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宦家的童养媳》 1.楔子 把持朝政五十年的大奸宦魏澈玉病入膏肓,药石罔效,时日无多的消息一下子在后宫朝廷传开了。 无论是朝廷命官还是后宫妃子皆对这个消息表示心情复杂。 按理说,他们应该是兴奋的。 因为魏澈玉是阉臣,不管是皇家人还是高官贵人都屈居于他之下,只能听候他的差遣。 这对于他们这些流着高贵血液的人来说是一种屈辱。 可是就是这样一名阉臣,带领着他们进入从所未有的盛世皇朝。 国家富裕,无外敌敢侵犯,边境在四十年前被魏澈玉派兵铁血镇压后就再也没有起过战事。 百姓安家乐业,丰衣足食,整个国家一片的欣欣向荣。 这是此前任何一个皇帝都做不到的。 而这样的一个人准备去世了…… 丞相府里。 “丞相大人,是否需要派人去收拢他的势力?”幕僚献计。 “怎么收拢?你以为他没有留下后手啊?”丞相没好气道。 被压了几十年,丞相不敢说百分之百理解魏澈玉这个人,但也有百分之八十了解。魏澈玉这人表面上温润如玉,风光霁月,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老奸巨猾,阴狠残忍,只要不顺他意,非死即残。 这是丞相被镇压了几十年的血的教训,所以他不是不想收拢,是不敢收拢。 魏澈玉早已把朝政掌控的滴水不漏,如果有心隐瞒,那么时日无多的消息不可能被传开,所以肯定是魏澈玉有意的,故意是想看有哪些人愚蠢的蠢蠢欲动,趁着自己还在世的时候收拾一番。 丞相表示他才不会上这个当呢! 丞相:“不要有任何行动,另外警告下面的人不要对魏澈玉有任何不敬,即使暗地里也不行。” 万一魏澈玉那个大变态丧心病狂到想找人一起陪葬,他可不想底下的人因为得罪了魏澈玉而被挑中。 后宫里。 “太后娘娘,听说那位准备不行了,我们要不要趁机报复。”某太妃讨好般提议。 “报复什么?” “为先皇报复呀,先皇在世却一直要屈于那人之下,硬生生把自己憋去世了,我们作为先皇的妃子,不能忘记这个仇。” “是哦,那么你去做带头的人如何?”太后斜眼看了那太妃一眼。 对方一噎,她没打算自己行动,想的是怂恿太后去行动,最好斗得两败俱伤,她好渔翁得利。 她的心思太后一猜就能猜出,但不管能不能猜出,太后都没有打算为先皇报复魏澈玉。 虽然屈居于阉臣之下似乎是一种屈辱,但是全天下的人跟自己一样,那就没什么好屈辱的,毕竟大家都一样。 最重要太后真的觉得自己活在阉臣的掌管下不要太舒爽。 自从魏澈玉掌握皇权后,就再也没有选秀这东西。而她是魏澈玉为先皇选出的继后,当年比她先进宫的妃宾们不知道因何原因全部得罪过魏澈玉,所以在她进宫前已先一步在地底下等先皇了,留下的妃宾们都是毫无战斗力的小透明们。 所以从一进宫,她就是后宫里最至高无上的女人,并且没有之一,不需要争宠,不需要宫斗,生下来的儿子更是被魏澈玉直接选定为下一任皇位继承人,先皇去世后顺利当上了皇上,她理所当然的就成为了人人讨好(除魏澈玉外)的太后。 如果不是人人一副厌恶魏澈玉的样子,身为太后她不能脱离群众,她都想把魏澈玉供起来拜一拜了。 最重要…… 太后想到魏澈玉那张年过半百却依然风光霁月的脸…… 怀着不能为外人道的心思,太后警告道:“任何人别想打着我的名义去做事,别以为他不在,他就没有留下后手。” 皇宫里。 “大人,该吃药了。” “放在那里吧。”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魏澈玉躺在美人榻上,双目闭合,凝脂如玉的五官俊美得不似凡人,胸膛前领带松散,露出洁白瘦弱的胸腹,他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如若不是嘴唇的青色透着死气,看起来完全不像传闻中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人。 下人不敢多打量,把药汤放在榻边的案几上,听命的低头离开。 魏澈玉并没有喝药,他这是自然的生理衰亡过程,喝再多的药也没用。 躺在柔软的棉被上,魏澈玉觉得自己这一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大仇得报,只手遮天,看他不顺眼或他看不顺眼的人都已不在人世。 这个世界早已没有能让他留念动情的东西,即使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也并没有让他有一丝眷念。 他早已厌倦这个世界,并没有追求长生不老的意愿,而会让整个皇朝欣欣向荣而不是生灵涂炭也只是因为他觉得让一个皇朝繁荣比破坏一个皇朝更有挑战性。 所以魏澈玉对于即将离开人世的事情并没有多大感触,他静静的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嘉乾二十年,一代奸臣魏澈玉逝世,而他的身子却无人得知葬在何处。 2.第一章 元庆十年。 立春,桃花盛开的季节。 牛尾村的农田里村民正在辛勤的劳作,孩童在泥土里玩耍,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气氛一派的祥和宁静。 可是此时魏家却感受不了这种气氛。 魏蓁蓁安静的站在墙边的角落,圆嘟嘟的小脸满是担忧,她看着魏父魏母两人焦虑不安的围在大夫旁,看着土坑上昏迷的孩儿忧心忡忡。 她想上前安慰他们,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只好沉默的在旁打打下手,在魏父魏母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上前。 土坑上躺着的孩儿看起来似乎只有七八岁大,但实际已经十岁了,是魏父魏母的独子魏澈玉,小名裕子,从小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 魏澈玉刚出生那会儿众人觉得他活不长,让魏父魏母尽早放弃这孩子,再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宝宝。 可是魏父魏母两人并没有听亲友劝说,反而没再要孩子,把身上所有的银钱都用来花在给魏澈玉看病上。 当时魏家还没有分家,魏老爷子魏老太依然健在,于是对于魏父魏母没有把银钱上交公家而是用来给自家孩子看病的做法,魏家其他人有很大意见。 当时关系闹得很僵,但是魏父即使天天被父母揍骂,被兄弟嫂子白眼,也坚持不肯把自己一有空就去打短工,就去捕猎然后把猎物卖掉的钱上交。 最后魏父魏母不识抬举的做法惹怒了魏家所有的家庭成员,于是在魏澈玉三岁那年他们一家被单独分了出来,另立门户。 这件事情在村里引起轩然大波,村里人对魏父魏母两人指指点点,即使明白魏父魏母是为了裕子这孩子,并且平时该上交的银钱也有上交,该干的农活也有干,只是没把自己额外打工为了给裕子看病赚取的银钱上交而已。 但是现在的风俗依然以孝道为天,父母安在,作为人子却被单独分了出来,村里的人对此闲话四起,觉得魏父魏母不孝顺父母,自私自利,活该被单独分家的流言蜚语满天。 这些闲言闲语直到他们一家越过越好,主家反而越加落魄才慢慢消失。 魏父原名魏三根,上有考了童生的大哥魏大根和二哥魏二根,下有老来幺子魏四根和唯一的掌上明珠魏来春,按理说人口这么庞大,魏家不缺劳动力,可是一直以来在魏家干活的只有魏父和他的二哥魏二根。 魏大根要考秀才从来没有下地农活过,魏四根是老来幺子,魏来春是魏家唯一的闺女,两人从小受宠,所以也从来没有下地农活过。 魏父一家和魏二根一家两家人不仅要养活魏家一大家子人,甚至连魏大根当年的束?还有各项上学需要用到的银钱都是他们两人赚取的,所以在魏家,魏三根和魏二根从来都是被剥削的存在。 正常来说,魏家不可能是轻易放过魏三根这一家子的劳动力,但是当时魏三根和家里关系闹得最僵的时候,正是魏大根刚好考取到童生的时候,魏家人恼恨魏三根的自私不识相,再加上魏大根考取了童生,他觉得魏三根的用处已不大,以后还会是一门需要接济的穷亲戚,于是怂恿魏老太爷魏老太把魏三根一家单分出去,哪知道单分出去后魏三根一家越过越好,他们一大家子因为只剩魏二根一家作劳动力,反而越过越糟糕。 魏家所有人都后悔了,想让魏三根夫妻两人回来,但是不需要贴补吸血的一大家子,靠着打猎和编织赚取的银钱不仅足够魏澈玉吃药的费用,还有剩余来改善生活,使得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所以魏三根一家怎么可能会再回去那个剥削他们犹如吸血虫存在的一大家子里。 村里也开始有魏三根一家是脱离苦海了,可怜魏二根一家依然在主家做牛做马的说法。 这让魏家人既气愤又羞怒,可是却毫无办法,毕竟从来没有分家之后再合回来的事情,于是魏家人拿不到魏三根一家的银钱,只能天天打秋风。 而魏蓁蓁其实并不是魏家人,她原本姓叶,在饥荒的时候被父母卖掉,魏父魏母偶然见到,见她可怜,再想到魏澈玉的身体,以后可能娶不上媳妇,所以便当作是买童养媳一样把魏蓁蓁买回魏家。 说是童养媳,但魏父魏母只有魏澈玉一个儿子,以后也可能不会再有其他孩子,所以他们把魏蓁蓁买回来后反而是当作亲生女儿来养,魏澈玉有的她都有。 魏蓁蓁非常感恩魏父魏母,渐渐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看待,只是她性子沉闷寡言,不擅长表达自己,只能暗自焦急,默默在旁陪着。 “大夫,我儿如何呢?”魏母焦急的问道。 “幸好发现得及时,已无大碍。”大夫姓赵,已在魏家村以及邻近的牛尾村、胡桃村等等村落行医十年,魏父魏母对他的医术信任有加,听到已无大碍,紧绷的心顿时松开,然而…… 赵大夫紧接着道,“只是……” 魏母放松的心顿时又旋紧了,“只是什么?” “只是他身子本就娇弱,经不起再一次这样的折腾了,你们为人父母本就要多加注意,大冷天竟然让他不小心跌下水,下次如果还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别再找我了,我也救不了。” 魏母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不过不是因为赵大夫的话,而是…… 待魏父付过诊金送别赵大夫后,魏母便发难道:“孩子他爹,之前大伯家的虎子欺负裕子的时候,你说虎子还小,不懂事,追究起来只是让双方难看,成为村里的笑话,可是虎子比裕子还大一岁,他现在都十一岁了,再过几年就可以结婚生子了,哪里还小?难道这次你还要这么轻轻放过吗?” 魏父眉头紧皱,欲言又止,最终化成一道长长的叹息。 魏母知他心里纠结,红着眼眶道:“孩子他爹,我知道你孝顺父母,在意亲人的情分,不想让爹娘为难,可是你想想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不奢望他们家来人赔罪道歉了,最起码也来探望一下,从裕子出事到现在,也没见那边的人来过,情分这种东西不是你想维持就维持的,你这次再不追究,再纵容他们下去,是不是要等到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你才肯撕破亲戚情。” 魏父声音嘶哑:“没有那么严重……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为母则强,魏母原本性子温和娴熟,可是这次的事情犯到她的逆鳞,让她整个人也凶狠起来:“如果这次不是臻臻刚好经过,救起了被虎子推进河里的裕子,这个自己吓自己的事情已成真了!” 闻言魏父心里五味杂成。 虎子是他大哥的儿子,也是他爹娘最宠溺的孙子,如果要求兄长教训他儿子的话,爹娘肯定会心疼阻止,所以到了最后依然起不了教训的作用,反而让大家关系更加糟糕。 一边是爹娘,一边是儿子,不管选哪边他都为难,魏父叹息:“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虎子也是不小心的,以后不要让裕子靠近河边就是了。” 虽然知道魏父为人就是这么愚孝,当年肯为了裕子不把钱上交爹娘弄到被单独分家出来已经是一种很大的进步,但魏母依然难掩心中的失望,所以暂时不想再和丈夫搭话。 因为顾着裕子的病情,魏母完全没来得及感谢救了儿子一命的魏蓁蓁。现在已知道儿子没事,魏母对魏蓁蓁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络绎不绝,她上前紧紧的抱住魏蓁蓁,感激道:“蓁蓁,这次太感谢你了!这次如果没有你,裕子……” 说着,魏母的眼眶忍不住又红了起来,“娘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娘去买给你。” 魏蓁蓁摇头,圆圆的脸颊蹭了蹭魏母的肩膀,满脸的眷恋:“我最想要的是娘你能和爹都可以好好的,所以娘你不要和爹置气,以后我会守在裕子哥身边,不会让他出事的,娘你放心。” “蓁蓁啊……” 女儿果然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魏母再一次感谢自己当时要把蓁蓁买回来的决定。 这时魏母才发现魏蓁蓁头发依然还是湿淋淋的,大惊,“蓁蓁,怎么没把头发擦干就出来?” “我担心裕子哥,回房换了干衣服后就赶过来了。” 闻言魏母既感动又心酸,感动养女的贴心,心酸那些有血缘的亲人都及不上养女,“裕子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快回房间把头发弄干。” “不,我要在这里守在裕子哥,我答应过娘的。” 魏蓁蓁现在还是小孩子,脸蛋的婴儿肥还没消去,因为魏父魏母很少让她干活,所以脸上的皮肤嫩白光滑,配着这样可爱的小脸蛋说出这么贴心的话,魏母忍不住亲了她的小脸蛋一口:“蓁蓁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现在爹娘在这里,不用你守着,以后只有我们都不在,你再守在裕子身旁好吗?” 魏蓁蓁歪头想了一下,最终点头:“好吧,那我弄干头发再来找娘。” “嗯嗯。” 魏母哭笑不得,当房间只剩回她和魏父两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随即消失殆尽:“这次看在蓁蓁的份上,我不计较,但是如果他们那边的人一直没派人过来问候一下,以后他们再上门打秋风,休想我会再给好处他们。” 魏父赶紧讨好的点头:“都听你的。” 魏澈玉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匪夷所思。 现在的他是灵魂状态,他们看不到他,他碰不到他们,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这梦境如此的真实,他清晰的看到他们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所以人死后是回忆从前吗…… 3.第二章 魏澈玉一直被困在房间里不能离开,应该说他被困在自己的身子周围不能离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呢?为什么上天让他经历这些?他只能看着爹娘精心照顾他一晚,第二天换魏蓁蓁接手。 魏澈玉其实对魏蓁蓁的印象非常模糊的,只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个童养媳,而这个童养媳没过多久就会溺水身亡,所以他对她基本没有印象。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他的脸颊,看着她细心体贴的为他盖好被子,魏澈玉的内心并没有丝毫波动,更别提怜惜之心,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他讨厌女人碰他,即使是昏迷状态。 上一世他站到至高无上处后就再也没让人碰过他了,即使生病需要人照顾,也只允许太监近身。 唯一让魏澈玉庆幸的是,魏蓁蓁目前还算不上女人,只是一名小孩,还没成长成这世界上让他最厌恶的存在。 最重要一点,魏澈玉不想承认在土坑上躺了一晚上,脸色青白,骨瘦如柴的弱鸡是他小时候的模样。 怎么当年他那么丑,那么的土…… “蓁蓁,我们出去一趟,你在家看着裕子,有什么问题大喊一声,李大娘今天在家。” 娘…… 即使知道魏母看不到他,魏澈玉依然飘到魏母身旁打转,他收回之前的一句话,其实这种存在不都是恶心的,也有美好的,像他娘…… “娘,你们要去哪里?”魏蓁蓁啧声。 每次裕子哥生病,爹娘总会留一个人在家看顾,这次裕子哥昏迷不醒,爹娘竟然都一同出去,她不禁大感疑惑,“什么时候回来?” “跟你大伯出门,”魏母伸手在魏澈玉额头上探了一会儿,见没有发烧流汗便收回手,表情满是不情愿却无可奈何地回道,“他怂恿你爹教他打猎,我不放心他们两个在一起,怕你爹被骗,所以我要跟着他们。” 魏蓁蓁蹙眉,“大伯来了?他怎么没过来跟裕子哥道歉。” 说到这个魏母就生气,“别提了!人脸皮厚则无敌,明明他儿子做错事,害了我儿子,不仅没道歉第二天还能当作没一回事上门让我们帮忙,怎么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可是大伯不是读书人吗?怎么……愿意去狩猎呢……” 魏大根从来都以读书人自居,不屑做务农打猎这些流血流汗的低贱活,即使娶妻生子,人至不惑之年,他也依然犹如吸血虫一般的存在,没赚取过一分钱,只会把亲人的血肉榨干。 如果说魏家哪个人最让魏母恶心,那么必定是魏大根,那么大一个男人却从来没养过家反而让一大家子养着他,然而魏家人的想法却与她相反,全都以魏大根为骄傲,只因他是童生。 魏母语带厌恶:“估计是打着狩猎的幌子想骗你爹继续贴补他们家,所以我才要看着他们,以防你爹被骗了。” 魏澈玉猛然想起什么,脸色巨变,当年他父母出事就是在他昏迷的时候,带着大伯出门打猎却遇到猛兽双双遇难,而大伯虽然翘幸生还,但也受伤严重,躺在床上修养了一年才康复。 他从此成为一个孤儿,祖父祖母怪罪他爹娘让大伯受罪,不肯养他,让他在家里自生自灭,之后他被拐子拐走,然后进宫…… 难道就是今天吗? 他爹娘意外逝世的这一天? 不! 魏澈玉大声想阻止他娘离开,告诉她不能去,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娘交代完事情后,穿过他的身子,头也没回的离开。 他跨步伸手想拦住对方,却被一道不知名的拉力拉回。 他不死心,即使灵魂被撕扯的痛彻心扉,整个人仿佛被千刀万剐,他也不在意,再疼再痛也比不上明知道悲剧会发生却无力阻止的痛苦! 无力阻止的事情发生的绝望包围着他,前所未有的恨意充斥胸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上天为什么不让他清醒的回到这个时候,而是以灵魂的状态,眼睁睁看着悲剧的发生却无力阻止。 他不懂。 他魏澈玉做人虽然随性妄为,可是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残忍无情可是从没主动伤害过人。 为什么上天要如此的残忍?! 他让皇朝国泰民安,让人民生活富强换来的结果却是这样…… 这一刻,魏澈玉有种毁灭一切的冲动。 他不断的往外冲,灵魂却不断的被拉回来。 头痛欲裂,灵魂仿佛断开又重新粘合,渐渐地,灵魂变得虚弱透白,渐渐地,开始模糊起来…… 然而魏澈玉并不知道,即使知道他也管不了这么多,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阻止!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娘亲离开的时间越来越久,没办法了吗…… 不!!! 不!!!!!! “不!!!” 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红丝狰狞,仿佛有一股罪恶在汹涌,耳旁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 “裕子哥!你醒了!” 他不由得想转头看向对方,却发现脖子无力,只能眼珠子转向发声处,只见他曾经的童养媳睁大双眼,惊喜的看着他。 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他想狠狠抓住对方的手,可现实却是虚弱无力的抬起手,声若蚊呐:“快去找爹娘!” 魏蓁蓁不知道魏澈玉为何醒来第一时间就是找魏父魏母,以为他是想爹娘了,便轻声抚慰道,“爹娘外出了,等会儿就会回来。” “不!去找他们……”一天一夜没进食,身体极度虚弱无力,魏澈玉费尽全力才能把话说全,语气断断续续,“危、危险……” 魏蓁蓁愣了一下,不解他为何突然说这些话,以为他是做噩梦了,“裕子哥,你梦靥了。” “不!他们要出事了。”久居上位,魏澈玉早已养出一身气势,他双眼微微一眯,沙哑的声音满含狠厉,“我没有时间和你解释,按我说的去做,去找他们!阻止他们去打猎!” 魏蓁蓁一下子懵了,有点被吓到。 其实她和魏澈玉接触不多,因为魏澈玉总是两天一场小病,三天一场大病,基本都躺在床上度过。 但在她印象中,也许是因为身体的原因,魏澈玉从来没跟人动过粗,红过脸,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待人待事温润如水,所以这是她第一次见他露出狠厉的样子,仿佛恶鬼归来般可怕。 “可、可是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啊……”她下意识想听从他的话,可是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她不知道如何去找爹娘啊…… 魏澈玉脸色一滞。 心急如焚让他忘记他要求的人只是一名八岁不到的孩童,根本没办法上山找人,难道即使他醒来,也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吗? 他呆呆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双眸无色,只有无限的空洞,仿佛被世界抛弃般绝望孤寂。 魏蓁蓁蓦地感到不安。 其实直到现在,她依然认为魏澈玉是梦靥了,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可是看到他这样,她不由得想顺着对方的意,毕竟如果养父养母看到裕子哥这样的状态肯定会很伤心,她不想他们伤心,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背你一起去找?” 他没有反应。 魏蓁蓁猜他可能不相信她能背得动他,所以才没有反应,便细声道,“裕子哥,我可以背得动你的,别看我小,其实我很有力气的。” 魏澈玉睫毛动了动,然而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化为沉寂。 背得动又如何,又不可能长时间背着他…… “我答应过爹娘不做暴露自己有力气的事情,但我觉得如果是裕子哥你的话,爹娘应该不会怪我的,” 魏蓁蓁话音一落,便弯腰伸手,然后一个挺腰就把魏澈玉抱了起来,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抱起来的只是一团空气。 “!!!”魏澈玉呆了。 现在正是春耕时节,村庄大部分的人都下田耕作去了,没下田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留守在屋里干家务活。 而上山打猎的路不经过庄稼,所以魏蓁蓁背着魏澈玉身轻如燕,健步如飞的一幕一路上都没人看到。 走到山路的分叉处,魏蓁蓁问道,“裕子哥,该往哪里走?” 魏澈玉趴在她的背上,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左边杂乱的草丛,上面依稀可以见到几个浅浅的的脚印。 牛尾村会打猎的人不多,而在农务时节出门打猎的人估计只有他家。 “左边。” 魏蓁蓁完全没有一丝质疑,闻言抬脚就往左边走。 一路上, 风吹过树枝响起哗哗声。 脚踩到草丛划过的刷刷声。 魏澈玉低头,看着面前嫩白的颈脖。 也许从不需要下田劳作,所以肌肤不似一般的农家女儿粗糙黝黑,反而透着亮丽的雪白,在阳光下泛着淡淡亮泽,娇嫩光滑。 不需要劳作并被娇养着,她的身子被养得胖嘟嘟的,这种胖却不似那种肠肥脑满,而是一种健康的,有光泽的饱满,魏澈玉感受一下身下软绵绵的肉感,仿佛像垫在扑着几重厚厚棉毯般舒服。 魏澈玉微眯着眼, 轻风拂过她的发丝落在他的脸颊上,鼻尖上,嘴唇上,微微有些痒意…… 他垂眸,遮住眼底的复杂。 4.第三章 烈日当空, 魏澈玉即使被人背在背上,也不禁泛出细汗,然而背着他的人却依然神清气爽,健步如飞,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她背着人走了一朝的路。 如若不是寻了这么久却还没找到父母的踪迹,魏澈玉其实对魏蓁蓁充满好奇。 然而对爹娘的担忧占据他的心扉,让他没有心思去探究魏蓁蓁的怪异之处,只想早点找到爹娘。 “裕子哥,别担心,爹娘会没事的,”感觉搭在她脖子上的手臂越来越紧,魏蓁蓁不由得出声道。 魏澈玉没有回应,目光阴沉地看着前方。 前方的树林突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树枝在剧烈的跳动,响起吱吱的响声仿佛在诉说来者的紧张恐惧。 没过多久,一个人突然从丛林中蹦了出来。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头发凌乱沾满泥土,中间夹着几片树叶,身上的衣衫割裂,渗出一片血迹。 “大伯!?”魏蓁蓁讶叫。 魏大根看到他们却仿佛见鬼一样,脸色白得吓人,眼神惊骇。 “不关我事!” 不等他们问什么,他突然大喊一声后脚步夹杂着惊慌跑走。 出事了! 魏蓁蓁不用魏澈玉再多说什么,已经明白出事了,当下脚步加快,朝着魏大根出现的方向奔跑。 魏澈玉此时才知道原来魏蓁蓁此前背着人走得那么快竟还是收敛了实力,他宛若骑着烈马奔腾,周边的树木快速闪过,没过多久,他终于看到他的爹娘了。 这本应该让他开心,因为他终于看到了爹娘,可是,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 只觉全身的血液仿佛冻住一样,冷的窒息。 “不!!!” 魏澈玉眼眶瞪大,死死地盯着前方,惊恐的大喊。 只见魏母似乎因为精疲力尽,腿一软猛地摔倒在草丛上,原本拉着她奔跑着的魏父也连带的踉跄了一下,之后停住了脚步,而在他们后方,一只大型熊瞎子在追赶着他们,那只熊瞎子看起来有两个成人那么高,步伐虽然不快,可是却力大无穷,凡是挡道的树木都一一被它拍倒。 两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魏父拼命拉扯着魏母,想让她起来继续逃跑,魏母试了几次却爬不起来,哭着让魏父不要管她,迅速离开。 魏父却咬牙没有离开,反而在熊瞎子跑到他们身前的时候挡在魏母面前。 魏澈玉见到的正是这一幕。 他想喊爹娘快点离开,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熊瞎子越来越接近他的爹娘,而他无能为力阻止接下来的惨剧发生。 魏澈玉挣扎的想要奔跑过去,全然忘记自己在魏蓁蓁的背上,随意乱动有可能会摔倒在地、 可是不等他动弹,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被丢到一旁的草丛上。 魏澈玉顾不得生疼的臀部,抬头看向魏父魏母的方向,只见一小人像闪电一般飞快的闪到他爹娘那边,抬起脚一个横踢,那魁梧雄壮身姿有两个成人那么高的熊瞎子犹如弹珠碰到地面一样,猛地弹到数米之远,连撞几棵大树最终凹进山坡里生死不明。 全场默了。 即使是一直哭喊着让魏父不要做傻事的魏母也默了。 魏父魏母一直知道魏蓁蓁力大无穷,他们怕其他人发现,所以一直拘着不让蓁蓁干活,怕她被人发现异常,但他们不知道蓁蓁的力气竟会到排山倒海的程度。 还没好好感受一下死里逃生的喜悦就被这事情给震懵了。 “不要让别人发现这是蓁蓁弄的。”魏母第一时间道。 魏父点头赞成,一边扶起魏母一边道,“那我们快点离开,不能让村里的人知道我们来过这里。” “我们把现场破坏了才能离开,”魏澈玉一边揉着臀部一边走过来。 这时魏父魏母才发现魏澈玉的到来,然而他们没有时间对他的醒来表示喜悦,见他安然无忧,便先把心思放在魏蓁蓁力大无穷的事情上。 最终他们在魏澈玉的建议下,让魏蓁蓁把树木和熊瞎子挪一下位置,让人以为树木是熊瞎子奔跑时撞裂的,而熊瞎子因为绊倒所以撞到小山昏迷然后被他们扔石头弄死。 之所以这么费劲弄这些,是因为知道魏父魏母被熊瞎子追赶的不止魏澈玉和魏蓁蓁,还有逃跑的魏大根。 如果不管现场离开,之后被人发现这里,村民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是魏大根一定知道,到时候魏蓁蓁力大无穷的事情肯定会被发现,不然无法解释熊瞎子为啥会凹进山坡里。 自从确认过魏父魏母没有危险后,魏蓁蓁又变回那个文静温顺,人畜无害的小可怜,听话乖巧的按照魏澈玉的指令行动,只是魏澈玉再也不敢小看她了,也不会再忽视她了。 如果没发生这次事情,魏澈玉提早发现魏蓁蓁的不妥,那么他不会让魏蓁蓁留在爹娘身边,因为一旦魏蓁蓁心生歹意,目前的他没有能力阻止,所以为了杜绝后患,他不会让这些不安定的风险留在身边,会想尽办法让爹娘把魏蓁蓁送走。 但经过这次的事情,魏澈玉不会这么干了,他发现魏蓁蓁焦急爹娘的心不比他少,并且在他没有势力前,有这样的人守在他们家,那么他们的安全可以说能得到很大的保障。 “不过这熊瞎子就这样放在这里不管吗?”魏蓁蓁拉出熊瞎子,让它趴在地上,然后挖出山坡里的泥土倒在它身上。 “当然不,弄好后,爹去喊人帮忙抬它回去,明天拿去镇里卖掉。”魏父心里已经在估算这熊瞎子卖掉可以赚多少钱,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头熊瞎子估计能抵他两年的收入,裕子的医药费估计不需要再担心了。 见痕迹差不多已清理完,魏澈玉便问出一直想知道的事情,“爹,你们怎么会碰到熊瞎子?” 不等魏父回答,听到这问题魏母便怒火中烧道,“都怪你大伯!我差点要把魏大根这个黑心的家伙忘记了!” 原来魏大根想哄骗魏父钱财,但因为魏母一直跟在身边而不能得逞,最终恼羞成怒拿着弓箭到处乱射,不仅差点射中了他们,还招来了一头熊瞎子,当时魏父魏母与魏大根距离甚远,如果魏大根不往他们的方向跑,魏父魏母是不会遭到熊瞎子追赶的,没想到魏大根不仅往他们的方向跑,并且没有提前示警他们,告知他们后头追着一只熊瞎子。 是魏父发现不对,跟着魏大根跑,他们才得以有一线生机逃离。 “魏三根,我警告你,如果这次回去,你还是纵容你大哥把这次的事情轻轻放过,我要跟你和离,并且我要把裕子带走,不然再让裕子留在你们家,我可能看不到成年的他了。”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经过这次事件,魏父对魏大根最后一丝手足之情消失殆尽了。 逃跑顾不上他们,他可以理解,可是魏大根的做法明显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熊瞎子的存在,让他们来不及逃跑以便拖住熊瞎子的步伐,这样的行为让魏父彻底寒心,再也不想理会魏大根了。 因为怕熊瞎子被人占领,魏澈玉和魏母魏蓁蓁留在原地守着,魏父去村里找人。 有魏蓁蓁在身边,魏父并不担心他们的安全,头也没回的快速往村里奔跑。 魏父原本只是想喊几个人来帮忙,但是村里的人第一次听闻有人打猎到一头熊瞎子,这事情造成的轰动让不少凑热闹的人跟着魏父一起过去,所以当魏父再出现在魏母他们面前时,身后跟着一大串的人。 “天啊!真的是一头熊瞎子!” “这熊瞎子好大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猛兽,太可怕了1!” “你们看,这熊掌好大,你们说拿去卖会卖到多少钱!?” “估计有这个数,”某人比划了一下,“这一年魏三根一家不用愁了。” “魏三根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吧!这熊瞎子明显就是自己撞自己的,这也能能让他们一家碰到。” 闻言魏母不满的喊道,“李大娘,你这话我听得不顺耳,什么叫运气好,我们被它追了几公里,如果不是翘幸让它自己撞晕,然后把它砸死,现在我就不在这里了,你以为这头熊瞎子是自己撞死被我们碰上的吗?以为我们是白捡的便宜吗?”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被喊李大娘的人尴尬的回道。 魏母冷哼一声还想说什么,魏澈玉制止,“娘,其实真的很幸运,如果不是刚好前面有一个坑,熊瞎子只顾着追赶你们,没留意脚下,也不会绊倒摔晕,然后被我们砸死,不如我们把这份运气也分一些给村民,如何?” “怎么分?” “我们把半头熊分给村长,之后让村长决定怎么分给村民。”这样既讨好了村长,也能讨好村民。 魏母不懂魏澈玉的用意,但她并不是一个蠢人,不会在村民已经狂喜的状态下反对,所以即使她不情愿,但自家孩子话都说出来,她不可能反对,便忍着不情愿点头赞成。 回到家里魏母才把疑问说出来,“裕子,你怎么想把半头熊分给村民,你知道这会让我们损失多少吗?” “娘,你们不是打算找大伯算账吗?” 魏母一点就通,明白了裕子的意思。 把半头熊分给村民,村民们得到她家的好处,那么她家找魏大根算账的时候,村民即使不站在她家那边,也不会站在魏大根那边,能用半头熊换取以后的舆论站到她家身后,更甚至有可能得到村长的偏爱,这笔划算值。 魏母大叹,“裕子你真聪明!” 魏蓁蓁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看着魏澈玉不动声色的引导魏父魏母要如何讨伐大伯,看着魏澈玉虽然笑容温润如常,可是眼底却沉寂如深渊。 魏蓁蓁吞了吞口水,莫名有些觉得可怕,只是似乎没人发现魏澈玉的不妥,她移开目光,当作自己也没发现。 然而魏蓁蓁不知道的是,在她移开刹那,魏澈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满是深意。 5.第四章 魏母还没上门去找魏大根算账,魏大根便带着魏老太提前一步上门。 “三弟,真不好意思,大哥我也是被吓坏了,所以没有注意到你们,先跑一步。” 魏大根拥有一副得天独厚的脸,总能让人降低心房,让不知道他为人的人真的以为他和善仁慈,可是魏三根一家已经看透他的虚伪冷血,任魏大根如何表达歉意,也都默不作声。 于是轮到魏老太出马了,张着两片平瘪的嘴唇 大声道,“三儿啊,难道你真的对你大哥生怨呢?” “娘,这已经不是怨不怨的问题了,”因为的亲娘的问话,因为孝道魏三根不得已回话,每当回想起那危险的一幕他便忍不住咬牙切齿,如果不是蓁蓁及时赶到,他和媳妇估计早就不在人世了,“我正想上门找他算账,他自己来了正好,我们所有账一起算!” 魏老太瘦削的脸冷了下来,不悦道,“你大哥他又不是故意抛下你们的,他只是来不及反应,等他反应过来,准备喊人去救你们的时候,已经听到别人说你已无碍,并还因祸得福获得一头熊瞎子,说起来你还得感激你大哥他呢,要不是他,你们也不能获得一头熊瞎子。” 对于亲娘的话,魏三根感到一阵心寒,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是她的亲儿子,不然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她依然维护着大哥,依然不认为大哥有错。 魏三根低下头,遮住眼中的涩意,也终于不再阻止魏母出头了,他捂着胸口后退一步,露出一直被他挡住的魏母。 原本他怕她说话难听,气坏亲娘,现在…… 魏三根觉得他的亲人只有媳妇裕子蓁蓁了。 见魏三根没有回应,魏老太脸色越加难看,觉得作为家长的权威被挑衅了,即使大根再不对,既然三根人没事了,她这个作为娘的都出面调和了,三根孝顺的话就应该听她的话,可是他竟然不听。 魏老太深感不满,正待发怒,却见魏母突然一个串步把大门打开,然后跑到门外大喊,“哎哟!苍天不公!做娘的偏心偏到肚子里去了,要把我们一家逼死才肯放过我们是不是?不任劳任怨养她大儿一家就是不孝,我们差点被害死了不能追究还要感谢凶手,为什么都是她的儿子,她可以对我们这么残忍不公?” “三儿他媳妇!你在说什么胡话!”魏老太气疯了,上前抓住魏母就想扇她一巴掌,可是被魏父拉住了。 自魏二根和魏三根成年能下地劳作后,魏老太就没再干过农活了,常年的舒适安逸的生活让她力气体力没有以前那么大了,她挣脱不了魏父的阻拦,只得用指尖戳着魏父的脸蛋,大骂:“三儿难道你也要气死我吗?!你不管管你媳妇吗?任由她这么污蔑我?!我真是白养你了,养只狗也比你有良心!你这个不孝子!” 骂完魏老太还是觉得不解气,戳着魏父额头鼻子的手改成揍打。 魏父只是沉默,任由魏老太的巴掌落在他身上,然而拦住魏老太的身子却没有移开。 一旁的魏澈玉眼神暗了暗,身子一动正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在他身旁的魏蓁蓁猛地上前撞开魏老太,抱住魏父大哭:“大母,不要打爹,要打就打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没有时时刻刻守在裕子哥身旁,裕子哥就不会被虎子哥推下河差点救不回来让爹和大伯生怨,如果不是为了养活我们,爹就不需要打猎,那么大伯就不会请教爹怎么打猎,那么就不会有大伯被熊瞎子追往爹娘身边引的事情发生,一切都是我的错,大母你要打就打我吧!” 说是这么说,可是魏蓁蓁抱着魏父的身子机灵的避来避去,既让魏老太打不到她身上也让旁人看不出她在闪避,反而让魏老太气喘吁吁,差点自己绊倒自己。 魏澈玉眼里笑意一闪而过,突然觉得爹娘收养的这个孩子的事情还有可取之处,既力大无穷能保护爹娘,又机智灵敏能配合队友。 见爹那一边有蓁蓁配合着,魏澈玉便走到魏母身旁。 此时魏母依然在哭喊,似乎已被逼到不管不顾,鱼死网破:“黑心肝的兄长,做儿子的差点害死我孩儿,不仅没有道歉还当作不知道,然后现在他还差点害死我和我相公。” “把熊瞎子引到我们的方向还不提醒我们,想让我们吸引住熊瞎子的注意力来为他争取逃命的时间。” “我们大难不死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好意思上门找我们,带着他娘找我们施压,不把熊瞎子给他们就是不孝,完全不顾我家裕子的身子,需要卖掉熊瞎子的钱来吊命。” “想让我们把半头熊白给魏大根这黑心肝的,凭什么?!我们早已分家,而且分家没有拿走一毫东西,凭什么要拿我们裕子的命来让你们一家生活舒适。” “你不要乱说话!我哪有说过要拿裕子的命!”魏老太气道。 “你把半头熊要去难道不是拿掉我裕子的命吗?没有那熊,我裕子的医药费去哪里找,你们给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里那半头熊?” “难道你们今天上门不是为了那半头熊吗!” 魏老太噎住了,他们上门的确是为了那半头熊,可是他们都还没把这要求说出口。 这时魏澈玉插话,低着头,语气低落,满脸的哀伤想扶起魏母,“娘,是孩儿不孝,如果不是我,你们就不需要那么辛苦,就不会一无所有的被大母赶出家门。” “不不不,是娘的错,如果娘当年能强硬一些,怀孕的时候不一整天劳作,不白天下田耕地,晚上要做饭侍候他们一家,三更半夜才能睡觉,也不会让在肚子里的你都跟着受累,也不会让你身子那么差,都是娘的错,没有给你一副好的身子,临产的时候还被逼着下田劳作,让你在田里出生,受到感染使身子弱上加弱,长大后只能成为药罐子。” 魏母说的都是事实,并不是她和裕子商讨过捏造出来的谎言,魏澈玉身子弱很大原因就是因为魏母怀孕的时候,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导致的,当时魏家一家大小全靠着魏母和魏二根媳妇侍候,魏二根媳妇一人不可能侍候得来,所以魏母即使怀孕了也被要求做饭洗碗下地,当时魏母虽然不满,但为人媳妇,勤奋侍候是本分,所以她即使再苦再累也听话的劳作,没想到却害惨了她的孩子,所以魏母非常怨恨魏家的人,也怨恨自己。 魏母的话语可谓真情流露,带着穿透人心的感染力,让闻者落泪,莫名有些心酸。 “魏老太这人对她三儿一家实在是过分了一点,都是她儿子,怎么能对另外一个儿子这么刻薄呢?” “把三根一家单分出来什么也不给三根一家带走,好不容易三根一家有起色了,却还要人家一家为他们做牛做马。” “大根也不是好东西,做弟弟的多年供他读书考秀才,不仅没报恩还恩将仇报,熊瞎子那样危险的野兽都往三根身旁引,如果不是三根幸运,现在都不在人世了,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还真的是,更不要说读了那么多书,他都没为家里贡献过什么,考了童生多年花钱无数可是却没赚过一分钱。” “所以其实给孩子读书也不是好事。” “是好事,可是考到秀才才行,我猜魏大根这人玄。” …… …… 各种议论声响起,魏大根和魏老太的脸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青,难看至极。 魏老太想撒泼得以孝道让三根一家屈服,可是魏母的哭诉主要是针对魏大根,魏老太想说他们不孝都站不住脚,他们就是太孝顺才被气压成这样。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不得已,魏老太捂着胸口,一副难受喘不过气的表情,装作要被气昏过去,这样众人就不被再追究议论大根了,至于暗地里的议论,魏老太无所谓,只要不影响三根对他们的孝敬,她才不在意其他人怎么说。 她往魏大根身上倒,眼神不着痕迹的示意魏大根接住她。 魏大根收到她的信号,正准备换上一副凄厉担心的面容,大喊一声娘,身子突然被撞,一个身影越过他扶住了魏老太。 “奶奶你没事吧?” 是魏蓁蓁,她仿佛一副被吓坏的表情,双手紧握着魏老太的肩膀,拼命的摇晃着,一边摇一边喊,“奶奶,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奶奶,你怎么呢?” 被摇晃的魏老太只觉肩膀像被猛兽的爪子抓着一样,她大叫一声,“痛死我了!你这小兔崽子!” 说着她下意识挥手想挣脱。 魏蓁蓁猛然倒地,这一幕在外人眼里,就是魏蓁蓁好心帮助魏老太,反被魏老太推倒在地,并且看着精气十足,完全不像快要晕倒的魏老太,众人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魏老太又在骗人了! 魏老太大叫之后也反应过来了,情况也不允许她再装气晕第二次了,她颤抖着手指,指着魏蓁蓁,魏蓁蓁回以她一副纯洁无辜的表情。 “奶奶,原来你没事啊?真的太好了。” 这一刻,魏老太真的觉得气血上头,人真的快要气晕过去了。 不远处,扶着魏母的魏澈玉看着这样的魏蓁蓁,默默低下头,遮住微微嘴角勾起的笑意。 6.第五章 “好了好了,别闹了!” 场面越闹越僵的时候,村长终于出现了,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完了来龙去脉,凭良心讲,他也认为魏老太这个人不地道,做事不公,可是谁叫她是长辈,即使做事再过分,作为晚辈只能忍着。 所以村长劝说魏三根一家。 魏母哭诉道,“我们哪敢声讨娘,我们声讨的是大伯子这人,不是我们不想忍啊,我们忍了这么多年可抱怨过什么?然而这次事关我们一家的命,再忍下去,我怕要我们一家的命都赔上,大伯子才肯放过我们。” “分家前我就不说了,分家后逢年过节该有的孝敬我们都给了,时不时上门打秋风我们从来没说过什么,这次大伯子上门请教我们打猎的经验技术,我们不疑有他,尽心尽力的教他,没想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想打着请教打猎的由头来骗取我们的银钱,这样也就算了,遇到熊瞎子不提醒我们还引到我们身边,事后连一个道歉都没有还想让我们把熊瞎子给他们家。” 魏大根红着脸反驳,“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骗取你们银钱?!” “那你一个读书人无端端想学打猎技术是为什么?” 魏大根哑口无言。 魏老太顿时觉得自己宠爱可靠的大儿子受欺负了,跳出来道:“三根他媳妇!你在说什么胡话!信不信我让三根休了你!挑拨他们兄弟两的感情,让我们魏家家宅不宁。” “是我让魏家家宅不宁的吗?明明就是大伯子做事过分!”魏母不说魏老太的不好,只说魏大根的不好,让魏老太对她无可指摘,“如果真要这么颠倒是非,我无话可说,可是我没有做错事,我不接受休弃,只接受和离。” “不!我不同意!”没等魏老太说话,魏父就激动地大喊,跪在魏老太身前请求道,“娘,我不想和娘子分开,裕子也需要娘,请别强逼我们分开!” 魏蓁蓁扑通一下也跟着跪下,“祖母,请不要赶娘走,请不要分开我们一家人。” 明明幸福美满的一家,却硬生生因为长辈的无礼要求而被拆散,这一刻,魏老太的形象再次遭到毁天灭地的打击。 “魏老太真的太过分了,难道她要逼得三根一家妻离子散才罢休?” “还真别说,我都怀疑三根是不是她儿子了。” “就是,完全是剥削一个儿子为另一个儿子卖命。” …… …… 魏老太这一次是真的气急败坏了! 自从魏大根考到童生,她有多久没被人这么指指点点过,左邻右舍对她只有羡慕和讨好,毕竟魏大根是村里最有希望考到秀才的人,所以即使背地里村里的人对她怎么不满,当面从没人敢像现在这样指指点点。 “你这贱人!”魏老太扬手挥向魏蓁蓁。 魏三根是她儿子,以现在的形势她不好动手以免又被指责偏心,魏蓁蓁与她没有血缘关系,说好听一点是她孙子的童养媳,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她家的下人,所以魏老太选择对魏蓁蓁发作。 魏蓁蓁整个人仿佛被吓怔了,直愣愣的看着向她冲过来的魏老太,圆胖胖的身子随着魏老太的一巴掌扑通一声向后倒去。 这回连魏老太也愣住了。 奇怪,我有这么大力吗?!怎么一掌就能把这小胖妞揍下?! “蓁蓁!” 然而魏老太愣神不过几刻就被一声凄厉的喊声打断,魏母冲过来抱住被打倒在地看起来似乎非常可怜兮兮的魏蓁蓁。 “我可怜的小女啊,婆婆你要打就打我吧,孩子是无辜的,你不满就朝我们发泄!”魏母跪着哭求。 “我不要娘挨打,”魏蓁蓁猛地摇头,瑟缩地看向魏老太,“要打就打我好了。” 孤苦的女人,无辜的孩童,两人瑟缩地相拥而抱,这一幕显得魏老太越加的残暴可怕。 “够了!”作为一村之长,眼前有欺凌的事件发生并不能当作视而不见,所以村长出声制止呵斥,“魏李氏,他们再怎么样也是你令郎的媳妇,即使这世道以孝为尊,孝顺的也是高堂而不是兄长。” 自从魏大根考到童生后,魏老太连村长的话也不爱听,所以她强词夺理道,“他们不孝顺兄长就是不孝顺我!” “你!”村长不悦,对魏老太的不满达到顶峰,当众反驳他,让他在村民面前的威严尽失,这是对他的挑衅。 村长紧抿唇角,想起魏大根的童生身份,最终把不悦憋回心里。 哼!魏老太最好祈祷魏大根早日考上秀才,否则…… 今天受的气来日他必定奉还。 见村长也不说话,魏老太越加的得寸进尺,想继续揍打魏母魏蓁蓁两人,扬起的手却因为魏母接下来的一番话僵住了。 “所以我们一家只能为大伯子一家卖命,做牛做马也不能有怨言,不然就是不孝,我要问问苍天老爷,问问官府大人,这世间是否要这样的孝顺!我还要要问问官府大人,这样心安理得享受我们的牺牲的人,从不制止他爹娘的行为,这样狼心狗肺,不仁不义的伪君子也能考秀才吗?也能当官造福一番老百姓而不是成为一番祸害吗?” “三根他媳妇,你在说什么!?你敢?!”魏老太脸色狰狞,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怒瞪着魏母。 “三弟媳,你在说什么胡话?!”魏大根气急败坏道,从起争执到现在,魏大根仿佛不是当事人一样,一直在旁闷不做声看着魏老太为他争取利益,然而魏母的话让他再也不能闷不做声了,“别说污蔑人的话!我可以告你诽谤!别忘记我现在是童生,不是你可以污蔑的!” “那我们就找官府大人评评理!我有没有说错?!你从不做农活,没为家里赚过一份银钱,读书考取童生的银钱都是我相公和二伯子赚取的,你们一大家子只会剥削我们两家,尤其以你魏大根一家,压迫剥削我们最严重,我就想问一下他们,你这样无情无义,只会压迫兄弟的人是否能当官?是否能考秀才?” 考取功名考取秀才除了学识外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名声! 魏母如果真的这么做,不亚于毁了魏大根的秀才之路,当官之路。 魏母话语一出,魏老太和魏大根两人顿时不敢肆无忌惮了。 这也不是魏老太可以用孝道压制的事情,因为魏母告的是魏大根的不仁不义,而不是魏老太的不仁不义。 “我有说错吗?你们觉得我错了就让官府大人来评评理。” 魏老太魏大根当然不敢把事情闹到官府去,这事不管谁对谁错,闹到官府去那么魏大根的名声基本就毁了一半,这也是魏母和魏澈玉讨论出来的杀手锏,用魏大根的名声威胁魏老太不要再拿着孝道来压迫他们一家。 而这杀手锏效果非常有效。 魏老太和魏大根看魏母似乎已经打算撕破脸皮,不管不顾只想同归于尽的态度吓到了。 魏老太僵着脸,语气缓和道,“三根他媳妇,你冷静一些,我们没有逼你们为大根他们做牛做马,这都是你自己的臆测。” “是吗?”魏母冷笑,“没有分家前,家里只有我家和二伯子一家在下地劳作做家务,你们就像地主般的千金少爷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活都不需要干,只等着我们侍候,等到大伯子考到童生了,嫌弃我们裕子身子拖累家里,逼着我们分家,没想到分家后我们家反而过得更好,你们反而过得更糟,于是又想打我们家的主意,之前你们时不时上门打秋风,占便宜也就算了,没想到竟还想要我们的命!” 魏母瞪着魏大根恨声道,“大伯子,我自问我们一家对你不薄,当年更是三根和他二哥努力赚取银钱才让你有书可读,可是你怎么回报我们的?逼我们分家,还想我们继续为你做牛做马,甚至把命也填上!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如果也能考上秀才,我不服!” “闭嘴!根的品德没有问题!你不要乱说话,”魏老太呵斥,她看着周围的人警告道,“大根是我们村最有希望考上举人的人,乡村父老们也知道村里如果能出一个举人,对我们村的好处有多大,可不能让旁人败坏他的名声。” 围观的众人不禁低下头,连村长也不禁移开目光。 良田挂在举人名下可以免除赋税,就这一项好处村里的人也不会和魏大根过不去。 魏母冷笑:“笑话,莫不说秀才也不知道考不考得上,竟然还俏想举人,真让大伯子考上举人,以他这样的无情无义的性子,真以为他会造福乡村老百姓吗?大家可要好好想想,你们真认为魏大根这人考中举人你们就能得到好处吗?不怕好处得不到反而被他用举人的身份剥下一层皮?我们家可是现实的例子啊!” 众人听后猛然惊醒,也对,魏大根那人连亲兄弟都敢这么对待,还指望他能提携乡村父老? 不可能! 村长严肃着脸,站了出来:“好了,都不准再闹了,难道你们真想闹上官府害我们村也跟着丢人吗?” 不等魏老太回话,村长便厉声道,“如果有人不服,那就滚出村里,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现在我是一村之长,任何有损村里利益形象的人事物我都有权做主!” 魏老太知道村长这番话是对着她说的。 她咬牙看着魏母,最终在村长警告的眼神下,僵着脸离开。 魏母也在魏父和魏蓁蓁的撑扶下一副虚弱的样子回到屋里,魏澈玉默默地跟在身后,围观的众人见此也默默散开了,不过私下会不会再聚在一起讨论魏家一家就不得而知了。 魏父把木门关上,确保外人看不到屋里的情况后,魏母顿时站直身子,担心地打量着魏蓁蓁道,“蓁蓁,你摔到哪里了?疼不疼,快来让娘看看!药酒在哪里?相公你快去找找。” 魏蓁蓁立马制止魏三根去找药酒的行为,“娘,我没事,我都是装的,不然以我的力气,祖母不可能推倒我。” 魏母想想也觉得是,不由得赞扬道,“我家蓁蓁就是机智!没有受伤就好。” 魏蓁蓁脸颊蓦地红了起来,似乎被赞得害羞至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一副的人畜无害,天真无邪。似乎别人大声喊一下就能把她吓倒一样。 在旁看着的魏澈玉忍不出嘴角抽搐了一下。 人生第一次,他觉得他需要重新认识女子这种生物。 7.第六章 上一世,魏澈玉接触的女子无数。 无论是雍容华贵的世家贵女,还是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只要是世间男子喜欢的类型,在宫里总能找得到。 但这些女子不管性格气质如何,毫无意外的,都会在意自己的形象,在意别人的目光。 魏澈玉从一名小小的太监做到位极人臣的官宦,他见过无数女子真实的一面,见过她们最虚伪的面容,见过她们表里不一的性子,见过她们为了权力,为了争取宫里那唯一一名男子的倾心而勾心斗角,互相陷害的丑陋。 所以魏澈玉对女子无感。 然而魏蓁蓁…… 虽然也是表里不一,也会虚伪,但是魏澈玉发现自己并不厌恶她,也许是因为魏蓁蓁的表里不一,魏蓁蓁的虚伪都是因为他爹娘。 短短接触那么几天,魏澈玉发现魏蓁蓁非常在意他的爹娘,他不知道这份在意能否从一而终,长大是否会变化,是否有一天会为了其他人而伤害他的爹娘…… 例如为了她的亲生爹娘…… 魏澈玉眸光幽幽,冷笑了一下。 他从不低估人性,只是能确定目前她在爹娘身旁不会有害就行了,至于以后…… 他不会掉以轻心。 至于现在,他要考科举的事情才是急迫的。 “娘,我想考科举。” “为什么?”魏澈玉的话语让魏母因为成功逼退魏老太和魏大根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了,她并不是想反对,而是…… “裕子,读书很苦,我看那些读书人每天天不亮就要早起念书,天黑还要挑灯夜读,你的身子会受不了的,”魏母欲言又止,似乎担心魏澈玉失望,解释道,“娘并不需要你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只要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过这一世就好了。” “娘,读书很苦,难道务农就不苦吗?”魏澈玉眸色柔和,他知道母亲是担心他,“娘你也知道我身子弱,完全下不了地,我也没有一技之长,不读书以后我靠什么养活自己?” “我和你爹现在还年轻,我们会努力赚取更多的银钱,不需要你务农养活自己,你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娘我满足了。” 魏蓁蓁插话,“娘,我长大以后也会努力赚钱养活裕子哥的,你放心。” 她语气严肃认真,圆嘟嘟的身材配合小手拍着小小的胸脯只让人觉得甚是可爱。 魏母忍俊不禁,揉着她的后脑勺,笑道,“哎哟,我的蓁蓁真贴心,不过娘也希望你快快乐乐,健健康康一辈子,所以养你兄长的事情爹娘会解决的,你不需要帮忙,快快乐乐的过一生就好。” 无法否认一开始魏母收养魏蓁蓁的原因是为了让她能照顾魏澈玉,但是相处下来,魏母真的把魏蓁蓁当作亲生女儿看待,所以只希望她可以快快乐乐过一生,至于让她成为裕子媳妇,照顾裕子一辈子的想法已经不再有了。 何苦因为自己的私心拖累这么好的孩子一辈子。 见她们两人肉麻的互动魏澈玉哭笑不得,“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读书,我觉得读书不苦。” 魏母犹疑,“这……” 她想满足裕子的愿望可又担心他的身子,最重要还有一个原因,读书需要花费的银钱很多,她怕把银钱拿给裕子读书,万一以后裕子的身子又出问题…… 她没有足够的银钱付诊金。 “如果娘你不放心,不如先让我上一下私塾,如果我的身子受得了,你就让我读下去,最重要……”魏澈玉叹气,“娘,万一大伯真的考上秀才了,你觉得我们家还能像现在这样无忧吗?到时候大伯不会报复我们家?不会要求我们家再为他做牛做马?” 虽然魏澈玉知道魏大根这辈子都考不上秀才,但是他娘不知道,所以这并不妨碍他借此让他娘下定决心让他读书。 魏母眉头皱了起来,最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松口道,“好,裕子你想读就读吧,我让你爹问问附近有什么好的私塾,但是你要答应我,如果身子受不了一定不要强迫自己,娘并不需要你出人头地,只希望你开开心心。” 然而让魏澈玉没想到的是他读书的最大阻力竟然来自于他爹,正常来说,只要不涉及祖母的事情,娘决定的事情,一般来说爹也会同意。 可是拿着药酒回来的魏父闻言却激烈反对。 “不行!”魏父把药酒放在木桌上,断然拒绝,“我不同意!” “孩子他爹,为什么?只是让裕子去试试,如果他身子受得了,即使考不上,但会识字以后也能帮人写写信或者做教书先生来赚取银钱,这不是很好吗?” “我不放心,孩子他娘你知道私塾是怎么样的吗?” “育人教书的地方?” “……这也没说错,”魏父解释,他回忆从前陪着兄长去私塾的经历,“可是也是欺凌频繁的地方。” “还小的时候,我跟过兄长去过私塾,见过他被先生打掌心,罚站,被同窗欺负。” “一开始我以为是兄长做得不够好,读书不认真才被先生罚站打手心,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兄长拿不出额外的银钱讨好先生,所以先生看不起兄长,特意针对他。” “不一定所有的私塾先生都是这样,我们探听好一点的私塾给裕子去读就好啦,”魏母并不觉得这是大问题,“而且只要我们努力一点,我们也可以拿出额外的银钱讨好先生。” “并不止这些,”魏父摇头,“我不知道其他私塾是怎么样,当年兄长读的私塾里面的学子都住在镇上,家境估计都不错,只有兄长是村里出来的,所以在里面备受歧视,兄长性子变得如此自私自利我想与他当年在私塾被欺负的经历有关。” “爹你怎么会陪着大伯去上学?”魏澈玉疑惑,“祖母竟不需要你帮助农活?” “因为你大伯子要求的,一般他的要求你祖母都会听。” “……”魏澈玉知道祖母偏心,只是没想到从小就偏心成这样,“那大伯子为什么让你陪着去上学?” 他能说是因为兄长被人欺负,所以找人跟他一起挨揍,分担一下吗? 不能。 所以魏父尴尬地笑了一笑,“没为什么,可能不适应私塾所以需要人陪伴吧。” 魏澈玉知道魏父没有说实话,联想到魏父反对的理由,他道,“爹,并不是所有的私塾都是这样的,我们探听一下先生和学生品德都比较好的私塾,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的。” “这东西不是探听就能探听到的,表面功夫谁不会做?到时候你进了狼窝受欺负了怎么办?” “那我保证如果受欺负,第一时间跟你们说。” “然后你就退学不读了?” 魏澈玉一默,退学是不可能的,转私塾家里也拿不出多一笔的束?。 但是魏澈玉可以肯定自己不会受欺负,并且只会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但是爹娘不会相信的。 “没人看着你,我还是不放心,”魏父担忧,“万一他们扔你下水,大冷天把你锁在柴房,你的身子可承受不起这些万一。” 魏澈玉想说服魏父,可是魏父因为担心魏澈玉的身子怎么也不肯松口。 坚持的魏澈玉,为难的魏父,举旗不定的魏母。 魏蓁蓁挠了挠后脑勺,发问,“爹娘,我陪着裕子哥上下学如何?你们就不需要这么头疼了。” 魏母反对,“不行,这样太麻烦蓁蓁你呢!” “不会啊,我在家待着也没事情干,能帮你们看守着裕子哥,我觉得很开心。” 看守?!什么破形容。 魏澈玉黑线,他并不想魏蓁蓁跟在身边,但是这是唯一能让爹娘安心的做法,所以他最终也没有跟着反对,沉默地表示赞同。 魏父闻言心动了,儿子能读书这是好事,不管考不考得上状元举人,会识字以后的生活也会好过一点,他唯一担心就是儿子的身子,如果有蓁蓁这样武力爆表的守着,魏父觉得在私塾只有儿子欺负人的份,肯定不会有人能欺负到他们。 “如果裕子真的想上私塾,那么我希望蓁蓁能在旁护着,不过不需要蓁蓁你守着,你跟着裕子一起上私塾。” 魏蓁蓁和魏澈玉同时愣住了。 “孩子他爹你在说什么胡话?难道现在有私塾收女弟子?” “蓁蓁还小,让蓁蓁女扮男装上私塾就好,旁人看不出来的,”魏父心中已有详细的计划,“她虽然是女孩子,但是以后会识字也是好事。” 魏母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这……” “爹,家里的银钱够交两份束?吗?”魏澈玉可以接受上下学时有魏蓁蓁陪着,但是那是在外面陪着,而不是整天贴身陪着,但是他不能明确反对,只得婉转让爹娘打消这个念头。 “够的,只要你不生病,这半头熊足够支付两份束?并还有剩余,”魏父一脸的恳切,“所以裕子,你真的要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只要你不生病,家里绝对够钱用的。” 魏澈玉:“……” 确认过,是亲爹无疑。 8.第七章 魏澈玉最终还是同意了让魏蓁蓁陪着他一起上学的决定。 他虽然不喜魏蓁蓁陪着,但是他更不喜让爹娘为难和担心,其实也是他的问题,目前的他无法让爹娘放心。 魏澈玉其实并没有像魏父魏母那样担心过自己的身子过,上一世他被拐卖进宫,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身子虽然依然虚弱,可是再也没有大病过。 所以魏澈玉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子,上一世经历过那么多痛苦磨难他依然好好的,这一世在爹娘的守护在长大,他的身子只会更加的好。 魏父魏母同意让魏澈玉考科举后,就开始留意附近的私塾。 现在的私塾通常是某个秀才觉得往上考也无望,抱着倒不如挖掘培养有潜力的学生的目的所开设的,如果有学生真的能考到进士当官,他也可以有名望了,并且开设私塾还能赚取生活费,可谓一举两得。 只是秀才少,死心不再往上考的秀才更少,所以在牛尾村附近的私塾只有三家。 当年魏大根就读过的私塾魏父是完全不考虑的,虽然那是离家最近的一间私塾。 另外两家,一家名气很好,但是束?高昂,半头熊瞎子卖出的银钱才足够一人的学费,另外一家在镇上,从家里出发要走路一时辰才能到达,距离太远。 如果只有魏澈玉一人就读,魏父是倾向于名气很好但是束?高昂的那一家,但现在多了一个魏蓁蓁,魏父即使想送两人去这家就读也有心无力。 “那我就不读,在学堂外守着裕子哥就好。”魏蓁蓁提议,她对读书不感兴趣,她只对让魏父魏母开心的事情感兴趣。 魏父摇头拒绝,“还是那一句话,裕子一个人我不放心,所以蓁蓁你也要跟着。” “那就去镇上的那间就读,我可以背着裕子哥上下学,这样裕子哥就不会累到了。” “不行!”魏澈玉断然拒绝,即使魏蓁蓁现在还是孩童,但他依然不想被她碰到,之前那一次是形势急迫,他没什么好计较,反而还感谢她,但并不代表他就接受她的碰触,“除了这三家私塾,不是还有其他童生开设的,专门启蒙孩童的私塾吗?” “那些质量不好。”魏父道。据他了解,如果一家人决定供孩子读书考科举的话,是绝不会送小孩去童生开的私塾里启蒙,因为这会耽误孩子,往往是只求孩子能识字以后做一下账房先生的家人才会把孩子送去童生开的私塾,毕竟童生开的私塾收费低廉。 魏澈玉:“无所谓,爹,就找一家离家最近的、童生开的私塾就好。” 他又不是真的需要启蒙的学童,在朝廷爬滚摸打多年,科举该具备的学识他早已学会,现在欠缺的只是让世人知道他开始学习的背景,不然无法解释为何一个此前从未学过识字的稚子突然具备科举的学识。 魏母道,“不行,要读就读最好的。” 魏澈玉没有态度强硬的让爹娘妥协,而是换个角度温和地说服他们,“娘,你们想让……小妹跟着我一起上学,可是一般来说,私塾是不让女子就读的,即使我们隐瞒小妹的性别让她女扮男装上学也没用,因为村里的人早已知道小妹的性别,除非我们一家搬离这里。” 例如搬到镇上,附近没有认识他们一家的左邻右舍,可是这并不现实,他们家的收入来源主要靠魏父打猎所获,而打猎的场所都在乡下,真搬到镇上他们一家就少了主要的收入来源,之后也无力支付在镇上的居住消费。 魏澈玉继续道,“童生开的私塾要求不严谨,只要有学生他们都会招收,毕竟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培育学生,只是为了赚取生活费,即使发现小妹是女子,只要我们交了学费,肯定不会管的。” 最终魏父魏母被说服了。 此后魏父和魏母早出晚归去了解童生开的私塾,即使是童生开办的,他们也想把最好的给到他们的孩子。 魏蓁蓁留在家里看护着魏澈玉。 魏蓁蓁虽然年纪小,但因为她力大无穷并且一直以来都表现得乖巧懂事,魏母也拜托邻居照看,所以魏父魏母并不担心他们两个小孩在家。 魏澈玉醒来的时候魏父魏母就不在家了,穷苦人家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睡到自然醒来,即使是小孩子也不行。 正常人家卯时就要起来,天还没全亮就开始下地干活了。 但因为魏澈玉身子虚弱的原因,魏父魏母从不管他起床的时间,所以魏澈玉醒来的时候已是辰时,天已大亮,阳光零零碎碎地照耀着大地。 他推开木门,门外坐着魏蓁蓁,此时正津津有味的看着蚂蚁搬家。 见到他出来,魏蓁蓁拍拍膝盖,站起身道,“裕子哥,你醒了?我去把粥端给你,刚好还热着呢。” 魏澈玉愣了一下,之后摇了摇头,轻声漫语地说,“不用,我待会儿再喝。” “哦。” 魏蓁蓁闻言没有多话,蹲下身继续津津有味的看着地上的蚂蚁。 魏澈玉:“……” 魏澈玉也不再理会魏蓁蓁,而是走到庭院打算晨运。 上一世他权势滔天之时,无数御医为了讨好他,纷纷向他传授了许多家传的养生之道,其中有一道是每天早晨起来打一遍养生太极拳,这一道魏澈玉觉得是最有用的,所以这一世,魏澈玉打算保持这个习惯。 庭院四周黄土泥切成的围墙,围墙很低,大人只要踮起脚尖就能探头看到庭院里的情形,但他家的庭院建在内里,只要不特意绕过来,一般是不会有人看到他在撒拳的,再加上现在已辰时,大人们早已下农田也不会有人在路上走动,魏澈玉唯一担心的是…… 他抬眸看向蹲在地上的魏蓁蓁,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蚂蚁身上,仿佛忽略了他一样。 魏澈玉轻轻地收回视线。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忽略他,不管她会不会对他突然就会撒拳的行为表示怀疑,魏澈玉也决定继续保持晨运的做法。 魏蓁蓁跟着他上学的决定注定了他身上许多怪异之处会被她发现,即使现在没发现,之后她也会发现,所以从一开始魏澈玉没打算对魏蓁蓁特意隐瞒什么,他打算等她发现怪异之处惊恐不安打算向大人诉说的时候,威胁利诱她不准多言。 然而事实证明,魏澈玉想多了。 当他行云流水的撒完一套太极拳,魏蓁蓁脸色平淡,毫无惊奇地抬头问道,“裕子哥,现在可以喝粥了吗?我去温热给你,再不喝,对你身子不好,爹娘会担心的。” “……” 魏澈玉沉默地点头。 闻言魏蓁蓁开心地奔向灶台,一边奔一边开心地道,“爹娘肯定开心裕子哥按时吃早饭,太好了。” 魏澈玉:“……” 白粥是魏母一大早熬好放在灶台上的,此外灶台上还有几个馒头,是他们俩的午饭。 因为粥和馒头放在镬里盖着,所以魏蓁蓁端过来的时候,白粥依然是温热的。 魏澈玉食用完后,正准备起身清洗碗具,魏蓁蓁先他一步夺过他手上的碗具道:“裕子哥,我来洗,你不要碰水,水太凉了,万一你凉生病,爹娘会担心的。” “……” 忍住,忍住。 别在意她为何如此没有眼色,这是他爹娘在意关心的小孩。 别生气! 起码她没碰触到他。 这就够了。 魏澈玉面无表情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用完早饭后,魏澈玉在庭院一边漫步消食,一边回忆上一世的经历,回忆是否有什么重大消息这一世可以利用的。 而魏蓁蓁继续蹲在地上逗弄着蚂蚁,乐不可支。 两人谁也没搭理谁,却莫名有种和谐温馨的氛围。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 正午时分,阳光猛烈,魏澈玉不能在外散步,只得回房待着,以免中暑。 可是没有书籍,他看不了书,没有笔墨,他写不了字,待在屋里只能对着空中发呆打发时间。 可是魏澈玉并不是能闲下来的性子,呆着呆着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同屋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屋子里没有蚂蚁可以玩乐,但她似乎并不在意,很快找到新的乐趣,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几块石头放在木桌上,拿着石头不停地摆出各个形状,对此她也能玩得乐不可支。 一整天自娱自乐,除非必要不会主动打搅他。 对他的行为举止从来没有好奇过。 可是魏澈玉从来没有忘记当他醒来后,对她说过的话,表现出来的异常,然而确保爹娘安全后,她仿佛遗忘一样,没对他当时的表现表示惧怕,甚至没有疑惑不解。 魏澈玉并不觉得因为她还是小孩子,所以忘性大,并不觉得因为她还是小孩子,所以没有察觉出他当时话语的奇怪。 毕竟小孩子也是可以很聪明的。 而魏老太事情的表现也证明她并不蠢。 可是…… 她却毫无异常。 魏澈玉眸光微闪,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底的幽深。 9.第八章 天色渐黑,村庄慢慢开始安静下来。 因为舍不得油钱,大多数庄稼人天黑后就回房睡觉,并不会在屋内点燃油灯。 所以魏父魏母两人是摸黑回来的。 两人没想到会弄得这么晚,并没有随身携带油灯,幸好今晚的月光还算明亮,道路还算清晰可见,两人一路平安到家。 原以为家里的两个小孩早已上床睡觉,没想到走进家里的庭院就见到两道黑漆漆的身影坐在门廊下。 魏母怀疑地喊道,“裕子?蓁蓁?” “爹、娘,你们终于回来啦?” 其中一道黑影惊喜地回道,是魏蓁蓁。 她站起身脚步轻快地跑到魏母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看对方是否有受伤。 魏母皱眉,“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我和裕子哥好担心你们,所以睡不着,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 闻言魏母松开眉头,脸色软化下来,叹道,“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要等我们,小孩子要早睡早起。” 魏蓁蓁乖巧地点头:“嗯。” “爹娘,你们怎么弄得这么晚?”魏澈玉也走了过来,重复问道。 魏父解释,“看了几家学堂,有些路程距离甚远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看得如何了?找到合适的吗?” “嗯,在隔壁村,我们事先跟夫子说明了你和蓁蓁的情况,那夫子依然同意教导你们。” 闻言魏澈玉并不意外,童生开办的学堂对学生质量没任何要求,只要有人来读可以增加一些收入就好了,而因为慕名求学的学生很少,所以他们收取的束?低廉,往往一斗米或者十文钱就能入学,只是教学质量别指望太好,。 魏父魏母做事干净利落,一旦确定了学堂就当场交了束?,所以魏澈玉和魏蓁蓁两人第二天就可以上学了。 清晨炊烟袅袅,在一片鸡鸣狗吠声中,魏母忙着准备早饭,打包孩子午饭,魏父和魏蓁蓁在一旁打下手。 “烙了四块饼,你们每人两块,如果不够吃回来跟我说,明天我再弄多一些,”魏母把烙饼摊冷放进一块干净的布里包着。 魏蓁蓁顺手接过,然后道,“嗯,我也会留意裕子哥是否有乖乖吃完。” 魏母笑颜逐开,赞扬,“蓁蓁真懂事,会帮娘看着兄长。” 刚踏进厨房听到这番对话的魏澈玉:“……” 第一天上学,魏父魏母一起带着魏澈玉和魏蓁蓁去学堂,让他们认路。 考虑到魏蓁蓁的武力值,他们俩是完全不担心孩子们的安全的。 魏澈玉和魏父走在一起,魏母和魏蓁蓁走在他们身后。 今天魏蓁蓁穿着男孩子的衣衫,衣衫是魏澈玉的。 虽然魏澈玉是男孩并且年龄比魏蓁蓁大,但由于长期生病营养不良,身子比同龄人瘦弱多了,所以魏蓁蓁穿魏澈玉的衣衫非常贴身。 女扮男装毫无违和感,与魏澈玉并排走在一起就像两兄弟,只是让人分不清谁是兄,谁是弟。 大概走了二刻路程,他们就到达夫子家里。 夫子姓洪,已年过半百,性格木讷憨厚,自知考取秀才无望便在家开设一间学堂,招收附近的孩童教导他们识字。 魏母介绍道:“洪夫子,这是我家的孩儿,这是裕哥儿,这是臻臻。” 洪夫子闻言迟疑了一会儿,说道,“魏大娘,你女……我想她需要改一个名字,在学堂这样喊的话很容易会被发现的。” 魏父点头赞同:“夫子有什么建议?” 洪夫子抚了抚他的胡须,冥思了一会儿,郑重道,“阿正,以后就叫魏正吧。” “好名字!”魏父赞叹,“不愧是读书人。” 魏母也在一旁大赞,“这么短时间就能想出一个好名字,果然是做夫子的人。” 魏澈玉:“……” 这名字不是音译的吗? 魏蓁蓁也觉得有点奇怪,魏正这名不就是她魏蓁蓁这名少喊一个字吗?有什么区别? 但见魏父魏母如此赞赏洪夫子,纷纷赞美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名字,于是她也跟着用佩服赞叹地目光看着洪夫子。 夫子好棒好厉害! 她用眼神恳切地把这个意思表现出来。 洪夫子沐浴在这些佩服的目光中不禁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同时对这一家人大有好感,觉得他们真有眼光。 魏澈玉:“……” 你们开心就好。 寒暄了一会儿,魏父魏母郑重其事地拜托夫子帮忙照顾后便离开。 洪夫子带着他们俩来到学堂。 学堂在夫子家里的书房里,这样省了场地费也方便教学。 魏澈玉他们进去的时候,已有三个小孩子在里面,乖巧地坐在一张长长的木桌前,年龄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大,纷纷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们。 洪夫子为彼此介绍一番后就安排他们俩入座,由于长木桌已安排了三个人使用,再挤两个人就会很拥挤,于是便让魏澈玉魏蓁蓁两人另外单独坐在一个椅子上。 “你们俩第一天上学还不识字,也不需要桌子,就在椅子上听着夫子说话就好,夫子读什么你们跟着读什么。” 魏澈玉和魏蓁蓁同时点头表示明白,即使接下来几天夫子依然没有安排桌子给他们,他们也没有不满。 前者无所谓有没有桌子,反正他并不需要启蒙,后者对识字不感兴趣,来学堂只是为了照顾裕子哥让爹娘安心,所以也无所谓有没有桌子。 洪夫子的教学方式是每天对着书本练一遍,让他们跟着练一遍,然后指出书籍里的几个字,让他们描写出来然后死记硬背,不会跟他们讲解字的含义所以更不会讲解诗句的意思。 而对于布置的作业,学生默写不出来或者记不住,洪夫子也不会有任何惩罚,仿佛看不见一样又开始教新的字。 魏澈玉上了一个月的课感觉就是,够简单够粗暴。 学生还没吸收好旧的知识,新的知识就开始传授,也不管大家是否能学会。 魏澈玉庆幸自己不是真的需要启蒙的孩童,不然十有八九在这种的教学方式下他也学不会。 每天回到家,魏父魏母都会询问他们学的怎么样,是否有被欺负。 魏澈玉每次都表示学得很好,没有被欺负。毕竟条件好一点的家庭都会选择秀才家开办的私塾,而付不起高昂的束?又想自家孩子走科举之路的家庭才会选择童生开办的学堂,所以彼此家庭环境差不多,不会有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事情发生。 而魏蓁蓁每次也表示学得很好,夫子教得很好,完全没有问题。 魏澈玉:“……” 真心的吗? 魏父魏母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因为两个孩子同时表示学习上没有问题,所以他们没有怀疑,只以为真的找到了好夫子,所以把两个孩子都教得很好,于是纷纷赞叹自己的好眼光,能找到这么好的夫子给孩子们。 魏澈玉:“……” 还是那句你们开心就好。 入读学堂第二个月,因为有一个孩童退学不读,魏澈玉和魏蓁蓁终于得以碰到桌子了,跟着另外两名孩童一起坐在长桌子前。 洪夫子没有特意安排座位,但落座时,魏蓁蓁自觉坐在中间,在最外边留出一个大空位给魏澈玉坐,让其他两名孩童坐在她的另一侧。 魏蓁蓁这个行为自然大方,仿佛她坐在中间的决定只是随意而为的。 魏澈玉深深地看向魏蓁蓁,后者回以他疑惑的眼神。 “裕子哥怎么呢?怎么还不坐下来?” 他微怔了一下,低声回道,“没什么……”是他想多了吗? 众人落座后,洪夫子开始对着书籍读着。 魏澈玉心不在焉的听着,眼角余光打量着身旁的人,只见她认真专注地看着前方,小脑袋随着夫子的读书声一晃一晃,然后声音清脆悦耳地跟着读出来。 她并不在意能不能读书,但是非常听从大人的话,所以上课认真,魏澈玉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开小差,打瞌睡或者走神。 在洪夫子这样教书粗暴的课堂中,魏澈玉看过其他两人还有已经离开学堂的那人走神过,而他曾经也尝试过让自己认真听洪夫子读书,但是不得不说,即使他的灵魂已是成熟大人的灵魂,在洪夫子枯燥乏味的读书声里,他还是会不小心走神,即使他内心曾暗示自己一整天要做到认真听讲。 可是他从来没有发现魏蓁蓁走神过,有那么几次课堂,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过魏蓁蓁,发现她真的全程认真专注地听着洪夫子讲课,不得不说这样的魏蓁蓁令他觉得神奇。 但魏澈玉没有问过魏蓁蓁怎么做到,应该说在学堂里,两人独处的时候,非必要的交流,他很少和魏蓁蓁交流,而他发现,魏蓁蓁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排斥,很少找他搭话,也不会主动打搅他。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巧合还是她真的心思细腻,搬到长桌里上课的后,即使共用一张长桌,大家挨得很近,但魏蓁蓁的身子从来没有碰触到他,连手指不小心的碰触也没有…… 魏澈玉不禁轻轻勾起嘴角。 突然觉得, 有趣…… 10.第九章 秋天到了,天气慢慢冷了起来,但是牛尾村的村民们的心却热了起来,只因今年的庄家收成实在太好了。 田野上金黄的稻子在秋风的吹拂中像波浪一样荡着,这副美妙的场景让村民们合不拢嘴,每□□气蓬勃的下地收割。 学堂也停课了,等秋收过后才继续开课,因为家家户户所有能用上的劳动力都要下地了,即使小孩也一样,要下地帮忙收成。 魏三根一家当年分家的时候并没有分到土地,所以这样繁忙的丰收季节,他们一家反而是最闲的。 魏老太便打上他们一家的主意,让他们帮忙秋收。 往年魏老太也会这么做,上门要求他们无偿帮忙下地秋收,只是今年大家闹僵了,魏老太不好上门命令他们帮忙。 “娘,你是长辈,怕什么?难道他们还能赶你出门吗?”魏四根悠闲地躺在椅子上扇着扇子,口吻不以为然。 “让我上门不就意味着我向他们低头?”魏老太憋着一股气,之前撕破脸皮她就等着魏三根一家来服软,毕竟再怎么样她也是他们长辈,闹僵了身为晚辈应该先低头缓和关系,没想到竟然一直没有动静,“果然是不孝子,当初把他们分出去是对的。” 魏四根却持不同意见,觉得当时不应该听大兄的话把三兄单分出去,以至于现在家里只剩二兄这一家劳动力,今年秋收丰盛,单靠二兄一家估计忙不过来,到时候一些好的稻谷只能烂在田里。 “你当时怎么不劝阻我们,”魏老太想想觉得有道理。 魏四根没好气道,“娘,当时你们在气头上怎么可能会听我的话。” 魏四根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反正不管有没有人干农活,家里也不会要求他干,也不会缺他吃的,所以他懒得理会这些,收起扇子站起身,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对着魏老太理直气壮的要求道,“好了,娘,我没钱用,给一些钱我吧。” “之前不是才给了你了吗?怎么现在又要?” “娘我现在是大人,跟友人时不时要应酬,那些钱哪够我花。” “你啊,什么时候才肯正经找一份活计。” “等大兄考到举人,还怕我没活计?到时候让大兄安排一份好的活计给我就好,”魏四根笑嘻嘻道。 从小到大,魏老太总是对他们说,家里的银钱首先供大根读书,以后大根会回报他们的,但魏四根并不相信,他觉得以魏大根的资历一辈子都考不上举人,只有魏二根和魏三根才那么傻,真相信魏老太的话傻傻的为魏大根做牛做马,但反正不是他魏四根做牛做马,而且还能从中得到好处,所以他从来没反驳过魏老太的话,反而还一副赞同的面孔。 魏四根拿着魏老太偷偷给的银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魏老太却下定决心去魏三根家一趟,让他们帮忙秋收,家里其他人都出去玩了,根本没人帮忙干农活,只能让三根他们家帮忙了。 魏老太觉得自己先低头了,魏大根一家理所当然要顺着台阶下,然后积极帮忙干农活弥补一下她肯先低头的宽厚。 魏澈玉和魏蓁蓁停课后就一直在家里待着,哪里都没有去。魏澈玉对出去玩没有兴趣,因为身子原因,他在村里没有要好的小伙伴,现在身子好多了,他也不再是过去那个需要小伙伴的小孩,他宁愿在家里把洪夫子念过的书默写下来。 笔墨很贵,魏父虽然买了一些给他们上学的时候使用,但是因为洪夫子没强制要求,魏澈玉见其他孩童用炭笔写字,所以他虽然带去了学堂,但是从来没拿来使用过,而魏蓁蓁不知道是何原因,也不拿出来使用,跟着他一起用炭笔写字,以至于洪夫子以为他们没有笔墨,让他们用炭笔在木板写字或者默读就好。 魏澈玉不用笔墨是因为觉得把笔墨花费在课堂的默写上很浪费,他打算用来把洪夫子念过的书默写出来,默写完之后还有剩余就默写上一世念过的书。 魏澈玉默写的时候通常在自己房子里,避着魏父魏母,而魏父魏母不识字,所以他们从没发现魏澈玉的异常。 在他们在家的时候,魏母偶尔会在家里照看他们,偶尔会陪着魏父去打猎,今天魏老太上门的时候,魏母正好在家,和孩子们享用完午饭正收拾着碗筷。 魏母面无表情地问道,“有事吗?” “三根呢?” “去打猎了。”魏母其实不想理会魏老太,但是再怎么说魏老太都是魏父的亲娘,她不可能关门不让魏老太进来。 “打什么猎?!现在家里这么忙,他不会主动回来帮忙吗?” 看着魏老太仿佛忘记之前的事情,一副彼此关系还是和睦的姿态。魏母沉默,对于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她不知道如何回应。 魏老太自顾自地说道,“算了,你在也行,快过来家里帮忙,之后等三根回来,告诉他明天不要去打猎,回家里帮忙。” 交代完后,魏老太就打算离开,见魏母没跟上来,训斥道,“怎么还不走?难道要我亲自扶你吗?” 魏母很想恶言恶语,但最终忍住了,只是冷笑:“不好意思,我们没空帮忙。” 魏老太语带不满,“怎么没空?你们又没有农活干!” 魏母敷衍地找借口,“孩子他爹要去打猎养家,我要在家照顾孩子,没空帮你们。” “打猎什么时候不能打?现在家里要他帮忙,帮忙完再打,”魏老太之前连眼角的余光的都没放在魏澈玉他们身上,见魏母提起才开始打量他们,此时才惊奇的发现,魏澈玉气色似乎好多了,身子看起来比之前健朗,“裕哥儿身子看起来很健朗,这段时间还有生病吗?” 魏老太这话是对着魏澈玉说的。 看着这样的祖母,魏澈玉低下眼眸,淡淡地回道,“没有。” “那很好,三根他媳妇你完全不需要在家照看孩子,孩子那么大了,完全能照顾自己。” 魏澈玉眸光暗沉,抬头正打算说什么,身旁一直状若背景版的魏蓁蓁弱弱地举手道,“祖母,我不舒服,我需要娘在家照顾我。” “小兔崽子,你是故意和我作对吗?” “我、我没有……”魏蓁蓁捂着肚子瑟瑟发抖,看起来一副小可怜儿的模样,“我头晕,我肚子痛。” 魏老太对于魏蓁蓁之前的举动依然记忆深刻,并不敢像之前那样小看她,对她喊打喊骂,她忍着脾气冷声道,“你确定你真的不舒服吗?我们魏家可养不起娇气的人。” 她语带威胁,“小心我让他们撵你走!” 魏母立即道,“蓁蓁是我的女儿,谁也不会撵她走!” 魏老太不满,“我不承认,我们魏家不养赔钱货,你别想我承认她!” “蓁蓁不需要你们养,婆婆你是不是忘记我们一家已被你单分出来了。” “分出来三根依然是我儿子,依然要孝敬我这个长辈,依然要听从我的话!你们别想不服从我的话,别想断绝这关系!不然我要告知宗族,打死三根这个不孝子。” 魏母气结。 魏澈玉握紧拳头,他并不怕祖母的威胁,只要他考取到童生,证明他有能力考举人,那么宗族如何都不会放弃他们一家,但他发现他能忍受别人对自己的辱骂打压,却无法忍受别人对他爹娘的辱骂打压,即使那人是他的亲祖母。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行动太慢了。 他不应该再潜伏下去了,一年的时间够了,他要加快行动。 魏澈玉上前,背对着魏母,眼神冷冽犹如千年寒冰看着魏老太道,“祖母,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魏蓁蓁非常有存在感地大声插话道,“娘,我肚子好痛,痛得好像大伯抛弃你们,让你们面对熊瞎子追赶的那一天一样,我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魏澈玉愣住了,他原本就是想把大伯陷害兄弟的事情说出来,从而让祖母有顾忌不敢再肆无忌惮的对待他们家,没想到魏蓁蓁先他一步把这件事情引了出来。 只是…… 这么明显真的好吗? 虽然是这么想,可是魏澈玉眼底不禁闪过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即使他不肯承认,但是内心深处,他觉得这样的魏蓁蓁有些可爱。 魏老太咬牙切齿地看着魏蓁蓁,她一直避开谈起这个话题,也不给机会魏母谈起,只想拿孝道压制他们,没想到魏蓁蓁竟然敢故意谈起,这一刻她很肯定,魏蓁蓁是故意和她作对。 魏老太脸色一冷,长辈打晚辈天经地义,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再收敛脾气,于是三步并两步就走到魏蓁蓁面前就想打人。 她动作突然迅速,和魏蓁蓁有点距离的魏母完全来不及阻止。 魏澈玉面色难看,不假思索上前挡住魏蓁蓁的身子,不让魏老太打到她,然而衣袖却被拉住,腰际处传来一股力道,一刹那间,他人已在魏蓁蓁身后。 是魏蓁蓁, 她碰到他了。 此时此刻,魏澈玉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想法。 11.第十章 说碰其实也不对,毕竟隔着衣服没直接碰触。 但魏澈玉发现自己第一反应并不是厌恶,而是产生她终于主动碰触他的想法,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自己首先产生的是这个想法,魏澈玉便被眼前的一幕震懵了。 只见在他身前的魏蓁蓁迅速抱住魏老太的胳膊,不让对方打到她,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鼻涕泪水横流,毫不犹豫地抹在了对方的衣衫上,那举动要多脏有多脏,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放开我!给我滚开!”魏老太厌恶地甩手,可是却怎么也甩不开魏蓁蓁。 “祖母祖母我错了,我错了,不要赶我走,不要打我,我好痛!”魏蓁蓁响亮的喊声把邻居惊了出来,也把路过的村民惊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 “呀?魏老太你怎么在这里?” “蓁蓁这孩子受伤了吗?” …… …… 土墙很低,村民们探头就能看到墙里的情况,看到魏老太在里面顿感惊奇。 三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他们还历历在目,自那以后魏家那边的人和魏三根一家没再来往的事情私底下在村里都传遍了。 “这里是我儿子的家,我为什么不能来?”魏老太理直气壮道,“还有现在我们在处理家事,外人勿看。” “哪有什么家事?!你就是来让我们去帮你们秋收干农活而已,”两个小孩这么给力,魏母觉得自己也要给力,“我们没时间帮,你却一定要我们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情去帮忙。” “这又怎么样?我是三根亲娘,有事要你们帮忙,你们去帮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别以为分家后就可以不管我这个亲娘!” “每个月该给的孝敬我们从没有少过,怎么就没管你们了,只是娘你这次的要求我们做不到啊,孩子他爹要打猎养家,孩子还小我要在家照看他们,哪有时间帮你们,”说完后,魏母状若不经意地提起,“我知道今年庄稼秋收好,但是家里的地全家劳动力下去帮忙肯定足够了,怎么还要我们家帮忙?难道大伯子和小叔子没下地吗?” 答案是肯定的,魏家向来只有魏二根和魏三根下地干农活,其他人仿佛土地家的少爷小姐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从不肯干重活,所以魏母是明知故问的。 魏老太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即使众人都知道她大儿和四儿从不下地干活,但只要没有明面说出,那么她就一副他们也有下地帮忙的样子,她这两个儿子并非好吃懒做的汉子。 但是三儿媳妇指名道姓,她想回避都不行,可是让她当众承认大儿和四儿没下地帮忙,她却让已经分家的儿子回来下地帮忙,那像什么话? 魏老太不怕众人指点,但她怕会影响大儿和四儿的名声,大儿还要考举人,小儿还没有娶媳妇。 魏老太咬牙,避重就轻地说:“怎么没有,但你也知道,大根要读书,不能天天下地,四根有事情要忙,所以家里劳动力不够。” “我们也有事情要忙啊,”魏母嗤笑,“孩子他爹要打猎赚钱养家,毕竟分家的时候我们一点地都没分到,只能指望打猎赚取收入,或者娘你会好心分一些地或者粮食给我们?让孩子他爹不需要那么辛苦去打猎?”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魏老太僵着脸不回应。 其中有些在土墙旁探头看热闹的村民唯恐天下不乱的打趣道,“对啊,魏老太娘,三根好歹也是你儿子,分一些地给他也是应该的,总不能让人家不打猎去帮忙你们家吧,那之后人家吃什么?你们给吃的吗?” 魏老太训斥,“这是我们的家事,你插什么嘴!?” “哎哟,是是是,是我多嘴了,”那人并不生气,反而笑脸嬉皮道,“反正你是长辈,想怎么为所欲为就怎么为所欲为,作儿子的只能受着。” 话语听起来像站在魏老太那一边,可是语气是满满的讽刺。 魏老太并不觉得自己做事过分,“我有错吗?当时忤逆长辈,只是被分家而不是赶出宗族已经是我仁慈了,这样的不孝子没资格分东西。” 魏母快被魏老太这番话气死了,此时此刻竟然还不忘黑孩子他爹一把,怎么有这样偏心残忍的娘?明明是他们做事过分,可是却倒把一耙污蔑她家。 见魏母似乎打算开始和魏老太开撕,魏澈玉拉住了魏母的胳膊,一脸虚弱的阻止道,“是裕子的错,如果不是我,爹娘就不会和祖母闹翻了。” 他咳嗽了几下,满脸孺慕地看着魏老太道,“祖母,请不要怪爹娘,他们都是为了我才这样,其实当年爹娘就不应该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就好了,这样爹娘就不会被祖母赶出家门。” 这话让魏老太进退两难,否认也不是不否认也不是,难道要承认自己是对孙子这么残忍的祖母吗? 魏澈玉说这番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魏老太陷入难听的舆论,魏老太名声再差也没用,当事人不在意旁人说话难听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魏澈玉要的是把魏大根拉下水,把魏老太最在意的魏大根拉下水,这样魏老太就会投鼠避器,暂时不会再找他们家麻烦,其实如果他早日暴露出读书天赋或者能早日考到童生,就不需要采取如此宛转顾忌的方法,直接让宗族帮忙压制魏老太就好,可是现在他没有暴露任何利益可以驱使宗族帮忙。 魏澈玉在村里给人的印象是体弱多病,但是乖巧懂事,待人温和礼貌,所以村民们对他印象十分好,觉得他是一个乖孩子。 见他在秋风中瑟缩着身子,乖巧地倚在魏母身边的模样,让围观的众人越发觉得魏老太真的太残忍了,这么乖巧的孙子也嫌弃,甚至想丢掉放弃。 魏澈玉想趁着这个氛围把不利于魏大根的话引出来,即使接下来的话语与他平时给人的形象不符合,也许会引起别人的猜忌他也顾不得了。 他不能看着亲娘受气。 然而不等他出声,魏蓁蓁突然插声道,“裕子哥,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一直以来,爹娘是凭自己能力照顾你的,也没有让祖母他们帮忙,所以也没造成他们困扰,我不懂祖母为什么要因为裕子哥你而和爹娘闹翻。” 魏澈玉只觉这把声音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动听,插话的时机和内容都太适合了。 他面上配合的露出仿佛不忍面对事实的表情,颤声阻止,“别说了。” 魏蓁蓁却继续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自问自答道,“难道是因为爹娘把自己赚到的钱都拿来医治裕子哥你的身子,所以祖母他们不满吗?” 是的是的,这是其实全村的人都知道的事实,众人心里纷纷闪过这想法。 “可是为什么要不满呢?爹娘又不是没有上交银钱给祖母他们,而且爹娘的银钱上交是最多的,为什么要不满呢?” 魏蓁蓁其实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的,因为这些事情是发生在她被魏父魏母买回来前,但现在谁也没有心思追究她怎么会知道,而是听着她继续疑惑道,“而且大伯不是童生吗?他为什么不出来主持公道?明明爹娘没做错,却被指责强迫分家出来,大伯以后不是要考取举人当官吗?我听说当官的要厚道仁义的,公正不阿,这样才能造福一方百姓,可是这样的大伯真的能考举人吗?连爹娘的事情他也没阻止。” 说到这里,她猛然惊恐反问道,“难道大伯认为这事是对的?” 爹娘哪里挖来的人才啊! 魏澈玉内心深深地感叹。 一番话既让祖母即使生气愤怒也不敢再剥削污蔑他们家,又把大伯陷于不仁不义之地。 好会配合,好会见缝插针。 如果可以,魏澈玉真想竖起大拇指给魏蓁蓁一个大大的赞。 人才啊…… 12.第十一章 魏老太无法回答魏蓁蓁的问题,最终避而不答找了个借口仓皇离开,不敢再用孝道的名义强迫他们回去帮忙下地。 虽然这次这番闹剧虽然依然是他们占上风,可是却没有让魏母觉得解气,而是让她觉得难受不安,忍不住开始想,再在村里待下去真的好吗?血缘这种想断也断不了,魏老太做事再过分他们也只能忍着,难道要天天当着村民们面前吵架,把旧事翻了又翻? 一开始村民肯定会可怜他们,可是次数多了还会这样吗?还会主动帮助他们吗?会不会麻木了?会不会避之不恐懒得再理会他们家的事情? 他们这次能用魏大根的名声威胁到魏老太难道之后都能威胁到吗? 魏母谢过帮忙的村民们,便带着孩子们回到屋里,见魏母表情不对,魏澈玉担心地问,“娘,你怎么呢?是被气到了吗?” 魏母摇头,“不是,我是在想……我们要不要搬到镇上。” 现在魏母不会在把魏澈玉他们当做小孩,有什么事情也会找他们商量,“裕子,蓁蓁你们怎么想的?” 魏澈玉疑惑:“娘你怎么突然像搬到镇上了?” “主要是你祖母那人……”魏母头疼,“我怕我们再也村里住下去,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次不帮忙没什么,难道可以次次不帮忙吗?以后村里的人会怎么看我们?” 魏澈玉其实很赞同搬到镇上生活的,但是爹娘担心的问题也是对的,离开村里他们没有收入来源,除非爹娘能在镇上找到工作,但是爹娘不识字,也没有人脉,所以找到工作养活一家的可能性太低。 魏澈玉有想过抄书赚取银钱来养活一家,但是他怕引起爹娘的怀疑,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能把字写得像练了十几年的人的字,所以最终还是压下抄书赚钱的念头,想其他办法。 魏父回来的时候,魏母跟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有自己的想法,魏父赞同魏母的决定,暗自打算以后去镇上卖猎物时,探听一下有什么工作可以做。 自那以后,魏父越发勤奋去打猎,以防以后在镇上找不到工作,现在打猎获取的银钱能让一家人在镇上居住更长一段时间。 而魏澈玉更加勤奋抄书,正确的说,是默书,对许多书籍魏澈玉已倒背如流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默写错误。虽然目前他并不打算抄书赚钱,但是反正闲着没事,现在抄着不卖可以积累起来留着以后卖。 魏父天不亮就出门打猎,魏澈玉宅在屋里抄书,魏母也天天外出打探消息,只剩魏蓁蓁闲在家里无事可做,不是守在魏澈玉房间外逗蚂蚁就是站在庭院吸收日月精华,不过魏蓁蓁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无趣,反而非常珍惜,吃饱穿暖的,不用挨饿,不用流浪。 “蓁蓁,蓁蓁,在家吗?” 突如其来的呼唤声打断了魏蓁蓁发呆,她站在庭院四处张望,在想现在回屋里是否来得及。 因为声音的主人是让她非常头疼的小伙伴。 魏蓁蓁很少出去玩,自上次魏澈玉落水后,她更是没再出去玩过,除非跟着魏澈玉。所以魏蓁蓁和魏澈玉一样,在村里基本没有玩得要好的小伙伴。 现在喊声的人算是魏蓁蓁比较好的小伙伴,但魏蓁蓁其实觉得自己跟对方并不好,只能算来往比较多,可是不知道为啥对方很喜欢找她玩,即使她沉默不回应,对方也一如既往地喜欢找她聊天。 见到墙头里跳起来时隐时现的人头,魏蓁蓁就知道她被看见了,果不其然,就听到小伙伴说道,“蓁蓁你在就好,开门让我进来。” 魏蓁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打开了门,但是并没有让对方进来,“有什么事吗?裕子哥在屋里休息,我们不要吵到他。” 花小妹点头,但她却无视魏蓁蓁拦住她的手臂,走进庭院,泫然欲泪对着魏蓁蓁道,“蓁蓁,我听说了你的事了,你真可怜啊。” 魏蓁蓁:“……” 就是这样,就是花小妹这样的态度语气让魏蓁蓁头疼不已并对她避之不恐。 花小妹跟她是住在同一条村的小孩,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作为中间的那个孩子,并且还是女子,在家里并不受宠甚至可以说忽略的存在,但花家父母跟魏父魏母关系不错,并且大家年龄差不多,所以魏蓁蓁跟她往来比较多,即使并不想搭理对方,鉴于魏父魏母与花家父母的关系,魏蓁蓁也只能忍受对方的纠缠。 但魏蓁蓁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可是不管她如何解释说明,花小妹仿佛听不见一样,只认定自己说的,就像现在这样。 “我只恨不能替你代过,他们怎么可以赶你走,这不是要你命吗!” “……他们没有赶我走,只有祖母想赶我走。” “蓁蓁你人真是太好,太善良了,可是也太懦弱了,不用为你的养父养母掩饰,我不会把你对他们的不满恐惧说出去的。” “……我没有,他们对我很好。” “唉,蓁蓁你啊,竟然被他们压迫到连背地里都不敢反抗,你真是太可怜了。” “……” 累觉不爱。 魏蓁蓁决定还是早日把小伙伴打发走,两人根本无法沟通,“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还是离开吧,裕子哥在休息。” 下意识里,魏蓁蓁觉得不能让人知道魏澈玉在屋里写字,所以她对外都说魏澈玉是在屋里休息。 “我没事不能来找你吗?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不是。” 花小妹喉咙一梗,随后用更加怜悯的目光看着魏蓁蓁,“天啊,蓁蓁你真的太可怜了,这家人都不让你交朋友。” “……” 魏蓁蓁无法冷脸赶人走,只好沉默。 反正她一直不回应,久而久之花小妹就会感到无趣然后自己走人的了。 鉴于花小妹声音不大,估计吵不到屋里的魏澈玉,魏蓁蓁心安理得站在庭院里继续发呆。 然而没等到花小妹的先一步离开,却等到了魏澈玉打开了房门。 花小妹首先发现他人的,惊喜地喊道,“裕子哥,你醒了?我吵到你了吗?” 吵死了,唧唧咋咋像一只烦人的苍蝇,自己吵不吵心里没点逼数的吗? 魏澈玉厌恶地想着,然而脸上却是露着温和有礼的笑容,礼貌地回应,“没有,我刚好醒了而已。” 花小妹以往很少见到魏澈玉。在她印象中,魏澈玉身子瘦弱,脸色总是白得像纸一样可怕,整个人仿佛随时就会晕过去。 许久未见,今天猛然一见她觉得对方变化似乎有些大,虽然看起来依然瘦弱,但是气色红润,乌发束着青色头巾,眼角泛着柔柔的涟漪,仿若黑曜石般漆黑的眼眸清澈晶莹,带着一股让她说不出的书生气质。 魏澈玉寒暄,“是来找……来玩的吗?” 花小妹看着看着不禁看入迷了,等她回过神,发现那如黑曜石漂亮的眼睛看注视着她,忍不住红着脸低下头,所以她并没有看到当她低下头后,那温柔的眼神瞬间布满厌恶。 “嗯,来找蓁蓁玩,好久没见她了。”花小妹羞涩地回应。 魏澈玉点点头,指了指屋里,“那我不打搅你们了。” “不打搅,裕子哥我们一起玩吧。” “……不了,”魏澈玉语气玉满含歉意,“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忙。” “裕子哥要忙什么?我可以帮忙你啊。” “……” 怎么全天下的孩子不能像魏蓁蓁这样知情识趣,这样的善解人意。 抄书时听到门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虽然听不清内容,但是魏澈玉一听就知道说话人不是魏蓁蓁,不是那个只要和他独处总是安静如鹌鹑的魏蓁蓁。 有时候魏澈玉会想,魏蓁蓁是面对除了魏父魏母外的所有人都安静如鹌鹑,还是因为她细心地发现到他不喜欢身边吵闹,所以她才那么安静。 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原本让他觉得会是麻烦和厌恶的魏蓁蓁,现在反而让他觉得是舒适的存在。 有她在,魏澈玉觉得自己生活方便从容很多,很多事情没等他自己想办法解决,她已经帮他掩护好。 看,就像现在这样,仿佛能感觉到他的抗拒,于是便插话。 “小花,我们帮不上忙的,不要打搅裕子哥了,我们出去玩吧。”话落,魏蓁蓁仿佛看不见花小妹的抗拒,拉着她的手把她拖到门外,然后碰的一声把木门关上。 但魏蓁蓁并没有走远,就站在大门外,因为她要守着魏澈玉,反正只要挡在门口不让花小妹进门就行了。 所以她天真无邪地道,“我们就在这里玩吧,不要进去了,你想玩什么?玩吧,我看着你玩。” 花小妹:“……” 庭院里,依然停留在原地的魏澈玉,听着门外的对话,内心因为花小妹而起的阴郁暴躁的情绪一扫而空。 他不禁低声笑了笑,眼睛里闪动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暖笑意。 13.第十二章 秋收过了,冬天慢慢的来临,白雪慢慢覆盖大地,滋润着泥土,家家户户开始烧煤取暖,虽然烧煤耗费银钱,但因今年秋收丰盛,所以每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只除了魏家。 魏老太唉声叹气的躺在暖坑上,时不时捶着胸口,“今年收成那么好,可是我们家收入却没比往年高多少,气死我了。” 因为缺少劳动力,魏老太只能雇佣外人帮忙务农,把多余的粮食卖掉扣除今年支付的雇佣费,发现收入并没有比往年高多少。 “三哥太过分了,竟然不肯回来帮忙,不然我们家今年怎么可能这么少钱,”魏来春不满。 “三弟真的太没人情味了,即使分家了,大家也是一家人啊。”魏大根也非常不满。 魏四根对此却没什么感觉,他只关心一件事,“娘,今年的钱够我用吗?你可说过要给多一点钱我的哦,我有一个友人打算引荐一个大官让我结交,可不能少了我这笔费用。” 魏来春也赶紧道,“娘,还有我哦,我可不管哦,你答应过要给做两套新衣裳的。” 魏大根倒没作声,因为他的日常花费他娘绝不会少他的,所以他并不需要出声争取提醒。 魏二根也没有作声,不过他是因为作声也没用,家里赚取的收入都不会花在他身上。他不敢不满埋怨,只是替自己的孩儿伤心,因为他这个做爹不被重视,连带他的孩儿也不被重视,唉…… 魏老太抚着额头只觉头疼不已,她以为今年收入会好很多,所以他们的要求都一口答应,没想到收入其实并没有比往年好多少。 “我知道了,别吵,不会少你们的了,”虽然这么说,但是魏老太心有点虚,想到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窘境三儿,她气就非常不顺,“三根这人以后不能靠了,我当作没有生过这孩子,太冷血了。” “娘,别气,为这种人气坏自己不值得,”魏来春安慰,“三哥都不知道怎么想的?真以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就有依靠吗?也不看看他那个儿子身子如何,能不能长大成人都是问题,到时候可不要回头求我们原谅收留。” “那是你侄子,说什么胡话,”魏老太呵斥,虽然她为人偏心,不满三儿一家,但是没狠心到诅咒自己亲孙子活不长。 魏来春大感委屈,“娘,我是替你不满,我又没说错,三哥就因为他那个儿子跟我们闹翻的,他也不看看裕哥儿那身子,万一有什么意外,三哥家的东西最后还不是要回我们家,毕竟三嫂多年也无所出了。” 因为魏老太不想再谈论这事,话题很快就转到其他地方去了,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谁也没留意到魏大根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同一时间,在村里家家户户待在家里过冬的时候,魏三根一家却外出往镇上赶路。 坑坑洼洼的泥石路,使得行走的牛车摇摇晃晃、颠颠簸簸得让人十分不舒服。 牛车上,魏母紧紧的挨靠着魏父,手心捂着嘴巴呼气取暖,魏澈玉坐在她的对面,魏蓁蓁坐在她的斜对面。 魏母看了看冻得人牙齿直打冷颤,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团的天气,再看看对面在如此天气中却保持正襟危坐姿势的她家的儿子,忍不住担忧道,“裕子,你没事吧。” 魏澈玉以为母亲担心他的身子,便安抚道,“娘,我没事。” “你……不冷吗?” “……我还好。”魏澈玉其实也觉得冷,但上一世的经历让保持仪态的意识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了,所以他做不出缩成一团的行为。 “你身子受得了吗?过来娘这里,让娘抱着你,这样会暖一点。”魏母挣脱魏父的怀抱,张开手想让魏澈玉过来。 魏澈玉不动声色地躲避了一下,坚定地拒绝:“不用了,娘,我不冷,不需要。” “是不是抱住娘你觉得不好意思?”魏母问,“要不,你抱住蓁蓁?反正你们都是小孩子。” 魏澈玉:“……” 魏蓁蓁听话地转头,弱弱地问道,“裕子哥,需要吗?” 魏澈玉脸上温和的笑容顿时一滞,他僵着笑容道,“不用,我不冷。” 魏蓁蓁也没坚持,无所谓地点头表示知道了,反正她也是为了在爹娘面前表现一下而已。 这时魏母突然问道:“那蓁蓁你冷吗?需要抱住你裕子哥取暖吗?” 这一次轮到魏蓁蓁表情僵住了,她弱着声音回道:“娘,不用,我不冷。” 见到这一幕魏澈玉忍不住笑了笑。 虽然天气寒冷,但是他内心却觉得无比的温暖,是上一世他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温暖。 “真的吗?”魏母怀疑,“其实这么冷的天气你们俩小孩真不应该跟着出来,好好待在家里不是更好吗?” 魏澈玉:“娘,我想去书肆看看。” “等天气转暖的时候再去不也一样?” “反正在家也没事做,也许能淘到一些便宜的书籍,我听先生说书肆时不时会有价格低廉的书籍出售。”这当然是谎言,是魏澈玉去书肆逛的理由,不过魏父魏母对这些并不了解,所以丝毫没有怀疑。 牛车很快就到达镇上了,魏父谢过赶牛师傅,付过车费后,便打算去客栈把猎物卖掉,魏母因为不放心孩子们所以打算跟着去书肆。 “娘,你跟着爹去客栈就好,你不是想探听消息吗?我在书肆里面等着你们回来,这里很安全,不会出事的。”魏澈玉劝道,他并不想母亲跟着,这样不方便他打探消息。 这一次跟着来镇上他就是想探听一下抄书的行情,想了解哪几种书籍价格最高,收购量大,这样方便他回去抄书。 魏母犹豫了一会儿,在书肆的门□□代道,“那你们保证不要走出书肆,在里面等着我过来。” 魏蓁蓁点头,“娘,我保证会看好裕子哥的。” 魏澈玉:“……” 喂喂喂,反过来吧,他才是兄长好吗? 然而在魏母心里,魏蓁蓁的话份量明显比较重,听到魏蓁蓁的话语后,魏母没再犹豫,利落地离开了。 魏澈玉:“……” 不知道是否因为是冬天,书肆里面没有人,魏澈玉他们进去的时候,只有不知道是老板还是伙计的人坐在柜台旁,见到他们进来,站起身立马呵斥:“哪家的小孩子?这里不是你们玩乐的地方,快出去。” 魏澈玉拱手作揖:“不好意思,先生,我们不是来玩乐的,我们是想替家里的兄长询问,贵铺是否收手抄书。” “你们兄长是想抄书挣钱是吗?” “是的,所以想知道贵铺收哪些类型的书。” 书肆老板指着靠窗的一架子书道,“这一排的书都收,不过你们看不懂的,下次让你们兄长自己过来问吧。” 魏澈玉走进那一排书架,指着上面道:“是《三千经》和《论学之道》之间的书都收吗?多少银钱一本?这些书籍收的价格都一样吗?” 书肆老板大感惊奇,看着面前两小孩的衣着,单调的长袍土布,一点都不像读书人,更像农家子弟,没想到竟然识字。 于是他来了兴致,细心地讲解道,“看字体,如果写得好的,抄的字数多,那么一两银子都有可能,但如果字写的一般,即使抄的字数多,可能也就值十文钱或者更少。” 魏澈玉把衣袖里藏着的纸张拿出来,打开展示:“这样的字体呢?抄《周始左传》这本书。” 《周始左传》是那架子上字数最多的书籍。 书肆老板忍不住大赞,“好字!” 看着纸张上那漂亮整洁的字体,他的态度更加的缓和,轻声地说:“小兄弟,你回去告诉你兄长,如果之后的书都是这种字体,我按最高价收了,如果是抄《周始左传》,我可以给到一两银子。” “好的,我回去告诉兄长。” 魏澈玉把纸张重新收回进衣袖里,随后继续问书肆老板一些问题,书肆老板都耐心地一一回答。 魏澈玉并没有留意到在旁一直安静听着他们对话的魏蓁蓁,眼神越听越加明亮,等他结束问话后,回头就见魏蓁蓁用小狗般渴望的眼神看着他,充满热忱的问道:“裕子哥,抄书真的能赚那么多钱?” “……是的。” “我也可以抄吗?” 魏澈玉看着面前那闪亮的眼神,竟不忍打击,于是他宛转地回应:“可以,但是老板说要字写得好的,写得丑他们不会收。” “我可以练啊,到时候你看看可不可以。”说实话,魏蓁蓁对读书写字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听到可以挣钱,可以帮爹娘减轻负担,此时此刻她对读书写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 魏澈玉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下意识竟然不是找理由拒绝,而是思考这个可行性,即使这个可行性耗费时间耗费金钱耗费他的精力,并不是最佳选项,但是想到是她想去做的,他竟然觉得是可行的,想让她去尝试。 魏蓁蓁没有发现魏澈玉的复杂心绪,见到他点头应承,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睛兴奋地弯起来了。 14.第十三章 魏父魏母找过来的时候发现两小孩都乖巧地站在书肆门口等他们,并没有乱跑乱动,远远看去,真的乖巧得让他们心疼。 “怎么样?有买到合适的书吗?钱够吗?不够爹娘这里有。”魏母上前想牵起他们的手,看他们冷不冷。 魏澈玉下意识闪开了,魏母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起什么想法双手就同时被抓住了,思绪随后也被打断了。 “娘,你的手好冰,是不是冷到了?” 是魏蓁蓁,她紧紧地抓住魏母的手,时不时揉搓一下,似乎担心魏母冷到了。 真是贴心的小棉袄。 魏母眉开眼笑,被魏蓁蓁暖到了,握了握掌心上那圆圆胖胖的小手,肉肉的,暖暖的,像家里的棉被一样软绵绵的,手感真好。 她心想,万一以后蓁蓁瘦不下来,那就靠着肉感吸引人吧,她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能让蓁蓁晒黑,不能让她碰粗糙的活,以免伤到皮肤。 曾经魏母非常担心魏蓁蓁的未来,因为魏蓁蓁真的有点胖,虽然比一开始来她家的时候好多了。 不知道是否是饮食问题,虽然还是胖,但是当年让人觉得油腻的肥胖渐渐变成让人觉得可爱的小肉墩。 只是她那吓人的力气,魏母真的担心她长大没人要。 想狠心让她减肥,可是又不忍她挨饿,想着实在不行,那就和裕哥儿凑合吧,可是又怕害到她。 现在摸到掌心上那舒服的肉感,魏母突然对魏蓁蓁的未来充满信心。 他们一家回到村里已经是晚上了,所以村里的人都没有留意到他们的外出。 第二天魏父继续出门打猎,魏母跟着一起去。 秋收过后,学堂那边传话过来继续停课,等天气转暖再开课,所以魏澈玉和魏蓁蓁留在家里没有出去。 只不过这一次,魏蓁蓁并没有识趣的留着私人空间给魏澈玉,而是跟着他一起待在屋子里。 干净的木桌上铺着一张整洁的白纸,魏蓁蓁一边研墨,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在纸上写字的人,一笔一划盯得非常仔细,仿佛要把他的手盯穿一样。 魏澈玉最终还是忍不住停下了笔,把毛笔递过去问:“要不……你先试试?” 魏蓁蓁义正辞严地拒绝:“不,裕子哥,你写,我看着你写,等我看明白了我再试试,不能浪费纸。” “……” 其实魏澈玉从来没有看过魏蓁蓁用毛笔写字,在学堂就不说了,回到家练字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魏蓁蓁是用炭笔在木板或者地上默写,他曾经叫过她用毛笔写,但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知道笔墨纸张费钱,所以即使他说了,她听后也没有这么用,依然是用炭笔写字。 魏澈玉不是一个体贴或者说为人着想的人,叫了一次她不听,他也不会强迫。 已经劝过她尝试,她依然拒绝,魏澈玉便不再劝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忽视她,专注在自己的抄书世界里。 一个人在专心的写,一个人在专心的看,气氛十分的和谐。 等到午饭时间,也不用谁主动提起,魏澈玉便自动停笔,然后和魏蓁蓁一起到灶台把馒头温热开吃,吃完后便回屋里继续抄书。 全程两人虽然都没交流,气氛安静可是却不尴尬,两人之间就好像左手与右手一样,自然而融洽。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魏澈玉也习惯了魏蓁蓁灼热的目光。 当享用完午饭魏澈玉开始落笔的时候,魏蓁蓁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试试吗?” 魏澈玉一怔,对于她的请求有些出乎意外,他以为她会一直看下去。 “当然可以,”他把笔递过去,轻声道,“给你。” 魏蓁蓁摆手拒绝:“我自己另外拿一只笔就好,只是你可以看看我握笔的动作吗?如果不正确可以帮忙纠正吗?” “当然可以,”魏澈玉有些不习惯魏蓁蓁私底下竟然会主动和他说那么多话,带着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心翼翼道,“你写吧,我在这里看着。” “谢谢裕子哥,我不会占用你太长时间的。” “没关系,我也需要休息,不然一直写下去手腕会损坏。” 魏蓁蓁点点头,郑重其事地拿起另外一支放在桌子上的毛笔,然后在另外一张白纸上,小心谨慎地划下第一笔,然后再写第二笔。 魏澈玉仔细观察她握笔的姿势,下笔的力度,出乎他意外,握笔姿势非常正确,完全看不出来是第一次拿毛笔写字的人。 不过即使握笔姿势正确,作为一个从来没有用毛笔写过字的人,下笔的力度掌握不均,魏澈玉等她写完后,才勉强认出那个字是魏字——他们家的姓。 “其实一开始你可以写简单一点比划少一点的字,”他建议。 “好的,请问我握笔姿势有没有问题吗?” “没有,很正确,”魏澈玉毫不吝啬赞扬,“完全看不出来是第一次握笔的人,你很厉害,很有天分。” “那你觉得我还需要多久才能写出可以抄书的字体?” “……这个急不得,”魏澈玉委婉地解释,“很多人要每天练习两个时辰,练够十年才堪堪入大家的眼,所以你一直练习就好,不要心急。” “哦。” 魏蓁蓁闻言有些失望,她以为自己能很快帮到家里,可以挣钱给爹娘,让他们不用那么辛苦,没想到这个挣钱方法竟然遥遥无期。 不过魏蓁蓁没打算放弃,因为这个挣钱方法是目前她发现最轻松也是挣最多的挣钱方法。 “那裕子哥你不用管我了,有什么事情我会再问你的。” 魏澈玉点头:“好。” 两人又重新回归到以往那样,各做各的事情,互不打搅。 她没有问为什么他不需要十年的时间,他也知道自己并不需要解释,更不需要掩饰,双方默契地忽视这个问题。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去。 大地开始复苏,阳光融化了白茫茫的白雪,春天的脚步声更近了。 魏澈玉和魏蓁蓁终于接到学堂那边传来的消息,重新开课了。 于是每天抄书的行动停止了,恢复了早出晚归的上学生涯。 这一次开课,魏澈玉没打算再隐藏自己,渐渐在夫子面前暴露自己的读书能力,因为他想早日科举,积累实力和人脉。 他原以为自己这样的举动会引起夫子的震惊,已经想好了一番托词。 没想到…… “天啊,你们两个竟然这么聪明。” “不愧是两兄、兄弟。” “来来来,再背背这一段。” “对的对的,完全正确。” …… …… 洪夫子捂着胡须激动不已,一会儿看看魏澈玉,一会儿看看魏蓁蓁,又骄傲又遗憾。 魏澈玉知道洪夫子遗憾什么。 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人,毫无所觉,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表现是多么的惊天动地。 魏澈玉背诵出一段,洪夫子激动了一下,之后发现魏蓁蓁也能背诵出来,次数多了,洪夫子突然想到一个点子,他朗读一遍新的课文,让魏澈玉和魏蓁蓁背诵出来,看他们能背到多少。 魏澈玉前世早已对这些文章烂如指掌,也为了尽早让他神童的名声传出去,让人对他这么小的年龄去考科举的事情不惊疑,所以他没有丝毫掩饰的背诵出来。 然后轮到魏蓁蓁了,她在夫子两眼发光的注视下,也顺利流畅地背出来了。 不要说洪夫子感到惊奇,连魏澈玉也感到惊奇,他一直知道她是一个很会看人眼色的人,但他想这与她从小的生活经历有关,怕被人再次抛弃,所以学会察言观色,所以他对此并不觉得奇怪。 可是他从不知道她记忆力如此的好,也不知道她对读书如此有天赋。 特别是当他看到她在夫子面前默写出来的字后,这个感叹更深。 这次回学堂读书后,魏澈玉把笔墨和纸张拿出来了,所以他们没有再用炭笔写字,而是用毛笔写字。 在洪夫子面前魏澈玉收敛了自己的字体,尽量把字写的像孩童一样,可是却比一般的孩童要好,让人赞叹他有天分却不会让人惊疑。 背诵能靠记忆力,写字真的要靠天赋和勤奋。 之前魏澈玉虽然一直和魏蓁蓁待在屋里写字,但因为她除了第一次请教过他后,就再也没有问过他,所以他就没有留意过她的写字进展如何。 他知道会有进步,但是完全没想过进步如此之大。 “你们都是神童啊!我一定要请教一下你们爹娘,是怎么生养你们的?难道是因为做爹娘的聪明?” 不,其实他们俩没有血缘关系。 神童的是她,不是他。 听着洪夫子对他们的高度赞扬,看着纸张上那虽然结构和章法依然有些欠缺,但是笔法已经没有多大问题的字,魏澈玉默默地在反省自己,之前是不是想得有点多了,什么担心爹娘会觉得他奇怪,担心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些担忧是不是多余了。 他看了看魏蓁蓁,再看了看自己。 再一次表示对魏蓁蓁这人,他感到—— 复杂、难言。 16.第十五章 牛尾村的后山有一条河,河边是一片草地,所以那里通常是村里孩童玩耍的聚集地。 当花小妹三人走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有一些孩童在河边玩耍了。 河水很浅,所以大人们才不阻止孩子们在河边玩乐。 魏澈玉自从落水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一是他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对于在河边玩乐没有任何兴趣,二是魏父魏母禁止。 “花花你来啦?”有孩童看到了花小妹,热情地打着招呼,随后也看到了魏澈玉和魏蓁蓁,不开心地皱起眉头道,“怎么把病弱鸡和自闭儿带过来玩了?多晦气,万一他们出事又怪我们了。” 病弱鸡魏澈玉&自闭儿魏蓁蓁:“……” 花小妹状若不满地叉腰,批评道:“别这么说他们,他们是我的好朋友,大家要一起玩。” “谁跟他们是好朋友,花花你不要靠他们太近,万一被传染生病这么办?” 孩童有时候是最残忍的生物,用着天真的嘴脸说着恶毒的语言,做出残忍的行为,丝毫不会明白自己的话语和行为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阴影和创伤。 大人即使不喜一个人,还会掩饰一下自己,小孩子却不懂这些,魏澈玉想如果他还是之前的他,听到这些话语肯定会暗自神伤,但是如今的他却丝毫不在意,不在意到连回击对方的兴趣都没有。 魏澈玉连眼皮都没有抬,无视他们彻底。 花小妹却气愤到脸颊都鼓了起来,气嘟嘟道:“不准这么说裕子哥,他没病,而且裕子哥很厉害,你们不准小看他。” 随后她转身看向魏澈玉。 “裕子哥,你别在意他们的浑话,我觉得你一点问题都没有,”花小妹眼神满含鼓励,一副即使全世界都排斥你,但我都会站在你身旁的神情看着魏澈玉,“他们都是大笨蛋,不知道你的厉害。” 魏澈玉并没有回应什么,只是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清风徐过,拂起他额间的绒发,眉目清秀,干净清新。 花小妹不禁看迷了眼,内心暗喜,天助她也,让她有机会在裕子哥面前表现自己,不知道她这番话有没有感动到裕子哥。 花小妹暗自期待,可惜她从魏澈玉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魏澈玉其实没有丝毫感动,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厌恶烦躁。 花小妹的话就像一阵风吹过湖面,却拂不起丝毫的涟漪,心湖依然平静无波,一丝波动都没有。 魏澈玉想离开,于是他看向魏蓁蓁,魏蓁蓁则回以他无辜纯真的眼神,这是娘的指示。 魏澈玉:“……” 魏澈玉正用眼神和魏蓁蓁僵持着的时候,河边突然又来了一班大孩子,看起来已经十二三岁了。 那群人中原本没留意魏澈玉他们,大家正准备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停住了脚步,死死盯着魏澈玉的背影。 “瞧瞧看,是谁来了?”那人的声音充满怒气,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一样,“这不是我那体弱多病需要多加照顾的好堂弟吗?怎么还敢来河边?不怕又病倒了?” 魏澈玉目光漠然,脸上的微笑却没有变化。他转身看向声音的主人,身影让他有种熟悉感,可惜记忆太久远,但他完全记不起是谁。 结合对方的话语,他才勉强猜出对方是谁,就是那位推他入水的好堂哥虎子——魏澈洪。 他不出现,魏澈玉都差点把这个人忘记了。 一直与魏澈玉保持不近不远距离的魏蓁蓁见到魏澈洪的出现,一改刚刚背景板的态度,突然往魏澈玉身边靠近,不动声色的站在他的身旁。 她的动作幅度很小,并没有什么人留意到。 魏澈玉看着她目光微闪。 “怎么不说话了?是怕了吗?”魏澈洪挑衅。 他非常讨厌魏澈玉,应该说他非常讨厌三叔一家人,因为就是他们一家人,惹自己爹娘生气,惹祖父祖母生气,让家里环境氛围很糟糕,再也回不去当年的温馨美好。 想到前几天家里又因为钱财不够用吵闹了起来,魏澈洪心情就十分阴郁。他觉得这一切的错都是因为三叔一家造成的,如果不是他们一家自私自利,擅自分家把家里的规矩打破了,也不会让家里其他人都起私心,不再像以前那样团结一致,同甘共苦。 “虎子哥,那这么说话嘛,”花小妹劝阻,用着撒娇的口吻道,“你和裕子哥是一家人,要相亲相爱。” 魏澈洪不吃花小妹这一套,虽然已经十二岁了,但是依然不懂怜香惜玉,所以他口吻粗暴地回道,“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花小妹神情一僵,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似乎想继续说些什么调解一下气氛又惧怕再被人下面子,犹疑了一会儿,她最终选择了沉默,眼神瑟缩地待在原地没再动弹。 对于魏澈洪的话语,魏澈玉只是轻轻地回以一笑,似挑衅又似无辜地道,“怎么呢?堂哥是来找我道歉的吗?” “道歉?!”魏澈洪难以置信地大喊,“你多大的脸?不怕我再推你下水吗?” “怎么呢?堂哥是想推我入水。” “噢,我说错了,不应该说推,应该说大家一起玩水,毕竟河水那么浅,可淹不死人,万一死人了绝对是那人自己身子有问题,”魏澈洪暗讽魏澈玉身子差,一碰凉水就病倒,“有些人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就不要出门,不然出事了又怪是旁人害的。” 魏澈洪随后看了看魏蓁蓁,又看了看花小妹,不怀好意地挑拨离间道,“你们真有勇气带他出来,不怕到时候出事了大人找你们麻烦?他可是害人精哦,不仅连累自己还连累他人。” 花小妹鼓起勇气,反驳:“没有,裕子哥不是害人精。” 魏蓁蓁并不想搭理魏澈洪,只要确保对方不会害到魏澈玉,她管他说什么,更何况也不是说她。 所以她状若耿直憨钝地回道:“谢谢你的提醒。” 魏澈玉不动声色地瞪了魏蓁蓁一眼,后者继续回以他纯洁无瑕的眼神。 其实魏澈玉也不想搭理魏澈洪,即使对方在挑衅讽刺他,他也没什么兴致回击,跟一个小孩子口舌之争太降他的格调了。 最重要魏澈洪的话语完全引不起他的愤怒和不满,他只是觉得对方太吵,很希望对方立即消失在他面前。 所以他道,“既然堂哥不是想道歉,也觉得我害人,那我就先离开了。” “站住,谁准你们离开?”魏澈洪阻拦。 离去的道路被魏澈洪指示着一群人挡住,见魏澈玉和魏蓁蓁停住脚步,却没有出声回应的打算,花小妹只得硬着头皮弱弱地出声道,“虎子哥还有什么事吗?其实大家都是一家人,别伤和气。” 魏澈洪完全没能体会到花小妹的一片好心,怼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不要脸!” 花小妹暗自咬牙,她再出声她就是棒槌! 魏澈洪双手交叉看着魏澈玉:“我听说你去上学了,是吗?” 魏澈玉微笑,没有回应。 魏澈洪:“而且这学还是你主动要求上的?” 魏澈玉微笑,没有回应。 魏澈洪讽刺:“怎么这么不自量力,身子不好已经常常浪费家里的钱了,现在还提出上学?你有那个天赋吗?你有那个好身子吗?你上学只是浪费家里钱,你这么那么厚脸皮,那么不孝顺,竟然好意思提出上学,真替三叔和三婶娘担心,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孽子!” 魏澈玉表情终于有变化了。 说他可以,可是却不能扯到他父母,这是魏澈玉的逆鳞。 他的微笑慢慢收了起来,眼神变得幽深,仿若潜伏在黑暗中的怪物,静静地凝视着魏澈洪,似乎想把他一起拉扯进深渊中。 这样的魏澈玉让人莫名有种压迫感,魏澈洪不知道自己的身子为什么越来越僵硬,话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结巴。 “怎、怎么呢?我有说错吗?你现在是什么——” “不准你这么说裕子哥!”一把清脆嘹亮的嗓声打断魏澈洪的话语,是魏蓁蓁。 她跨步张开手臂拦在魏澈玉和魏澈洪之间,面向魏澈洪义正言辞道,“我爹娘听到会伤心难过的。” 魏澈玉:“……” 突然觉得很心塞。 17.第十六章 魏澈玉身上那股骇人的压迫感顿时消失殆尽,就像一颗皮球被戳了一刀,瞬间泄了气。 他默默地注视着魏蓁蓁,莫名有种想磨牙的冲动。 魏澈洪大声嗤笑,对着魏蓁蓁也是毫不客气地怼道,“你以为你自己是谁?竟然这么和我说话,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三叔的女儿吗?你只是我们魏家的下人!” 闻言魏蓁蓁却满不在乎,依然横在他们之间说道,“是是是,你开心就好,可以让我们离开了吗?” “不可以!”魏澈洪上前一步,双手交叉抱胸,居高临下的斜视魏蓁蓁,“你能拿我怎么办?” “裕子哥,读书人是不是很在意名节这东西?”魏蓁蓁回头小声询问,“听说男女授受不亲,亲了是不是就要对女方负责?” 魏澈玉:“……” 他目光诡异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回答我就是了。” 魏澈玉有种接下来他会头大的预感,谨慎小心地组织语言,“……一般情况是。” 闻言魏蓁蓁点点头,学着魏澈洪也上前一步,与对方挨得更加接近了。 她看着魏澈洪和他身旁帮忙挡路的友人们,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一身的浩然正气道,“正好!我娘正头疼我长大以后怎么办?” 魏澈玉:“……” 虽然魏蓁蓁的皮肤白嫩白嫩的,仿佛能掐出水一样,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摸一把,可是肥嘟嘟的脸蛋,圆胖胖的身材,无不显示她长大很有可能就是一名胖妞! 年少慕艾,她这威胁很好很强大。 围着魏澈洪的友人们顿时散开了,纷纷退避三舍,连魏澈洪都不禁退后三步,一脸地惊吓,指着魏蓁蓁结结巴巴道,“你、你离我远一点!” 魏蓁蓁没再搭理魏澈洪,而是看着面前宽敞的道路开心地点点头,然后回头对着魏澈玉说道:“裕子哥,没人挡路了,我们走吧。” 魏澈玉:“……” 魏澈洪颤抖着手指着魏蓁蓁说不出话,不想让她顺意可是想到她的话语,又没有勇气再上前挡路,最后只能气愤地在原地跳脚,指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大骂。 夕阳斜照大地,天空飘着一片片云霞,落日的余晖映照着他们,在泥土地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身影。 回程路上,空气安静如鸡。 主要是花小妹没再出声了,原本一路上就只有她在吱吱喳喳的说话,魏澈玉礼貌地回应,魏蓁蓁全程保持背景板的角色,所以氛围才显得热闹。 花小妹突然不作声,魏澈玉不可能主动作声,魏蓁蓁更加不会,所以沿路没人说话。 对于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魏澈玉和魏蓁蓁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怡然自得,毕竟习以为常了,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通常是沉默相对。 可是花小妹十分不适应,她想说话却没好意思说话,因为自己刚刚懦弱的表现,她觉得丢脸又觉得嫉妒愤恨。 为在裕子哥面前的表现感到丢脸,为魏蓁蓁能机智应对感到嫉妒愤恨。 花小妹住的地方比魏澈玉魏蓁蓁的住的地方要近。走到花小妹家的时候,花小妹拉住魏蓁蓁,对着魏澈玉小心翼翼地说道,“裕子哥,你先回去吧,我和蓁蓁说一会儿话。” 花小妹现在对着魏澈玉不敢像之前那样热情活泼,仿佛彼此很熟悉的一样。 “不,”都没等到魏澈玉回应,魏蓁蓁已经先一步反对出声,“我要和裕子哥一起回家。” 花小妹不开心,状若伤心地问道,“蓁蓁难道你不想和我聊一会儿天吗?” 魏蓁蓁老实回道:“不想。” 花小妹喉咙一梗,脸上的伤心差点维持不住,咬牙忍住了怒气,似指责似不满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蓁蓁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魏蓁蓁认真回道,“不是。” 他们是因为彼此爹娘是友人才会玩在一起的小伙伴。 花小妹忍了忍最终脸上的表情还是破功了,她不满地大喊,“魏蓁蓁!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要告诉魏婶娘你欺负我!” 魏蓁蓁歪头,胖胖的圆脸满是不解,“我怎么对你了?我又没有打你。” 花小妹:“……” 看着只要不涉及爹娘,不涉及他的事情,情商就明显不在线的魏蓁蓁,魏澈玉终于忍俊不禁,低下头遮住嘴角的笑意。 真让人觉得又可气又可爱。 “你不愿意跟我聊一会儿天,”花小妹指责,“我要告诉魏婶娘你突然不跟我玩,我又没有得罪你,你是一个坏小孩。” “我没有啊,我虽然不想和你聊天但是也不会拒绝和你聊天,”魏蓁蓁解释的时候也没忘捅花小妹一刀,“只是你说要裕子哥先回去,这个不可以,我一定要和裕子哥一起回去。” 花小妹:“……”你这样的解释倒不如不要解释。 花小妹再次忍着怒气问,“为什么一定要和裕子哥一起回去?” 话落她突然像想到了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语重心长对着魏蓁蓁道,“你不能这么缠着裕子哥,你这样会让裕子为难的,对吧?裕子哥。” 魏澈玉微笑:“没有。” 他说的是实话,并不是想让花小妹难堪故意说的。 落水之后,魏澈玉除了茅厕、沐浴和睡觉的时候,可以说和魏蓁蓁形影不离,一开始他并不习惯,想背着魏父魏母让魏蓁蓁私底下离他远一点,最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武力他干不过魏蓁蓁,想着智取让魏蓁蓁识相的远离他,然而所有的智取的方法用在魏蓁蓁身上都不奏效,她身上仿佛自带防罩屏,自动屏蔽他的一切阴谋诡计。 她仿若一名不知变通的顽固憨货,只认准一个想法,那就是守在他的身边,不准他离开她的视线。 最终魏澈玉放弃挣扎,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通,只好认了。 之后当他开始接受魏蓁蓁会时时刻刻在他周围的事情后,发现她在他身边的举动并不会让他感到难受,有时候反而会感到舒适,所以魏澈玉现在是不讨厌魏蓁蓁在他身边的,也不觉得为难。 花小妹听到魏澈玉的回答心中的妒忌再也忍耐不住,觉得魏蓁蓁实在太好命了,明明只是一个被亲生父母卖掉抛弃的人,却幸运地被魏家买回去。 一开始会花小妹是秉着同情但高高在上的态度和魏蓁蓁玩耍的。她觉得虽然她在家不受宠,但好歹亲生爹娘没有把她卖掉,不像蓁蓁那样,被卖进魏家做童养媳,所以她很喜欢找蓁蓁玩耍,因为在蓁蓁面前她有一种优越感。 然而这股优越感随着魏家对魏蓁蓁越来越好,好到农田不需要下,甚至家务活都不需要做,像大家闺秀一样养着的态度而消失殆尽,她嫉妒啊,凭什么魏蓁蓁这个被抛弃的人可以享受这样的生活,她恨不得以身代之。 但当时花小妹那股妒忌还能忍住。她安慰自己,魏婶娘他们对蓁蓁好,是因为想让蓁蓁以后心甘情愿的服侍裕子哥一辈子。 想到裕子哥的身子,花小妹暗自不屑,魏蓁蓁现在过得再好又怎么样,以后还不是要守寡一辈子,所以她会过得比魏蓁蓁好。 然而…… 当听到魏澈玉上学读书的消息,见到身子逐渐强健,出落得越加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魏澈玉后,花小妹心中的嫉妒和不忿再也忍耐不住。 凭什么魏蓁蓁可以获得这样才貌双全的夫婿?而她不可以?! 明明蓁蓁和魏婶娘一家没有血缘关系,却可以得到犹如亲生女儿一样的待遇,那么她这个父母和魏婶娘是友人的孩子不是更应该可以获得吗? 再怎么说她也是魏婶娘好友的孩子,不是吗? 魏蓁蓁最终还是没有留下来,跟着魏澈玉一起回家了。 花小妹阴沉着脸盯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握紧拳头咬紧门牙暗自发誓,总有一天…… 她要把今天被魏蓁蓁下的面子还回去,魏蓁蓁不是就仗着魏婶娘他们的宠爱才敢这么不客气地和她说话吗? 当她取代她的位置后,看她还有没有勇气像今天这样毫不留情面地跟她说话。 她相信终有一天,魏蓁蓁会像狗一样小心翼翼地讨好她,看她眼色说话。 而她,不仅会得到魏婶娘他们的喜爱,也会得到裕子哥的喜爱。 …… 走到自家屋子所在的土路时,魏澈玉状若不经意地问:“你这么和花小妹说话,不怕她以后不跟你玩啊?” “不怕。” “你不是没什么朋友吗?如果花小妹也不跟你玩,就没人跟你玩了。” 魏蓁蓁满不在乎:“我没有朋友。” 魏澈玉步伐下意识顿住了,他不禁抬眸看着她,却只看到她圆圆的后背。 只见她迈着轻快的脚步,推开木门,欢快的大喊:“娘,我们回来了!” 屋内很快传来回应声,“你们回来啦?玩得开心吗?快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玩得脏兮兮的?” 魏蓁蓁的身子很快就在门口消失了。 魏澈玉重新迈开脚步,跨过门槛,然后转过身被门闩上。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转身回屋,而是静静地看着横插在门后的木棍。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了。 低声笑了。 正巧,他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