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娇女总想逃,禁欲侯爷抱着哄!》 第468章 全力护着她 第468章 全力护着她 作为百姓,洛尘对于一品军侯的认知是带着距离的。 统领四方的将领,应是一个运筹帷幄、不苟言笑,甚至冷酷无情之人。 只有这种人,才能立于沙场,遍看血流成河而不变色。 但这一次,站在洛尘面前的穆戎,却让他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谈及布局时,他的确和洛尘想象中的一样,运筹帷幄。 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冲着自己来,他似乎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而提到会不会打草惊蛇时,他的脸上又透出一丝冷酷之情,转眼间可以掌控所有人的性命。 可尽管如此,洛尘竟然在侯爷的眼中看见了温情。 那……不该是属于此刻的神态吧? “怎么呆了?”穆戎看了洛尘一眼道。 洛尘这才回过神来:“大周地大物博,除了目前已露端倪之处外,其他地方可需要我派人打探一二,游商在各处行商不会打草惊蛇。” 穆戎沉默片刻。 对他而言,穆家军散落各地驻军,虽然可以将军中的消息及时传出,但私兵招募隐秘,穆家军想要得到消息实在困难。 另外,穆家军善战,但身上的军人气息太浓,依靠他们漫无目的的打探消息,难免会提早暴露。 如此对比下来,倒的确是游商更为稳妥。更何况……他也想趁机看一看洛尘的能力。 前世,他没有见过洛尘。 但他听穆易提起过,洛书和文摇的骨灰被带回后,洛尘失魂落魄的消失了。 那时的他,内心愧对徐容容,亦看不起自己的行径,便将此人和事强行抛诸脑后。 重生回来,他眼看着徐容容重用洛尘,知道她也是想要弥补前世的遗憾,于是并不阻止,甚至会在暗中相助。 但这一次,洛尘探查到了江南道的异常,让他心里生出念头:若能借此事验证洛尘的能力,对今后也算有益。 于是,他点了点头:“也好,但切记不要深入。游商不擅武, 而对面则是孔武有力的私兵,一旦发现疑点便及时告知本侯,剩下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处理。” “我省的。”洛尘应道,“侯爷方才说要安排人去江南,不知是谁?” “穆伍。”穆戎没有隐瞒,“是本侯的贴身护卫之一。” 洛尘闻言一怔。 穆戎眯了眯眼睛:“怎么?不妥吗?” “京城局势不明,若侯爷此时遣贴身护卫外出,侯爷……和县主的安危该如何处置?” 穆戎看着洛尘的神色,淡淡道:“你是担心本侯护不住自己的夫人?” 洛尘不答。 “放心,穆伍此人擅隐匿办事沉稳,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穆戎顿了一下,“至于夫人的安全……本侯等了这么多年,才能站在她的身边,自然会拼尽全力的护着她。” “不会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他说的笃定,让洛尘莫名的升出一抹信赖。“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安排了。” 穆戎淡淡的点了点头,接着又补了一句话。 不知道是在对洛尘说,还是在告诉自己: “这场决战……很快就要结束了。” 第473章 无耻至极 第473章 无耻至极 短短五个字“在想林皎月”。 让穆戎有些猝不及防,而就在他微怔的这一瞬间,徐容容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看着她挣脱而出的背影。 穆戎又无奈又好笑。 原本的温柔缱绻的氛围,因为少女情绪的变化,突然冷了下来。 若在过去,他会就此拂袖而去。 但如今,他面对的是她啊,怎能就此放手。 他抬手擒住她的手腕,冷不丁的将她重新带回自己的怀抱。 “好端端的,你想她做什么?”他俯下身,下巴抵在她的颈间,缓缓说。 “侯爷对这些‘情趣’如此熟练,想必与林家大小姐演练许多次了吧。”她瓮声瓮气的说。 穆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容容这是醋了。” 徐容容懊恼的将头转向一侧。 她原是不该说的,但今日不知怎么…… 许是内室的地笼燃的太旺,又许是二人间的氛围太过旖旎。 那一句句话仿佛未经大脑,全然脱口而出,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如今被穆戎点破,她说不出是真的醋了,还是羞恼。 总之,再也不肯说话了。 穆戎将她转过身来,看着少女低垂的眼眸。 笑道:“容容很好奇我与林皎月曾经的往事?” “不好奇。”她攥了攥拳头。 微小的动作岂能逃过穆戎的双眼?他手掌向下,包裹住她微微用力的指尖。 手指一挑,钻进她的掌心。 略带薄茧的指腹揉搓着她的掌心,直到她慢慢放松,缓缓打开。 “即便容容不好奇,我也想说。”他声音低缓,仿佛带着蛊惑。 “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并不懂情爱。” 徐容容惊讶的抬起头,撞进那双含笑带柔的眼眸中。 她疑惑道:“可是你与她……” “我曾以为那是爱,但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情爱。”他一字一顿,笃定的说。前世,他没有说出的话。 萦绕在心头让他后悔了几十年。 “我父母早亡,穆家人盯着威远侯的爵位,除了宁王妃之外无人真心待我,但她毕竟是隔房的堂姐,少不了力有不逮之处。” “从小到大,我遭遇了无数次的下毒、刺杀,甚至夜晚有毒蛇爬进我的房间。” “穆家几房虽然互有争斗分歧,但在杀我这件事上出奇的一致。” “除了穆易之外,我身边的仆从几乎都被他们收买,我不知道自己的性命何时会就此陨灭。” “可陛下是侯爷的舅父,难道他们竟无所顾忌吗?”徐容容不解。 穆戎笑笑:“那时我只是一个成长中的少年人,几乎找不到他们谋害我的证据,陛下又能如何?”“不过那段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林家人找到证据。” 徐容容抬起头:“是林皎月?” “是林之痕,他那时已是兵部右侍郎。”穆戎回答道,“按理说兵部与我不应有太多牵连,但……” 穆戎顿了顿,徐容容心中了然:“是林皎月帮了你,对吗?” 穆戎没有否认:“是她,她说服了林之痕。” 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层牵绊。 徐容容吸了吸鼻子:“所以你就爱上她了?” 爱到能为她去死! 她心里更不好受了。 “当然不是……”穆戎见她脸色,便知道她误解的厉害,“我那时根本不通情爱,初入军营的时候,我每日想的是如何提升武艺以服众,或者研习兵法以备战,还有……便是打点父帅留给我的军队。” “林皎月时常女扮男装来营中厮闹,我见她尚有分寸便未曾阻止。但久而久之,便会有闲话传出,甚至连我身边的人也常常打趣我与她。我便以为那就是情爱,若不是遇见你,也许我一生都会认为自己喜欢的人是她。” “你骗人!”徐容容瞪他,“你分明……分明……” 明明前世那般欺负她。 “分明什么?”穆戎诱惑道。 但徐容容反应并不慢,她一扭头:“你求娶我时,分明是与她在闹脾气。” 七夕宴后林皎月拦住马车后对穆戎诉说的情谊,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时林皎月正与四皇子武天骐暧昧,穆戎这才在七夕宴上向皇帝请旨赐婚,他们之间的恩怨岂能用简单的“不通情爱”四字就能说清? 穆戎闻言只觉得有些头疼。 他没想到少女的记忆竟然如此好……那时他为了掩盖自己重生的真相,生怕徐容容怀疑他求娶的真实原因,便有心引导她以为自己是因为与林皎月怄气才当众求娶。 结果却给如今的自己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他抬手揉了揉头眉心。 “正是因为她与四皇子的事情被我发现,我才知道自己对她并无情爱。她走了,与我而言不过是少了个朋友,会有疑惑,有不舍但却不见半分痛苦。但容容你不一样……” 你走了,带走的是我生命中全部的阳光。 徐容容昂起头看着他,却发现那目光中似乎隐藏着无尽的痛苦。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穆戎却并未停下:“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真的爱上一个女子……所以,当那个女子出现的时候,我慌了。我害怕自己背叛了前人的情谊,又害怕这是自己喜新厌旧的本性,更害怕自己会失去心头所爱。” 这段话,他是说给前世的徐容容听的。 那时的侯府,因为她的出现有了无限生机。 他随时随地的回头,都能看到一个鹅黄身影隐藏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他从开始的烦躁,不适,到后面的期待…… 当他发现那道身影不再出现时,彻底的慌了。 但他更慌的,是心中那莫名的情愫。 他若真的爱上了她,那岂不是背叛了林皎月?背叛了那个相伴他整个少年时代的人? 他决定不能再错下去,于是彻底放手,任由她在侯府挣扎沉沦。 可是,这样的决定却让他自己的心一日沉过一日。 他开始在夜半偷偷去看她。 像贼人一样潜入她的房间,她明明是他的女人,但却不敢沾染她分毫。 他害怕自己失控。 但失控的那天,到底还是来了。 在她最需要帮助,在她想要付出一切交换她视为姐妹的文摇和洛书时。 他夺走了她的一切。 事后,他逃走了。 像一个无耻的贼人,卑劣的逃走了。 无耻至极! 第474章 准备动手吧 第474章 准备动手吧 房中的地笼烧得正旺,徐容容静静的睡在纱帐之后,呼吸绵长。 穆戎悄悄的从软榻上起身,生怕吵醒了她。 昨夜床上悉悉索索的翻身直到天快亮了才停止,穆戎知道,她几乎一夜未睡。 当然,他也一样。 离开时,他顿了下脚步。 然后转身回到矮几旁,将徐容容这几日翻看的医书一同带走。 …… 徐容容睡到日上三竿,直到腹中饿了才起身。“怎么也不叫醒我。”她有些懊恼,这一贪睡,白白浪费了半天时间。 “侯爷吩咐,谁也不能打扰你。除了奴婢与洛书,旁人都不准进星辉堂,就怕吵醒了小姐你呢。”文摇一边给她梳头,一边笑着说。 “他倒是不怕我饿死。” “哪能呢,茶室里温着牛乳和糕点,侯爷说等你醒了先垫垫肚子,肖嬷嬷那边已经安排午膳去了。” 徐容容有些无语,她扭头看向一旁的矮几,上面空空如也。 她心里一惊:“书呢?昨夜我放在上面的医书怎么不见了?” “是侯爷带走了,他说小姐天天这么看着,眼睛受不了,今日就当休沐了。”文摇抿着嘴笑。 “你们呀……倒是都听他的话。”徐容容冷哼一声。 “小姐又冤枉人不是?即便侯爷不吩咐,奴婢们也是想劝劝您的……这半个多月来,您每日早起晚睡,废寝忘食,这样下去身子早晚会垮掉的。再说如今舒先生已经名震京城,便是您心中有何疑难杂症,不如与舒先生商议推演,也好过与那本连字都快看不清的古书较劲呀。” 穆戎中毒的事情府里无人知晓,徐容容也没有告诉文摇和洛书。 在这两个丫头眼里,自家小姐不过是又钻研某种药材入了迷罢了。 但只有徐容容知道这时间的紧迫。 如今已近腊月十五,从穆戎如今早出晚归看来,除夕家宴应是他计划逼宫的时日。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若那一日他体内的寒毒可以彻底清除,即使遭遇突变,也能处之泰然。可眼下却毫无线索。 舒庆医馆中的那些人,虽然已经摆脱了死亡的威胁,但寒毒依然偶尔发作……若是穆戎在逼宫那日寒毒发作,结果不言而喻。 明明时间已经迫在眉睫,而那人竟然将医书拿走! 徐容容又气又恼,但却无可奈何。 她的愤愤不已穆戎自然感受不到。 眼下,他正手握着穆伍从昱州城传来的密信沉思。 穆伍已经将邹日夏秘密擒获。 为了不打草惊蛇,穆伍直接潜入了私军在昱州城附近驻扎的庄园中。 彼时邹日夏正在睡梦中,刚一睁眼就落入了穆伍的手中。 穆家军审讯自有一套手段。天还未亮,邹日夏便什么都招了。 其一,江南道私军直接受命于陛下,驻扎此地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其二,西北道和岭南道均有与此处一样的私军,人数相当; 其三,他昨日已经接到陛下的旨意,让他们分六批装扮成民夫、商人、杂役、家丁等秘密靠近京城,十日后驻扎在京城南大营附近。 穆伍将一切细细禀告。 穆戎心中了然。 皇帝准备向他动手了。 看来,他与三哥联手之事皇帝已然知晓。 外甥和亲子交好,在他这个皇帝看来,意味着他与穆戎之间的甥舅之情荡然无存了。 但凡他还感念一丝的亲情,大可把穆戎召进宫中问清缘由。而不是这样直接动手。 但……这样也好。 蒙在穆戎心头的那层亲情枷锁也彻底消失了。 既然如此,那便准备动手吧。 今日当值,他是带着穆艾一同来的,他将穆伍的传信递给了穆艾,接着又补了一句:“穆伍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你带的不错。” 穆戎很少如此直白的褒奖,穆艾先是一怔,继而接过密信。 信件的末尾,穆伍写下了自己的计划: 昱州城距离京城路途尚远,尽管穆家军的信鸽训练有素,但往返亦需要两三日时间。而时间是眼下最珍贵的东西。 若是昱州城私军突然消失,又或者按兵不动,定然会引起陛下的疑心。因此,穆伍在往京城送信的同时,暗中命令邹日夏奉皇命行事,将昱州城的私军调往京城,而他则派穆家军尾随。 这样一来,既不会暴露侯爷已经知晓皇帝的计划,又能将所有私军控制在手中。 穆艾看完整封密信,淡淡一笑。 穆伍成长起来后,自己这个副将便可以歇一歇了。 待自家侯爷所谋之事尘埃落定,他便可以风风光光的将文摇迎娶入门了! 第475章 撩人不自知 第475章 撩人不自知 穆伍送来的消息里,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那便是邹日夏所招供出来的西北道与岭南道私军的详细地址。 穆戎当即调派穆艾和穆陆,火速前往西北道和岭南道,并紧急调动驻扎在那两处的穆家军,命他们全力配合穆艾和穆陆二人,严密追踪这两路私军的踪迹,绝不能让其有机会逃脱或是暗中生变。 待一切安排妥当,穆戎顾不上休息,径直往宁王府赶去。 宁王武天骁听完穆戎带来的消息后,先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屋内静谧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只有冬日的寒风不断摇动着窗棂,夕阳的微光在寒风中摇曳着,映照出宁王脸上复杂难测的神情。 终于,宁王回过神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感慨:“终究还是到了这针锋相对、无可回避的一天啊。” 穆戎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并未搭话。 他心里明白,宁王如今的反应,绝非是优柔寡断。事实上,当自己刚看到穆伍那封密信时,心底涌起的何尝不是同样的感受呢。 血脉亲情是一种奇妙又复杂的存在。它好似一根无形的丝线,总是若有若无地牵扯着人心,轻轻拨动着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种种期待,哪怕明知自己要对面的人要布下天罗地网,却仍怀揣着一丝侥幸,直至一切都尘埃落定,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父皇他…… 也打算在除夕夜动手吗?” 宁王武天骁抬眸,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望向穆戎问道。 穆戎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宗室权贵届时都会齐聚一堂,再没有比那个时候更合适的时机了。在那种氛围之下,不管是宣布封殿下您为太子,还是将您废为庶人,都有众多皇室宗亲亲眼见证,一切便都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宁王听闻此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出声,只是再次陷入了沉默,屋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愈发压抑起来。 过了许久,穆戎看着宁王那略显落寞的模样,轻声问道:“三哥在想什么?” 宁王武天骁缓缓抬起头,眼中似有万千思绪涌动,他声音低沉地说道: “我在想啊,若是没有戎哥儿你一直以来的守护与相助…… 只怕我早就在这错综复杂、真假难辨的兄弟情谊、父子亲情中,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落得个死无葬身之所了吧。”那些曾经发生的事,在武天骁心底不断重现:埋伏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居心叵测的 “谋士”,穆浅音临盆时所遭遇的那般险境,以及如今即将面临的这场波诡云谲、暗藏杀机的夜宴。 每一次,把他从险境中拉出来的人,都是穆戎。 “戎哥儿,谢谢你。”武天骁看着穆戎,一字一顿的说。 此时,日影渐渐西斜,柔和的余晖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地面上。 原本就身姿挺拔、高大的身影,在这光影的映照下,显得愈加修长,仿佛也承载着两人之间这份深厚且沉甸甸的情谊。 到底,他的身边还是有一丝亲情的。 穆戎笑了:“为殿下,亦为天下。” 上一世,他亲手杀死了三哥。 这一世,他要还大周一个清朗明君。…… 待将诸多事务一一妥善安排好后,穆戎这才回了侯府。 临近星辉堂时,往日那个总是意气风发、身姿挺拔,仿佛世间万物皆难入其眼的穆戎,此刻却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满心犹豫、举棋不定,连脚步都显得有些迟疑的模样。 他的脚步停在了屋外。 就在他这般犹豫踌躇间,房中忽然传来一道少女柔柔的声音,宛如春日里的微风,轻轻拂过人心:“他回来了?” 话音刚落,下一瞬,那扇厚重的帘子便被缓缓掀开了。徐容容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后,一双水润明眸静静地凝视着他。 一旁的洛书笑意盈盈,正乖巧地为她拢着帘子,见穆戎那副模样,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脆生生地说道:“侯爷,外面天寒地冻的,您快进屋暖暖身子吧。” 穆戎脸上不禁泛起一丝尴尬的神色,他轻咳了一声,抬脚迈进屋里去了。 洛书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茶室的热水用完了呢,奴婢这就去大厨房那里取过来。” 说罢,她利落地掀开帘子,脚步轻快地跑走了,那帘子落下时,卷起一丝寒意。 穆戎下意识的扯起斗篷,为徐容容遮去这阵寒风。 眨眼间,房间里便只剩下穆戎与徐容容二人相对而立。一时间,气氛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早晨起床,他拿走了徐容容医书,以她的性子回来后定然要与他闹上几句的。 若在以往,他有的是理由可以说服她。 可这段日子二人之间逐渐少了隔阂,多了几分亲近。如今更是在内室为他设了软榻,他的心里便多了一层患得患失。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被她轰了出来。 穆戎下意识地低下头,伸手想要扯下身上的斗篷,可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这平日里极易解开的斗篷,此刻却好似成了精一般,那带子被他越扯越紧,不多会儿,竟快被他扯成了一团乱麻,看着好不狼狈。 徐容容在一旁静静地看了好半天,见他那手忙脚乱的样子,最终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我来吧。” 穆戎连忙垂下手,乖乖地站在她面前,一动也不敢动,那副模样倒有几分乖巧。 他本就身量颇高,比起徐容容来,高出近一头。徐容容微微仰起头,伸出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弯点身子呀!我手都快酸了。” 穆戎听了这话,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依言乖乖地蹲下身子,那温顺的样子,与旁人眼中的冷峻全然不同。 只因方才那一通胡乱拉扯,此刻斗篷的带子已然乱作一团,缠得错综复杂。徐容容微微皱着眉,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带子,极为细致耐心地一点点拆开,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朝着穆戎靠近了一些。 她那修长的手指在翻转间,时不时会不经意地刮过穆戎的颈间,带起一阵微微的酥麻感。 而她身上那温热的气息,更是如同袅袅轻烟一般,不住地萦绕在穆戎的周围,丝丝缕缕地往他鼻尖钻去。 穆戎只觉得心底被胀的满满的,喉结也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了几下,努力压抑着那不断涌起的异样感觉。 她这般撩人却浑然不自知。 而他呢,被这不经意间的撩拨弄得苦不堪言。 穆戎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慌乱的心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只听见徐容容那柔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回府了怎得不进来?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穆戎一怔,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竟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娇嗔的意味,这奇妙的感觉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第476章 只想为了你 第476章 只想为了你 寒冬的夜,如一块巨大的墨色绸缎,沉甸甸地笼罩着威远侯府。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诡谲地舞动着,仿佛也在窥探着屋中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氛围。 穆戎站在那里,那身斗篷终于在纠结与挣扎中解开。 他有些避之不及的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徐容容之间的距离。 他也不知道,若再这般近距离地相处下去,自己会不会情难自抑,对眼前这肖想了几十年的少女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 毕竟,这份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愫,早已在岁月的滋养下,长成了参天大树,稍有触动,便枝摇叶晃,难以自控。 徐容容微微蹙了蹙眉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那诧异转瞬即逝,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模样。 她转身坐下,纤细的手指握住茶壶,动作娴熟地斟了两盏热气腾腾的热茶,袅袅的水汽升腾而起,氤氲在两人之间。 她捧起其中一盏,那温热透过茶杯传递到掌心,她静静地看着穆戎,片刻后问道:“可是昱州城有消息了?” 穆戎听闻这话,不禁一怔,眼中露出一丝惊讶:“容容是如何知道的?” 徐容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宛如夜空中的新月。 她不紧不慢地说道:“算一算上次穆伍传来消息的时间,京中消息一来一回,掐指一算,也就是这两日了。”穆戎笑着点了点头:“容容果真是心思细腻,穆伍的密信今日刚到。” 昱州城藏有私军,还是徐容容身边的洛尘偶然发现的线索,穆戎自然不会隐瞒,当下便将穆伍密信中提及的私军具体情况以及那错综复杂的布局情况,简明扼要地告知了徐容容。 徐容容听完,心中喟叹:穆戎身边这几个护卫,自己以往也就略微了解穆艾和穆陆二人,没想到这穆伍也是心思缜密之人。一人在外,没有主君的即时指令,却依然能将事情处置得这般滴水不漏,既能把重要情报打探得详尽细致,又能巧妙地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让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当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侯爷身边真是人才济济。”她笑道。 “容容身边之人也不遑多让。” 穆戎嘴角含笑,回应得恰到好处,话语间似有别样的默契在流转。 他的身后是那训练有素的穆家军。而她身边的人呢,亦是靠着她自己笼络而来的,年少有为的洛尘、艺术超然的舒庆,还有灵巧机敏的肖夫人母女,他们已然成了她最强有力的助手。 就这般浅浅的两句话,仿佛春日里的清朗微风,将方才萦绕在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吹得荡然无存,屋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轻松些许。 徐容容微微抬眸,那明亮的眼眸中似有思索之色:“皇帝这是冲着您和宁王来的,他是准备扶持武天骐了吗?” 如今,成年的皇子中仅有武天骐一人。 若真的如此,岂不是又要回到前世的轨道上去了? 徐容容眉头微蹙。 穆戎见状心下了然,他知道徐容容最担心的是什么,言语间沉润了几分,安抚道:“容容放心,如今的武天骐名声已毁,再无染指帝位的希望。他眼下只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刃,诸皇子之中不管何方势力崛起,他都是制衡对方的最佳人选,皇帝不会扶植他上位,但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么好用的一颗棋子。” “皇帝果然还是没有放弃长生的念头呵。” 徐容容轻轻叹了一口气,哪怕是要用那般违逆人伦的手段,那个人还是要谋求所谓的长生,但是……“可药人并不好找,当年的姚瑶姬和如今的瓦伊都是南疆秘药养成,极其难得,皇帝如何能笃定自己还能再找到一个新的药人呢?” “皇帝果然还是没有放弃长生的念头呵。”徐容容叹了一口气,哪怕是要用那般违逆人伦的手段,皇帝也要谋求所谓的长生,“只是药人并不好找,当年的姚瑶姬和如今的瓦伊都是南疆秘药养成的,极其难得,皇帝如何能笃定自己还能再找到一个新的药人?” “或许,他还有其他的手段。”穆戎沉声说道。“是什么?” 徐容容追问。 “眼下并无头绪。” 穆戎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间陷入一阵沉默,这个话题就此终止。 但徐容容又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她将那雪白的皓腕向前一伸,那纤细的手臂在烛光的映照下,宛如羊脂玉般莹润。她脆生生地说道:“侯爷可以将书还给我了吧。” 穆戎见状,笑着从怀中取出那卷陈旧破碎的医书,缓缓地放在徐容容的掌心。 他身上的寒毒未清,因而这本书就算被他怀揣了一整日,也并无半点热意,可当徐容容接过来时,那医书却仿佛烫到了她一般,连忙缩回了手。 “侯爷下次不许这样。”她瞪了穆戎一眼,“如今时间紧迫,越是耽搁便多是耽搁了一层侯爷解毒的希望!”穆戎笑着坐了下来,目光中满是宠溺,温声道:“我中毒时日已久,并不急在这一两日。倒是你,若是寻常的书籍也就罢了,这本古籍早已字迹混沌,语序杂乱,你日日捧在手中,若真的伤了眼睛可如何是好。” 徐容容听了这话,没有反驳,只是微微垂首,那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似有千般思绪萦绕心头。她糯糯地说道:“侯爷的好意,我自是明白的。但除夕家宴就在半个月之后,您身上所中的寒冰封穴之毒若无法解除,定然会牵制您与宁王殿下的诸多行动,这事关乎多少人的生死,我不想耽搁。” 她的声音虽轻,却句句发自肺腑,穆戎心中一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些我早有安排,容容不必担心。区区寒毒而已,并不会影响我的布局,更何况还有舒先生的药从旁辅助,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他的眼神愈发深邃,仿佛要将眼前的人深深烙印在心底:“但相较于我自身,容容的每一点于我而言,都无比珍贵,若你为我伤了身子,才是让我最难心安之事。”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在这寂静的夜里,直直地落进了徐容容的心间。 她缓缓抬起眼眸,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好似有片羽毛划过心头,她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觉心底那股暖流越发滚烫,久久难以平复。 第477章 吻他 第477章 吻他 这一夜,徐容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穆戎身上所中的寒冰封穴之毒,恰似一副冰冷且沉重的桎梏,紧紧地锁住了她的心。 如今的局势,恰似暴风雨来临前那乌云密布的天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皇帝眼看着就要动手,届时迎接他们的不仅是除夕夜宴上的暗流汹涌,还有京郊四营的风云突变。 穆戎虽然掌控着京郊四营和京城防卫,但他们毕竟是皇帝的军队,一旦邹日夏之流有诏令在手,穆戎想要压制便如同逆水行舟,难上加难。 如今邹日夏虽然已经被控制,但其他两路私军结果还未可知。 更何况,谁又能保证皇帝在京郊四营里,没有埋下其他的后手呢? 局势愈来愈扑朔迷离,这个时候寒毒的存在便愈加凶险! 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的是,今天一整天的宝贵时间,就这么被穆戎给耽搁了去。想到这儿,徐容容心里便涌起一股忿忿之情,暗暗埋怨着那个 “罪魁祸首”。 可那个始作俑者,如今却在一旁的软榻上睡着了,这更让徐容容恨得牙齿痒痒。 她索性坐起身来,掀开床帐看去。 若在以往,警觉十足的穆戎定然已经醒来,但此刻的他眉头深锁,即使睡梦中也依然难掩痛苦之色,睡得极不安稳,一看便知那寒毒此刻怕是又在作妖了! 徐容容心头的怒气在这一刻瞬间消散殆尽——都已经这样了,还在顾及她的眼睛…… 这让她说什么好。她披衣下床,裹上了斗篷后,轻轻推开房门,踏入了这清冷的夜色里。 冬日的寒风打在脸上的滋味很不好受,带着冰冻的夜风撩动着她的发丝。可她却浑然不觉,径直朝着一旁的茶室走去。 因时刻煨着热水,茶室里的炉火正旺,昏黄的光线不断跃动,为这方空间染上了一抹朦胧的暖意。 徐容容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翻开那卷陈旧破碎的医书,书页因为被穆戎怀揣了一整日,边角微微卷曲着,看起来更易破碎,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作齑粉飘散开来。 这本书本就难读,很多书页因为存放过久已经破碎不堪,语序凌乱的更像一幅被打乱的拼图。 但越是这样,就越让徐容容着迷,她隐隐有种感觉——解毒的办法,就在此书之中。可,究竟在哪里呢? 这本书已经被她翻来覆去阅读过数遍,除了语序不通之处,其余几乎倒背如流,并未发现丝毫线索。 她有些颓然。 就在这时,一旁的炉火突然炸出一声轻响,火星四溅,炸出了一道道细细的光纹,在这寂静的茶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徐容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指尖微颤,不小心碰落了一片书页,那书页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原本就被穆戎揣得微卷的它,掉在地上后更是卷成了一团。 她有些无奈的准备将它仔细摊平,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上面零星露出来的文字,电光火石间却突然发现,若是横向阅读这些文字,竟然奇迹般地能凑成八个字 ——“寒毒封穴,血草换血”。这一瞬间,徐容容只觉得脑袋里 “轰” 的一声,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开,她的眼睛瞬间瞪大,那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这八个字上,仿佛怕它们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冲破胸膛而出。激动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指尖轻触着那书页上的字迹,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生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原来,原来竟然不是语序错乱! 原来,真相竟然藏在这里。 徐容容喃喃自语,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眶也渐渐泛红。 这些日子以来,穆戎身上的毒就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日夜揪心,如今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怎能不让她欣喜。 而另一边,穆戎从睡梦中悠悠转醒,胸口处冰冷钝痛让他逐渐清醒过来。 他挣扎着起身,催动内力调息。 痛楚减弱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 对面,青色的床帐不知什么时候被掀开了,床上空无一人。 “容容?” 穆戎下意识地出声喊道,可回应他的只有一室的寂静,无人应答。 他用手支撑着软榻站起身,来不及穿上斗篷,急急的朝着屋外走去。 顺着那隐隐的光亮,穆戎来到了茶室门口。 她果然在这。 穆戎踏入茶室:“你怎么在这……”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个温香软玉般的身体便猛地扑进了他的怀中。 穆戎怔住了,怀中少女的身体微微颤抖,说不出是因为寒冷、害怕,还是激动。“容容?”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徐容容猛地抬起头,那眼中的激动与喜悦还未褪去,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你怎么……”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她的唇封住了。 穆戎浑身一僵。 徐容容像是全然忘却了往日的纠葛,她牢牢勾着穆戎的脖颈,脚尖微微踮起,努力的将他的头压向自己,不管不顾的狠狠吻着。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拥吻,让穆戎大脑一片空白。他能感受到徐容容那炽热的宣泄,仿佛要通过这个吻,将她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全都释放出来。 不对,这不对! 穆戎不敢让自己就此沉沦。 他微微用力,推开了怀中的少女。被迫分开的徐容容,睁开有些迷离的双眸,她的嘴唇艳的快要滴出血来,唇瓣微微颤抖,不解的看着他。 “容容,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徐容容瞪着他,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矮下身子。 穆戎以为她有什么密语,僵硬的身体便软了下来。 就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少女再次吻上了他的唇畔,这一次,没有方才的痴狂,但却不容拒绝。 这一次,穆戎没再推开她。 因为他知道,她是清醒着的,清醒着亲吻他。 他的手从她的肩头,移到她纤细的腰线旁,将她紧紧扣入怀中,不断收紧的双臂仿佛要将眼前的少女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两人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交缠在一起,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为他们停驻,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的心跳与呼吸声,那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在这寒夜的茶室里,如火山喷发般彻底释放了出来。 良久,快要透不过气的徐容容,捶了捶穆戎的胸口。 后者才依依不舍的将人放开。 少女的脸颊绯红,像是染上了天边最艳丽的云霞。 她微微喘着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穆戎,我好像找到了解毒的方法了。” “只是因为这样?”方才的缱绻热吻,都是源于这些? 徐容容垂下眼帘:“嗯,是我太激动了。” “不对。”穆戎摇了摇头,再次低下头含住少女的嘴唇,含混不清的低语,“容容,你心悦我。” 第478章 她在逃避什么 第478章 她在逃避什么 穆戎那一句“你心悦我”,仿佛一阵沉闷的钟鸣,让徐容容从找到解毒线索的巨大喜悦中彻底清醒了过来。 理智如潮水般回涌,仿佛从一场炽热的梦境里抽身,她避开了穆戎的亲吻,脚步下意识地后退,带出一丝慌乱。 方才不顾一切的热情拥吻,此刻就像被寒风吹散的烟火,只余下那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余温,还残留在两人的唇齿之间,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那片刻的缱绻深情,和难以言说的怅惘。 看着少女逐渐退开,穆戎眸中的炙热缓缓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般蔓延开来的失落和茫然。像是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稀世珍宝,正满心欢喜地欣赏着,却突然被一层薄纱蒙住,变得朦胧不清,再次遥不可及起来。 寒夜,宛如一张无边无际、密不透风的巨大黑网,沉甸甸地笼罩着整个侯府。 凛冽的风呼啸着。 时不时裹挟几片干枯的树叶,狠狠地拍打着窗户,发出“簌簌”的声响,似乎在为微妙的氛围鸣不平。 “为什么?”穆戎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一刻钟之前的她,那般毫无保留、炽热如火的情感宣泄,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融化在其中一般,而现在,却又变得这般冷淡疏离。 真的只是因为找到了能解他体内寒毒的线索吗? 若在方才进来的不是他,而是旁人,她也会如方才那般吗?他自嘲的摸了摸尚带余温的唇角,固执的等待她的回答。 炉火在一旁噼里啪啦作响,跳跃的光影在他脸上摇曳不定。 徐容容避开了他的目光。 但他的身体挡在她的面前,她这才发觉,眼前的人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在这寒冬夜里显得单薄极了。 想来定是夜里醒来匆忙寻她,还没来得及披上外衫和斗篷。那单薄的布料,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层脆弱不堪的屏障,在这无孔不入的寒意面前,根本起不到丝毫的抵御作用。 他本就身中寒毒,此刻那脸色越发显得苍白,嘴唇也隐隐透着一丝青紫,病态与憔悴愈发明显,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了几分虚弱的模样。 穆戎久久等不到回答,还想再问。 却看见她莹白的小手伸过来,扯住他的衣袖,轻轻拽着他往炉火旁边靠了靠。 那细微的动作落入穆戎眼中,让他不禁微微一怔,心头瞬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无奈、感动与失落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 “容容,你真的会要了我的命。”穆戎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沙哑,还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委屈。 就在今晚,他的这颗心被她捧起又放下,反复揉搓,早已布满了褶皱。 徐容容仿佛被这话烫到了一般,身子微微一颤。 她明白他的意思,但她给不了任何回答。 一刻钟前自己被巨大的欣喜冲昏,在他出现时瞬间爆发。 她的身体比头脑先有了反应,就那么不顾一切的扑进他的怀中,不容抗拒的吻上他,等到唇齿紧紧纠缠在一起时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明明是她撩拨了他,但躲开的也是她,像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她松开了他的衣袖,但下一瞬却被他反手握住,牢牢的扣着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知道自己逃不开,徐容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说道:“侯爷,眼下虽有了解毒的线索,但能否施行还尚未可知。” “血草换血”四个字看上去很简单,但如何施行、效果如何都是未知。 她顿了下,沿着思路继续说:“当务之急是与舒先生商议施行的办法,其他的事,等解毒之后……” “容容在逃避吗?”穆戎打断了她。 徐容容心头发颤,是的,她是在逃避。 自从嫁入侯府,甚至自从重生归来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没有想过去再去爱他,去给他任何的回应。 可是一年多的时间,前世发生的那些事情一件也没有出现过,她甚至怀疑所谓的前世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 他保护她,陪伴她,甚至一次又一次以身试险,救下了她。 她对他的感情,似乎在向着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下去。 但这些真的是她要的吗? 她微微别过脸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侯爷想的太多,您也知道这些日子来,为了寻找解除寒毒的办法,我每日寝食难安,如今骤然发现了线索情绪难免失控。” “侯爷贵为一品军侯,在战场上也曾面临无数拨云诡谲的困境,当您突出重围时,难道就没有如此兴奋过吗?”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冷硬的话,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打翻了五味瓶,矛盾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近煎熬。 她咬着牙:“这些都是一样……” “好了,不必再说。”穆戎打断了她的话,他害怕她再说下去,自己也会失控。 “那便依夫人所言,先解毒吧。”说完,他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身离开。 茶室的门打开,又关上。 庭院中落叶纷飞,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第479章 盘山云海滴漏 第479章 盘山云海滴漏 徐容容与穆戎之间的关系,迅速地冷了下去。 好似春日里陡然遭遇寒霜的繁花。 自那日茶室分开后,徐容容已经两日未曾见到穆戎了。 但眼下,她满心都被另一件至关重要之事占据,那便是穆戎身上的寒毒。这两天她几乎成日扎在医馆之中,一门心思全扑在了钻研那神秘莫测的 “血草换血” 解毒之法上。 医馆内,气氛有些凝重。 舒庆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说道:“恕舒某直言,这换血之术乃是上古秘法,往昔之意多为一命换一命。患者与输血者以细管连通血脉,以内力催动,使患者将输血者体内的血液换入自身,这般秘法施展之后,换血者体内血脉得以重塑,可另一人却会因尽失血而亡。” 说完,他抬眸看向徐容容,问道:“此种秘法,县主应从书中见过吧?” 徐容容点了点头。 舒庆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道:“可如今,却是要将侯爷体内已中毒的血先滤出,再重新回输到体内,这…… 这实在是超乎常理,匪夷所思。在下行医多年,如此奇特的疗法,的确是闻所未闻啊。” “但无论如何总要一试。” 徐容容轻轻咬了咬嘴唇,她自然深知这其中的艰难险阻与巨大风险,可眼前的形势严峻,穆戎身上的寒毒日益加重,如同一把高悬的利剑随时垂落,他们已然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鼓气,然后说道:“我明白这法子听上去太过离奇,可如今侯爷身上的寒毒日益严重,而危机又近在眼前的状况危急,我们已经别无他法。” 她缓缓垂下头,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那陈旧且破损的医书残卷,那残卷仿佛承载着她所有的希望与寄托,她喃喃道:“更何况,既然古书有所记载,那便说明此法曾经成功过…… 这也是眼下唯一的希望啊。” 舒庆听了,陷入了沉默之中。 自己虽不涉足朝堂政治的风云变幻,但近日来,亦能敏锐地感受到京城局势在细微中有了很多变化。 皇帝从两日前宣布,腊月十五之后便开始闭朝,遇事只宣大臣去御书房商议,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要知道当今帝王一向以勤勉著称,三日一次的小朝会,五日一次的大朝会,几乎从未缺席过,即便是身体抱恙不适,也会强撑着坚持上朝。可如今却在年关即将来临之际,毫无征兆地提前闭朝…… 这其中,总会让人隐隐感觉隐匿着某些不可言说之事,仿若平静的湖面下,正暗潮涌动。 “先生在想什么?”徐容容轻柔的声音打断了舒庆的思索。 舒庆微微回过神来,轻轻捋了捋那有些杂乱的胡须,缓缓说道:“换血之法最为棘手的难点,便是如何妥善保存从体内滤出的血液,而后又如何安全地重新注入体内。毕竟血液有自凝之特性,一旦脱离人体,存放不久便会凝固…… 唯有使其时刻保持流动,方能确保无虞。” 他顿了顿,继续道:“上古时期曾有一种名为‘琉璃净皿’的器物,据说它质地纯净,不仅可以抽出血液,还能不必借助外力便可将血液重新注入体内,实乃神奇之物。只可惜,此物只留存于古书记载之中,现世之中怕是难得。” “琉璃净皿?”,这是徐容容第一次听说这件物品。 可她听完舒庆对其功能的描述,却想到了另外一件同样难得的器物:盘山云海滴漏! 那曾是四皇子耗费心力从外邦寻来的密器,本是用来讨好皇后的。 昔日皇后被废黜后,宫殿也被查抄,徐容容曾听穆戎偶然提及过那件 “盘山云海滴漏”,其设计最为精巧奇妙之处,便是能逆反常规,让水逆流而上,而后从顶端缓缓滴落,这与方才舒庆所说的 “琉璃净皿” 的功能,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徐容容便将 “盘山云海滴漏” 的模样与特性细细地描述给舒庆听。 舒庆听完,缓缓地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可那滴漏如今被存放在何方呢?” “怕是还在皇宫之中。” 徐容容微微蹙着眉头说道,“帝后情深多是皇帝装出来的假象,如今皇后被废身死,他定然不会再用她宫中的东西,但这滴漏又是极其难得之物,想来也不会随意损毁,应是被妥善存放起来,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若是还在宫中……那此事需要侯爷出手了。” 舒庆缓缓说道。 毕竟,穆戎既是护卫京城的一品军侯,又身为皇室宗亲,他入宫探查自然最为便利。 但徐容容却慢慢地摇了摇头:“入宫中寻物并非一两次便能有结果,他如今身份敏感,又被皇帝所猜疑,如此三番四次入宫于他而言并不安全…… 且,他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我实在不想让他因此而分心。” “那以县主与在下的身份,想要入宫怕是更加难上加难。”舒庆道。 他一个民间郎中,便是宫中有人病了,整个太医院都在那里排队,也轮不到他入宫救治。徐容容微微一笑:“我有一个更为合适的人选。” …… 回到侯府,徐容容连星辉堂也来不及回,连忙找来洛书:“我想见一见楚河。” “何时?” “最晚明日戌时,约在侯府之外。” “不请楚副统领来府中?”洛书有些惊讶。 徐容容点了点头。 洛书心中明了,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办。” 吩咐完一切,徐容容转过身,却看见穆戎站在远处的廊檐下,静静的看着她。 徐容容先是一怔,接着缓缓倾了下身子远远的行了个礼,便独自一人向星辉堂而去。 穆戎的薄唇紧紧的抿着,看着徐容容行礼的瞬间,他的眉头紧紧蹙起。 胸口处仿佛堵着一团乱麻。 “我该拿你怎么办呵……”他轻叹一声。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才挪动脚步,微顿之后向着书房而去。 第480章 县主,别怕 第480章 县主,别怕 “爷,夫人是命洛书传信,想要见……楚副统领。”穆易回禀道。 洛书兄妹二人即便安排的十分隐秘,但依然瞒不过穆戎的人。 听完穆易的回话,穆戎的神色有了一瞬的黯然。 他虽然知道徐容容的性子,在这个关头,她即便密会楚河也绝对无关风月,而是针对他们所谋之事,但一想到她需要帮助时,首先想到的是楚河而非自己…… 心头难免涌上酸涩无力之感。 他的容容啊,什么时候能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呢?说到底,不过是自己不值得罢了。 “爷,是否需要穆柒打探一二?”总要知道夫人密会楚河所谓何事吧? “不必了。”穆戎摇了摇头,“命人注意她的安全即可,旁的事不许打探。” 说完,他转身去了书房。 一张雪白闪着柔光的纸,在他的面前摊开。 他缓慢的提笔,凝神写下了三个大字。 …… 翌日晚间,徐容容如约见到了楚河。 那是京城中一间不起眼的茶馆,门口用几张草席简单的搭了一个帘子,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茶馆内部光线昏暗,几个客人漫不经心的剥着花生,饮茶暖胃。 茶馆有一处后门,推开直通厨房。 滚热的炉火后面,有一架通往储物间的小梯子。 京城冬日寒冷,茶馆中存放干果零嘴儿的储物间乃是一间地窖,而今日,这地窖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角落里煨着炉火,忽明忽暗的。 “这地方委屈县主了。”楚河静静的看着坐在面前的少女。 他有些贪婪的深吸一口气。 少女身上淡淡的幽香溢入鼻腔。 他有多久没有见她了,一个月、两个月…… 但每晚梦中,他还是能清晰的记得自己射出的长箭,刺穿她的胸口,继而整个梦境被猩红的血色笼罩。 “这是你设置的暗哨?”徐容容有些好奇的打量四周。 茶馆三教九流之人往来频繁,在这样的地方最容易打探出各种秘辛。 “今后也可供县主驱使。”楚河说道。 许久不见,楚河硬朗了很多,身上的肃杀之气愈加浓郁。 禁军将领的披甲穿在他身上,平添了几分叱咤天下的气势。 只是那看向徐容容的双眼,依然带着别样的柔情。 徐容容没有多想,但也被那目光注视的有些不好意思,她连忙摆了摆手:“不必啦,我一个内宅女子,用不着这些……” 她已经有了庭玙轩,虽说不如茶馆打探起消息方便,但亦是不错的。 “县主寻我,可有要事?”楚河问道。 徐容容正色道:“你在宫中想必听说过四皇子当初为了讨好废后,曾送给她的一座‘盘山云海滴漏’吧,以做助眠之用?”楚河点了点头。 “我需要它!”徐容容说道,“如今,它可在库房之中?” 楚河摇了摇头:“它如今在陛下的寝宫。” 徐容容微怔,她本以为皇帝厌恶废后,即便是人前做出一副恩爱思念的样子,人后定然不屑碰她遗留下来的东西,定然将其束之高阁…… 可没想到,竟然被他放在寝宫之中。 这可就难办了。 她垂下眼帘,难掩失望之色。 楚河心念微动:“县主需要它做什么?”他微微侧头,并未看见她眼下的乌青,想来并非失眠。 “我需要它……是另外的用处。”徐容容将自己与舒庆设想出的解除寒冰封穴之毒的方法原原本本的告知楚河。然后继续道,“舒先生所说的‘琉璃净皿’不知何物,但听其功能描述,与‘盘山云海’似有相通之处。可如今……既然在皇帝的寝宫之中,想必是不成了,我再想其他的法子吧。” 看着她低垂的眉眼中浓浓的失望之色,楚河微微一笑:“这有何难,陛下这些日子深受失眠困扰,这才离不开‘盘山云海’,若这物件突然坏掉,又或者它成了陛下失眠的源头,县主想要获取便容易多了。” 听他说完,徐容容脸上露出一瞬的喜色。 但仅仅一瞬而已。 “可是,这样太危险了!”在皇帝的寝宫里动手脚,想一想都是了不得的事情。 更何况眼下局势紧张,皇帝本就多疑。 楚河一个人在宫中,本就缺少助力,若因为这件事而暴露,那就太危险了。 少女的眉眼间,尽是浓浓的担忧之情。楚河心头涌上一丝温暖,他笑道:“放心,如今我有禁军副统领的身份在,进出皇帝的寝宫并不会引人注意。更何况,这些日子我已经知道他的习惯,并不会陷自身于危机的。” 只要趁皇帝在御书房招幸灵溪郡主的时候动手,便万无一失。 “不可不可……我再去想想别的方法。”徐容容还是摇头。 “县主,别怕!”楚河下意识的将手搭在徐容容的肩头,用力量给了她信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也不会让所有人担心。” 男子的掌心温热,手臂传来的坚定力量让她莫名的安心了许多。 前世那个一箭贯穿自己的人,这一世要为自己去冒险。 徐容容的心里有种难言的滋味。 除了“盘山云海”滴漏,她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若有不对劲,你要及时抽身,千万不要置自己于险境。”她说道。 楚河点了点头。 虽然不舍,但他还是松开了手。 他怕吓到了她。 “两日后,宫里珍宝局的人会将‘盘山云海’送到宫外修复,县主让楚河在外接应便好。”他笑着说。 “珍宝局的人为何自己不修?”徐容容疑惑道。 “越是皇帝看重的物件,珍宝局的人越是不敢妄动。”他笑笑,修不好……是会杀头的。 皇帝,并非善类。 商议好一切后,时间也已经很晚了。 徐容容站起身,准备离开。楚河看了眼她捧在手中的暖炉,然后从柜子里取出另外一个,重新加好了炭火递了过来:“你的手炉怕是凉了,用这个吧。” 看着精巧的手炉,徐容容笑道:“这个可是景泰蓝的,你留着自己用吧。” 楚河没有说话,只是将徐容容手中的暖炉换下,将新手炉递到她的掌心:“别冻着了。” 当初楚河在徐府做护卫的时候,也时常替她做主,徐容容倒有些习以为常,这一次她便没再拒绝。 向楚河道了谢,又确定了洛尘接应的时间后,徐容容便趁着夜色离去。 唯有楚河站在远处,将那个还带着少女体温的手炉,握在了心口处。 第481章 只求你平安 第481章 只求你平安 回到侯府的时候,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徐容容轻手轻脚地踏入府门,未惊动任何人,如同一只悄然归巢的夜鸟。 刚进星辉堂,便看见穆易满头大汗的从里面迎了出来。 数九寒天,能像他这般出这么多汗……真是不容易。 “易长史可还好?”徐容容问道。 穆易微微一笑,平息了片刻,才点头道:“属下无碍,夜深了,夫人赶紧回房休息吧。” 徐容容下意识地看了眼房中那昏黄的光线,心中莫名地有些失落。“侯爷还未回来?”徐容容又问。 穆易脸上的笑容一滞,接着应道:“傍晚时侯爷回来了一趟,方才又有要事出府了。” 如今已是腊月十八,离除夕夜宴的日子越来越近,穆戎这般繁忙倒也在情理之中。 徐容容也没再多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房间。 而另一边,楚河趁着夜色悄然回到皇宫,刚踏入宫门,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拦住了他的去路。 楚河下意识地出手,然而仅仅过了两招,他便明白了来人是谁,顿时停手。 “这么晚了侯爷不回府安歇,跑到宫里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准备在今夜发动突袭?”楚河不动声色的将佩剑收回腰间。 穆戎从树影下走了出来。 他穿着墨色夜行衣,身姿挺拔如松,双眸中透着一丝警告之色。“你今日露了尾巴。”他的声音低沉而凛冽,仿佛一阵寒风扑面而来,让楚河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脸色微变: 今日出宫时,他特地观察了四周,并无异常。 而到了茶馆附近,亦是在旁边蛰伏了一刻钟才进入的,怎么会被尾巴给盯上? 见他面露异样,穆戎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点。 “两个……一共两个尾巴。一个在宫内,发现你夜半离宫;一个在宫门处,跟上了你。” 楚河眸色一黯,准备再次出宫。 “本侯已经替你料理干净了。”穆戎淡淡的说,仿佛是随手拂落了一粒灰尘,“宫内那个穆柒已经将他埋尸枯井之中,宫门处那个醉酒坠入了护城河,明日一早便能见到他的尸体。”他的话说完,楚河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是面色依旧难看,心中满是愧疚。 “多谢侯爷。”楚河拱手,他深知今日之事,皆因自己不够谨慎。 穆戎眯起眸子:“你做什么本侯一概不管,但切勿将她置于险境。” 若不是方才被他发现并及时出手,只怕禁军副统领密会威远侯夫人的消息此刻已经呈交皇帝案前了! 影响大局自不必说,皇帝定然会对徐容容下手。 他如今分身乏术,稍有疏漏后果便不堪设想。 他愿意辅佐三哥成就一代盛世,可这盛世她若不能享受,对他而言重来一次的意义何在?! 穆戎说话时的样子不善,但楚河并未放在心上。他深知自己今日确实是莽撞了。 许久未见她,乍一听她有事相邀,尽管他以为自己做到了万无一失,但到底还是因为心悸而失了分寸。 “侯爷放心,不会再有下次。”楚河承诺道。 穆戎点了点头,他今日来既是为楚河处理干净首尾,亦是想要警告对方不可掉以轻心。毕竟容容与楚河不同,她一个小姑娘即便有着两世记忆,但毕竟心思单纯 ,终究与他们这些在皇权漩涡中的人不同! 至于楚河,他是明白人,自己只需点到为止。 如今目的达成,穆戎便不欲在宫内逗留,于是转身要走。 “侯爷不想知道县主寻我有何事吗?”在楚河刚见穆戎之时,便犹豫要不要将实情告知,而此刻,他决定如实相告。 “不必。”穆戎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她寻你自有她的道理,若她不想让我知道,我也不会去问旁人。” 说完,穆戎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楚河独自站在原地。 …… 回到威远侯府,穆易连忙迎了上来,低声说道:“夫人一个时辰前已经平安回府了。” 穆戎点了点头,默默脱下了夜行衣,随手抛给穆易。 “侯爷的衣服怎么这么凉?”穆易微微蹙眉。 穆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你在寒夜中疾驰,衣服也会冷若冰霜。” “是属下多嘴了。”穆易不再多言,只是眉心微皱,显然心中还有疑惑——话虽如此,但夜行衣不同于寻常衣服,紧身而着,刚脱下时多少会带着一些体温。 他过去也曾伺候过自家侯爷夜半归来,总觉得今日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 穆戎见状,暗道不妙。 他恍若无意的从穆易手中将夜行衣拿了回来:“这件衣服旧了,明日寻个无人之处烧掉吧。” “属下明白。” “穆肆现在到了何处?”穆戎岔开了话题。 “回侯爷的话,属下方才启用了飞鸽传书,想来小四此刻已经得了消息。从北郊大营回来的话,三个时辰后应该会到。”穆易回禀道。 穆戎点了点头:“穆肆回来后不必现身,你只安排他时刻护卫夫人的安全即可。不管是在府内还是府外,须时刻形影不离……但夫人所做之事,所见之人,他不必干预,也不必报与本侯知晓。” “是。” “你下去安排吧。”穆戎摆了摆手。 穆易离开后,威远侯穆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可身子却摇晃了一下,他连忙用手扶住书房的门框。 今晚连番奔波,还出手暗杀了一个宫内禁军,体内的寒毒再次被唤醒,此刻正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在他体内肆虐。 他倚着门调息许久,这才重新直起身来。 如今,穆伍在江南道随着邹日夏一同北上,穆艾和穆陆被他遣去了岭南道和西北道,查询私军的踪迹,留在京中的穆家军护卫已寥寥无几。 今日容容与楚河见面险些被陛下发现,这让他不得不抽调埋在北郊大营的穆肆回来。局势紧迫…… 容容,不管你想做什么,总要平安才好。 第482章 成败在此一举 第482章 成败在此一举 这几日,皇帝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 临近岁末,各处官员陆续入京述职,蝇营狗苟之辈目光多盯在无主的后宫,暗中经营。就连宫中各处的管事嬷嬷和太监都接了不少暗中的拜帖。 理清宫中诸多纷繁复杂的各级关系,足以耗费他极大的心力。 私军入京一事虽然顺利,但眼下又要考虑如何妥善安置,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这些事自然是由他亲自盯着方能放心。 更何况还有朝堂政务和四邻安抚…… 白日之事已经足够让他心烦意乱,而昨日夜间,那原本用来助眠的“盘山云海”滴漏滴滴答答奔袭了一夜,发出极大的噪音,折腾得他整夜地辗转反侧。 今早姚公公唤他起床时,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临睡前精神尚算作抖擞的皇帝,此刻双眼布满血丝,精神也越发萎靡不振。 一大早便罕见的发了一顿脾气。 贴身服侍的太监宫女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姚公公亦好不到哪里去,伺候完皇帝上朝后,他便去了珍宝局大发雷霆,把所有工匠骂的狗血淋头,个个吓得战战兢兢。 珍宝局的管事人沙茳倒是趁着与姚公公潜邸时的交情,厚着脸皮问清原委。 半晌后,他面露难色道:“如此说来倒是有几分棘手。” “怎么?连沙公公都开始畏难,这珍宝局上下两百三十人难道全是废物不成?”姚公公乜着眼骂道。 “哪能呢……”沙茳陪着笑解释道,“您也知道,这‘盘山云海’滴漏乃是四皇子从番外寻回来的宝物,岂是寻常人能得见的?更谈何修缮……如今此物非但起不到安眠作用,反而成夜搅扰陛下,想来应是出了大故障,交由珍宝局修复即便修复完好只怕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不知道姚公公能否等得……” 看着他滑不溜手的样子,姚公公突然哂笑道:“那依你之见呢?” “珍宝局在各处也寻得了不少能工巧匠,但这些草民出入宫廷毕竟不便,若是在宫外倒是容易施展,不如将此物送出宫去,由这些人与珍宝局匠人共同修缮?”沙茳笑着说。 他那张脸上堆满了肥肉,姚公公盯了半晌。 都是熟悉彼此的人,姚公公自然知道沙茳的意思——若是能将“盘山云海”修好,自然是珍宝局的功劳,但若是修不好……那便以民间工匠的性命逼着皇帝将此事了了。 毕竟,整个大周谁不知道皇帝爱民如子,若是为了个助眠的物件迁怒民间百姓,陛下经营这么些年的名声便完了。 若在以往,姚公公定然不接受这般小心思。 但如今……皇帝的性子愈加乖张,他的日子看似风光实则成日提心吊胆,如今哪有精力去处置沙茳的小心思。 横竖也不是他自己来修,若是真惹怒了陛下,便将沙茳推出去了事。 “罢了,此事既是你珍宝局的事,咱家也不能外行指导内行,便依你所言行事吧。” 于是,将“盘山云海”滴漏送出宫一事,便成了。 只是此物刚送出宫不足一个时辰,竟然消失了。沙茳闻知此事后当场失禁。 京城八巷中的一处医馆内,今日却传来郎中抱恙,闭馆三日的消息。 而那个抱恙中的舒先生,此刻正围着“盘山云海”四处摸索。 “此物果然与传说中的‘琉璃净皿’有异曲同工之妙,利用软管将人体内的血液逆行导出,通过血竭草滤出毒性后再注回体内,且不会污染体内血脉……妙极!妙极!” 到了此刻,徐容容方才放下心来。 “何时可以治疗?”今日已是腊月二十,时间对于他们来说不多了。 舒庆沉吟片刻:“此物基础原理已成,只需稍作改装即可……明日午时,便可开始试验!” “好。”徐容容长出一口气,“那就全仰仗舒先生了。” ……这一日,徐容容都没有出医馆。 舒庆忙于改装“盘山云海”,既要绘图又要动手改造,忙得无暇他顾。 于是研究血竭草用量的责任,便落到了徐容容的身上。 待到她精疲力尽时,时间早已过了子时。 她没有时间回侯府,只歪在医馆药房里那张狭小的椅子中小憩。 门被推开又被关上,清冷的月光只探出头片刻,便又被阻挡在外。 只是房中,却多了一个人。 穆戎抬起手,指腹微微用力的按住徐容容的眉心。 “唔……”少女嘤咛一声,便舒服的睡沉了。 穆戎俯下身,将少女抱起来,让她横卧在自己怀中,而他自己坐回圈椅之中。 他坐的憋屈难受,而少女的睡姿却比方才舒服了不少。 徐容容无意识的将头在穆戎怀中蹭了蹭,呼吸逐渐平稳。 少女的身上满是药香,微苦却让人安心。 穆戎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 “彻夜不归,下次再犯定要好好罚你。”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微凉的气息洒在耳畔,怕痒的徐容容缩了缩脖子,向他怀中倚得更深了些。 一夜过去,当晨曦透过窗子照进来时,徐容容悠悠醒来。 她还歪在狭小的圈椅中,但奇怪的是全身竟无一丝酸痛之感。 只是,此刻的她满心尽是解毒之事,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心中的怪异之感不过转瞬即逝。 刚出药房的门,就看见舒庆迎面而来。 他头发比之往日更乱了几分,但精神却异常抖擞:“成了!” 满脸俱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比原计划提早了半日,徐容容有些惊讶。 舒庆抹了把脸,他方才直接用冷水洗了把脸,连擦拭都来不及就前来报信:“一会便可开始试验!” 虽然徐容容昨日并未有半句催促之言,但他能看出来她的紧张和急迫。 于是这一整夜,他不眠不休。 徐容容亦点了点头:“血竭草的用量我亦已心中有数。” 他笑着说:“成败便在今日这一举了!” 他说的信心十足,但唯有自己才知道……此刻的他心如擂鼓。 今日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第483章 脉象 第483章 脉象 这间医馆如今已经开到了很大的铺面。 但今天要做的事情,除了徐容容与舒庆外,只有个一直侍候那些死囚的药童能帮上手。 好在,今日要进行换血之人并不难缠。 她是这次被从南疆带来的十个死囚中唯一的女子,听舒庆当众宣布需要试验解毒之法时,她第一个站了出来。 这女子在南疆犯下了杀人重罪。 她的丈夫被工头夫妻逼死,孩子也被工头以抵债为由抢走卖掉。她想要抢回孩子,却被生生打断了一条手臂。 所有人都劝她放弃,告诉她是斗不过那工头,但她不信!她趁着夜色潜入工头家,杀了那对夫妻。 南疆刑罚与大周不同,杀人者要受万蛇之刑,这种刑法是将活人投入万蛇窟中遭噬咬而死,有些犯人甚至会被折磨数日方能断气。 若不是此次被带回大周,半年前便已是她的死期。 于她而言能活到现在已属“够本”,接下来的机缘便看天意了。 女囚愿意主动配合,自然让舒庆和徐容容省去许多麻烦。 医馆中设有医治重症患者的密室,虽然简易但被打理的十分干净。 密室中摆放着一张简易的床榻,旁边是经过舒庆改造的“盘山云海”,去除了装饰性的华丽外壳后,如今的“盘山云海”倒显得精致小巧了许多。 女囚正躺在床榻上,双眸微合,面容舒展。若非她此刻因寒毒而导致面色青紫,否则旁人一眼看去只觉得她是睡着了而已。 女囚的从容让舒庆深吸一口气,他的手心里早已攥满了汗水。 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经过改装的“盘山云海”滴漏装置,那错综复杂的管道、连接的血竭草容器,每一寸都在他的目光中细细过滤了一遍。 “开始吧。”舒庆的声音都有些干涩。 一旁的药童点了点头,将“盘山云海”上的软管缓缓连入女囚的身体。 舒庆启动装置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软管中有红色的血液流出,如丝绒一般经过 每一瞬都过得无比漫长,徐容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密室里格外清晰,甚至都快盖过了装置的声响。 舒庆的眉头始终紧皱着,额头上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却也顾不上擦拭。 整间密室中唯一淡然的,也许就是躺在床榻上的女囚了。 舒庆的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随时感受着她的生机。 徐容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女囚那张带着青紫的面颊逐渐褪去了暗沉之色,呼吸也似乎平稳了许多。 当徐容容和舒庆走出密室之时,月亮早已升至中空。 在寒夜之中,今晚的月色却显得分外柔和。 密室中的装置早已在一个时辰前停止,女囚全身的血脉重塑之后,她已沉沉睡去。 脉象却是这些日子来从未有过的平稳和有力。 “县主,成了!”舒庆满脸杂乱的胡子也遮不住脸上的笑意。徐容容反倒平静了许多:“再观察一日。” 说完,她向着药房走去。 “县主这是去做什么?”舒庆不解。 “事关侯爷生死,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医馆中的所有死囚都能解毒,方能让人放心。”既要解毒,她还要继续调配血竭草。 舒庆没有阻拦,他知道无论如何也拦不住她的。 于是他又转身回了密室,继续记录那女囚的脉象变化去了。 药房里,徐容容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 泪水也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担忧、紧张,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激荡的泪水,想要夺眶而出。 但她必须要平复心情。 此刻还没有到可以放松的时候。 第484章 信她,但亦要护着她 第484章 信她,但亦要护着她 威远侯府的星辉堂,早已失了他们主人的痕迹。 徐容容连日扎在医馆,而穆戎下值后便与书房为伴。 此时,他就坐在书桌前,仔细的查着刚刚收到的,穆伍传来的密信。 昏黄的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穆伍在信中告知,江南道的那些私军已在京郊安营扎寨,邹日夏尚在控制之中,且最近又接到了皇帝的密信:命邹日夏设法将一队人马安插进京郊大营,监察穆戎的动向。 穆戎冷笑着,嘴角渐渐抿成一条直线,他将密信在烛台上引燃。又打开了西北道和岭南道送来的消息。 穆艾和穆陆亦已潜入私军之中,他们随军向着京郊大营行进,准备伺机而动,控制住这两处私军的统领。 处处暗藏汹涌,但亦在意料之中。 穆戎思忖了许久,写了三封回信,将自己对这三处的安排告知穆艾等人,亦授予他们便宜行事之权。 穆易接过自家侯爷的密信,向着后院鸽房而去。 不消半日,这些消息便可送至穆艾等人手中了。 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三了,穆戎又将各处的安排在心中细细盘查一遍。 起身时,窗外早已漆黑一片。 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后推开了书房的门。正迎上徐容容提着裙摆走上台阶的样子。 猝不及防的对视,让二人都愣在了那里。 自那晚不欢而散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徐容容满脸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晶晶的,藏着万千星辰。 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喜悦劲儿让穆戎瞬间明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她说:“侯爷,那些死囚身上的寒毒都已解除!” 她的声音在抖,那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穆戎望进那双星眸,心中一暖。 他的这个小姑娘,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为他辛苦奔波…… “容容真棒。”他浅浅笑着。 短短四个字里,藏着甜甜的宠溺。徐容容面颊微红,她别过脸去:“侯爷说什么呢……” 穆戎笑了。 时间紧迫,徐容容不愿多做耽搁:“不知侯爷何时有空?医馆那里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为您解毒。” 穆戎低下头,他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想到她如此的期待,连日来不眠不休的为自己忙碌。 很快,他重新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明日休沐,一早我便去医馆,你先回房歇息去吧。” 徐容容闻言点了点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后半句话:“好!我再回去准备一下。” 说完,她提起裙摆转身就走。 但下一刻,却身子一软,倒在了穆戎的怀里。穆戎揽着她,收回了拍在她睡穴上的手。 接着将她打横抱起,心疼的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傻瓜,睡一会吧。” 不想惊动星辉堂内的其他人,穆戎将徐容容轻轻放在书房的软榻上。 他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徐容容的睡脸,眼中满是柔情和爱意。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发丝,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只是,对于渴望了许久的人来说,这一吻远远不够。 他的唇缓缓下移,轻轻又狠狠的封住了她的唇。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圈住了所有的情谊与热情。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榻上的少女开始蹙眉,穆戎才堪堪放过了她。 红肿的唇瓣,水光潋滟。美的一发不可收拾。 穆戎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然后站起身来,熄灭了软榻旁的灯盏。 他回到书桌前。 提笔写下:密信,待我死后方能展开。 接着,轻轻的沙沙声在书房中响起,仿佛羽毛划过锦帛那般。 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 他是相信徐容容与舒庆的,但他亦相信人生中难免意外二字。 若是他死在了明日呢? 宁王怎么办?皇帝的暗招如何应对? 徐容容怎么办?穆氏族人会如何对待她?世人会如何看待她?她又会如何对待她自己? 桩桩件件,他要在今日安排完毕! 第485章 不要她的奉献 第485章 不要她的奉献 穆戎坐在书桌前,细长的狼毫在纸上洋洋洒洒挥洒了整夜,笔触沉稳而有力,那一笔一划都倾注了他对未来的深深思虑。 换血解毒一事虽有成功的先例,但依旧充满风险,他深知,一旦自己出现意外,宁王必将陷入危险的漩涡,而他最珍视的徐容容,也极有可能受到牵连。 为了防患于未然,他全神贯注地书写着应对之策。 详细地规划着如何巧妙地隐瞒自己的死讯,精心安排各处穆家军如何默契协同宁王,一同对抗皇帝的势力。他将宁王可能遭遇的每一处危险,都细致地罗列出来,如同展开一幅精密的作战地图,同时针对这些危机,一一制定出详尽的应对方案,力求提前化解来自朝堂各方的刁难与攻击。 而对于徐容容,在密信中,他向穆易仔细交代着每一个细节,如何巧妙隐藏自己的死因,如何启动江南的暗卫,确保他们如影随形地保护徐容容南下,以及如何助力她在江南乃至福海建立起稳固的产业,让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就这样,穆戎在烛光下奋笔疾书,直至东方渐白。 整根墨条在这漫长的一夜消耗殆尽,他放下手中的毛笔,轻轻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不经意间抬起头,一缕晨曦恰好透过窗棂,温柔地洒在徐容容的面颊之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散发着茸茸微光,宛如梦幻中的精灵。 穆戎不禁看呆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他将写好的密信分门别类,小心翼翼地藏于书桌下的暗格之中。每放下一封,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一下,微微颤抖。可他心里明白,这是必须要做的,只为了在那最坏的情况发生时,一切都能有条不紊地进行,他所珍视的人都能在他的安排下,好好地生活下去。 这暗格构造精巧,唯有他与穆易、穆艾三人知晓开启之法。若他此次能平安度过难关,此间消息便会永远尘封,无人得知。 但倘若命运弄人,不幸遭遇那万分之一的意外,这些安排好的一切,便可如同一座坚实的堡垒,助宁王应对当下复杂的局势,也能让徐容容后半辈子无忧无惧。 最后一封信,是给徐容容的。封面上三个字,虽是他亲手写下,此刻却如同一把尖锐的针,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将这封信放在所有密信的最下方,而后缓缓合上了暗格。 做完这一切后,穆戎轻手轻脚地回到软榻边,静静地凝视着少女的睡颜。 这些日子的忙碌,让她眼下隐着淡淡的青黑,倦意十足。 昨夜,情难自禁的他在她唇畔印下的吻早已消去了痕迹,但那清甜的滋味,还在他心间不断翻腾。 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温柔地吻了吻,声音低沉而坚定:“我说过,这辈子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即便不能活着陪她一生。 …… 半个时辰后,徐容容悠悠醒来。 她缓缓睁开双眼,环看四周,一时有些茫然。 她记得自己分明是要去医馆的,怎么会在书房之中,还安安稳稳地睡了整夜? 就在这时,门 “吱呀” 一声开了,穆戎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醒了?” 他将热水轻轻放在榻前,在徐容容懵懂的目光中,缓缓浸湿了面巾。 直到温热的面巾轻柔地覆上面颊,徐容容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微微一惊,连忙说道:“这些事怎得要侯爷来做?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说着,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穆戎嘴角微微上扬,,将湿热的面巾再次贴上徐容容的面颊:“自己的夫人自然要自己来侍候了。” 今日的穆戎,与往日似乎大有不同。 他的眼神中,除了平日里的深情,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珍视。 徐容容无声地望着他,心中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任何解毒方法都并非万无一失,她明白,她知道他亦明白。看着他认真的、近乎膜拜的为她擦净面颊,擦拭掌心,然后一根根的擦拭手指。 时间仿佛在此刻放慢了脚步,每一刻都过得无比漫长。 直到穆戎放下面巾,嘴角带着宠溺的笑意,说道:“好了,我大周的平安县主,永远是这般娇俏动人,容光焕……”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徐容容便迎了上去,封住他的唇。 穆戎先是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被无尽的温柔与爱意取代,就此沉沦在她的温柔之中。 在她的温柔引领下,他将她轻轻地压在榻上,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二人。 直到…… 他感受到她柔嫩的小手,轻轻扯开了他的腰带。 穆戎瞬间愣住了,他的身体微微一僵,用手撑起身体,目光讶然地看着她,嗓音沙哑:“容容?” 少女目光潋滟,但却坚定:“我愿意。” 穆戎的心猛地一颤,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片刻后,轻轻地捉住她作怪的小手,无奈地笑道:“现在不行。” 尽管他的欲望已经如汹涌的潮水般**到了极致,但他深知,不能在这个时候要了她。 她是他等了两辈子的女人,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是因为纯粹的爱恋愿意与他交缠。 而不是因为愧疚,或是为了弥补,而奉献自己的女子。 “侯爷不愿意?”她满脸通红…… 方才她在心中挣扎了无数遍,才有了那般孟浪的举动,但却……但却……被他阻止了。看着她羞愤难当的样子,穆戎心里一软。 他舍不得她难堪,于是笑着说:“是我没有准备好。” 说完,又俯身在她的耳畔,悄声道:“待我身子好了,希望容容能受得住……” …… 一场带着暧昧与深情的胡闹,就此终结。 当二人出现在医馆时,无人能看出早间发生了什么。 舒庆早已准备好一切。 “侯爷可要去看看那几个已经解毒的人?”作为医者,舒庆知道只有亲眼见到旁人的康复,方能为患者增添信心。 但穆戎摇了摇头。 “不必!本侯信得过你们。”说完,他牵着徐容容的手,向那间治疗密室走去。 第486章 解毒之苦 第486章 解毒之苦 密室中的“盘山云海”滴漏,虽然已经去除外壳,如今看起来已与原件面目全非,但穆戎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何物。 他修长的指节抚过物件正中的支架,青玉扳指与青铜相击,在幽闭的密室里荡起清冷的回响。 原来……她与楚河所图谋的,竟就是此物。 穆戎侧首,微微转向身旁的徐容容。 原本只需他一句话,就可以帮她达成的事情,她却与楚河百般筹谋…… 概因她明白以皇帝如今与他的猜忌,若他开口要这件滴漏,定然要想一个极为稳妥的借口方能不被皇帝怀疑,但今时今日,这个借口亦需要耗费他极大的心力。 为了不让他分心,她宁可选择更为复杂的方法。 穆戎浅浅一笑,转身坐在了密室中唯一的床榻上。 “今日,我便交由二位先生了。” “先生”一词是大周人对有名望医者的敬称,往日他也是这般称呼舒庆的,而今日……他也如此尊称徐容容。 因为今日的她,不是县主,不是侯府夫人,而是一个将要挽救他性命的医者。 他拱手行礼。 倒是让徐容容有一瞬的局促,她避开穆戎的目光,看向舒庆:“那我们便开始吧?” “县主稍等。”舒庆喊住了她,继而正色道,“侯爷解毒时,还请县主在外等候。”“为什么?”徐容容有些意外,先前几位死囚解毒时,她都在密室之内与舒庆相互配合,为何给穆戎解毒,她却要避开? 舒庆看了眼穆戎,接着又看向徐容容。 沉吟片刻后,说道:“侯爷解毒与先前几位有所不同。” “先生请说。” “先前几位死囚均不通内力,血脉流动间并无阻碍,但侯爷不一样……侯爷先前毒发时,每每用内力与之对抗,身体机能早已形成对抗本能,若让侯爷血脉能顺利导出,则……需要金针封穴,这种方法消耗极大且异常痛苦,绝非常人能忍。”说完他挠了挠头,“县主还是在外等候更好。” 那种惨状,何必让两个人都痛苦? “何时开始施针?”徐容容问道。 “从一开始。”舒庆回答。那穆戎便要忍受足足六个时辰的痛苦…… 若不是因为她,他不会中毒,亦不会面临这等折磨。 而她又如何能让他独自面对痛苦呢? “无妨。”说完,她转向穆戎,“我在这里陪着侯爷,可好?” 看着她面上浅浅梨涡,穆戎笑着点了点头:“好。” 舒庆见状,叹了一口气。 取出药囊中的金针,一字排开:“那便开始吧。” 穆戎躺在榻上。 很快,紫红色的血液便缓缓而出,手臂处连接仪器的筋脉暴起,舒庆连忙取出金针封住筋脉四周,确保内力不会阻碍。 但下一刻,穆戎筋脉逆行,从手臂延展至全身。 连头颈处都变成了绛紫色。 筋脉皱起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狰狞,而他的身体也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巨大的痛楚来袭,便是铁人也忍受不住。 徐容容忙握住他的手:“若是痛便喊出来。” 穆戎僵硬的挪动身体,一颤一颤的转向徐容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无……妨……,不痛……” 说话时,他的嗓音破碎,几不成字。 但依旧艰难的看着她笑。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样的笑容有多狰狞。 他的头颈不住后仰,整个人如同一张极度弯曲的弓。 齿关不住用力,密室中能清楚的听到他咬牙的声音。 “不能让他咬到舌头。”舒庆低吼一声。 下一刻,徐容容将自己的手放进穆戎的口中。 亦是这一刻,穆戎打开了齿关,他怕自己不小心咬伤了她。 徐容容转过头,那张脸上早已泪流满面,她恳求着舒庆,“有没有止痛的方法?” 舒庆摇了摇头。 若他有一丝办法,定然不会是这般情境。 穆戎哑着嗓子:“容……容,你过来些,我……便不痛了。” 徐容容闻言,连忙将整个身子倚靠过去。 “这样可好?” 穆戎:“再靠近些。” 徐容容覆身上前。“再……低些。” 徐容容几乎能感受到穆戎身上蓬勃而出的气息,但下一刻,她便软软的覆在他身上。 那是穆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点上了她的睡穴。 舒庆吓了一跳:“侯爷,您不能动!” 穆戎双目猩红,巨大的痛楚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带……她……走……”他嘶吼着。 “走……” 穿心蚀骨的滋味他一个人独尝就够了。 …… 徐容容醒来的时候,斜阳正透过窗棂,照在她的面颊之上。 她有一瞬间的眩晕。 再次睁开眼,熟悉的药香,古朴的床榻,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她倏然起身,跳下床来。 几步便向门外跑去。 冲进后院时,就看见舒庆靠在院子正中的树下,隆冬的树枝萧瑟,而他静静的倚坐在那里头颅低垂,更添了几缕衰败之象。 徐容容的心在这一刻被揪起。 目光所及的密室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她一步一顿的向那里走去。 既期待,又害怕…… 矛盾的心情在她抵达门口的那一瞬间,达到了高峰。 她推开了门。 里面空无一人。 地面上猩红的血液,却刺痛了她的双眸。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先前解毒时,分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穆戎呢?穆戎去哪里了? 徐容容的心慌乱到了顶点。 他竟然没有挺过去吗?怎么会?怎么会! 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 她手扶着门框,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不断泛白的指骨逐渐失去支撑身体的力量。 她的身体缓缓滑落。 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地面。 而是……略带温度的怀抱。 徐容容的双眸早已被泪水浸花了,她低下头,模模糊糊间看到一双修长的手掌将她紧紧圈住。 她有些迟疑的转过身。 穆戎的面颊渐渐清晰起来。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笑容里却带着久违的暖意。 “不过是几个时辰见不到我,便哭成了这样,容容愈发粘人了。”他浅笑低语。 “穆戎……你吓死我了!”徐容容扑进他的怀里,痛哭出声。 穆戎轻抚她的后背: “对不起,对不起!我解毒后实在饿得心慌,便先去吃了点东西。” “见你睡得正香便没有吵醒你。” 说完,他低下头,吻了吻徐容容的头顶。 “热热的穆戎,容容喜欢吗?” 第487章 蜜饯不甜,你甜 第487章 蜜饯不甜,你甜 暮色将琉璃瓦染成流淌的琥珀。 穆戎和徐容容回到侯府时,穆易已经第五次数过星辉堂前的青砖裂缝了。 今日是侯爷的休沐日,若按照他以往的性子,不是扎在书房内,便是召集自己商谈穆家军调动之事。 像这样消失整日的情况,近来可是从未有过的。 而同样消失整日的,还有自家夫人! 正在他焦虑疑惑间,就看着自家主人正相携而来,残阳恰从云隙漏下一缕,为相携而来的两人镀上金边。 穆易一时竟然怔住了。因为他分明看见,侯爷的手臂正揽在夫人的肩头,而夫人面上竟无半点不悦之色。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并无异象! “爷、夫人!”他拍了下脑袋,迎上前去。 走到近处这才发现,今日的侯爷看上去很不一样。 因休沐,穆戎并未穿官袍,绛紫色的常服将他的面容映衬得十分苍白,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血色。 但不知为何,如此苍白的面容之下,他整个人反而显得精神奕奕。 比起前些日子来,眉宇间更显神采英拔,身上更多了一层暖意。 徐容容看着年轻的长史大人目光迷离的样子,突然轻笑出声:“易长史的眼珠子,是要落在侯爷身上生根么?” 一句将穆易惊醒过来,他连忙躬身道:“属下不敢,方才见侯爷面色不虞,不知是否请府医过来?” “不必了。”穆戎摆了摆手,广袖轻扬,“本侯与夫人在外逛了一整日,眼下只是有些累罢了。” “……”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吧!穆易心中有疑惑,但此时并不敢显露出来。 反倒是徐容容,听完穆戎蹩脚的借口后,笑着补了一句:“传膳吧。” 几乎整日没有进食过,眼下她是真的饿了。 “是,属下这就传膳!”穆易匆匆离去的背影撞碎了满庭暮色。 …… 错金螭兽香炉吞吐着苏合香。 今日的晚膳算得上是星辉堂近来气氛最好的一次。前些日子两个主子之间微妙压抑的氛围,一直让文摇和洛书心中惴惴不安。 再加上自家小姐这些日子忙碌不堪,废寝忘食,倒少见的能坐在桌前正儿八经的吃完一顿饭,并且还是有侯爷陪同的一顿饭。 用完晚膳,穆易过来递上一枚信丸。 “宁王府传来的。” 穆戎闻言点了点头,当着徐容容的面展开了信丸。 上面只有六个字“二十五戌时末”。 他将字条在烛台上点燃,之后看向徐容容:“容容早些安寝。” 说完便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这是徐容容嫁入侯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问他的去向。 穆戎先是一怔,低头看着少女扬起的面颊,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我……我去看看三哥。” 徐容容挡在他的面前,手指着烛台上尚在燃烧的余烬:“宁王相约是明晚,侯爷现在过去不会太早了吗?” 穆戎一时语塞。 徐容容笑笑:“侯爷是准备回书房吧?” 穆戎点了点头。 猝不及防间,他的手腕被徐容容握住。 广袖滑落露出青竹般嶙峋的腕骨,还有筋脉上尚未消弭的密密针孔。 徐容容望着他:“侯爷要拖着这样的身子,去书房里指点江山,布局一切吗?” “时间紧迫,我实在不敢耽搁。”穆戎解释道。 “连休息片刻的时间都没有吗?”徐容容昂首看着他,“危机四伏之下,侯爷不是更要保持清明吗?”如今他眼下的乌青,已经不知多久未曾好好休息了。 “我知侯爷心系大周,但亦希望侯爷能够更爱惜自己的身子。”她与舒庆彻夜不眠,紧赶慢赶出了解毒之法,费尽心思才解除了他体内的寒毒。 此时见他如此不爱惜身体,怎么能不生气。 她放下他的手腕,转过身去:“言尽于此,侯爷若是想去便走吧。” 说完,她向内室而去。 但下一刻,整个人就被穆戎拢在怀中。 他从背后环抱着她,头窝在她的颈间:“不去了,我今晚哪也不去,一切都听夫人的。” …… 内室的地笼中炭火噼啪炸响,徐容容盯着鎏金暖炉上翻腾的药雾。她倒出一碗药汁递给了穆戎:“喝了。” “这是何物?” “你今日失了太多气血,这是舒先生特意叮嘱了药方,每日两副可快速补充气血。” 穆戎接了过来,那截苍白的指尖捏着越窑秘色碗盏,琥珀色药汁晃出细碎涟漪:“看上去似乎很苦。” 徐容容瞪大了眼睛:“侯爷竟然怕吃药?” 穆戎脸色微红:“谁说的,只是那苦涩的怪味留在口中,总归是难受的。” 徐容容笑了,她忙取出蜜饯——这玩意她已经许久不吃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能用在他的身上。 她将蜜饯推到穆戎面前:“喝完药吃两颗便好,侯爷可以放心吃药了。” 没有了借口,穆戎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尽数咽下后,口中便被塞入两粒蜜饯,徐容容的手还未收回,便被穆戎皱着眉擒住。 “这蜜饯放了多久?怎的一点也不甜?” 徐容容疑惑道:“怎么会?明明是前两日洛书见我胃口不佳,特意买来的。” 说完,她捏起一颗:“我尝尝。” 但这只手亦被穆戎擒住,他笑道:“别尝这个。” “那……”徐容容刚要开口,便被一股力量拢入怀中,接着唇也被封住。 “还是这个甜。”穆戎含混着说完,将她深深吻住。 蜜饯上的糖霜在舌尖化开,盈满了他们的唇舌。 不知过了多久,徐容容整个人软在他的怀中。烛影摇晃间,穆戎环抱着她低笑:“一日两副药,都有蜜饯吗?” 徐容容涨红了脸。 她决定明日效仿江南时那般,多在他的药中加上黄连! 不过…… 她又有些迟疑……明日还是先问问舒先生,加了黄连是否会减弱药性吧。 “容容在想什么?”穆戎带着薄茧的指尖摩挲着她有些红肿的嘴唇,指尖的温度灼人,全然不似剧毒初解的模样。 徐容容抬头看他:“为何今日不让我在密室里陪你?” 穆戎被头垂了下来,蹭了蹭她额前的软发,声音却似浸过冰泉般清冽,“寒冰封穴之毒最妙处,便是教人痛到极致时……反生醍醐灌顶之清明。那时候,我只知道,我不想让你难过,哪怕是一丝一毫的难过。” 下雪了。 窗外的北风卷起碎雪扑打窗纸,而他眼底燃烧的星火,竟将满室烛光都衬得黯然。 …… 打更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京城。 皇宫之中,皇帝斜倚在榻上,面前是衣不蔽体浑身发抖的灵溪郡主。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皇帝微微阖起的眼眸倏然睁开,他看了眼尚在垂泪的灵溪郡主:“下去吧。” 密道打开,灵溪郡主拢着破碎的薄衫乖巧的走进密道之中。 待一切恢复原样后,皇帝开口了:“何事?”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着夜行衣的暗卫走了进来,单膝跪下:“回陛下,威远侯今日去了一家医馆,出来时……面色苍白,似有不妥。” “继续盯着,莫露出马脚。” “是!” 门打开,又关上。 房中只剩下了皇帝一人。 他嘴角盈出一抹笑容: “朕那妹妹,真是给朕养出来了一个好外甥。” 第488章 皇帝不是人 第488章 皇帝不是人 寅时的更漏尚未滴尽,穆戎便睁开了眼。 经脉间奔涌的暖意陌生得令人心悸,好似冰封多年的古潭突然涌出温泉,连指尖都蒸腾着久违的生机。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身体有多久没有这般轻松过了。 这段时间以来,寒冰封穴之毒时时阻滞他的心脉,即便他内力深厚,又有舒庆相助,但寒毒还是吞噬了他一半的内力。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他耗费精力的,为了隐瞒众人,他不得不想尽办法隐藏中毒这件事。 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而如今,一切都迎刃而解了。窗棂透进的天光还染着鸦青色,他却已能看清纱帐内那俏丽的倒影。 隔着纱帐,他虽看不清少女的容颜,但映在唇角的温度似乎还未褪去。 他从软榻上起身,地笼里将熄的炭火被气流惊动,炸开几点火星,在昏暗里划出金线,又随着他的离开悄然隐去。 他并未去书房,而是去了京城内的一处旧宅。 …… 楚河候在旧宅天井时,正将枯枝投入石缝。 听见衣袂破空声,他转身便见穆戎踏着残雪而来,玄色大氅卷起点点白麟。 “侯爷这步子,倒比中毒前还轻三分。”他挑眉轻笑,手中枯枝忽如利箭射出。 穆戎广袖轻振,枯枝便碎作齑粉散入晨雾。“半成功力已然如此,侯爷的内力果然名不虚传”楚河拍了拍手中的尘土。 “找我来有何事?”穆戎凝眉。 昨夜在收到宁王府的信丸之前,穆柒便已传来口信——楚河邀他今日寅时末相约此处。 这处宅子还是楚河二次入京时,穆戎送给他养伤所用,楚河亦知道此宅隐秘,约他在此相见绝非只是为了简单的他的功力。 但…… “我只是好奇侯爷解毒之后,会是怎样一番弱不经风的样子。”楚河笑道。 穆戎看着他:“楚副统领应该不是这么无聊的人,说吧,你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皇帝临幸了灵溪郡主。”楚河缓缓说道。 “灵溪郡主?此事我已有耳闻。”穆戎并不意外。灵犀郡主入大周已近一年,虽说当初是皇后将她留下,但如今皇后已被废身死,她还被留在宫中已不合情理。 有人猜测她已经被皇帝纳入后宫,只是此事并未公开,后宫近来亦无封赏,因此众人只是在心中猜疑,并不敢声张。 可不管猜测是否是真,这毕竟只是后宫中的情事,竟也值得楚河在如此紧要关头离宫告知?穆戎疑惑的看着楚河:“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楚河点了点头。 他将这些日子来在御书房中的发现细细说来。 穆戎越听越觉得其中诡异。 皇帝并非重欲之人,后宫鼎盛时也不过数位后妃,可如今行事……怎得不像正常人所为? 且如今后宫无主,皇帝若是喜欢灵溪郡主可以直接纳入后宫,何必通过密道鬼祟相会……且每次相会又不像宠幸,更像是……凌辱? 更何况…… 穆戎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看向楚河:“前世可有此人?” 楚河摇了摇头:“在我的印象中,前世并未出现过灵溪郡主……” 天空中又有雪花缓缓飘落,仿若迷雾一般。 “不对!”穆戎摆手,“本侯记得,前世皇帝退位移居后宫时,有一个北疆女子侍奉在侧……但他复位之后,此女似乎未再出现过。” 当初他先是一心要杀了武天骐为徐容容报仇,助皇帝复位后又为了大周的安宁南征北战,根本无暇顾及皇帝身边是否添了哪个宫女,走了哪个美人。 “若那个女子是灵溪郡主的话,为何前世她并未以郡主的身份示人?”楚河问道。 穆戎垂眸思忖片刻后,记忆如剥落的壁画渐次清晰,他看着楚河缓缓说道:“因为,前世的除夕夜宴,容容并未出席。” 两世的除夕夜宴都有北疆舞女前来献舞,亦有人舞剑助兴,但不同的是…… 前世的那场夜宴,徐容容并非县主,也没有嫁入侯府,她并非宗室之人,自然也无缘象征皇室家宴的除夕夜宴。 而这一世……灵犀郡主扮作北疆舞女,舞剑献技后被徐容容赞了一句“绝妙”。 彼时的他,因为接受不了整场晚宴都对他不假辞色的少女夸赞别人,便负气说一句“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这才引得灵溪郡主自爆身份。 楚河听完他的分析,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前世灵溪郡主献技之后便随众人退下,之后便未在人前显露。所以众人都以为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北疆舞女而已,之后再被陛下悄无声息的扣在宫中,退位后才将她待在身边。”穆戎眉头紧锁:“南疆的瓦伊,北疆的灵溪郡主。皇帝吸食瓦伊的血是为了长生,那霸占灵溪郡主……是否是一样的缘由?” 说话间,他的心头涌起一阵寒意。 第489章 皇帝的意图 第489章 皇帝的意图 年二十八这日,满京城皆是浓浓的春节氛围。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大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随风轻轻摇曳,与街边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年货相互映衬。 行人穿梭其中,孩童们手持糖人儿,在人群中嬉笑奔跑,为凌冽的寒冬凭添了一份暖意。 邹记布庄门前,几位京城贵妇相遇,彼此寒暄起来。 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缓缓停下,宁屿鸢小心翼翼地扶着母亲走下马车。 这位武陵侯夫人,自幼体质孱弱,如今又从东南福海陪着夫君和女儿北上京城,入京以来喘症时时发作,平日里很少出来交际。 上一次外出,还是因为宁王妃穆浅音诞下世子,福海作为宁王属地,她又是武陵侯夫人自然是要前去祝贺的。 今日,她刚从马车上下来,便倚着宁屿鸢的身子,剧烈地咳了几声,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这不是武陵侯夫人吗?”一位相熟的宗室女眷眼尖,立刻上前打起招呼,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这几日天寒地冻的,您怎么出来啦?” 武陵侯夫人忙用帕子掩住口鼻,微微欠身行了个平礼,说道:“昨日宫里来了消息,说今年七夕宴照旧举行,我便带着鸢姐儿来采买些头面和入宫的衣裳。” 权贵之家若要订做衣物,通常都是请布庄的人上门量尺定制,如此一来,方才显得矜贵,但不足之处在于,定制衣服最少也要一旬才能拿到成品。像武陵侯夫人这样亲自上门采买成衣的,多半是临时决定使用的。 她话音刚落,便又忍不住咳了起来,一旁的宗室女眷见状,不禁心疼地劝道:“您这又是何苦呢,到时候告个假便是了,陛下最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怪罪您的。” 宁屿鸢也在一旁连忙点头,附和道:“母亲,女儿也是这么想的,您身子要紧,夜宴女儿陪父亲前去便是。” 武陵侯夫人轻轻拍了拍宁屿鸢挽着自己的手背,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说道:“陛下通情达理,咱们做臣子的更要懂得体贴才是……” 这时,另一位宗室女眷接过话茬:“谁说不是呢…… 今年夜宴,连我那数年不出门的婆母都准备入宫呢,不然我怎么会在这个时节来为她挑选成衣。” “这是为何呀?今年的夜宴竟如此重要?” 有人好奇地问道。“你竟还没明白其中的关节?” “这…… 还请夫人详细说来。” 这位夫人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短短一年时间,先皇后被废身死,太子被废为安王迁往属地,二皇子更是被废为庶人…… 陛下身边一下子少了三位至亲,在除夕夜宴上,他心里难免会伤感。要是宗室之人不能全部出席,宴会上冷冷清清、人气凋零,那岂不是触了陛下的霉头?”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啊,如今宗室皇亲们都心照不宣,就算是多年深居简出的,这场夜宴也都必须出席。” 宁屿鸢闻言怔愣片刻,直到迎上母亲清明的目光,方才彻底明白过来。 …… 威远侯府内,也是昨日傍晚接到了宫中消息。穆易匆匆进来传话时,徐容容正站在一旁,专注地看着文摇熬药。那药炉中升腾起袅袅青烟,带着淡淡的药香弥漫在房间里。 听完穆易的话,徐容容微微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她扭头看向穆戎:“这样看来,陛下在夜宴上动手已成定局。” 穆戎闻言,微微挑眉。 这两日,他被徐容容盯着,药汁一口没有少喝。 再加上他自己勤加调息内力,脸色已经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原本苍白的面容如今也有了些许血色,内力也恢复到了六成。 听到徐容容这般笃定的说,他不禁笑道:“容容这话是何意?” 徐容容睨了他一眼,说道:“除夕家宴这么多年都是惯例了,宫中根本无需专门派人通知各府…… 可如今却这般大张旗鼓,再结合当下的形势,哪位宗亲敢告假不来?陛下这么做,分明是想让宁王殿下在整个宗室面前犯下大错,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人提议立宁王为太子了……” 她说到这里顿住了。 因为穆戎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实在让她无法忽视。 这样的眼神,让徐容容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你……这般盯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在想,我穆戎何德何能,能迎娶到如此聪慧的女子……” 穆戎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他微微倾身,目光始终紧紧锁住面前的少女。 徐容容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惹得浑身不自在,嗔道:“眼下我正与侯爷说正事呢!侯爷戏弄我作甚?我不信侯爷没想到这层。” 穆戎笑而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笑容中带着几分宠溺。 他只想听她的分析,想看她专注思考、侃侃而谈的模样。 他很享受眼前的这一刻,他的心中满是庆幸,还好,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 让他把前世错过的,又重新一点点寻回。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屋内,为少女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文摇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 明日他们不知将面临怎样的挑战,但此刻,他相信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第490章 穆伍被擒 第490章 穆伍被擒 冬日萧瑟,威远侯府的书房前,穆戎负手而立。 庭院中的梅树在寒风中簌簌作响,枝头残雪扑簌而落,像是无声的叹息。 跟随邹日夏北上的穆伍已失联三日了。 穆易匆匆而来,手中捧着一只垂头而卧的信鸽。信鸽的翅膀失去了光泽,破碎的羽毛在寒风中抖动,似在诉说一个不祥的消息。 “爷,这是往返西北道的鸽子。”穆易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穆戎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信鸽身上。那破碎的羽毛间,隐约可见一抹暗红的血迹。 他伸手接过信鸽,指尖触及它冰冷的躯体,心中骤然一紧。 这意味着穆艾那边的消息,也断了…… 而跟随岭南道私军而来的穆陆,更早便已经失去消息。 “他们三人素来谨慎……”穆易额头显出青筋,紧张的看向自家侯爷,“而今全部失去联系,属下担心那三处私军中出现了重大变故。” 穆戎冷笑一声,眸中带着森森冷意:“当今天子亲自栽培的私军,自然不同凡响!” 他目光落在庭院角落的一株梅树上,梅枝上残留的雪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一片破碎的镜子。 “继续打探他三人的下落,夜宴在即,本侯自会想办法应对!” …… 御书房内,鎏金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将皇帝的面容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他的面前跪着一个侍卫装扮的男子,他跪伏在地,躬身问安。 “起来吧。”皇帝抬了抬手,“邹日夏,朕命你在南郊军营附近盯住军中动向,你竟敢私自入宫!” 跪伏在地的邹日夏抬起头来:“陛下,微臣擒获了威远侯身边的护卫,需寻一个妥善地方关押!宫外尽是侯爷的势力,微臣怕走漏消息,特地前来恳请陛下,能否将他关押在宫中大牢?” 皇帝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此事朕准了。” 他摩挲着案上的青铜滴漏,指尖轻轻敲击铜蟾的头部:“戎哥儿身边的护卫?是哪一个” “穆伍。” 皇帝先是一怔,继而点了点头:“你做的好!” “是陛下明察,早早提醒微臣会有人潜入军中对微臣不利,否则微臣必然着了他的道!”邹日夏连忙道。 “传朕的旨意,派人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私自接近!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皇帝微微向前倾身,龙袍上的金线随着他的动作不住的闪烁,他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低沉而危险,“除夕家宴,朕有大的用处……” “遵旨!” …… 夜色渐深,侯府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穆戎刚刚喝完药,正要回书房,却看见穆易站在星辉堂外,神色踌躇。 “何事?”穆戎走了过来。 穆易正在犹豫间,闻言忙低声回答:“爷,四皇妃来了,就在后门。说是……说是想见您?” “四皇妃?”穆戎微怔。“就是……先前的林家大小姐林皎月。”穆易解释道,“她说有一件重大的事情,必须要见您!” 穆戎思忖片刻,抬脚向后门而去:“去看看。” 林皎月站在阴影处,一身素白衣袍,即便裹着厚重的大氅,依然显得十分单薄,与她往日大红衣裙的张扬判若两人。 她的容貌已恢复如初,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愁容。 “戎哥哥……”见他来了,林皎月轻声唤道,声音如泣如诉。 穆戎眸光一冷:“四皇妃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戎哥哥,我真的有要事……可否借个地方说话?”她四下张望,似乎真的有些隐秘,“是……是关于穆伍的。”穆戎与穆易对视一眼,后者忙道:“请四皇妃随属下这边来。” 威远侯府后罩房的天井中,壁灯点燃,昏黄的光晕洒在林皎月的脸上。 她抬起头,眼神中多了几分楚楚可怜:“戎哥哥,你身边的穆伍是否已经多日不见?” “他去为本侯办事,不过外出几日,又如何?”穆戎眯起眼睛。 “他是去了江南吧……” 林皎月轻轻说完,果然看到穆戎的脸色起了变化。 穆戎警惕地看着她:“你是如何知道的?” 林皎月微微低下头,咬着唇:“我……我偷听了武天骐和王公公的谈话,穆伍被一个名叫邹日夏的统领抓住,如今已被押解回京。” 穆戎心中一紧,追问道:“那他现在何处?” 林皎月没有回答。穆戎心下了然:“四皇妃有什么条件?” 听见他如此冷言,林皎月双眸发红,泫然欲泣:“戎哥哥……皎皎冒险前来告诉你这个消息,不是为了和你做交易的……” 穆戎冷笑道:“四皇妃到底想要什么?” 林皎月凄然一笑:“戎哥哥如今,还是那样厌恶我吗?” 说完,她抬起手臂。 穆戎目光落在她腕间的伤痕上。那些伤痕新旧交错,显然是长期受虐所致。 沉默片刻,他缓缓说道:“他竟如此对你。” 声音中似乎带着压抑的怒气。 林皎月凄然一笑:“武天骐荒淫无道,他怕被陛下不喜,不敢纳妾,但却收用府中十数婢女,府中稍有脸面的丫头人人皆可欺我……我如今活得连个下人都不如。”一年之前,林皎月也曾是那般明媚张扬的女子,如今却沦落至此。 她眼中泛起泪光:“我不求别的……母亲已经和离归家,父亲和兄长一心专营权势,我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了,我只希望戎哥哥不要再不理我……” 她说的卑微。 那个曾经肆意张扬的女子,在他的面前垂下了头,哭成了泪人。 穆戎眸光一闪,沉默片刻后,见她没有再提其他的要求。 于是,他沉声道:“本侯没有不理你。” 林皎月扬起脸来,满面泪痕之下是欣喜的笑容:“真的?” “嗯。”穆戎点了点头,“待此事过去,本侯会去找四皇子谈一谈,让他不能如此待你!” “戎哥哥,谢谢你……”林皎月如愿得到了穆戎的承诺,于是接着说,“穆伍被邹日夏关进了宫中大牢,那里守卫森严,需要陛下的密令方能靠近。” 第491章 除夕夜宴(上) 第491章 除夕夜宴(上) 除夕的皇宫,灯火辉煌。 正阳宫内,鎏金宫灯高悬,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如同白昼。 皇室宗亲们鱼贯而入,连多年深居简出的长者今年也尽数前来,锦衣华服,殿内的气氛逐渐升高。 殿外,寒风凛冽,却掩不住另一处宫门前的喧嚣。 马车络绎不绝,仆从们忙碌地搬运着番邦及各地送来的年礼,宫门处的侍卫们严阵以待,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来往的人群,仔细查检每一个箱奁。 楚河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瘦弱的护卫梅周匆匆而来,低声说道:“楚副统领,陛下往正阳宫去了。” 楚河点了点头,冷然道:“此处你盯着。” 说完,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 正阳宫内,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目光温和地看着下方的宗亲们。 面对众人的敬酒献礼,他也笑着一一应答,看起来与往年并无分别。 宗室的席位位列左侧,几位国公之下便是穆戎。他有一品军侯加身,是侯爵中的佼佼者。徐容容坐在他的身旁,微微侧身背向他而坐,神色冷淡。 穆戎时不时向她低语几句,但徐容容始终冷着脸,被问烦了才回上一两句话。 与她的冷待相反,坐在对面席位上的林皎月,看向穆戎的目光中似有泪光盈盈,楚楚可怜。皇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如今没了太子和二皇子,宁王自然位列右侧上首,已然成为今日家宴的热门人物。 “今日家宴,怎么没见良哥儿?”皇帝的目光在宁王武天骁和宁王妃穆浅音身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一抹慈爱的笑意。 良哥儿是武天骁之子,如今不足三个月。 武天骁起身答道:“回父皇,良哥儿尚在襁褓之中,这几日天寒,儿臣便没带他入宫。” 皇帝未置可否,面上神情莫测。 穆浅音见状,忙起身道:“请父皇恕罪,实在是这两日良哥儿夜间咳嗽,有风寒之兆,儿臣怕带他入宫过了病气……” 皇帝闻言,摆了摆手,笑意更浓:“无妨,孩子还小,不必拘礼,何来怪罪之说?既是家宴,你二人来便足矣。” 说完,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姚公公:“去看看太医院今日有谁当值,让他去宁王府中一趟,襁褓孩童……若真染了风寒可不是小事。” 话音刚落,方才略显凝重的殿内,凛然的气息骤减。 宁王夫妇忙向皇帝谢恩。 …… 正阳宫的殿门打开,宫廷舞姬们鱼贯而入,身着华丽的舞衣,手持羽扇,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她们的舞姿轻盈如燕,羽扇翻飞间,带起阵阵香风。 宫女献上酒壶,舞姬们纷纷接过,翩然来到席间为宗室权贵们斟酒致敬。 一名舞姬悄然靠近武天骁,手中捧着一只金壶,为他斟酒。 她的动作轻柔而妩媚,眸中含笑。可是,就在她倾倒酒壶的瞬间,手腕微微一颤,酒水洒在了武天骁胸前的衣襟上。 “啊!”舞姬惊呼一声,连忙跪下请罪,“奴婢该死,请宁王殿下恕罪!” 武天骁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被酒水浸湿的衣襟,淡淡道:“无妨,起来吧。” 舞姬瑟瑟退到一旁。 酒渍很快便浸透了衣裳,正胸口处一片墨黑,这衣服是穿不得了。 武天骁起身告罪,下去换衣服。 酒宴之上难免会沾染糟污,此事极为常见,因而权贵之人赴宴往往会多备上一身衣物。 身旁的宫女引他离席更衣,穆浅音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武天骁临走前握了握她的手,掌心传递的温度,让她心下稍安。 第492章 除夕夜宴(中) 第492章 除夕夜宴(中) 武天骁跟随宫女走向偏殿,寒风如刀,割得他脸颊生疼。 他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指尖触到内衬的暗纹,那是穆浅音亲手绣的祥云图案。 身后的宫女快步跟上,手中提着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发出微弱的光芒。 她垂首低声:“殿下,请随奴婢往这边来。” 这条路武天骁并不陌生,正阳宫隔壁的院落,向来是入宫赴宴的贵人们休息的场所,与御书房和清晖园遥遥相望。 他瞥了眼在一旁领路的宫女,点了点头,随着她转过回廊,向前走去。就在他们即将穿过另一道回廊时,一道身影负手而立,挡在了路中间。 “什么人?”宫女问道。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灯笼瞬间熄灭,整座回廊陷入浓浓的阴暗中。 …… 正阳宫内,舞姬们的表演仍在继续。 羽扇翻飞间,带起阵阵香风,然而穆浅音的心却越来越沉。 宁王离开已近半个时辰,却迟迟未归。她有意想向皇帝回禀,但看着帝王兴致正浓的样子,又不能出言打断,只能捏着拳头坐在原处,坐立不安。 一曲终了,宗室之中不少人已有醺醺然之态。皇帝笑着站起身:“朕去更衣,诸位自便。” 往常的宴饮过半,帝后都会离席更衣小憩片刻,如今虽然只有皇帝一人,但这习惯他还是保留了下来。 如往常一样,皇帝一走,众人便都松快了许多,纷纷离席。 或互相敬酒,或与相熟之人聊天。 一直坐在对面的林皎月,则缓步盈盈向着穆戎走来。 徐容容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挡在了穆戎身前,不悦道:“四皇妃有事?” 林皎月一改过去张扬明媚的样子,今日的她一身藕荷色菱花长裙,衬得她身姿窈窕,面容也更显苍白。 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微微侧身。 身后不远处,四皇子武天骐正与宫女在原位调笑,那宫女居然半倚着林皎月的坐席给武天骐斟酒,分明就是在打她这个四皇妃的脸。 林皎月隔着徐容容,望向穆戎,目光中带着恳切,仿佛在祈求着什么。穆戎虽未说话,但眼中少了往日的不耐。 见他不再冷眼,林皎月这才回答徐容容:“县主,我有要事与侯爷商谈,还请县主行个方便。” “有何事,是我这个威远侯夫人不便知道的吗?”徐容容冷然道,她刻意强调了“威远侯夫人”这个身份。 林皎月有些无措地再次望向穆戎。 片刻后,徐容容只听见身后男人低沉的声音:“容容,我的确有事要和四皇妃商谈。” 徐容容倏然回首,瞪着穆戎。 但男人并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她一时气结:“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侯爷和四皇妃叙旧了!” 说完就要离开。 穆戎下意识的攥紧了她的手腕:“容容,别闹……”徐容容想都没想,直接甩开了他的桎梏,头也不回的向正阳宫外而去。 林皎月虽然垂着头,但眼前二人的互动被她尽收眼底,她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徐容容刚出正阳宫,守在外面的竹雨便连忙为她披上斗篷。 “夫人,出了何事?”徐容容满脸的恼恨之意,任谁路过都能看出一二。 “无事,陪我去旁边走走。”徐容容说完便往殿外一侧人烟稀少的角落走去,她可不希望自己眼下这“妒妇”形象被更多人看去。 但那二人偏偏像不愿放过她一般。 徐容容刚在角落站定,便看见穆戎和林皎月并肩而出,林皎月不知何时披上了与穆戎一色的黑色斗篷。 二人本是幼时相识,宗室众人虽不知他们过去的那段情谊,但既是一同长大,如今在夜宴寒暄也并非什么有碍男女大防之事,即便看见也并不在意。 唯有徐容容,心中越发难过起来。 “平安因何站在此处?”一道沉沉的男声响起。 徐容容回首,才发现不知何时,皇帝带着姚公公已经站在身后。 她连忙带着竹雨行礼请安,心中暗想不知道自己方才的样子被皇帝看见了多久。 好在皇帝的声音还是一如往日:“起来吧,既是家宴便不必行君臣礼。” 徐容容依言起身。 “怎么了?为何一脸委屈的样子?可是宴席上的菜肴不合口味?” “回禀陛下,夜宴中样样皆是珍馐佳品,平安是喜欢的。”“既然这样,你又因何难过?”他说完,又补了一句,“朕看你眼睛都要红了。” 徐容容闻言不知从何谈起,她只是微微侧身。 皇帝顺着她的身姿看过去,便见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院落中辗转片刻,一同向假山深处走去。 他微微蹙眉:“那是戎哥儿?” 徐容容点了点头。 “可知那女子是何人?” 徐容容没有答话,只是恨恨的扭着腰间的香囊,狠狠绞动似在泄愤。 她气得忘记了规矩,一旁的姚公公见状,忙替她答道:“回禀陛下,那似乎是四皇妃。” 皇帝先是一怔,继而笑道:“是林皎月啊,既是她……平安无需吃味,他俩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想来不过是叙叙旧而已。”徐容容撅着嘴:“是,平安知道。” “怎么今日你倒是小孩子气,朕当年七夕宴为你与戎哥儿赐婚的时候,你当时落落大方……如今倒叫戎哥儿宠出一身孩子气了。” 听出皇帝话中不虞,徐容容连忙俯身请罪,慌得连手中的香囊都未拿稳,掉落在皇帝脚边。 “陛下……这可不能怪县主。”姚公公见她受到惊吓,忙解释道,“实是侯爷幼年时与四……与林家大小姐颇有些情谊,奴才曾听废皇后提起过,若不是当年七夕宴赐婚,侯爷怕是要迎娶林家大小姐的。” “哦?竟有此事?”皇帝皱起眉头,“但朕记得,七夕宴上是戎哥儿主动向朕求娶平安的。” “这……当年似乎是侯爷在和林家大小姐在置气。” “好了,不必再说!”皇帝打断了他,“戎哥儿真是太不像话!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说完,他温声道:“平安先起来吧。” 徐容容依言起身,眼圈红红的:“谢陛下。” “戎哥儿行伍之人,做事难免周全,不过……不管他过去如何,如今你是他的正妻,如今他二人各自婚嫁,想来不会做出什么逾矩之事,你也莫要多心……今日家宴后,朕亦会训诫他,为你出气!” 徐容容擦了擦眼角:“多谢陛下为平安做主。” “你是朕亲封的平安县主,朕当然会给你做主。”他笑着弯下腰亲自捡起香囊递给徐容容,让她收好。 “侯爷还是很关心县主的。”一旁的姚公公补了一句:“奴才前些日子见侯爷去了医馆,可是县主身体有恙?”“他哪里是为我?是他自己病了……”徐容容一边整理香囊,一边答道,“也不知为何,他这病病得莫名其妙,许久都不见好转,但在外面还装成个没事人一样。” 皇帝闻言挑眉:“既如此,朕让太医明日去瞧瞧。” “多谢陛下。”徐容容脆生生的答谢。 寒风乍起,徐容容有些瑟缩,皇帝便没再留她,让她先行回正阳宫。 直到那小巧的身影看不见了,皇帝柔和的面容才逐渐有了变化。 “到底是小官的女儿,上不得台面。”皇帝冷声道。 姚公公讪笑道:“正是不懂规矩才能问出实情来……陛下,看来侯爷身子真的出了大事。” 前些日子,侯府的探子来报,说威远侯身子不适,放着府医不用偏偏去京城八巷的医馆中寻人问诊,陛下便命暗卫前去打探,还从医馆中找到了药渣。 他服下的可是解毒的药啊…… 太医从药渣中看出,穆戎应是身中了损毁内力的奇毒。 这毒虽然中的蹊跷,但对皇帝而言却是极大的助力,这更增加了他要在除夕夜宴除掉宁王和穆戎的信心。 否则他也不会让内务府亲自去各个宗室府邸传话,邀请宗室之人入宫赴宴。 来的宗室越多,越能助他办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