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洞房被撵，丑女带着空间雄起》 第1179章 他们几时回 “行吧！今天暂时就这么多，再多我也提不动了。” 定氏的眼睛闪闪发亮，提了提大麻袋，感觉再装下去，她就真没办法拎回娘家了。 “哎！我问你，顾娘子平常带我儿子出去，一般走几天啊？” 她状似不经意地撞了下顾周氏，随口问道。 顾周氏暗自挑了下眉，垂下眼眸。 “大小姐这还是头一回，单独带小少爷出远门。”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奴婢们不敢问，更不敢揣测。” 她顿了顿，看向定氏一脸好奇又带着八卦的眼神。 “小少爷长这么大，还从来不曾在外头过夜呢，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村，这个嘛......” “还真是说不好，没准......他们已经在回村的路上，也不一定呢。” 顾周氏不在意地笑了笑，看向定氏手里拎着的大麻袋，露出一抹看好戏的眼神。 一听顾周氏这么说，定氏整个人都快要不好了，她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朝自家闺女看过去。 “她说的是真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似乎只要顾娘子一回来，她的一切想法，都会全部泡汤似的。 瑞诗急忙点了点头，像是小鸡啄米似的，生怕她娘亲不相信。 “是啊！是啊！” “顾阿娘从来没有带弟弟出过村子，这还是头一次呢。” “再说......琴嬷嬷突然不在了，万一她得了消息，说不定会立刻往家里赶也不一定。” 她也不知道这一刻，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像在她的潜意识里，希望顾阿娘能快一点回来，好好管一管她的娘亲。 一想到顾娘子可能正在回村的路上，定氏的身子都不由得抖动起来。 若说之前，她还不觉得顾娘子会这么快回来。 那么现在，她对这一点，真有些深信不疑。 琴嬷嬷那个老东西，死得也太不是时候了，正好在她怂恿着闺女偷走书信之后不久。 要是她没死，有顾娘子留下书信这回事，她还真不觉得，她带着五宝出去，会这么快便返回村子。 现在嘛！她不敢赌！ “儿啊！快，把你屋里那些穿不上的衣服收拾几件，装个小包袱背上。” “跟娘亲一起，回你外祖家住几天。” 她冲着四丫招呼了一声，不容分说地一下扛起大麻袋，“呼哧呼哧”的便出了灶屋。 “你这个死妮子，给老娘动作快点儿啊！” “误了老娘回家的时辰，小心我给你几个大嘴巴子。” 她扛着大麻袋，一直走到院门口。 见闺女还呆立在灶屋门口不动，不由得放下麻袋，叉着腰指着四丫大声吼叫着。 小姑娘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朝一旁的顾周氏看了一眼，几次欲言又止。 她真期待现在能有个人，帮她把娘亲拦下来，让她能留在顾家不被带去定水村。 只是，看着转过身继续忙活的顾周氏。 小家伙这才终于意识到，在这个家里，除了琴嬷嬷和她手里的书信能对抗娘亲之外。 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挺身而出，维护她一二。 她一步三挪地朝着娘亲的方向走去，终于惹得定氏火急火燎地冲到她的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 “走！先跟老娘回你屋里去，收拾几身好看的衣裳，带给你外祖家的姐妹们穿。” 瑞诗被定氏带得几个踉跄，嘴巴撇了又撇，总算是没有再次哭出来。 “娘......我的那些好衣裳，外祖家的姐姐们都穿小了，带过去她们也穿不了啊！” 小姑娘说得倒是大实话，却偏偏惹得定氏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她一巴掌呼在瑞诗的脑袋上，“让你去拿几身衣裳，你就去拿。” “反正做那么多好衣服，等你将来出了孝期，也是穿不上的。” “不如今天带回你外祖家去，给你那些姐妹们穿，才能不浪费嘛。” 她的私心里，更想带些银子回娘家。 无奈顾娘子对两个孩子管得严，虽说吃穿用度上从来不缺，偏偏没有给他们准备月例银子。 她不禁心头暗自恼恨，顾娘子对孩子们也太小气了些。 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们，哪一个不是小小年纪，手里头就有大把银钱，可以赏给下人们的？ 偏偏到了她闺女和儿子这里，就一文钱的月例也没捞着。 想到这里，她又照着瑞诗的脑袋，用力地扇了几下子，直打得小姑娘两眼直冒金星。 “娘......别打了！您别再打了。” “我进屋去找衣裳还不行吗？我同意找几身衣裳，让你带回外祖家还不行吗？” 她小声地抽泣着，目光中带着丝委屈和难过。 定氏这才松开她，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 “快着点儿！赶紧把衣裳装好，咱们趁着天没黑赶回你外祖家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找了块细棉布，抓起桌上放着的一盘点心倒了进去。 “啊！娘......你这又是做什么呀！” “那块布巾，是我平日里拿来擦手的。” 瑞诗不紧不慢地打开箱笼，正好看见娘亲把点心倒在布巾上。 “擦手的？” 定氏不以为意地冲她摆了摆手。 也就是顾家养了这些下人，还把孩子弄得学会了穷讲究。 “擦手的怎么了？不能装点心？” “你才跟着顾娘子学了几天？就这么穷讲究了？” 定氏指着闺女，示意她赶紧把衣裳挑出来。 “你给老娘动作快点儿，再这么磨蹭，我可不介意亲自动手。” 这些衣裳带回娘家去，拿给嫂嫂们一人分一套，等他们得了空，还可以拿去镇子上的当铺里换些银钱回来补贴家用呢。 定氏美滋滋地想着，丝毫不在意瑞诗那委屈的小脸上，闪着晶莹的泪花。 “哭个什么劲啊！” “怎么？你还舍不得不成？” 她把桌上的所有小吃、点心，全都一扫而空装到布巾里。 这才走到瑞诗的面前，探头看着她在箱笼里慢慢翻找的动作，不乐意地皱紧眉头。 “娘这可是为了你好！等你把这些箱笼都清空了，你那个顾阿娘会那么小气，不给你添置新的？” 第1180章 回外祖家 定氏到底没打算跟女儿彻底撕破脸，看着小姑娘泪流满面的伤心模样，不由得轻声哄了句。 “你啊！真是个孩子！” 她无可奈何地搂了闺女一把，一只沾了油的大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伸手进箱笼里。 她随手拿起几套颜色亮丽，料子一看就很贵的衣裳，放进了瑞诗铺在床上的布巾上。 “行了！看你那磨磨蹭蹭的样子，等你挑好衣裳，太阳该下山了。” “咱们还得快点往你外祖家赶呢！太晚了，路上可不安全。” 从余家村到定水村去的路可不算近，她可不想到时候还得摸着黑在路上慢慢走。 万一遇上什么蛇虫、或是拦路的，把她准备带回家的好东西抢走该怎么办？ “娘......要不，我这一次就不跟你回外祖家了吧。” “没有跟顾阿娘请示过，孩儿不敢随意离开村子。” 瑞诗的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让娘亲带走家里这么多东西，她已经感到十分的心痛难忍了。 再让她走那么远的路，跟她一起回外祖家，她打心眼儿里感到抗拒。 外祖家的人，想必没有哪一个会欢迎她这个“赔钱货”吧！ 这样的情况下，她再跟着娘亲一起过去，只会讨人嫌，又是何苦来哉？ 定氏一听这话，瞬间火冒三丈，拎起瑞诗的耳朵转了个圈。 “她是你顾阿娘，我才是你娘！” “你这个死丫头，给老娘搞清楚状况！” “今天，不论说什么，你都得跟我一起回定水村去。” 她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余家村，看到闺女长得这么水灵，还认识许多字。 虽说还不会写，可这些已经足够她回娘家，显摆好长一段时间。 若她只是回家吹上一通，没带着四丫一起，让大家伙儿见证一番。 岂不是差点儿意思？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更不能让村子里的人，质疑她说出来的话。 见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再拿她们母女二人恐怕就扛不动了，她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拽着孩子出了屋子。 “娘......我真的要跟你一起回外祖家去吗？” “就不能等我顾阿娘回来，跟她请示一声再走吗？” 瑞诗的耳朵通红，苦着一张小脸，不住地乞求着。 到了这个份上，她才总算明白，顾阿娘留下一封书信，放在琴嬷嬷的手中，是多么明智的做法。 只可惜，她明白得实在太晚了。 那封信早在她偷到的一刹那，就被娘亲拿出火折子，一把火给烧成了灰烬。 “请示她？她回来了，咱们还走得了吗？” 定氏小声地嘟囔着，一手拉着四丫，一手拎着大麻袋，脚下飞快地朝着定水村的村道上快步而去。 她就像是生怕再慢一点，就会跟顾娘子碰上似的，根本不给年幼的四丫，一点点喘息的机会。 好在瑞诗的身体，经过灵泉水的改变，再加上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滋养，早已经不比从前。 不然，还真有可能跟不上定氏的步伐。 定氏前脚刚把四丫拉上回娘家的岔道，另一边顾恒驾着骡车，紧赶慢赶地回到了余家村。 车刚一停稳，顾千兰便疾步跳下车，朝着主屋的方向走去。 “来人！人呢？都上哪儿去了！” 看着几乎有些空荡荡的院子，她诧异地大声喊起来。 她倒是听大贵提过，琴嬷嬷的后事，会在村东头他们家的旧宅子里办。 却没想到，如今的顾家几乎已经人去屋空。 “大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灵香听到大小姐的声音，从素娘的屋里跑出来。 直到看见大小姐和小少爷的身影，小姑娘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流下委屈的泪水。 “琴嬷嬷她......她不在了。” 灵香一边哭着，一边向大小姐告着状。 “奴婢一直在屋里照顾陪伴顾川嫂子，她被小小姐推伤了腰，眼下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就连喝水吃东西，都需要人在一旁帮衬着。” 她这几天跟在素娘身边学手艺，本就跟她更亲厚一些，见素娘伤得这样厉害，打心底里为她鸣不平。 “好在二贵管事去吴大夫家拿了些伤药回来，要不然的话......” 小姑娘说着，不由得“呜......呜......”地痛哭起来。 “那个胆大包天的呢？推了人之后，躲哪儿去了？” 顾千兰气不打一处来，看向静悄悄的院子，还有状似空无一人的主屋，紧紧地皱着眉。 “小小姐她......她跟着定娘子一起，回定水村她的外祖家去了。” 灵香小声地抽泣着，嘟着嘴回道。 那个定氏居然舍得只在这里住一天，就回定水村？ “她们走的时候，想必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东西吧？” 她微眯了下眼睛，目光看向主屋的方向，十分肯定的冷哼了一声。 “大小姐英明！” 灵香的眼神发亮，看向大小姐闪着崇拜的小星星。 “那个定娘子，去灶屋搜刮了不少吃食，又从小小姐的屋里拿了几套衣裳。” “肩上扛着个大包，还让小小姐背着小包袱，两人刚离开村子不久。” 她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 “大小姐现在若是驾着骡车去追，想必应该可以追上她们。” 追？ 定氏和瑞诗再如何有能耐，又能从家里带走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成？ 就那么些东西，她还没有兴趣追回来。 再说，她倒要好好看看，瑞诗跟着定氏回去之后，又能过上什么样的好日子。 见大小姐沉着脸，并没有要追人的意思，灵香也猜不透主子的心思。 “大小姐......奴婢听说，定娘子待小小姐并不算好。” “今天......她好几次拧小小姐的耳朵，拍她的脑袋。” 灵香小心翼翼地看着大小姐阴沉的脸色，低声汇报着刚才听来的八卦。 “在灶屋里，定娘子要拿吃食，小小姐原本是不同意的。” 听到这里，顾千兰微微惊讶地挑了下眉，示意灵香继续说下去。 “可她实在是过分，居然还踢小小姐，都把她给打哭了呢。” 灵香面露不忍地说着。 第1181章 可怜得紧 “这么说，瑞诗竟然被定氏给打了？” 她轻轻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意外。 “是啊！” “小小姐走的时候，是被定娘子拽着离开的。” “奴婢当时不在院子里，听顾周氏说，她走的时候眼泪汪汪的，看起来可怜得紧呢。” 灵香满心以为，大小姐在听说小小姐受的委屈之后，定会改变主意前去把她追回来。 没曾想，大小姐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便牵着紧抿着嘴唇的小少爷，往灶房去了。 “大小姐......您真的不去把小小姐追回来吗？” “她看起来，并不想跟着定娘子回去。” 顾千兰停下脚步，回过身看向一脸急切的灵香。 还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身旁的瑞书便皱着眉头，打断了灵香的话。 “灵香姐姐，定婶子是姐姐的娘亲，她跟着自己的娘亲去外祖家走亲戚。” “你让我娘用什么理由阻止她？并且把她追回来？” 小家伙紧抿着唇，眼底划过一抹伤痛。 “姐姐早已经在娘亲和定婶子之间，做出了选择。” “她如今只是名义上，还在娘亲的名下，若是......” 瑞书没有把后面的话说下去，可他的心里却十分明白，姐姐在亲娘与养母之间，的确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他也不懂，更不理解为什么姐姐执意要护着亲娘。 或许，是不希望被村子里的人们议论，说她偏向条件好的娘亲，而舍弃生她的那个娘吧。 “再说......定水村离这里虽说有些远，可她要是想回来，应该也能自己想到办法的。” “你又何必让娘亲跑这一趟，万一她现在并不想回来呢？” 不得不说，做为双胞胎弟弟的瑞书，对于姐姐的小心思几乎了解得透透的。 他短短的几句话，便说出了姐姐瑞诗心中的真实想法。 灵香皱着秀眉，面露不解地看着小少爷。 她倒不是怀疑小少爷的分析，只是......看小小姐那泪眼汪汪的小模样，真的会不想跟着大小姐回家吗？ “好了！家里的事情正多，娘亲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找姐姐回来的事，眼下不着急。” “大不了等家里的事情忙完了，我带着人一起去定水村看看情况，再顺便把姐姐接回来吧。” 小瑞书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娘亲一眼。 “你想到时候亲自去把你姐姐接回来，娘亲陪你就是了。” 她轻轻地摸了摸瑞书的头，微微一笑。 两个孩子长这么大，还从来不曾真正分开过。 他会担心瑞诗，怕她在定氏娘家受委屈，带人一起过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真的！多谢娘亲！” “我还以为......”小家伙紧抿着唇，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 “你还以为，我会生你姐姐的气，从此再不管她了？” 虽说瑞诗的选择令她感到失望和气恼，可那终究只是个五岁多的孩子。 小姑娘渴望被自己的亲娘认可和疼爱，又有什么错呢？ 至于她在家里做的那些错事...... 想到这里，顾千兰只觉得一阵阵头疼。 她总不能因为孩子犯了错，就真的从此不再管她、放弃她吧。 好在，小姑娘如今年纪不大，有些事情让她早早的经历过后，才会有自己的体会和感触。 一直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把她养育成一朵温室之花，反倒是害了她。 “她毕竟也是我的女儿，我教养照顾了她这么长时间。” “无论如何，总要去看一看她，知道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和决定才好啊。” 只希望这一次，那个小姑娘不要再让她失望了。 “嗯，娘亲，等家里的事情忙完了，我们一起去找姐姐。” 瑞书这才露出一抹久违的笑容，紧紧地握住娘亲的手。 被小瑞书惦记着的姐姐——瑞诗，此时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迈着步子，紧紧地跟在定氏的身后，朝着定水村的方向一步步前行。 她脸上的泪水早已经干涸，整张小脸只觉得干干的，有种十分紧绷的感觉。 若是在顾家，此刻她早已经净了面，擦上顾阿娘替她准备的面油，脸上哪里还会如此难受。 “娘......要不，我就送你到这里吧。” “这里离余家村不算远，我能自己走回去，就不用你送我回顾家了。” 小姑娘弱弱地开口，再一次替自己争取道。 “回顾家？回什么顾家啊！” “你这个傻孩子，跟娘回定水村去，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定氏一脸的神神秘秘，哄着女儿继续往前走。 “好处？” 瑞诗不由得怔住，定水村外祖家那个穷地方，还能有什么好处？ “对呀！” “你想啊！你如今长得这么水灵好看，穿的衣裳也是细棉布的料子，连一个补丁都没有。” “头上还戴着白色的珠花，又是个识字的。” 定氏说着，眼中露出一抹骄傲。 “这样特别优秀的你，就不想回你外祖家，给你那些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看看？” “反正娘是想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我家闺女如今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的嘴角挂着一抹怎么都掩不住的笑意，只要一想到娘家人看到四丫的变化，心底便升起一股强烈的期待。 她已经有些等不及，想要看一看，大家伙那震惊的情情了。 “给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看一看？” 瑞诗的脸色一冷，目光似乎飘向久远的过去。 以前她和弟弟也曾跟着爹娘一起，回过定水村的外祖家。 只不过......他们没有哪一次，不是被外祖家的表兄弟、表姐妹们欺负，带着一身的伤回去的。 “就是啊！以前你们长得又瘦又小，他们总不乐意带着你们玩。” “现在不一样了，你长得这么水灵，好看得像个年画娃娃似的。” “咱们又带了这么多吃食，好东西回去。” 定氏说着，眼神愈发的闪亮。 “你信娘的，他们这一次，肯定会好好的巴结着你，带着你一起玩。” 第1182章 把谁带回来了 也不知到底是定氏哪一句话把瑞诗说动了。 又或者是她们现在距离余家村，已经越来越远，天色也渐渐暗下来的缘故。 她终究再也没提起，要独自一人回余家村的话来。 定氏扛着一大麻袋好吃的，身后拖着个小姑娘，总算是在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回到了定水村。 “爹！娘！我回来了！” “大家快出来看看啊！我把谁带回来了？！” 刚一走到家门口，定氏便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不一会儿，院子里便传来一阵叫骂声。 “回来就回来了！自己有腿不会进来啊？瞎咋呼个什么劲啊！”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出来，听得瑞诗脚步一顿，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便是逃。 这个声音，让她有种仿佛又再次见到阿奶，似乎回到在老余家生活的日子。 她下意识地握紧定氏的手，一张小脸不安地看向娘亲。 “娘......我怕......” 定氏不耐烦地甩开四丫的手，“这是你姥姥，有什么可怕的？” “她说话就是这么个大嗓门，你又不是头一回见她。” 她不以为意地把四丫往前一推，示意她走在前面。 “娘啊！快出来看呀！我带谁回来了？！” 定氏的眼眉都似乎在这一刻舒展开来，几乎已经看见一家人围着四丫，一顿猛夸的场景。 “谁来了？难不成你还把天王老子给引来了？” 老妇人的声音由远而近，“呼啦”一声拉开院门，低头便看到了门口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小姑娘穿着一袭浅绿色的罗裙，宛如春日里的一抹嫩芽，清新而素雅。 罗裙的材质上乘，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姑娘才穿得起的。 裙摆处绣着精致的花纹，似连绵的藤蔓，又像是绽放着的碎花，穿在小姑娘的身上分外合适。 只可惜，或许是因为长途跋涉的原故，裙摆上清晰可见好几处被挂破的口子，原本应该平整的裙面上也沾满了灰尘和污渍。 小姑娘的发髻歪歪斜斜地，上面戴着一朵精美的白色珠花，打看过去就能猜得出，价格定然不菲。 “哎哟！我滴儿啊！” “你这是打哪儿捡回来一个千金小姐呀？怎么没把人家送回家，反倒带回咱们家来了？” 定张氏的一张老脸瞬间乐得挤成一团，笑意盈盈地拉起小姑娘的手。 “这可真是......长得真好看，像菩萨跟前的小女童，真招人稀罕啊！” 定张氏满脸堆着笑，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万分肯定自家闺女这一趟出门，定然是捡了哪个富户家的千金回来。 等以后这孩子的有钱爹娘找过来，岂不是会给他们家一笔丰厚的谢礼？ 发达啦！这下子真是发达了。 定氏脸上的笑意不减，肩上扛着大麻袋顺势滑落下来。 “娘！你再仔细看看，这孩子到底是谁？” 她就猜到，把四丫带回家，家里人肯定都认不出来了。 现在的四丫，哪里还有曾经一年多以前的模样？ 说她是哪个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千金小姐，都有人信呢！ 定张氏一脸狐疑地低下头，再次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 粉粉嫩嫩的小脸长得肉嘟嘟的，一双细白的小手，一摸上去就知道没干过什么活计。 这样的小姑娘，不是富人家的闺女，难不成会是她认识的？ “这......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跟老娘卖这个关子？” “快说！这孩子到底是谁？” 定张氏一脸不乐意，瞪了自己闺女一眼，目光又回到小姑娘的身上。 定氏不紧不慢地推了瑞诗一下，笑眯眯地冲着她吩咐。 “还愣着干嘛？快叫人啊！” 她已经等不及，想看看自家老娘和娘家众人脸上，震惊不信的样子了。 “姥......姥姥......”瑞诗呐呐地喊了声，随即快速地低下头。 “什么？这位小姐快别开老婆子的玩笑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老婆子我有些耳背，没有听清楚。” 定张氏的声音不由得提高好几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双眼睛在闺女和小女孩之间来回打量。 “姥姥......” 瑞诗飞快地抬起头，看了定张氏一眼，又喊了她一声，便紧抿着唇侧过头去。 认下娘亲之后，她从没有一刻，像眼下这般觉得如此丢脸。 她可以肯定，姥姥分明听清楚了她喊的第一声，却又偏偏故作惊讶的非要让她再喊一次。 “娘！您老人家耳朵好着呢，您没听错。” “她就是喊您姥姥呢！” 定氏笑着一把搂住四丫的肩，一手抬起她的下巴。 “您再仔细好好看看，这不是您的外孙女，又是谁？” “她是我的四丫啊！我带她回来看您了。” 定张氏像是终于确认面前小姑娘的身份似乎，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你去余家村一趟，居然还把四丫那个死妮子带回来了？” 她像是还没有把曾经的四丫，和眼前的小姑娘完全联系在一起，下意识地朝定氏身后看去。 渐暗的天色下，村道上并没有看到其他孩子的身影。 她终于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定氏说的四丫，就是这个两次喊她“姥姥”的年画孩子。 苍了个天滴哦！ 她虽说知道自家闺女长得好，也知道她生的那对龙凤胎长得不差，却怎么都无法把面前的千金小姐，跟曾经又黑又瘦的女童联系在一起。 “你是说......她就是四丫？！” 定张氏细细地端详着小姑娘，没错了！ 这个孩子，真就是她闺女的那个娃。 “我滴个乖乖嘞！” 她呆呆地喃喃自语，怎么都没想到，四丫如今长成这副模样。 “娘！我不止带了四丫一起回来，还带回来好多好吃的呢。” “您快喊大哥二哥出来，把吃的抬进屋去，一直放在门口不是个事啊！” 定氏像是在娘家扬眉吐气了一般，高高地抬着下巴，冲着定张氏邀功道。 一听说有吃食，定张氏的眼睛“嗖”的一下子，变得闪闪发亮。 第1183章 扇脑门的传统 只是听着闺女的话，定张氏脸上的笑意一顿，眼里闪过一抹不悦。 这个老闺女，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一个女人家，扛着大麻袋从余家村一路走回来。 临到了家门口，不说把袋子扛进屋，而是往门口一放也就罢了。 偏偏还喊着她的大哥二哥，两个人一起过来抬？！ 怎么着？！ 敢情她以为，她扛回来的袋子，她随便哪个哥哥过来，都拎不动是怎滴？ “喊你大哥二哥过来干什么？” “不就是一袋子吃食吗？那么远的路你都扛过来了，还差这么几步路不成？” 定张氏一巴掌扇在定氏的脑门上，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在略显空旷的院子里传来。 瑞诗的身子不由得一缩，看着姥姥熟练地扇巴掌动作，只觉得格外眼熟。 就好像......之前娘亲，时常动不动就这样扇她一模一样。 敢情闹了半天，一言不合抬手就给人的脑袋一巴掌，是家传的招牌动作啊！ 小姑娘紧抿着嘴唇，看着娘亲被打的样子，不由得心底一阵舒爽。 她虽说不喜欢外祖家的所有人，可见到姥姥打了娘亲，倒有种给自己出了口气的错觉。 “娘......你就快把袋子扛起来进屋吧，别让姥姥、姥爷、还有舅舅们等急了。” 瑞诗轻声地说了句，扯了下定氏的衣角。 她的肚子早就饿坏了，还是赶快进屋，把包袱里的点心拿出来分一分。 她也好早点填饱肚子。 毫无预警地“啪”的一巴掌，扇到了瑞诗的头上，直打得她脑袋顿时一懵。 她呆呆地看向娘亲，有些怀疑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不是昨天那个一见了他们，便眼泪朦胧，一脸不舍的女子。 “老娘做事，用得着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指手划脚的？” “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屁孩子少插嘴。” 定氏把老娘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全都一股脑的发泄到了女儿身上。 直到看见四丫眼泪汪汪地，用一种像是不认识她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她才总算没有继续再给她一巴掌。 不知道为什么，四丫看她的模样，令她不由得心头一阵阵发紧。 她不禁摇了摇头，甩掉心底深处的不安，不情不愿地回身，将大麻袋再次扛在肩头。 “娘......我跟你说啊！这一趟去余家村，我可真是没有白跑一趟呢！” 想到袋子里的好东西，她不由得开口邀功。 等爹娘看到她拿回来的东西，就知道她这一次，立下的功劳有多大了。 “娘啊！咱们家吃过晚饭了吗？” “我和四丫走这么远的路回来，肚子都饿瘪了呢。” 定张氏看了眼穿着上好料子的外孙女，还有女儿身上崭新的一套细棉布衣裳，心里不禁对她带回来的东西，感到万分的期待。 既然她们母女都能穿得这么讲究，想必拿回家的也是好东西吧！ 她的脸上瞬间再次堆起笑容，略带嗔怪地轻轻推了定氏一把。 “你还好意思说呢！” “家里什么时候吃晚饭，你心里还没点儿数吗？” “大家都在院子里，正准备吃呢！” 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的瑞诗一听这话，急忙快走几步，冲进院子里摆放的小桌旁。 只见外祖家的三个舅舅们，几大家子人，全都围坐在一起。 由两个方桌拼在一起的长桌上，摆着一大盆看不出是什么熬煮的糊糊，另外还有一盘饼子。 外祖家的所有孩子们，全都围在桌旁，端着碗站着吃。 只有大人们才有资格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地吃着。 要不是刚才定氏在院门外，咋咋呼呼地喊着爹娘，大家伙又知道她是回余家村去，看看在顾家能不能捞到些好处。 刚刚开门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会是定张氏这个当家的女主人。 “这都是些什么呀？能吃吗？” 瑞诗紧紧地皱着眉，看着桌上黑乎乎的饼子，还有那盆糊糊，不由得后退两步。 “哟！这是谁家的千金小姐上咱们家来了？” “既然小姐吃不惯我们家的吃食，正好......咱们也没准备你的口粮。” “就不用匀给你一口吃的，省得拉了小姐的嗓子。” 定氏的大嫂——定杨氏斜着眼，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她早从刚才定氏母女的对话中，得知跑过来的小丫头，正是小姑子的闺女——四丫。 没想到一年多不见，四丫竟出落得如此可爱又水灵，穿着细棉布的料子做的衣裙，整个人看上去与他们这群人显得完全格格不入。 瑞诗听了大舅娘的话，顿时便是一噎。 她从小在老余家长大，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桌上的吃食是什么东西？ 刚才这么说，不过是想待会儿显摆一下，她和娘亲带回来的好东西罢了。 大舅娘至于这么怼她一个小孩子吗？ “娘......你快来坐下，把桌上的吃食分一吧！大家还等着呢。” 除了几个男人面前的碗里装着大半碗的糊糊，女人和孩子们的碗里还是空的。 小姑子回来的时间正赶巧了，刚煮好的糊糊，娘还没来得及分下去呢。 “去再拿两个碗过来，给你们小姑和四丫。” “也让我们家四丫这个小贵客，好好尝尝家里的饭菜合不合她的口味。” 定张氏难得地露出笑容，牵起四丫的小手。 “你们几个没眼力见儿的，还不快给老娘挪挪，匀个位置给四丫坐下。” 定氏在家里生活的这段日子，吃饭是可以上桌的。 只是四丫这个小丫头片子，一来了居然也可以有座位，是她完全没有料到的事情。 “阿奶！凭什么呀！四丫只是个赔钱货，她能坐下，我为什么不行？” 定家的小孙子一听这话，顿时便不依了。 他瞪着四丫，梗着脖子，端着碗不服气的往前挪了几步。 他自然是不可能跟身为长子长孙的大哥相比。 可没道理连小姑家一个五岁多的小丫头，也比他在家里的地位高吧！ “四毛！这个你就不懂了吧！” 定氏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下巴，放下手里的大麻袋。 第1184章 泛着绿光 “看见这个大麻袋了没？”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里面的吃食，全都是我和四丫从余家村顾家扛回来的。” 定氏高高地抬着下巴，几乎斜着眼睛，瞟向大房家最小的儿子——四毛。 一时间，众人的眼睛全都齐刷刷看向定氏......手里的大麻袋。 原本定张氏对小姑拿回家的吃食，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是一户比大伙日子好过些的农户，家里能有多少好东西，让她们带回来的。 可看着已经端坐在桌子下首的四丫，她突然也心生好奇起来。 一个小丫头片子——赔钱货，都能穿细棉布的衣裙，且还是连一个补丁都没有的。 想必，顾家的生活条件，远比她想象中要好许多吧。 “小姑别卖关子了，你家四丫都坐好等吃的了，你也快把袋子里的东西打开，让我们看看吧。” 吹了这么半天，嘚瑟这么久，小姑就是不把袋子打开。 难不成，她只是虚张声势，里面的东西全是些寻常吃食？ 不过嘛......就算只是最普通的粗粮，这么大一袋子，也够他们全家吃几顿饱饭了。 看在这些吃食的份上，让四丫坐着吃一次饭，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定氏接受到大家伙的目光洗礼，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大有扬眉吐气之感。 她痛快地扯开袋子，率先把一大块肉干拿了出来。 肉干被拿出来的一刹那，定张氏的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她滴个苍天爷嘞！ 她看见了什么好东西？肉？那可是肉啊！ 她这个缺心眼儿的闺女，拿了这么大一块肉干回家，怎么能大大咧咧地亮出来，让所有人都看见呢？！ 看着被定氏随意放在桌上的肉干，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乖乖隆地洞喂！ 他们现在不止看见肉干的眼神，泛着绿光，就连看坐在最下面的四丫，眼神也是带着绿闪的。 “肉干！？是肉干！” 四毛最先叫喊出声，手里的碗差一点儿就要掉下来。 他险险地稳住手中的碗，看向四丫的眼神都变得格外炙热起来。 瑞诗无比淡定地接受着来自四毛哥的注目礼，一直埋在心底的委屈，在这一刻被很好的抚平了。 “肉干算得了什么？四毛真是少见多怪。” “小姑带回来的好东西，可不止这么点儿肉干。” 定氏说着，又从袋子里往外掏鸡蛋。 她像是故意在大家面前显摆似的，一次只从袋子里拿出一枚鸡蛋来。 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来回穿梭着。 直到看她拿出整整五十个鸡蛋，才终于停住手。 “鸡蛋......这么多的鸡蛋啊！” 男人们早就停下了手里的筷子，一个个把碗放在桌上，欣赏着定氏像变魔术一样，从袋子里拿出好东西。 “儿啊！还有什么好东西，就别往外拿了，快交给娘。” “让娘拿回屋里去好好锁起来，到时候给大伙儿慢慢吃。” 定张氏浑身一个激灵，像是总算反应过来似的。 她一把走上前，按住闺女再次伸进袋子里的手，生怕她又拿出什么不得了的好东西，惊住了大伙的同时，更让她心疼坏了。 要是这些吃食不拿出来，谁能知道闺女都带了些什么好东西？ 即便她自己说出去，大家没有亲眼看见，总归可以赖得过去。 现如今......肉干和鸡蛋全都亮了出来，她再想藏下，跟老头子躲在屋里慢慢吃，是不可能了。 一众儿子媳妇孩子们，看得正在兴头上。 被娘（婆婆、阿奶）来了这么一出，顿时都不乐意地起来。 “娘......就让小妹把带回来的好东西拿给大伙看看，我听说顾家的那位小娘子，本事可大着呢。” “从她家拿回来的东西，肯定也十分精贵吧！” 定家老大憨厚地一笑，阻止了她老娘的动作。 “哼！自然是精贵的，下面还有二十斤精米和二十斤白面呢。” 不等定氏母女想好要不要继续把吃的往外亮出来。 瑞诗带着几分清冷的童音适时响起，彻底为大家解了惑。 “什么？！” “顾家现如今这么有钱吗？” “二十斤精米，二十斤白面，居然就这么让你带回来了？” 定杨氏腾地一下站起来，不可置信地冲到她的面前，一双眼睛死死地黏在袋子上，大有一股不给她看，就要亲自上手确诊的架势。 “四丫说得不错，这里面确实还装了着好东西，她说的话还能有假？” 既然谜底已经揭晓，定氏也不再藏着掖着。 她没好气地横了四丫一眼，从容不迫的从袋子里，拎出放在里面的白面和精米。 这些东西自然不可能是顾千兰空间里的产出，而是她后来购置回来，以及搜刮徐老匹夫得来。 原汁原味，当地出产的粮食。 可即便如此，她也是挑的较为上乘的食材，放在灶屋里给大家食用。 定氏带回来的这些，放到镇上的粮铺里，值不少的银钱。 定杨氏一脸激动地看着眼前的粮食，双目猩红地喊了声。 “娘！粮食！这粮食......” 要不是现在场合不对，她恨不得上手把桌上的粮食抢进怀里。 “行了！杨氏！你给老娘闭嘴！” “这些粮食是你小妹从顾家带回来的，有你什么事？” 可杨氏却像是听不见似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婆婆的面前。 “娘！求求您了！” “我不敢奢望把小妹带回来的好东西，拿回去接济娘家人。” “可是......” 杨氏的眼中泛着泪光，紧紧地咬着下唇。 娘家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掀不开锅了。 她弟弟昨天亲自求到家里来，可她这个做姐姐的，却连一粒米都没能让他带回去。 “家里一下子多出了四十斤粮食，能不能拿二十斤杂粮，让我送回娘家去。” “也好让他们应一应急啊！” 杨氏的话音一落，定张氏还没反应过来，家里的其他人先不干了。 “大嫂真是好大的口气，出手就要送二十斤杂粮回娘家。” 第1185章 救救我娘家人 “既然大嫂都能送二十斤杂粮回娘家，那我是不是也能送二十斤杂粮，贴补一下娘家兄弟啊？” 定氏的二嫂杜氏，不阴不阳地接话，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婆婆，只等她发句话。 “反了！反了！” “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给老娘反了天是吧！” 定张氏（张婆子）一拍桌子，怒目圆睁瞪着两个媳妇。 “什么时候我老定家的粮食，可以随便往你们的娘家送了？” “又不是过年过节的，断没有白白往别人家送粮食的道理。” 杨氏梗着脖子，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她的娘家弟弟，不到走投无路是不会过来向她求救的。 怎奈何她上面还有公婆，他们又不曾分家自己做主，根本没有粮食可以接济他。 “娘......如今家里多出这么多的粮食，若是把精米和白面拿去镇上的粮铺里，换成粗粮......” “家里的粮食吃到秋收，还能有好多富余。” “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娘家人吧！我给您磕头了。” 杨氏想到食不果腹的娘家人，眼泪刷刷的往下直掉。 她从没有哪一刻，如此这般的感激小姑子。 有了她带回来的这些粮食，不仅能救了他们全家人，就连她的娘家人也都可以不愁吃喝了。 只要过了今年这一关，她发誓以后定把小姑子和她的闺女，当菩萨一样好好供起来。 “哼！做你的大头梦去吧！” 张婆子恶狠狠地呸了杨氏一口，伸手将精米和白面，放回大麻袋里。 “你也不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家里站着这么多张嘴呢！” “四十斤粮食拿回来，就算全都换成粗粮慢慢吃，又能顶什么事？” 张婆子恨不得好好扇老大媳妇几巴掌，把人给彻底打醒。 “老娘宁可把这些粮食换些银子回来，多换些粗粮回来，也比让你拿回娘家去，接济那一大家子人强。” 要不是看在老大媳妇生了三个儿子的份上，她早就一脚踹过去，让她好好回屋清醒清醒了。 “娘！”杨氏撕心裂肺地喊了声，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可张婆子就像压根没有看见一般，面无表情地把粮食收回麻袋里，扛在肩上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桌子上那些鸡蛋和肉干都是有数的，谅也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敢乱动她的东西。 瑞诗撇了撇嘴，略感无聊地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大舅娘，还有一脸幸灾乐祸的二舅娘。 “娘......什么时候能开饭啊！我肚子饿坏了。” 她看着桌上简单的饭食顿了顿，指着摆放了一小堆的鸡蛋。 “还有......今天负责烧饭的是谁呀？帮我做碗蒸蛋羹加个餐吧。” “不然......这样的饭菜，让我怎么吃得下去？” 小姑娘嘟着红红润润的小嘴，娇俏的小脸望向娘亲，撒着娇说道。 定氏只觉得头顶上，似有千万条黑线拂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闺女的话。 幸好她老娘扛着粮食进屋了，不然听到她这番话，还指不定要如何发火呢。 “我滴儿！如今天色不早了，你将就着吃一些，明天娘再亲自帮你蒸鸡蛋羹，好不好？” 她难得好脾气地哄着四丫，开始在心底不住地盘算着，这些鸡蛋够面前的小祖宗吃多长时间。 “我不嘛！娘......” “桌上这些饭菜，哪里是人吃的啊！” 瑞诗嘟着嘴，脸上写满了嫌弃。 “你也知道我在顾家着什么样的生活，这些吃食，就连家里的下人们都是不吃的。” “你居然就让我吃这些？我不要！” 她们不是带过来那么多好吃的吗？拿出一些来现做一份给她吃，又能怎样？ 蒸个鸡蛋罢了，哪里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这些东西，喂我家的猪吃还差不多，你也好意思让我吃这个？” 面前的吃食，她越看越下不了嘴。 尤其是在看到四毛脏兮兮的小手，直接揪了一小块黑饼子的时候，心里更是直犯恶心。 她堂堂顾家小小姐，就吃这些破烂拉嗓子的玩意儿，传出去都惹人笑话。 以后她的面子往哪里放？村子里的小伙伴们要是听说了，会怎么看她？ 她倔强地嘟着嘴，眼里写满了不乐意。 她就知道，跟着娘亲一起回外祖家来，就是个错误。 “鸡蛋羹......是什么呀？” 四毛早就忘了四丫不该占个座位的事，端着碗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这个漂亮妹妹。 “鸡蛋羹啊......就是用鸡蛋做的，可好吃了。” “我娘在顾家的时候，我特意吩咐厨房做给她吃过的。” 小姑娘高高地扬着下巴，一脸的傲气，洋洋得意地看着四毛。 “姑姑吃过？鸡蛋羹好吃吗？香不香？” 四毛的嘴角挂着亮晶晶的口水，一双大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他走到定氏跟前，扯了扯她的衣角。 “姑姑拿个鸡蛋去给四丫妹妹做吧，我们也都跟着尝个味儿。” 小家伙正是好吃又对一切充满好奇的年纪，一听说鸡蛋羹这种稀罕物，立马来了兴致。 “行了！四毛！” “鸡蛋都是姑姑和四丫妹妹从顾家带回来的，做好了也没你什么事。” 大毛是定家的长子长孙，更是杨氏的大儿子。 他看着还跪在地上默默流泪的娘亲，心头闪过丝丝不忍。 要是没有小姑带回来的这些好东西，他娘现在也就不用在这里跪着了。 他瞪了不懂事的四毛一眼，“一天天的就知道吃。” “还不快把碗放下，把娘扶起来。” 他亲娘在一旁跪着，让他这个当儿子的，怎么好意思坐下安心吃饭？ “哦......”四毛眼底的光瞬间暗了下去，把碗放下就要过来扶杨氏起来。 “你们别管我！都别管我！” “你们舅舅一家都快饿死了，让我怎么还能吃得下饭？” “你们要是有心，就跟我一起跪下，好好求一求你们阿奶。” 杨氏像是铁了心一般，非要从婆婆手里，抠出些粮食送回娘家去。 第1186章 拿五个鸡蛋 张婆子把精米、白面藏好，从屋里出来，见杨氏还不识抬举地跪着不起来，顿时老脸一黑。 “你们几个都不许扶！就让她给老娘跪着。”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倒要看看，她要为了娘家的兄弟，跪到几时！” 瑞诗没有心情再看外祖家的这些人打嘴仗，她迈着小碎步，奔到张氏跟前。 “姥姥！我肚子饿坏了，你快让人帮我做鸡蛋羹吧！” “我要吃......四毛也想尝尝鸡蛋羹的味道呢！” 她说着，回头看向一脸呆愣地四毛。 “对吧！四毛哥哥？” 小姑娘露齿一笑，一排洁白的门牙，在院子里的火光映照下闪闪发亮。 “娘......你别听四丫瞎说，她就是在顾家吃好的，吃惯了。” “要不......今晚将就一顿，等明天......明天娘一定亲自帮你把鸡蛋羹做出来。” 定氏一看老娘的脸色，连忙站出来打着圆场。 别看她们母女回来带了不少好东西，之前她在家里住了这么长时间，都是白吃白喝，惹得两个嫂嫂一脸怨气。 如今好了！她有四丫这么个金疙瘩，以后再也不用看人的脸色过日子。 “我才不要呢！” “娘！我今晚就要吃到鸡蛋羹，你去拿五个鸡蛋出来做。” “让大家都跟着一起尝尝，免得日后说起来，他们不知道味儿。” 瑞诗小手一挥，指着桌上的鸡蛋朝定氏发话。 “你说什么？几个鸡蛋？” 定氏一听这小祖宗说出的话，就知道要不好了！ 果然，还不等她反驳，只见张婆子一巴掌呼到瑞诗的脑袋上。 “你是个什么精贵玩意儿？桌上的饭菜怎么就吃不得了？” “拉你嗓子了是吧？！嫌弃的话，今晚别给老娘吃饭。” 她看重闺女从顾家带回来的好东西是一回事。 可在她的眼里，丫头片子就是赔钱货，别想占用这些精贵的好东西。 瑞诗震惊地捂着阵阵抽疼的脑袋，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她这两天脑袋上挨过的打加起来，甚至比她跟顾阿娘在一起生活后，几个月加在一起还要多好几倍。 顾阿娘就从来不曾打过她。 更何况，她自认为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 不过是五个鸡蛋罢了，还是从他们顾家拿过来的，她这个做小主子的，凭什么不能吃？ “娘......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外祖家了。” 瑞诗看向定氏，“哇”的一下，失声痛哭起来。 “滚！你有种现在就给老娘滚！” 张婆子才不会惯着个丫头片子，但凡有谁敢挑战她的权威，她定要让那人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娘！您先消消气，这大晚上的，你让四丫一个小姑娘上哪儿去啊！” “再说了，看在咱们拿回来这么多好东西的份上，您就让一让她，又怎么样嘛。” 定氏握住老娘的手，对她使着眼色，不住地劝和着。 “哼！拿过来这些东西？” “你们母女两个，一年到头就拿了一回东西过来，虽说精贵了些，又怎么了？” 张婆子整个人都在气头上，尤其是看见老大媳妇，还梗着脖子不肯起来的样子，只想找个人上去踹几脚才解气。 “哎哟！娘！” “不止！可不止拿了这些吃食回来呢！” 定氏紧紧地拽住老娘的手，把她往旁边拉开几步，压低声音在她的耳边小声嘀咕着。 不一会儿......张婆子脸上的怒气，明显地舒展开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闺女，嘴角再次露出笑意。 “你说的可当真？没有蒙我吧！？” 定氏的巴掌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就差没有指天发誓，向老娘立下保证。 “当真！自是比那真金白银，还要真呢！” 母女二人的眼神发亮，齐刷刷地看向放声大哭的四丫。 “儿啊！快别哭了，娘的心都让你给哭碎了。” 定氏哄好了自家老娘，上前一把搂过大哭不止的四丫，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刚才我跟你姥姥都说好了，今天太晚了。” “明天！等明天一定给你做鸡蛋羹吃。” 小姑娘早在放声大哭，却没有人理的时候，就后悔了。 这里不是顾家，她的身边没有了一众追捧，哄着她的下人们。 更没有了村子里，围着她转要吃食的玩伴们。 在外祖家哭鼻子，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眼下定氏一哄，她立马止住了哭声，泪眼汪汪地看向娘亲。 “真的？你可不许骗我哦。” “明天要是没有鸡蛋羹，我就自己一个人回余家村，再也不来了。” 没有好吃的，更没有好喝的，真不知她走这么远的山路过来，图些什么。 “有！有！有！” “我家四丫要吃什么有什么，明天不仅有鸡蛋羹吃，还给你弄肉干炒个菜。” “单给你一个人吃，这总行了吧？” 定氏不住地哄着闺女，丝毫没在意她说出来的话，已经得罪了全家人。 当然......被她哄好的张婆子除外。 “乖，快坐回去吃吧！” “你看看，家里那些表哥们都还没地方坐呢！” 能在定家吃饭时上桌，有一席之地，那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尤其是四丫，只不过是个五岁多的丫头片子。 这就更加稀罕了。 只是没有办法，谁叫她现在，有个十分有钱的顾阿娘做养母呢？ “行了！想吃饭的都好好坐着，开始分糊糊了。” 张婆子朝杨氏看了一眼，一脸厌烦地侧过头去。 众人的心思各异，味同嚼蜡般地吃着碗里的食物，一颗心都飘到了摆在一旁的肉干和鸡蛋上。 只是......再没有人敢开口，说现在就要尝尝这些东西的味道。 大房的几个孩子们，看着跪得笔直的娘亲，默默地低下头。 一时间，定家的小院子里，除了众人吃饭时发出的“呼呼啦啦”声，再没有了其他的动静。 顾千兰随意地吃了些东西，安顿好瑞书，便独自朝着村东头，琴嬷嬷家的旧宅子快步走去。 第1187章 你的字据 顾千兰赶到的时候，琴嬷嬷的遗体已经安放在木板子上，脸上被一块粗麻布遮盖住。 旁边不远处，停放着一口原木色的薄棺，连最普通的漆都不曾上。 拜之前老余家的那场丧事所赐，她对于镇子上普通棺木的价格，已经略知一二。 明明她拿了三十两银子给大贵，让他把琴嬷嬷的丧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至少，不能比老余家那五两多银子的丧事，看起来寒酸吧。 只是看着门口停置的薄棺，哪里像是在长北镇买回来的？ 倒像是他们兄弟，自己闲来无事时打造的东西，做工之简单粗糙，令她有些不忍直视。 “大小姐！您可算是回为了！” “我娘亲她......” 二贵“扑通”一声跪在顾千兰的面前，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不住地抹着眼泪。 “我都知道了，你先起来吧！” “我去看看你娘......” 二贵的心头一慌，腾地一下站起身，下意识的就要拦。 “大小姐......我娘她走得突然，样子不大好看。” “奴才怕......万一吓着您，惊到您可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琴嬷嬷的双眼一直没有完全闭上，始终是半睁着的样子，脸色青白看上去很有几分瘆人。 顾千兰的脚步连一丝停顿都不曾有，径直朝着琴嬷嬷走去。 “不妨事，我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 “听说，你娘是突发心疾走的，我去看看，见她最后一面......” 她连老余家大房的诈尸事件，都轻松处理掉了，又岂会在意琴嬷嬷的死状如何？ 二贵一脸纠结地跟在大小姐身后，紧张地看着她伸出手，轻轻地掀开了他娘脸上的麻布。 火光的映照下，琴嬷嬷带着几分不甘，死不瞑目的模样映入眼帘，看得顾千兰心头一紧。 她深深地看了眼，紧跟而来的二贵，轻轻地抬手试图合上琴嬷嬷的双眼。 “大小姐有心了......我娘的眼睛合不上。” 二贵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抬手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又顺手擤了把鼻涕，才又继续道。 “我跟大哥试过好多次，无论我们怎么说，娘亲的眼睛就是闭不严实。” “我们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究竟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如此放不下。” 二贵的话听得顾千兰不由得眉心一动。 “你老实跟我说，在你娘亲断气之前，你们正在说些什么？” “想清楚再回答，别想能瞒着我什么。” “来之前，我在宅子里问过许多人了，当时只有你和你娘在一起。” 顾千兰淡淡地冷眼看过去，只惊得二贵两腿一软。 大小姐那双似乎洞悉一切的双眼，仿佛已经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答案一般。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不知道情的村民们，纷纷好奇地看过去，碍于顾千兰的冷脸和威严气势，一时间倒没人谁敢上前来打探一二。 “大小姐......奴才......奴才也不想的。” 二贵断断续续地，把他最后跟娘亲在一起时所说的话，一一复述了一遍。 “大小姐......奴才真的没有想到，娘亲会突然晕过去。” “她明明已经见过巧儿了，对她也堪是喜欢啊！” 他就不明白了，娘亲突然扇他耳光，又气得倒下究竟是为哪般。 想必，之前被偷了信，使她气急败坏也是其中的一个诱因。 顾千兰难过地闭上眼睛。 她或许已经明白了琴嬷嬷，死不瞑目，心中一直放不下的是什么了。 她默默地抬起手，以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而后轻轻地抚上老嬷嬷的双眼。 令人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大贵和二贵兄弟俩，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能让娘亲闭上的双眼。 在此刻，终于缓缓地闭上。 琴嬷嬷的脸上，看起来安祥又平静，除了脸色依然泛着青白，不经意地看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娘......” 二贵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喃喃地喊了一声，重重地朝着娘亲磕下三个响头。 顾千兰看向悲痛的二贵，平复了一下心情，深吸一口气。 这兄弟俩个，本性不坏，为人做事倒还算是本份。 只不过......在情之一事上，有些做法实在是令她有些无法认同。 等到二贵的情绪缓和下来，慢慢地站起身。 顾千兰冲着他招呼了一声，“你跟我到屋里去一下，有些事情我需得跟你说说。” 二贵的一颗心沉到谷底，他虽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大小姐又要把他叫进屋里说些什么。 心里总下意识地觉得，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他欲言又止地抬起头，看了眼神色淡漠的大小姐。 不知道她刚刚凑近娘亲，都说了些什么，才终于让娘亲的双眼闭上了。 一想到这些，二贵的心便一阵阵发紧，整个人都感觉止不住地颤抖。 “大小姐......奴才知错了！” 二贵虽然没想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又是什么事情做错了。 本着主子找他问话，直接认错的原则，一进了屋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顾千兰轻轻地挑了下眉，看向老老实实跪在面前的二贵。 “你知道错了？那你说说看，自己错在哪里？” 她好整以暇地往椅背上靠了靠，轻轻地挑眉看向跪在下首，不知所措的二贵。 “奴才......奴才愚笨，实在是不明白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只是......既然娘亲最后生了我的气，还扇了我的耳光，想必......” “想必我总有哪里，做得不对，令她不乐意了。” 二贵呐呐地说着，跪在下首低着头，身子匍匐到最低。 顾千兰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来，想让二贵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怕是难了。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朝着二贵的方向扔过去。 “这东西，是你写的吧！” 纸张轻飘飘地缓缓落下，正好掉落在二贵的眼前，他定睛一看——正是他留在梅娘管事那里的字据。 第1188章 叫你表妹过来 房间里烛火摇曳，借着明灭摇晃的烛光，二贵清晰地看见飘落在自己面前的纸张，上面的字迹是那样的熟悉。 他激动地捡起来，凑到眼前仔细地看了又看。 没错！这上面正是他的字迹，就是他写给卧春楼梅娘管事的字据。 只是这张欠下十两银子的字据，如今怎么会在大小姐的手里？ 难不成......那个梅娘管事，生怕他付不出银子，先将字据交到了大小姐的手中？ “大小姐......这个......怎么会在您这儿？” 二贵的脑子里一片纷乱。 他刚才虽说把自己跟巧儿的事情，对大小姐和盘托出，更说了欠下十两银子的事情。 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份字据如今已经在大小姐这儿。 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刚刚他有所隐瞒，或者没有说实话。 等待着他的，又会是什么？ 欺瞒主子，还被主子发现，岂不是要遭到主子的彻底厌弃吗？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他便浑身直冒冷汗。 “你忘了，现如今的卧春楼，是谁名下的产业吗？” “就连管事梅娘，都已经是我手底下的人，又何况是放在她手上的一张字据？” 顾千兰轻声地回答了二贵的提问，眼中像是看个小傻子似的带着丝淡漠。 二贵颓然地拿着字据跪坐着，脑袋几乎低到了胸口处，呐呐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行了！你且先下去吧。” “把你那位巧儿“表妹”叫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顾千兰早已经知道，大贵兄弟二人，对外宣称蓝巧儿是他们的远房表妹。 家中出了变故，这才赶来投奔他们的。 眼下，巧儿正像是半个女主人似的，在外头忙活张罗着，招呼前来吊唁的乡亲们。 “大小姐？巧儿她是无辜的，她......” 二贵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将巧儿护在身后。 大小姐的怒火，只管冲着他一个人来就好，巧儿不过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小姑娘，她什么也没有做错。 “去叫她过来！” “怎么？你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想到大小姐应该已经拿到了卧春楼里，所有姑娘的卖身契，二贵的心底一片灰暗。 只差一步，分明只差那么一小步，巧儿就能完完全全属于他。 可偏偏临到最后关头，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紧紧地握住藏在袖子里的十两银子，牙一咬、心一横，将它高高地举过头顶。 “大小姐......这是我欠下卧春楼的十两银子，还请您高抬贵手，把巧儿的卖身契交给我吧！” 二贵低垂着头，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七上八下地等待着大小姐最后的决定。 看着眼前在烛火中闪着银光的十两银锭子，顾千兰的眼神骤然一冷。 大贵一家子自从跟在她的身边以后，一共领过多少月例银子，又拿过多少奖赏银子，她心里十分清楚。 给二贵和余冬玉办了婚事，又七拼八凑地替大贵和希月办了婚礼。 他们一家几口人，所有的月例加在一起，也绝不可能凑出十两银子来。 而琴嬷嬷这个人，为人正直，并不会对自己的儿子们徇私，他们家更不会私吞公中支出的银子。 那么......二贵手里的十两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大小姐......您尽管放心，这银子来路干净，既不是我借来的高利贷，也不是公账上的银子。” “这是......这是......”二贵一脸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把大贵说出来。 虽说大哥没有提这银子的来路，只说是给他应个急。 想必......是希月嫂嫂娘家人出的一份力？ “这是大贵交给你的银子吧！” 顾千兰几乎立刻便认定了，这些银子就是她给大贵的那三十两银子中的其中十两。 这两兄弟，就连给琴嬷嬷办丧事的银子，都敢乱动？ 真是......太过出乎她的意料。 “大小姐竟然知道？”二贵心底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顾千兰缓缓地接过二贵手中的银锭子，眼中的神情透着抹复杂。 她给出去的银子，居然又以这样的方式，在这种场合下，回到她的手中。 不得不说，当真是讽刺之极。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意。 “你出去，把巧儿叫进来再说其他。” “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又不是什么街头恶霸、山中猛虎，不会吃了她的。” 大小姐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二贵再拦就着实不像话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看向被大小姐收走的十两银子，以及依然在大小姐手中，属于巧儿的卖身契。 面露不安，依依不舍地出了屋子。 听说自己的新主子要见她，蓝巧儿倒是深吸了几口气，大大方方地将手中端着的托盘，交给希月。 她们之前在卧春楼的时候，虽说有过几面之缘，知道彼此的存在，却并不曾有过交集。 没想到有一天，她们二人，竟会成为准妯娌。 这实在是令巧儿，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她恭恭敬敬地跪到顾千兰的面前，规规矩矩地给新主子磕了头，这才直起身子，看向坐在上首的主子。 眼前的顾大小姐面容冷肃，巧儿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点底也没有。 “奴婢蓝巧儿，给大小姐请安。” 蓝巧儿偷偷打量着新主子的同时，顾千兰也在仔细观察眼前的女子。 她的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仿佛每一下都叩在巧儿的心上。 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大小姐，巧儿的心里越发感到不安起来。 “蓝巧儿？你先起来说话吧。” 想到刚才二贵对巧儿的维护，顾千兰略微垂下眼眸，心底飞快地思索着，接下来的话该怎样对她说才合适。 她想了想，将巧儿的卖身契从袖袋中拿出来，放到桌上。 “这里是你的卖身契，自我接手卧春楼之后，楼中的所有姑娘，都可以获得自由之身。” 她短短的一句话，便如同一道惊雷，炸得蓝巧儿顿时呆立当场。 第1189章 把日子过好 顾千兰像是并没有注意到，巧儿脸上的震惊，继续说着。 “楼里的姑娘们都有各自的长处和想法，如今只有两位清倌决定拿着卖身契回家，与家人团聚。” “虽说......依然只是由贱籍转为奴籍，却算是放归了自由的。” “等到五年期满，再拿着身契和银子去衙属，便能换得良籍。” 她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看向一脸呆滞的巧儿。 “其他的姑娘，我也全部放了贱籍，改为奴籍继续留下，依然由梅娘负责。” “只不过，天下间从此不再有卧春楼的存在，我更不会开设其他青楼。” 她细细地跟巧儿解释着，对楼中姑娘们的安排，以及今后的规划和打算。 听在蓝巧儿的耳中，只觉得如同做梦一般虚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底下竟有这等好事？ 她们这些社会最最底层的姑娘们，居然遇到了如此好的新主子。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布满巧儿的脸颊，将她的前襟全部湿透了。 她“扑通”一声再次跪在地上，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不住地小声抽泣着。 “巧儿，这里是你之前，用来替自己赎身的三十两银子。” “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的面前。” 她将三锭十两重的白银放在桌上，郑重地看向巧儿。 “一是，收下银子，我交还你的卖身契，你留在顾宅继续与二贵之间的婚约。” “二嘛......你拿着银子和卖身契，跟着梅娘一起离开。” 她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巧儿，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至于今后的生活，你并不需要担心，我手中现有诸多产业，总有能容下你们的地方。” “即便你并无所长，也可以安排管事们，替你找个合适的差事。” 顾千兰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或者寻个师父，挑个你喜欢的手艺学起来。” “总归今后你要养活自己，把日子过好绝不是问题。” 巧儿抬起朦胧的泪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像是看出了巧儿的纠结与为难，顾千兰递了条帕子，让她擦擦脸上的泪，轻声说道。 “你不必急着回复我，毕竟这是桩大事。” “先把银子收好，好好想一想该如何选择。” 巧儿紧紧地抿着唇，眼里透着一丝紧张。 “你且多考虑几天，在琴嬷嬷出殡之前，我都会留在顾宅哪里也不去。” “你想好了，可以随时找我，给我个答复。” 蓝巧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重重地磕下三个响头，才终于站起身。 “巧儿多谢大小姐再造之恩。” 有了大小姐还给她的三十两银子，不管她做出怎样的选择，往后的日子都能好过许多。 屋外的二贵，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停的来回走动着。 他听到巧儿在屋子里，泣不成声地低低抽泣，整个人急得团团转，却又毫无办法。 他不敢冲进屋里，更没那个胆子去维护巧儿，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 即便他很想这么做，却丝毫没有勇气不请自入，冲进去挑战大小姐的权威。 直到屋门被缓缓打开，巧儿一双哭红的眼肿得像两只核桃一样，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才急急地迎上去。 “我的心肝......怎么哭了？眼睛肿成这个样子。” 二贵一脸的心疼，紧紧地握住巧儿的手，恨不能将她拥进怀里，好生安慰一番。 大小姐定然是把娘亲的骤然离世，怪罪到了巧儿的头上。 其实......这一切跟巧儿又有什么关系？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他有心想进屋去找大小姐理论，却又没那个胆子，只能握住巧儿的手，目光中带着一丝心疼。 “我没事二贵哥！我很好。” “会哭都是因为高兴的，如今能在大小姐的手底下讨生活，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巧儿抹了把眼泪，露出一丝微笑来。 只是这笑容落在二贵的眼中，却显得那样的勉强。 “大小姐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你别怕，只管告诉我。” “咱们两个如今是一体的，往后我们的日子还很长。” 二贵轻轻地拍着巧儿的手，试图安抚着她。 “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哪怕我不能去替你讨回个公道，有些话说出来，好歹也能让心里好受些。” 他没敢夸下海口，说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 但尽可能的安慰一二，还是没有问题。 “真的没事，二贵哥。” “我挺好的，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好过。” 巧儿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下意识地将大小姐还给她三十两银子的事情瞒了下来。 早在卧春楼的时候，梅娘妈妈就不止一次的教导过她们这些姑娘。 男人的话不可信。 尤其是面对她们这种出身低贱，毫无自由可言的女子时，所说的话就更是虚无缥缈，更不可靠。 要不是之前，她对未来的一切心生恐惧太过迷茫，又哪里会孤注一掷把后半辈子，全压在二贵管事的身上？ 若不是看二贵管事年轻，人又老实巴交的无比憨厚，她哪里会有勇气，拿出自己积攒多年的银子赎身？ 好在......她虽然赌了这一把，却遇上了一位，真正救她们这些女子于水火的好主子。 “真的？你可别骗我！” “大小姐有多威严，你怕是还不清楚。” “她......” 巧儿一把反握住二贵的手，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 “大小姐对我有再造之恩，二贵哥快别说这些话了。” “宅子里的事情多，我该去忙了，二贵哥也去张罗差事吧。” 她微微侧开身子，不再去看二贵管事那双关切的眼。 她还没有想好，未来的路要如何走下去。 真的留在顾家，跟二贵管事成亲，一起过日子吗？ 看着像宅子的女主人一般，忙活不停的希月，她的心底渐渐地升起一丝不确定来。 直到巧儿的身影隐没在灶屋里，二贵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他已经拿出十两银子，换回了立下的字据。 大小姐理应把巧儿的卖身契，交给自己才是正理啊！ 第1190章 看上去面生 二贵挠了挠头，想着还在大小姐手中，属于巧儿的卖身契。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走进屋里，找她讨要过来。 余建才探头探脑地走进琴嬷嬷家的小院，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众人，一双眼睛不住地四下打量着。 他到处寻找着希月的身影，也只有在这种场合下，才可能见到佳人的踪影。 他只要远远的看上一看，心里便觉得满足了。 想到曾经，佳人在怀时的美好时光，余建才的心里便一阵阵不是滋味。 “余村长？这么大晚上的，您也过来帮忙了？” 余茂才因着家里三朵花的关系，这个时候也从家里赶过来守着了。 虽说他之前跟大贵和二贵的交情一般，可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 眼下他们又都是顾家的管事，趁着他们家办丧事的机会，能出一份力气，也算是跟管事们套了近乎。 “看看......我就是过来看一看罢了。” “那个姑娘看上去面生的很，以前好像从来没见过啊！” 余建才的目光，落在端着托盘走来的蓝巧儿身上，一双眼睛“腾”的一下闪闪发光。 他之前怎么没听希月说过，家里还有姐妹？ 看着陌生的漂亮姑娘在院子里忙碌的身影，余建才头一次觉得，一双眼睛简直是不够看的。 他有些不知道，到底是该趁机多看几眼希月，还是把目光放在这位陌生姑娘的身上。 “您说那位啊......” 余茂才一脸的八卦，压低声音凑到余村长的耳边。 “听说，是大贵、二贵两位管事家的远房表妹，我之前听见希月姑娘喊她巧儿姐姐呢！” 余建才的两眼放着光，脚步下意识地朝着巧儿的方向挪去。 “巧儿姑娘......手里端的是什么好东西啊？” “可有我一份呀？” 余建才像个自来熟似的，走到巧儿的面前，神态自若地打着招呼。 离得越近，他的心头像越是一阵阵激荡。 真没想到啊！ 大贵与二贵家，还有像巧儿姑娘这般水灵婀娜的漂亮姑娘。 看看她那不盈一扶的腰枝，那纤细的身段，雪白细嫩的肌肤，还有那弱柳扶风般的走路姿势。 说她是从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娇娇小姐，都有人信啊！ 他们家居然还藏着这样一位极品般的女子，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啊！ 巧儿的脚步一顿，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看着眼前面色黝黑的男子。 她才刚到余家村，更是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招呼家中往来的宾客。 这个一双眼睛，几乎要黏在她身上的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她略微福了福身，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位是我们村的村长——余村长，巧儿姑娘往后见了余村长，可得客气些哦。” 余茂才急忙上前来，替巧儿介绍，更是冲她眨了眨眼睛。 “原来是余村长，这些茶水但凡所到宾客，都可以享用。” “您请。” 巧儿客气地将托盘往前递了几分，便于余村长拿到茶盏。 余建才看着俏丽的佳人，一双眼睛根本没够用，哪里注意得到茶盏上。 他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巧儿，双手一把握住她拿着托盘的手。 “巧儿姑娘真是辛苦啦！才刚到我们村，便碰到这等事情。” “害得你还要抛头露面的四处张罗，想必一定累坏了吧！” 余建才假意关心着，一双手贪恋地抚摸着巧儿细嫩柔滑的双手。 巧儿万万没有想到，她已经离开了卧春楼，还会遇上这等随意伸手的登徒子。 看着余村长那色眯眯的模样，她几乎以为，自己曾经的身份在他面前暴露了。 可她转念一想，在这个家里，恐怕除了大贵一家子，还有大小姐之外，再没有别人知道她的过去。 她用力地将手抽回来，拿起托盘上的茶盏，动作粗鲁地往余村长的怀里送。 带着几分滚烫的茶水，很快飞溅出来，把她的手指烫得通红。 她顾不上许多，只想快一点摆脱眼前的男人。 “余村长请自重，想喝茶还请赶紧端好，大热天的，别烫到哪里就不好了。” 余建才接过带着热意的茶盏，随手递给一旁的余茂才，一双眼睛恨不能长在巧儿的身上。 “不急！喝茶的事情先不急嘛。” 他死死地盯着巧儿那玲珑的身段，只恨不得透过层层的衣裳，看到更深处去。 “咱们村子里突然来了你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怎么都没人去我那里报备一声呢？” “听说你是大贵和二贵的远房表妹？以前怎么没见来过？” 余建才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询问道。 “你这次过来，是准备长住还是小住几天？” “先把你的户籍拿过来，让我看看，顺便登记在册。” 巧儿的心顿时一紧，她的卖身契虽说已经到了自己的手里，可往后的路该如何走，她还没有想好。 若是跟着梅娘一起，和楼里的姐妹们团聚。 她的这份卖身契势必得还回大小姐的手中。 “这......余村长......” 她一脸为难地看向余建才，求助的目光朝着二贵看过去。 接受到佳人求救般的眼神，二贵当仁不让地赶过来。 “余村长，巧儿的户籍不急......” “等过些天再说，到时候我们家大小姐自会对巧儿有所安排的。” 二贵挤到余村长与巧儿之间，完美地挡住余村长那双探照灯般的视线。 “顾娘子？” “这么说......巧儿姑娘往后，也要在顾宅当差，做顾家的下人啰？” 这下子，余建才的心里，越发的活络起来。 “顾娘子人呢？她在哪儿？” “我有话要跟她说。” 余建才的眼神闪亮，巴不得马上见到顾娘子的面。 他要跟那位美娇娘好好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这位叫巧儿的，算便宜些卖给他做丫头。 顾千兰站在窗口，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本不打算理会。 怎奈何，余村长的大嗓门，几乎喊得整个院落的人，全都听见他要找她商谈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