒出问号,“不要和我一起喝酒了吗?也不一起出去玩了吗?” “看心情吧。”千代轻松的说。 次郎跳起来抗议:“这不对吧!明明之前还说好了要让我带走您呢!” 千代笑起来,回答道,“是哦,这件事的话,随便一个我看顺眼的人都可以,刚好次郎你在我身边来着。” 次郎:!!! 太过分了! 饶是严肃的太郎,都忍不住想要上扬嘴角了。 本以为是被刀剑付丧神迷得神魂颠倒的姬君,没想到是反过来将付丧神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类型……看来不用担心了。 “这不对吧!”次郎大声抱怨,“您那时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这很对啊。”千代懒洋洋地说,“那时候我是工作状态,哪个花魁说话是作数的?” 次郎缓缓裂开。 “就是这样,”千代总结道,“让我们从头开始……次郎太刀对吧,我记下了。” “好吧,只要是千代……重新自我介绍吧,人家是次郎太刀,正如您所见,我和大哥一样是被供奉的大太刀,不过我和兄长可不一样,我是努力一下还可以被使用的那种大小。话虽如此,果然还是太高了呢。”次郎如是说道。 到这里还不是结束,一切都发生得太过匆忙,次郎难得没有使用上扬的声线,而是简洁明了地说明了后续以及现状。 最重要的是,他急着将千代的灵魂拉入本丸,没能来得及杀死恶鬼。 “好吧。”千代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和之前一样柔柔的。“没关系的。” 次郎困惑地抬头。 千代坐在软垫上,微笑着,“因为我决定要亲自杀死恶鬼。” 她轻描淡写的说道,就仿佛次郎再说今天下雨没带伞这样的小失误一般。 “可是──”次郎脸上的困惑更甚,他紧急思索如何向千代解释对方已经死亡这件事。 任谁来看,千代都是彻底的死亡状态,而又有一种说法,在刚刚死亡时,灵魂自身是意识不到这件事的。 等到意识到……无论是变成怨灵,还是彻底消散,都算不上是什么好的事情。 太郎咳嗽一声,“姬君,还请节哀。” 千代疑惑,“节哀?谁死了?” 次郎和太郎都看向她,露出纠结的神色。 千代:“……我没死!我还活得好好的呢!” 等一等就能刷新复活的那种! 千代很快明白了对面的两振刀剑在想什么,她抱起手臂,“抱歉哈,在恰当的时间我会活过来的。” 次郎问,“那么要多久千代能重新活过来呢?” 千代:“嗯……我不确定,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十几年,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几十年吧。” “……” 随着千代话音落下,现场沉默了几秒。 次郎小声说道:“千代,那个可能不叫复活,那是往生。” !气死人了!还是没信对吧? 千代不说话了,用眼睛瞪着次郎。 次郎一缩脖子,转移话题,“哎呀总之一起去参观本丸吧!” 意识不到死亡也是好事哈。 确认好所有事项后,次郎便和大哥在本丸开启了一场大扫除,说是扫除,实际上是带着千代在本丸参观一圈。 这处可供审神者和刀剑同时办公起居的建筑范围极大,不仅有大量可以住宿的空房间,还有农田、马厩、厨房之类的场所。 不过这座本丸只有千代和次郎,根本用不上这些。 千代点头表示了解,再然后是庭院正中央从未见过的机器。 “这个是可以进行时空跳跃的机器,刀剑男士以此去往过去的历史同时间溯行军战斗,需要注意的是,不可以改变过去。”太郎讲解道。 “要试试吗?”次郎兴致勃勃地问千代。 “好哦。”千代也很是好奇,她的记忆足有百年,但实际上百年的时光中一直在与死神搏斗,过去的风土人情是没体验过的。 时空穿越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很快他们就站在陌生的战场上。 丑陋的骨架型怪物排成一队,向他们冲来。 “只需要消灭他们,再原路返回就好。”太郎说,准备随时应对不测。 举手之劳,他顺便担当了新人助手的职责。 “我来吧!”次郎自告奋勇。 “我来。”千代却说。 她不由分说地从次郎身侧拿走了他的本体。 “!”次郎惊讶一瞬,才意识到千代在本丸并不是在说气话,是实打实的想要战斗。 是好事呀! 次郎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热情地向千代介绍该如何使用他的本体,一度无视了逼近的溯行军。 “他们来了。”太郎提醒道。 “不要怕,千代。”次郎悄声说道,“战斗就是那么一回事。” 千代握紧大太刀的刀柄,手腕稳稳的,即使体力仍然有限,但她能感到身体中有着无穷的可能性在等待着她发现。 “灵魂的状态会采样自身体,但若要磨练灵魂,反过来也会影响到身体。”次郎说,“最重要的是意志力。” 意志力……说实话千代最不缺的就是那种东西,要不然她早就在大雪中彻底亡去,或者是迷失在光脉之中了。 大太刀被轻松挥动,这种武器攻击范围极广,一击就能将那些形态各异的骨头怪物打散。 “看招!使劲挥舞的话就会打到!”次郎兴奋地喊道,那副高兴的模样好似是他本人将敌人打倒的一般。 ……千代用的是次郎太刀,四舍五入也算是这样吧。 一队的溯行军还剩下半数,那么接下来就是要防守,也就是应对溯行军的攻击。 太郎默默挡住了一些攻击,在他看来千代一看就是从未接触过战斗的弱女子,一上来就要面对这么多的敌人,实在是强人所难。 更何况,在时之政府,审神者并不需要亲自上阵。 面对初学者,尤其是柔弱的审神者,应当给予足够的保护和照顾才是。 然而,太郎用余光看去,他的弟弟次郎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就这么任由千代拿着他的本体,高兴地指导着女孩子该如何挡下即将迎面而来的攻击。 “不需要害怕。”次郎说,“防守也很简单……看清楚他们的攻击轨迹。” 在集中精神的情况下,千代确实看清了。 抛开恐怖的外表,这也眼眶中闪烁着鬼火的骨架子们的攻击方式挺简单的,奈何千代完全是个新手,在多个敌人攻来的情况下并不能反应过来。 因此她只是堪堪躲过了第一只的攻击,面对迎面而来的刀光束手无策。 太郎:! 他就知道!次郎总是要更喜爱俗世,连带着也对很多事情看得很开。 就比如这种情况下太郎认为应当将保护审神者放在第一位,而次郎却认为应当让千代放手一试。 但不代表要将姬君的安危置身事外啊! 在太郎挥刀拦下攻击前,次郎已然做出了新的行动。 以一身艳丽花魁装作为出阵服的大太刀轻飘飘地从女孩子身后探身,徒手挡住了砍向千代的一击。 刹那间大量鲜血从次郎身上喷溅而出,当事人仍笑容满面。 “当躲不过的时候,继续攻击就好了,毕竟大太刀在机动方面还挺薄弱的。”次郎若无其事地说道。 千代看了次郎一眼,明明用身体接住攻击的时候速度很快,说什么机动不足的鬼话。 大太刀在千代手中再次挥动起来,剩余的溯行军烟消云散。 “好耶!回城!回去一起喝酒庆祝吧!”次郎顶着一身战损振臂高呼。 回程的路上,千代低头看着手掌,皮肤光滑没有茧子,一片苍白的颜色,但其中有什么却改变了。 更稳定、更有活力,也更……充满希望。 千代笑起来,她不经意回头,和次郎对视,后者不知道注视了她多久。 “看什么。”千代凶巴巴地说。 次郎弯起眼睛,他也在笑,手里还拿着形影不离的酒坛子——这种场合也不忘了喝酒,真是个十成十的酒鬼。 “好可爱呀,千代。”他说道,悄悄又自以为不被发现地向女孩子那边挪动一小步。 12、第 12 章 “接下来要学习的是手入,也就是给刀剑进行修复。”太郎说,“正常来说在手入室就可以修复,但次郎是本灵,放着不管也会自然愈合的。” 次郎:“大哥!” 太郎本意是本灵足够强大,不用担心这点小伤,但说出口来听着就怪怪的——新手指导对于这位平日里多数时间寡言的刀剑来说还是困难了些。 “……审神者亲自进行手入的话刀剑修复速度会加快。”太郎补充道。 千代点点头。 首先,要把刀剑拆开。 “对对,就是这样。”次郎返回本丸后便不知从哪拿出一坛新酒,此时已喝至微醺,“千代果然很有天赋!” “因为我学什么都很快。”千代则是毫不谦虚地接下次郎的夸奖。 保养刀剑,她其实略懂一二,作为花魁时也有不懂风情的武士客人,拉着千代讲述各种刀剑讲上整整一夜。 听别人描述和实际操作还是有一段距离,千代按照太郎的指导,手上动作逐渐熟练,次郎喝酒的动作也渐渐缓了下来。 以及肉眼可见的,溯行军在次郎身上留下的刀伤在愈合。 被选定的主公进行修复保养,整个刀身都会被包裹在审神者的灵力中,是一种舒服过头的感受,性格内敛的刀剑会装作若无其事,而性格奔放的刀剑付丧神…… “千代……” 次郎脸颊红润,像个巨大的猫一样贴过来,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千代肩膀一沉,次郎悄然把脸凑了过来。 “不要打扰到姬君。”太郎严厉地说,“——如您所见手入过程中刀剑自身也会有所感应。” “好神奇。”千代摸了摸次郎恢复如初的手臂,后者发出一声轻哼,“这是什么原理?” “审神者的灵力。”太郎解释道,“刀剑付丧神会因灵力醒来,也会因灵力而修复。” 千代:“我可能没有那种东西……啊。” 她想起遥远的记忆中,产屋敷一族为了对抗短寿的诅咒,每代家主都会和神官结亲以延长后代寿命。 说不定千代还真有灵力这种东西。 “不是灵力,也会是其他东西。”太郎继续解释,“总之成为审神者的一定是有着异于常人之处,不同的力量体系对于刀剑来说都有效果,您好奇的话可以试试这个。” 太郎拿出一张符纸。 “是用来初步鉴定能量体系的。” 千代摸了上去,符纸散发出淡淡的光亮。 “……看来不是灵力。”太郎观察了一下,“生命气息很浓重,很不一般的力量反应呢。” 那就是虫了。 这时次郎发出不满的声音,“还没有手入完呢。” 在千代拒绝了次郎将头放在她肩膀上的动作后,次郎慢慢滑到了地板上,像拉长的猫猫一样,等待铲屎官来梳理毛发。 确实还没手入完,除了手臂上的刀伤,次郎的后背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千代沉下心来继续手入,在太郎的指导下,她还是第一次直观地操纵属于自己的力量。 女孩子身上亮起和符纸上如出一辙的光亮,她专注地注视着放于膝头的大太刀。 次郎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顷刻间愈合,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好过。 “……手入完成。” 按理来说,手入到此结束了,但千代出现了一些变化。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在千代的视野里,只有她能看到,那些虫,细小的虫子再次从空气中显现,挨挨挤挤地抓住了她的手。 ——千代,找到你啦。 像是这样的意味。 次郎:! 他猛然脱离闲适的状态,急急地向千代方向探身,也抓住了千代的手。 但稍微晚了一步,千代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怎么可能……?”次郎喃喃道。 “怎么回事?”太郎皱起眉,一天之内他已见到了太多平日在时之政府见不到的特殊情况。 次郎茫然地转过脸来,“千代,似乎是回到了身体里……我去看看。” 不等太郎阻止,次郎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 “……喂!” 。 说实话,千代有点习惯意识的失重感……换句话说,她也有点习惯了自己每次都眨眼间切换场景了。 灵魂的轻盈一扫而空,窒息感一拥而上,就像是供血不足,也像是有人把氧气从她的肺部挤了个干净。 入目是眼熟的紫藤花纹样,还有乱成一团的场景。 “天……她醒来了!” “快去叫香奈惠小姐来!” “伤口开始流血了!” 对于蝶屋的人来说,今天绝对是个值得铭记的日子。 宇髄天元将那位据说是产屋敷家血脉的花魁小姐的尸体带回有一些时日了,然而一直处于失去生命体征但不会腐烂的状态。 经过产屋敷耀哉的授意,暂时安放在鬼杀队医疗处蝶屋的一角,任谁来看都是昏睡的模样。 不只是不会腐烂,这几日甚至出现了大家不约而同将其忽略掉的情况。 一直到今日,蝶屋的医护人员已经有好几次帮患者更换葡萄糖点滴时将千代小姐的存在忽视了。 “失去心脏,无论如何也不会活过来了吧……除非是被转化为鬼。”很多人都这么说。 千代的胸口处本应是心脏的位置空空如也。 因此,当千代忽然睁眼,整个蝶屋简直是乱成一团。 千代想说放着就行不用抢救,但蔓延到口舌之间的鲜血让她有口难言。 想怎样啊! “保持清醒!不要睡!”蝴蝶香奈惠大声说道,实际上她心急如焚。 在香奈惠的注视下,死而复生的患者还在下意识地运行呼吸法。 更多的血液涌出来。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子似乎困惑于眼下的状况,而她口中吐出的鲜血要将枕头整个浸透了。 ──没有心脏要怎么救? 生命从眼前流逝的感觉太糟糕了,香奈惠在蝶屋见过了太多类似的事情,但她还是感到一阵无力。 “抱歉……不能救你……”她哽咽着说。 被鲜血染红的前花魁缓慢地眨眼,看了香奈惠一眼,惊人的是她眼中没有怨恨也没有对死亡的害怕。 视线逐渐模糊,最后千代只来得及看到一位发间别着蝴蝶发卡的年轻女性焦急且悔恨地说着什么,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行吧,又死一次。 那些虫子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说好的全部改善后再让她回归呢? 千代潇洒离开,留下一地狼藉,视线由暗转明,她回到本丸中。 “所以明白了吧,我没死呢!说到底,你的本体不是一直可以往返现世,不觉得我的尸体没有腐烂很不对劲吗!”返回本丸第一时间,千代就叉起腰,对眼泪汪汪的次郎强调道。 她可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刚刚次郎也在现场,因为她再次停止呼吸而爆发出强烈的波动。幸亏蝶屋因为千代的诈尸乱作一团,没人发现大太刀在原地弹跳的滑稽一幕。 “真的吗……我还以为千代的身体不会腐烂是花魁的设定。”次郎转移视线。 “花魁没有那种奇怪的特性!花魁也是人类啊,而且我现在不是了!”千代难得因为气愤而提高了嗓门。 这个笨蛋! “那么人类也不会死而复生吧……”次郎小声辩解。 千代:“哦,这个是我独有的。” 接下来,她不得不和次郎还有太郎从头讲起她这个很是骇人听闻的个人设定。 次郎一锤手心,“啊,说起来,第一次和千代共饮时喝的酒就是从全都那种虫子的地方取到的。” 千代:“是哦,怎么说呢,那个酒算是帮了大忙。” 要没有次郎的光酒,说不定这次死亡再醒来又会被一键清空记忆。 太郎:“等一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次郎这家伙,随便给人类喝些什么东西啊! 三个人乱作一团,共同坐下来后千代梳理了来龙去脉。 “总之,如果我死掉请不要大惊小怪,也不要做出过激行为,耐心等待一年以上的时间就好,这次应该是意外。”她最后总结道。 太郎则是扶额,“不,不是意外。按照您说的情况,应当是在您在本丸这边调动了力量,这种【虫】的生物因此找了过来,毕竟您的灵魂是被次郎强行拉来的。” 原来如此,千代了然,她错怪了虫们。 “那么,下次只好辛苦次郎自行修复了。”千代一锤定音。 “哇,超过分啊千代!” 次郎抱怨着,但也默认了千代的要求。 毕竟,他也不想让千代因为区区一次手入就要返回现世体验再次死亡的痛苦。 太郎则默默掏出时之政府特有的联络器操作,“又是违规操作,私自给人类喝光酒,次郎的观察期延长至一个月吧。” 千代侧目,时之政府的规定略多哈,这也违规,那也违规的。 “那么接下来可有的忙了。”千代总结道,“我得学习怎么使用大太刀,提高战斗技巧,还有各种知识……可不能浪费这段时间呀。” 为了醒来之后就能给恶鬼狠狠一巴掌! 千代干劲满满。 13、第 13 章 “起床啦!” 千代一把拉开次郎的门,理所当然地要求道。 “唔,什么时候了……哇!”次郎迷迷糊糊地说,他一睁开眼就看到正上方千代的脸,被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 吓死刀了,千代怎么一下子来到了他的房间! 千代歪头看他,“起床,昨天约好了要教我的,喝太多酒忘记了吗?” 次郎捂着宿醉的头起来,心虚地说,“哎呀,人生不喝酒的话岂不是一点乐趣都没有了。” 千代:“那么一会儿见。” 说完,她施施然离开次郎的房间,顺便把门带上了。 次郎爬起来,他摇晃一下,沉思了几秒千代和之前作为花魁的不同之处。 根本就是哪里都不一样啊。 “好了没?”门口千代探头问。 “等……马上!” 次郎此前都是悠闲度日,喝着酒发着呆时间自然而然就会流逝,还没见到如此紧迫的催促。 连带着化妆的速度都加快了许多,次郎在之前绝不会出门的时间段拉开门离开了房间。 本丸平日里空无一人的庭院变了样,樱花树下摆了小桌子,茶壶冒着蒸汽,太郎和千代相对而坐,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太郎在闭目养神,听到响动后向次郎颔首致意。 “早上好。 次郎:……微妙的不爽啊。 次郎加快了步伐,“千代!” 次郎围着千代转了两圈,他换了身衣服,是黑色为底,从下摆蔓延而上各种花朵图案的和服,头发也散下来,脸上只有淡淡的妆容。 不同于初见时刻意向剑士打扮靠拢的男性装扮,也不是完全显现时美艳的花魁形态,现在次郎的打扮更偏向于在家中最舒适的模样。 也是……本丸对于次郎来说确实是家一样的存在。 千代放下书,“那么出发吧。” 次郎:? 转眼间,他们再次出现了有溯行军的旷野上,千代这次让出了位置,“次郎你来。” 看样子千代不准备战斗,次郎倒是无所谓,战斗的本能刻在刀剑付丧神的骨子里,他拿着本体冲进溯行军之中,切骨架子和切萝卜一样。 千代则掏出纸笔很认真地开始记录。 次郎余光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笑起来,“千代!战斗的话还是实践更快一点!光用笔记下来可不行!” 千代:“哦。” 次郎三下两下解决敌人,揽住千代的肩膀,“没关系,我来教你!” 千代仰脸笑道,“好呀,这可是你说的。” 次郎如今对千代还停留在柔柔弱弱的花魁上,尚没意识到千代卷王的本质。也因此这个时刻,次郎觉得千代笑起来特别特别可爱。 所以什么都可以答应下来!理所当然的嘛! 从这一天起,次郎就陷入了不停出阵、出阵和出阵的循环之中,连带着负责观察次郎和千代情况的太郎都不得不跟着一起——看似是一人一刀的甜蜜时光,实际上是千代主导的魔鬼训练营! 次郎因为没有时间喝酒,整个刀都蔫吧了许多。 而千代,还有余韵在休息间隙中摸出书来学习! “因为时之政府的时代要远远领先我们那边嘛,虽然理论知识短时间学不会,但是看一看后世的各种想法也不错。”千代如是说道。 次郎&太郎:…… 两位刀剑男士沉默了。 见过众多审神者沉迷收集刀剑、和刀剑谈恋爱或者把时之政府当做编制混日子的,就是没见过疯狂进修的。 顺便一提,千代的本丸入驻了次郎这位本灵刀剑男士,至此便失去锻刀功能,不过千代本人对此本就兴致缺缺。 “总之,一切运行良好,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太郎说完,快快地离开了。 再继续陪伴出阵下去,他就要满级了。 “那么今天——”千代转头对次郎说。 “今天休息!!要劳逸结合!”次郎斩钉截铁道。 千代:“可以试试远征,还能看看过去的风土人情。” ……不要啊不要啊。 次郎:“嘤。” 嘴上抱怨着,次郎还是老老实实跟随千代启程,顺手带上了必需品。 经过一个月的高强度出阵,千代身上的改变堪称脱胎换骨,任谁都无法把千代和曾经弱不禁风的花魁联系到一起。 远征也没什么意思,大多数时间是在丛林中穿行,第一次远征选的是简单的目的地,很快就拿到了所需资源。 千代看了眼地图,决定隔天返程,得在外面过夜了。 “要喝酒吗?”千代终于松口。 次郎萎靡的状态一扫而空,“要!” 次郎搬来酒——这个就是他的必需品,两个人惬意地并肩坐在一起。 篝火的映照下,千代神情柔和,次郎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女孩子一头乌黑的长发。那头长发在长距离的赶路过程中早就散开,被千代随手用绳子绑住,如今沾染了不少尘土。 次郎伸手捋顺头发,琢磨着给千代绑一个既方便又好看的发型。 “我早就想说了,次郎你真的很擅长女孩子的事情。”千代由衷说道。 次郎眨眼,“有吗?在我看来这和性别没什么关系,喜欢美丽的事物根本没错啊!” 说这话的时候,次郎帮千代绑好了头发,顺便给自己补了一层唇蜜。 “千代也是,不要太拼了,偶尔也要休息一下啊。”次郎又这样劝道。 千代攥紧酒盏,酒液在其中荡起涟漪,“我的话,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只恨时间不够多呢。” “要做什么,就要做到最好!”说这话的时候,女孩子眼中闪烁着光芒。 果然,无论多少次,还是会被这样的千代吸引。 次郎发出无意义的嘟囔,更像是醉鬼的胡话。夜深了,他架起简易的帐篷,环境简陋,只能这么对付过一晚。 ——千代坚持要远征是因为时之政府在做活动,远征掉落的限定资源可以兑换景趣。 也就是说可以给本丸更换景色,千代对限定真的没有抵抗力。 千代看着热情地招呼她一起过夜的次郎,扶额。 “次郎,你打扮得再像个女孩子也是男性……我的意思是说,我能分清男女,你切换成出阵的花魁装也没用好吗?” 次郎一脸无辜,“但是行李空间有限,只有一套寝具哎——” 千代:“。” 千代以为次郎会像他的本体一般冰冷,出乎意料的是,次郎的有着和人类别无二致的温度,甚至比千代体温还稍高一点,像自发热垫子一样。 刀剑付丧神身上也没有难闻的味道,非要说的话,因为刚喝完酒,次郎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酒味,还有着一丝需要仔细辨别的樱花香。 当然,靠近下来,千代又一次直观感受到作为大太刀体积真的很夸张,她在次郎旁边对比下,显得小小一只。 次郎显然也发觉了这一点,笑眯眯地凑过来,“千代好小一只,好可爱呀。” 在千代发怒用脚踹飞次郎之前,次郎像之前很多次那般很有眼色地把千代的手塞到自己肚子上。 “手脚都这么凉,喝完酒会闹肚子的。” 千代:“……要我提醒你我现在是灵魂状态吗?” 灵魂状态闹肚子,那也太怪了。 黑暗中传来次郎的笑声,似乎觉得千代讲了个很有趣的酒桌笑话,他的胸腔随着笑声震动起来,连带着千代的手也能感觉到。 搞什么啊。 千代猛戳次郎腰窝,“不许笑!” 次郎还在笑,他发出忍笑的那种嗤嗤声,实在太过扰人,千代踹了他一脚,“行了行了,笑吧,我允许了!” 次郎放声大笑。 “千代,”笑完,次郎又恢复了那种撒娇似的语气,“我好喜欢你呀,也喜欢我好不好?” “那个啊。”千代轻描淡写地回应,“喜欢的话,我也很喜欢你。” “真的吗?”次郎高兴起来,“那么爱呢?” 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到刀剑付丧神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爱……”千代斟酌了一下这个略有些沉重的字眼,“暂时不在考虑范围哦。因为在我看来,无论是次郎,还是我自己,都暂时没有这种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千代的声音很轻,记忆恢复得太全面也是坏处。 喝下光酒的那个瞬间,她的一部分便产生了变化,或许是恶鬼吃掉了她的心脏,千代的【心】也留在了那片黑暗的空间,和美丽的光脉一起。 记忆一应俱全,但千代不再能记起在京极屋的夜色下,和次郎同饮的悸动,还有允许对方为自己赎身时的兴奋了。 它们一并变成了很遥远的东西。 千代沉默了几秒。 而次郎,他笑着问,“但是只要被千代使用、能和千代一同饮酒,我就能感受到诞生起从未出现过的喜悦在我的身体中流淌。千代,那是爱吗?” 千代:“我不知道。” 她心中有个声音在说,杀死那个吃掉她心脏的恶鬼,一切将归于正轨。 胸口处空荡荡的,暂时她是一只时刻为复仇做准备的怪物。 “……” 鬼杀队蝶屋。 医生苦恼地对前来探望的宇髄天元说:“虽然伤口恢复了,但是她的心脏似乎消失了。” “心脏消失了?!” “是的,仍然没有恢复意识,也没有生命体征……毕竟没有心脏嘛。” 14、第 14 章 本丸的樱花盛放着,千代在本丸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她偶尔会被虫吸引着意识回到身体中看一看,然后迅速因为没有心脏而死掉。 时间的流逝在蝶屋是明显的,千代的病床旁换了一茬又一茬病人,总是目睹她死亡第一现场的戴着蝴蝶发饰的女医生也换了一个,换成了同样戴着蝴蝶发饰的另一个年轻女孩子。 当然了,不可避免的,每次千代都要吓到一批和她同病房的病人,最近两次,千代发现自己的位置出现了变化,所在位置变成了单人病房。 又是一年夏天来临。 千代猛然从床上坐起,外面吵闹极了。 她干呕两下,发现没有血。 哇。 千代从床上坐起,次郎太刀在房间的一角乖巧地放置着,等待被千代拿起。她舒展身体,一意料之中没有感受到心脏的存在。 但在时之政府几年,千代也学会了很多现代化的词汇,比如说“一个bug是bug,两个bug能work”就很能解释眼下的状况。 不知道身体没有心脏是如何运转的,但千代就是硬生生地活过来了。 窗外还在争论着,吵到屋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放我下来!救命啊” “你这个绑架犯,快把她放下来!” “啊啊啊啊烦死了!” 还有熟悉的声音。 千代回忆了一下,乐了。 这不是宇髄天元吗?几年不见怎么连小姑娘都欺负了。 千代活动着身体,她悄悄离开病房,估算了下围墙的高度,跳了上去。 成功,好耶!! 千代做好了全部要从头开始锻炼的准备,然而身体中的血液奔腾着,血管中有沙沙的声音,在千代反应过来之前,无数次出阵同溯行军对抗的战斗本能已然融入骨血。 战斗对现在的千代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并且随着不断磨合,千代很快就会将在本丸学到的技巧全部融合到现在的身体中。 千代循声探头向下望去,什么嘛,宇髄天元这家伙一点忍者的痕迹都看不到了。上次千代见到对方时,这人才刚加入鬼杀队不久,虽说是有着三个老婆,但浑身上下的青涩遮掩不住。 现在嘛……宇髄天元浑身上下的打扮都写着华丽,从青少年彻底跨越到青壮年,额头上硕大的宝石闪得千代眼睛疼。 “总之不能这么乱来,其他女队员没空也不能让蝶屋的女孩子去送死啊!”蝶屋的帮工喊道。 “但是情况紧急!”宇髄天元暴躁地说,“我会随时看着情况,不会有危险的!” 经过几年磨炼,宇髄天元已经成为了鬼杀队中一名合格的柱,但始终有一件事缠绕在他心头。 ——因为年少疏漏,曾有任务在他手中失败。 再简单不过的调查任务,他却只带回了当事人的尸体。只是差了三天,活生生的花魁便成为一具尸体,连心脏都被恶鬼挖走。 那之后,鬼杀队负责情报后勤的隐部队多次调查游郭,得出的结果都是暂无异状,种种迹象表明,杀死千姬的只是路过的恶鬼,但宇髄天元心中始终徘徊着怀疑。 终于,再一次,游郭出现了不正常的游女死亡现象,看起来是恶鬼所为,或许鬼就在其中的某一家店中。 麻烦死了!要不是他的三名妻子都在调查过程中失踪了,他才不会来蝶屋抓这些小豆丁! 宇髄天元心烦得很,再次试图驱赶走要要阻止他的其他蝶屋成员。 蝶屋的女孩子们把他团团围住,虽然造成不了伤害,但这个拽住他的衣角,那个拽住他的衣带——还有一个因为太矮在拽他的裤子! 真的好烦!!一点都不华丽! “哇,真是热闹啊,宇髓先生。” 就在这时,有个声音悠悠传来,其中充满了看热闹的含义,甚至还有余韵对宇髄天元阴阳怪气。 谁啊?! 是完全陌生的声音,宇髄天元猛地抬头,他竟然第一时间没有听到来人的心跳! 要知道,成为柱代表着他成为了鬼杀队实力最顶尖的一拨人,宇髄天元已经很少见到气息隐藏得这么好的人了。 围墙上,昔日花魁穿着蝶屋最常见的病号服,托着下巴兴致盎然地望着他,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过去的某一天。 初见那天,千姬也是这般带着兴味将他打量了个遍。 宇髄天元愣神的功夫,几个小豆丁呼啦一下把他肩膀上的女孩子抢了下来,跑了个干净。 小豆丁们一边跑,还一边喊着:“病人一号醒了!” 说实话,千代对自己的状况也有数,说好听点叫医学奇迹,说难听点,是研究人员最喜欢的特殊样本。 虽说在鬼杀队躺了好几年,但千代对鬼杀队目前情况知之甚少,她也不确定自己在鬼杀队能否被接纳,于是她转向了算是半个熟人的宇髄天元。 “你需要女性陪你去游郭?”千代似笑非笑,“选什么小孩子,最好的人选可就在你眼前呢。” 宇髄天元头上冒出黑线,他刚刚硬要带走的孩子好歹在鬼杀队从小长大,学习了杀鬼的剑术和呼吸法,而千姬会什么啊。 在宇髄天元的印象中,面前的女子柔弱极了,连出行都需要侍女搀扶——普通人跟他去潜入花街?怕是恶鬼出现的第一秒就跪了,根本拖延不到他来救。 “千姬小姐……” 千代自然看出宇髄天元满脸的拒绝,她抱起胳膊,“我叫千代。还有,如果是调查恶鬼,我大约知道她在游郭哪里。” 宇髓天元:“如果说的是杀死你的那一只,恐怕已经不在了。鬼杀队调查过,那只鬼在杀死你之后便逃窜离开,现在正在调查的这只恐怕是十二鬼月中的一员……不过我觉得比起那些,你应该先检查一下身体。” 吓死人了!失去生命体征多年的人忽然活了! 宇髄天元也怀疑过,千代或许是在死前被转化为恶鬼,但现在正是中午,太阳高悬,而千代大咧咧地坐在围墙上,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之下。 千代不耐烦地咂舌,不优雅的一面再次让宇髓眼角抽搐,千代知道在宇髄天元的角度来说她崩人设了,但她不当花魁很多年,谁还会在意这个。 因此,千代又轻巧地拉回话题,“那么若我说杀死我的鬼也是十二鬼月呢?那家伙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上弦呢。” 上弦? 宇髄天元一下子就跳起来,他听到千代又说,“而且在杀死我时,那家伙很是得意地说自己在游郭呆了上百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更改姓名和店铺,重新作为花魁出现。” 宇髓:!! 这和他的调查结果一致! 最近一次调查,已经将范围锁定在三家店中,而目标,正是三家店的花魁。 得赶快报告给主公大人,并且召集大家才对! “不过……”千代慢悠悠地说,“你说得对,已经过去五年的时间,万一不是同一只鬼呢?所以还是要带我调查一番才稳妥。” 宇髄天元有充足理由怀疑千代是不想直面鬼杀队当主。 “你提醒我了,主公大人说了你醒来后要和你见面。”他说。 毋庸置疑,千代是属于产屋敷一脉的,但这位看似羸弱的女性身上还是谜团重重。 “不要,我先去游郭,回来再见他也来得及嘛。”千代失去耐心,“算了我自己去,你去打报告找当主玩吧。” 那可不行! 宇髄天元可不想再经历一遍一回头千代就意外死亡的事情了! 他跳上围墙想要故技重施,强行把不听话的病号塞回病房。 ——绝了!刚刚是强行把不想离开蝶屋的人带走,现在又要把非要离开蝶屋的人带回去! 简直是诸事不利。 千代一眼就看出来宇髄天元想要干什么,这人看起来可比时政那边不太聪明的骨头架子灵活多了。 她不敢托大,紧盯着男人的动作,侧身躲过了对方的手,在宇髄天元因落空而吃惊时,千代一脚踹向他的腿,借力跳下围墙。 宇髄天元:??? 这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花魁吗?! 千代的敏捷程度大大出乎宇髓意料,他虽然轻敌,但千代表现出来的能力几乎要和甲级队员媲美。 轮到千代在围墙下仰脸看他了,千代笑眯眯的,“你看,实力的话我还是有一点的……快点,再不做决定的话,我就自己先走啦。” 随着千代落地,她随身的武器也显露了出来,一振体积惊人的大太刀,很少有人能驾驭这种过长的刀,偏偏被千代背在身上毫无违和感。 “还是不要在蝶屋打架了。”顺着宇髄天元的目光看去,千代耸肩,“没办法,我个子不高,只能如此携带他啦。” 千代从时之政府那边一振叫做萤丸的大太刀身上学到的,和其他刀剑付丧神不同,萤丸虽然是大太刀,但化形的刀剑男士却是个可爱的男孩子,因为身高不够只得将本体背在身上。千代觉得是个好方法,就学了过来。 说这话的时候,次郎的本体动了动,千代不动神色地拂过刀鞘,让他安分些。 死人在鬼杀队复活已经够惊人了……再原地变出一个活人,鬼杀队当主怕是要吓坏了。 “所以走不走?”千代已经能听到蝶屋里面人们向这边汇集的声音,她自觉已好言相劝,再开口就带上了不耐烦。 “你最好还是留在这里,我找其他人就行——喂!站住!”宇髓天元也觉得他已经是好言相劝了,他皱着眉没说完,就见千代干脆利落地狂奔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都什么事! 不是宇髓天元议论主公,但他见过的所有产屋敷不都是优雅且娴静的模样吗?这位怎么这样?!变异了? 如果千代听到,一定会说大兄弟你真的想多了,产屋敷娴静那是因为身体不好,蹦蹦跳跳伤到了怎么办。要是人人都像她这般活蹦乱跳,产屋敷早就自己提刀杀鬼去了。 15、第 15 章 追了几步,宇髄天元发现这人不仅身体倍棒,还会呼吸法。 “谁教你的呼吸法?”他很快追上千代问道,并且忍不住指导,“控制得太粗糙了……有雷之呼吸的影子,但更像我衍生出的音之呼吸。” 千代回头看了眼宇髄,对他很快追上了自己感到不满,“就是跟你学的啊。第一次见的时候你不是一直都运行着呼吸法,我和鬼对峙的时候一急,就会了。” 一急,就会了? 千代继续说,“那时候你真的很不会掩饰,和其他客人相比,你呼吸的频率完全不同,我就多看了两眼。” 多看了两眼? 宇髄天元眼神死,那时他入队不久,学习呼吸法后实力突飞猛进,正是练习全集中常中的时候。 所谓常中,就是指一直能持续全神贯注掌握呼吸,是全集中最高境界,也是最逼近柱实力的最低条件。 因此他进入游郭时也保持着这种状态,被千代看了个正着。 “除了鬼,谁会注意那个啊……不过确实是我不谨慎了。”宇髄说。 千代眼神犀利起来,“花魁要随时观察客人的状态,才能更好地短时间内掌握对方的底细啊。” 识人之术是最基本的好吗。 千代瞥了眼宇髄,这家伙还在跟着,甩也甩不掉,实在是麻烦。 宇髄天元也头疼地看了眼千代,这位口头根本阻拦不了,又不能任由她跑去游郭。 要不打一架得了。 此时千代和宇髄的脑中同时浮现出这个想法,两人的脚步慢了下来。 千代握住了次郎的刀柄,宇髄仍未将千代的实力放在心上,他准备赤手空拳夺下千代的武器。 这时宇髄天元的餸鸦飞来,带着鬼杀队的信件。 紧张的气氛戛然而止。 “是餸鸦啊。”千代摸了摸这只叫做虹丸的餸鸦,后者出人意料地没有反抗,“可爱。” 餸鸦眯起眼睛很是享受的模样。 宇髄天元则收起信件,“走吧,主公让我随行,还有给你的信。” 千代接过,信纸上还有着未干的墨迹,一看就是刚写下的。 是一份誊抄下来的族谱,大约一页纸,从千代的父亲往下,一直到现在的当主,产屋敷耀哉……是千代记忆中继承鬼杀队当主名号兄弟的后裔。 产屋敷的寿命就这么短,千代死去活来的百年间,传到现在的产屋敷耀哉,已经是第四代人了。 再往后是非常客气的措辞,询问千代是否愿意之后去产屋敷祖宅一叙。 看样子这位当主已经聪明地推断出来千代的身份,知道千代的顾虑并且毫不介意。最重要的是足够尊重人,不会一上来就说什么认祖归宗之类的封建话。 千代向宇髄天元借了支笔,在那页誊抄下来的家谱背面也洋洋洒洒地回了一封信,大意是可,但现在还有事要处理。 至于什么事?当然是去杀鬼了! 两手空空地去见后辈可不好呀。 虹丸带着信飞走了,宇髄抱着手臂说道,“正好顺路去给你办个身份证明。” “你还是没把我算进任务里。”千代犀利指出,“走着瞧。” 没能达成一致的两人就这么一起出发了,抛开其他不谈,宇髄天元确实是一位相当华丽的人,从外表到性格都是如此。 偶尔还有点幼稚。 “听好了,即使你了解游郭,但从未正式和鬼实战过,那么到了地方就要听从我的指挥!把我当做神也不为过!”音柱严肃地说道。 “我实战过,只是第一次实战就战死了。”千代拆台,她一心二用,赶路的途中迅速学习音柱教给她的呼吸法诀窍,现在已经隐隐能保持在常中。 宇髄也很惊讶,他打心底里认为千代是个娇弱需要保护的女性,然而这位显然一点架子都没有,不仅呼吸法学得飞快,甚至战斗方面也有着十足的悟性。 既然如此,之前的态度就太冒昧了。 他刚这么想,坐在他对面的前花魁便头也不抬地使唤他,“给我倒杯水。” 宇髄天元:“……” “顺便一提,把你当做什么类型的神呢?”千代又问。 音柱严肃道:“我是掌管华丽的神!也就是祭典之神。” 懂了的话,就要狠狠尊敬他啊! 拿着倒好的水,千代抬眼看了背景都在闪闪发光的音柱一眼。 不应该啊,看着也是二十岁出头的人,怎么还在中二期。 “好的,华丽之神你好。”千代冷静地说。 宇髄天元:果然还是合不来!! 。 游郭从某种意义上都算是千代第二个家,就算到处都是讨人厌的存在,但有一说一,融入游郭对于千代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首先,要找个办法给你送进其中一家店。”宇髄说道。 千代偏头,“想办法?那种事情不需要的呀,我这张脸就是游郭最大的通行证。” 宇髄天元自然知道千代的名头,但在他的印象里,花街的花魁迭代的很快,能留下知名度的更是少之又少。 五年的时间足够大家忘记这里曾有一名风华绝代的花魁。 然而话音落下,宇髄天元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女孩子前一秒还在吐槽街边的饰品几年如一日的没有新意,下一秒便迈起悠然的步子,连表情都变得充满深意。 “好了,接下来要装作和我不认识。”千代悄声对宇髄说道,宇髄带来的脂粉在千代手中发挥出最大的优势,只是几下,便能窥到昔日花魁的风貌。 接下来的事情让宇髄天元大吃一惊,千代只是随手拨动着店铺的珠宝,旁边的客人便争先恐后地来搭话,更有甚者,极快地买下了千代扫过的珠宝,殷切地塞到千代手中。 “这位小姐,您怎么独自出现在这种地方?”客人问道,他很快又被另一个客人挤走。 “小姐,这是我为您买下的!请您务必赏光戴上!” 千代凝视着他们,看他们吵起来,又有人奔去对面买来最时兴款式的衣裙,大喊着,“您这样的美人,怎能只穿着如此素净的衣服?这种繁复的款式才适合您!” 这条街道在短时间内迅速热闹起来,宇髄天元早就被挤到一边去了。 “这不是千姬吗?!”终于有人将千代认了出来。 千代理好衣袖,对那人灿然一笑,后者直面美人的笑容,倒抽一口气,险些昏厥过去。 “是的。”千代微笑着,“此前不小心摔坏了腿,好不容易修养一番,没想到京极屋已然换了一位……真叫人伤心呢。” 她又微微偏头,“……什么?是了,还有传闻说我已经死掉了,真过分呐。” 千代三言两语间便打消了人们的疑虑,言辞有理有据,不一会儿千姬回到了游郭这事飞快传递。 五年时间,不长也不短,还有不少曾见过千姬的客人仍停留在这极乐之地,听闻消息,立刻好奇地向千姬所在的位置前进。 “可是……今天是京极屋蕨姬花魁的道中啊?”有人说道。 他的同伴不耐烦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千姬要更好看,而且极难见上一面,她在京极屋的时候,可是道中都没几次!” 这个时候选哪个不言而喻。 “也是!那赶紧去看看吧!” 闲言碎语声传入了蕨姬耳中。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蕨姬,也就是堕姬,在千代死后成为京极屋下一个花魁,堕姬记得很清楚,那夜她吃掉了千姬的心脏,而后者死得不能再死了。 道中还在进行着,逐渐靠近了那条因千代堵塞的路。 男人们狂热的表情堕姬看过太多次了,他们在想尽办法想要讨最中心人的欢心,甚至无视了身后缓缓靠近的道中队伍。 被男人们围在中央的女性一身素色和服,戴着再素净不过的发饰,但她的背影堕姬再熟悉不过。 随着堕姬的注视,那背影缓缓转过来,循着堕姬的视线看了过来,对她微微一笑。 女人全身上下的血液流过时都刻意绕过了一处,心脏处空空如也,却是活着的千姬。 堕姬几乎要克制不住地放出衣带想要将千姬捆住,仔细看看对方到底是人是鬼了。稀血的气味没变,仍然是人类,可是……哪个人类失去心脏以后还能好端端的站在原地? 千代只是一扫,便将视线移开,她知道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堕姬不会轻易跑掉,男人们还在争吵推搡着,就好像在这里决出胜者谁就能拥有她似的。 想到这里,千代不爽起来,一反最开始看游郭的亲切,此时她看哪都不顺眼了。 好在闹剧终于要结束了,人群中有人高声说道,“千姬,我们店的花魁生了重病,您若是暂无落脚之处就直接来吧!” 看看,游郭这个不讲道理的地方,没有谁会因为女子的病痛伤心,千代眯起眼睛,含笑对那人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您是荻本屋的老板,许久不见,还是老样子呀。” 荻本屋的老板红光满面,“当然,您放心,一定给您最好的待遇!” 千代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随口对因她聚集起的人群颔首,“好了诸位,我们有缘再见。” 立刻便有人狂热地喊道:“我会去见您的!” 她跟随荻本屋的老板离开前,轻飘飘地和人群最后方隐藏了气息的宇髄天元对视,她挑了挑眉,花魁的冷艳消失殆尽,只剩下一股子得意洋洋。 ——看吧!潜入还不是轻轻松松! 不算潜入,简直就是登堂入室。 宇髄天元拢了拢袖子,千代的表情已然恢复为属于花魁的冷淡,好似刚刚向他挤眉弄眼的是另一个人一般。 千姬回到了游郭。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仅一晚就传遍了游郭的大街小巷,千代拨弄着窗边的盆栽,不紧不慢地等待着。 她被安置在最好的房间中,所有的配置都是最好的,据说荻本屋的老板已经迫不及待放出消息,让千代重新亮相。 以道中的形式。 千代无所谓地答应下来。 如今最重要的是传递消息,千代在抵达荻本屋的第一夜,人还未安顿好,便给音柱传出第一条消息。 【鬼是京极屋的蕨姬。】千代在信纸上落笔。 笃笃。 有人装模作样地敲响了千代的窗户,这幅景象大约几年前也在京极屋千姬的房间发生过。 千代勾起嘴角打开窗户。 “请进。”她也装模作样地说道。 次郎一身华丽的出阵服,今天他脸上画着最艳丽的妆容,眼尾的红色眼影在夜里也闪烁着微光。 他歪着头,胳膊撑在窗户上和千代对视,华丽的花魁妆造和千代几乎是照镜子一般。 当看到千代,次郎高兴地笑起来,“今天的千代好漂亮呀!” 没有了客套,他自然地翻窗进屋,还夹着个人。 “对了,这位……该怎么解决?在隔壁被衣带捆着,我顺手救下来了。” 千代挑眉,如果没看错,次郎带来的人好像就是宇髄天元的老婆之一……? 好家伙,怪不得失联,原来是被恶鬼抓住。 她在未传出的信纸上补了一句。 【找到了你其中一位妻子,麻烦有时间来接一下。】 16、第 16 章 随着千姬的回归,游郭像是活了过来。 痴迷于千姬的男人再一次汇集于游郭,在千姬正式露面之前,数不清的珍宝便已源源不断地送来。 荻本屋的老板为此笑得合不拢嘴,他隔天路过京极屋时忍不住得意洋洋地向京极屋的老板娘炫耀: “三津,你真应该来看看,怎么能因为千姬跌断了腿就让她离开呢?好狠的心啊。” 荻本屋的老板知道,京极屋的老板娘三津是最为贪财不过了,在千姬离开后就立刻找来了新的花魁。当时游郭的大家还羡慕地议论过,三津总是能找到好苗子,即便这位蕨姬相比千姬还差那么一点点。 但现在不同了,千姬只是回到游郭,其他店的生意立刻折损了不少,就如同五年前京极屋那般。 出人意料的是,三津的表情冷淡。千姬离开的这几年,这位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愈发少了。 “是吗。”三津冷淡地说,“那恭喜您了……您可要小心。” 荻本屋的老板只当三津在羡慕地阴阳怪气,他耸肩,“我可不会向您那般苛待下面的孩子们,千姬在我这会得到最好的待遇。” 当然,也会赚到更多钱,给千姬的花销不过是九牛一毛。 三津点了点头,“好吧,恭喜。” 她转身回到了京极屋中,近日京极屋又有游女逃跑的传闻,但三津清楚,游女并没有逃跑,只不过是惹怒了店里的恶鬼因此失去了性命。 至于回来的千姬……三津走入黑暗中,恶鬼在奢华的房间中不满地说:“侍女怎么都那么笨?全都缺乏教育!” 曾经千代也会说这样的话,但她说这话的时候,身边不会舞动着可怖的衣带,也不会真的带走谁的性命。 那位嘴毒的花魁只会抠着指甲,让还是小孩子的侍女们滚去外面玩皮球,别在原地碍眼。 所谓的教育,罚小侍女不许吃金平糖罢了。 那样的日子已然远去,三津已经能够镇定地同恶鬼讲话,“大人,这样下去,外面会有不好的传言,引起外界的注意也说不定……所以请不要再随意伤害孩子们了。” 堕姬歪着头,脸上的怒火毫不掩饰,“那是你需要烦恼的事!而不是我的!” 三津弯腰退出房间,她的思绪飘远。 她亲眼看到千代在血泊中停止了呼吸,连尸体都是她亲自和千代的亲人交接的……当时尸体并没有腐烂。 而如今,千代重返游郭,在荻本屋的千姬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三津的情绪复杂,她迎面遇到晴子,曾经千代的侍女现在已经是一名合格的艺伎了。 晴子问:“您听说了吗?千姬大人真的回来了?” 三津:“回来又如何?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问不该问的。” 不要问,就不会莫名其妙死掉。 。 【千代小姐,理解您杀鬼心切,但鬼杀队其他的柱还在赶来的路上,请您暂且小心行事,务必当心恶鬼的报复。】 千代合上信纸,撇了撇嘴。 能怎么办,她的效率就是很高啊。 听闻千代想要知道其他店花魁的情况,不用千代多解释,人们就自发地为她找到了理由: 多么正常!最好的花魁回来自然要了解一下其他店的情况啊! 看看这些年有没有更厉害的对手! 花魁们为了客人争风吃醋一直是客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因此,千代只是稍稍这么一提,便有人送来大把的情报,期间根本没有人怀疑千代实际上是为了调查恶鬼的信息。 情报里什么都有,其他花魁们的现状,京极屋蕨姬的各种习惯,统统来到了千代手中。 于是千代又源源不断地将这些转发给宇髄天元。 餸鸦的存在太过显眼,承担了这个任务的是同样熟悉游郭的次郎。 “嗨,千代给你的信。”次郎从房檐上跳下,自然地从怀里摸出厚厚一沓信纸。 宇髄天元表情复杂地看了眼次郎,从第一次次郎闯进临时据点的惊慌,现在他已经能很镇定的接受次郎忽然出现。 千代在游郭的影响力也太强了,这才几天,就找到了可靠的打手…… 有分寸,又很强,次郎第一次带着出现时,宇髄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而这位次郎似乎也不知道鬼杀队之类的东西,表情从来都是笑眯眯的,手中酒不离手,只有提到千代时才会泄露出些许真正的情绪。 宇髄的目光掠过次郎的腰间,那振千代不离手的大太刀此时出现在了这位名叫次郎的人身上,真是笼络人的好手段。 花魁将随身不离的刀剑赠予,换做是谁都会恨不得献出忠心的。 ——音柱承认,他也是颜控,千代不开口嘲讽人的时候是位相当华丽的人,奈何这位长了张嘴。 音柱叹了口气,打开信纸,上面列着的情报一个接一个,比如潜伏在时任屋的花魁须磨外面的说法是和男人私奔,实际上是悄无声息的失踪,又比如最近不少游女在失踪,大部分是京极屋的。 还有,这些店中都有着狭小的空隙,正好方便鬼的衣带穿行其中,那些缝隙通往的,是地下一处宽阔的空洞,或许失踪的人会在那里。 次郎笑眯眯的,“千代可是看起来很急呀,急着问下一步要干什么,本来应允我的共饮都又一次推迟了呢。” 他披着头发,身上是平平无奇的深色和服,没有一点花式纹样。 打扮得平平无奇,但次郎身上总有一种违和感,就好像他应该更艳丽……? 宇髄叹气,蛇柱离游郭要近一些,但赶过来要几天,本来这个时间用于前期收集情报来说都有些紧了,但千代效率实在是太高,几天过去,硬是弄成了万事俱备。 也就是随时开战,大家最担心的反而变成了恶鬼会不会逃跑。 宇髓返给千代的信内容也就变成了务必要低调行事。 宇髓:“千代的安全也一并麻烦了。” 次郎又灌了一口酒,那封给千代的信被他看也不看地收进怀中。 “别担心嘛,还有我在呢!真的不需要帮忙吗?”次郎的心情很好,倒不如说,他心情很少有不好的时候。 宇髄觉得还是不要把其他人牵扯其中比较好,他婉拒了次郎,决定独自去地下营救妻子们。 “那好吧,今夜是千代的道中,她邀请我去看来着。” 次郎摇摇晃晃地消失在夜色中,他盘算着去哪里弄好酒来庆祝,千代能邀请他,肯定是有着十成十的把握,因此他得提前准备好酒来庆祝才是。 他心情极好,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人们对千代的赞美声。 荻本屋。 “千姬大人,我来为您更衣……道中就要开始了。” 千代回头,她脸上的妆容明艳动人。 “来了。”她站起身,微微一笑,由侍女为她穿上一层又一层华丽的单衣。 “请您稍等,马上就要出发了。”小侍女微微颔首,有些害怕传闻中的千代,但又对她好奇极了,忍不住偷偷看她。 千姬对她笑着,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般难以接近,“辛苦了。” 房门合上,在道中队伍启程前,千代有一小段等待的独处时间。 簌簌—— 扭动的衣带从缝隙中飞来,曾经千代反应不过来就会被勒倒在地,现在,千代手中苦无一闪而过,将衣带钉到地上。 “别急呀。”千代说。 衣带一动不动。 她迈着小步,推开门。侍女自然地扶住千代,千代走入道中队伍的最中心。 众多仆从前后簇拥着她,慢悠悠地走在花街上,无数目光都聚焦而来。 本应如此。 千代微笑着缓缓走过,心里却吐槽真够累人的。 到了某一段,千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次郎一身低调的黑色和服,暗色的外套松垮地搭在肩头,手里还提着全新的酒。 哎呀。 千代悄然调整了角度,让路灯的光更加均匀地洒在脸上。 当同次郎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千代嘴角的弧度悄然变化,比起公事公办的假笑,要更加真实。 次郎自然是了解的,当千代想要炫耀些什么,总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想要努力装作无事发生,又忍不住让内心满盈的得意和骄傲流露出来。 可爱。 次郎东想西想,最后提起手边的酒向一个劲地晃。 ——回头共饮了解一下?一起嘛! 道中的队伍靠近了,花魁的表情仍是一派庄严,但某个时刻,千姬的睫毛抖动着,以几不可察的频率眨了眨。 ——知道了,允许。 次郎接到这样的讯号,高兴起来。 道中的队伍远了,次郎兴冲冲地拨开人群,他已经想好该如何布置千代的房间……墙角那张昂贵的红木桌子就很适合,记得荻本屋有小炉子,先把酒温一温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因为兴奋,他走路轻飘飘的,一直到千代的窗户下面,和往常一样准备翻进房间。 次郎猛然停下脚步,和以往不同的景象让他陷入沉思。 千代的窗户下多了一名不速之客,正在以笨拙的姿势向上爬。 次郎:“。” 这么小众的路径居然还能拥堵。 次郎观察了一会儿,看到这位不速之客攀着窗外的藤蔓爬了半天,因为体力不支又一次滑回最初的起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嗯……这是在干什么呢?”他十分礼貌地开口问道。 吓了对方一跳。 陌生男性留着一头罕见的银白色短发,他背着木质旅行箱,一身西洋那边更流行的衬衫和西裤,和花街格格不入。 “呃。” 银古,也就是陌生男性,他是四处旅行,处理虫引发事件的虫师。 他本想在城镇中原地休整后便继续前往深山老林,却听到了千姬的传闻。 有人说千姬在几年前就死掉了,也有人说千姬只是跌断了腿,刚刚修养回来。 两方争执不休,但前者言之凿凿,“我在京极屋做过帮工,我可是十分确定当时运出去的是她的尸体!至于现在的千姬,说不定是妖怪呢!” 听起来像是虫的作风……而且银古在游历时曾听过这样的事件: 某个区域相邻的数个村庄,他们都曾收留过一名叫做千代的小孩子,可惜小孩子有着先天疾病,往往活不过一个季就会夭折。 孩子的尸体被埋在野外,隔年,邻近的村庄又会出现叫做千代的孩子……这样的事因为过去交通阻塞无人知晓,又因为千代从不会在相同的村庄出现两次,这个奇妙的事件直到最近才因为人们茶余饭后聊起时发现。 正好被银古听到。 银古循着传闻的踪迹一路调查,最后叫做千代的孩子似乎在花街失去了消息。 而花街鱼龙混杂,最后银古不了了之。 会是千姬吗?循环往复的复活,很像虫的作风。 银古好奇之下决定去看看。 花魁可不是那么好见的。 被荻本屋拒绝后,银古只得选择了这样奇怪的方式试图和千姬见面。 “呃,”银古看到次郎的目光逐渐犀利,他觉得这位怕是荻本屋的打手,他尴尬地说,“我可以解释。” 17、第 17 章 千代正垂着眼睛应付着客人,她余光见到窗户处有人影一闪而过。 “您的腿恢复得如何?想必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下次有这样的事可一定要找我帮忙啊!”客人是再常见不过的富商,此时正隔着屏风说一些千代听了无数遍的话。 千代:? 不是错觉,她微微偏头,窗户被撬开一条小缝隙,后面是次郎挤眉弄眼的脸。 这是要干什么。 而富商一无所觉,他将千代的偏头当做是对他言辞唐突的不满,连忙说道:“当然了,是我妄自菲薄,千姬您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只不过如果有钱财上的需求您可一定要最先想起我呀!” 若是其他人听到,一定会觉得这场面简直是倒反天罡,客人反而求着花魁记住自己。 不过,这样的情景在千代眼中已是常态,作为花魁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后,地位自然就会倒转,能被她记住,拿到外面也算是值得人们羡慕的事了。 次郎在窗外皱起脸,一改平时笑眯眯的模样,反而有些愁眉苦脸的意味在,千代看了他一眼,想笑。 千代无视了次郎,正忙呢,又不是平时在她自己的房间中,次郎这家伙愈发无法无天了。 她柔柔地对富商开口:“您不必这么说,若是没有您,说不定千姬早就被游郭遗忘了呢。” 这话不错,面前的富商在一众竞争者中花了史无前例的高价,不仅砸出和千姬见面的机会,还将千姬的名声提升到了更高的层次。 富商高兴得满脸通红,屏风撤去,他被千姬迷得神魂颠倒,完全没有察觉到原本紧闭的窗户悄然开了一条缝。 次郎则是在屏风撤去的间隙被千代瞪了一眼,老老实实躲起来。 他很想立刻告诉千代:你的房间差点被奇怪的人进去了! 奇怪的人蹲在墙根,抬头看扒着窗户的次郎,“次郎先生……请问现在这是?” 银古咬着烟,他就不应该为了一时好奇去爬人家的窗户,这下好了,被抓个正着。 只不过这位抓到他的次郎先生怎么爬窗户的姿势这么熟练?说是要带他找千姬,结果却是熟练地跑到另一处房子下面爬窗户。 银古的眼神逐渐犀利。 真的是打手吗?不会是试图对千姬不利的恶徒吧?他可不想因为这种理由去警察局! 而次郎正准备向千代邀功,他闻到了银古身上光酒的味道,迫不及待要更换晚上共饮的酒了。 然后被千代狠狠瞪了。 次郎看了银古一眼,想着向这个奇怪的人要完光酒就把对方送到警察局——这人解释说追随千代的踪迹寻找了很久,不就是跟踪狂吗! “千代让我回去等她。”次郎理直气壮地说,“那就回去等千代来判断吧。” 两位又回到了最初千代房间窗户的正下方,一个喝酒,一个点了根烟。 一时间气氛陷入沉默中,两个男人都盘算着见完千代后怎么把对方扭送到警察局。 千代带着笑容,三言两语打发走富商,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千姬!你真应该看看三津那家伙的表情,可精彩了!”返回房间的路上,荻本屋的老板喜气洋洋道,实际上三津只是面无表情,但在老板的口中已然变成了败者的嘴硬。 千代停下脚步,笑了笑,“三津还活着呢?” 她挺高兴的,本以为三津会被恶鬼用过就吃掉了,没想到还好端端的活着,怪有活力的,照这样下去能活到八十岁也说不定。 毕竟当年三津被恶鬼威胁还能找空子劝她离开京极屋,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千代是真心为三津活着而高兴。 荻本屋老板却曲解成了其他含义,“当然!她得看到荻本屋超过京极屋成为游郭最大的店才行,这都是她抛弃你的报应!” 千代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心里想的是也不知道原来总是管她要糖吃的两个小侍女怎么样了。 荻本屋老板今日因千代道中的盛况冲昏了头脑,高兴劲藏也藏不住,和千代说个不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千姬你知道吗?因为你,好多店的花魁都羞愧地不敢出门呢!” 他又沾沾自喜地幻想起未来凭借千代获得金钱和地位的盛况起来。 千代却没了耐心,她还挺好奇能让次郎露出那种表情的是什么事情,没心情和老板在原地说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那不是自然的。”千姬红唇勾起,“在那之前记得做好准备,如果想要一直这样下去,就要加派人手,要阻止有心人潜入我的房间。” “要注意别让其他店高价将我挖走,还有,那么多富商和贵族想要和我见面免不了要施加强权,记得做好权衡哦,不然荻本屋很快就会换老板也说不定。” 她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大堆,都是荻本屋从未遇到过的棘手问题,之前荻本屋最多处理的不过是客人的妻子找过来闹上一闹,或者有不守规矩的客人酒后犯事。 而千代口中的情况和这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荻本屋老板呆住,又听千姬凉飕飕地说,“我在京极屋的时候还有人要送我国宝呢,高兴之前还是想想怎么处理这种级别的事件好了。” 她将眼里只有钱的老板吓住,慢悠悠走开了。 开玩笑的,她和三津虽然总是互相语言攻击,但这种事情千代一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不需要三津出面,千代自己就能让一众追随者们内部自成规矩。 而荻本屋的老板?管他呢。 千代来到荻本屋后首次表现出刻薄的一面,将原本温和的滤镜打碎个彻底。 不过没人敢说什么,说到底,老板能从路边分文不花就将千姬带回来已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就这样隔天还悄悄说着千姬说不定命不久矣才回到花街,抓紧时间榨干千代所有价值就扔掉之类的鬼话。 千代心里有数,本想着占用了荻本屋的花魁位置,让对方赚点钱也没关系。现在嘛,千代觉得要不在荻本屋开战算了。 她开玩笑的,音柱那家伙还是没给出开战讯号。 一路上谁都不敢触千姬的霉头,冷着脸的花魁可太有气势了。千代回到房间,“啪”地一下打开窗户,对着下面说道:“上来。” 次郎给了银古一个“你看,我是合法的吧”眼神,干脆利落地拎着银古翻进窗户。 银古:。 好怪啊,算了。 这回轮到千代沉默了,她的“上来”显然要的不是这个效果。 自家刀怎么又捡奇怪的人回来。 她一句话都不想说,用眼神凝视次郎让对方解释。 次郎恶人先告状,“他想顺着窗户爬进你的房间!” 银古:“你不也是……算了。千姬,不,千代小姐,久仰大名。” 千代找了个软垫坐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或者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银古放下一直背在身上的箱子。 “我是游历四方的虫师,处理各种[虫]引发的事件和委托。”银古说道,“或许您知道我在说什么,您可能已经见过了,那是一种貌似虫子,但其他人都看不见的东西。” 千代皱起眉,她点了点头,“那么你是如何找到我身上来的呢?” “准确地来说,我是循着您的传闻一路而来,从南方荒原一直到游郭,随着通讯的发达,这条路径的小村庄流传着[千代]的传说。” 次郎因虫师的话而慢慢直起身子,他的手已经搭上腰侧的本体,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这家伙! 次郎太了解人类的心理了,通常对于异类,大家的反应都是将其孤立起来,所谓的虫师说不定就是那种会将人和虫一起祓除的坏家伙! 千代反应平平,“[千代]的传说是怎样的呢?” 银古说:“[千代]以孩童的样貌出现,身患严重的遗传病,通常会在一到三个月衰弱而死,死时目不能视。以一年为限,下一年会重新出现在其他村庄。在千代出现后的村庄,接下来的时间会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 “后半部分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千代说,“听起来像是什么妖怪才能办到事情。” 她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好奇地看着银古拿出瓶瓶罐罐。 “……果然是您。不少村庄已经把您当做是会帮助人类的神明供奉起来了。”银古叹道,“因此我对您也是十分好奇。” 死而复生,放到哪里都是骇人听闻的事件,银古也见过类似的情况,但像千代这般毫无副作用,复活了数不清次数的情况,在虫的事件里也是仅此一例。 银古拿出一个罐子,里面是散发着微光的酒液,千代一眼就看出那是她在黑暗中的光河中喝下的酒是一样的东西。 “这是光酒……看样子您见过。”银古说,“您愿意让我看一下您的情况吗?说实话,我觉得不太乐观。” “唔,可以。”千代直觉银古没有恶意。 随着银古话音落下,千代眼中的世界发生了变化,虫子形状的生物扭动着出现,从各处钻出,一部分落在光酒上,一部分落在千代身上。 千代已经对此免疫了,次郎也因为千代的态度而没有行动。 “是很受虫欢迎的体质。”银古叹道,“不如说,是特别能吸引虫,你有着非常奇特的体质。” 千代偏头看银古,很是好奇对方会给出什么诊断。 怪专业的,只是第一次见面,银古就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了千代的情况,看样子是专业人士。 银古点燃不知名的香料,千代的身体里开始有虫冒出来。 千代:“……”场面太美不敢看啊,有点太冲击了谢谢。 “唔,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虫,提高细胞活性的虫,会吃掉疾病的虫……真奇妙,太多的虫在您身上汇集,副作用相互抵消,居然达成了平衡。”银古叹道。 “你要把它们都带走吗?”千代平静地问,决定对方给出肯定答案就让次郎把他赶走。 “本来我是这么准备的。”银古诚实地回答,假装没看到次郎蓄势待发的动作,“但是,目前看来你们已经不分彼此。” 千代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看。”银古将酒盏放到千代手中。 惊人的是,空荡的酒盏在千代手中迅速被液体填满,就像有看不见的手将那金色液体尽数倾倒,直到满盈。 “虫想要将您变为同类。”银古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光酒中有着最纯粹的生命本源的力量,每一次您的复活必定依靠着这种力量——当然,也免不了有相关的虫在其中作用。” 说到这,银古也忍不住惊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受虫喜爱的人类。 不喝下光酒就无法复活,而喝下光酒,就摆脱不了变成虫的命运。 虫如此渴望将千代变为同类,以至于千代拿起酒杯,附近的光脉就会想方设法靠近过来。 这也是每一次千代死后,所在的村庄水土会变好的原因。光脉过来了,自然水土就跟着变好。 “简单来说,喝完一整盏光酒,您就再也不会是人类。”银古谨慎措辞,“也就是说,如果您不想变为虫,变成被世人看不见的存在,之后就请务必减少死亡次数。” 接下来便是银古劝千代不要再留在游郭,这里并非好地方,千代死亡的概率会更高。 千代若有所思,她还想问些什么,比如她寿终正寝后呢?一把岁数死掉然后一年后再从棺材里跳出来?想想就好笑。 以及,喝下光酒后感觉失去了一部分果然不是错觉,应当是变成虫的那部分暂时留在了光脉。 千代正要开口询问,脚下的地板顷刻间爆裂,接着,眼熟的衣带狰狞地飞扑而来。 “你这家伙!居然叫来了鬼杀队的人!”衣带上的五官怒气冲冲地嚷道。 千代低头,脚下的地板碎掉后能看到下面黑洞洞的地窖,里面全是画着各种女子的衣带,俨然是恶鬼的储粮室。 最深处还有个老熟人,音柱正和他的三个老婆团团抱在一起。 “你这家伙。”千代面无表情地对音柱说,“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居然自己先动手了?” 18、第 18 章(修) “千代小姐!你去疏散人群,我来拖住她!”音柱喊道,荻本屋发出的巨大声响已经引得很多人抬头去看,这层楼也因为被堕姬身上四处舞动的带子而岌岌可危。 千代挡住一条抽向自己的带子,毫不客气地喊回去,“怎么看都是对方是冲我来的吧?!” 显而易见,堕姬的攻击大部分是对着千代来的,只有少部分在音柱那边。 音柱:“……” 他忧心忡忡,调查了许久的上弦鬼就在眼前,而他的妻子们被恶鬼绑走刚刚获救,千代又是许久之后奇迹般地复活,就算再怎么紧迫地学习呼吸法,充其量也就是新手。 在他看来,在场满打满算只有他一个战力,还得随时注意着不要让其他人陷入陷阱。 可恶,其他人在赶来的路上了,只差一点点…… 宇髄天元思考的时候不忘安置好妻子们,迅速提起日轮刀准备帮千代接下迎面而来的一击。 “用不着你帮忙。”千代说,她手里的刀鞘像打地鼠一样乒乒乓乓打落了抽来的衣带,“劳驾把我的客人安置到安全的地方。” 刀鞘一转,指向同样手脚麻利收拾好东西,背着木箱和花街画风格格不入的银古。 令人吃惊的是,在千代说这话前,在场的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没察觉到银古的存在。 银古无奈地看了眼千代,他可是用虫好好地降低了自身的存在感,正准备悄悄撤离呢。 千代还在和堕姬你来我往地打着,新仇旧怨加在一起,其余的人都成了无人在意的摆设。 宇髄天元皱起眉,他记得千代还说上弦鬼是一对兄妹,那么面前这个就是妹妹了……? 银古:“我自己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就好,疏散人群是吧?这个也我来。” 他深深地凝视了眼千代,在虫师的视野中,千代身上的虫正随着她的动作同样起舞着,周围无论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的虫,都在因为千代而悄然汇聚。 它们在伺机等待千代死亡的时刻,将千代同化为虫。 “真是惊人……”银古嘟囔着,他再次从口袋里拿出不知名的粉末点燃,存在感降低了下去。 到底是成为花魁死亡率更高,还是成为鬼杀队剑士的死亡率更高呢?银古觉得后者要更高,若是劝千代改行,对方改的是这一行,不如不劝。 宇髄天元:“你是民间的术师?” 银古没有说话,在宇髄天元的视野中,就像是有橡皮擦将这个男人的身影擦去,面前一片空荡。 真是的!千代身边怎么净是些奇怪的事情! 宇髄天元提起刀,加入到千代的战斗中,出乎意料的是,千代在战斗中并非是他想象中的新手,反而像是已经久经沙场。 “那个总跟在你身边的男人呢?口口声声要为你赎身,现在怎么不见踪影?”堕姬讥讽道。 千代挑眉,“你的注意点怎么是这个,不应该是我变强了这件事吗?” 堕姬气急:“你不是也没发现我变强了!” 这个嘛……看来两个人的注意点都偏了。 千代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在看你带子上的花纹嘛,和几年前不一样了,还是那么丑,一点都不好看。” 堕姬气疯了。 “而且,我那时很弱,强不强根本比较不出来。”千代实事求是,“我猜你变强是因为吃了我的心脏。” 堕姬刚因千代前一句话而发怒,又因为后一句话顺毛,她得意道,“是啊,你变强了也很好猜——没了心脏都能活,谁知道你是什么怪物!” 两个人吵的期间居然还能和谐地聊几句,若不是二者的战力都不低,光听对话,或许旁人会误以为是两个花魁在普通的互相贬低。 就比如,最开始堕姬的带子打破了房顶,两名花魁一前一后跳到屋顶,街上就有不少还未归家的人以为荻本屋又弄了什么新式节目,居然能请到游郭第一第二的花魁。 但等堕姬的带子随意扫过便让一片房屋倒塌,行人们纷纷尖叫着逃离了,其中还有银古在疏散人群。 千代和堕姬的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你说次郎,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呀。”千代说,“况且,若是你看到次郎,一定会吓到逃跑吧?和上次一样。” 堕姬彻底被激怒,“血鬼术,八重带斩!” 就像呼吸法有不同的分支,鬼也因为个体的不同而有着各自的血鬼术。 那些带子陡然收拢,接着从堕姬身体中迸发出八条绸带,将千代的后路阻挡,即将刺穿千代的身体。 千代手里的刀这才出鞘,和花魁娇小体型成反比的大太刀在夜中闪过华光,斩断带子。 “不行呀,”千代笑呵呵的,“就算变强了也没那么强。” 她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悄然动了动手腕,缓解大力挥刀后的酸痛。 堕姬好歹也是上弦鬼,陡然爆发出的带子斩断费了千代不少力,但千代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弱势的。 宇髄也终于找到了机会加入战斗,得到了堕姬恶狠狠地瞪视,同样被瞪的还有千代,堕姬似乎在质问千代为何要在两人局的战斗中引入第三人。 更多的带子涌来,宇髄同样挥刀斩断,大笑道,“这个强度看起来不像是上弦鬼啊!嗯?怎么更生气了?” “因为她觉得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吧。”千代凉凉地说,“但是不好意思哈,作为游郭的花魁,让其他人帮忙解决自己的事才是常态。” 不需要请求、也不需要等价代换,只要轻慢地提出诉求,人们自然而然就会争抢着帮忙。 宇髄连忙否认,“喂!不要把我代入到那种人设里啊!我有妻子的!” 妻子们还在下面看着呢! 千代“啧”了一声,“这只是比喻,没让你自己代入。就像你们会在战斗放狠话是一个道理。” 再次重申,虽然同为华丽的人,有时宇髄觉得他真的和千代聊不来……这人的性格好糟糕啊!究竟是谁能忍受得了这么刻薄的嘴!? 而且谁在战斗过程中放狠话了?他刚找到机会加入战局的好吧? 在这个时刻,千代堪比宇髄在队里最讨厌的同事水柱,不过那位是根本不讲人话。 吐槽归吐槽,有宇髄天元在,战局结束得飞快,转眼间堕姬的头就在千代和音柱的合力下斩断,摔到地上。 宇髄松了口气,“说起来,次郎呢?” 听堕姬的意思,次郎在上次千代死亡前就陪在千代身边了,甚至让上弦鬼对其都十分忌惮。 次郎……到底是什么人? 千代镇定道,还是那句话,“次郎他有自己的事在忙。” 比如现在安静地在她手里充当武器。 其实是和千代达成了约定,因为千代觉得这是她自己的事,而且都被杀掉过一次了,自然得还是亲手杀回去更痛快些呀! 千代有时会有些无用的小坚持,既然做花魁能当第一名,那么改行杀鬼也要做第一名呀! 堕姬:“可恶!你们两个居然联合起来欺负我……哥哥,快来帮我!” 千代凉凉的说:“闹了半天,你也是摇人来打架嘛。” 血色的镰刀旋转着飞出,目标明确地朝向千代和宇髄天元而来。在堕姬失去头颅的身体后面悄然出现了另一只鬼。 真正的重头戏来了。 千代有所准备,毕竟次郎和两只鬼都交过手,对于看似是一只鬼实际是两只鬼这事接受良好,甚至还知道了对方不少情报。 “如果我出现的话,对方一定会逃走吧。”次郎苦恼地说,又很快打起精神,“不过我相信千代一定可以的!” 不可以也得可以。 镰刀比带子的力道更重,千代凭借预判躲了过去,而宇髄天元则硬接下这一击,并因此倒飞出去。 “打了一个来一个。”千代嘟囔。 堕姬捡起自己的头接上,现在千代是一对二。 游郭因为他们的战斗已然破败不堪,这不在千代思考范围内,她的注意力都在妓夫太郎和堕姬身上。 真奇妙。 上次一次只是面对堕姬,千代的内心全部被恐惧、愤怒和不甘占据,鬼的恶意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如同面对天敌,只是面对,内心便止不住地动摇。 ——究竟怎样才能真正杀掉鬼啊?! 但五年过去,千代再和上弦鬼对峙,她的内心只有兴奋。 那些恐惧和不甘,已然在本丸的五年时间中被充实的训练代替,只等待此时一一验证。 手中的大太刀也同样因为能和千代共同作战而兴奋不已。 战斗!微醺时刻的战斗最为酣畅淋漓! 谁也想不到花魁纤细的四肢会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 在血镰和衣带的共同围剿下,千代凭借自身灵活躲闪,但还是免不了被划到手臂。 烦死了! 千代在带子的间隙中找到机会,先是躲过自动追击而来的血镰,她猛然拉进和堕姬的距离,再一次砍下堕姬的头颅。 恶……好恶心的手感。 第一次砍下堕姬的头大部分是音柱在出力,轮到千代自己上手,猛然被恶心了一下,和溯行军的骨头完全不一样的手感。 而且头是砍掉了,怎么头和脖子之间还连着一条半断不断的绸带?更恶心了! 镰刀钉入千代后心的同时,堕姬的头再一次高高飞起,滚出了很远的距离。 千代趴在地上,很不优雅地骂了句花魁时从不会说的脏话。 “你这家伙……有够猖狂啊。”妓夫太郎走进,他打量着千代,“有这样好看的脸,过着顺风顺水的生活,还不是——” 他没能说完,千代将镰刀从心口拔出扔到一边,顶着伤口再次挥起大太刀,“谁要听你废话啊!丑八怪!” 如果说面对堕姬千代还能耐心听对方说些什么,那么面对全方位都在对千代审美进行挑战的妓夫太郎,千代只想立刻送他归西。 好硬的脖子。 千代急促地呼吸着,她几乎是要榨干身体中的所有可能性,巨大的力量从她手臂爆发,才砍动一半。 妓夫太郎:“不是心脏的话……那么砍断你的脖子呢?” 他似乎很是自信千代无法杀死他。 远处,堕姬又一次接好头颅,妓夫太郎完全不需要担心。 宇髄天元被击出很远,他急急赶回,却看到另一个身影加入了战局。 同样是花魁打扮,但身材要比在场的那两名大上一整圈。 “两个人欺负一个可不行。”次郎笑眯眯的,像之前无数次在溯行军的战场上那般接下本应钉向千代脖颈的镰刀。 堕姬:“是你?!” 宇髄也再一次折返,他皱起眉,打量着次郎。 这是次郎他知道,但这是什么打扮?啊? 毫无违和感一身花魁打扮的次郎无辜地看着一众人,“现在是三对二了。” 宇髄天元再一转头,又被千代扎了个对穿的心口吓得够呛。 当事人偏偏面无异状,除了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没有任何要失去意识的征兆。 “也挺好的对吧?”千代在战斗间隙幽默地说,“没有了心脏相当于少了个弱点。” 19、第 19 章 随着次郎的出现,局势发生了明显变化。原本战意满满的兄妹鬼立刻想要撤退。 他们可是记得清楚!曾经千代停止呼吸时,次郎这家伙有多疯! 然而这一次似乎不同,次郎从腰间取下酒坛,没有参战的意思。他笑容满面,腰间本该是武器的位置空无一物——因为本体还在千代手里握着嘛。 再看千代,她脸色苍白,刚刚撕下衣摆的布料勒紧伤口止血。 妓夫太郎和堕姬又自信起来,堕姬的目光甚至在千代身上扫过,只是吃掉了千代的心脏,力量便得到了增长,说不定现在同次郎也有一战之力!而且战斗期间也不是不能得到千代的血肉! 千代敏锐地察觉到恶鬼的目光,她了然,“你们可不能走,我的心脏还在你们那里呢!” “这次我会将你整个吃掉!”堕姬道,以此为开始,再次打响新的战局。 “千代,你怎么样?”宇髄很是担心千代的状态。 “好得不能再好了!”千代跳起躲过攻击,苍白的脸浮现一缕血色。 这两个鬼实在是难缠,一个倒下另一个站起,就像是死循环没完没了。打了几个来回,兄妹鬼毫发无伤,千代倒是耗费不少体力。 千代一皱眉,次郎就知道她要生气了,次郎连忙站起,做好随时接过本体接替千代战斗的准备。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和溯行军战斗时,千代打累了便会不管不顾地将次郎本体还给他,完全一副原地下班的模样。 但次郎猜错了,千代等了那么久打回去的机会,怎么可能会轻易拱手让人?次郎一露头,就得到了千代狠狠一瞪。 次郎老老实实抱着酒坛子回到原位。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宇髄发出不满的声音。 “当然是听从千代指挥的状况啊。”次郎可爱地说。 这家伙……! 次郎的形象在宇髄心中几次改变,已经变成了一个酝酿着阴谋的反派模样。 这边千代的打法几经改变,逐渐因为受伤而破罐子破摔,从一开始规规矩矩的打法切换为大开大合。 什么防御、谨慎,统统扔到一边去! 次郎道:“就该是这样!” 他眯起金色的眼瞳,就好像从头到尾都享受战斗一样,明明他从头到尾都被所有人默契地绕过去。 次郎抱着酒坛,微微偏着头,一副微醺的模样,实际上那点微不足道的酒精对他作用甚微,次郎更多的是沉迷在本体被千代挥舞起来的第一视角中,久久不能回神。 “月色真美啊……”一身花魁服饰的刀剑付丧神斜依在柱子边,仰头凝视着月下起舞的姬君,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感慨。 简直是不可理喻的疯子。 宇髓想道,千代和次郎都是。 任谁来都无法把和恶鬼战斗时的千代同曾经娴静优雅的花魁联系起来,妓夫太郎的镰刀中含有毒素,紫色的毒在千代脸上蔓延开来。 这样下去不行啊…… 宇髄刚这样想,就见千代挥刀向堕姬,锋利的刀尖剖开恶鬼的胸膛,挑出鲜红的心脏来。 也不算完全的鲜红色,那颗心脏离开堕姬仍然跳动着,一丝一毫的血液都没有溢出,仿佛自成一个整体。 “我自己都不清楚身体的运作机制,而你,居然敢直接吃掉我的血肉。”千代说,“我猜对了,你消化不了我的心脏。” 甚至还被取代了。 那颗心脏在离开堕姬的身体后迅速消散,同时,千代空荡荡的心脏的位置出现了砰砰的跳动声。 “你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啊?!”饶是堕姬作为鬼,也被眼前过于匪夷所思的一幕震惊了。 不等堕姬露出恐慌的神色,千代继续说下去,“我想想……你们不会是需要一起砍头才会死掉吧?” 她笑着,再度扬起刀剑,大太刀雪白的刀身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堕姬:! 不好! 失去心脏的衰弱让她无法及时做出反应,而妓夫太郎也被宇髄天元牵制住,兄妹鬼的头颅正好在千代斩击的路线上。 若是换做普通的日轮刀,妓夫太郎不会在意,毕竟他和妹妹又不是并肩作战,二者之间还有着不小的距离。 偏偏是大太刀。 这个类型的刀剑难驾驭的同时有着极其广阔的攻击空间,放在此刻刚刚好。 “千代!!”音柱高声喊道,他从恶鬼突变的表情看出千代猜对了对方的弱点。 “来了!”千代将呼吸运行到极致,手臂运足力气猛地一挥! 堕姬:“怎么办啊啊啊啊!” 不约而同地,为了截停千代沉重的一击,堕姬和妓夫太郎同时使用了最强招式。 但在那之前,大太刀已然近在眼前,两颗头颅高高飞起,又骨碌碌滚落到一起。 次郎默不作声站起,在宇髄向千代大喊着“快逃”时,回到了本体。 犹如慢动作,妓夫太郎的无头身体在缓缓跌倒,但以他的身体为中心,血弧在闪烁着,妓夫太郎死前酝酿的血鬼术还在悄然酝酿着,无数蕴含杀意的斩击即将向四面八方释放而出。 要躲过……很难啊。 兄妹鬼的头颅跌落在地,他们仍然未消散,此刻也忘记了被斩落头颅的愤怒,反而充满恶意地注视着千代和宇髄天元。 ——同归于尽吧!这么近的距离,没有人能躲得过! 千代还维持着挥出大太刀的动作,因为全部的力气用在手臂上,这一击又重又狠,带着一往无前的意味,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回头路。 她的手臂被大太刀带领着,还在顺着惯性挥动,因此就算千代看到了那跳动血弧,也无法错身躲避。 很难……对吧? “就算能够复活又怎样?若是被切成千百段,你还能复活吗?”堕姬怨恨道。 在这个要紧的档口,千代却看向了堕姬,她表情平静,一如既往冷淡。 ——那就不要被切成千百段就好了。 千代的表情这样说着。 即使很不想承认,堕姬已经被千代弄出了心理阴影,她心中不忿,也潜意识里认为千代做什么很厉害。 做花魁,就能把她在花街上百年积累下来的逸闻击溃,做剑士,短短五年间就能锻炼到杀死上弦…… 血色的斩击近了,千代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手里的刀剑因为自身过大的自重牵引着她向前。 宇髄天元焦急的喊声和急迫奔行的脚步就在耳边。 “把刀扔掉!后退!”音柱几乎是用吼的,他心中懊悔不已,他因为千代意料之外的强大擅自放下了心。 千代刚复苏多久啊,宇髄天元想道,他被千代突飞猛进的实力和天赋蒙蔽住双眼,差一点就忘了这不代表着千代有实战经验! 他也暗骂次郎,这家伙之前分明很靠谱,怎么光看着千代战斗?也太不可靠了! 宇髄天元忽而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了足够怀疑自己双眼的一幕。 千代没有放下手中刀剑——当然了,这振刀剑陪伴着她死了一整次,谁都能看出千代对它的爱惜,这样的时刻,千代理所当然没有舍弃这振大太刀。 刀剑也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从某个时刻开始,大太刀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更高大的身影,千代的手也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反握住。 “酣畅的战斗!”次郎叹道,更像是醉话,大太刀在他手中比例协调,仿佛他天生就该使用这个武器。 他眯着眼睛,将本体横过来,又是一斩,将妓夫太郎的斩击斩了个干净。 真正的一力降十会。 而千代,则是被他珍惜无比地护在怀里,一根头发丝都没断掉。 “真可爱呀,千代。”次郎用下巴蹭了蹭千代的发顶,“特别特别好的战斗!回头一起喝酒庆祝吧!” 千代无情地把次郎扒拉到一边去,用完就扔的态度很明显。 次郎也不尴尬,他扭头状似可怜地同宇髄天元搭话,“千代讨厌被说可爱……明明很可爱啊……” “这是我的刀。”千代对宇髄天元介绍道,“你们应该见过很多面了,我在信中也介绍过他是我的刀吧?所以你惊讶什么?” 宇髓:…… 惊讶什么。谁来看到刀子大变活人的一幕都会觉得很惊讶的好吗! 在宇髄的理解中,次郎是刀这句话是千代刻薄的比喻,代表着把次郎当做工具人的刻薄态度。谁也没告诉他其实是字面意思啊! ……算了,和千代能复活相比,次郎实际是一振大太刀也并非难以接受,千代身边总是有着奇怪的事情。 这边堕姬怒气冲冲地同哥哥互相指责着对方没尽心战斗,不知说了什么,此时又大声哭起来,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你们两个还没死啊。”千代嫌弃地说,她心安理得地让次郎扶着自己,毒素逐渐起了作用,她说话有些含糊。 妓夫太郎将头偏到一边去,不想说话,堕姬则转过脸来怒视千代。 “我讨厌你!”堕姬说,“做什么都能做好!总是做得比我好!” 千代:“嗯……确实哈。” 她的不否认让堕姬更生气了。 堕姬:“为什么你要到游郭来?你让游郭变成了其他样子!” 千代苦恼地说:“这个我自己也左右不了呀。但是,你夺走他人生命时,就该做好被报复回来的准备了……咦,莫非你从未想过这些事情?” 堕姬更加吵闹了,她简直就是被娇纵过头的孩子,稍微事情不按照她想的发展就会大吵大闹。 到了最后,连她的哥哥妓夫太郎都被堕姬骂了个遍,妓夫太郎的头颅不甘落后,再次争吵起来。 “哈哈,手足吵架的场景……”次郎感慨,“稍微有点怀念起哥哥在的日子了呢。” 千代侧目,她可记得很清楚,太郎在本丸没少训次郎,后者也会还嘴就是了。当然大部分原因都是次郎有错在先,要么是喝了酒闹千代,要么是去闹太郎。 吵吵闹闹的,确实和兄妹鬼吵架时很像。 “天要亮了。”千代说,“你们还不走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千代的睫毛上,她抿起嘴唇,随手拨弄着那两颗吵闹不休的头颅。 他们正在消散。 “你……”堕姬有些复杂地说,“之后一定不会留在花街了吧?” “是啊,改行了。”千代友善地回应,只要堕姬不无理取闹地吵,她不介意态度良好地回应,“准备杀一杀鬼什么的,可惜之前学的乐理舞蹈都用不上啦。” 堕姬的头颅还剩最后一点,她唯一未消散的眼睛注视着倒塌大半的游郭,在作为鬼的绝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此度过。 游郭在堕姬眼中倒映着。 “不在这里也好。走了。” 最后的最后,她嘟囔着,和妓夫太郎一起彻底消失在阳光下。 20、第 20 章 隐部队赶来进行战场的收尾,搜寻被压在倒塌房屋下面的无辜普通人。旁边是音柱被三个妻子团团围住,他受了些伤,此时毒素上涌脱力了。 好在银古见多识广,他随身不止携带各种虫还有很多珍惜的药材。银古很快将音柱身上的毒素控制住,转而来到千代身边。 “真神奇!”宇髄天元惊叹道,他原本想着只要杀死上弦鬼,即使是毒发身亡也没关系,没想到银古轻易便控制住了鬼的毒。 “哪里,只是控制住了,要想解毒还得寻找专业人士来。”银古客气道,他也只在传闻中听说过鬼杀队的存在,正式打交道是第一次。 真是的是好奇心害死人啊。 但再来一次,银古还是会被千代的传闻吸引而来,毕竟那吸引虫甚至吸引光脉的景象实在是罕见。 “那么我再看看千代小姐的情况。”银古礼貌地说。 说起来,千代小姐不愧是见过各种大场面的花魁,虫,光脉,鬼,这三个单拿出来都能让普通人吓个半死,千代小姐不仅不怕,居然还能与鬼战斗。 银古这样想着,便听到不同寻常的啜泣声。 呃。 “砍鬼的手感好恶心!弄得一身血好脏啊,而且受伤疼死了!!讨厌的鬼,头掉了还能说话,太恶心了!” 高大的刀剑付丧神挡住女孩子的身影,银古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点点肩膀,正在一耸一耸的。 ……所以不是不怕,只是好面子忍住了? 次郎好脾气地任由千代把身上的血污抹了自己一身,他甚至主动用干净的袖口给她擦眼泪。 “已经很厉害了呀千代!”他说道,“超级、超级厉害的!” “我当然知道这种事!”千代抽噎着,“但手感真的很恶心啊……” 刀剑刺穿血肉的感觉太差了,即使知道那是必须斩杀的鬼,砍下去的手感和砍活生生的人也没什么两样。 千代本质上还是喜欢干净且好面子的小女孩。 次郎虽然在认真地哄着千代,嘴角流露出些许笑意。 千代:“不许笑!!” 次郎立刻滑跪:“抱歉抱歉,您辛苦了。” “咳。”银古咳了咳,他注意到千代在他咳嗽的瞬间止住哭泣,甚至对着次郎的眼睛检查了下自己的仪表才转过脸来。 花魁职业病。 这下银古也有点想笑了,他装作给烟点火,遮住上扬的嘴角。 “好了,我看看你的情况。”他说道,体贴地没有点出千代后脑勺的头发歪歪扭扭地翘了起来。 隐部队将千代转移到担架上,经过初步诊断,千代肩膀脱臼,手腕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裂,除此之外在战斗过程中被上弦鬼的带子和镰刀割开不少伤口,更有胸口的致命伤。 千代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一下子便失去所有力气,躺在担架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那是毒素在发生作用吧。”银古抱怨道,但对上千代亮晶晶的双眼时又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你这个毒……最多只能控制住不蔓延,伤口上太多毒素,必须尽快治疗。”银谷皱眉。 千代安静地窝在次郎怀里,昏昏欲睡。 “很严重对吧。”千代含糊地说,“那就先控制,或者直接让我死一死,咱们明年见也成。” 银谷脸色不好,“我之前白说了?你──” “──死的次数越多,就越接近虫。”千代接过话头,“但杀鬼人这行就是这样,我又平白比别人多上许多次生命,高兴还来不及呢。” “让他去杀鬼不行吗?”银谷不客气地指着次郎,长时间和虫打交道,银古早就看出次郎不是人类。 千代:“跟他有什么关系。” 次郎举手:“可以和我有关系的!” 千代:“好好,有关系有关系。” 千代敷衍地说着,次郎却高兴地眯起眼睛。 任谁都能看出千代心情愉快,她跨过了心理障碍,又高兴起来,觉得杀死曾经不可战胜的恶鬼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去蝶屋对吧?”千代说,“我还有多久能看到鬼杀队这代当主?” 被妻子们扶过来的宇髄天元不满地说,“主公事务繁忙,哪是你想要见就见的!” 天际飞来的餸鸦大声喊道:“恭喜!音柱和千代小姐击杀上弦鬼!请去蝶屋先做修整,主公已在本部等候——” “真期待呀。”千代眯起眼睛,昏昏欲睡,“真好。” “受这么重的伤,你有在好好战斗吗?”新的声音出现了,异色眼瞳,下半张脸都缠绕着绷带的男性悄然出现在音柱旁边,阴沉地说道。 他肩膀上缠绕的小蛇立起身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千代将脸偏到一边去,装作没看见……她不喜欢蛇。 宇髄天元头疼地说,“是你啊伊黑,是我大意了,你也来得够晚的!” 伊黑小芭内,也就是连夜赶来仍然晚了一步的蛇柱,他心情显然不好,“是你的消息传递的不及时,只是上六就这么艰辛……哈。” 看样子是个毒舌的人,次郎陪在千代旁边,他迎着伊黑打量的目光回给对方友善的笑容。 伊黑明显顿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地问宇髄,“……这位就是千代小姐?” 宇髄:“嗯……” 音柱偏过头去,发出憋笑的声音。 也不怪伊黑认错,情报里千代是一位容貌艳丽的花魁,而次郎刚好满足了这一点……只不过是块头大了些,所以伊黑发出怀疑的声音。 次郎:“是哦,我是千代!” 怎么是男人的声音,果然不对吧!! 伊黑摸着日轮刀,觉得是时候把耍他玩的音柱和穿花魁衣服的男人都砍了。 千代躺在担架上眼神微死,因为毒素麻痹了舌头说不出来话,只能默默看着次郎顶着她的名字骗人。 蛇柱最后还是在隐成员的指引下见到了千代。第一眼蛇柱便顿住了,果然是和主公十分相似的长相,怪不得宇髄天元当时的反应那么大。 容貌肖似产屋敷的女性平躺在担架上,整齐的发髻散开,表情娴静,加上因为毒素而在脸上蔓延开的青紫色,这简直就是主公本人! 伊黑又想对宇髄天元拔刀了,这一看就是和主公一样柔弱的人,带着人家出任务不说,还让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回去可怎么跟主公交代啊! 千代不知道伊黑在伊黑眼中她是个病弱美人的形象,她用眼神凝视这位顶着蛇的阴暗男,千代本身就不爽于毒素发作,还被陌生人看到狼狈的一面简直烦死了。 她用眼神示意银古,朋友,想想办法,不能说话真的很不方便。 这回轮到银古装聋作哑,他摸着随身携带的木箱子,一副忙碌模样。控制毒素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珍惜的药材,暂时不想听到千代说些刻薄的话。 千代:…… 好好好,都给她等着。 一行人收拾完毕,便要从花街撤离,千代的情况都不乐观,应当尽快治疗才是。 一道身影拦住了人们前行的道路,竟是荻本屋的老板,他像是刚从土堆里滚过一般,狼狈极了。 “你们要将千姬带到哪里去?千姬是我们店的人!”他气势汹汹地说,“要想带走千姬,必须付上足够的钱财!” 神经病啊,这个时候还一心惦记着钱。 千代再次凝视银古,快点的,解放舌头刻不容缓! 银古叹了口气,在千代身上扎了几针,针尖上附着着让虫变得活跃的物质,对千代半人半虫的状态非常有效。 效果立竿见影,千代夺回舌头的主导权,躺在担架上毫不客气地冷嘲热讽,“你这家伙!能活下来都是我的功劳,不珍惜生命,反而还惦记着没用的东西。” 蛇柱默默往上拉了拉遮住嘴巴的绷带,这位千代小姐……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荻本屋老板先是被千代毒素蔓延的脸庞吓了一跳,他熄灭了靠千代重建荻本屋的想法,态度更加恶劣,“还不是你和堕姬那个怪物打起来了,我好心收留你,你却把荻本屋毁了个干净!” “是吗。”千代无所谓地说,“但我在荻本屋几日内赚的钱足够你重建,四舍五入算做是赔偿好了。” 荻本屋的老板仍是不死心,他见千代身上没有了价值,又盯上身边忙前忙后的隐部队。 “这些都是你认识的人吧,好啊,要想走,你得让他们付完赎金才是。”荻本屋老板拿出无赖的架势,“你看,都是因为你,半个游郭都毁了,你得赔偿!” 隐部队面面相觑,千代和音柱的治疗是第一位的,没有时间和这人纠缠,他们决定先把千代送走,再处理后续的事。 荻本屋老板要花魁的赎金也无可厚非,毕竟千代也算是店里的花魁,鬼杀队这点钱还是有的。 就见次郎一下子站起来,“我来!” 身材高大的男性一点都没有穿着和他性别不符的花魁服的羞涩,迈开豪放的步子走向荻本屋老板,手里还有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满满一袋子黄金。 行动间,次郎迫不及待地说道,“必须是由我来,毕竟和千代还有着承诺呐……她允许我带她走!” 一时间,人们的目光在千代和次郎之间移动,早就觉得这两人间的气氛怪怪的,原来是这样。 次郎顿了顿,又大声说道,“虽然我已经是千代的啦!” 千代耳朵都气红了,是有这么个承诺,但是…… 败家的刀!那是小判!而且时机大错特错! 考虑到给花魁赎身,也带了不少钱财的隐部队目光悄悄落在千代身上,所以这赎金怎么给……? 怎么给,不给啊。 千代眯起眼睛,“若是将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看你的店也不会长久,我早就想说了,店里的一切都十分差劲,让人根本待不下去啊。” “而且,”千代嘴角勾起恶意的弧度,“你怎么就能确定我和堕姬不是一类人呢?你不像三津一样看清形势乖乖听话,还想在我这里敲诈一笔……哈哈。” 荻本屋老板被吓住了,当千姬和堕姬开战时,他不是不想逃跑,而是被倒下来的房梁挡住了去路,不得已才留在原地。他看到堕姬非人类的模样,也看到了丑陋的男人从堕姬后背出现,简直吓了个魂飞魄散。 只不过当堕姬死亡,千代以及赶来救人的隐部队都看起来是好人的样子,荻本屋老板心中的贪念就又占了上风。 荻本屋老板这才想起,千代战斗力不弱于堕姬,若是惹怒了对方,说不定小命不保。 “像大反派一样啊,千代小姐。”宇髄的妻子之一须磨悄悄说道,“说起来,雏鹤之前也潜伏在荻本屋,不会也要给钱吧?” “赔偿肯定是要给的……这方面交给隐就好。”宇髄说,作为柱只需要和鬼战斗就好,这些事物通常是交给负责后勤的隐,他还是第一次直面这些琐事。 都不容易啊…… 千代躺在担架上就能把荻本屋老板骂得抬不起头,这下子人人都见识到了游郭千姬不好惹的一面,当然,形象破碎也是不可避免的。 “受了伤还这么有活力。”又是一道声音加入,千代的老熟人,京极屋的老板娘三津扶着倒塌的木板缓缓走来。 千代一下子就笑了,“亏得你还活着,这么多年都没被鬼吃掉。” “为了生存罢了,我要知道还有杀鬼人存在,才不会让那家伙为所欲为。”三津挥挥手,“你的赎身钱我来付,毕竟你给我赚的钱够重建好几个新的京极屋,也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 这帮人,还抢着给她付上钱了。 千代翻了个白眼,躺回去,“随你们的便,我不管了。” 荻本屋的老板早就说不出话来,在场的一个好惹的都没有,连三津身边都跟着几个打手,就他自己身边空无一物。 最后赎金是次郎付的,刀剑付丧神在遵守约定这方面有着惊人的固执,或者说,付丧神好歹也算是神明,有着超乎想象的契约精神。 既然早就约定了要将千代带离花街,那么一定要做到! 三津则同宇髄聊了几句,这位在恶鬼手中苟活下来的老板娘,决定在此后作为鬼杀队的线人,尽全力协助鬼杀队的行动。 “蕨姬那家伙在我的店里伤害了太多无辜的人,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能够补偿的只有这些了。”三津说,“还有千代,她一直都是个倔强的孩子,说话也不太好听,做什么都想着争先……” 所以请多多包涵她。 大家都能听出三津的托付之意。 千代浑身难受,她躺在担架上顾不上什么花魁的礼仪,大喊,“三津你干什么!不要当众说我的坏话!!” 大家都笑起来,一改沉重的气氛。 三津拢了拢在避难时乱掉的头发,“那么千代以后不做花魁了?” 隐部队的队伍缓缓行进,千代偏头冲三津挥手,“不做啦,改行杀鬼去!” “快点。”银古催促,“这么重的伤哪有时间寒暄!” 蛇柱也表示赞同,千代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一行人急急忙忙地赶回蝶屋,有银古在,千代的毒始终未完全发作,越来越虚弱倒是真的,到了蝶屋时已然发起高烧。 “快叫忍小姐来!”蝶屋的人忙忙碌碌。 千代却说,“麻烦人家忍小姐干什么。我要见当主。” 她力排众议,顶着一身伤见到了产屋敷耀哉,鬼杀队这一任的主公。 “哇。”千代感慨。 容貌俊朗的年轻男人在她面前坐定,若是只看脸,千代和他足有七成相似。 标准的产屋敷一族的长相。 “您辛苦了……”他开口说道,声音好听极了,听完只让人觉得轻飘飘的浑身舒适,“我该称呼您为——” “叫我名字就好,我是千代。若是按照清醒的时间来看,我和您的年龄相仿,是同龄人来着。”千代笑眯眯地说,理论上这位应该是她兄弟的第几代后代来着,四还是五? 哎呀不重要啦,重要的是…… “我杀掉了上弦之六!”千代高兴地说,“在此之后,我要杀掉更多的鬼!一直到杀死鬼王!” 产屋敷耀哉是家人,即使是第一面,来自血脉里的亲近便让千代想要滔滔不绝地同他讲述自己的事情。 从产屋敷旧址的那场大雪,到游郭的夜,再到拿起刀剑斩落敌人首级。 听到千代的事情,产屋敷耀哉也打心底里流露出喜悦。千代的存在让他看到了产屋敷的族人不被诅咒纠缠,拥有健康身体的模样。不知不觉,耀哉竟流下眼泪来。 千代急急忙忙用袖子给他擦眼泪,“你这人!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哭鼻子!” “太不容易了,一路走到这一定很辛苦吧。”耀哉轻轻说道。 那么多次的死亡,那么多次绝望的黑暗,在千代口中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带过了。 “是很厉害才对。”千代强调,“好啦,见到你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即使我还有很多事想和你说,但是我不得不暂时睡一觉……我的意思是,耀哉,明年见啦。” 银古用来控制毒素蔓延的针早已被千代拔出来捏在手里,代表着毒素的青紫色爬上千代脸庞,她的声音困倦但不掩轻快。 “真期待下次见面,说不定我那时就不怕毒了,哈哈!” 这样说着,千代合上眼睛,跌入熟悉的黑暗。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千代上一秒还在和次郎在本丸中喝酒,下一秒便被虫唤醒,回到身体中。 她在吵吵嚷嚷中醒来。 “不要这样,病人正在休息!” “美丽的大姐姐昏睡很久了,一定是需要其他方式唤醒,比如我向她求婚什么的!” “——没有那种仪式!!!” “你们在做什么?看起来很有趣!一决胜负吧!” 她的病床旁,三名少年吵闹着打成一团。 分别是额头带疤的质朴少年,头发亮黄色一脸激动的少年,还有一个带着猪头套的不明生物……? 千代:“……” 这还是蝶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