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阴湿疯批后我死遁了》 1、Heveto Augus 《咬树莓》by银八 文学城为唯一正版/文学城首发 禁止转载/请勿转载/非无线不可转载 * 搁在枕头下的手机震动第一下时周之莓就已经被惊动,可她实在精疲力竭,眼一睁再一闭,又继续滚进沉眠中。 模糊的印象中,周之莓看到起身的男人。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身形颀长,上半身未着寸缕,柔色月光洒下,依稀可见线条流畅的后背上一道道被指尖划过的鲜艳红痕。 刚从情欲中抽身,他身上难得氤氲着一股可以被称之为温驯的性感。若是在六个小时前,周之莓会因为他结实的胸肌和精致的八块腹肌五迷三道,但在被拉着连续做了三次之后,她这不算羸弱的身体已然受不了。 贤者时刻,眼前的男人看着有点烦。 周之莓实在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不过他一贯没有和她一起同床共枕的习惯,每次超长持久的运动结束之后,他会直接一走了之。 不对,今天他走时似乎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因此周之莓半眯着眼看到他饱满胸肌上大片暗红色吻痕时,惊讶于自己未免过于饥渴。不过她的确有点刻意的成分,故意重重咬他,在他身上留下更多的痕迹。感知他没有恼怒,她愈发得寸进尺。 离开时,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动作算不上温柔,比起按着她拍屁股时力道又明显轻了很多,似乎在她耳边低低道了声什么。 周之莓没听清。 手机再度震动,这次震动的频率明显被拉长,颇有种不罢休的气势。 周之莓忍无可忍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是penn,她的上司。 周六的清晨,还算温柔的上司。 不过这两个词堆叠在一起显然没有什么好事。 周之莓的睡意全无,顶着幽怨的神色认命接起电话。 “bonnie,都已经七点了,我怎么还没见到你人?”penn耐着性子。 周之莓有些茫然,带着淡淡的鼻音:“怎么了?” penn:“我在凌晨一点发给你的信息你没看到吗?” 凌晨一点? 那会儿的周之莓大概正被按在阳台上。 十月的m国更深露重,当时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吊带,冷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所有的热源都倚靠身后的人。 “抱歉,我有点感冒。”周之莓认错态度极佳。 penn:“fine,现在过来。” “好。” 电话挂断,周之莓在床上又赖了五分钟才慢慢悠悠地起来。这处豪宅她是第一次来,位于沛新市北部的一个郊区。 算算时间,她从睡下到醒来不过三个小时,身体和大脑都还处于未开机的状态。 今天是周六,本该是她的休息日。 走出阳台,周之莓脚步微顿。原来站在同一个地方,夜晚和白天的视野风景相差甚大。夜里只能看到朦胧的点点灯光,可现在,一眼望出去是无尽的绿野。草坪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像干净的颜料被打翻映入这片草地之中。 天蓝蓝,微风不燥,是个适合发呆的好天气。 可惜了。 人总是要为了不努力而不断努力。 周之莓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来不及再欣赏,周之莓折返回房快速洗漱。准备出门时,在床头柜上看到一沓现钞,她没有犹豫一秒,连带一盒精致的树莓一把拿起放入包中,周六去加班的坏心情都减弱了几分。 近期有人问过周之莓现在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她不假思索回答——金钱。 这话放在十年前她大概会嗤之以鼻,可人总是会在缺乏金钱的时候明白其重要性。如果她连购买流动餐车上的一个三明治都要犹豫的话,别跟她谈什么理想主义。 * 网约车从北部郊区出发,直奔沛新市第一街区的qc中心大厦六号楼,整个过程需要一个小时。 一路畅通,车辆经过南北交界处,沿途高楼开始林立,街头各种肤色的人群在走动。每当看到黄种人时,周之莓会倍感亲切。 因为一些原因,她已经有五年没回国了。 这个国家的原住民在历史的长河中几乎已经被赶尽杀绝,原本居住在此的黄种人也变成了肤色各异的人种。 因m国有着十分开放的移民政策,近百年来吸纳了来自全世界各种族的年轻人,很快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之一。 沛新市当之无愧是这个世界最发达的城市,没有之一。 讽刺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发达的城市,却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多的敞篷户。尤其在经过交界处时,一眼望去,地上的垃圾、帐篷、各种脏乱的棉被,坐着、躺着、走动着的流浪汉不计其数。 沛新市已经是这个国家治安等级最高的城市,但周之莓从来不敢只身一人在深夜外出。这个国家枪支合法,大麻无门槛,街头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钻出一个意识不清醒的瘾君子。除此之外,党派众多,各种势力结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吃枪子儿。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沛新市第一街区的qc中心大厦。qc中心大厦一号楼周围有着全球最大的精品店,奢侈品牌云集。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这里总是繁华热闹。 这座大厦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由著名的建筑艺术家设计。整个中心大厦共有八幢建筑物,世界上最大的期货交易所在二号楼设立办公室,三号四号楼大厦地下链接这个城市重要的交通枢纽,五号大楼有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贸易城和书城……八号楼外墙以红色石材包裹,神秘庄严,内有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等重要办公机构。 周之莓下了车,步行约三十米左右的距离直奔六号楼。虽是周六,但这条街上的人群络绎不绝,全世界各地的游客聚集于此。 斑马线上各种肤色的人群在争抢绿灯通行,周之莓在人群中绝对算亮眼的存在。抛开不俗的外形条件,她年轻,一直保持着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长发随着迈开的脚步划开一道潇洒弧度,一身利落剪裁的白衣长裤,单手挎包,抬头挺胸,眼神坚毅有力量感。 一直到,周之莓的脚下踩到一块口香糖,所有的优雅瞬间消失不见。 fuck!!! * 不远处的六号楼上挂着“eleanorella”的巨大霓虹招牌,那是周之莓现在工作的地方。 eleanorella是全球顶尖奢侈品品牌之一,于上世纪二十年代在法国创立,品牌名称亦是创始人的名字。 简称ere。 周之莓会进入ere是个十分偶然的机会。 在她经历身无分文、被餐厅辞退、被房东赶出公寓、差点被混混非礼……等一系列惨绝人寰的事情后,ere的人事部在第二天给她发送了一个offer:设计师助理。 “bonnie!你可算来了!”同为设计师助理的李美娜哭丧着一张小脸,“你知道吗?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一个通宵。” 周之莓从包包里拿出从郊区别墅顺来的树莓和路边卖的早餐递给李美娜,给足情绪价值:“宝贝,都是我不好,我该早些来的。” “penn说你感冒了,你还好吗?” “就是有点小感冒,不碍事,我一会儿吃点vc。”安抚完李美娜后,周之莓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那个奥斯卡影后,她又对礼服不满了。”李美娜拿出一颗树莓放入口中,酸甜中甜味居多的口感,咬开后树莓汁水爆开,纯粹的香气在唇齿内蔓延开。 周之莓对那位影后的作风见怪不怪。 那位奥斯卡影后年纪轻轻才二十出头,是ere去年签下来的全球成衣代言人。 奢侈品品牌和明星合作一直是互惠互利的事情,ere需要影后的影响力,影后也需要奢侈品代言的光环。 影后年轻,行事作风大胆,很有自己的想法。ere在经历死气沉沉的一段瓶颈期后,与影后的合作增加了不少的曝光度。ere的受众群也开始慢慢放下高傲的姿态向大众化发展,不再给自己设限。可整个工作室都对她避之不及。 周之莓也挺好奇:“这次是什么地方不满?” “她说她想要一些sexy当中又不失可爱的感觉。” 周之莓:“……” 她听过有一句话叫:可爱在性感面前一文不值。 李美娜丧着脸:“到最后受苦受累的还是我们这些打杂的。” 周之莓安慰李美娜:“别丧,你的福气在后头!” 李美娜闻言噗嗤一笑。 李美娜是个韩国人,比周之莓小三岁,刚从大学毕业。她大学来到m国就读设计专业,原生家庭一般,也算是一家人托举着才能来到这里读书就业,所以比同龄人更自立也更努力。 周之莓很欣赏积极向上的人,她和李美娜几乎是同期进入ere,在异国他乡,两个年龄相仿的女生很快走到一块儿,即便周之莓曾经不喜欢棒子国。 周之莓从李美娜手中接过图纸仔细端详。 penn作为ere的金牌设计师,她的设计图图纸一向无可挑剔。只不过,这次更改的设计风格相较以往有着很大的不同,布料很少、胸口大开。 原本如雾般仙气飘飘的长纱裙被改成了风格大胆的短裙,裙后腰的部分做镂空处理,可以展露大片春光。如果是简单的布料裁剪倒还好,可眼下更改过的布料上需要做大量的手工缝制,将不同型号珠料和吊珠一颗颗缝制上去。 这种工作量大的纯手工定制裙子,放在以往起码要三个月的工期。 周之莓看完图纸后点点头,穿上工作服准备干活,对李美娜说:“宝贝你先歇一会儿,接下去换我来。” 作为一名设计师助理,周之莓日常的工作就是打打杂。她进入ere两年时间,已经从打杂小妹到上手缝制蕾丝等复杂的工序。 penn早将整条裙子剪裁缝纫完毕,剩下的工作就交给她们两个助理了。 李美娜皱着脸:“这条裙子明天傍晚前一定要完成。” “明天傍晚?”周之莓看了眼工程量,有点悬啊。 “你不知道吗?明天晚上隔壁一号楼的奢华五星级酒店有个慈善晚宴。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听说qc集团的hevetoaugus也会出席晚宴。” 周之莓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赫维托?” “你不知道赫维托吗?”李美娜对周之莓这种懵懵懂懂的神色也是见怪不怪,这人一向不闻窗外事,“他是qc集团创始人hugginsaugus先生的第五个儿子。当然,augus先生儿子太多了,你没有关注也很正常。但是外面有传言,赫维托是augus先生的私生子,他当年的情妇是个中国人。” 李美娜说着压下声,神色灵动,一副专业八卦的样子。 周之莓将长发挽起,意兴阑珊:“是吗?” “我猜你肯定没见过赫维托,不过没事,明天晚上我们护送衣服的时候应该能在晚宴后面远远看一眼。一旦你见了,一定会倒抽一口气,然后惊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周之莓闻言一笑,有点想要脚趾扣地。 李美娜怕周之莓不信,特地强调:“赫维托不仅长得好看,身材健壮,关键是智商超高。他十五岁的时候就进入了世界排名第一的大学读书并取得双学士学位,毕业后直接进入qc工作,这几年他凭借强劲的手腕,把qc的整体业绩重新带上高峰。” 周之莓已经开始着手工作,对于李美娜口中的赫维托不算感兴趣。 总归,一个精英人士想要传递给外界的形象都是他自己创造的,私底下没准是个恋足癖。 “听说,我也是听说哦。”李美娜一脸神秘兮兮,“赫维托的那几个哥哥不是杀人坐牢就是吸毒酗酒赌博,其实这一切都是赫维托在背后搞的鬼。赫维托的目的就是把这几个哥哥赶尽杀绝,然后自己独吞整个qc。huggins先生现在病重,不出意外的话,赫维托马上就要成为augus家族的掌权者了。” “那他……还挺厉害。” “何止是厉害,关键是赫维托今年也才二十六岁,年轻且羽翼丰满,现在整个沛新市的名媛都对他趋之若鹜。所以,你以为我们现在为什么要拼死拼活地更改这件衣服?” 周之莓闻言再看了旁边的设计图。 如果影后是为了迎合赫维托才将裙子改成这样的话,恐怕不对。 赫维托非常讨厌麻烦,他要直截了当。 没有任何所谓的前戏,直接不着寸缕着站在他的面前可能更合适。 还有,你得自己把自己弄湿迎合他。 “等等。”李美娜眯了眯眼,看向周之莓:“你身上有一股男人的气息!是非常高级的男香,应该出自一家奢牌的高级私人定制款。说吧,你昨晚到底在哪儿?” 周之莓夸赞李美娜是狗鼻子:“一个男人而已,看你大惊小怪的。” “高矮胖瘦?m国人?亚裔?意大利籍?” “不清楚诶。”周之莓也有点好奇,他的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m国人,那他算什么人?杂种? “什么?难道你玩一夜情啊?” 周之莓耸耸肩:“你一夜没休息了,快去休息休息吧。” 李美娜配合地打了个哈切再伸个懒腰:“行,我眯一会儿,等会儿就来。” “嗯哼。” 等人走后,周之莓才拿出包里的手机放在工作台上。 有新消息提醒,点开,对方灰色的头像上有一条未读红点,昵称被备注为“狗子”。 [人呢?] [昨晚用力吞咽我时答应的事情,天亮就反悔了?] 2、Party * 沛新市北部郊区的私人别墅,天气不错,温度舒适。远离市区,上百亩的草地私有化,修剪整齐的绿色草坪似一眼望不到头,视野之中仿佛与广阔的天空融为一体。 赫维托在一场大汗淋漓的长跑结束后去浴室洗漱,不久后穿一身质地上乘的白色浴袍走出房间,随手端起吧台上的一杯苏打水。 浴袍腰带只是松垮地系着,随着走动时,凸起的胸肌不免将布料鼓起,隐隐可见一些红痕。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像是隐匿在丛林中的野兽缓缓出场,即便看不到他的身影,也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低压气场。一直到,他的身影出现在光影里,如雕刻般明晰的五官沐浴在阳光下,才显出一丝丝暖意。 赫维托仰头喝完一杯水,不紧不慢地点开手机。 周之莓:“呜呜呜,我好可怜啊,昨晚都被你折腾惨了,可是大周末的还要被上司叫到工作室工作。要不然你买下ere吧,这样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工作啦?” 周之莓的音色经过层层伪装裹挟变得甜腻,和她平时说话完全不同,似撒娇又似娇嗔,将分寸拿捏得十分得当。 赫维托闻言嗤了一声,耀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了眯眼,他虽然是混血,瞳孔却是纯粹的蓝色。阳光下,那双眼睛似深不见底的蓝色海洋。这张脸暴露在光线下,没有一分死角般,即便是面无表情也好看得像是比例完美的雕塑。 周之莓的语音消息在继续:“honey,你好坏呀,都不和我一起睡觉,让我感觉好空虚好寂寞好冷。一大早起床看不到你,我还以为你走了呢。你知道吗?我一个人待在这么大的别墅里真的好害怕呀。” 她温声软语地撒着娇,仿佛躺在他的面前主动掰开自己的双腿,红着眼咬着唇,用一副如幼兽般天真烂漫的神态说一些骚话。 赫维托原本预留了一个周末的时间,准备和周之莓一起度过。为此他昨晚特地提醒过她,今天会带她去附近的私人庄园狩猎。 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很显然他被放了鸽子。 周之莓:“是你说的,人不能没有工作,不然和废物没有区别。等我忙完工作就来陪你好不好呀?” 与此同时,赫维托的助理出现在门口轻轻敲门道:“bonnie小姐乘坐网约车去了ere工作室,她在路边的流动餐车上买了一份热狗外加一杯速冲咖啡。” 赫维托没说话,沉着脸将手机扔在一旁。 * 李美娜这一觉一睡就是整整四个小时,她实在太困太累了,昨天几乎一个通宵没睡。睡醒抬头,就见不远处的周之莓正在有条不紊地忙活着。 周之莓的脸大概是李美娜见过的最美的东方面孔,她的五官立体但又不会像白人那样眉眼过于锋利,狐系深邃的眼眸,鼻子细高挺拔与眉骨相连。这会儿认真工作时绑着低低的马尾,一缕刘海自额角落在脸颊上,被随手勾到耳后。 m国这会儿已经是秋天,阳光明媚但不刺眼,就像周之莓这个人一样,给人一种淡淡不燥感。 李美娜喝了一口水就赶来准备和周之莓一起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ere设计师助理的活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但倘若她们现在提出离职,相信外面求职的队伍会排到两条街区以外。 “饿了吗?我给你点了一份外卖。”周之莓把碍事的长发扎成冲天丸子头,一点不顾这张脸的死活,“等吃完再慢慢来。” 李美娜感动得一塌糊涂,一把抱住周之莓:“bonnie,你真的太好了!我好爱你!” 周之莓抿着唇微微笑,她享受被爱着的感觉。自五年前只身一人来到m国至今,她身边没有亲朋好友。以前的她骄纵大小姐作风,到处树敌,以至于家里发生重大变故的时候,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无一人出手相助。 爸爸提前打点好一切将周之莓送出国,天真的她还以为自己不过是来m国混个野鸡大学的文凭。 来到m国头一年周之莓依旧过着大小姐的生活,锦衣玉食,每天花钱无度,身边甚至还有个亚裔的跟班。一直到,她的信用卡里刷不出一分钱,小跟班不仅背刺她还对她落井下石,她气得把手上的冰淇淋按在对方脸上解气。 周之莓能进入ere工作,不知是讽刺还是幸运。以前她进入ere店门时对sales趾高气扬,买东西连价格都不会多看一眼。一个常年光顾各大奢侈品店铺的大小姐,对于各大品牌的优缺点了然于心,面试的时候对答如流。 她的大学专业是服装设计,也曾信誓旦旦地说要创立自己的奢侈品品牌,将中国元素放在自己的设计当中。 现在……她睡死了都不会做这种白日梦。 手头上的工作算不上棘手,但需要十分的细心和大量的耐心。 周之莓专心投入工作之中,转眼又是四个小时。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如此吃苦耐劳,事实证明人的潜能需要被不断开发。 周六下午六点三十,整条裙子的进度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 因为是休息日,整个工作室里只有周之莓和李美娜两个人在干活。 周之莓和李美娜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进入ere工作。李美娜一直非常优秀,她在penn面前几乎没有犯过什么错,脑子聪明,能很快举一反三。反倒是周之莓,一开始的她隔三差五的就要被penn教训一番,经常掉链子,笨得连自己都想给自己一锤。经过这两年的摸爬滚打,周之莓倒是懂得了如何不惹penn生气,相关的业务也上手了许多。 penn是一个四十五岁的离异单身女性,法国人。她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瘦到像一个被风能吹走的纸片人,个子十分高挑,眼光十分毒辣。 傍晚时,penn来工作室查看进度,点点头表示满意。 penn组下就只有周之莓和李美娜两个设计助理,所幸她们两个人也争气,很多时候都不需要penn操心。临走前,penn简单地进行一番鼓励,像给正在辛勤工作的牛马加一把饲料,让她们干得更加卖力一些。 周日下午四点,周之莓和李美娜提前将短裙制作完成,比预期的时间提早了不少。penn看过后,让她们直接把裙子送到两百米外的qc中心大厦一号楼酒店,三十六楼房间。 年轻的奥斯卡影后玛莎正在酒店房间化妆。 周之莓累得浑身酸疼,虽然懒得动弹,但最后的工作还是得完成。她不仅需要和李美娜将短裙送到酒店房间,还要帮忙将裙子穿到玛莎身上,如果尺寸不合适,可以当场调整,之后就没有她们什么事了。 这并不是周之莓和李美娜第一次见玛莎。 在顶尖的奢侈品行业工作,周之莓和李美娜能见到很多好莱坞的巨星。起初她们也会对见到这些明星感到无与伦比的兴奋,明星顶着星光熠熠,在大荧幕前创造完美的角色,不免让人带入一些滤镜。但现实中见到时,大多会祛魅。 坦言,第一次见到玛莎的时候,谁都会被她惊人的外貌所震撼。玛莎是个白人,意大利裔,她有一头乌黑的秀发,皮肤嫩到吹弹可破,五官的比例哪怕是放在imax大荧幕上都让人感到惊艳。 可是私底下,玛莎爱耍大牌,工作经常迟到,对周围的工作人员趾高气扬,甚至还会搞职场霸凌。 周之莓第一次接触玛莎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仿佛能够透过她的身影看到曾经的自己。 李美娜第一次接触玛莎后立即对其祛魅,因为玛莎当着众人的面调侃她的眼睛太小。 评论一个人的外表是一件很不礼貌的行为,玛莎当然知道。她明明知道却仍要这样做,目的就是羞辱李美娜。可李美娜和玛莎无冤无仇,那次她只不过是将原本要递给玛莎的espresso错买成了?americano。 “但愿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李美娜向老天祷告。 周之莓连忙和李美娜一起祷告。 好在,过程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 玛莎看向裙子的第一眼完全被吸引,迫不及待地去更衣室换上,尺寸完美贴合。她真的很美,画了全妆,乌黑的秀发披肩,镶满珠子的小黑裙穿在她身上,衬得她像一只冷艳的黑蝴蝶。 大概是心情好,玛莎还给周之莓和李美娜打赏了一些小费。 临走前,周之莓听到玛莎站在镜子前询问身旁的经纪人:“赫维托真的会来吗?我真的太期待能够见到他了……” * 一切忙完,天也擦黑了。 沛新市从白天到夜晚的转变,只需要亮起所有大厦上的霓虹,这个城市会瞬间变得赛博朋克。 李美娜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明显比周之莓好很多,很多时候周之莓都怀疑她根本不需要睡觉,比如昨天,李美娜通宵了一晚后稍微补眠四个小时就可以精神十足,但周之莓不行。 “走,我们也去慈善晚宴凑凑热闹。”李美娜有门路,她和酒店的工作人员关系非常好,溜进去看一眼没什么问题。 周之莓摇着头打哈切,她的鼻音明显比昨天要更重一些了,人也呆了点:“我得回去休息了,好困哦。” 李美娜拽着周之莓的手臂:“别啊,你一定要看看赫维托才行。bonnie,你当是陪陪我嘛。” 周之莓受不了别人的热情,就像一个浪人在寒冷的冬天需要温暖一般。她被李美娜半推半就地拉到酒店楼下,今晚的慈善晚宴就在八楼举行。 星光烁的慈善晚宴现场布置得奢华大气,政客、明星、富豪、商人聚集于此。 宴会厅的一角有一支完整的演奏乐队,钢琴师和小提琴师互相配合,拉响轻快的乐曲,伴随着打扮靓丽的各界人士进场。 周之莓站在角落位置,意兴阑珊望向宴会厅现场,她的感冒似乎有加重的趋势,头重脚轻的,眼前的熠熠闪闪像是一场梦幻的海市蜃楼。 好饿,周之莓顺手拿了一个cupcake。经鉴定,植物奶油,难吃。 李美娜似乎认识所有人:“哇,是bunyan!”一个大热歌手,新发的专辑主打曲就在公告牌第一。 “o''''''''neilfelix!”一个好莱坞男明星,创造过全球100亿票房的成绩。 “hudsonvera!”一个政客,据说要参与这次总统大选。 “harringtonted!”一个商人,掌握着全球百分五十的芯片技术。 “……哇哦!这趟来得值!” 不知过了多久,李美娜终于惊呼:“他来了!他来了!hevetoaugus!” 周之莓打起一些精神,顺着李美娜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赫维托一米九的身高在人群中十分出挑,穿一身剪裁合适的纯手工定制西装,由侍者引领着走入宴会厅。 他到得最晚,存在感却极强,因此在场所有人的眼神下意识地望向他。 这并不是周之莓第一次远远注视赫维托,即便相隔几十米的距离,他身上那股沉闷低压的气场也叫人无法顺利呼吸,像乌黑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周遭的空气都显得稀薄。如果离得近一些,他的气息则更加铺天盖地。 赫维托步伐不疾不徐,极具冲击感的容貌里夹杂生人勿近,黑发、冷白皮、蓝眼,眉宇间的深邃叫人无法看透。 不像在场其他男士,他的身边并没有女伴。 而后,众人眼睁睁看着身穿镂空小短裙的玛莎端着红酒杯,一头撞进了赫维托的怀里。 周之莓为玛莎的行为深深捏一把汗。 这可不算是什么高明的搭讪方式。毕竟,赫维托有很严重的洁癖。 3、Drama * 面对外形条件无可挑剔的赫维托,周之莓也有过意乱情迷的时候,但她很快把持住自己,不能乱了方寸。 赫维托如今的地位,身边没有女人前赴后继才不正常。 众所周知,整个qc帝国即将由赫维托掌权,毕竟他那三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实在撑不起台面,一位因为吸毒过量差点死在酒店、一位因为过失杀人现在还关在监狱里、最后一位突然精神失常每天疯言疯语。 除此之外,赫维托还有几位同父异母的姐姐,那几位倒是安然无恙,毕竟没有威胁到他的地位。不过她们对赫维托避如蛇蝎,能不见面就尽量不见面。 周之莓从未天真地幻想过自己是赫维托的那个唯一,即便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身边并没有其他女人。这并不代表赫维托是一个情感专一的人,因为他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情感,只有非正常男人的欲念。 赫维托是一个男人,直男,所以有生理需求,常年的压抑,导致他的需求比一般直男更加旺盛,可以一个晚上不间断地做三次仍然精神抖擞。 庆幸的是,他还有一点怜悯之心,会在周之莓红着眼乞求放过的时候停下来。 赫维托有十分严重的洁癖,因此并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当有陌生人与他擦肩而过并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衣物时,他会迅速地去更换身上被触碰过的物品,甚至让人直接销毁。必须外出应酬用餐时,他会让人随身携带他自己的餐具,因此为了避免某些麻烦,他几乎从来不会在外用餐。 变态到令人头皮发麻。 在接近赫维托之前,周之莓对他采取过很周密的调查。就像考试前需要精准复习,不能一上来就胡乱做题。她在校的成绩虽然一般,可是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总能做到百分之百的投入和付出。 自幼,赫维托在augus家族中并不受到待见。他的母亲是一位十分有手段的中国留学生,在与赫维托的父亲发生关系并生下他之后果断扔下他换取一笔高额的分手费,从此以后远走高飞。 年幼的赫维托时常被年长的几位哥哥姐姐欺负,他的父亲在生养他的时候已经有60岁的高龄,没有太多的精力分给他。 不难推测,赫维托的这种洁癖与他的成长环境有关,算是心理疾病。 因此周之莓也并不意外,赫维托似乎没有任何接吻的经验。起初他甚至对接吻这件事并不感兴趣,他只是用那双深邃蓝色眼眸看着她,微微垂下眼睑,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好似绝没有低下头颅的可能。 直到两个人相处一年后的某天,周之莓借着酒意主动吻上赫维托的双唇。柔软、微凉、带着淡淡的薄荷气息,让她浑身颤栗,比想象中要更加令人心跳加速。 她算不上有什么经验,只在年少时沉迷过一些偶像剧,对缱绻画面有一些生理上和心理上的渴望。 初尝唇舌滋味,赫维托难得怔了一瞬,随即从善如流地睁眼看着她主动。 或许是周之莓过于卖力,终于开发了赫维托在这方面的某些潜能。他看不下去她毫无章法的乱吻,将双膝跪地的她提起来坐在他腿上,随即follow自己的节奏来。 一开始探索的成分居多,赫维托像在品尝一块夹心软糖,吮、舔、咬,最后单手掐着周之莓的喉咙,按着她亲了将近半个小时。期间周之莓偷偷睁开眼,发现赫维托紧闭双眼,吻得十分投入。 从那以后,赫维托似乎对接吻这件事变得情有独钟。无论是情事开始乃至最后一刻,他都会用力吮吸着她的舌头,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生吞了。 但他仍然会变态地要求她必须漱完口才能亲吻他,否则他可能会当场掐断她的脖子。 此后,每每当周之莓被赫维托吻到差点窒息的时候都不由想:天杀的!就不该教他接吻! “天呐!玛莎把我们辛苦赶了两个通宵的裙子全弄毁了!她搞砸了一切!”李美娜咬牙切齿,辛辛苦苦的成果被人这样随意糟蹋,任谁心里都会不满。 周之莓叹了口气,拍拍李美娜的肩膀安抚:“算了,反正这件衣服也只能穿一次。” 与此同时,记者媒体们开始前赴后继地抓拍这种难得的“意外”时刻。不管这则消息能不能够登顶头条,但话题度多少是有了。 闪光灯刺眼,玛莎一脸无辜地对赫维托说抱歉。 在外人面前,赫维托是绝对的绅士,他西装笔挺,面带淡淡微笑,对玛莎表示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赫维托身边贴心的助理john立即上前。根本不等玛莎将她的手贴在赫维托的衣襟上,john一把将她拉开,动作迅速果断。 john在赫维托身边工作多年,太了解自己这位boss的脾性了。但凡他今天让玛莎有机会将手碰触到赫维托,那他的饭碗恐怕不保。 周之莓在另一头远远看着都能代入john的角色,再次为他捏一把汗。自从她沦为牛马之后,无法避免的对身边的打工人共情。况且,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赫维托还要难伺候的boss。不过相应的,赫维托给的也很多。 任何关系的本质都是价值的交换,无论是赫维托与john,还是赫维托与周之莓。 很显然,玛莎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虽然被john推开,但仍然赔着笑脸对赫维托说:“heveto先生,我赔你一套新衣服吧,你可以到我楼上的房间更换。” 赫维托只低头看了眼被弄脏的白衬衫,没再给玛莎一个眼神。 第一街区的qc中心大厦都是augus家族的产业,赫维托用不着别人的施舍。玛莎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了,她过于冒失激进的做法,像一个滑稽的小丑在赫维托面前表演失败。 赫维托没有耐心陪玛莎演戏,即便她现在是好莱坞最炙手可热的奥斯卡影后。 “哇哦,赫维托走咯!”李美娜幸灾乐祸地对周之莓说,“你看看玛莎现在有多狼狈,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吧。” 周之莓:笑不出来。 仿佛看到了自己在赫维托面前更加拙劣的演技。 玛莎的行事作风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她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演员,奈何言行举止却并不讨喜。所以正如李美娜所说,现场所有人都在暗暗看她笑话。 周之莓再抬眼时,只看到赫维托的背影。他的两条长腿被剪裁有型的西装裤包裹着,姿态挺拔,若不是现在有一众的宾客,玛莎今天估计吃不了兜着走。 今晚玛莎吃瘪,势必要找一些由头发作,周之莓隐隐有些不好预感。 “希望她不要怪罪是我们的衣服让她发挥不佳。” 李美娜反应过来:“shit!这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好了,我要走了,得回去补眠了。”周之莓终于可以活动活动筋骨,这具身体从昨晚到现在就没有怎么好好休息,但她发现李美娜始终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根本不打算离开。 算算时间,李美娜从前天晚上到现在也才休息了四个小时。 有时候周之莓真的怀疑韩国人在进化时省略掉了睡觉这一步骤。 周之莓在高中时期去过一次韩国,有且仅有那一次。那时候的她深受韩剧的影响,对韩国这个国家带有梦幻滤镜。可谁知,到了之后才发现那地方就芝麻大点,一些在网上大热的景点甚至还比不上国内的小县城,简直让人梦碎。不仅如此,某些韩国人对中国人的态度十分恶劣。 李美娜果然不打算离开,转头问周之莓:“你说,赫维托是不是比这些好莱坞男明星还要帅气?” 下一秒,周之莓的手机响起短消息提示音。 狗子:[好戏看够了?] 周之莓心里一个咯噔,她确定自己的位置足够隐蔽,并且从始至终赫维托的视线没有望向过她的方位。 所以,他是怎么在人群中看到她并知道她在看好戏的? 还不等周之莓回答,又一条消息进来。 狗子:[顶楼。] 顶楼,那里有一间不对外开放的总统套房,是赫维托偶尔会来居住的地方。 周之莓没有推脱赫维托的理由,只能找个借口对李美娜说自己要先回去休息。 李美娜表示理解,朝周之莓挥挥手:“那你路上小心。” “ok,你也早点回去,别太贪玩。” 周之莓从宴会厅后门离开,几乎是刚到电梯口就碰上了赫维托的助理john。 john一身笔挺西装,特地在此地等候周之莓,为她刷卡进电梯。 周之莓礼貌地对john道一声谢谢,面带灿烂微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以前因为一张天生的臭脸吃过不少亏。 john朝周之莓勾起机械化的唇角,说:“赫维托先生在房间等你。他有些不开心。” “好的,谢谢你的提醒。” “不客气。” 透露老板的心情显然不该是john这位助理该做的事情。但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会有七情六欲。随着接触的频次增加,周之莓在私底下一次又一次与john套近乎,就算是千年的冰山也该化一角。 john并不算年轻,三十五岁的年纪,用中国人一句俗话叫上有老下有小。周之莓是唯一一个能够待在赫维托身边三年的异性,因此john也会对她另眼相看。 不多时,周之莓乘坐电梯顺利登顶,熟门熟路地来到专属于赫维托的那间总统套房。她和赫维托第一次发生关系就是在这间套房,有太多不算美好的回忆,羞耻的、不堪的、狼狈的。 那时的赫维托像高坐在ironthrone上的上位者,用睥睨的姿态俯瞰着周之莓的一举一动。周之莓不经人事,故作轻松地褪下所有束缚,用纤细手指在自己白皙的皮肤上游走,颤栗着听到他漫不经心地说:自己弄湿。 他当然不会花时间去抚慰她。 此时房门微微敞开着,周之莓伸手轻轻敲了敲,不等回应即走进去。 进屋的第一时间周之莓先去将自己的双手洗净,这是每次与赫维托接触时首要做的事情。如果时间宽裕,她还需要先洗个澡。 不过现如今赫维托对她的要求不再像以前那样严苛,有好几次甚至还在车上就直接亲吻她的双唇。最近一次他们见面中间隔了将近一个月时间,他出差回来让john直接将车停在ere工作室门口,等她上来,铺天盖地的吻立刻盖了下来。 大概是压抑了太久,他需要快速得到释放。这么一来倒也说得通。 赫维托是个非常自律的人,他不抽烟不酗酒,就连对赌博也没有丝毫的兴趣。能让他无法自控的,大概就是生理上的构造——人没有办法违抗本性。 周之莓低着头站在洗手台,头重脚轻的感觉愈演愈烈,神情有些恍惚,应该是这几晚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导致抵抗力下降,感冒有些加重。 赫维托从不允许周之莓在生病时接近他,他厌恶病毒。 周之莓在考虑自己现在是否需要戴个口罩? “把我身上的脏衣服脱掉。” 冷淡的低音炮,带着一种神秘的张力。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了周之莓一跳,条件反射抬头,就见赫维托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背后。 站在逆光位,赫维托像一具没有体温的幽灵,周身散布着阴湿的气息。 但很快的,周之莓又差点被镜子里自己的那副丑样子给吓哭了。连续熬了两个大夜,她现在这张脸简直跟丧尸没有什么区别。 4、Fever 周之莓转过身面对赫维托时,脸上已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反观赫维托,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凉意。 离得近,空气中盘旋着让人无法畅快呼吸的低气压,像漫长雨季后生出来的各种霉斑,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周之莓只能被迫仰头顺从地看着赫维托,像一只见到主人的宠物,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主人。微微眯起那双狐系眼眸,抿着唇做温顺表情。她身后如果有尾巴在摇晃的话,那一定是九条。 周之莓很清楚自己与赫维托之间本来就是价值交换,对此她心甘情愿地迎合讨好,代入打工人的角色,只要boss给的酬劳足够多,员工愿意为其赴汤蹈火。 赫维托并不是一个吝啬的boss,对他而言,时间比金钱更加宝贵。 这三年,周之莓从赫维托身上获得的财富已经足够她几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前提是不要铺张浪费。 就算泼天的富贵也经不起败家,周之莓已经过了喜欢奢侈品的年纪,这几年的遭遇让她的性格收敛、做事情小心谨慎,颇有点返璞归真的意思。 如果可以的话,周之莓很想尽快回国,她现在在赫维托身边的心态不像最初那般谨小慎微。 伴君如伴虎,赫维托并不算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他有洁癖、龟毛、性格古怪且多疑。 但这一切不是没有原因。 赫维托这孩子爹不疼娘不爱的,他妈生下他就拿钱走人了,他那个爸又没时间多看他一眼。这人打小被自己的同异父异母的哥哥姐姐欺负,就连家里的佣人对他也是冷眼相待。 据说在赫维托八岁的时候,曾被自己的哥哥关在了一个深10米的枯井里,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进食。后来是john无意间路过发了赫维托,才招呼人把他从井中救出来。 更惨的是,赫维托十岁的时候在睡梦中差点被大火烧死。运气好的是他突然惊醒,从浓烟滚滚中逃脱出来。事后,赫维托的三哥表示这不过是个游戏而已。诸如此类的“恶作剧”不在少数。 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那些哥哥是在要他的命啊,他的父亲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之莓觉得赫维托这小破孩能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不疯癫已经算很不错了。 所以每次看到赫维托那副阴晴不定的样子,周之莓都能很快释怀,这孩子小时候太压抑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很明显,周之莓这种乖巧的反应是赫维托满意的。随着她的靠近,他身上的潮湿阴冷似乎在慢慢褪去,身上的气息似乎也变得温暖了一些。 肩宽收腰的欧版西装,完美贴合赫维托高大魁梧的身材。双排扣、收腰、倒梯形。西装仿佛是穿在男人身上的黑丝,总会让女人着迷。 “先说好,我可没有在看好戏。” 周之莓努力用纤细的手指帮赫维托解开衬衫纽扣,她对这种事情得心应手,无论是工作还是日常生活,与服装设计打交道的人总需要一些心灵手巧。但她故意慢吞吞,半天解不开一颗,低着头,声线里透着淡淡的委屈。 赫维托看不到周之莓的脸,他让她抬头。 周之莓乖乖照做,再抬头时,眉眼向下,一副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在他的面前很懂得拿捏尺度,知道他不喜欢肢体接触,所以通过声音和表情伪装,将姿态放低。 演戏过头了容易露出马脚,毕竟她不是奥斯卡影后。 视线相触,赫维托毫不掩饰地凝视着周之莓。那双蓝色的眼眸像是能够将人吞没的汪洋,让她没有办法去分心周遭的任何人事物,满心满眼都是他。 周之莓真的很喜欢赫维托的双眼,即便他总是一副阴冷的样子,但那双眼睛实在长得明媚漂亮,眉睫皆是浓郁的黑色,瞳孔似深邃眼皮下镶嵌着的宝石,皮肤白到发光。这让她想到自己在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玛丽苏吸血鬼电影,吸血鬼家族皆是俊男美女,他们的皮肤就是白到发光,甚至在暴露在阳光下还会像钻石般闪闪发光。 周之莓躺在赫维托的身下看着他那双眼睛时总最容易达到高点,像是滔天的浪潮向她席卷将她淹没,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他实在太高了,与周之莓有着二十五厘米的差距,最传统的传教士式才不会让她感到吃力。但一开始赫维托只让她女上位,他则如一只慵懒的巨兽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她卖力表演伺候。后来大概发现她体力实在太差,为此还有过一番无情嘲讽。 因为赫维托的不满,周之莓现在每周会抽出至少五天的时间去健身房锻炼,她的身体素质明显比以前好了许多,就连感冒次数也在减少。 而此时此刻,她的声线里明明有浓浓的鼻音。 面对衣食父母,周之莓要打起精神,哪怕这会儿头重脚轻的症状没有丝毫缓解,并有愈演愈烈的姿势。 赫维托忽然一把将周之莓抱起,他结实的手臂力量完全可以单臂拎起她,让她坐在洗手台上。 如此一来,彼此视线平齐,眼对眼,鼻对鼻。 “说说看,你来晚宴做什么?”赫维托再次抬起周之莓的下巴,他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散发着一种干净澄澈的魅力。 “我……”周之莓干脆坦白,“我同事说你今晚会出席晚宴,我就想着来看看你。” “看到了,然后呢?” “然后发现我和同事辛辛苦苦制作的裙子被毁了,你知道吗?这可是我们花了48个小时的工时才完成的!我们连碰都不敢乱碰,玛莎小姐真的太不爱惜这条裙子了。”周之莓确实为此难得有一些生气,但也只有一点点。 “你在心疼那条裙子?”说话间,赫维托的手指突然轻触周之莓的额头,似将她推开,又似在试探什么。他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让周之莓无法分辨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一定要我说得那么直白嘛?”周之莓咬咬唇,“当然,我也会像玛莎小姐那样幻想赫维托先生会不会在宴会厅上多看我一眼呢?毕竟在场几乎所有的女士都想和你发生一些关系。” 周之莓若有似无地表现出一些醋意,不能太过,这样会让男人觉得你想把控他;但也不能丝毫不在意,因为男人都是占有欲很强的动物。 话音刚落,她又快速凑上去在他唇角亲了一口。带一些腼腆、羞涩、坏事得逞的古灵精怪。 这样的周之莓在别人眼中是富有勃勃生机的,如潮湿梅雨季里终于出现的一抹灿烂阳光,将那些黏腻蒸腾消散。 “看吧,我们的关系最好了!” 经过几年的相处,周之莓总结出来赫维托是吃这些小动作的。像情侣在恋爱期间的打情骂俏,怡情。 赫维托微微扬眉,嘴角上扬的弧度并不明显,似乎懒得去辨别周之莓话里的真假。 “脱衣服。”赫维托再次提醒将他身上这件脏衣服脱下。 “哦!” ——合着,他自己不想弄脏手,就让她来是吧? 周之莓继续磨磨蹭蹭,终于脱掉了赫维托身上的衣服,与此同时看到他饱满的胸肌,上面还分布着她几天前留下的痕迹。 那些痕迹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得尤其刺眼,让人心跳加速。有时候周之莓也会庆幸,她的sugerdaddy除了性格阴晴不定外,其他方面堪称建模般完美。 赫维托身上的肌肉线条分布无可挑剔,一米九的身高,宽肩窄腰和一双笔直的大长腿。据周之莓所知,他每天都会抽空健身。 周之莓刚接近赫维托时,他在augus家族的地位不像现在这般说一不二,却也初露锋芒。这个人对自己有着超变态的要求,烟酒不沾,作息规律。 每次他和她做完都会果断抽身,绝不继续贪恋其中,也更不可能抱着她温存。这让周之莓怀疑前一秒按着她狂吻的野兽到底是否存在过? 没有女人能够面对这样的身材不垂涎三尺,即便已经相处三年,周之莓被自己身体的激素控制着仍然对其充满了欲念。一开始她并不敢上手触碰,毕竟赫维托有着那样变态的洁癖。可一旦有过第一次的触碰、第一次的亲吻、第一次的啃咬之后……她的行为愈发大胆。 大胆到,她现在敢凑过去在自己之前留下痕迹的地方亲一口。 “抱歉,我实在忍不住。”她甚至还一脸天真。 赫维托伸手扣住周之莓的后颈,毫不留情地将她从怀中推离。 “你是发烧了还是发骚了?” “嗯?” 下一刻,赫维托拿出手机拨打电话:“john,送体温枪过来。” 原来周之莓发烧了,38.9摄氏度。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john十分贴心,不仅送来了体温枪,还一并送来退烧药。 体温是周之莓自己测量的,准确率极高的电子体温枪,测试三遍显示同样的数字。 周之莓的印象中,她上一次感冒是一年前,上一次发烧是两年前。自从为了满足赫维托的需求,她逼着自己去健身房锻炼身体,因祸得福,身体素质有了明显的提升。 但这一次发烧,追本溯源,也是因为赫维托。如果不是他的索求无度,她也不至于睡眠不足抵抗力下降。另外,她的身体里似乎也有一点点的炎症,他的尺寸实在太过庞大,上次要的很急切,或多或少有点弄伤她。 “你又要走了吗?”周之莓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薄被盖在身上,露出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 赫维托已经重新洗漱并换上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西装,他因周之莓的话停下脚步,继而折返站在她的面前。 周之莓刚吞了一颗退烧药,双颊被高烧蒸得红透,一双眼似乎也泛着光。 赫维托居高临下看着周之莓,仿佛她是什么肮脏的病原体:“如果你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办法好好照顾,怎么来奉承我?” 你还好意思说? 不看看罪魁祸首是谁? 是谁把她干得差点下不来床? “……” 周之莓感觉自己脑壳痛,继而转个身背对赫维托,懒得听他那些狗言狗语。 爱咋咋地吧,最好现在就把她一脚踢开,反正她也赚够了。 不多时,周之莓听到了关门的声音,确定赫维托已经离开。 他不会因为她的弱小而心慈面软,这很正常。事实上,赫维托很厌恶柔弱无能,他曾在她面前说过一句让她印象深刻的话:太弱就去死。 周之莓才不要去死,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 药物加上这几天工作导致的筋疲力竭,周之莓很快陷入沉眠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周之莓在恍惚中感觉到自己发了一身的汗,整个身子仿佛被滚烫的潮水淹没,从小腿蔓延到胸口,让她呼吸困难。但她没有力气动弹,那些潮水仿佛将她整个人浸湿吸附,她被困在了这张kingsize床上,亦如这五年被困在这个陌生的国度。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的混沌,周之莓在第无数次深夜梦见妈咪。当她睁开眼时,妈咪正无情转身准备离开,她用力抓住妈咪的手腕,哭着大喊:“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眼前的人正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双蓝色的眼眸里似乎蕴藏着波涛暗涌,不多时,他缓缓俯身抓住了她的手,一并将姿态放低。 “只要你乖,就不会让你离开。” 5、Shower 渴。 好渴。 周之莓发现自己居然置身在无边无际的荒漠之中,四周没有任何水源。当她终于看到不远处的一汪清泉,走近时才发现是触不可及的海市蜃楼。 长途跋涉的浪人最终会因为干渴而死,周之莓感觉到自己的双唇干裂,身体里的水分被抽干,她闭着眼无声呼救。 有人拍了拍周之莓的脸,用冰冷的语气命令她张开嘴。随后她感觉双唇上有柔软的滚烫覆盖,随后口腔里被灌入沁凉的水源,她本能地张口畅快饮用。 周之莓背靠结实有力的臂弯,熟悉的气息让她有些恍惚,随即缓缓睁开眼。 当看清楚眼前的人,彻底的清醒只在一瞬间。 简直跟大半夜见鬼没什么区别。 “赫维托!?” 周之莓下意识从赫维托的臂弯内弹坐起,很疑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赫维托将手上的空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转头看向周之莓:“恭喜你没有被烧死。” 他的唇上有莹亮的水光,衬得双唇饱满弹润,很好亲的样子。 看看,这张好看的嘴里说的是什么话? 她拿起枕头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三十。 “慈善晚宴结束啦?”她多嘴一问。 赫维托轻笑一声,脸上却没有太多情绪:“并没有,现在在进行幽灵场。” “……” 坦言,周之莓的脑子一下子还没有转过弯来。不过都已经这个点了,什么宴会都该结束了。 高烧一场,周之莓体力严重透支。她现在实在没有力气讨好赫维托,一副虚弱的模样靠在床头,脑子有一瞬空白。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她好像经历一场轮回般,眼下那些梦中出现过的画面正如潮水般开始慢慢消退,直到消失不见。 至于,赫维托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她的身边呢?难道他又欲求不满啦?可她真的不想做啊。 周之莓趁机偷偷看他一眼,以便采取下一步行动。 赫维托身上笔挺的西装外套不知所踪,只一件白色衬衫,但此时衬衫也不再一丝不苟,领口解开几颗扣子,双袖卷起到手肘。他这副样子少见的带一些不羁感,有一丝颓靡,配上这张脸后更多的是性感。 生病时身边有人相伴,多多少少是有些温暖的。况且这个总统套房实在太大,周之莓一个人待在这儿会害怕。 赫维托突然抬手靠近,吓得周之莓一缩。 “躲什么?”他微微眯起眼,情绪里有不满。 “你要干什么?” “你认为我要干什么?” 周之莓见过赫维托动怒的样子,不止一次。 有一次深夜她因为口渴走出房间找水,无意间撞见赫维托坐在暗室的椅子上,他的面前跪着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壮汉。他当然不会自己动手,嫌脏。保镖一左一右站在两侧,周之莓分明看到他们腰间配着枪。 在m国,持枪合法。即便如此,周之莓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东西还是心里发怵。 “咚”的一声,周之莓手中的水瓶落在地上,她吓得一缩。 赫维托不疾不徐朝她的方向望过来,招手让她过来。他的神色隐匿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之中,像在阴湿暗处的猛兽,随时可能冲出来将人一口撕咬。 等周之莓缓缓走近,赫维托让她坐在他的腿上欣赏眼前的画面,“bonnie,你看看,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周之莓看到地上一滩血,以及掉落的牙齿。 跪在地上的人没死,甚至还颤抖着说眼前的血液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导致的。 …… “你打算干我?”周之莓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瘫着:“来吧。” 赫维托的手到底还是碰到了周之莓的额头,轻轻推了一把,让她彻底躺平。 “你好凶啊。”周之莓又顽强地爬起来坐好,轻鼓腮帮,以一种轻快的语气化解眼前诡异的局面。 “凶?”赫维托冷笑问她,“怎么?我用枪顶过你的脑袋?” “怎么没有呢?”周之莓意味不明地看向某处,“你那把枪威力十足,屹立不倒。” “看来你现在还有精力说骚话,想试试?” 周之莓立即能屈能伸地示弱,缩了缩脖子:“不敢。” “不敢?我看你现在胆子挺大。” 赫维托要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周之莓不管三七二十一扑进他的怀里,耍赖:“你知道的,我生病了,身体很难受,现在还不舒服呢!” 下一刻,一把冰凉的温度枪指着周之莓的太阳穴,让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什么,一动不动。 “滴”的一声,显示体温36.9摄氏度,正常。 周之莓:“……” 赫维托将带着数显的温度枪扔在一旁,懒得再去戳穿周之莓:“放开。” “不要,我想抱抱。” 有那么一些挑衅的成分,但不能否认周之莓很喜欢赫维托身上的气息。他太干净了,烟酒不沾的年轻男性,连食物的口味都是最清淡干净的。 他的血统里虽然有一半的东方基因,但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外型都更偏向白人。可他身上并没有白人那种浓郁的味道,相反他也很少使用浓烈的香水,身上只是一股淡淡的香。 周之莓像是一只缠人的小猫,她把自己整张脸埋在赫维托饱满的胸肌上,深深嗅着他的味道,闻到淡淡的酒香,不浓烈,夹杂着他身上的气息,反倒像是独一无二的高级男香。 “你……”周之莓欲言又止。 “什么?” “后来玛莎小姐有对你做什么吗?” “你指的做是什么?” 周之莓用手指在赫维托的胸前画着圈圈,吃味地说:“知道吗?她身上的裙子是特地为了你而穿的。” “那很遗憾,我并没有看清。” “那你总看清了玛莎小姐的脸吧?”周之莓抬头看着赫维托,“玛莎小姐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赫维托没说话,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面前这张脸。 周之莓识趣地低下头,声音发闷:“我知道了……” “是么?你知道什么了?”赫维托强势抬起周之莓的下巴,凝视她的眼眸,“bonnie,勾引我的女人之中,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成功了。” 周之莓闻言扬起唇角,狐狸眼弯弯成月牙:“那你一定很喜欢我吧?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赫维托用力扣住周之莓的下巴:“让我听听,你有多喜欢我?” 周之莓故作娇羞地再次把脑袋埋下去,闷闷地说:“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话没有意义,但请你相信,喜欢你我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赫维托,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你。” 这些话说出口周之莓自己先恶心坏了,毫不夸张地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吗?那我可要拭目以待,看看你是怎么为我死的。”赫维托的声线起伏不大,依旧好听,低沉暗哑。 好一会儿,周之莓抬头,撞进赫维托那双蓝色的眼眸之中。有些意外,他竟然那么长时间没有推开她,脸色也看不出来好坏。 周之莓以前的确不太敢对赫维托做这么大胆的举动,一来,他不喜欢别人的触碰;二来,像他这种冷血无情的人才不会顺从她的撒娇。 可她现在才不管了,她在他身边早就待腻了,她想随心所欲了。 “抱够了?” 周之莓眨眨眼,摇头:“没有。” “去洗澡。” “我不要。” “bonnie。” 周之莓软着声:“我发誓我现在真的好虚弱啊,我一点都不想动,如果你嫌弃我的话,你帮我洗澡吧。” 她只是这样说说而已,并不奢望赫维托会这样做。 如果赫维托嫌弃她的话,他现在最好一走了之,反正她也不是那么想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应付他不仅是个脑力活还是体力活。 然而下一秒,周之莓感到自己的身体悬空向上,她被赫维托单臂拦腰提起,继而打横抱着。 赫维托的步伐明确,径直朝浴室的方向走过去。他是那样的高大,那样的有力,轻而易举地抱着她,脸上神色不变,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的机器人。 周之莓的双手下意识勾住赫维托的脖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今晚这一切反常的举动。 如果不是她自作多情的话,今晚她发烧时,他有在身边相伴。 赫维托当然不可能照顾她,他根本不懂得怎么心疼人。不过她到底是给她请了家庭医生做检查。 检查结果无大碍,她要多休息。 很快,周之莓身上的衣物被一件件扒下。她弱弱地坐在洗手台上,目光讪讪地看着赫维托。 赫维托微微低头,双手有条不紊地解着她背后的扣子。 从周之莓的角度看到赫维托坚毅的下颚,过于流畅的线条勾勒出一些锋利感。不知是否浴室的灯光温暖的缘故,竟让他的脸上显出一丝温情。 “抬手。”他沉声命令。 周之莓乖乖照做,让赫维托脱下自己身上最后一件束缚。 因为高烧后发汗,她身上的味道……反正不算难闻。 她可香了。 赫维托再抬头时,看见周之莓那双小心翼翼的眼眸。 她现在的样子像一只受伤的小狐狸,那双狐狸眼雾蒙蒙的,看起来无辜极了。 “看什么?” 周之莓还是觉得反常,“你,真的要帮我洗澡吗?” “不然呢?” 不是,她说说而已的,他怎么就当真了? 赫维托你的原则呢?你变态的习惯呢?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此时此刻,周之莓分明从赫维托的双眼中看到戏谑。 从不轻易泄露情绪的人,却让人看出他的心情似乎不错。 最终还是周之莓自己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氛围,快速从洗手台上下来,再从赫维托的臂弯里钻出去,自己光着脚跑向淋浴间,头也不回地说:“我自己来!” 她能感觉到背后炽热的目光注视,仿佛能够灼烧到她一般,让她浑身冒汗。 赫维托双手抱臂靠在洗手台旁边,一脸似笑非笑看着周之莓,扬眉:“不准关门。” 温热的水流制造出氤氲的雾气,蒸得周之莓双颊红透。 她什么样子他没有见过?可她竟然还会觉得羞耻。 见鬼了。 想了想,周之莓“啪”地一把关闭了淋浴间的门,不再顺从赫维托。 6、Mid-Autumn * 睡到自然醒,周之莓无所事事了半个小时。因为周末赶工期为玛莎小姐制作短裙,这两天她倒是可以在家休息。 阳光太好了,微风不燥。工作日上午十点的关系,因此公寓附近显得有些冷清。她的感冒症状已经有所缓解,但身子仍是懒洋洋的。左右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并不介意浪费时间发会儿呆。放在一旁的书是看不下去了,干脆拿来盖在脸上。躺在躺椅上,双脚悬空动来动去。戴着耳机,哼着不着调的说唱plainjane。 周之莓所住的singlehouseloft公寓位于沛新市寸土寸金的位置,距离第一街区的qc中心大厦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公寓旁边的大楼就是好莱坞动作电影《fly》的取景地,因此时常有游客来打卡拍照。除此之外,旁边是百货商场,紧邻一条街便是wholefoods等的大型超市,周边有非常方便的地铁线路。 当然,公寓本身也非常有来头,经历半个世纪的风雨洗礼,外部是复古风格建筑,内部保持着完善的装修。 周之莓住公寓顶层的一个房间,一室一厅90平方米,一进门就是简约风的开放式厨房,放眼望去是十分有巧思的装修风格。房屋整体规划是很典型的loft公寓风格,客厅高顶层,旋转楼梯上楼便是一间卧室。相较客厅而言,卧室的层高有些许局促,但这对周之莓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问题。 周之莓最爱的是紧邻卧室的私人露台,因为在顶层,她可以自由自在地靠在躺椅上发呆,不用担心底下的流浪汉,也不用在意异样的目光。 放眼望去,全是城市气息。 有点怕晒伤,周之莓在脑袋上戴了一顶手工编织的草帽。 这套房子挂牌价不低,周之莓舍不得也没有必要买,只租来居住。如果不是赫维托,以她那时候的经济能力租不起这套房。不过赫维托大概是看不上她所住的这套小公寓,从来没有踏足过这里。 想到赫维托,周之莓有些走神。 真的很奇怪啊,面对她几次三番故意的挑衅,他居然都没有生气。不生气就算了,甚至破天荒的,他还和她同床共眠。 周之莓和赫维托从来没有在一起睡过觉,字面意义上的睡觉。 赫维托生性多疑,他不会允许自己的身边躺着另外一个人。 谁又能确保躺在身边的这个人会不会在他熟睡的时候袭击他? 这种前车之鉴并不是没有,赫维托的大哥沃格特在与情妇相拥而眠时,差点惨遭毒手。锋利的匕首刺入沃格特的胸口,只差一厘米的位置就伤害到了他的心脏。 昨晚周之莓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有些疑惑地看着正在脱衣的赫维托,问他:“难道你晚上要睡在这里吗?” 赫维托解扣子的手一顿,“怎么,你有意见?” “当然不会呀,我简直不要太高兴了!”周之莓立即朝赫维托伸出双手索求拥抱,“这样我就可以抱着你一起睡觉啦!我再也不用怕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做噩梦了!” 因为周之莓的回答,赫维托冰冷的神色有所缓和。 那晚是周之莓第一次抱着赫维托一起入睡,感觉很怪异。赫维托的身体不似他外表那样冷漠,相反滚热如火。睡下没一会儿周之莓就热得踢被子,意识模糊时感觉到身旁的人为她重新盖上薄被,但她想都没想将其一脚踢开。 都这样了,赫维托也没拿枪顶着她的脑袋。 如果把攻略赫维托这个人比作一个闯关游戏,周之莓觉得这自己辈子都不可能通关。不过万幸的是,她除了对赫维托的钱感兴趣,对他这个人并没有非分之想。既然钱到位,那么她毫无怨言。 太阳晒得人热烘烘。 有点渴,周之莓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放在一旁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一声。 陈:[一周前,她的消费记录出现在川城的一家奢侈品店。根据追踪,她将于今日下午一点三十分的航班飞往海城。] 附:照片三张。 周之莓将水杯放在地上,惯性使然,杯里的水晃出一些落在手背上。顾不上太多,她立即询问对方。 bonnie:[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陈:[可以有。不过这是另外的价钱。] bonnie:[没问题。] bonnie:[那他呢?] 陈:[他和以前一样,一切正常。] 陈:[相关线索还在调查之中,有消息会告知与你。] bonnie:[谢谢。] 陈:[应该的。] 陈:[费用请直接转账支付] 周之莓将费用发出,很快被对方接收。 陈:[合作愉快。] “陈”是周之莓高价寻得的私家侦探,中国人,姓名和年龄不详。周之莓与陈的合作时间不算很长,但陈是她合作过的最靠谱的私家侦探。 对话中的“他”,指的是周之莓的父亲。 对话中的“她”,指的是周之莓的母亲。不谈及姓名,是因为有些名字不适合出现在对话框里。 半个月前,陈告诉周之莓,他找到了她的母亲——一个在丈夫破产被陷害进入监狱,迅速撇开关系另找靠山的女人。 m国上午十点,对应中国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十二个小时的时差。 周之莓有五年没有回过祖国,已经分不清是国内的月亮比较圆还是国外的月亮比较圆。但她可以确定的是,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五。 m国自然没有过中秋的习俗,周之莓今天也算是阴错阳差放了个中秋假。 中秋节,中国传统佳节阖家团圆的日子,周之莓只身一人漂泊海外,父亲被陷害入狱,母亲不知所踪,家族中人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周之莓看着“陈”发来的照片发呆。 照片里的女人与周之莓有三份相似,看起来不过也才三十出头,波浪长发,身材姣好。如果她不说自己有个远在异国他乡24岁的女儿,估计没人会知道她的真实年龄。 周之莓好恨妈咪,恨妈妈撇下爸爸、撇下她,一走了之。 周之莓好想妈咪,想妈妈总是追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给她无尽的骄纵和宠溺。 人心复杂,周之莓不知道妈咪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她相信妈咪一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 等到身体被太阳晒得发汗时,周之莓从阳台上回到房间。不多时,她手上拿着一袋猫粮从楼上下来。 公寓后面的小巷子里有两只流浪猫,一黑一白。两年前周之莓第一次见到它们的时候,它们瘦骨如柴,皮毛也不好看,喵呜叫着显然是饿坏了。周之莓当即在便利店里买了点热狗,一点点掰下来投喂它们。 这两年周之莓时不时对它们一番投喂,那两只小猫变得越来越好看,毛发也越来越亮。 周之莓给它们两个分别取了个非常通俗易懂的名字:littleblack、littlewhite。 两只小猫听到周之莓的召唤,从暗处钻出来。 周之莓将带来的猫粮洒在地上,一并蹲下身。她其实很想养一只小猫作伴,但这件事并不被赫维托允许。 赫维托不允许周之莓身上有动物的气息,更不能容忍动物的毛发。 “你们两个最近两天有没有饿着呀?”周之莓用手指轻轻触碰小猫的脑袋,自言自语般,“抱歉我这两天有点忙,后来又生病了。” 两只小猫低头觅食,并未理会周之莓,她也并不在意:“刚认识你们两个的时候,你们还那么小,不过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嘿嘿,其实这两年时间里我也成长了不少。” 如果五年前的周之莓知道那一次的分别即将成为永别,那么她一定不会听从爸爸的话只身来到m国。 爸爸在入狱前动用了一些手段,帮周之莓在m国更改了身份,给了她一笔钱。 现在在m国的周之莓是一个家境平凡、父母双亡、名为bonnie的普通亚裔女孩。 周之莓再也回不去以前花钱如流水的奢靡生活,并且为了生活,她抛弃自尊、放下所谓的脸面。她做过中餐馆服务员的工作,但很不幸的,餐厅老板娘不喜欢她,选择了一位棕色皮肤的女性取代了她的工作。 周之莓并没有为此感到气馁,毕竟服务员只是她生活的过渡,她不可能永远做这种工作。事情的转机也是源自于此,她不得不重新再找一份工作,硬着头皮拿着简历误打误撞进了ere,成为了一名设计师助理。 “嗨,你好。” 有人朝蹲在地上认真喂养小猫的周之莓打招呼。 施楷瑞知道自己或许不应该贸然打扰,但他注意眼前的女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 周之莓闻言警惕地转过头来,见到一张亚洲面孔。 男生长相阳光,大概有一米八的个头,乌黑的短发,黑白的瞳仁分明,看起来很像附近高校的大学生。 他也是这样自我介绍的:“hey,我叫dillon,是一名来自中国的留学生。” “有事吗?”周之莓反问。 “嗨,请问你是中国人吗?”施楷瑞用中文问周之莓,能在异国他乡遇到同胞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不过即便周之莓不是中国人,他也想和她认识。 见眼前的人没回答,施楷瑞又改用英文说:“韩国人?日本人?” 周之莓低下头,低声回答:“我是m国人。” 施楷瑞点点头,脸上带着暖暖笑意:“我搬来singlehouse有几个月了,经常见到你。这两只小猫这几天我都有在喂,你不用担心他们饿到。” “谢谢。”周之莓脸上的神色淡淡的,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倒也没有准备迎合的意思。她这会儿心情复杂,没什么想法交朋友。 施楷瑞走到周之莓面前,跟着蹲下来碰了碰小猫的脑袋。周之莓见状起身,退后一步。 “抱歉,我的靠近会让你觉得反感吗?”施楷瑞感受到对方的小心谨慎。 周之莓不置可否。 她知道眼前的人还有话说。 施楷瑞很直白:“可以互相认识一下吗?我想和你交朋友。” 男生脸上的神色真诚,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坏心眼。 不等周之莓回答,施楷瑞又接着说:“其实三个月前我就想认识你了,可是我实在觉得太过贸然。日复一日,每次与你擦肩而过,我都想跟你打声招呼。可每一次我提起勇气时,你已经离开了。” 周之莓有些意外地看着施楷瑞,不好分辨他话中真假。 他们经常擦肩而过吗? 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没事,如果你现在不想认识我的话……我下次再努力认识你。”施楷瑞一脸腼腆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说。 周之莓闻言笑了笑,交个朋友而已,说:“我叫bonnie。” “bonnie你好!”施楷瑞开心得像只大狗狗,咧开嘴笑,“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 夜幕降临,金属黑色车身的rolls-royce行驶在雨夜中。白天还是晴空万里的城市,到傍晚时天气骤变,乌云密布,接着下起密密麻麻的雨。 暴雨划过车窗玻璃,车厢内虽然没有遭受雨水的侵袭,却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经过唐人街,今天是全球华人重视的中秋节,即便是雨天依然看得出街道上张灯结彩的红。 坐在副驾驶的john一脸公事公办的一丝不苟:“bonnie小姐今天认识了一个名叫施楷瑞的中国男人,他们一起投喂了路边的两只野猫。后来bonnie小姐上楼后不再出门,晚餐订的是唐人街的一家川菜。” 后座一直闭目养神的男人闻言缓缓睁开眼,那双蓝色的眼眸似在暗夜中发着荧光。 “川菜?”赫维托搭在皮质座椅上的手指轻轻敲击,漫不经心道,“那是什么味道?” 7、Food * 唐人街有一家名为“蜀国香”的川菜馆,在美食点评app上的评分很高,不少中国人都说这是他们在m国吃过的最正宗的川菜。周之莓一直没有机会尝试,今天心血来潮点了一份。毛血旺、麻婆豆腐、辣子鸡丁、回锅肉。她努力克制自己,才没有继续点下去。 四十分钟后,外卖小哥送餐上门,周之莓支付了相应的小费。她在唐人街的一家餐厅当服务员那会儿每次最期待的就是客人的小费,文化差异导致小费相当于她的工资。 食物全部摆到餐桌上,周之莓发现自己点多了。以她一个人的胃口,怕是一份毛血旺都吃不完。 好歹是中秋节呢,就当是过节吧。 可惜天公不作美,今晚因为暴雨看不到月亮。 周之莓安慰自己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等明晚赏月或许会有更加绝美的景色。 关于今年的中秋节,其实早在两周前李美娜就邀请过周之莓一起度过。李美娜说韩国人对这个节日非常重视,重视程度不亚于春节。不过韩国人把中秋节称之为秋夕节,和我们全家团聚的习俗有所不同,他们在这一天主要用来祭拜祖先。韩国人在这一天也并不吃月饼,而是吃一种叫松饼的东西。 在周之莓的了解里,韩国人的秋夕节有点类似中国的清明节。 既然对这个节日所赋予的意义有所不同,好像也没有必要硬凑在一起过,周之莓婉拒了李美娜的好意。李美娜倒也没有强求,她性格开朗,在这里有很多肤色各异的朋友。 眼下看着这满满一桌的食物,周之莓有点犯难,好像太浪费了。曾经的周之莓当然不知道浪费为何物,她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从小被父母宠溺,不喜欢的东西不要,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周之莓准备在开吃之前先分一些出来送给隔壁的那对法国情侣,相信他们会很开心。 在周之莓搬来这套房子之前,隔壁的法国情侣已经住了有一段时间。他们在m国工作,年龄都在二十五岁左右,俊男美女,十分热情。时不时的,他们会制作一些奶酪和鹅肝送来给周之莓吃。礼尚往来,周之莓也会给他们送些小礼物。 食物刚分装出来,周之莓家的门铃被按响。她心说巧了,该不会就是那对情侣吧? 嘿,还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周之莓走到门口看了看猫眼,脚步顿住。 是赫维托。 休息日,周之莓脸上脂粉未施,穿了一套可爱风的居家服。头发没有打理,只随意地扎了个丸子头。和她以往每一次与赫维托见面时精心打扮过的样子不同。 当然,周之莓现在的样子并不丑,只不过看着不像橱窗里的娃娃那样精致。 来不及想太多,周之莓打开房门迎接站在外面的人:“你怎么来了?” “不希望我来?”赫维托的视线淡淡落在周之莓身上,似乎没有因为她此时的样子而嫌弃。 周之莓笑脸相迎:“当然希望你来啦!做梦都想你来呢!热烈欢迎!快进来!” 赫维托对周之莓的话不置可否,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过于立体的五官衬得整个人很有压迫感。 没有一丝不苟的西装笔挺,他今天穿着相较有些随意。黑色的衬衫领口解开隐约露出一些胸肌,衬衫下摆收拢进黑色的长裤中,窄腰上系着一根金属系扣头的皮带,显然不是出席过正式场合的样子。 外面暴雨如注,赫维托洁净如新的皮鞋上面没有一滴雨水。 周之莓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围在赫维托身边:“你吃过晚饭了吗?我点了中国菜,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要不要试试?” 赫维托并不知道周之莓是中国人,似乎也没有怀疑过她为什么总是对中国的东西情有独钟。 川菜的味道霸道,站在门口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调料味,有些呛鼻。 赫维托看起来并没有用餐的打算,进屋后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之莓的这个小鸟窝。 屋子虽小,被周之莓打理得井井有条,看得出来她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很多家具是她自己淘来并进行搭配的,桌上还有新鲜的插花wedgwood。 她真的很喜欢粉红色,不仅花是粉红色的,冰箱是粉红色的,沙发是粉红色的,居家服是粉红色的,就连餐具也是粉红色的。 简直像是掉进了粉红色颜料盘。 赫维托的到来有些过于突然。 他身上那股阴暗难以捉摸的气质与这里充满少女心的风格显得格格不入。 事实上,周之莓也很疑惑赫维托为什么会突然来她家,在此之前,他从未踏足过这里。 每次赫维托要见周之莓前都会让john提前通知,大概是为了让她好好准备迎合他,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开始是周之莓自己按照地址来到john指定的地方等待赫维托,后来变成john专程开车来接她。 最近一次,赫维托居然亲自来接周之莓。 今天日子稍有点特殊,中秋节。不过赫维托似乎连中文都不会说,不可能对中国的节日感兴趣。他会来,大概是一时兴起想来撸撸小猫的心态。 来就来吧,正好有个人陪周之莓吃饭,不至于让她一个人在节日里看起来太过凄冷。 周之莓这会儿已经饿得不行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赫维托的手腕往餐桌走。 赫维托看了眼被周之莓拉住的手腕,没有阻止她逾越的动作。她的手实在小,不仅圈不住他的手腕,也拢不住其他地方。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每次从她充满意外和惊讶的眼神中似乎也读懂了些什么。如果她说一些软话,例如“求求你慢一点进来”,“真的太涨了,能不能出去一下呀”,他也愿意顺着她的意愿。 周之莓不太确定赫维托会不会使用筷子,于是她贴心地准备了两份餐具供他一个人使用。 不过到最后,周之莓自己取代了赫维托原本应该拿在手上的餐具,她用筷子夹起一块辣子鸡丁送到赫维托唇边,一脸不安好心的笑意:“快点尝尝。” 赫维托看了眼投送到自己面前的食物,并没有张口。他一把拉住周之莓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坐下。这种结果直接导致了周之莓的筷子没夹稳,那块辣子鸡丁掉落在了餐桌上。 抱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周之莓将掉在餐桌上的辣子鸡丁再次夹起来,这次没往赫维托面前投喂,而是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对于周之莓这种做法,有洁癖的赫维托显然是嫌弃得不行。 周之莓一抬眼就见到赫维托微蹙着眉,她坦荡地解释:“不能浪费食物啊。” 况且她的餐桌可干净了。 话音刚落,周之莓就被呛到了。倒不是被辣的,这辣子鸡丁看着一大盘红彤彤的,但里面的红辣椒并不辣。 “咳咳咳……”周之莓呛得满脸通红。呛归呛,味蕾已经被香味裹挟。她咂咂舌,有些意犹未尽。 赫维托似笑非笑地端起桌上的水递到周之莓面前,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小狐狸,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之莓喝了一口水后和赫维托理论:“什么啊?难道你以为我要毒害你吗?” 不等赫维托说话,周之莓一脸难过地摇摇头:“算了,你根本不会理解我迫不及待想要和你分享美食的心情。哼,我现在打算一个人独享美食,没你的份了。” 说着要从他身上下来。 赫维托单手按着周之莓的腰肢,声线稍带哑色:“坐着。” 周之莓闻言倒是乖乖坐着,但与此同时故意在赫维托的大腿上扭了扭屁股。 赫维托不客气地重拍周之莓的屁股,问她是不是在发骚。 周之莓当然很确定自己没有发骚,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屁股底下的人有了明显的反馈。 她庆幸自己对他或多或少有一些性吸引力的,否则他不可能留她在身边那么长时间。 如果不是具象地感受到赫维托某处的变化,周之莓会以为他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以往大多数时候也是这样,她很难从他的脸上判断自己是否诱引成功,只有随着不经意地触碰后,她才敢确定自己的方式是否正确。 不再理会赫维托,周之莓再次将筷子探向辣子鸡丁。 可赫维托显然没有放过周之莓的打算。 周之莓发现,赫维托现在似乎越来越喜欢玩弄她的身子。大概是把她当成玩具了吧,毕竟他有洁癖不养宠物,也就无法感受到撸猫的快乐,于是她代替了宠物猫的角色。他那双手一会儿揉面团似的,一会儿又掐又拧,掌心似带着滚烫的火。 一开始周之莓还能无视身后的赫维托,太饿了,她专心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 她的食量不多,不是因为减肥,只是跟小鸟胃似的,每次只吃一点就饱了。 夹筷子的手因为身后人的动作,导致食物再次没夹稳掉落。周之莓像个护食的小鸡仔,气呼呼地反手用力拍了一把身后的人:“好烦!不准动!”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时,身上的那双手也停下了动作。 周之莓很快感觉自己被一股低气压包裹着,她缓缓侧过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 意外的是,等来的不是波涛汹涌的浪潮,而是平静如一面镜子的深邃蓝色眼眸。 赫维托好像没生气? 周之莓继续得寸进尺地推开赫维托:“你好过分啊,我都快饿死了,还不让我好好吃饭。” 赫维托按着她在怀里:“一天没吃东西?” 周之莓没想到他猜得那么准。 她饮食一直不规律,休息时懒得动弹又起得晚,早饭直接省略了,午餐就喝了点牛奶,胃口好像提不起来。 脖颈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周之莓被赫维托咬了一口。他真的越来越狗了,不是咬她就是啃她。 周之莓当机立断从赫维托的身上起来,一并拿着碗筷离他远一些,否则她没办法专心享用美食。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赫维托端坐在周之莓面前,抬起手漫不经心地解着自己腕上的手表。 周之莓不打算说谎话,老实点头:“可能是生过病的原因吧,没什么胃口。” 赫维托深深看了周之莓一眼,一并将解下的腕表放在餐桌上。 周之莓低头吃了几口,胃口似乎还是一般。她抬起头,撞进赫维托的眼里。 赫维托微挑眉:“我是食物吗?” 周之莓把责任推卸给眼前的赫维托:“你这么冷冰冰地看着我,以至于我根本吃不下。而且食物本来就是要一起分享才会变得美味呀。” 她笑得眉眼弯弯,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似的,夹了一片裹着红油的血旺放在餐盘里推到赫维托面前:“honey,来一起吃吧。” 热辣的红油在白色的磁盘上渗开,那片褐色的东西随意躺在上面。 赫维托拧着眉看着眼前的“食物”,问周之莓:“你确定这是人能吃的东西?” 周之莓没忍住反驳:“喂,请问我不是人吗?” 死老外根本不懂中国的食物有多美味! 等着真香打脸吧! 8、Pain 赫维托到底还是没有吃下周之莓投送来的食物,他盯上了她。深不见底的蓝色眼眸里,带着几不可闻的欲念。 周之莓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她需要有点自知之明,最好赶快吃完然后讨好赫维托。换成以往她大概会这么做,可今天她就是有点反骨,不想搭理他。 或许是他突然不请自来,又或许是日子特殊。周之莓在自己的地盘上,胆子大了一点,她选择视而不见。 一个人吃不完那么多东西。周之莓没忘记将分出来的食物送给隔壁邻居。 出来迎接周之莓的是inès。 inès有一头棕色长发,一双棕色的瞳孔,笑起来时嘴角弯弯,是一个很性格开朗的女生。 “bonnie,谢谢你带来的美食。” 周之莓摇摇头表示不客气,转身要走时,inès告诉她:“bonnie,今年的租约到期后,我和jeffrey就要离开回去法国了。” 周之莓意外:“什么时候?” inès说:“这个月底。” 距离这个月底……只有一周的时间了。 周之莓眼底染上不舍,她和这对法国情侣的关系挺不错,虽然接触不算深,但平时互送美食,也互有一些关照。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深不浅最舒适。 这不是周之莓第一次面对分别,她能想到,分别以后她和这对情侣几乎不会有再见面的可能。 过客匆匆,这个世界真的很大,人与人相知相识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 周之莓心里有复杂情绪在翻涌,最终开口:“祝福你们在法国工作顺利,爱情圆满。” inès也有些不舍:“有机会来法国玩,我和jeffrey在埃菲尔铁塔旁等你。” “好。” 聊了一会儿再次回到自己家,周之莓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一些。她没在客厅见到赫维托的身影,以为他走了,正要松一口气时,听到阳台有动静。 “哐当。” 周之莓赶紧上楼,在见到赫维托前,先看到自己养了两年的含羞草连带陶瓷花盆砸在地上。 继而,周之莓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赫维托,疑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总不可能是他看这盆不顺眼故意打翻的吧? 赫维托只静静站在夜色中没说话,站在高台,他的身后是沛新市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城市夜景。 暴雨短暂停下,这个城市仿佛被雨水冲刷洗礼过,空气里透着清新的气味。 不难看出来,周之莓将自己的阳台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在阳台上种了一些花花草草,有些花盆放在地上,有些放在架子上。除此之外还有个鱼缸,大概是下过雨的关系,鱼缸上面有盖子盖着。 一旁的空地里放着一把躺椅,一张桌子,一个可以自由收拢的遮阳伞。若不是因为下雨,她大概会在夜晚坐在阳台吹吹风,开着一闪一闪的小星星灯,十分惬意。 赫维托的神色无法让人看清,但身影稍显孤寂,若有所思的样子仿佛是个做错事的小孩等待着大人的训斥——周之莓单方面这样认为。 周之莓走近一点,视线下滑注意到赫维托受伤的手指。伤口正在渗血,但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他该不会反咬一口吧? 周之莓多少有些见不得人受伤,朝赫维托走近一步,拉起他的手腕查看伤势。光线太暗,看不太清楚他食指上的伤,只看到血液在往下滴落。 “你不疼吗?”她拧着眉,看着就疼啊。 赫维托不置可否,仍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对周之莓说:“你可以将那株草记在我账上。” “算那么清楚干什么?”他给她的钱都够买多少含羞草了? 一株含羞草而已,收拾收拾重新种起来就是了,周之莓没放在心上。 “来宝贝,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周之莓放下杂七杂八的念头,拉着赫维托的手进屋。 从阳台回到卧室,这里布置的风格更加粉嫩。不仅所有的床上用品是粉色的,就连墙壁也被粉刷成粉红色。 周之莓让赫维托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她转身拉开粉红色的抽屉,找出一个粉红色的医药箱。 嘿嘿,她这个医药箱终于派上用场了! 小时候,周之莓很喜欢拉着人玩医生病人的游戏,她当医生,给人打针、处理伤口。妈妈总是很乐意当她的病人,不厌其烦地陪伴她一起玩耍。 处理伤口这种小事对周之莓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 当周之莓拿出那枚粉红色带卡通图案的创口贴时,她看到赫维托紧紧蹙眉的样子。但她不管不顾,一把抓住赫维托的手,生怕他下一秒就不干。 周之莓蹲在赫维托面前,倒也是认真在处理。先用碘伏棉球擦拭伤口,很快看清楚了伤口的面貌,是一条莫约一厘米左右的口子,看着还有点深。她这个人别提有多怕疼了,一点小伤小痛都能闹腾大半天。 反观赫维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没有知觉。 周之莓一边处理,不忘仰头问赫维托:“你怎么好端端的就给自己弄伤了?” 赫维托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场景。 他倒也是无心的,在阳台上接听助理电话的时候不经意用手碰了一下。怪只怪周之莓将那只花盆放在过于边缘的位置,导致不小心触碰到后就会被轻易打翻。 结合赫维托轻描淡写的说法,很难不让周之莓联想到一个更为滑稽的画面:赫维托对她养在阳台上的一株含羞草表现出了兴趣,他好奇地伸手触碰叶片,玩心大起,不小心将碰到花盆,导致花盆打翻在地。他大概也被吓到了,俯身准备收拾残局,却不小心被打碎的陶瓷割伤了手指。 “你还怪我了?”周之莓拿着棉签在赫维托的伤口处用力一按。 赫维托的神色毫无任何变化。 这点小伤小痛对他来说完全不算什么,他曾经受过的伤痛是现在的几万倍。 五岁的时候,赫维托被他同父异母的大哥沃格特故意放的狗咬伤了脚踝。 疼倒是其次,五岁的孩子对扑到自己的身上的巨型犬显然更加恐惧。 六岁的时候,家里的佣人看似不小心将手上的开水打翻,滚烫的开水洒了赫维托一身,因此他的大腿上有一处淡化的烫伤。烫伤比一般的伤更疼,伤口溃烂发炎,如此反复。但是六岁的小赫维托一直忍着没有哭,他知道他的哭泣只会惹来厌恶,没人会心疼他。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少。 从赫维托的角度看周之莓,她一身粉嫩的居家服,脸上没有精致的妆容,倒是显得几分俏皮。 他又看了眼自己手上不值一提的伤口,本打算把手抽回来,却又感受到一双软弱无辜的手在给他抚慰。 从小到大,他身上的伤口都是自己处理,小伤基本忽略不计。 手指被划伤这种小伤,他在很小的时候就不在意了。他也并不矫情的觉得自己是个缺少爱的孩子,因为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什么是爱。 赫维托不懂爱。 周之莓看起来很在意,她皱着眉,明明伤在他的手上,她脸上却有一些痛苦。 赫维托深深看着周之莓,她好像很爱他。 周之莓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过分,她动作温柔下来,下意识对着赫维托手指上的伤口吹了吹。 赫维托无疑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骨节分明,手背几线青筋微微凸起,指尖似乎蕴藏着可怕的爆发力。这双手永远都是白皙干净的模样,很难与污秽联系在一起。 赫维托因为周之莓的动作感到无厘头:“你在干什么?” 周之莓说:“你没有感觉这样就不怎么疼了吗?” 小时候她受伤,妈妈就是这样给她吹吹的。 赫维托戏谑地看着周之莓,语气自然也带嘲讽:“你以为自己有魔法?” 周之莓深吸一口气。 算了,说了他也不懂。 周之莓撕开创口贴贴在赫维托的伤口上,叮嘱他别碰水。忙完这一切,她起身收拾医药箱。药箱里有一些药都放了三年了,快过期了。周之莓看到还差一个月就过期的维生素c咀嚼片,问赫维托:“你要不要吃药?” 赫维托冷脸。 周之莓朝赫维托晃了晃自己的手上的vc,拿了一颗准备投喂他。她都拿vc当糖吃的,想起来吃一颗。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准时机把vc塞进赫维托嘴里。这一举动无疑是在老虎嘴里拔牙,她很知道自己在自找死路。 下一秒,周之莓吻住赫维托的唇。 在狂风暴雨前夕,周之莓机敏地躲进了温暖的温室。赫维托少见地一怔,随即扣住周之莓的腰,更深更重地回吻她。 接吻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彼此越来越熟悉,周之莓坐在赫维托的怀里,下意识地伸手勾着他的脖颈,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如果赫维托不要每次都表现出一副要把她生吞的姿态,她也会很喜欢。 “呜呜,你轻一点嘛。”周之莓软着声提要求,她勾着赫维托轻轻晃了晃,下唇被他过于用力吮得有点疼了。 本来不抱希望他会妥协,毕竟赫维托一向我行我素才不管她的舒适。可这一次周之莓明显感觉到他动作轻缓了下来,吻变得温和缱绻,甚至还会询问她:“喜欢这样?” 低沉暗哑的声线,像是在蜂蜜罐子里浸泡过,听得人心里一酥。 周之莓哼哼唧唧地回应,随即主动回吻赫维托。她身娇体软地贴在他的身上,和他浑身坚硬的肌肉形成鲜明反差。 唇齿交缠,舒服到四肢百骸都发软。周之莓的双手下意识地摸向赫维托那饱满的胸肌上,她经常在做的时候把自己脸埋进他的胸肌上,这会让她情绪更加高涨。 原来接吻也可以这么舒服呢。 周之莓扭了扭自己的屁股,红着脸问赫维托:“是我的嘴巴好吃还是vc好吃?” 赫维托伸手扣着周之莓的下巴,再次吻了下来。 不多时,阳台外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周之莓仿佛也被雨水浸泡,整个人潮湿黏腻。 赫维托身上黑色衬衫仍旧保持原来的样子,周之莓一脸潮红看着眼前的人,身体似乎还在颤栗。 “喜欢这样?”赫维托还是这句话。 周之莓看着赫维托潮润的手指不知如何回答,但她床单上的潮水给了赫维托肯定的回答。 赫维托不疾不徐地扯了张纸巾擦拭自己左手的手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腹似乎被水泡得略有些发皱,但这并不影响整体的观赏性,即便另一只手上贴着粉红色的创口贴,他的手依旧好看。 周之莓微微颤栗准备起身,不料却被他按在原地。 赫维托单手圈住周之莓的脚腕,轻轻将她拽到自己面前。周之莓那头海藻般的长发散开铺在粉红色的床上,亦如床上那滩被水洇湿的痕迹,带着强烈的反差感。 周之莓不明所以,猜想他大概是发现了新大陆吧,毕竟她也没想到光是手指会产生那么多水,简直跟外面的暴雨浸湿了房间似的。 她正好奇赫维托接下来要干什么,只见他伸手轻轻扯了扯自己的领口,继而俯身下去。 乃至最后一刻,周之莓躺在床上脑海里闪过白光时也还在恍惚。 不是。 赫维托是不是吃错药了? 可她的vc还差一个月才过期呢。 9、Surprise 周之莓看了眼自己那张床,湿哒哒,简直惨不忍睹。她前几天才刚换上的粉嫩床单被套,现在好了,又得重新换。 换就换吧,好不容易换完,她听到一个“噩耗”。 “你今晚要留宿在这里?”周之莓不太确定地转过身看向赫维托。 昨晚不是刚在一起睡过吗?怎么现在又要一起睡?他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如果可以的话,周之莓真想用力摇晃赫维托,看看他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怎么?不方便?”赫维托一脸玩味地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搭在桌上,姿态慵懒地看向周之莓。 “方便!方便!简直不要太方便!你第一次来我这里留宿,简直让我受宠若惊!” 是惊吓的惊。 “受宠若惊?”赫维托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个词,颇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怎么个惊法?” 周之莓对上赫维托那双蓝色眼眸,总觉得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被他摸得透透的。 不过他既然没有当面戳穿,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圆下去。 这个时候更要拿捏好分寸,最好不要说谎。赫维托那双眼眸如明镜,没有什么能够从他眼底逃脱。 但实话实说也要掌握技巧。 周之莓如实说:“你这个人生性冷淡,总好像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每一次我们刚刚亲密结束,我正要寻求你的温暖,可你毫不留恋转身离开,留我独自一个人在冷冰冰的房间里伤心难过。相处那么久的时间,你几乎不和我一起睡觉……” 赫维托没说话,那双暗流涌动的眼眸叫人捉摸不透。但他整个人的姿态是散漫的,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目光落在周之莓的身上。 好像是要看看她接下来还能编些什么出来。 从周之莓的角度看赫维托,他简直就是一个阴晴不定的异类。明明他们两个都待在同一个空间,可彼此之间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周之莓这边是嫩嫩的粉色气息,赫维托那边是潮湿阴暗的沼泽。 他真不算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拿着枪顶着别人的脑门。 周之莓审时度势地继续:“赫维托,你知道我无依无靠,现在与我关系最亲密的人就是你了。你走进我的生活,点亮我黯淡无光的日子,给了我继续大步向前的希望。” 虽然这话修辞手法有点夸张,但是真的,毕竟她真的很依赖他的钱。 周之莓现在的日常除了工作之外,几乎就围着赫维托转,对他的话说一不二。 对周之莓而言,应付赫维托就是她目前最重要的项目,这份工作不仅报酬可观,也不是一般人胜任的。 这么说吧,一个什么都不缺的顶级大佬,他的身边有无数莺莺燕燕围绕。赫维托有无数选择,类比国内几万人考公争抢一个位置没有什么区别。 周之莓单枪匹马从无数人中杀出重围,在赫维托身边待了整整三年。这需要一定本事,不是单单的逢场作戏那么简单,需要给足对方情绪价值。 “你希望我留宿?”赫维托那双蓝色的眼眸带着意味不明的视线看着周之莓。 周之莓点点头:“当然啦!能抱着你一起睡觉简直再好不过了!” 说着又一脸失落:“不过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不喜欢的,没事的。” 周之莓说完转过身,留一个委屈巴巴的背影对着赫维托,继续套枕头套。新的四件套是粉紫色带蕾丝编的款式,洗过晒过,有一股草木留香珠的气味,很好闻。 这么好看的床上用品给男人睡简直浪费,不过令人庆幸的是赫维托这个人很爱干净。 赫维托不抽烟不酗酒,有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身上常年都是干净清爽的味道,这是绝大多数男人做不到的。 正想着,周之莓听到身后的人再次开口:“帮我洗澡。” 周之莓:“?” 赫维托有意无意地动了动自己受伤的手指,让周之莓注意到上面的粉红色创口贴。 她之前提醒过他不要碰水。 好吧。 就不该提醒他! 浴室在楼下,不算宽敞,但周之莓一个人使用完全足够了。 在帮赫维托洗澡前,周之莓家的门铃被按响。她连忙趿拉着拖鞋去开门,是john。 一身干练的john手上抱着一个干净的纸盒,里面是赫维托的私人用品。 周之莓对john道了声谢谢。 john一脸公事公办地说不用谢,继而颔首离开。 赫维托的东西既然被送过来了,自然是要用的。不过周之莓没有自作主张打开,而是将东西放在茶几上,再转头去了浴室。 花洒打开,调试到合适的温度。周之莓忙忙碌碌一抬头撞进赫维托的胸上,触感弹硬。他已经脱掉了自己的身上的衣服,在她面前一览无余。 单身公寓的浴室里塞进来一个身高一米九、胸肌饱满的成年男人,实在有些拥挤。 条件原因,这间浴室里也没有浴缸,只有淋浴花洒。 帮赫维托洗澡这件事周之莓也不算反感。 周之莓小时候养宠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帮宠物洗澡。她养过兔子、小鱼、乌龟、小鸟、小狗……每一个宠物都躲不过被她洗澡的魔爪。 有一次运气不太好,比如她给小兔子洗完澡之后,小兔子第二天就“无缘无故”地死了。为此,周之莓哭了一天一夜。 也有一次运气不太好,比如那只小鱼在洗澡的当场就蹦跶着跳进了下水道。为此周之莓又哭了很久。 周之莓之前仗着自己生病发烧让赫维托帮自己洗澡,实则也就是过过嘴瘾,她知道高高在上的赫维托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可谁料,赫维托居然也有没羞没耻没脸皮的时候。 坦言,赫维托的身材的确很好,周之莓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身体时,倒也有一瞬面红耳赤。 在赫维托之前,周之莓没有和任何一个异性做过什么亲密的举动,最多是看看文字或者视频。岛国的视频总是会让她作呕,那些男人顶着土圆肥的身材,又短又小又细,简直不忍直视。 可当赫维托对她有着巨大的视觉冲击力,让她对此物彻底改观。 更庆幸是的,他的颜色是她喜欢的肉粉色。 周之莓现在没有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痴女样。这都三年了,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吃也吃了,早就习惯了。而且m国的男性都很喜欢健身,她在时尚圈经常可以见到各种型男模特。 况且周之莓不久前被赫维托的手指和舌头满足过,现在正是无欲无求的时候。 山珍海味吃多了有时候也会腻。 玩弄赫维托的身体是周之莓十分乐意做的事情,相信没有女人会拒绝。 周之莓的视线落在赫维托那颗性感饱满的喉结上。 她一直很想在他的喉结上咬一口留下印记,但不敢。 赫维托在某些方面有些“古板”,他不喜欢过于外放的情绪流露,包括在皮肤裸.露的地方留下暧昧不明的痕迹。 越是不能,越是让她跃跃欲试。 将沐浴乳挤在浴球上打出大量的泡沫,再慢悠悠地用手在赫维托健硕的身体上滑动。他的皮肤细腻紧实,手感极佳。尤其是胸肌的部分,一手无法掌控,用力一捏会有回弹触感。 赫维托的身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伤疤,肩胛上似乎有一道枪伤,有一次周之莓心血来潮亲吻赫维托肩胛上的伤疤,似乎让他格外动情,连带的,他整个人都温驯了许多。 还有一处伤疤是在大腿上,不规则的一片,像是烫伤。这道伤疤不会显得突兀丑陋,反倒衬得他更有男人味。 周之莓不是没有与赫维托一起洗过澡,但每一次他都是带着某些目的性。 赫维托很喜欢躺在浴缸里看着周之莓动,水花四溅、浸湿地板。 水中有浮力,也会加重阻力,无疑都会让周之莓累得气喘吁吁,加上浴室内氤氲的大量水汽让人透不过气来,所以她并不喜欢。 这次洗澡的结果最终会走向不可控的剧情。 赫维托根本不在意自己手上的伤口被浸湿,他将周之莓按在浴室墙上亲吻,头顶的水流从两个人身上洒下。 比刚才在卧室里要急切一些,某处如钢铁般屹立不倒的气势也在提醒周之莓,没有进食晚餐的人现在需要饱餐一顿。 周之莓浑身被落下的水花打湿,唇齿被强势封着,再次体会到了即将窒息的不安。 她哼哼唧唧地去推赫维托,终于有了一些喘息空间,一脸幽怨地问他还要不要洗澡了? 那语气和模样,像只气鼓鼓的河豚。赫维托难得勾着唇,伸手拨开周之莓脸颊上的一缕湿发。 周之莓注意到赫维托略显温驯的反应,开始得寸进尺:“你看看吧,帮你洗个澡,弄得我浑身都湿了,你赔!” 不仅如此,她身上的衣服也被扒光了。 “需要怎么赔?钱?”赫维托的心情似乎不错,俯身吻了吻周之莓被打湿的眼睫毛。 她最爱的是钱。 周之莓摇头:“要钱太俗气了,要人。” 她用手指点点他饱满的胸肌:“要你。” “要我?”赫维托微扬眉,“怎么要?” “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要你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好不好?” 赫维托闻言笑得一脸意味不明,随即一把将周之莓抱起。 周之莓下意识地圈住赫维托的脖颈,身高体型差的关系,他单手抱起她时像大人抱小孩的姿势。 赫维托足够高大,周之莓并不担心他抱不动,相反很有安全感。 他真应该多笑笑的,这张脸一笑就能赶走身上的阴湿气息,红润的嘴唇似娇艳的花朵,牙齿洁白整齐,粉色舌头看着秀色可餐。 周之莓刚才被按着吻了这么一通,似乎又有了点感觉。 不等回答,赫维托靠近轻咬周之莓的耳廓,声线微哑:“bonnie,告诉我,你想要手指还是要舌头?” 之前压下去的回忆和触感再次浮现,周之莓内心深处竟然滋生某些不该有的期待,她咬咬唇,贪心地问:“如果我都想要,你会给吗?” “那得看你表现。” 周之莓:“……” 还得现场考试吗? 谢谢,不用了,她好累。 坦言,周之莓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钱是怎么都要不够的。可如果她在赫维托面前表现得太过财迷样,会在一定程度上引起对方的反感,所以她不能整天都是钱钱钱挂在嘴边。 想要赫维托心甘情愿地给她钱,她就要在某些程度上给足对方情绪价值,让对方自己主动给她钱。 “john把东西送过来了?”赫维托问。 周之莓想到茶几上的那个盒子,点点头:“嗯。” 赫维托单手抱着周之莓,空出一只手扯了条浴巾盖在她的头上,抱着她走出浴室。 走到客厅,赫维托让周之莓打开茶几上的那个纸盒。 周之莓没想那么多,觉得大概是赫维托的衣物之类的,毕竟他这会儿替换的东西都没有。 她像是一只树袋熊似的挂在赫维托的身上,脑袋上还盖着浴巾,伸出一只白嫩嫩的手打开盒子。 很快,一套三点镂空的女士内衣套装映入眼帘。 周之莓有一句脏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10、Queens * 周之莓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一夜,不由再次怀疑那句俗语“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的真实性。 赫维托简直没有人性,仿佛一个不会疲惫的按钮机器人,结束第一次后很快会进行第二次、第三次。 一两次还好,尤其许久不见没有开荤时,她免不了也会有欲念。但承受太多,周之莓这个亚洲人的小身板面对赫维托这种偏向欧美体型的强壮男人是真的承受不住。 被榨干的只会是她。 不过大概,大多数成功人士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天生精力旺盛。像周之莓这种人仿佛一天到晚怎么都睡不够,但赫维托似乎直接将睡觉这个步骤省略了。 有一次周之莓也被赫维托拉着做到深夜,天快亮时她实在口干舌燥,起床沿着古堡游走寻找水源时,无意间发现有个房间的门微微敞开一条缝隙,泄出一些光亮。 周之莓懵懵懂懂地推开门,发现那是一个书房,里面有密密麻麻两层楼高的书。赫维托穿着一件黑色的睡袍伏案在书桌前,居然正在办公。 周之莓严重怀疑赫维托每天晚上不睡觉是在偷偷内卷。 不然他怎么能短短几年时间就在qc集团站稳脚跟? 庆幸的是,周之莓还有一天休息时间。 休息够了,才能更好迎接崭新的一天。 周之莓很喜欢在“ere”的工作,尚且不论能够学到什么,总归心里是满足的。 在遭遇过人生起起伏伏之后,内心的寄托显得尤为重要。 她以前就很爱买各种奢侈品,喜欢看各种设计师款,挤破头了买各种限量版当摆设,就连大学专业学的也是时尚设计。现在她能够在ere当一名设计师助理,而且还是penn的助理,简直不要太幸运。 设计室的工作不像ere门店的sales那样需要直接面对顾客,所以也不太需要过于精致的外形。但周之莓的外形就很好,penn曾经真诚建议过周之莓去当ere门店的sales,被周之莓一口拒绝了。 从趾高气扬的vip客户到低三下四的sales,这种转变她不是不能适应,只是她不想。而且她实在太懒了,每天早起化妆这一点就很难做到。 周之莓之前做过服务员,这个岗位没有什么太多的门槛,相应的遇到的客人也是形形色色。有些人爱计较、有些人油嘴滑舌、有些人色眯眯…… 周之莓的爸爸从小就教育她,她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是为了开心和享福,而不是受罪。如果不是当时生活所迫,她不会把自己放入那个处境中。 有些苦吃过一次就行了,没必要再来第二次。 步行下楼,周之莓的脚步显得有点异样,底下也仿佛空荡荡。 虽说休息的时间足够,可那种被巨物闯入后的感觉仿佛一时间无法消散。 赫维托的尺寸对周之莓来说真的有点太大了,只有在她足够湿润的时候才不容易受伤。如果她的心情愉悦,那么体验感会更好。前提是,赫维托不能太粗鲁,也需要他耐心且足够的前戏,一点点将褶皱填平。 想让赫维托温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要一想到赫维托屈膝臣服的样子,周之莓的内心似乎就被酥麻的感觉细细密密包裹。 更别提亲眼所见,亲身体验。她的双脚踩在他宽大的肩膀上,双手紧紧抓住他硬质的发梢。 坦言,赫维托的技术并不怎么样。动作单一,有时候还会吮疼她。显然,关于如何舔这件事,他还需要多加学习。 可他难得这样温柔,时时照顾她的情绪,仿佛在她身上又找到了有趣的按钮。 怪只怪周之莓定力不行,被他的舌头舔几下就到了。 周之莓有点纳闷的是,赫维托为什么会这样? 正想着,有人打断周之莓。 “嗨!bonnie!” 周之莓被这热情的打招呼吓了一跳,脚步一停看向眼前的人。 眼前的男生戴一顶黑色棒球帽,穿着简约,骑自行车,背一只黑色书包。 迎面一股青春朝气。 他似乎不怕冷,凉意浓浓的早上只穿一件短袖。 施楷瑞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冒失,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说:“早上好呀,我正要去上学。” 周之莓点点头:“好巧。” 还有更巧的。 施楷瑞去上学时要经过第二街区,有一个街区的路程是和周之莓上班路程重叠的。 周之莓通勤一般只用走路,毕竟工作的地方不太远,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当锻炼身体。 施楷瑞去上学则习惯性骑自行车,他很多次在同一条街上与周之莓相遇,然后默默放缓踩踏板的动作。 周之莓对施楷瑞并没有什么探索的欲望,这不代表施楷瑞没有。 施楷瑞搬到这个loft公寓第一次见到周之莓的时候就被她吸引,他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但周之莓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 她每天都穿不一样的衣服,好看又很搭。 她有时斗志昂扬,画一脸精致的妆容。 她有时好像没有睡饱,打着哈切,戴一顶鸭舌帽,把帽檐压得很低。 她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快速走路,似乎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她撑着伞,在雨中发一会儿呆,心情好像不太好。 她双手插兜沿着马路牙子走边边,差点摔倒。 她又去后巷喂猫了…… 她无疑是一个神秘的女生,让人忍不住探究。 今天的周之莓没有化妆,将长发扎成高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这张脸实在生得好看,即便不用任何东西和色彩修饰,也足够吸引人。 雨后的气温开始骤冷,周之莓穿了一件十分宽松的黑色涂鸦连帽卫衣,下身是紧身的裤子,搭一双马丁靴,衬得双腿笔直修长。 乍眼一看,周之莓和去上学的女学生没有什么两样。 施楷瑞主动地说:“你应该不知道,我们经常走在同一条路上,我上学也是这个方向。” “是吗?”时间不早,周之莓抬起脚继续向前行。 施楷瑞推着自行车与周之莓同行:“对了,下周日在市区有个华人组织的party,你要来参加吗?” 周之莓下意识就拒绝了。 施楷瑞锲而不舍:“来嘛,我们的聚会主要是吃中国美食,大家一起做做饭菜,一起聊聊天,不像外国人的聚会那么乱。大家可以相互认识一下,多个朋友多条路。” 周之莓侧头看了施楷瑞一眼,没说话。 无疑的是,中国美食对她有着巨大的诱惑。 坦言,白人饭真的很难吃。一顿两顿还行,吃多了总会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施楷瑞继续道:“组织者是个东北学长,他做的东北菜可好吃了,什么地锅鸡啦、锅包肉啦、地三鲜啦。哦对了,你是不是没有吃过中国的大闸蟹?” 大闸蟹!? 周之莓别提有多爱吃了。 在m国想要弄到大闸蟹可不容易,大闸蟹在这个国家属于外来物种,之前就有过相关报道:“大闸蟹在某州水域疯狂繁殖,生态环境搅得乌烟瘴气,让当地政府十分头疼。” 沛新市虽然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能进口中国大闸蟹,但被发现了也要面临罚款。 “你们不怕罚款吗?”周之莓问。 施楷瑞笑说:“哈哈哈,现在早不罚款了,只要正规途径就行。这个季节正是母蟹肥美的时候,公蟹的味道也还不错。讲真的,你最好不要错过。” 周之莓终于松动:“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空。” 施楷瑞拿出手机,把自己的联系方式二维码递到周之莓面前:“你加我一个好友吧,到时候说一声就行。” 周之莓脑海里不断浮现“大闸蟹、大闸蟹、大闸蟹”这几个字,心下一动,拿出手机添加施楷瑞为好友。 “atta359?”施楷瑞看着周之莓的网名笑出了声。 周之莓微蹙眉:“怎么了?” 施楷瑞脸上笑意更浓:“我知道你的网名是什么意思!是queens里面的切叶蚁对吗?” 周之莓倒还真没有料到施楷瑞居然会知道这个纪录片。 queens在国内被翻译为《大自然的女王》,上映时间不久,知道的人并不多。 施楷瑞向周之莓亮了亮自己的网名:armyant。 行军蚁? 施楷瑞说:“我很爱看各种动物纪录片,queens这部以雌性视角的纪录片很有趣。不过在另外一部纪录片serengeti你有看过吗?” 周之莓点点头,看过。 serengeti在国内被翻译为《塞伦盖蒂》,也是一部很不错的动物纪录片。 施楷瑞:“我第一次知道行军蚁这种昆虫就是在serengeti这部纪录片里,别看它们小小的一只,但它们所到之处就连强大的狮子都要让路。” 周之莓勾了勾唇。 说话间到了分岔路口,两个人要去往两个不同方向。 施楷瑞朝周之莓挥了挥自己的手机:“不管你有没有空,记得到时候联系我哦!atta359!” “好的。” 周之莓看了眼施楷瑞离去的背影,侧身朝工作室的方向走过去。她习惯性在路边买个热狗当晚餐,有时候就买一杯黑咖啡。 喝黑咖啡这个习惯是跟李美娜学的,她曾经也吃不了黑咖啡这种苦,但李美娜教她多加一些冰,能够冲淡一些苦涩,增加回甘。 事实证明,近朱者赤,现在的周之莓隔三差五也要来杯黑咖啡,买的时候顺带也给李美娜带上一杯。 时间尚早,工作室三三两两的人。李美娜已经穿上工作服在忙活,她总是比一般人更加刻苦用心。 周之莓坐下没多久,手机铃响。 是赫维托。 “穿了吗?”一大早,他开口就是这句令人不明所以的话。 但周之莓深知他说的是什么。 那套三点镂空的内衣在昨晚并没有派上用场,赫维托不需要用它来助兴。 真正的用途在今天。这是赫维托变态的恶趣味。 “今天我会检查。bonnie,别企图蒙混过关。”赫维托低沉的声线简直像一道无情的催命符。 周之莓拿着手机走到无人的拐角,面红耳赤,咬着牙:“如果我没穿呢?” “你知道的,不乖的孩子总是会有相应的惩罚。” “那我就接受惩罚好了。” 周之莓轻轻哼了哼。 她才不怕呢。 11、Lace * 周之莓手头上最近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项目,她正在学习手工编织蕾丝。penn并不是一个十分严厉的上司,只要周之莓将她交代的任务完成,其他事情随她自己。 编织蕾丝也是penn教导周之莓的一个技法。 手工蕾丝何堪比“编织的黄金”,别看薄薄一片布料,实则工艺繁冗复杂、精巧细腻。 机械化以后,纯手工制作的蕾丝已经越来越少了,但仍有机器替代不了的工艺,这就更加凸显了手工的珍贵。 周之莓拿着木质小棒槌作为绕线工具,按照自己画好的图案,再用一些手法进行制作。她目前就是在学各种手法,例如编织、捻合、缠绕等。 这实在是考验一个人心灵手巧的工艺。 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图案,往往需要通过数十只小棒槌分工编织,有着十分繁琐的过程。 除了棒槌外,有些人会用梭子或特制的骨头用来绕线。在线方面可选择的种类就更多了,如亚麻、棉花、丝绸,金或银。 周之莓庆幸的是,那天玛莎小姐并没有要求她们改用蕾丝工艺,否则48小时的工时可完成不了。 李美娜放下自己手上的活儿,挪着椅子到周之莓面前:“hey,听说了吗,qc广播公司准备举办一个全国新锐设计师大赛fashionrunwayseason1,最终冠军的奖金是100万美金。” 周之莓手上好几个棒槌在绕线,双眼盯着线,竖着耳朵:“好多钱啊!” “其实亚军和季军的奖金也不少了。” 周之莓没办法一心二用,干脆放下手上的棒槌问李美娜:“你要去参加吗?” “有点想,但想想全国报名参加的人那么多,根本别奢望能得到奖金。” “或许参与的过程本身就会有一些收获呢?” 周之莓理解问题的角度让李美娜觉得很有道理:“那你要参加吗?” 周之莓正要回答,却听旁边有人冷嘲:“我没听错吧?难道你们也想去参加fr吗?” 是alger,周之莓和李美娜眼中的一个死基佬。她们从来没有歧视基佬的意思,实在是alger这个人太贱了。 alger是m国人,25周岁,有一头金黄色的短发,脸上长满了雀斑,所以每天都会画浓浓的妆。 他比周之莓和李美娜早一年来到ere工作室,是另外一个王牌设计师的助理。 不能否认的是,alger在设计方面非常有天赋。他的想法天马行空,动手能力也十分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思想里总带着一些狭隘的偏见。 周之莓和李美娜这两张亚洲面孔在工作室里一开始是遭受排挤的,而最先排挤她们两个人的就是alger。 alger明嘲暗讽周之莓和李美娜两个人黄种人不配在工作室的卫生间上厕所,后来又在大家一起喝咖啡的时候将她们的咖啡机单独摆放在一旁,用以区分。 m国一直是个“种族歧视”极其严重的国家,黄种人在这里的待遇甚至不如黑人。但涉及到种族歧视又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大多数人不会主动给自己惹麻烦。 面对alger一些阴阳怪气的举动,只要不伤害到她们的利益,她们忍一忍就过了。一直到有一天,alger因为小组考核成绩不理想被他的上司批评时,他故意当众大声地吐槽周之莓和李美娜是两个只会埋头做题的“黄鬼”。 alger之所以这样嚣张,除了周之莓和李美娜是黄种人外,更因为她们看起来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 可眼前人的手已经狠狠地掐住你的脖子,你还能忍气吞声吗? 周之莓那天起身一巴掌甩在了alger的脸上。 alger顿时被这一巴掌打懵了。 工作室里顿时乱成一团,alger显然也没有料到一向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周之莓会做出这番举动。他脑门上破了一块,嗷嗷乱叫像一只气急败坏的狗。 alger很快反应过来,指着周之莓说要报警、要告她、要她赔偿医药费。 周之莓双手叉腰句居高临下看着alger:“是你他妈的搞种族歧视、侮辱我在先,我这一巴掌都已经算是轻的了!” 要赔医疗费什么的她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先出这口恶气再说。 说是黄种人容易遭到歧视,其实更多的应该是指中国人容易遭到歧视,事实上,其他亚洲人在这里受欢迎程度远远高于中国人。 周之莓从小在国内接受双语教育,自幼就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来到这个国家之后才知道,即便你能无障碍交流,但在很多时候仍然会遭到歧视。 alger连忙否认自己种族歧视的事实。 周之莓不卑不亢:“工作室里有摄像头,已经将你刚才的一言一行全部记录。我赞成报警,但我们也得搞清楚事情的原由不是吗?alger你说对不对呢?” 最后是alger自认理亏。 全程,李美娜的嘴巴呈现一个“o”型,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女人居然就是周之莓。 平日里的周之莓总是看起来平平淡淡的,penn当众批评周之莓时,她就像个犯错的学生那样乖乖站着,一句话也不会反驳。 周之莓不争不抢,对很多事情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好胜心和野心。美则美矣,但像是个安安静静的“花瓶”。 周之莓这一次强势反击后,alger以及他的小团体倒还真的收敛了许多。 过后周之莓和李美娜两个人干脆也抱团,秉持“别人伤我一分,我定十倍偿还”。让步是不可能让步的,你越是表现得懦弱,那些白人越是喜欢欺负你。 这是周之莓在m国的生存之道。 长时间下来,倒真没有人欺负她们,但也和她们泾渭分明。 alger始终咽不下这口气,现在不再明目张胆地歧视她们,但暗戳戳各种阴阳怪气依旧不少。 对于这次fashionrunway设计大赛,alger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周之莓有点不解,歪着头看alger:“你想去参加就去参加好了,这贱嘴非要损一句别人才开心吗?” 她现在对alger是一点都不客气,装乖都懒得装了。 alger撇撇嘴:“实话告诉你们吧,这次比赛是以工作室推举报名,每个工作室只有三个名额。” 周之莓点点头:“懂了,你是怕自己上不了,所以在这里阴阳怪气几句,就是为了让我们别参加对吗?” alger:“随便你们怎么想,反正亚裔想要获奖是天方夜谭。” 等alger走了,李美娜才又问周之莓:“你要参加吗?” 周之莓摇头:“我没想过参加。” 她现在只想躺平。 周之莓算了算,她从赫维托那里获得的财富已经有不少。只要她不肆意挥霍,下半辈子算是无忧无虑。 但谁又会嫌钱多呢? * 半下午,赫维托突然给周之莓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要去国外出差几天。 周之莓当时正在游神,一看到消息就来精神了,这也太好了!她不仅不用接受他所谓的惩罚,还能贼喊捉贼地反咬一口。 [大骗子!!!!!!!!!!!!!!!!!!!!!] 似乎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气愤。 赫维托:[真遗憾看不到你生气的样子。] 周之莓懒得搭理他。 没想到赫维托再次给她发来消息告知行程,这在以前从未发生过。 他说要去中国。 这条消息让周之莓短暂走神一瞬。 赫维托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周之莓现在有多想回到中国,因为他并不知道她是个中国人。 周爸提前为周之莓在m国打点好关系,她现在在m国拥有一张假的身份证,身份是个名叫bonnie的亚裔。 弄假身份和绿卡在这里不是一件难事,只要有钱,在这个国家什么都能弄得到,包括枪支、毒.品、军火…… 所以相应的,也反映出这个国家十分不安全。 上次私家侦探“陈”说会想办法弄到周之莓母亲的联系方式,但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周之莓有点着急了。 可急也没有办法,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下班回家,周之莓在楼道里遇见了inès。 一想到再过几天inès和她的男朋友就要搬走,周之莓心里再次染上不舍。 inès正开着门在打包东西,看到周之莓时一脸意味不明地笑着:“看不出来我们的小bonnie也有这么热情似火的时候啊!” 周之莓瞬间听懂了inès所指的是什么。 昨晚她和赫维托的动静声太大了。 公寓的隔音效果其实不好。 一开始周之莓并不知道自己制造了什么动静,她和往常一样,被赫维托用力顶得眼冒金星,想哭哭不出来,想大声叫嗓子又哑。她咬他,抓他,最后能屈能伸主动亲吻他,哼哼唧唧地求饶。 在赫维托的地盘时,即便周之莓喊破了喉咙,也没人能听到她的声音。就算真的被人听到了周之莓也觉得无所谓,反正她和赫维托的关系他底下的人都知道,没必要遮遮掩掩。 可公寓里做是第一次,周之莓恍惚间还以为是在赫维托那间密不透风的豪宅里。 不知过了多久,赫维托捂着周之莓的嘴巴,在她耳边轻轻“嘘”了一声,说:“听,隔壁有人在说话。” 周之莓瞬间被惊醒,整个人都僵住。 赫维托那时候正尽兴着,身上那股阴暗的戾气全无,饱满的胸肌紧绷,竟有种风流倜傥的性感。他看着周之莓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似乎心情大好,遂将她抱起来,让她双脚圈在他的腰上,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往墙角走去。 太羞耻了,一想到隔壁邻居会听到她的动静,周之莓就想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偏偏赫维托这个变态越来越起劲,明明知道她不敢叫出来,故意九浅一深地弄她。 inès知道东方人总是内敛害羞的,不再打趣周之莓。 “其实我早上看到你男朋友了,长得很帅哦!” 周之莓摇头否认:“他不是我男朋友。” 相信赫维托也不可能承认她女朋友的身份,她不过是他的一个玩宠。 inès神色中明显有些意外,倒也没有多加探究,只说:“好吧,给你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在感情里面享受当下就好,不要杞人忧天。人和人之间不一定要永远在一起,但只要相知相识就是一种缘分。” 周之莓点点头,对inès的话表示赞同。 她其实都没有想过以后会跟谁谈恋爱,甚至是结婚。 inès笑:“你比我想象中有趣多了,只不过有些遗憾,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周之莓晃了晃手机:“常联系。” 话是这么说,但周之莓很清楚以后联系的机会少之又少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inès把自己珍藏了很久的一幅画送给周之莓。 周之莓拿着画回到家,没多久便收到一条短息。 陈:[你母亲叶晓岚的联系方式已经发送至邮箱,请注意查收。] 12、Past * m国晚上九点整,对应中国的时间是早晨九点。 周之莓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焦虑过了,她坐立不安,没有胃口吃完饭。情绪带来的连锁反应,导致胃部不适。 叶晓岚的联系方式就静静地躺在周之莓的手机里,可周之莓却感到无所适从。她紧紧攥着手机,从阳台到房间,又从房间踱步到阳台。 今晚的月亮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圆,可周之莓无暇欣赏。 周之莓不太确定自己要不要给妈咪打个电话,她已经有五年时间没有和妈咪联系过了。 周之莓来m国前,叶晓岚和周策已经办完了离婚手续。 周策就是周之莓的爸爸。 周家扎根在中国南方的一个轻工业城市申城,周策早年和几个兄弟合伙办了一个小皮鞋厂,随着业务的拓展,生意越做越大,小皮鞋厂也成了皮具集团。 集团发展愈发壮大,领导人周策也就成为了申城乃至全国颇有名望的年轻企业家,每年为政府创造不少的税务收入。 周之莓的妈妈叶晓岚来自内陆,她是个研究生,还未毕业时来到申城实习,在这里接触并认识到了周策。 随着日渐往来接触,叶晓岚和周策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 认识叶晓岚的都说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不张扬,待人谦和有礼,和她接触会感觉非常舒服。 叶晓岚的家乡在非常偏远的内陆乡下,并非家中独女,父母虽不重男轻女,却也是货真价实的穷。她靠着自己的努力和聪明考上大学,走出大山,读上研究生。 叶晓岚嫁给周策算是实实在在的跨越了阶级,从一个连租房都抠抠搜搜的穷学生到出门有司机接送、买奢侈品不眨眼、花钱如流水。她样貌本来就生得漂亮,稍稍一打扮将气质提上来就成了阔太太。 谁都不能否认,叶晓岚能够抓得住周策这个见过世面的大老板,也算是有一些本事在身。 叶晓岚与周策年龄相差十二岁,在当时算是老夫少妻。但周策外型生得俊,又是集团老板,看起来要比同龄人要年轻许多,和年轻的叶晓岚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周策在叶晓岚之前有过一任妻子,只不过两个人多年不孕。 打小周之莓就听过她妈叶晓岚是小三的传言,她当然是不信的,只要有人敢说她妈咪的坏话,她第一个冲上去跟人干架。 时间久了,这种传言也像是浓雾被吹散,不再有人提起。 可这些话虽然不被提起,叶晓岚却被贴上了拜金女的标签,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叶晓岚并不将那些话放在心上,她告诉周之莓,如果当初她没有为自己的未来做好规划,她将一辈子禁锢在大山里。未来她的孩子也会和她一样,需要千辛万苦才能从大山里出来。 叶晓岚吃过原生家庭带来的苦,她上小学要步行一个小时翻越一座山头,她所在的中学没有英文老师,她想考上大学要比城市里的小孩花费几十倍的努力。 她不想让她以后的孩子吃她这种苦。 叶晓岚与周策结婚的第二年,周之莓出生了。 周之莓是打一出生就赢在起跑线的小公主。 周策有周之莓这个宝贝独生女儿时已经是40岁的年纪,是以对周之莓宠爱有加。 周之莓自幼在优渥的环境下长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染了一身的骄纵。 变故发生在周之莓十八岁的时候,起初她不过以为是一些小波澜。当时爸爸的集团闹出一些人事上的变动,上了当地新闻头条,周之莓只看了一眼没放在心上,毕竟她对经营集团的事情又不懂,只觉得那些记者没事找事。 周之莓过完生日后不久,从来衣食无忧的阔太太叶晓岚突然提出与周策离婚。 周之莓不解妈咪为什么突然要和爸爸离婚,她和妈咪大吵了一架,眼睁睁看着妈咪让人打包好了东西离开周家,任凭她怎么哭闹,妈咪都不回头看一眼。 之后不久,周策的集团里被爆出财务问题,事情再次闹开,有人堵到周家门口。 周之莓对此感到不耐烦,她已经因为妈咪和爸爸离婚心情很不好了,又看到有记者蹲在她家外面拍照。 于是周策安排周之莓出国游学,也当是让她散散心。 在周之莓来到m国一年后,收到了爸爸入狱的消息。 周策入狱前夕给周之莓打了个电话,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在m国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掺和企业权斗,千万不要回国,也不用替爸爸伸冤。 他一个身经百战的企业家都无法全身而退,更何况一个从小在温室里长大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 那帮人势必要赶尽杀绝,连周之莓都不肯放过。 时针即将转向十点时,周之莓鼓起勇气将早已经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码一个个数字输入,点击拨通。 “嘟、嘟、嘟。” 三声过后,电话被接通,周之莓的心也跟着跳到了嗓子眼。 周之莓紧握着手机放在耳边,不敢开口说话。 两秒钟后,对方率先开口:“喂,请问是哪位?” 周之莓第一次知道紧张到一定程度是发不出声音的,她的情绪复杂,痛苦、不安、兴奋、期待。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妈咪,是我……” 电话那头顿了顿,就在周之莓准备再开口时,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嘟”声。 她被对方挂断了电话。 顷刻间,所有复杂的情绪如被一盆装满了冰块的水自头顶浇灌下来。 周之莓握着手机愣在原地。 沛新市灿烂的夜生活正在登场,周之莓听到楼下汽车川流不息的波动,一辆救护车带着尖锐刺耳的警笛声响彻夜空。但她觉得自己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那些波动和声音也不够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周之莓深吸了一口气。 等等,妈咪会不会以为她是骗子呢? 毕竟她现在用的是外国的电话号码。 是的,一定是这样,她以前总是接到那些陌生电话的骚扰,还有人自称是她的儿子呢。 周之莓再次鼓起勇气重新拨打电话,这一次很快传来机械的语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她是被拉黑了吗? 周之莓揉了揉自己的脸,麻木地坐在躺椅上,脑袋有些空白。 其实没有必要自欺欺人,妈咪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的声音呢? 就算是骗子,也要听完她说的是什么才决定她是不是骗子。 妈咪那么果断地挂断电话,显然是不想和她有什么联系。 她到底还在幻想什么呢? 周之莓无力地靠在躺椅上,麻木看着城市上空的圆月。 不知过了多久,握在手上的手机震动并响起铃声。周之莓心下一震,连忙拿起来准备接听,却发现是“狗子”。 看到这个备注时周之莓无语地笑了一下。 她很肯定赫维托不懂中文,所以大胆地将他的名字备注为“狗子”。他有一次无意间看到她手机上的备注,但并没有对此有所疑惑,大概以为是什么奇怪的符号。 算算时间,赫维托这个时间应该正在飞机上。 在国际航班上使用电话早就被允许了,就算不被允许,赫维托也有办法让这一切顺理成章。他从m国到中国的航线时间大概需要20多个小时,可能是这段时间太闷了,他才会打电话找她解闷。 电话接通时,周之莓很快调整心情。 她也需要找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能让情绪一直陷在低谷。 赫维托正好送上门来了。 “喂……”周之莓语气没有脑子转得快,还是闷闷的。 “哭过了?” “……”臭狗子,居然单凭一个字就听出了她的声线不同。 “嗯?”低低沉沉的一个字,竟然也十分性感好听。隔着网线不用当面见到人,看不到对方的神色,不用去在意他的脸色,有一种在和网友瞎聊天的感觉。 “才没有。”周之莓深呼吸一口气,说谎不打草稿:“大概是晚餐吃得太辣了,嗓子有点哑。” “是么?”赫维托似乎也并不纠结这个问题,让她去开门。 “开门?” “我让john给你送了东西过来。” “什么啊?”周之莓直觉不妙,语气嫌弃,“不会又是什么露三点的内衣吧?” 都懒得吐槽了。 这件事说来说去只怪赫维托太变态,她昨晚实在无力招架他过度的索求,作为交换条件,他同意不再动她的前提就是她穿上那套内衣去上班。 ? 为什么有人这么变态啊!? 今天周之莓得知赫维托出国后,回到家就立刻把那东西扔到了垃圾桶,光扔还不行,全部剪个稀巴烂。 作为挑衅,周之莓把扔在垃圾桶里的东西拍照片发给了赫维托。 那会儿赫维托应该登机不久。 赫维托嗤了声:“你可以猜猜。” “猜中有奖吗?”不等赫维托回答,周之莓单方面下了个赌约:“猜中了你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赫维托没有拒绝周之莓这种幼稚的赌约。 不用费脑筋猜,周之莓火速去开门。 门口放了一个很大的纸箱,周之莓蹲在门边就打开了纸箱盖子,对赫维托说:“我猜,是一只粉红色的小熊公仔!” 隔着网线周之莓都听到了赫维托的笑声,嘲讽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这只全球限量版的小熊公仔其实是赫维托赔周之莓的。 周之莓睡觉的时候喜欢抱个东西,原先她床上就有一摸一样的一只公仔。可惜在赫维托到来的这一晚,这只公仔就惨遭毒手! 赫维托才不管这只熊是什么来历,他尽兴了,拿着这只熊垫在周之莓的腰下面,也正好可以让床单不被弄湿。那么到最后,这只熊湿得一塌糊涂。 周之莓回神之后才找赫维托算账,不依不饶,咬他的胸肌,让他赔。 她当时说说而已,没想到赫维托真的记在心上。 周之莓心里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测,但不确定,再看看。 “反正我赢了。”周之莓才不管,她今天的心情糟糕透了,总得骄纵一回吧。 戴上面具何尝又不是一种摘下面具的行为呢? 曾几何时,周之莓是被爹地妈咪宠爱着的小公主,被所有人捧在手掌心。她要风得风,小时候因为跟爸爸提了一句喜欢某个已经停产的玩具公仔,爸爸就把那一家工厂给买了下来,重新开流水线。 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都已经这么惨了,周之莓也不想顺着赫维托。况且他人现在在飞机上,总不能拿她怎么办。 “有什么要求?”赫维托懒得跟她计较。 周之莓暂时想不到什么,她抱着这只全球限量版公仔坐在沙发上,一边咬着公仔耳朵一边说:“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吗?” 赫维托不回答,他很狡猾地把问题又推给周之莓:“bonnie,我相信你是一个懂事的女孩。” 周之莓才不想懂事! 爸爸说过的,她可以一辈子都不用懂事,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子。可以不结婚!可以不生小孩!可以不吃苦!永远做个小孩! 心下一酸,周之莓鼻子就开始发酸,眼泪不争气地开始往外渗。她忍着苦闷,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中气十足地对赫维托说:“我想好了!” 赫维托静静等待,把说话的机会留给她。 周之莓说:“我想看你的大胸肌!” 何以解忧,唯有男色。 这个时候要是能咬上一口赫维托的大胸肌就最好了!可惜他不在。 对于周之莓这个无厘头的要求,赫维托显然也没有料到:“没看够?” 周之莓诚实地说:“这玩意儿有瘾,看得多了觉得没劲,看不到了又想看。” 况且赫维托的身材非常符合周之莓的审美胃口,她有时候的确很烦他,可一连一个月都看不着的时候也是真真想。 开过荤的女人,到底和单纯的少女不同。她不用去网上看男菩萨,现成的就有一个。 “就只是看?”赫维托太清楚她了,光是看恐怕满足不了她。 周之莓嘿嘿一笑:“还要把脸埋在你的胸肌上,用力亲一亲,咬一咬。” 虽然是有一些故意撒娇的成分,但她绝对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时在赫维托听来有多娇媚。 简直像极了一只狐媚子。 远在高空之上的赫维托自然没有办法满足周之莓的要求,但很明显的是,他有了某些自然的反应。 他以前对女人不感兴趣,克制自己作为动物本能的欲望。 遇见周之莓后,赫维托开始想要性。 “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啊?”周之莓闷闷地问。 赫维托声线里的笑意更浓:“怎么?这么迫不及待?” “才不是呢!我其实最想见你,想和你亲亲,想抱着你睡觉,这样漫漫长夜我就不会孤单了!” 那头沉默一瞬,让周之莓开视频。 13、Bonnie 周之莓和赫维托一开始并不会互相联系,她并没有资格联系他。赫维托如果有什么需要,会让助理john联系周之莓。可以说,一开始周之莓和赫维托助理john说过的话比和赫维托所说的还要多。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概是赫维托觉得省去john这个传话筒会更方便一些,于是他得到了周之莓的联系方式。 周之莓至今还记得赫维托给她发来的第一个消息,简单又让人无语的两个字:[是我。] 不是,你谁啊? 周之莓觉得这个人有病,直接忽略这条消息。 一直到,赫维托亲自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干什么。 不夸张的说,周之莓接着电话听到赫维托的声音时觉得胆战心惊、脊梁骨发冷。 即便他的声音再怎么好听,她也不想通过电话听到。 谁能猜得透赫维托呢? 那个时候赫维托刚刚把他的大哥沃格特送入了戒毒所。 所有人都说是赫维托用了手段让沃格特差点因为吸毒过量死在了酒店。 赫维托给周之莓打来电话后倒也没有说什么今晚让她过去之类的话,他又重复了一遍短信上的两个字:“是我。” 周之莓那会儿有点懵懵的,回了一个字:“哦。” 确定过声音,是她惹不起的人。 渐渐的,彼此通过手机联系的内容开始增多。 赫维托言简意赅,给周之莓发送的短信字数不多。周之莓也规规矩矩,不敢说逾越的话。 通过手机联系时,似乎增加了一些“亲近”感。不用面对面说话,不用面对赫维托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周之莓会把他当成一个网友。隔着网线,说起一些面对面不敢说的话显然要更加收放自如。她也尝试给他发送一些可爱的表情包。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某一天,周之莓将原本发给同事李美娜的语音消息误发给了赫维托。 她当时在与李美娜在抱怨自己所住的地方环境不好—— “呜呜呜,好烦啊,今天回家的时候差点被敞篷户抢了包,我现在住的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价格是便宜了,可人身安全没有办法保障啊啊啊啊!为什么沛新市这么不安全啊?政府是狗屎吗?” 消息发送完,周之莓转头去浴室洗澡。等她洗完澡出来时,门铃正好响起。 上门人的居然是john。 john告诉周之莓今晚搬离这个地方,她可以暂时住在赫维托先生位于市中心那套一千个平方米的公寓里。 周之莓觉得这一切太奇怪了,拿起手机才发现自己把消息发错了。 赫维托回了她三个字:[知道了。] 他依旧言简意赅,但却给了她最大的安全保障。 周之莓当时反复回听自己的那条语音,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不过经历这件事之后,周之莓有意无意地大胆一些,开始主动给赫维托发消息。她不会去询问他的行踪,这样会让他以为她想要把控他。她就发一些无病呻吟,例如: “想你。” “爱你。” “想见你。” “特别爱你。” “我爱你深邃如海的眼眸,为此我愿意沉溺其中。” “亲爱的,无论风雨变幻,我都会在你身边。” “工作不要太辛苦,要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哦。” 赫维托偶尔会回,偶尔不回。 周之莓不在意赫维托回不回消息,她只管发就是了,反正大部分都是网上抄过来的。 这种举动让周之莓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狗狗时,似乎也是这样,一开始一点点地教着小狗: “乖,坐下。” “乖,吃饭。” “乖宝宝,握手。” “乖宝宝,在地上打个滚。” 一开始狗狗听不懂这些指令,需要一次又一次地引导,慢慢的,它开始变得能听得懂主人的指令。 这两年,周之莓在一点点不断地挑战着赫维托的底线。只要他不生气,她就更加得寸进尺一些。如果他沉下脸,她立刻见好就收。 现在看来,周之莓和赫维托的相处已经变得足够亲昵。 甚至,赫维托居然主动视频,只为了满足她想要看胸肌的愿望。 两个人是第一次视频。 周之莓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奇怪,她好像很久没有跟人视频过了。 主动发送视频连线过去,赫维托那边很快接起来。 机舱内光线昏暗,赫维托将手机摆放在桌上,他则靠坐在舒适宽敞的位置上。国际航班的商务舱可坐可躺,有独立可开关的门,有空姐的贴心服务,最大程度地保障了乘客的私人空间。 一开始,面面相觑,周之莓竟然觉得有些尴尬。她一向能言善语,巧舌如簧,今晚大概是受到情绪的影响,整个人的状态都很down。她怀里抱着那只玫红色的小熊,下巴抵在熊脑门上,眼睛眨啊眨,呆呆地看着赫维托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不是说想见我?见了不说话?”赫维托一身黑色的衬衫,领口敞开几颗,半清不楚地露出白皙皮肤。 周之莓坦诚:“第一次视频,我好像有点害羞诶。” 她的反应是真实的,也是讨喜的,满足了男人的征服欲。 赫维托笑了笑,忽然靠近镜头,问周之莓:“在害羞什么?” 太近了,伴随磁沉的低音炮,他这张脸几乎占据了周之莓的整个手机,可荒唐的是居然没有死角。 周之莓玩游戏时都捏不出这么完美的建模脸。 不知道怎么回答,周之莓干脆反问赫维托:“难道你不会害羞嘛?” 赫维托当然不会害羞。 他根本没羞没脸皮。 “那你现在敢解开衬衫扣子,让我看看胸肌吗?”周之莓开始大胆地提出要求。 赫维托没答应,只说等他回来慢慢看。 周之莓嗤之以鼻:“小气鬼啊。” “你说什么?” “我说你小气鬼!”周之莓一脸胆大包天,一副敢骑在老虎头上拔牙的架势。 赫维托说她的屁股痒了。 周之莓就故意扭扭屁股:“那你来打我呀,可惜你打不到。” 赫维托扬眉:“bonnie,你有点嚣张。” “明明是你说答应我所有要求的,现在又说话不算话。”周之莓撅起嘴巴有点委屈,她以前就总是用这招对付爸爸。 赫维托似乎有点无奈,他端起一杯水淡淡抿了一口。周之莓能看到他的桌上放着一些鲜切好的水果,看着看着竟然觉得有点饿。 “肚子好饿啊,我要点个外卖。”周之莓打开外卖软件。 赫维托的声音传来:“晚上没吃饭?” 周之莓看着外卖软件上的美食图片,下意识回答:“嗯。” “不是说晚餐吃得太辣?现在又说没吃?在骗我?” 周之莓找补:“我就是不想让你担心嘛。” “所以为什么不吃晚饭?” 周之莓关掉外卖软件,看着视频里的赫维托。很显然他看起来有些生气了,安静坐在那里,一脸严肃。 以前赫维托沉着脸的时候周之莓总是会很害怕,脑子里开始头脑风暴想着法让他开心。 但她现在并不害怕。 “因为,我想妈妈了。”周之莓说。 赫维托似乎并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微微蹙眉道:“因为想妈妈所以哭了?” 周之莓点点头:“嗯。” 接着赫维托问了一个周之莓怎么都没有料到的问题:“想我多一些还是想妈妈多一些?” 周之莓:? 什么鬼问题啊大哥。 周之莓:“当然是想你多一点啦!” 赫维托:“很好,现在哭一个我看看。” 周之莓:“……” 死变态! * 那晚周之莓和赫维托竟然也视频了一个小时,最后她吃完了外卖,他才挂断视频。 托了赫维托的福,周之莓将妈妈的事情暂时忘掉了脑后。 没有赫维托的日子,周之莓的生活三点一线,她在这里朋友不多,这个年纪很难和别人再建立起亲昵的关系。年纪小的时候她就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傻乎乎地对别人掏心掏肺,最后听到别人在背后吐槽她自作多情。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周之莓不主动与别人亲近,别人也不会贴着脸上来。但,施楷瑞是个意外。 自从周之莓与施楷瑞互加好友之后,施楷瑞几乎每天早晚都会给她发一条消息:早安、晚安。 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周之莓觉得很奇怪,她没有回复施楷瑞的消息,也不知道该回什么。 一直到第二个周六的晚上,施楷瑞再次发来消息询问周之莓要不要去参加聚会。 周之莓今天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刷了一天的手机,随手回复:[算了。] 施楷瑞:[别啊,我都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周之莓:[我不是说了我还不确定吗?] 施楷瑞:[我觉得你看起来好孤独,身边似乎一个朋友都没有。其实你不是一只只有代号的atta359切叶蚁,你身边可以有很多朋友,只要你愿意交朋友。] 周之莓内心有所松动。 施楷瑞:[抱歉,我不是骚扰你的意思,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去的话不用勉强,只不过我觉得很可惜。] 施楷瑞:[如果你感觉到拘谨的话,你也可以叫上你的朋友呀,我们随时欢迎哦!] 总之,在施楷瑞的各种劝说下,周之莓答应去参加聚会,并带上了李美娜。 这次的party就在唐人街的一个小院里,组织者是个来自中国东北的小伙子。 来参加聚会的人大多都是中国人,也有一些白人和其他国家的亚洲人。 李美娜是个社交达人,对于这种活动总是得心应手。正好那位东北小伙子的妈妈是个朝鲜族人,竟然与李美娜能用韩语无障碍沟通,简直打开了周之莓的新认知。原来中国朝鲜族人和韩国人说的语言是一样的吗? 有李美娜在,周之莓感觉轻松许多。她把应付人的事情交给了李美娜,自己开始专注觅食。 周之莓听着他们说着中国话,竟然有种热泪盈眶的亲切感。她吃上了一位来自天津的小姑娘包的饺子,木耳猪肉馅,口感实在比餐厅的要好上一万倍! 有一位来自南方城市的女孩会做梅菜肉馅饼,口感几乎和周之莓记忆中的家乡美食一模一样:梅菜肉馅饼饼皮薄脆,馅料微微带甜,肥肉油而不腻。 所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周之莓也跟着他们一起包包子、包饺子。有人在旁边耐心教导,操作起来不难,最后看着成品出锅,成就感满满。 在异国他乡,这样的聚会能在一定程度上给人带来温暖。 吃完午饭,有人打麻将,有人唱歌,有人玩牌,有人开始摆阵算命……五花八门的玩法。 一直到夜幕来临,这场聚会终究要开始陆续散场。 考虑到沛新市的治安环境,组织者提出大家最好结伴而行,实在不行也要男生先送女生回家。 施楷瑞和周之莓住在同一所公寓,正好可以结伴而行。 对周之莓而言,这无疑是非常愉快的一天。 “就说我让你来是对的吧!”施楷瑞看起来很骄傲,他今天一身白衣黑裤,依旧还是短袖,大晚上的冷风簌簌好像也不怕冷。 憨憨男大的模样。 周之莓把自己缩成一团,看着施楷瑞笑了笑。他们今天在聚会上没有什么太多互动,不过施楷瑞为了照顾她总是三不五时地在她身边转转。 施楷瑞:“再过不久就要万圣节了,到时候再一起玩吗?” 周之莓想了想,不确定到时候是否有时间。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赫维托的生日就在万圣节后不久。 “等一下,你衣服上有点脏东西。”施楷瑞指指周之莓的袖子,应该是不小心沾染的面粉。他下意识地靠近帮着拍了拍她的袖子,将那些白色面粉抖落。 周之莓保持礼貌和疏离:“谢谢。” “客气什么。” 远远的,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眸在夜幕下将周之莓与施楷瑞的互动尽收眼底。仿佛一直躲在丛林深处的大型猛兽,身上布满阴森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将你注视,等待时机上前扑咬猎物。 等周之莓注意到那抹锋利的视线时,抬起头,脚步顿住。 周之莓不知道赫维托在这里等了多久,他站在车旁双手抱臂,微微靠着,整个人的姿态略显慵懒。 她只知道自己的手机上在一个小时前有一通未接来电。 赫维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开口的声线里带着强势的不容置喙:“bonnie,过来。” 14-20 第14章 Bite 周之莓是故意不接赫维托的电话的。 一个小时前, 她正和一位来自中国内陆的女生聊得开心,彼此年纪相仿,共同的话题很多, 遂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周之莓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那么多中文了,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中文字正在严重退步。有些话她甚至没有办法用完整的中文表达, 一句话中间多多少少会夹杂一些英文。 手机铃声响起来时, 周之莓高涨的心情仿佛一颗吹鼓起来的气球被扎破。 赫维托似乎总是有办法将周之莓从梦幻带回现实,他的存在告诉她:她现在并不能真正地做自己。 周之莓没接电话,也没敢挂电话。她将手机设置为静音,再将手机扔进包里。 他人都不在国内,有什么戏码也等她回家再打开电话好好陪他演吧。 可周之莓万万没有想到, 赫维托竟然回国了。 他不仅回国了, 还只身一人站在公寓楼下等待她。 周之莓无从得知赫维托在这里等了多久,他会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赫维托这个人的存在感和强大的气场本就不容忽视, 更别提他清冷强势的声线。 “Bonnie, 过来。” 施楷瑞很难将自己的视线从赫维托身上挪开, 但他更好奇周之莓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施楷瑞问。 还不等周之莓回答, 不知从何处突然响起了枪击的声音,震耳欲聋。 “砰砰。” “砰砰。” 没有人知道枪响的方向是从哪里传来, 这种声音放在国内大概会被认为是鞭炮或者烟花声,没有人会害怕。可在这里不同, 街上原本还在慢悠悠走路的人在听到这种声音后瞬间惊慌失措。 施楷瑞也下意识地左右张望,想拉着周之莓寻找庇护之所,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赫维托大步向前抓住周之莓的手将她带回车上。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周之莓惊魂未定,心跳剧烈。说不上害怕,只是觉得很不真实。 赫维托随即抿着唇坐上驾驶位, 驱车离开这个混乱之地。 周之莓来这里这么久,听到过枪声,但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听到过。这个国家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家里都配有枪支,但她没有。她总觉得枪杀的事件离自己很遥远。 赫维托驾车从市区驶出,往北部郊区出发。 周之莓回过神来,侧头看着赫维托。他身边没有助理和保镖,这实在过于罕见。 以往无论任何时候,赫维托从不会轻易露面,他为人低调,即便现在即将全面接手QC集团,但他也很少接受采访,更没有开通任何社交媒体账号。网络上关于他正面的照片少得可怜,即便是露面,他身边必定会有助理和保镖保护左右。 赫维托的小心谨慎不是没有原因。 沛新市的治安环境实在令人堪忧,更别提晚上。 对于普通人而言,被抢劫、被勒索、被掠夺、被打砸,是常有发生的事情。 对于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说,危险等级更要上升好几个level,包括但不限于被绑架、枪杀。 就在不久前的总统竞选集会演讲上,有权有势的竞选者在现场遭遇枪击,幸而在现场特勤人员的保护下安然无恙。 此次枪击事件也被定性为“暗杀未遂”。 “你怎么来了?”周之莓疑惑地看着赫维托。 赫维托单手驾车,双眼目视前方,并未理会周之莓的问题。 车厢内异常安静,周之莓鼓了鼓腮帮,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再开口说话。 这应该是周之莓第一次见赫维托开车,道路平坦,他开得稳当,速度不快不慢,匀速前进。 今天的赫维托穿着竟然十分休闲,不同于以往正经严肃的着装,车内放着一件工装夹克外套,而不是无趣的西装外套。简单的一身黑色,脚踩马丁靴,有一种淡淡的慵懒不羁。 以他的外形条件,就算披个麻袋在身上都好看。 周之莓很早之前就想试试,如果让赫维托换一种穿着打扮会是什么样? 他还很年轻,可以阳光,可以型男,可以荷尔蒙爆棚,只要他愿意尝试各种风格。 如果可以的话,周之莓真的很想把赫维托当成一个手办,让他每天更换不同的着装玩变装秀。 可惜她看得最多的是浴袍秀和西装秀。 当然,他不穿任何衣服时更好看。 算算时间,彼此之间有将近两周的时间没见。 这不是他们之间分开最长久的一次,赫维托很忙,或许他对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兴致,所以一个月临幸一次是常态。 周之莓对此并不会坐以待毙,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得主动一些。即便赫维托不联系她,她也要时常和他保持联系。像个电子宠物一般,她维持自己甜美动人的人设,说一些甜蜜的话语,供给他足够的消遣。 不多时,周之莓的手机震动,是施楷瑞发来消息问她是否安全。 周之莓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告诉施楷瑞自己现在很安全。虽然接触不多,但周之莓大致摸清楚了施楷瑞的脾性。一个中国沿海地区暴发户的儿子,性格单纯、热心肠。如果圈子里的留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会第一个站出来。 赫维托的车就是在这个时候停下的。 旁边就是城镇交界处,道路上车辆不像市区那般川流不息,略显荒凉。 周之莓熄灭手机屏幕,下一秒,她的手腕被赫维托圈住,她被强势拽入他的怀中。 在赫维托的吻落下来时,周之莓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赫维托因为周之莓抗拒的动作眯了眯眼,借着路灯看清楚她那张带了些许柔和滤镜的面庞。 周之莓今天化了很淡的妆,她懒得涂抹粉底液,就简单地描了眉眼,嘴唇上涂了一点点肉粉色的润唇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在赫维托开口之前,周之莓率先是一脸委屈巴巴:“你好凶啊,一路上都不和我说话,我刚才好害怕。” 周之莓内心有所衡量。 如果赫维托不在意她,他早就扔下她走了,不可能把她带到车上又驱车那么远。 但很显然的是,赫维托在生气。 生气的原因无非就两点:她没接电话、她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 “Bonnie,你在跟我耍小聪明是吗?” 赫维托又怎么看不出来她的心思,他放开她,很有可能下一秒就让她滚。 车内盘旋着低气压,赫维托身上森冷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周之莓还坐在赫维托的双腿上,她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怀里,细细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淡淡地说:“赫维托,我想你了。可是我不想见到的却是冷冰冰的你,明明你不是这样的。” 赫维托强势抬起周之莓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说说看,我是怎样的?” “你是爱我的!”周之莓一脸笃定,就算她知道这不可能,也要让这一切变得顺理成章,“你在乎我,会因为我没接到你的电话担心,也会因为我和其他男生走在一起生气,是不是?” 赫维托抿着唇没有回答。 周之莓继续:“今天我去唐人街参加了一个Party,吃到了好多中国的美食,我之所以会去,就是因为你在中国。我在想,你在中国是不是也尝试过很多类似的美食?那我也要尝尝!” 赫维托的指腹从周之莓的下巴辗转来到她的唇上,她无疑有一张很好看的嘴唇,双唇红润,抹了蜜糖一般,不论是说的话还是品尝起来,总是那么甜。 “电话不是我故意不接的,可能我当时正在卫生间所以没看到。至于和我走在一起的男生,我和他恰巧住在同一所公寓,就一起回来了,你也知道的,这里的治安环境不好。” 赫维托终于开口:“还有呢?” “还有!”周之莓腼腆地笑了笑,“还有就是,我也爱你!” 她说完主动吻上赫维托的唇,不管他愿不愿意,她有办法让他产生兴趣。 在夜幕下,在黑暗中用力大胆地接吻吧。 周之莓也好久没有尝到欲念的滋味了,她闭上双眼,双手攀附上赫维托的肩膀,幻想他是自己久别重逢的挚爱。 一旦带入某个情境之中,一切就会变得更加动情,顺理成章。 周之莓的主动很快变为被动,赫维托单手掐着她的后颈,将她往自己怀里按,他吻得又急又烈,要将她生生吞了似的。如果是在床上,他大概会掐住她的脖子。这个姿势通常会让他看起来很凶,仿佛要将她一把掐死。但时间久了周之莓发现,他并不会真正伤害她。 接吻的声音和周之莓无法抑制的喘息在车厢内回荡,盖过了原本低压的气息,变得活色生香。 但这显然不够,赫维托会夺走周之莓所有的呼吸,让她无法呼吸。她以前不敢躲闪,但现在不得不躲,否则她会窒息而亡。 赫维托放开她,与她额抵着额,声线沉沉:“Bonnie,接吻的时候不能躲,受不了就咬我。” 周之莓眨眨眼,闻言凑上去在赫维托下唇轻轻咬了一口,一脸俏皮:“是这样咬吗?” 赫维托勾了勾唇,再次吻住周之莓。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让周之莓有机会咬他的唇,他吻得十分温柔细致,舔着她的唇畔,吃着她的舌尖。 这无疑让周之莓更加动情,并毫无知觉地陷入其中。等她发现自己无法自拔的时候,仿佛陷入黏腻的沼泽,幽暗的地方湿湿嗒嗒。 比用力接吻更摄人心魄的,大概是周之莓一脸害羞地亲了亲赫维托的唇角。像学生时代纯粹又美好的恋爱关系,她小声地贴在他耳边说:“我好喜欢你今天的样子。” 赫维托扬眉:“什么样子?” 周之莓的手指轻轻抚摸赫维托的眉眼:“喜欢你在意我的样子,喜欢你接吻时温柔的样子,喜欢你脱下西装外套穿上休闲潮装的样子。” 说完,又反问他:“那你呢?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 周之莓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她最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有多娇媚,仿佛一只幻化成精的狐狸,勾着尾巴缠着身下的人。 被吻得双唇红肿,面色绯红,声音甜得似乎能渗出糖水。 她也的确是个水很多的女人。 他们并没有尝试过在车上。 周之莓是有点跃跃欲试的,不过以赫维托的性格,他应该不会轻易尝试。他嫌弃脏。 一切慢慢回归平静,周之莓埋在赫维托的怀里不愿意起身。 “怎么?真想让我在车上干你?”赫维托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染上欲念,声线比刚才更哑。 周之莓当然感觉到他不容忽视的存在,她坐在他身上故意扭了扭屁股。 “想!” “那你就想着吧。”赫维托没有满足周之莓的异想天开,发动车,准备前往位于郊区的别墅。 周之莓默默腹诽。 死老外可以再strong一点,最好永远都不要碰她! * 这是周之莓第二次来到这处别墅,比起第一次,她显然更清楚这里的格局。 别墅的占地面积有多少周之莓不得而知,她知道这里四周筑起高墙,有一个很大的草坪,带私人泳池和地下室。 赫维托名下的房产很多,狡兔三窟,谁也不知道他明晚会选择居住在哪里。 时间不算晚,晚上八点。 赫维托还没有用餐。 今天的别墅里看似空荡荡,没有佣人也没有助理,只有腰上配枪的安保人员站在大门和四周。 进屋后,赫维托将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对周之莓说:“给我做点吃的。” 周之莓指指自己:“我吗?” “不是你,是鬼?” 周之莓:“……” 好嘛,这人敢情是拉她来当保姆的。 天杀的资本家,真的很会物尽其用! “你想吃什么?”周之莓贴心询问。 赫维托双手抱臂靠在岛台上:“Bonnie,我不是来让你给我制造问题的。” 换言之,你自己想。 周之莓面带微笑:“好的。” 转过头背对赫维托时白眼飞起。 赫维托倒是真的心大,也不怕她做的东西会毒死他。 以前周之莓对做饭这件事一窍不通,可现在不同了,她虽说算不上什么大厨,但经由她手制作的菜肴,总能收获一致的好评。 其实制作白人饭很简单,任何食材能生吃就生吃,不能生吃就简单水煮一下,最后放点盐之类的调味品。 M国人吃得最多的是炸鸡汉堡,但赫维托不喜欢。他的食物营养搭配均衡,摄入最多的是各种蛋白质:鸡蛋、红肉、白肉,不过一般都是水煮。 这种东西吃一顿两顿还行,吃多了就会觉得人活着没什么意思。 周之莓口袋里还有钱那会儿一般都是去找中餐馆吃饭,哪家好吃就去哪家,多少钱不是问题。 后来她没钱了,努力学着自己做饭,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就能配一碗白米饭。有一次她开始尝试重油烟的爆炒,成功倒是成功了,但最后也成功地招来了火警,并为此罚了一笔不小的钱,令她本就已经不够富足的生活雪上加霜。 别墅里冰箱里的食材不仅丰富,而且新鲜,也不用担心油烟过重会招来火警。 刚好今天周之莓和几个东北人学习了如何包饺子、包包子,又在几个广东人旁边观摩了一下粤菜的制作过程。她这会儿跃跃欲试,撸起袖子,穿上围裙,开始挑选食材。 手撕包菜、油焖大虾、电饭锅版蒜香排骨、紫菜蛋花汤。对于一个吃货而言,根本不用愁脑子里没有食谱。 考虑到时间不早,周之莓两边开动,先把排骨焯水后加入相应食材放入电饭煲焖煮;再开始给大虾挑虾线,准备起锅烧油;紧接着一道手撕包菜是她的拿手绝活,不仅下饭而且营养丰富,有手就会;最后的紫菜蛋花汤甚至没有放一滴油,简简单单将锅里的水烧开,放入紫菜和搅散的蛋花。 周之莓动作麻利,也就四十多分钟的时间,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完美上桌。 就这个标准放在这里那可要馋死一帮中国留子。 周之莓洋洋得意地拿出手机准备拍照,突然发现餐桌上少了点什么。 等等。 菜做得很好是没错,可是下饭的大米饭呢! 周之莓站在岛台旁边捶胸顿足,她这死脑袋瓜怎么就这么健忘啊! 没有了大米饭,她所做的这些菜就失去了灵魂。 赫维托洗完澡穿着睡袍下楼时,就见周之莓一脸懊恼地耷拉着眉眼。她将碍事的长发全部扎起,穿着围裙,光着一双脚在瓷砖上来回踱步。 “怎么了?” 听到赫维托的声音,周之莓转过头来,她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眼底放光,径直朝他走过来。 “怎么办?我忘了给你做米饭!” 周之莓仰着小脸站在赫维托面前,矮了他一截的她,多数时候都要以这个姿势和他说话。 不等周之莓说完,赫维托单手圈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起来,和自己面对面。 男人刚刚沐浴完,身上带着草木调的香气,看着似乎比餐桌上的食物更加美味。 离得近,赫维托谈吐间清爽的气息喷洒在周之莓面前:“Bonnie,还记得你要接受的惩罚吗?” 周之莓心里一个咯噔。 不是,这死老外怎么记性这么好?这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他还念念不忘? 周之莓说自己忘了,赫维托不介意帮她回忆回忆。 “等等!”周之莓开始颠倒黑白,“我那天可是穿了足足一整天呢!是你自己放了我的鸽子去中国出差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没穿呢?还有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呢!” 赫维托眯了眯眼,“Bonnie,长本事了。” “本来就是事实呀。”周之莓挣扎着从赫维托身上下来,拉着他的手去餐厅:“我现在就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必须好好吃饭。这都已经晚上九点了,你不怕饿坏肚子吗?” 赫维托听着周之莓的喋喋不休,闻到餐厅里食物的香气。 从小到大,他在冰冷的豪宅里长大,从未感受过家的温暖,不知为何物。曾经他阅读过一些“矫情”的世界名著小说,对家的描述大抵是充满了烟火气、港湾、让人忘却身上的疲惫。 这类描述他从未体验过,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体会。 周之莓把赫维托按在餐椅上坐下,给他拿来餐盘和叉子:“工作再忙也别忘了吃饭呀,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还有这个John也真是的,他怎么不给你弄点吃的?” 见赫维托不为所动,周之莓干脆自己动手,拿了叉子挑了块排骨喂到他唇边。 “你是在关心我吗?”赫维托脸上面无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现在是在审问犯人。 周之莓看了眼他这副要吃人的样子,默默放下手中的叉子,正准备组织点什么说辞时,脖颈被一勾,她被带到他怀里的同时,双唇被吻住。 偌大的别墅里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足够让一切变得炽热。 吻得太重,周之莓无法呼吸,她想起赫维托说过可以咬他,于是故意重重地咬住他的下唇。 锈铁般的血腥味在彼此唇齿间蔓延开,周之莓心下一紧,问他:“我是不是咬疼你了?” 赫维托略显粗粝的指腹按在周之莓的脖颈上摩挲,掌心轻轻握住她的脖颈,似乎能一把将她的脖子掐断。可周之莓并不知道的是,赫维托在感受着她大动脉上的颤动,这让他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鲜活的,真实存在的。 第15章 Gun 赫维托这一次有将近两周的时间没有开荤, 一份蒜香排骨远远不够满足他的胃。 他是一个食量和需求颇为旺盛的男人,从餐桌上的光盘可以看得出来,周之莓的手艺十分符合他的胃口。她甚至还十分贴心地考虑到了他不能吃重油重盐的习惯, 尽可能地少加各种调味料,保留食物最本真的味道。 从餐桌上的食物上也可以看出周之莓这几年的成长, 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到自己丰衣足食, 以前她分不清五谷杂粮,现在倒还知道了哪家超市的水果蔬菜比较便宜一些。 吃完晚餐,赫维托名正言顺地开始享用自己的餐后甜点。先是在餐桌上享用,紧接着是外面的恒温泳池,最后他将周之莓抱到楼上的卧室。 天快亮时, 周之莓才闭上眼。 她甚至没忘记早已经过了零点的今天是周一, 强撑着眼皮给Penn发了一个请假信息。 半梦半醒之间,周之莓发现到自己的体内有非常明显的异物感, 在撑大。但她很快又沉睡过去, 似乎梦见了家人。 这两年周之莓经常会做类似的梦, 梦到自己还在国内的时候,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那真真是天堂一般的生活,她无忧无虑, 想要什么有什么,抱着爸爸的脖子亲亲他的脸耍赖要限量版的包包, 牵着妈咪的手和她一起去购物逛街。那时候的她,每天最大的难题大概是今天应该穿什么漂亮的衣服。 可梦境的最后往往是周之莓背起行囊准备出国,她似乎能预感到未来会发生什么, 哭着让爸爸和妈妈都不要离开自己。 梦境足够混乱,下一秒周之莓又在M国的街头漫无目地游走。她遇到拾荒者差点被□□,有辆黑色轿车停在她的面前, John下车帮她赶走了流浪汉,关切地问她:“小姐,你还好吗?” 周之莓的视线略过John,看到了坐在车后座的赫维托。车窗降下半截,他一身西装笔挺,如一个高高在上的掌权者,睥睨又麻木地俯瞰着这场人间炼狱。 在此之前,周之莓早已了解到了赫维托的一切。 她以身入局。 没人知道的是,这位上位者在周之莓的体内蛰伏了整整一夜。 若是疲软的状态下,很容易就会滑出来。但他足够庞大,也不知疲惫,霸道又强硬地占据了整个温床。 周之莓睁开眼的一瞬,赫维托的气息压了过来。她眼前是一堵饱满结实的胸肌肉墙,上面密密麻麻地遍布着吻痕和咬痕,全是她的杰作。 乍眼一看,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这已经不是周之莓和赫维托第一次相拥而眠,但于她来说还是有些不适应。 上一次也是在这个别墅,这个房间,赫维托结束后自行离开,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周之莓觉得这样挺好的,反正她习惯了一个人睡觉,身边有个人反倒束手束脚。 可这一次赫维托不仅抱着她入睡,还与她保持着负二十厘米的距离。 “梦到了什么?”赫维托单手勾着周之莓的腰,将她带入怀中,与此同时密不可分的部分彻底苏醒。 周之莓很快感受到了强势的存在,企图躲闪,又被他按到了怀中。如此一来倒像是她蓄意的欲拒还迎,一前一后地磨动。 总归是要先满足这匹饿犬的胃,否则她也别想舒坦。 周之莓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她用一种享受的姿态沉醉其中,时不时抓着赫维托的手轻咬他的虎口,让他不要太过粗鲁。 适度的撒娇多少是有一些作用,尤其是在床上。他们之间本来就不需要过多的交流,彼此之间挥洒的汗水代替了言语。 不过赫维托现在似乎更喜欢听到她制造出来的一些声音,无论是尖叫声、哭声、抱怨声。 周之莓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娇滴滴地抱着他的脖颈,一只腿勾着他的腰,轻咬他的耳廓。 “宝宝,你真的弄疼我了!” 没想到赫维托果然停了下来,他的手指轻轻揉着能够让她舒适的地方,语调竟然也十分温情:“你刚才叫我什么?” “宝宝呀。” 周之莓的嘴唇贴在赫维托的耳边,喷洒的气息里仿佛漂浮着一层甜香,她并没有注意到他耳廓微微发痒泛红,半眯着眼睛自顾自地喊他:“宝宝,宝宝,宝宝。” 被称呼为“宝宝”的高大男人不怒反笑,抱着她换了个姿势面对面,亲吻她的嘴唇。 “我会轻一些,不舒服就告诉我。” 周之莓还来不及疑惑赫维托态度的转变,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将她彻底吞没,仿佛四肢百骸都得到了浸润,是那样的舒适美好。 一旦体会到了其中的美妙滋味,没人能够抗拒下一次的到来。前提是,周之莓有足够多的体力应付这一切。 结束时,赫维托仍没有忘记一开始的问题,扣着周之莓的下巴问她:“你梦到了什么?” 周之莓一把抱住赫维托的腰,软乎乎地卖乖:“我梦到你不要我了,你让我不要自作多情,你说你永远不会爱我……” 她竟越说越委屈,仰着小脸看着他,那双狐狸眼里染上雾气:“赫维托,就算你不爱我,你也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赫维托面无表情地看着周之莓,但扣着她下巴的力道明显轻了许多,他的指腹转而摩挲着她的唇畔:“你叫我什么?” “赫维托?” “不对。” “宝宝?”周之莓抿着唇笑了笑,“你喜欢我叫你宝宝吗?” 很显然,赫维托并不排斥。否则他可能当场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把这句话吞回去。 绝大多数的人在婴儿时期的时候会被父母捧在手掌心视作珍爱的宝贝,但赫维托的生命中并没有这种机会。他从未感受过,自然也没有对此有过任何期待。 赫维托在中学时期结交过一些打橄榄球的朋友,尽管他对这项运动并不热衷,也讨厌与别人的汗水碰撞,但为了融入集体,他必须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异类。于是他认识了一个名叫Simon的男生。 Simon是个足够热情、开朗的男生。他有着一个十分温暖的家庭,在家中排行老三,前面有一个哥哥和姐姐。 虽然他们并没有赢得那场橄榄球比赛的胜利,但是Simon的家人仍然以他为傲。他们相拥在一起,Simon的哥哥为他加油打气,Simon的姐姐给他递上一瓶矿泉水。 赫维托看到Simon的妈妈亲吻他的额头,温柔地说:“宝宝,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那是赫维托第一次具象地观察到一个家庭的温暖,与书中描述的大差不差,像是一个带有传奇色彩的神话故事。 十三岁的赫维托觉得,或许Simon才是那个异类。 * 这一觉竟然从清晨睡到了半下午,天将晚不晚。 周之莓不知道赫维托去了哪儿,她也无心探究。手机上有李美娜发来的消息,关心她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周之莓找了个借口回复完李美娜,起身去洗漱。身上的气息虽然能够被清水冲刷,但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却需要时间来冲淡。 周之莓觉得赫维托越来越像一只野兽了,否则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地在她身上做上标记呢? 在大自然界中,赫维托的这种行为就像是动物用自己的气味来划分领地,告诉附近的其他动物,她是属于他的。 从昨晚到今天,一连几场过于激烈的运动过后,周之莓的双脚有些发软,她快速在浴室里洗漱完毕出来,见到的赫维托已经是一身的休闲装扮。 桌上摆放着一份扬州炒饭,金丝缠绕、粒粒分明。 很显然,别墅里来了一位中国厨师。 周之莓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袍,头发也来不及吹干,开始大快朵颐。 赫维托则坐在周之莓的对面,一派闲适地看着她。他一身的黑白,身后的白色墙面上则挂着一副色彩夸张的抽象画,衬得他这个人也多了几分斑斓的色彩。 今天是工作日,换成以往这个时间点,赫维托大概正坐在办公室或者会议桌上。他似乎很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候,刚从中国出差回来,完成了一个项目并取得不错的成绩,可以适当放松。 周之莓并未在意赫维托的注视,她只在意自己快要低血糖晕倒了,再不多吃几口东西,恐怕经不起他再几次折腾。 好在赫维托也并没有打扰她进食的意思,他那双蓝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她将这碗扬州炒饭吃得精光,最后才问:“合胃口吗?” 周之莓点点头:“还不错。” 赫维托微微扬眉:“只是还不错?” 这位中国厨师是John层层筛选而来,精通八大菜系。 周之莓咂咂嘴:“别人做得再好吃,也不如家里做得好吃。如果你想吃的话,我也可以做给你吃呀。” 赫维托起身朝周之莓走过来,本就离得近,他俯身,霸道的气息压下来。 就在周之莓以为赫维托又要欲求不满时,只见他伸手捻去她嘴角的一粒米饭,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有戏谑、嘲弄,似乎……也有不易察觉的宠溺。 再没有什么比这会儿更让周之莓感觉到窘迫的时候,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抓住赫维托的手指轻咬了一口。 “不准笑话我!” 赫维托偏就当着她的面笑,那副笑容里的戏谑和嘲弄淡去,更多了一些由内而外散发的开怀,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饭后的消食运动并非周之莓脑子里的那点黄色废料。 赫维托带周之莓去了地下室。 眼前的一切再次刷新了周之莓的三观。 整整一个地下室,墙上和桌上全部摆放着各种枪支器械。并非富丽堂皇,地下室甚至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冷白的墙,干净的地面,所有物品摆放井井有条。这让周之莓想到自己经常逛的Costco,枪支弹药仿佛就是琳琅满目的商品,被一一陈列在货柜上。 毫无阻隔的空间,周之莓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她认不清楚这些枪支的名字:长的、短的、手枪、步枪…… 冷兵器在这一堆的热兵器面前显得不足为奇。 但这一切在这个国家都是合法的。赫维托得到这一切也是手续合法。 要知道,五常国之中,只有中国这一个国家是不允许使用枪支的。这就说明,在全世界范围内,枪支受到人群广泛的使用。 而在M国,所有州的居民都可以购□□支。 前一段时间社交媒体上曾有一个颇为争议的话题,那就是民众在超市和自动售货机购□□支枪弹是否合理? 但这个话题很快就被人们淡忘。 当子弹可以与鸡蛋牛奶一起被售卖时,这也足够说明,尽管需要一些手续,但在M国购□□支是多么的容易。 周之莓清楚知道这个国家的制度,但不理解。M国的历史本来就充满了各种暴力,虽然她并不想尊重,可在枪口面前,她显得那样渺小。 赫维托并不知道周之莓此时此刻脑海里的思绪万千,他随意拿起一把手枪递给周之莓,让她玩玩。 周之莓也不知道赫维托这番心血来潮是何用意,如果真要追溯的话,大概是因为昨晚街头的枪声。 打不过那就加入,这是中国人都懂的道理。 周之莓犹豫三秒,选择坦然接受。她伸手接过赫维托递过来的手枪,黑色的金属外壳采用钢制套筒和聚合物制套筒座,比想象中更有分量,握在手中沉甸甸的。 周之莓当然不知道如何使用枪支,她并没有学过。但即便没有学过,通过一些影视作品也多少有一些了解。她拿着枪先是掂量一番,再好奇地观察。这把手枪竟十分符合她手部的尺寸,虽说有些重,但拿起来并不费力。 也就是在周之莓仔细观察的时候,赫维托走到了她的身边。他宽大的手掌覆盖住她的手,一并包裹住那把枪。 周之莓的视线停留在赫维托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他是个左撇子,做很多事情都习惯性使用左手。赫维托前段时间因为受伤的手指早已经恢复如初,所以她昨晚吞入的也是他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 等等。 这个时候她的小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啊? 周之莓深呼吸了一口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贴在赫维托的胸膛上,他低沉的声线萦绕在她耳边。 “这把手枪两侧均设置了手动保险、弹匣卡笋,以及,弹膛内的压力非常低,后坐撞击的力很小。”赫维托难得有如此多的耐心,像个孜孜不倦的老师一般教着周之莓如何上膛。 至于周之莓这个学生,她从小到大上课就不怎么专心,现在依旧如此。 面对枪支,她始终还是带着一种敬畏之心。这不是她能轻易接触的物品,杀伤力十足,很容易擦枪走火。 “Bonnie,这把枪是为你量身定做的。里面现在装满了13发子弹,想试试吗?”赫维托微微躬着身,微凉的唇畔贴在周之莓耳边,声音里发出的震动震慑着她的耳膜。 正在这时,John出现在了地下室里,一脸恭敬地对赫维托说:“他被捉到了。” 赫维托的声线愉悦,对周之莓说:“宝宝,正好给你找个人练练手。” 还不等周之莓说什么,她被赫维托连人带枪抱起。 地下室的下一层,是一个更深的地下室。地下二层终年不见天日,阴暗,但并不潮湿。 周之莓是第一次来,但她发誓自己不想再来第二次。 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口腔喷血的男人跪坐在地上,他的双手被粗绳捆绑,看起来奄奄一息。 赫维托那张立体的脸庞隐匿在昏暗的光线里,他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那番笑容却比冷脸时更让人恐惧,仿佛一只随时会发疯的恶犬。 周之莓握着枪的手被赫维托抬起,瞄准了地上的那个人。 “只需要一枪,他可以毫无痛苦地死去。”赫维托的嘴唇贴在周之莓的耳边,“不过,这样实在太便宜他了。” 周之莓的手部无力扣动扳机,企图挣扎,但赫维托强硬的姿态不容许。 “Bonnie,来试试,在他腿上、肩上、腹部或者任何地方都来一枪。” 肉眼可见的,周之莓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她恐惧眼前的赫维托,差点就被他的外相蛊惑,其实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周之莓摇头:“不,不要!” 赫维托不为所动。 周之莓抬起头,强装镇定地亲吻赫维托的唇角,颤着声:“不可以这样做,这样是在犯罪!赫维托,求求你,我不希望你因为别人背负罪名,我不想离开你。” 赫维托低头看向周之莓。 她看起来那么弱小无助,浑身颤抖,可怜极了。 曾几何时,赫维托最厌恶弱小无能,但他现在可以原谅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周之莓扔掉了手上的枪,把脸埋进赫维托的怀里,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腰。 赫维托却忽然笑了起来,胸腔跟着震动起伏,他的声音自周之莓头顶传递下来:“吓唬吓唬他而已,你看他的尿液渗透了裤腿,差点就把我的地板给弄脏了。” 周之莓仍然固执地将脸埋在赫维托的怀里,不愿抬头。 她的心情很怪异,害怕恐惧,又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仿佛是一场电影,一场梦境,一睁开眼就会醒来。 当然,她也担心赫维托会拿枪顶着自己的脑袋,谁又能真正琢磨得透他的想法呢? “吓到宝宝了?” 赫维托抱着周之莓坐在自己的双腿上,轻轻抚摸她的长发,“放心,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倒是眼前这位先生,他不仅擅自闯入我的私宅,还用枪打伤了我的两个安保人员。我们不过是采取自卫的手段将他擒拿在此,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John已经报警,相信现在警察已经在到来的路上了。” 赫维托再抬起周之莓的脸时,看到她通红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他第一次通过别人恐惧害怕的神色感受到自己心脏收缩的细微疼痛。很快,这种疼痛感随着她的哭泣愈发蔓延,像被泼了黑色墨水的潮水覆没一般,似乎会让他窒息。 赫维托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陌生复杂的情绪。 他不再强迫周之莓看着自己,而是将她抱起离开这里,转而吩咐道:“John,直接把人交给警方。” 第16章 Hickey * “Hey, Bonnie,你又走神了。”这是李美娜今天第三次提醒周之莓。 周之莓的确有些走神,但不是听不到上司Penn会议上所说的话。 她只是有些分心, 脑海里各种事情交织穿插,像乱掉的拼图需要重新拼凑。自她来到M国后, 两国之间的文化差异和国家法律法规的不同, 经常需要重塑她的三观。 她知道的,现在既然生活在M国的土地上,就要尊重这个国家的文化。 此时Penn正坐在位置上发言,一身干练的白色女士西服套装,脸上妆容适宜。 Penn将原本利落的短发染成了金黄色, 配她这张深邃的欧式面庞并不突兀, 反倒显得年轻许多。 ERE鎏金岁月展览将于11月初至11月末,在沛新市艺术中心展览。 这次展览在M国拉开帷幕, 将在全球范围内几个国家展开, 最后会在ERE的老家法国结束, 类似是一个艺术巡回展览。届时将展示ERE从创立之初到现在为止最为经典夺目的礼服、包袋、珠宝等艺术作品。 分给到Penn组的工作内容并不多, 所以Penn简单发言后轮到了珠宝设计组的老大发言。 周之莓佷喜欢Penn的行事作风,一个45岁离异的单身女性, 有钱有孩子还有年轻的男朋友,简直活成了人生赢家的模样。 早两年重返职场后的Penn事业心很重, 事事都要争先,拔得头筹。但这两年倒像是看淡了似的,小组之间竞争项目, 她说不抢就不抢了,倒是让周之莓和李美娜乐得轻松。 唯一一个棘手的事情,大概就是上一次那位奥斯卡影后玛莎的礼服问题。整个工作室里的设计师对玛莎唯恐避之不及, Penn反而觉得无所谓,接了就接了。 周之莓在Penn身边做事情这两年,跟着自己的上司后对很多事情也愈发看淡了一些。她之前有一段时间非常焦虑,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被朋友落井下石、身上的钱有上一顿没下一顿。像是一块漂浮在海面上的浮木,沉不到海底,也没有能力展翅飞翔,只能随着浪潮翻滚。 漂浮久了,难免想要倚靠。 周之莓如今生活开始愈发稳定起来,心态也开始沉稳一些,不再浮躁,少了焦虑。最近让她心神不定的,无非就那两件事。 会议结束后,李美娜抱着笔记本走到周之莓身边坐下,手上拿着一只铅笔。她前些天新做了一款美甲,又尖又长。好看是好看,但是做事情非常不方便。李美娜当机立断从周之莓这里借来了指甲剪,开始咔嚓咔嚓地剪指甲。 以前周之莓也很喜欢做美甲,最喜欢做延长甲,甲面上各种浮夸的设计,一双手拿出来能闪瞎人的眼。如今她倒是不再钟情延长甲,最多是在本甲上铺一些亮片做点缀,既好看,也不影响日常工作。 “话说,你真的不参加新锐设计师大赛吗?”李美娜问。 周之莓肯定回答:“不参加。” 这件事在今天的会议上被提了一嘴,举手报名的人很多,所以内部还要再筛选一轮。 Penn倒是挺鼓励周之莓和李美娜都去试试的,趁着年轻,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去尝试、冒险。但周之莓真没有这么强的事业心,她并不认为自己这样不好,因为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 “知道吗?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六旬的老太太,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李美娜说着看了一眼周之莓脖颈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痕迹,“当然,如果不是这个吻痕出卖了你,我还真的以为你无欲无求呢。” 周之莓抿着唇笑了笑,“这不,明年春季成衣的设计也要开始进行了,Penn可给我们布置了严峻的设计任务呢。” 时尚圈就是这样的,今年冬天还未正式来临,就要考虑明年春天的衣服了。 想要割韭菜,那就要趁早准备。 不说还好,一说李美娜就头疼:“这样一来,和设计比赛就有了冲突。我怕到时候两头都搞砸了。” 见李美娜这样左右为难,周之莓于心不忍:“如果你到时候真的陷入麻烦,我可以帮你。” “真的嘛!”李美娜一把抱住周之莓在她脸上亲亲,“Bonnie!我简直太爱你了!可是你也不要转移话题!” 周之莓:“?” “说吧,那个野男人到底是谁?你和他不止睡过一次吧!” 周之莓:“……” 当然不止一次,毕竟一晚上都不止睡一次。 一周时间过去,脖子上的痕迹早就淡化很多,周之莓也懒得再拿遮瑕膏欲盖弥彰了。 只不过周之莓并没有想到赫维托会在她的脖子上留下那么明显的印记,不止一个。 那天周之莓来上班时顶着脖子上的吻痕旁若无人地工作,后来被李美娜提醒一番才知道自己脖子上的痕迹。 比起胸部和大腿根部,露出在衣服之外的痕迹更让周之莓羞耻。毕竟她可请了好几天的假,再来工作室时是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显摆什么呢。 赫维托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他克制且古板,不仅不会过度地沉溺在她的身上,也不允许她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现在,竟然还会咬她的屁股。 赫维托真的越来越暴露不良本性了。 自那次以后,周之莓和赫维托已经有一周的时间没有联系。这在以前很正常。 只不过,这段时间周之莓不再主动去发送一些肉麻兮兮的话来讨赫维托的欢心。 她在考虑一件事情——要不要和赫维托断了? 后来John告诉周之莓,那位深夜来访的“客人”差点要了赫维托的性命。 赫维托那处私宅内的安保系统大概能够算得上全球顶尖,但是对方轻易将其破解,并成功让两个安保受伤。 那人并不是一般的入室盗窃或者索要钱财那么简单,很显然,他的目标是赫维托。 事情就发生在那天凌晨,在一个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 那会儿周之莓在干什么呢? 似乎是正和赫维托结束一场酣畅淋漓,她嚷嚷着想要洗澡,结果赫维托还真帮她洗了个澡。不仅如此,他亲自给她穿上崭新的浴袍,将她抱回到床上。 接下来的事情周之莓毫无知觉,因为她累得倒头就睡。所以她也不知道,后来赫维托去了地下二楼对那位刺客做了什么。 但赫维托没有在周之莓面前提到只言片语。 接下去的那两天,赫维托和周之莓相处如常,他毫不掩饰自己旺盛的需求,从早到晚,拉着她不止不休。 在和平的年代还有暗杀这种事情,也算是让周之莓这个从小象牙塔里长大的大小姐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多样性。万一哪天人家不小心误杀了她,那她其实不是很无辜? 她在赫维托身边是想要搞钱的,不是去送命的。 * 周之莓这天早早下班,去见了一位心理咨询师。 她并不是一个内心足够强大的人,很多时候都需要依赖心理医生来排解内心的不安和苦闷。好在,在M国想要找个靠谱的心理医生并不难。 Noyes作为周之莓的心理医生,彼此合作三年的时间。她是个M籍华裔,年龄40岁,有一头乌黑的短发,个子不算高挑,身材也有点胖胖的。 周之莓很信赖Noyes,第一次见到她时,有一种见幼儿园老师的既视感。 Noyes耐心又温柔,脸上从来都挂着淡淡的笑意,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刻意,也不会让人觉得疏远。 这段时间周之莓经常被一个类似的梦境困扰,睡眠质量不佳。 好比昨晚,糟糕的梦境再次上演。 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赫维托将周之莓抱在怀里,让她举着手里的枪。周之莓胆敢说一个“不”字,赫维托就会把枪顶在她的太阳穴上问她:“Bonnie,在生与死之间,你选择哪一个?” 周之莓当然要活。 她颤颤巍巍拿起手上沉甸甸的枪,瞄准了眼前的活人靶子。 赫维托引导着周之莓:“来,瞄准他的头颅,只要一枪就可以让他的脑袋开花。” 周之莓不由自主地冒着冷汗,不禁再次认真审视眼前的男人:“赫维托……这是在犯罪。” “如果他本身就有罪呢?” “那也轮不到你来审判……这里有政府、法律。” 赫维托笑得狂妄:“你知道QC集团的主营业务是什么吗?是枪支。大选在即,选票政治其实并不关乎人数,而是资金。QC集团有足够的资金推举新一轮领导人,换言之,我们想让谁成为总统,谁就是总统。” M国的选举制度历来都是如此,所谓的民主和自由,其实背后牵扯着庞大的利益链条。 周之莓懵懵懂懂:“这是官商勾结吗?你们这样做对得起纳税人民吗?” 赫维托摸摸周之莓的脸,像抚摸爱宠那般一脸无奈:“Bonnie,你太单纯了,像一个可爱的笑话。” 并不是。 周之莓一点也不单纯。 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首先就想到了借助他人之力。只要能活下去,她可以在不违法犯罪的前提下,出卖自己的灵魂。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是妈妈以前告诉周之莓的道理。她不是圣母,自然也知道有仇必报这个道理。但她自幼在中国长大,接受的都是中国教育,深知滥用私刑是违法犯罪的事情。 只不过在这个国家,你很难说得清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可是赫维托并不给周之莓太多适应的时间,他按着她的手扣下扳机。 紧接着是“嘭”的一声。 眼前的人被爆头,脑浆和鲜血同时喷涌而出,画面极其骇人。 周之莓被噩梦惊醒,浑身冒汗,整个人发冷。 太多复杂的观点交织,势必会让一个身心健康的人陷入困境,一般人在这种状态下很可能就会产生心理问题。 周之莓就是这样,她有一段时间曾经困在深深的茫然之中。不知道终点,不清楚方向。像一只迷失在路口的困兽,旁边只要有不良分子稍加引诱,她就有可能走向万劫不复的路径。 在这个大麻泛滥的国家,市民即便在公共场合吸食,警察也无权过问。街道上充斥着浓郁的烟草味,这种味道不仅仅是难闻,更多的是刺鼻。 这种味道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掌,推着、拉着、拽着,要将人引入末路。 周之莓不允许自己堕落,她从小所受到的教育里,与毒沾上边就会万劫不复。 在周之莓看来,街头上的味道也不仅仅刺鼻,而是一种衰败堕落的气息。种种迹象也证明了她的观点是正确的,不断爆发的冲突、街头增多的流浪汉、□□肆意……这个国家的经济也在迅速衰败。 身处在这样一个环境当中,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内核,才能驱使自己走向一条看似正确的道路。 * 将近一个钟时间的心理咨询过后,周之莓心底里那团阴霾似乎被Noyes一一清扫,整个人变得豁然开朗。所以即便一个小时的咨询费快抵得上周之莓一天的工资,她也心甘情愿支付这笔费用。 Noyes让周之莓不要过度压抑自己的情绪,偶尔适当地发个疯,有助于排泄内心的压抑。 周之莓笑着问Noyes应该怎么发疯? Noyes一脸平静:“如果别人给你穿小鞋,你就让他闻臭鞋。” 周之莓噗嗤一笑,乐不可支:“还有呢?” Noyes:“谁让你气受,你就让谁受气。” 干就完了! 简单粗暴! 看来这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心理医生也有平静发疯的一面。 Noyes还给周之莓开了一些有助于睡眠的药,希望她今晚能睡上一个好觉。 周之莓也是这样祈祷的。 睡眠质量低下会导致一系列连锁的反应:抵抗力下降、注意力无法集中、白天犯困、意识变得薄弱。 更重要的是,梦境真真假假,让她在睡梦中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长期在这种状态下生活,人会发疯的。 最近几天,周之莓总是感觉在半夜见到赫维托的身影,他像是一只阴湿的恶犬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她。那双蓝颜色的眼眸在黑夜中似乎会散发诡异的光芒,叫人看了心悸。 周之莓的身体却像是被封印在床上,她努力撑开自己的眼皮,想要坐起来赶走眼前的幻境,但她无论如何都抬不起自己的手来。 在国内,她的这种情况也被称为鬼压床。 从心理诊所出来,外面已经是一片黑色的夜幕。华灯初上,又是周五的夜晚,整条大街上显得有些热闹。 马上就是万圣节了,这个节日在M国一向非常受欢迎,大部分商家都在店铺内外进行了相应的装饰:可怕的骷髅人、吸血鬼僵尸、造型诡异的南瓜灯…… 小时候周之莓还挺怕鬼,只不过她现在不怕鬼了,更怕人。 站在十字交叉路口,周之莓看到一对中国情侣手挽着手穿越斑马线。之所以会断定对方是中国人,因为他们在经过周之莓的身边时说了中文。 女生挽着男人的手撒着娇:“畅畅,万圣节前夜的时候我给你画个吸血鬼妆容好不好?一定超级无敌帅!” 戴着金边眼镜的斯文男人将女生揽进怀里,一脸宠溺:“随你。” “耶!我家畅畅最好啦!”女生的声音随着他们的离去渐渐远去。 俊男美女恩爱的画面就像是现实演绎的偶像剧,很难不让人顿足。 周之莓在路边招手打了一辆车返回公寓,对于晚餐她提不起什么兴趣,干脆就空着肚子。 一个人生活久了就是这样,有吃的就吃点,懒得折腾了干脆就不吃。可若是在自己家里,她但凡少了一顿晚饭,爸妈都要嘘寒问暖,生怕她心情不好或者生病了。 这晚周之莓洗漱过后吞了Noyes开的药早早准备入睡,她在睡前戴着耳机听了一会儿歌,渐渐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但愿,今晚会有一个好眠吧。 可是,周之莓还是梦到了赫维托。 赫维托就像是一个生于黑暗中的幽灵,他高大的身影在周之莓面前覆下一层阴影。那道阴影仿佛是沼泽中才有的有毒瘴气,不小心吸入鼻腔就会陷入昏迷。 周之莓又感受到这种强烈的注视,不仅如此,赫维托粗粝的手指在她的嘴唇上来回摩挲,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周之莓的脸上来回抚摸。 梦境如此真实,竟然连赫维托身上的气息也无比清晰,是苦涩的木质麝香调,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但这次周之莓不想再压抑了,她想开口大骂赫维托:“天杀的魔鬼!从我梦里滚开!我不想看到你!” 可惜,她的意识被困在这具身体里,无法动弹。 “Bonnie,你这几天没有给我发短信,一条也没有。”低沉暗哑的声线,在黑暗的房间里像是魔鬼的诅咒。 周之莓当然不会再给赫维托发那些甜言蜜语的短信了。 爱你是假的,想你是假的。 讨厌你是真的,想远离你是真的。 “你在害怕我吗?”赫维托的手掌最终贴在周之莓的脖颈上,轻轻收紧力道。 他在不断逼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周之莓的脸上,微凉的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上,触感竟是那样真实。 下一刻,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周之莓的唇上。 赫维托的吻温柔又隐忍,只轻轻地在她的唇上覆盖,随即离开。但他的气息仍旧离她很近,看着她的视线越来越沉重。那双蓝色的眼眸似一面滔天巨浪,稍不留神就会将她覆没。 他完全可以在深夜侵犯她,可是他没有这样做。 周之莓最终睁开眼,努力抬起自己的手。她用自己的掌心覆盖住赫维托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在他手背上缓缓滑动。像是融化冰川的暖阳,一点点将自己手心的温度传给他,让两个人的体温交织在一起。 比起用力的做爱更让人心动的,是年少时期懵懵懂懂时终于可以握住心爱之人的手。 即便没有任何甜言蜜语,也没有太多的肢体接触,但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仿佛一击电流穿透五脏六腑,为之一振。 赫维托顿在原地,那双眼依旧沉沉注视着周之莓,不发一语。或许他以为她还是在梦境中,神志不清。 可周之莓看清楚了,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梦。 她握住他的手,用力攥紧他的小拇指,声线里带着浓浓的委屈:“赫维托,我害怕。” 第17章 Mad [赫维托, 你在干什么呀?有没有想我呀?不管你有没有想,反正我很想你。] [赫维托,今天沛新市开始大降温啦!你在中国有感受到冷空气吗?如果降温的话, 记得多添衣服哦!] [赫维托,我晚上吃到一个超级辣的Taco, 害得我嘴唇都肿起来了, 你想亲亲我红肿的嘴唇吗?一定很美味哦。] [赫维托,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昨晚梦到你抱着我睡觉。唔,你身上好暖。] [赫维托,你可以回我一条消息吗?哪怕是简单的一个句号也行。] …… 在赫维托出差中国的这段时间里,周之莓每天都会给他发送数条消息。 当然, 不仅是他在中国出差, 在这两年时间里,周之莓经常会给他发送类似的消息。起初这些消息待在赫维托的垃圾箱里, 后来这些消息占据了他大部分的内存空间。 赫维托拥有比常人更佳的记忆力, 对于每一条过目的信息和文字, 他都能做到过目不忘。这使得他的求学之路比旁人更加轻松, 但与此同时,也让他过往的遭遇深入骨髓, 难以忘记。 John说他应该提醒周之莓,即便她不用那么多废话, 赫维托对她的生活状态也了如指掌。 不过赫维托还是阻止了John的自作聪明。 前几日周之莓又重新购入了一盆含羞草,她坐在阳台上对着那盆含羞草发了半个小时的呆。 然后赫维托收到周之莓的消息,她说她想他了。 自小到大, 赫维托的朋友无多,阶段性交往过深的人也寥寥无几。 男人之间的交流无需太多的文字,一通电话, 一场会议,简明扼要地阐述重点事宜。 在中国的行程进行到三分之二处,一切顺利推进,赫维托难得坐在椅子上走了一会儿神。当时赫维托受邀与几位朋友做客,地点在一家高档茶座的雅间。 专属于周之莓的短信消息响起时,赫维托下意识看了眼放在茶桌上的手机。那是一个下午,对应的M国时间是凌晨。 周之莓:[新的一天开始了,又开始想赫维托先生。] 赫维托:[还不睡?] 周之莓:[刚才做梦的时候梦到你了,猜猜我梦到了什么?] 赫维托:[?] 周之莓:[我梦到你在中国遇到了漂亮的女孩,然后你不喜欢我了。赫维托!你害我做梦哭了!你赔我眼泪!] 赫维托:[想象力那么丰富,或许你可以考虑去当个作家。] 周之莓:[哼。] 赫维托:[现在放下手机,睡觉。] 周之莓:[哦!] 周之莓:[晚安!] 周之莓:[不对,午安!] 站在一旁端茶倒水的John不由多看了赫维托一眼,如果他看得没错的话,赫维托对着手机屏幕上传递过来的消息笑了笑。虽然这个笑容在赫维托脸上并不明显,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John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很显然,靳于砷与John有相同的观点。 靳于砷作为东道主,此次邀请赫维托来茶社饮茶,顺便介绍一些中国文化。他们相识于M国,年龄相仿,脾性却大不相同,能成为朋友实在非常不可思议。 靳于砷是赫维托为数不多可以算得上深交的朋友之一。 此时,靳于砷正歪坐在红木椅子上,一脸没有正形地问旁边的John:“Hey,我这位像人机一般的兄弟赫维托难道谈恋爱了?” 这问题John不好回答,只能讪讪看向赫维托。 赫维托放下手机,一脸波澜不惊的表情道:“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询问我本人。” 靳于砷吊儿郎当的:“那我可就要直接问了……” 不等靳于砷问完,赫维托直截了当:“没错,如你所见。” 赫维托说着端起桌上的青花瓷茶杯淡淡抿了一口白茶,没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靳于砷随即一脸惊悚的表情看看赫维托:“哦?什么时候的事情?你这家伙还真的铁树开花了?谈了多久?说说看,对方是哪里人?不会是中国人吧?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的母亲也是中国人?等等,我先打个电话给叶开畅,让他也来听听这个火星撞地球的新闻。” 赫维托的眉头最终还是蹙起:“Zak,你的话有点多。” “不是你让我问的吗?问了你又不回答,够不够意思?”靳于砷说着又看向一旁的John。John朝靳于砷淡淡抿唇一笑,仍旧不肯透露只字片语。 靳于砷给赫维托一个建议:“要不然你把John送给中情局吧,相信没有人能够从他的嘴巴里打听到什么。” 赫维托:“把John送给中情局后你来替我做事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不亏。” 靳于砷无声地给赫维托比了一个中指。 这也表示,这场唇舌之战靳大少爷暂拜下风。 John在一旁忍俊不禁,常年严肃的脸上难得多了一些皲裂。 他在赫维托身边做事多年,多数时候觉得自己的这个Boss不近人情,过于冷血。但若是有靳先生在,Boss多少会显得更有人情味一些。这是一件好事。这份交情足够表明,赫维托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冷血无情。 赫维托有情,只不过那些情感仿佛一颗颗封闭在内心深处的种子,没有营养物质的浇灌,无法生根发芽。 John一直很期待,或许有一个人能够让赫维托生长出正常的情感。 只可惜,靳先生在M国留学结束之后便回到了中国发展,据说是那个曾经让他伤心欲绝的女人在中国,他始终放不下这段感情。 庆幸的是,现在赫维托的身边有Bonnie小姐。 如果一个人既没有血缘至亲作为依靠,也没有亲密无间的朋友作为战友,那他就好比是在草原上孤军奋战的雄狮。即便它有着非凡的能力、灵敏的嗅觉、强大的捕猎技巧,但它终究还是会被草原上的另一个族群吞噬。 赫维托突然宣布提前结束在中国的行程,尽管接下去还有几个重要的会议安排。John按照吩咐做事,对此不敢有任何疑义,毕竟赫维托的决策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失误,他一向有这个自信。 John隐隐觉得赫维托这次提前回国是和Bonnie小姐有关。 ——这个猜测也很快被证实。 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赫维托一落地就驱车去找Bonnie小姐,甚至不需要任何随行人员。 这让John想到在中国茶社里时靳于砷先生的那个问题——赫维托难道谈恋爱了? 从始至终,赫维托没有否认与Bonnie小姐的恋爱关系。 也是,否则Bonnie小姐也不可能待在赫维托身边三年。 只不过,这一次别墅出现刺客一事,似乎让Bonnie小姐吓坏了。 工作时间,赫维托不经意提起Bonnie小姐的次数比平时多了三倍。虽然那些问题都言简意赅:她在做什么? John如实回答。 “Bonnie小姐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工作室,中午她吃了一顿外卖,下午外出采购布料。” “Bonnie小姐公寓旁边的路灯出现线路故障,已经让专业的维修人员前去处理。” “Bonnie小姐今天傍晚去了一趟心理诊所,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 * 周之莓确定以及肯定赫维托昨晚来过,她是睡死了,但没有死。 不止是昨晚,赫维托应该一连来了好几晚。他就如一个设定好的程序一般,静静站在床边死死盯着她。试问这是一个碳基生物干得出来的事? 周之莓当时真想起床对着赫维托狠狠骂一顿:不是!你大半夜的跟个鬼似的站在我床边干什么啊!!! 但是……她还是不敢对着赫维托发疯。 于是聪明的小脑袋瓜里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她一脸委屈地控诉赫维托,说自己害怕。 希望这位不可一世的赫维托先生能够明白她的潜台词! 她真的是怕了他了! 求求你今晚不要再来了! Noyes的治疗对周之莓来说效果显著。 周之莓昨晚确实是睡了一个好觉,除去半夜看到赫维托的那一幕让她短暂心悸了一下。 但她实在不知道赫维托是怎么进屋的,后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因为知道是赫维托在身边,周之莓倒是很安心地闭上眼。反正他也不会真的伤害她,顶多是摆一张臭脸,再说一些自大的话。她忍一忍就过去了。 药物的作用,她被困意纠缠,没有什么精力应付他。 一大早周之莓起床的第一时间是去检查自家的大门,很好,完好无损。 这所公寓毕竟年岁悠长,还没来得及跟上时代的潮流换上电子密码锁,所以还是采用老式的钥匙。 如果不是赫维托,任何一个陌生男人在深更半夜进入周之莓的房间并站在她的床畔,她肯定当场就要吓晕了。 他爷爷的,这也太危险了吧! 于是今天晚上周之莓特地在门上加了一道安全栓。 她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时间准备入睡,没吃Noyes开的助眠药。 这段时间沛新市的气温明显下降了许多,周之莓床上的用品换为了较厚实的粉色印花四件套。躺在这样舒适的床上,很难不进入梦乡。 周之莓企图让自己清醒,至少撑到赫维托到来。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凌晨一点,赫维托也没有再到来的迹象。 或许他听懂了她昨晚的潜台词,今天不再出现吓人? 可周之莓觉得,赫维托这个疯子肯定还会再来。 在时针即将转向数字“2”的时候,周之莓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尽管那些动静声轻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她还是察觉到了赫维托的气息。 相处三年的时间,她太熟悉他身上的味道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昏暗不明的光线投射进来。 周之莓一脸从容淡定地闭上双眼,制造出自己已经睡着的假象。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即使身边那道炽热的吐息没有喷洒在她脸上,但周之莓仍能够感受到强烈的注视。像一只大型猛兽匍匐在丛林深处,那双幽蓝的眼眸紧紧盯着猎物。 赫维托究竟要做什么呢? 他为什么几次三番在深更半夜出现在她的家里? 他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难道他的精神真的不太正常吗? 很快,周之莓感受到了细微的触碰,这一次她清醒地闭着眼,感知比以往更加清晰。 周之莓的长发在被抚摸。 是的,赫维托很喜欢她的这一头黑发。虽然她总是因为不小心被他的手臂压到头发而尖叫,但他也并没有要求她剪去碍事的长发。 他有时候会抓起她那头长发,不会用力,将手指插入她的发间,将她按到自己的怀里。 可以想象,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在把玩着发梢,将其放在关节处缠绕一圈又一圈。 过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赫维托的气息开始逼近。他松开缠绕着她发梢的指尖,转而用手指轻轻触碰她的眉眼。 赫维托的手指仿佛一根柔软的毛笔,轻轻在周之莓的眉眼勾勒,继而往下,停留在她的眼皮上。 他总是喜欢叫她睁开眼,说:Bonnie看着我,喊我的名字。 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最终汇聚到她的锁骨上方,彼此之间呼吸交融。 随着赫维托的触碰,周之莓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滋生出来的异样情绪,像是一根带着尖刺的藤蔓,沿着她的皮肤在游走,每生长一寸,便要嵌入她的皮肤一寸。 这其实不算是太好的征兆。 周之莓知道,她的身体并不排斥赫维托,否则她不可能跟他做爱。 那只微凉的左手最终停在周之莓的脸颊上。 赫维托的手掌几乎是周之莓的两倍大,手掌完全可以覆盖住她整张脸。 微凉,带着苦涩的木质麝香调,气息越来越浓郁。但周之莓感觉到,这只手掌心的温度开始慢慢上升,变得温暖。 周之莓没有睁开眼,因此看不到赫维托此时的神情。 当他触碰她的时候在想什么? 下一秒,周之莓的鼻子被捏住,无法呼吸。 周之莓:? 不是,你真想让我死啊! “醒着就睁开眼。”赫维托磁沉的声音在黑暗中扩散。 周之莓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地睁开眼,一把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双眼适应昏暗的环境后,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轮廓。他的脸型如此坚毅,冷血无情。 “Bonnie,你说什么?”赫维托变得滚烫的掌心贴在周之莓的脖颈处,虎口对准她的大动脉。 周之莓感受到了赫维托的愤怒,但很奇怪的,她一点都不害怕。她不但不害怕,还在他的愤怒上火上浇油。 “你掐!你掐死我啊!”周之莓像一头野蛮的小牛,开始原地发疯。这是Noyes教她的。 赫维托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手掌虽然贴在她的脖颈上,但并未用力。 很奇怪的,周之莓感觉到赫维托的怒意在消退。 但她仍然没有停止发疯:“赫维托,你真的太过分了!你明明知道我害怕,为什么不来安慰我一下呢!?哪怕是一个拥抱也好!可是你什么都不做,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短信也没有,你根本就不在意我!” 紧接着,周之莓这只发疯的小牛顶撞到赫维托面前,双手攀着他的脖颈,一口咬住他的下唇。 取而代之的,是赫维托将手揽住周之莓的腰,让她紧密无间地贴在自己的身上。 第18章 Crush 周之莓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 有些话根本不用打草稿,完全不用过脑子就从嘴里冒出来了。 乍一听,还挺合情合理。 不敢咬得太狠, 周之莓收着力道。只不过等她想要退开的时候,结果却不如自己预期。赫维托的舌头强行闯入她的唇齿, 用力吮住她的舌尖, 不让她再有说话的机会。 吻技在这个时候是不存在的,赫维托像个没有进化的猛兽,逮住她一顿啃。 周之莓算是看出来了,他应该就是不想让她舒服。那她就更肆无忌惮了,找准时机再次狠狠咬住他的下唇。 “嘶——” 有痛感的恶犬终于松口。 但让周之莓意外的是, 赫维托并没有生气, 他反而抬手轻轻擦拭她唇角的那抹晶莹,看起来十分贴心周到。 周之莓第一次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赫维托, 站在床上, 终于高出他一个脑袋的距离。 赫维托强硬的单臂箍着周之莓的腰, 微仰着脸。 彼此目光对视。 浓墨与透蓝的碰撞。 等等, 这个角度的赫维托怎么更好看了? 周之莓觉得这真太离谱了,她不是花痴, 每次看着赫维托这张脸都觉得女娲娘娘有点偏心了。 如果赫维托愿意去演艺圈闯荡,单单借这张脸一定可以有一番成就。他不仅颜值高, 身材更好,就算不进演艺圈,T台也是不错的选择。近两年有不少T台上的模特成功签下顶级高奢代言, 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赫维托本来就是资本,他看不上那点三瓜两枣。 周之莓企图挣扎,但力气抵不过赫维托, 于是专注继续发疯,举着拳头打他的肩胛。这种软弱的小拳头对赫维托来说连按摩都算不上,她反倒打疼了自己的手。 “够了,Bonnie。”赫维托沉着脸,从周之莓的角度看来,他的耐心几乎告罄。 “我懂了,你现在已经厌烦我了是吧?”周之莓迅速冷静下来,推他,“正好,我也对你失望透顶了,你走吧。” 实在是一只非常非常狡猾的小狐狸,一双妩媚上挑的眉眼此时耷拉着,那双狐狸眼里似乎染上了一些绯红,昏暗不明的光线下,墨色的眼珠子里是朦胧的亮,嘴唇抿着,显得很委屈。 赫维托箍着周之莓腰肢的那只手臂仿佛收紧的滚铁,但凡再用力一点都能叫她窒息。 离得很近,他强势用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逼迫她与他额顶着额,这也导致他的气息无孔不入。 “你是在跟我闹脾气吗?”赫维托咬着牙问。 周之莓把头撇向一旁,阴阳怪气:“不敢。” 赫维托将周之莓的脸掰回来:“你有什么不敢的?你现在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周之莓继续破罐子破摔:“那怎么办?你要开枪打死我吗?” 赫维托脸色更沉一分:“Bonnie,我允许你闹脾气,但你也不要无理取闹。” “什么?你居然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好吧,本来就是。 周之莓也觉得自己演得有点过头了,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场:“如果你真是这样认为的话,那么我们无话可说。” 典型的无理取闹三部曲: ——你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行,都是我的错好行了吧。 ——你觉得是就是吧,随便。 “无话可说是么?”赫维托微扬眉,脸上的神色染上几分乖戾,“那就用做的。” 周之莓还没来得及应对,就被强有力的触碰惊得一顿。 “你!你!”周之莓那双眼睛睁得圆圆的,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人。 她简直服了赫维托了,他用什么在顶她? 他们现在难道不是在吵架吗? 正确的走向应该是赫维托拿枪抵着她的脑门,再不济也是他摔门而出。 现在搞这出是什么意思? 他搞错了枪吧。 赫维托微微歪了歪脑袋:“我什么?” “你不准掐我屁股!” “你要庆幸,就你现在这个态度,这里本来应该开了花。” 赫维托说着竟然轻哼了一声。 这样一来,性质完全变了,阴暗的气氛里瞬间多了几分旖旎,还真有一种小情侣闹脾气吵架的既视感。 谈过恋爱的都知道,一般这种争吵都吵不出来什么花样,最后有可能变成爆炒。 不过,周之莓没有谈过恋爱,显然赫维托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好啊!你想要家暴我是吗!?”周之莓顺势而为,这个时候再演过头可能真的会弄巧成拙。 “家暴?”赫维托好似听到一个有趣的词汇,以至于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要有家才能算得上家暴。 况且他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顶多是在做的时候拍过她的屁股。力道不重,但她皮肤白皙,很快就会留下粉红色的印记。如此一来,她整个人瑟缩,咬得更紧一些,叫得也更大声。 如果这样算家暴的话,赫维托考虑是否需要改改。但从她的反应看来,不需要做改变。 周之莓瘪着嘴,强迫自己挤出两滴泪。 赫维托皱眉:“你哭什么?” “你别管,我就是要哭。”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是吵架的必备流程,周之莓正按着流程在走。 赫维托并不反感周之莓的恃宠而骄,正在闹脾气的她看起来非常有鲜活气。她穿着棉质的印花睡裙,和性感搭不上边,却也十分弱小可爱,惹人爱怜。小小的一瓣臀肉被赫维托单手掌控,丰盈柔软。 周之莓人还站在床上,被赫维托单臂勾着腰一把抱了下来。 他坐在她粉粉嫩嫩的床上,她横坐在他结实有力的大腿上。 将近十一月份的沛新市夜里已经有浓浓的凉意,赫维托穿着并不多,一件黑色的衬衫,搭深色系长裤。宽大的肩膀和饱满的胸肌将普通的衬衫撑得硬朗有型,双臂袖子卷起到手肘,露出饱满结实的小臂。 他又高又壮,衬得怀里的人又弱又小。 赫维托掂量着怀里的周之莓,瘦了。 周之莓从来没有刻意减肥,况且这里的审美更喜欢丰满的女性。可她也没有办法,吃不胖,而且最近实在没有什么胃口,体重难免一掉再掉。 在赫维托看来,周之莓这么弱小的女人,和大马路上的蚂蚁没有两样,即便不用车轮碾压,只要一片树叶就能压得她翻不了身。 但赫维托忘了,蚂蚁的力气其实比大象还要大,她能举起比自己身体更重的东西。 赫维托淡淡看着周之莓哭泣,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发酵,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什么。 他只知道看到她哭会让他的心脏收缩,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尖锐触及到柔软的部分,让他有种无法掌控的不适感。 这种不适感和被欺负、被打压、被制裁不同,更多的是无力感,让赫维托想到了自己幼年时。当时的他是那么的弱小,无法反抗外界给自己制造的所有困难,他只能闭上眼睛安静待在阴暗潮湿的水井下面,让自己的身体被冷水浸泡。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别哭了。” 赫维托的气息喷洒在周之莓的颈周,炽热滚烫,使得她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之莓下意识地躲了躲,不搭理他。 她继续啜泣着,原先还是装模作样哭一哭,但这会儿稍有些入戏太深,脑子里开始出现各种散发思维,联想到自己这几年的遭遇,趁着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发泄一下。 这下是越哭越上劲了。 “Bonnie。” 周之莓听到赫维托在叫她的名字,但她很想纠正他,这并不是她的名字。她的中文名字叫周之莓,以前在外国语学校里的英文名字是Julia。妈咪喜欢叫她宝贝,爸爸喜欢叫她之之。以前有死对头同学叫她霉霉,就是发霉的那个霉,她气得不行。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哭泣通常会遭到一定量的反感。多数人觉得哭是代表无能、弱小、吵闹。 ——哭能解决问题吗? ——遇到事情除了哭还会干什么? ——有这个时间哭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办吧! 正是因为这样,很多人开始伪装自己的情绪,哪怕哭泣是作为一个人最与生俱来的本能,也要极力压抑。 周之莓也是,即便是再难再痛苦的那段时间,她都强撑着不让自己掉眼泪。她不想叫人看不起,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卑微又可怜。 在赫维托的面前,周之莓不需要坚强。她在他面前早就没有什么尊严可言,卑微到了谷底。再说,又有谁能强大得过赫维托呢。所以更多的时候周之莓其实并没有在伪装,她只是在赫维托面前展现了自己最无能的一面,或者说,最真实的自己。 别说,这么一哭,身体里面仿佛有个拥堵的部分被疏通,变得畅快了许多。 周之莓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暗暗想,以后她要多哭哭,就当排毒了。 当赫维托柔软的嘴唇贴上周之莓脸颊上的皮肤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当赫维托再次亲吻周之莓眼角的泪水时,她顿了顿,哭泣声随之减弱。 周之莓实在没有想到赫维托会在这个时候吻她,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现在的模样,眼泪鼻涕齐飞。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脏,躲了躲,避开赫维托的同时,把脸埋进他健硕的怀里,偷偷把眼泪和鼻涕擦到他的衣服上,又顺便揩了一把油,蹭了蹭他的大胸肌。 都这样了,赫维托也没有嫌弃地将她推开。 他不依不饶,单手捧着周之莓的小脸,高大强势的姿态不容她躲闪。 双眼被泪水泡得模糊不清,感知却无比清晰。 赫维托一点点亲吻周之莓脸上滚落下来的泪水,带着咸湿的温热体温,入嘴之后是难以言说的苦涩。 但他并不嫌弃,也不觉得脏。 严重的洁癖通常是因为心理问题而引发自身的一种保护机制,让赫维托觉得肮脏的通常也不是物体,而是人。 从一开始,赫维托就没有排斥过周之莓。 周之莓哭够了,实在有点哭不出来了,仰起脸来看着赫维托。又是这个角度,面对一张清晰凌厉的轮廓,一点死亡角度都不给她找到。 赫维托的脸上一旦没有笑容,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被浓浓的阴暗包裹着,已经不是疏远感能形容的,而是有点阴森可怖,尤其还是在阴暗的环境中,看不太真切,反而更添几分神秘感。 周之莓现在才不怕赫维托,她啪地一把打开床头灯,摆出更凶狠的表情看着他。 但她脸上的这种凶狠搭上赤红色的眼睛,不仅没有任何杀伤力,反倒像是弱小食草动物在强大食肉动物前的垂死挣扎。 “还要哭吗?”赫维托问。 周之莓吸了吸鼻子,用倔强沙哑的声线回应:“要哭!” “那你哭吧。”他似乎懒得再劝她。 随之而来的,是赫维托的吻,落在周之莓的眼皮上、脸颊上。她躲了躲,但躲不过他这种温柔细腻的攻略。 接着,赫维托的吻落在周之莓的耳垂,声线里带出沉沉的暗哑,像是一根低音琴弦在她耳边轻轻拨动:“如果你想明天的眼睛肿成灯泡,尽管哭。” 继而他轻轻吮住了她的耳垂,用舌尖舔舐。 这个举动实在犯规。 耳朵是周之莓最敏感的地方之一,平时哪怕轻轻在旁呵气她都受不了。 “你别亲我。”话是这么拒绝的,可听听她的声音,却娇媚得不像话。尤其刚刚哭过,更显得几分哀怜的意味。 眼睛还红着,但看起来已经是个没事人了。 赫维托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情随着周之莓的变化而转化,胸口紧锁的感觉在消散。但同时,他清楚地感觉到某一个柔软的部分继续坍塌,无法阻止。 赫维托不知道是自己是病了还是病好了。 John曾经拐弯抹角,希望他可以看看心理医生,但被他拒绝。 如果他真的是个疯子,那就继续疯着,没有必要接受治疗。 赫维托亲了亲周之莓的脸颊,连同大拇指的指腹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还要哭吗?” 周之莓:“……” 她说不出来违心的话,就当她默认好了。 “这样呢?”赫维托的吻又落在她的额头。 周之莓被这种温柔的触碰击中内心柔弱的一角,心脏酥麻,简直就要化成一滩水了。这完全不是她的本意,而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并没有接吻,可赫维托的吻却在周之莓的脸颊周围一一游走,额头、鼻尖、下颚、脖颈。 好几次他的唇畔在经过她的唇角时,会刻意略过,继而亲吻她的脖颈。 某一瞬间,周之莓竟然被赫维托吻得不知所措,心跳砰砰。 实在是,这太不像赫维托会做的事情。他一向是单刀直入的性格,哪会有那么多的兴致来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 等等,他亲就亲,那双手又在干什么啊! 周之莓伸手推了推他,但眼前的人就如一堵铁墙,无法推动一分。 周之莓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捏捏乐,在赫维托宽大的掌心被随意揉捏。她双手撑在他饱满的胸肌上,想用力推开,可是又无法自拔沉溺在这种舒适的触碰当中,舒服到四肢百骸都在叫嚣想要更多。 她干脆不再扭扭捏捏地推开他。 哭泣声逐渐被另外一种暧昧不清的声音所取代。 周之莓依旧坐在赫维托的大腿上,闭着眼,张开嘴咬着他的肩胛,企图不让自己嘴里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没用的,两根修长的手指肆意地制造海浪,一波又一波,让她应接不暇。 比起上一次,这一次赫维托显然有所长进。他本就聪明,对人事物过目不忘,能自学的东西不需要借助他人帮忙。 读书学习带来的效应大多有一些滞后性,但周之莓却能给到赫维托最直接的反馈。她的这种本能反应就像是让人上瘾的毒,让他有更多的兴趣继续探索。 滋滋滋。 眼前似乎闪过一道白光,周之莓还来不及捕捉,便被紧接着赶来的浪潮拍打在岸上。 黑色的长发如海藻一般铺在粉红色的床单上,周之莓手中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双腿被屈起。 刺短的发梢扎在细腻的大腿上,让人头皮发麻的触感,但更让她浑身酥麻的,是柔软的舌尖。 周之莓很明显地感觉到赫维托在安抚她,如果用一个更准确一点的词,是在取悦她。 他要让她开心,无论这种开始是源自内心深处还是身体的本能,总归会让她大脑皮层开始兴奋,忘记伤心难过的事情。 “Bonnie,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赫维托抬头,红润的双唇有晶莹的水光,看起来竟十分诱人。 周之莓摇着头,她没有丝毫的力气说什么话。 身体最空虚的那部分其实已经被满足,可耻的是,两根手指就让她原地升天了。可人就是很贪心,明明已经得到了,还想要更多。 即便体会过无数次,身体仿佛还在期待着吞噬着更巨大的物体。就像婴儿尝过甜糖的滋味,没有办法再去抗拒这份美味。 “我是先喂饱你这张嘴?”赫维托的手掌轻轻拍打她还水淋淋的地方,再次弄湿他本就湿透的手心。 其实不仅是他的手,他那件黑色衬衫也被喷湿了,沾染的全是周之莓的气味,有眼泪,但更多的是其他液体。 周之莓被拍得颤了颤,差点又哭出来。 赫维托抬起蓝色的眼眸,对上她那双墨色的眼眸:“还是先喂上面这张嘴?” 真的很可恶啊,明明是箭在弦上的关头,他却故意卖关子。 可是赫维托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周之莓的肚子在几分钟前还咕噜咕噜地乱叫。她晚上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又一直没睡觉等着他的到来,早就饿得发慌了。 如果要进行高强度的体力运动,没有充足的体能可不行。就周之莓这个小身板,恐怕经不起一次折腾。 周之莓那张红扑扑的脸此刻更是涨红到不像话,起身,一把抓住赫维托。即便她一只手根本无法掌控,但只要她用力一些,总是有办法叫他倒抽一口气。 显然赫维托也没有料到周之莓会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一上来就抓住他的命脉。她以前从来不敢这样嚣张,是他一次又一次的纵容,让她愈发恃宠而骄。 “你刚才不是在询问我意见吗?那就要由我来决定。”周之莓一脸狡黠地扬着下巴,她这副生动活泼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和刚才那个哭啼啼的小家伙搭不上边。 赫维托微微扬眉,等待她的下文。 “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吗?”感觉到手掌心里的物体在跳动在涨大,周之莓有些心猿意马,朝他眨眨眼。 “赫维托,那我要你。” “如果你确定的话,我可以满足你。” “当然确定啦!”周之莓随即松开握住的手,从枕头下找到手机翻看日历。 赫维托微微蹙眉。 周之莓举起手机,让赫维托看手机屏幕上的日历:“还有两天就是万圣节前夜了,我要你给我当模特。” “模特?” “对!到时候我让你穿什么衣服你就得穿什么衣服,我给你化什么妆容你都要无条件接受,你这一天都要属于我。”想到这里,仿佛真正触动了周之莓的G.点,她越说越兴奋。 与之相对的,是赫维托越来越沉的脸:“Bonnie,你最好考虑清楚。” “我考虑清楚啦!倒是你,听到我的答案后失望了吗?”周之莓一脸天真无邪,狡黠的视线往下滑,看看某人身上那处显眼的地方。 “Bonnie。” “等等,你干嘛板起脸来?”周之莓又一脸的委屈巴巴,“你不愿意是吗?既然你一开始就不愿意,你为什么还要询问我的意见,你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感受……” 这张喋喋不休的嘴还是缝起来比较好。 赫维托干脆用自己的嘴巴封住了周之莓的嘴,省得她说一些讨人嫌的话。 “别咬。” “那你是不是答应了?” “闭嘴。” “呜呜呜呜,你好坏,我不要爱你了。” 赫维托将周之莓抱进怀里时在想,或许他应该接受John的建议去看看医生。 事实证明,他真的有病,看到她委屈,自己的胸口又开始不可抑制地收缩,一下又一下。 与此同时,他竟然产生了退让的意愿,因为她的三言两语,想要答应这种无理滑稽的要求。 第19章 Bunny 最终。 赫维托妥协。 周之莓来不及得意洋洋, 紧接着就被按在床上一顿狠狠地占有。 如此一来,她倒是鱼与熊掌兼得了! 第二天,周之莓顶着一双黑眼圈上班迟到。她反正是懒得化妆了, 不上班才是都市丽人,一上班选择返璞归真。只有穿最丑的衣服, 才能配得上她的工位。 别看在奢侈品行业工作听着很高大上, 其实和普通的牛马没有什么两样。相关影视剧里将这个行业渲染得高不可攀,实际设计师助理工资到手不过3500刀。 Penn对于周之莓迟到一事不予计较,倒是李美娜十分关切。 “我看你状态很差诶,怎么了?”李美娜说着给周之莓递来一杯冰美式。 周之莓一脸平静:“我家里昨晚进人了。” “什么!!??”李美娜瞪大眼,上下打量周之莓, “那你人没事吧?” 入室抢劫这种事情在这里时有发生。 M国著名的“0元购”可不是说说的。所谓的0元购其实就是指抢劫, 警察的无能,司法体系的缺陷, 导致环境越来越恶劣。 很多商场都遭遇过一定的□□, 就连ERE的门店也没能幸免。 这些不法分子在光天化日都敢做出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 晚上入室抢劫就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没事, 我把他搞定了!”周之莓开心地扬了扬眉,想到再过一天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玩弄”赫维托的身体, 她就浑身热血沸腾,简直有点变态。 李美娜看着周之莓这副得意洋洋的劲儿, 不由脑补她化身成为功夫巨星Jackie Chan的样子,对她肃然起敬。 其实周之莓的身体并不弱,她这两年经常泡在健身房里, 撸铁什么的都成了家常便饭,手臂上甚至还有非常明显的肌肉线条。可她这个身板和赫维托这种强壮威猛的欧美体型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只小弱鸡。 “呼, 那还真是惊险,真的太可怕了。”李美娜想想挺后怕,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情,肯定当场吓哭了。 “可怕吗?”周之莓不由反问。 因为知道进屋的那个人是赫维托,所以周之莓从头到尾都很安心,虽然嘴里吐槽过他的行为像阴沟里的恶犬,但似乎并没有产生过害怕的心理。 “那人对你做了什么吗?你是第一时间就报警了对吗?” “他没对我做什么。”也就是让她跪着、侧躺着,最后他倒也贴心,抱着她去浴室冲了个澡。 整个过程中赫维托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不耐烦,甚至有点取悦她的意思,让她沉浸在一次又一次的顶峰中,身心愉悦。最后大概是看时间不早,赫维托草草结束,在她哼哼唧唧的埋怨声中竟然笑出了声。 不明所以的李美娜安心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周之莓也跟着心虚地点点头:“嗯嗯……” 她三两句话对李美娜含糊了这件事,开始进入工作。 上一次John带来的纸盒里除了那套三点镂空的女士内衣外,还有其他东西,包括一盒大号的避孕套。 庆幸的是,经过上一次的使用,这个盒子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枚。 否则,周之莓今天肯定要请假。 不过,对于赫维托这种三更半夜潜入别人家中这种阴暗的行为,周之莓也和他进行了约法三章。 希望他以后尊重她的隐私。 对此,赫维托并没有发表意见,毕竟当时他正忙着驰骋挥洒汗水。 于是周之莓单方面替他做了决定。 今天的周之莓又恢复了往常对赫维托的态度,开始主动扮演电子宠物。 [你早上究竟是几点钟走的呀?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床边空空荡荡的,还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呢,呜呜呜,害得我失落了好一会儿。] 消息发送出去,周之莓就把手机扔在了一旁。 毕竟赫维托对她的消息一惯都是已读不回,她也没有期待他会回复。 接下去这段时间周之莓身上的工作压力也不小,她虽然总想着躺平,可在岗位上了也不想叫人看扁。她目前主要负责女装的部分,可对男装也跃跃欲试。 临近中午时间,周之莓伸了个懒腰,下意识拿起手机准备看看时间,却看到了赫维托的回复。 [不是梦。] [休息时间不够可以适当请假,没有必要逞强。以你的能力也创造不了什么有用的价值。] 周之莓趴在自己的工位上,捧着手机看着赫维托发来的消息。 只一眼就想原地爆炸。 赫维托你个宇宙超级无敌自大狂! 就你有用!就你能创造价值!整个世界就你最厉害了好吧! 等等,周之莓眯着眼睛再读了一遍消息,细细品味出了其中的不一般。 赫维托是在关心她吗? 周之莓连忙回复:[虽然我没有你那么厉害,也创造不了什么有用的价值,但我还是想要努力追上你的步伐,做一个可以匹配得上你的女人,哪怕只是一小步的跨越,我也不想让你瞧不起我。] 消息发完,周之莓还琢磨着再发点什么,就见屏幕上收到赫维托的回复。 [没必要。] 这条消息在周之莓收到的一秒被撤回。 周之莓:? 赫维托又发来一条:[缺钱了?] 不等周之莓回答,赫维托给她的账户里转了一笔五位数的金额。 要说赫维托抠门吧,每次不需要周之莓提醒,他会主动给她钱。 但要说赫维托不抠门吧,以他的身份地位和资产,每次也就给周之莓这么点,还是有零有整的。 后来周之莓无意间发现,赫维托给她的金额遵照的是M国人的平均年薪收入。如果按照这种老板模式思维就不难理解,不多不少地钓着,员工既想离开这个岗位,又找不到更好的岗位。 好在周之莓不乱花钱,这三年从赫维托身上吸来的钱全部存在了一个账户里,足够在她下半辈子在国内买房买车然后无忧无虑地躺平。 周之莓这个时候倒也不会矫情地说自己不需要钱,她得用甜言蜜语来忽悠赫维托,把情绪价值拉满,让他深切地感受到这笔钱转得值得。 * 万圣节即将到来,时尚圈对于这种节日并没有太大的动作,主要的重点还是放在一个多月后的圣诞节。 在M国,圣诞节等同于新年。届时全国放假,举国欢庆,周之莓也可以在家平躺几天。 除此之外,这个国家最喜欢的就是橄榄球比赛,每年守在Super Bowl直播电视机前的观众和中国春节联欢晚会前的观众数量不相上下。 不过现在经济下滑,各行各业都卯足了劲搞一些噱头来吸引消费者,ERE的门店里也因为万圣节的原因进行了相应的布置。 下午的时候周之莓和李美娜到ERE门店里转了转,一来是为了马上要进行的展览事宜,二来也是趁机摸鱼。 设计师和门店里的工作人员一般没有太多的接触,不过ERE在沛新市设有工作室,设计师们也会经常到门店转转,既可以实时跟进顾客的品味,也能适当找找灵感。 周之莓找灵感的方式其实不是在大街上乱逛,她更喜欢听一首歌、看一部纪录片,又或者自己下厨慢悠悠地做一顿饭,给自己足够多的时间来放松心情。 正因为这样,现在的她也比以前更宅了。 ERE的总部在法国巴黎,大部分的设计重心也都在法国,其中高级定制服装和高级珠宝设计的几位设计界大拿都在法国巴黎。 沛新市的工作室也做成衣设计,除此之外还有包袋、珠宝、香水等。 若是想要自己在设计圈内的身价上涨,能进入法国的总部当然是最好的。 周之莓没有那么大的追求,所以并不给自己设置太多的压力和目标,她只要完成Penn布置下来的任务即可。 这几天节日的气氛被渲染得浓郁,聊天间也难免谈论到万圣节的事情。 周之莓很喜欢这个节日,每年这个季节都在期待万圣节巡游。巡游会搭配不同的主题,比如环保、艾滋病等。既能玩得开心,同时也能传播一些正确的价值观。 周之莓已经过了Trick or treat的年纪,但还是可以借由这个节日来把自己打扮成和平日不同的模样。仿佛暂时抛掉了原本疲惫不堪的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短暂地感受另外一种人生。 ——“今天晚上你会出来玩吗?” 有两个人同时对周之莓发出了这个问题,一个来自面对面的李美娜,一个来自手机里的施楷瑞。 周之莓也同时回复两个人,对李美娜说:“当然会。” 对施楷瑞则说:[不会。] 自从上次唐人街的Party过后,施楷瑞时不时的就会给周之莓发一些消息,问她在干什么。 周之莓并非反感施楷瑞这个人,相反觉得他人还挺好的,热心肠、单纯。 但她也不憨,看得出来施楷瑞的主动意味着什么。 或许他对她有好感?想要加深彼此之间的了解?想要一场约会? 周之莓目前不考虑这些问题,所以她对施楷瑞的态度也很冷淡。 巡游活动从晚上19点开始,会一直持续到23点,届时大部队会路过周之莓公寓门口的街道。 天还没黑,大街上已经有不少奇装异服的人,都在等待着这场盛会的开始。 当周之莓拿着手上的化妆刷准备往赫维托脸上上妆时,内心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先说好,无论我把你打扮成什么样子,你都不准生气哦。” 赫维托闻言抬眸,冷冷看她一眼。 他此时正慵懒地坐在周之莓家那张粉红色的沙发上,拿着手机处理几通电话。 在刚才的电话内容中,周之莓依稀听到了关于总统选举的事情。但这不是她这种平民老百姓关心的范畴,所以没有必要多问。 赫维托大概是还未结束工作就履行承诺来到了她的住处,身上是板板正正的一套墨黑色西服套装,脚踩油光蹭亮的黑色皮鞋。 入户后他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内搭有一件同色系的马甲。白色衬衫上的领带不知道被他解下来扔到了何处,领口处的纽扣解开,性感凸起的喉结随着他回电话而上下浮动。 英文发音使得赫维托的声线更显低沉,配他这一脸的凌厉与严谨,整个人周身充斥着浓浓的压迫气场。 周之莓小的时候有一个屋子正版的芭比娃娃,每一个娃娃都可以让她梳妆打扮,换衣服、化妆、做造型。 可以说,她对时尚的启蒙是从幼儿时期就开始的。 年岁增长以后,周之莓不再执着打扮芭比娃娃,而是打扮自己。她隔三差五的就要去逛街,看到漂亮的衣服首饰眼皮不眨直接刷爸爸的卡购买。她什么都不缺,以至于后来对很多东西的阈值都太高,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而现在,对于动手改造赫维托这件事,仿佛让周之莓波澜不惊的生活中炸开一道花。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反差感,周之莓开始跃跃欲试。 她可太期待赫维托在自己的手下变成一副鬼样子。 周之莓回家后就换上了舒适的睡衣套装,此时俯身站在赫维托的面前,一副要勾引不勾引的样子。 睡衣的领口浅,赫维托垂眸便能看到一些暧昧不清的痕迹,以及,诱人的乳白沟壑。 还不等赫维托开口说什么,周之莓就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不同于接吻时的缠绵悱恻,这种亲吻带一些俏皮、狡黠。 坦言,赫维托今天的心情一般。 他倒是想看看眼前的人能如何调动自己的情绪。 “过来,坐在我腿上。”他脸上没有太多情绪,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周之莓乖乖听话地坐在赫维托的腿上。 于是接下来,周之莓轻咬着红唇给赫维托上妆的同时,赫维托的手也没有闲着。 “Bonnie,你是水做的么?看,我的裤子被你弄湿了。”赫维托勾了勾唇,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波澜,他将手指抽出来,当着周之莓的面展示掌心的潮润。 无疑,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手。 周之莓气喘吁吁,她完全没有办法专注化妆,索性也不管了,拿着沾染了黑色眼影的刷子在赫维托脸上涂涂抹抹。庆幸的是,他皮肤太白了,脸上没有任何瑕疵,既不需要粉底也不需要遮瑕,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 “你别乱动!”她拍开他的手。 周之莓越是不让赫维托乱动,他那只手就越是乱来。动就算了,他脸上的表情反倒隐隐透露出有一种坏事得逞的似笑非笑,蓝色的眼眸里闪动着光泽。 简直就是一个调皮捣蛋的臭男孩。 “别压抑,叫出来。”赫维托引导着周之莓,他从容不迫地坐在沙发上,微微仰着头,低沉的尾音里蕴含着恶劣的气息。 周之莓偏不让他得意,咬着唇。 赫维托嘴角染上一抹邪笑:“告诉我,你今晚准备装扮成什么模样?” 周之莓的装备早就提前准备好了,她要把自己打扮成中国神话故事当中的兔子精,有毛茸茸的兔耳朵和兔尾巴。 “哦?Bunny?”赫维托饶有兴致地咀嚼着这几个词,“Little Bunny,把腿分开一些。” 小兔子的英文Bunny和周之莓现在的英文名字Bonnie发音有点相似。 周之莓纠正:“我是Bonnie,不是Bunny!” “哦,是吗?Bunny。” 周之莓懒得和他争。 画的差不多了,周之莓准备放下手上的笔刷时,看着赫维托顿了顿。 不行,怎么随便画画都那么帅? 周之莓开始加重赫维托眼皮上的黑色眼影,发誓要把他化成一个熊猫眼。 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语音消息。 被打断创作的周之莓微微蹙眉,看了眼随意丢在沙发上的手机,上面有备注,是施楷瑞。 也不知怎的,周之莓下意识看了眼赫维托。他的手指在语音响起的同时停下动作,抬眸看着她,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浸着散漫的意味,脸上的神色却透着凌厉。 “怎么不接?” 周之莓想说这通语音不重要,但这样又显得她似乎在他面前隐藏什么。 反正她和施楷瑞又没有怎么样,想也知道这通电话一定是邀请她一起去参加巡游。 不等周之莓的回答,赫维托主动帮她接听了语音,点击扩音。 与此同时,他停止动作的手指继续开始制造波澜。 “Bunny,或许应该让他听听你现在的声音。” 手机里传来施楷瑞的声音:“Bonnie,你在干什么呢?” 第20章 Nope 施楷瑞的声音从手机扩音器里传出来时, 赫维托的手指也在重重地按向某个顶点。 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一心二用都是难事,更何况一心三用。 周之莓一面要给赫维托化妆,一面要分心想回应施楷瑞的话, 一面又无法控制身体本能的反应。 施楷瑞那边有些嘈杂,大概是已经在街上了, 声音有点大:“Bonnie, 我们楼下有好多人,你真的应该下来看看。” 周之莓刚要开口,声音却是不受控制的低喘,连语调都变得暧昧不清。 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始作俑者。 庆幸的是, 施楷瑞似乎没有听清她的话:“Bonnie?你说什么?我这里太吵了。” 周之莓抓住赫维托的手腕摇了摇头, 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动。她摆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可怜又无辜。 可赫维托倚在沙发上, 嘴角衔着似笑非笑, 眼睛凝视周之莓, 仿佛一只正在等待猎物出现的大型猛兽, 似乎正在探寻着什么。 他当然不可能停止动作。 施楷瑞的声音喋喋不休:“等一下,我到安静的地方你再说。” 周之莓想求求施楷瑞不要再说了,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等会儿会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虽然早就知道赫维托是一个恶劣的人,但没想到他这么变态。他那双蓝色的眼眸里透露出玩弄与危险的光芒, 分明就是要在人前羞辱她。 那两根手指无疑能让她彻底攀上顶峰。 周之莓偏偏不如他所愿,咬着牙,忽略感官上的反应。 既然装乖没有用, 周之莓也就不装了。她起身,一把将赫维托压在自己身下,跨腿坐在他的身上, 女王般盛气凌人。 如此一来,赫维托只能仰靠在沙发上,双手懒懒地撑在沙发上,被迫“臣服”。可他眉毛微微上挑,看起来又痞又坏,哪有半点俘虏的样子。甚至从赫维托的角度看周之莓,她气呼呼的样子像猎物的垂死挣扎,他只要稍稍反扑,她便无力反抗。 在手机里的施楷瑞再次开口前,周之莓一脸中气十足地对他说:“你自己去玩吧,不用管我。” 这句话施楷瑞倒是听得清清楚楚的,略显失望:“真的不来吗?” 周之莓有些反感:“你不用管我来不来,管好你自己就行。” 施楷瑞闻言一怔:“我也只是觉得……” “那只是你觉得,不要把你的感觉强加在我的身上,还有,麻烦你以后不要为这点小事打语音给我。” 施楷瑞大概没料到周之莓的语气会是这样疏远清冷,默默道了声对不起打扰了,继而挂断语音。 周之莓也知道自己的语气有点重,但她不重一点,怕施楷瑞继续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到时候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她和赫维托的关系虽然没有被摆到台面上来,但她如果对赫维托不够忠诚,相信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男人总是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是他的甜心小宝贝,下一秒他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情舍弃一切。 所以爱男人的女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爱自己才是正经事。 此时的赫维托嘴角明显上扬,靠近贴在周之莓耳畔:“Bunny,你好凶。” 凶吗!? 还有更凶的呢!! 周之莓一把抓住赫维托的手,狠狠咬上他的虎口,像只张牙舞爪的兔子,放下狠话:“等着,下次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也会弄你。” “是吗?我现在就有点期待了。” 死变态!! 气得周之莓加深了咬住赫维托虎口的动作。 这一咬,赫维托非但不生气,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愈发明显。偏偏他脸上还是好看到不行的吸血鬼妆容,衬得他整个人有一种鬼魅的邪气。 “这么爱咬?”赫维托暧昧低沉的声线在扩散,“要考虑换一只手咬吗?手指上全是你的味道。” 周之莓立马松了口。 不与变态争输赢。 赫维托有一张异常精致的脸,这就导致无论什么颜色在他的脸上都不显得突兀。 周之莓原先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个吸血鬼的妆容,是去年她在巡游时看到过的。当时她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觉得赫维托如果化上这么一个妆容,肯定更像吸血鬼。 事实证明,周之莓的猜想并没有错,没有人比赫维托再适合这样一个妆造了。深邃的眼圈周围加深黑色的轮廓,眼角处向下画上一道类似血痕的红色的轮廓,一直延伸到唇角。 这个妆容衬得赫维托整个人看起来邪恶又帅气,简直是一只能够迷死万千少女的吸血鬼。 凭什么让他那么好看? 周之莓才不想把他带出去让人夸夸,继续开始大刀阔斧地“改进”。 “坐好,不要乱动!” “再动就要你好看!” “眼睛闭上!” 察觉到赫维托有一点小动作的意思,周之莓便一巴掌往他手腕上拍。 “啪”的一声。 她这副架势,跟小时候训练自家那只小狗狗似的,板着脸,气势十足。 效果自然也是有一些,起码赫维托真的不肆意妄为了。他散漫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嘴角笑容的弧度虽然不明显,可心情看起来却很不错。 周之莓把赫维托按在沙发上,站在他的面前,开始在他脸上涂涂抹抹。她一脸的专注又认真,所以也没有注意到,赫维托那双眼眸几乎烙印在她脸上没有挪开过。 几分钟过去,更改后的妆容再次加深了眼眶上的黑色眼影,将赫维托彻底化成两只熊猫眼。 很好,接下去就要在嘴角画出模拟骷髅头的骨骼痕迹,让他看起来龇牙咧嘴,可怖阴森。 可结果依旧让周之莓大失所望。 这个在别人脸上将会极其丑陋的妆容在赫维托的脸上并不显突兀,反倒像是量身打造一般,让他成为从地狱走来的邪祟,有着超强的冷酷气场。 时间已经不多了,楼下的人群越来越密集,再不下楼估计挤不进去前排的好位置看巡游。况且周之莓长得还不够高大,一下子就能被人群挤飞。 周之莓准备给自己化妆穿衣服,顺便把赫维托的衣服扔给他。 “这是什么?”赫维托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嫌弃。 是一套欧洲中世纪风格的男性套装,黑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分别绣着黑色蕾丝边和白色珍珠,下半身搭黑色长裤和长靴。 这件套衣服是周之莓自己设计并亲手制作,融入了哥特的风格,整体看起来十分贵气,但前提是看谁穿。 在赫维托开口拒绝前,周之莓再次强调:“你答应过今天随便我怎么折腾的,况且这件套衣服还是我亲手做的。” 赫维托不由再看了眼手上的布料:“你亲手做的?” “光是那些蕾丝就花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呢!”这是周之莓的练手作品而已,制作得有些粗糙,不过又不是用到正式场合穿,不需要那么讲究。 赫维托难得没有冷言冷语,反倒因为周之莓的话微微扬眉。 时间快来不及了,周之莓来不及去考虑赫维托的心情,推着他去浴室:“好啦好啦,你快换吧。” 转头,周之莓开始给自己化妆。 她的妆倒是不难,十分钟就能搞定,主要是衣服好看。 那套兔子精的衣服也是周之莓自己做的,灵感源自于有一次无意间看到国内视频网站上的一次漫展。 周之莓这几年虽然没有回国,但对国内的动态还是十分关注的。她知道二次元文化在国内非常流行,很多大型的漫展上都会有各种经过改良以及原创的cosplay,让人眼前一亮。 漫展视频上有一个女生打扮成兔子的形象,看起来又乖又萌。周之莓便想到在万圣节的时候也能融入中国文化的元素,开始设计并制作《聊斋志异》故事中的兔子精。 这边周之莓动作麻利,弄好妆发开始穿衣服。 服装采用白色作为主色调,风格为改良版的中式汉服。上身严丝合缝,下身白裙飘飘。其中点缀的物品为周之莓脑袋上的兔耳朵以及屁股上的兔尾巴,都是毛茸茸的,可爱中透着诱人的性感。 周之莓换好衣服一转头,见到赫维托正双手抱臂靠在岛台边上。 他不知道站在这里默默看了她多久,脸上的表情因为骷髅妆容的原因分辨不清,但穿上那套黑色的衣服后,整个人有一种潇洒慵懒的高贵气场。带蕾丝的黑色衬衫因为他宽大的肩膀撑开,并不显得突兀,脚上那双靴子又增加了英气,像中世纪的欧洲王子,死后变成了一具英俊的骷髅。 两个人,一黑,一白,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天色渐晚,楼下的喧闹声一浪高过一浪。 周之莓来不及再欣赏,拉着赫维托的手准备下楼,既兴奋又期待。 正是黄昏与夜晚的交界点,走廊里光线昏暗。 周之莓拉着赫维托的手腕走出来的一瞬,走廊上的壁灯依次点亮,柔和的光线洒在两个人的身上,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 赫维托难得走神一瞬,看向眼前这副小小的身躯。他被周之莓拉着手腕,如承诺一般听从她的安排,跟随她的步伐。 M国每年都有有关万圣节的活动,但是赫维托从来就没有参与过。他的童年多数时候是在昏暗的房间里度过,陪伴他最漫长的是一架黑色的钢琴。当同龄的孩子们打扮成各种形象,手中拿着一个南瓜篮子到邻居家敲门问“Trick or treat?”时,他一般都是在弹琴。 不过赫维托弹钢琴完全无关于热爱,只是学业课程安排,便专注练习。在他练琴的时候,听不到外面的热闹和喧嚣,全世界仿佛也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只有他自己。 此时此刻,周之莓牵着赫维托的手,拉着他走向热闹喧嚣的人潮。 她正在一点点入侵他的世界。 晚上七点,巡游已经开始,道路两旁拉起了围栏,观众只能站在围栏旁边,不能跨越。 人群密集,加之这个国家的人大多高大,衬得周之莓像是从矮人国来的,尤其她今天还穿一双平底布鞋。反观赫维托,他人高马大,靴子的后跟自带四厘米的厚度,显得整个人更加巨大。 巡游的队伍已经走过来,大家纷纷往前拥挤,拿出手机拍照、录视频。 “赫维托!”周之莓大声叫着他的名字,想带他去人少一点的地方。 但是话音刚落,就有一群打扮光鲜亮丽的年轻人跑过来将周之莓与赫维托冲散。 “赫维托!赫维托!” 周之莓完全看不到赫维托的身影,她被眼前几个身高都在一米九甚至两米的男人堵着,又被旁边两个踩着高跟鞋并且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女生堵着,有苦难言。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头上的配饰掉落在地上,只能俯身去寻找。 等周之莓一抬头,哪里还有赫维托的身影? 放在小包包里的手机响起,周之莓拿出一看,本以为是赫维托,没想却是李美娜。 李美娜问周之莓现在在哪儿,打算过来与她汇合,正好也可以看看彼此的妆造。 周之莓被喧闹的音乐吵得脑子乱乱的,视线飘忽不定地在搜寻赫维托的身影,下意识回复李美娜自己所在的方位。 李美娜回应了句什么周之莓没有听清,但很快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周之莓拿着手机给赫维托发了一条短信,问他在哪里? 赫维托废话不多,直接发了定位,就在公寓门口。 周之莓:[那我马上过来找你,你一定不要走开哦!] 周之莓的位置距离公寓门口也就一百米左右,她从拥挤的人群里走出去,双手提着白色裙摆,大步大步往前走。 远远的,周之莓就看到了赫维托。他背对着她,一身黑色,梳了个酷酷的大背头,鹤立鸡群,单单是一个背影也能让人想入非非。 在周之莓走近时,有几个打扮新潮的女生也走向了赫维托,这使得她脚步放缓。 “Hey,可以要一个联系方式吗?认识一下。”其中一个女生主动靠近赫维托,脸上有些羞赧。长得很高,目测有一米七五,身材前凸后翘,是大受M国人喜欢的类型。 赫维托蹙眉,似没听到对方说话一般,神色冷淡,连眼神都没给对方一个。 女生以为自己说的话对方没有听到,又靠近一点,打算伸出手拍拍赫维托的肩膀。 赫维托歪了歪脑袋,尖酸又刻薄:“滚,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的衣服。” 女孩子听后明显一怔,随即放下手,翻翻白眼离开。 这里的年轻人对待感情大多潇洒开放,感兴趣了直接上前询问联系方式,不感兴趣就直接拒绝。但是像赫维托这种既没有礼貌又傲慢的倒是不多见,就他这种性格,要不是长得好看又有钱,就等着一辈子打光棍吧。 那几个女生离开后不仅翻白眼,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估计是在吐槽赫维托。经过周之莓身边时,她听到一句吐槽:“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吸血鬼王子吗?没准卸下妆容后是个小丑。” 周之莓憋着笑意,悄悄走到赫维托的身后,捏着鼻子改变自己原来的腔调,俏皮又可爱:“Hey,请问这位先生,我可以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赫维托缓缓转过身,他脸上的骷髅妆在夜幕下更显几分鬼魅,但搭他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和高大的身躯,就算看不清他原本的面目,也能知道绝非池中物。 怪不得刚才那几个女生会上去搭讪。 在周之莓看来,今天的赫维托也不是赫维托,他脸上化着妆,穿着从来不可能会穿的衣服,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给她的感觉也完全不同。 想到刚才赫维托不让人碰自己的身体,周之莓就忍不住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胸膛,一副街头流氓的样子眯了眯眼:“帅哥,你的胸肌好大,能摸摸吗?” 不过周之莓忘了,比起不要脸,谁能比得过赫维托。 “还有更大的地方,想摸吗?” 赫维托一把拽住周之莓的手腕,强势将她按到自己怀里。他又高又壮,轻松将她锁住,让她无法动弹。 路上人多,他们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搂搂抱抱,面对一双双意味不明的眼神,她还真有点害臊。 周之莓在赫维托的怀里挣扎:“喂,你快放开我!” “不是想摸吗?怎么又不摸了?” 好好好,这人居然还耍起了无赖,真是恶鬼上身了是吧? 不等周之莓开口,赫维托注意到她身后又是乌泱泱的一群人,于是将她一把抱起,往一旁退了好几步。 而他抱她的姿势,像极了大人怀抱小婴儿那般,两只手放在她两胁下,将她举起,让她双脚悬空。 一直到周之莓旁边那些人群离去,赫维托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倒不是怕她消失不见,而是在这茫茫的人海里,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归属感。仿佛多年以来一直空落落的地方,渐渐被填满。 他知道,她在找他。 而他只要在原地等待,她就会乖乖找过来。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可周之莓觉得,她就要原地窒息了! 赫维托你个四肢发达的臭男人,要想她死就直说! “放手!!!” “Nope。” 与此同时,从另一个街区走过来寻找周之莓的李美娜顿了顿脚步,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眼前这抱在一起,又在扭扭捏捏像是在打情骂俏的两个人。 “Bonnie,你是不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20-30 第21章 Hurt 看到周之莓和一个高大的男人搂搂抱抱时, 李美娜有些茫然,这到底是被强迫还是欲拒还迎? 所以她才有这么一个疑问。 当然,对周之莓来说, 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时候见到熟人更让她感到尴尬的事了。 前段时间李美娜就在好奇周之莓脖子上的吻痕是从哪里来的,周之莓只说是一夜情。 周之莓一把推开了赫维托, 朝身后的李美娜笑了笑:“嗨, 好巧。” 与李美娜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同龄的朋友,都是韩国留学生。周之莓与他们一一打招呼,虽然彼此之间不认识也没有什么认识的必要,但笑容是最好的招呼方式。 大家忙着看巡游,打过招呼之后就举着手机去拍照录像了。 李美娜对着周之莓笑得意味不明, 那双小眼睛瞪着圆圆的, 目光直白地看向她身边的高大男人,朝她扬扬眉——喂, 你身边这位帅哥是谁? 周之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介绍。 不用自作多情, 她和赫维托的关系肯定不被承认。而她也不想和赫维托牵扯上什么关系, 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庆幸的是, 赫维托在公开场合露面少之又少,加上今天脸上这副夸张的妆容, 一般人想认出他恐怕有些难度。 李美娜对赫维托的片面了解也是通过报刊杂志和朋友口口相传,上一次在慈善晚宴上只是远远见一下, 这么近距离接触根本想都不敢想。 所以即便觉得这个男人看着有点眼熟,她也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 “一个普通朋友。”周之莓朝李美娜这样介绍道,说完看一眼旁边的赫维托。 赫维托这会儿抿着唇, 视线定格在一个打扮新潮的长发“女鬼”身上,脸上的神色可以说有点过于严肃,不知道还以为他真见鬼了。 周之莓顺着赫维托的视线看过去,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或许他对这个眼前女鬼产生兴趣了呢?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个普通朋友啊?”李美娜脸上神色生动,她看了赫维托一眼,这身段和身材不难看出来是个帅哥,但由于妆造的原因,又看不太清楚他的五官。 见帅哥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李美娜凑近周之莓:“这就是你吃上的西餐?” 周之莓看了眼拿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的赫维托,他似乎又有忙的事情了,脸上的神色搭配妆容完全是生人勿近的姿态。 “你也懂,西餐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周之莓小声道。 “我看这身材这块头,比今年春秋时装周上的男模可要更绝吧!” 周之莓朝李美娜打了一个响指,让她收回探索的目光:“或许你该看看我,我也很美。” 李美娜歪了歪脑袋:“宝贝,你今天真的好美啊!这哪里是女鬼?简直是仙女吧!”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的周之莓的确美得有些离谱了。 周之莓脸上的妆容可以说淡到忽略不计,波浪长发简单地披散在身后,只在前面的头发中分两边做成了垂耳兔子辫子的造型,加上毛茸茸的兔子发饰和白色发带,显得脸小小一个。 这还不算,李美娜也是第一次看到周之莓身上这种改良版的汉服。整体是飘逸的水波纱面料,大概是在面料中做了金线光泽,使得整条裙子在灯光下有一些反光的效果,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真可以说是仙气飘飘。 周之莓倒也不谦虚,提着裙摆在李美娜面前转了转,尽情展示自己的美。 本来她今天穿这一套就是为了给别人欣赏的,没有必要扭扭捏捏。 “快来,我们一起拍个照。” 李美娜说好啊,转而把手机拿给一旁“无所事事”在瞎看的赫维托:“帅哥,给我们拍个合照呗。” 赫维托垂眸看了眼李美娜的手机,不为所动,甚至可以说视而不见。他双手抱臂,肩膀又宽胸肌又大,视线转回街区上移动的人身上,整体散发着一种傲慢的气息。 李美娜当即对赫维托的观感不佳,好在周之莓把她拉过来。 “我们自拍就行了。”周之莓说着举起自己的手机。 李美娜到底没忍住吐槽:“他是没听到我说话吗?” 周之莓撇撇嘴:“你就当他是聋子好了。” 李美娜没听清:“啊,他是聋子?” 这时那位“聋子”淡淡开口:“Bunny,我听得到你说的话。” 周之莓立即卖乖:“我可什么都没说。” 赫维托:“是么?你是哑巴?” 李美娜没忍住噗嗤一笑:“这个人怎么那么傲慢?” “别管他,我们自己拍照。” 李美娜今天的妆造也可圈可点,她画了一个蜘蛛妆,脑门上放了一只假手,穿一身的红。 两个女生对着镜头挤眉弄眼,硬生生拍了好几分钟的照,其中有好几个镜头里出现赫维托的身影,他依旧面无表情,还是那副生人勿进的傲慢姿态,衬得她们甜美的画面都不和谐了。 “回头把照片传我。”李美娜满意地点点头。 “没问题。” 李美娜和周之莓汇合拍完照之后,转头去找自己的朋友,不在这里继续当电灯泡。周之莓的视线也被迎面走来的巡游队伍吸引,和李美娜挥挥手道别。 今年的巡游主题是动物,所以每个方阵走来的队伍都是以各种动物作为主。有三米高的大猫,通体闪着灯光;伴随着欢快的音乐,有一个方阵的人打扮成花豹的模样,龇牙咧嘴…… 周之莓的兔子精妆造倒是很符合今年的主题。 可是人群密集,她这个头站在被挤在外围根本看不清。 于是周之莓看向自己身边人高马大的赫维托,见他打完电话,伸手戳戳他的肩膀。 “有事?” 周之莓卖乖:“你那么高是不是能看到巡游里所有的人物和场景?” “当然。” “我也想看。” “没人拦着你看。” “可是我被前面的人挡着根本看不到。”周之莓朝赫维托眨眨眼,扯扯他手腕上的蕾丝袖口,“你能抱我一下吗?” 就像小时候去游乐园的时候,爸爸抱起她看表演。赫维托力气大,抱她起来肯定不是问题。 赫维托傲慢地垂眸瞥一眼周之莓,淡淡道:“恐怕不妥,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周之莓:“?” 他到底在阴阳怪气什么啊? 赫维托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时间不早,是时候结束回去了。” 周之莓无语:“可是巡游才刚刚开始!” “是吗?毫无意义。” “要回去你回去好了,我还要继续看。”周之莓一脸被扫兴的表情,“还有你别忘了,你今天要听从我的安排。” “Bunny,不要得寸进尺。” 周之莓不打算和赫维托讲什么道理,扬着眉毛凑到他面前:“你就抱我起来,让我看十分钟,不,不用十分钟,五分钟就行。” 赫维托的视线望向人群中,没有说话。他早就注意到,有些人跃跃欲试的样子根本伪装不了了。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总统换届选举的事情,M国内几大洲都不算太平。几方势力互相缠斗,跃跃欲试。 赫维托无论是在学习还是生意场上,靠的从来不是直觉。很明显,人群当中有一些不法分子准备伺机而动。随着巡演队伍往前移动,那些人也跟着往前行走。 越是人群密集的地方,越是容易发生一些意外,那些不法分子会在人群的掩护下趁机捣乱。 今天晚上这种鱼龙混杂的场合,就算巡游中真的有牛鬼蛇神混在其中,估计也没人知道。 赫维托在想,他们的目标和动机是什么? 密集人群内并没有名人和政客,所以不可能是暗杀。 犯罪心理学上说过,犯罪人里有一类反社会人格。他们没有理由的坏,且无情无义。 赫维托也曾独自一个人坐在昏暗的书房里想过,他的确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哪怕大哥沃格特鼻青脸肿跪在他的面前乞求饶恕时,他都没有一丝动摇,甚至觉得那一幕让他血脉偾张。如果开枪让沃格特爆头的话能够增加快感,或许他的确会这么做。 不过,比起让沃格特死得那么痛快,倒不如把他扔进监狱里,让他好好接受犯人的“改造”。 反社会人格里分为两大类,一个叫犯罪人格,一个叫缺陷人格。无论是哪一类,都是人格上的障碍,很难被改造。 换言之,没有什么人能够让他改变。 如果眼前发生暴乱,的确是一出更加精彩绝伦的好戏。届时弄虚作假的血浆会变成滚烫的岩浆,人群开始四处逃窜,变成真正的人间炼狱。 赫维托没有什么怜悯心地看向不远处穿着警察制服、大腹便便的几个人,如果安保的工作交给这种人,看来沛新市的治安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周之莓又扯了扯赫维托的袖子,开始胡搅蛮缠:“赫维托,亲爱的,宝贝,宝宝,你最好了……” 赫维托深深看了一眼周之莓。 她胆子那么小,那么弱,那么爱哭。 “一分钟。”赫维托给了一个相当刻薄的数字,随即不等周之莓回答,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他单臂抱着她,手臂垫在她的屁股上。 身高体型差在这个时候变得非常具象化,有那么一瞬间,周之莓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幼年时期,她双手抱着赫维托的脖颈,高出人群一大截,感觉到两米多高的空气是那么的清新。 眼前的一切一览无余,周之莓听着音乐声,看着打扮各异的方队在自己的面前经过,兴奋异常。 “赫维托,你快看前面的马里奥!好大哦!”周之莓手指着前方,袖口的纱裙随着动作飘拂在赫维托的眼前,带来一股淡淡的香甜。 赫维托顺着方向看过去,提醒周之莓:“还有三十秒。” 反正周之莓打定了主意不下来,双手紧紧抱着赫维托的脖子,无赖又俏皮:“再等等,再等等。” “啊!有南瓜马车诶!” “赫维托,你看到了吗?” “哇塞,有人踩着高跷诶!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啊?难道不怕摔倒吗?” 三十秒变为三分钟,三分钟变为更长的时间。 赫维托抱着周之莓时并不感觉疲惫,她太轻了。 周之莓也丝毫没有从赫维托身上下来的自觉,反正受累的也不是她。 夜幕光影下,周之莓的眼眸清亮,她是那么的生动,活泼,热血,衬得这个夜晚也并非毫无意义,甚至开始变得有趣了一些。 周之莓在看巡游,赫维托在看周之莓。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打破这份绚丽光景,赫维托觉得那真的有点该死了。 “时间到了。”赫维托将周之莓放下来。 周之莓不依不饶地勾着赫维托的脖子:“再抱一下,你说的一分钟,一分钟就好。” 这已经过去十个一分钟了。 香软的身体在赫维托身上磨蹭,他们一黑一白的服饰,一个高大,一个矮小,看起来倒是十分和谐登对。 赫维托有必要提醒周之莓:“Bunny,这里不安全。” 周之莓并没有意识到什么问题。她穿着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服装,做不同的自己,觉得暂时逃离了现实生活,有些贪婪地希望能够延长这份美妙时光。 她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喜欢追逐自由欢乐的氛围,常年的压抑和自我矛盾,在这样一个轻松的环境里面可以得到释放。 周之莓仰着脸看赫维托,笑意盈盈:“我看这里最不安全的人就是你吧!” 坦言,眼前的赫维托真的很帅气,虽然他脸上的妆容很诡异,可他的面部轮廓完全撑得起来这种夸张的妆造。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似乎跃跃欲试想要上来搭讪。 他穿着她亲手制作的衣服,没有一个男人比他更能穿出这种矜贵挺拔的味道,完全符合周之莓心目中的想象。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让他继续尝试各种不同风格的男装:机能、朋克、工装、高街……或者可以是一只黑色的项圈。 想想都让人兴奋。 “赫维托。”周之莓又拽拽他的袖子,“求求你了,再抱一分钟嘛。” 赫维托低头看向周之莓,在这喧闹嘈杂的人群中,他蓝色的眼眸里仿佛只能看见她一个人。她弯着眉眼,一脸讨好,看起来那么柔弱无害。 谁能忍心拒绝打扮成小兔子的女孩呢? 如果再答应一分钟,事态似乎也不会发生什么严重的变化。 然而,前面的人群突然开始轰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之莓也察觉到了事态的走向不一般,转头问赫维托:“前面发生了什么?” 赫维托的神色变得严肃,趁着人群暴乱前,拉着周之莓的手准备离开是非之地。可人群拥挤,甚至有了枪响声,这更加导致了现场混乱不堪。 所有人四处逃窜,像爆发的山洪,带着奔腾的轰鸣声。 周之莓被赫维托高大的身躯护住,她抬起头,看到他坚毅的下颚,像是躲在Daddy怀里的婴儿,外面的一切嘈杂和混乱似乎都与她无关。 大部分时候,周之莓的双脚甚至是悬空的,她完全是被赫维托抱着、护着头离开拥挤嘈杂的人群。 警笛声、枪声、人群的嘈杂声,混成一滩涌动的巨浪。周之莓下意识地攥紧赫维托的衣服,乖乖地埋在他怀里。 等周围安静下来的时候,周之莓发现赫维托将她带到了一条小巷子中。这里光线昏暗,旁边有好几个垃圾桶,地上有不明的液体,又臭又潮湿。 整个过程大概也就一两分钟时间,可周之莓却觉得经历了枪林雨弹般无比的惊险与刺激。她背脊贴在墙壁,紧贴在赫维托的身上,与此同时,感受到赫维托身上有一块异常的坚硬触感,从轮廓上判断是一把手枪。 周之莓从赫维托怀里探出脑袋,像一只树袋熊似的,眼珠子乱转,问他:“这里安全了吗?” “不安全。”赫维托的声线里竟然没有一丝喘息,明明刚才抱着她走了那么一大段距离,他冷静得像是一个无情的机器。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以前的巡演都很安全,附近警察也都在巡逻。” “时局动荡,政府无能,诱发大量反社会人格肆意妄为。” 周之莓眯眯眼:“真不是你的仇家吗?” “我并没有仇家。” “那我上次在你家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你不是都被吓破胆了吗?怎么还有心情闲聊?” “我才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胆小呢!” 赫维托显然不信,不屑笑笑:“是么?” 这个场景对周之莓来说有些过于不真实了,虽然影视艺术的渲染能看到很多枪战的画面,甚至隔三差五就能从媒体上看到某某地方又出现了暴动或者枪击死亡事件。 但真正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 暂时逃离危险。 可在这个时候,周之莓突然听到小孩子伴随着哭声的呼救。 “Daddy……Mommy……” 听声音,是女孩子,似乎只是几步之遥。 或许她就这条在巷子口。 周之莓的心房跟着一悬,看向赫维托。 没人能够在这个时候做到视而不见,尤其是周之莓。她不由代入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自己,可以想象她有多么的无助,但凡有个人可以拉她一把,都不至于让她那么害怕。 赫维托几乎是第一时间读懂了周之莓眼底的言语:“你不怕死吗?” “如果是为你死,我心甘情愿。” “搞清楚,你现在是为我死还是为别人死?” 周之莓有点逞能:“那我自己去!” 赫维托按着周之莓的脑门,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灯火朦胧,看到她异常的坚定目光。 他从怀里掏出了枪,拿着未上膛的枪口轻轻拍了拍周之莓的脸颊:“你站在这里别动。” “你要小心!” 赫维托谨慎观察四周,拿着黑色的手枪,踩着黑色的长靴从暗处走向街道。 周之莓虽然很清楚自己最好应该听赫维托的话,但她又实在乐观,觉得外面的动荡有些脱离现实,她只是去看一眼,应该没事吧? 毕竟外面的情况听起来似乎回归了平静。 很快,周之莓看到人潮散去的街道,一地的混乱。她猫着身子蹲在巷子口的垃圾桶旁边,看起来足够隐蔽。 不远处小女孩站在街道中间无助地哭泣,赫维托高大的身影走向她。 接着,赫维托俯下身,单臂将小女孩抱起,亦如刚才抱着周之莓那般,轻松且富有安全感。 这一瞬间,周之莓觉得赫维托也没有她想象中恶劣。起码他愿意在这个时候去拯救一个小女孩子,这就代表他的本性或许不坏? 事实上,赫维托似乎并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他这个人只是脾气很古怪,阴晴不定,唯我独尊,这和他痛苦的成长环境分不开。 也是在这个时候,周之莓看到另一巷子口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拿出什么东西对准赫维托的后背,是一把枪! 周之莓下意识地朝赫维托大喊:“小心身后!” 她大脑混乱,几乎是下意识地跑到向他,继而是“嘭”的一声。 有什么物体快速地震荡在周之莓的肩胛,让她一阵耳鸣,继而感觉到身体被撕裂一般,被一股强大的威力震慑出去,惯性倒地。 “Bonnie!” 接下去发生了什么,周之莓有一瞬间不太清楚,她只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被枪击中了。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她甚至能从赫维托这张机器人脸上看到焦急和慌乱。 很快,耳鸣的声音减弱,周之莓听到赫维托在喊她,视线里看到警察围过来。 “Bonnie!”一遍又一遍。 周之莓拧着眉:“赫维托你好吵啊,我感觉耳朵要聋了。” 赫维托的呼吸明显开始变得急促,他单膝跪在地上,将周之莓抱在怀中。她真的太过弱小,不盈一握的腰,半只巴掌大的小脸,孱弱的呼吸,仿佛一碰就会碎了。 等周之莓意识到自己在流血的时候,才开始有点慌乱。 不会真的要GG了吧? 她可真是悔啊!为什么要去替赫维托挨那么一下? 完全不是本意,纯属脑袋宕机,脑子有病。 如果时间倒退一分钟,她应该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老老实实地躲在箱子里,而不是当个圣母。 “赫维托,我会不会死啊?”周之莓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生理眼泪,真的好疼啊,她感觉皮肤发烫,胸腔炸开了似的,有温热的液体从自己那个洞口里流出,浸湿了白色的裙子。 多好的裙子啊,就这么被弄脏了。 可是这画面又是难得一见的好看,胸口晕染的红色血液像是一朵璀璨盛开的花朵,透着诡异阴森的美。 赫维托只是冷着脸:“闭嘴。” 周之莓更委屈了,反正她都可能一命呜呼了还管他什么脸色:“你凶什么凶啊!我可是为你挡了一枪好吗!你不感激我就算了,还要这么恶劣吗?还有,我告诉你,我早就受够你的坏脾气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讨厌的人了!你等着,等我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应该庆幸,再打偏一厘米,你这条小命当场一命呜呼。” 她这时候需要保存一些体力,尽量保持平静,免得因为失血过多昏过去。 赫维托把手按在周之莓受伤的肩胛处,鲜血不仅染红了她雪白的纱裙,也染红了他的手指。其实透过伤处可以判断,没有射击到心脏要害,疼痛和失血在所难免。 “你才闭嘴呢!”周之莓气得用力一咳嗽,疼得撕心裂肺。 “省省力气。” 黏腻又温热的触感,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第一次让赫维托这个常年沾染血腥的人觉得可怖。 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指在颤抖,头皮发麻,胸腔里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再次扎满,剧痛无比。 周之莓的确越来越虚弱了,不过得知自己这条小命能够保住,她便放宽了心。但她觉得好累,好困,想闭上眼睛睡一觉,别烦她。 在周之莓闭上眼时,赫维托用干净的那只手轻轻拍打她渐渐惨白的脸,用脸颊去贴她的脸颊,用嘴唇亲吻她的眼泪。 他在感受她的气息。 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有人挡在他的面前,靠近他,保护他,爱着他。 赫维托开始怀疑,他似乎并非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他其实愿意去接纳她的爱意,只是他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他想要让她睁开眼,他会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哪怕再让她看十分钟的巡演。 “Bonnie,跟我说句话。” 周之莓觉得赫维托真的好烦。 不是他让她闭嘴的吗?又让她说?说什么? 周之莓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开始悬空,似乎是赫维托将她抱起,但她不想再和他这个自大傲慢的讨厌鬼说一句话了,闭上眼。 “Bonnie,不准闭眼,我要你睁开眼!” 周之莓:“……”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赫维托的步伐明显加快。 身边有嘈杂的声音,但她懒得管。 “Bonnie,我现在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你不打算考虑考虑吗?”赫维托的声线里似滚着砂砾,沙哑干涩。 周之莓:“……” 信你是狗。 “Bonnie,我可以给你的账户里转账一千万美金,你想要吗?”沙哑焦灼的声线里覆满了灰尘般,竟然有些温柔,似乎是可以让人信服的说辞。 周之莓虚虚地睁开眼:“骗人是狗……” 第22章 Worry * John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如果他算得没错的话,赫维托已经坐在病床前整整20个小时了。 与此同时,Bonnie小姐从手术室到转移到普通病房, 也已经有整整22个小时没有睁眼。 根据中枪部位的不同,伤情的严重程度也有所不同。如果这枚子弹落在周之莓的心脏部位, 她可能连撑到医院的可能性都只有百分之十, 但这枚子弹幸运地落在她的肩胛上,那里没有涉及到重要器官和大动脉,甚至也没有伤到骨头。 外科手术将周之莓肩胛上的子弹取出后做伤口缝合,并进行消炎,整个过程也就花费了两个小时左右, 接下去便是术后观察。 但是, Bonnie小姐自受伤闭上眼到现在,已经睡了22个小时。 John让主治医生上来检查过, 医生表示病人只是在睡觉, 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并无大碍。 赫维托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 死死盯着安静睡觉的周之莓,那双蓝色的眼眸里布上了红色的血丝, 像是盖了一层薄雾般,叫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天从黑变白, 又从白变黑。赫维托那双眼睛仿佛粘黏在周之莓的身上,几乎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事实上,周之莓的手术过程赫维托不仅全程参与, 他还为她输入了自己身上的血液。 在很早之前,赫维托就知道他与周之莓同为AB型血,经过检测, 他们不仅血型相同,交叉配血也相容。 等于说,无论他们两个人之间无论是谁受伤需要用血,都可以直接采用对方的血液。 赫维托在前段时间刚做完全身体检,他没有乙肝、丙肝、艾滋、梅毒等传染性疾病,身体各项指标都比同龄人更加优越,所以他完全可以直接输血给周之莓。 尽管主治医师告诉过赫维托,医院里有大量的AB型血,不需要麻烦他献血。可赫维托却仍然固执且不容置喙地坚持,他那张薄情的脸冷着,对医生说:“麻烦你闭上这张喋喋不休的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果你有疑问的话,我现在可以当场换了你。” 这位主治医师亦是赫维托的家庭医生,名叫Hansen,50岁,白人,有一头地中海。他不仅是一位优秀的全科医生,更是精通外科手术,尤其是各类枪伤。 Hansen是除John之外对赫维托身体状况最了解的一个人。 如果血液里面会传染精神疾病的话,那么Hansen早就阻止赫维托献血给他的病人了。是的,Hansen一直坚定地认为赫维托病得不轻,可惜他没有办法医治脑子。赫维托这个聪明的男人专政又蛮横,唯我独尊,毫无道理可言。 当年John将赫维托从枯井里救起来时,第一时间将人送到了Hansen所在的医院。 Hansen对赫维托进行全方位的诊治后咂咂舌,说这孩子能挺下来简直是个奇迹。他从少年的眼神里看到不甘与坚韧,再深一点的,是无情。 这么多年过去,Hansen成为了赫维托个人的家庭医生,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了解赫维托的身体状况。 在赫维托手下做事情唯一让人舒心的,大概是给的报酬远远高于市场价。 几年以前,赫维托也曾意外中过子弹,同样是在肩胛的位置,也同样是Hansen做的手术。 赫维托在手术半个小时后便苏醒,然后一脸无事发生般坐在病床上开始办公。Hansen当时提醒过赫维托要注意休息,身体比工作重要。赫维托面无表情对Hansen说:你废话真多。 “为什么还没有醒?”赫维托沉着脸问。 Hansen打了个哈切挠挠头:“赫维托先生,十分钟前你刚问过我这个问题,我的回答还是和十分钟之前一样。如果您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直接叫醒这位小姐。” 赫维托语气无甚波澜,脸色却沉下来:“好了,请你离开病房。” 出了病房后,脚上趿拉着一双EVA材质洞洞鞋的Hansen转头就跟John吐槽:“你还没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吗?” John说:“不需要,他现在已经有了。” Hansen:“你难道指的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东方小女孩吗?” John纠正:“她不是小女孩,已经成年,并且和赫维托只差两岁。” Hansen:“是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赫维托是她的父亲呢。那她还真是不幸,居然被赫维托缠上了。” John不置可否,这不是他该评论的。 但Hansen一向话多,忽然笑了笑:“如果这个小女孩在昨天不幸因为枪击死亡,赫维托是不是会当场发疯?” John皱皱眉:“你是个医生,请不要做这种假设。” Hansen耸耸肩:“你们真的好无趣。” John一脸面无表情:“感谢老天,真庆幸这个世界上有你这么幽默的人,否则这个世界可能会毁灭。” Hansen很喜欢John的冷笑话:“你告诉我,赫维托是爱上那个小女孩了吗?” John顺着Hansen的话看向病房内的赫维托。 这大概也是John第一次见到赫维托有如此焦虑的一面,他不仅在病床前坐了20个小时,甚至滴水未进。 John想起半年前,赫维托一身笔挺西装站在Augus先生面前的时候,他嘴角虽然衔着淡淡的笑意,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阴暗与险恶。他就像是一只匍匐在黑暗森林里的恶狼,浑身长满了腐烂的伤疤,随时等待给人致命的一击。 “父亲,您现在只管安心休养,集团的事情我会帮你一一处理。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三个好消息。” 年迈的Augus先生两鬓斑白,那双蓝颜色的眼眸早已经不似年轻时候那般光亮,布上一层灰蒙蒙的雾。 赫维托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说:“您的大儿子沃格特因为吸毒过量差点死在酒店,是我好心将他送入了戒毒所,他现在正在里面接受改造,相信等他出来时一定会有全新的一面。” Augus先生听到赫维托的话后咳嗽不止,情绪异常激动。 赫维托不为所动地戴上医用口罩,似乎嫌弃空气里飘动的气息,继续说:“您的二儿子伯纳德因为过失杀人被送进了监狱,但请您放心,我会尽全力找最好的律师来为他做辩护,相信一定不会判定死刑。” Augus先生的咳嗽声越来越严重,24小时心脏监测仪上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 赫维托蓝色的眼眸里透出诡异阴冷的光,脸上的笑容实在装不下去:“您的三儿子西蒙斯不知怎么就精神失常,每天疯言疯语说自己见到了鬼,还差点开枪伤到我。不过我不与疯子计较,已经为把他送到了岛上的疯人院,那里有24小时照顾他的医护人员。” Augus先生彻底陷入了昏迷,赫维托才不紧不慢地叫来了家庭医生:“我父亲听到喜讯后似乎太过兴奋,早知道不应该跟他说的,都是我的不好。” 其实赫维托倒是真的很想知道眼泪是什么滋味,但让他这只恶狼挤泪,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Hansen的话倒是让John短暂走神一瞬,事实上,他也想象不出如果Bonnie小姐真的发生了意外,赫维托又会变成什么样。 他会哭吗? * 一枚3厘米长,7.62毫米直径的手枪子弹被赫维托拿在指尖,而这枚子弹正是从周之莓身体里取出来的。 因为沾染过周之莓的血液,这枚子弹才得以被赫维托保留,并且会被当做一项存在过的证据,永远持有。 20个小时过去,赫维托手臂上因为输血而产生过的细小针孔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躺在病床上的周之莓,想到她说过的那句话——“如果是为你死,我心甘情愿。” 赫维托的眼前似乎又开始浮现周之莓挡在自己面前的场景,她那么弱小、无能,一枚小小的子弹就能让她倒地不起,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周围的嘈杂声混成一团无声气流,赫维托抱着周之莓坐上救护车,他用力攥着她渐渐冰凉的手,看着她发白的脸颊,亲吻她的额头。 她越是安静,他越是浮躁。 赫维托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似有一团红色的焰火在燃烧,似压抑在休眠火山的地下几千米,无法喷涌而出。 红色的鲜血将周之莓身上那件雪白的衣服染成一片粉红色,那正好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但他觉得无比刺眼。 赫维托从来用不着任何人为他而死,他从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注定是孤独的。他的母亲把他当成利益的筹码,他的父亲把他当成碍眼的废物,他自幼不受家族中任何人的待见,被伤害、被欺负才是常态。 赫维托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习以为常。他就如同一艘飘荡在无边无际海洋上的孤船,没有罗盘,不知东西南北,也没有前进的方向。 一直到,周之莓这个小小的身影在海浪中登船。海上的风浪也因为她的到来平息,日出东方,她身上似乎自带光芒,照亮了这一片昏暗。 赫维托一度以为她口中的情爱都是逢场作戏,可她却义无反顾地挡在他的面前。枪口只要再往下几厘米,便能穿透她的心脏,无力回天。 可周之莓如果真的因为他死了,他会大发慈悲地让她葬在他的墓碑旁边。这个殊荣除了她以外,不会再有一个任何女人拥有。 而现在,她身上流着他的血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近乎是融为一体的。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以外,没人可以让他这样做,也不会有任何一段关系比他们之间更加亲密。 赫维托独断地做了决定:从现在起,她的生命现在是属于他的,连她自己也不可以私自做主。 赫维托靠近周之莓,细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医院病房里混合着药物、酒精以及消毒水的味道,只有她身上的味道才不会让他感到反感。 他感受到她鼻息间微弱的呼吸,触摸到她手掌心还算温暖的皮肤,她的大动脉在轻轻跳动,有条不紊。 可是,可是为什么一直不醒? 赫维托为此感到呼吸混乱和内心不安,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心脏似乎前所未有的刺痛。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周之莓的脸颊,换成以往任何一个时候,或许会直接将她叫醒。 但他现在竟然有些不忍心。 傍晚时分,John将今天的工作内容汇总到赫维托的面前准备进行汇报。赫维托抬手制止了John,要求他将说话声音压低。 除了工作之外,私事方面,与赫维托关系还不错的Wilcox也来过一通电话。Wilcox是个中国人,中文名叫叶开畅。 赫维托与叶开畅认识有将近十年的时间,他们两个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年龄相仿,性格和生活习惯也相似。但他们两个人是否算是交心的朋友,这点John也不能肯定。 这次叶开畅来到M国处理一个项目,将会在这里待上将近半年的时间。得知赫维托有私事要处理,叶开畅也就取消了前来拜访的打算。 John忍不住提醒赫维托:“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为您准备了意大利面和橙汁……” 赫维托把John当成一道空气,连同他的声音也屏蔽在外。 * 周之莓是睡到自然醒的,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被脸颊上的触感骚扰醒的。她睡得好好的,总有人动她。捏她的手掌心还不算,还要碰她的脸,摸她的眼皮,似乎还有温热的气息在靠近,痒死了。 从中枪昏迷到醒来,在周之莓这里其实就是眼一闭一睁的事情。但在这20个小时的睡梦中,她梦到了很多千奇百怪的事情。甚至梦到自己被赫维托手上的枪指着胸口,用力一击,以至于她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受伤。 周之莓的目光对上赫维托那双深邃蓝色眼眸时,她轻轻眨了眨眼。 脑子里的确有一瞬间宕机,也就用了两秒时间,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将她的脑袋灌满,回归现实。 赫维托随即靠近,神色里难得的起伏波动,惊喜、意外、高兴,他那张无死角的面庞在周之莓眼前放大,脸上几乎没有一颗毛孔,但胡渣却长出了不少。 周之莓从未见过赫维托长胡子的形象,他一向是精明干练的样子,哪有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在她面前出现过。 胡渣使得赫维托这张精致的面庞增加了一些颓废的性感,又是完全不同的风格,看起来很像个酷酷的型男,荷尔蒙爆棚。 赫维托深深注视着周之莓,难得空白的几秒钟时间,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只是看着她,确认她是真的睁开了眼、是完好无损的。 “你是谁啊?”周之莓又朝眼前的人眨了眨眼,一脸的无害,“我又是在哪里?” 赫维托用手掌贴了贴周之莓的额头,没有发烧。术后最怕的便是伤口感染发炎,继而发烧,但他守在她身边一天一夜,她的状态一直很好。 “你不记得我了?”他微扬眉,声线因为长久没有被浸润而沙哑。 周之莓摇摇头:“我应该认识你吗?” “看来你失忆了。”赫维托一脸平静地点点头,“大概也忘了很多事情。” 周之莓:“这位先生,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赫维托说:“简而言之,我救了你,我是你的债主,你现在欠我一千万美金。” “什么!” 不说还好,这一说周之莓还差点忘了她的一千万美金! 赫维托你这个诡计多端的资本家,居然想趁她“失忆”敲诈她! 幸好她是装的,不然被人骗了还要给人数钱呢! “你这个万恶的资本家,说话不算话……”周之莓稍显激动,忘了自己肩胛上的伤而用力仰头,只动这一下,疼得她倒抽一口气,与此同时包裹着白色纱布的地方很快渗出红色血液。 “别动。”赫维托脸上的神色瞬间一沉,按着周之莓的同时叫医生。 他放下的心,似乎又开始波动。 “Bunny,躺好,乖一点。”他在耐心哄她,是第一次。 第23章 Liar 周之莓这会儿也不敢乱动, 麻药已过,伤口处撕裂的疼痛感很清晰,她皱着眉看着赫维托, 心里万分懊恼。为了这种人受伤,简直太不值当了! 她当时简直是脑子进水, 居然会有这种下意识的举动。 主治医生Hansen和护士随即快步走进病房。 Hansen为周之莓做了简单的检查, 缝合的伤口会因为患者的动作而再次撕裂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怎么样?”赫维托一脸冷沉看着Hansen,他这副压迫感十足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找医生麻烦的。 Hansen拿着笔淡定地记录着什么,闻言回答:“你再多刺激她, 让她的伤口继续撕裂, 最后发生感染病变,结果嘛, 大多数中枪的患者最坏的结果就是因为受到感染而死亡。” 赫维托难得沉默一瞬, 垂眸看着病床上的周之莓。 Hansen抬眸看一眼赫维托阴森冷酷的表情, 转过头来对着周之莓, 一脸笑盈盈:“你感觉怎么样?除了伤口疼痛还有其他地方感到不适吗?” 周之莓不是听不到这位医生刚才对赫维托所说的话,这会儿吓得小脸惨白:“医生, 我真的会死吗?” 不行啊,她不能死。 她还那么年轻, 还有那么多钱没有花。 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Hansen背对着赫维托,朝周之莓做了个wink的动作, 说:“放心,一切有我,你只要告诉我你现在有哪里不适?” 周之莓几乎是一眼就感觉到了Hansen那个眨眼的意味, 她尝试着开口:“这个啊……好像头有点疼。” “好的,还有吗?”Hansen在诱导周之莓继续说下去。 “身体特别酸软,无力,好像心脏也有点不舒服。” “天呐,这简直太糟糕了,看来你还需要做一个全身的体检。”Hansen的笔在随便乱画着什么,“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需要我帮你把闲杂人等赶出病房吗?” 不等周之莓回答,赫维托冷冷开口:“不用,她已经休息了整整22个小时。再睡下去可能会变成一只猪。” 你才是猪! 你全家都是猪! 周之莓咬咬牙瞪着赫维托,对医生说:“我现在觉得头越来越疼了。” 赫维托对于眼前这两个一唱一和的人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Hansen,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Hansen见好就收,朝周之莓做了一个遗憾的表情,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不过在临走前,Hansen重点提醒赫维托:“在伤口彻底愈合前,不要带她做剧烈的运动。你要知道,她的小身板经不起你折腾。” 赫维托微微扬眉,不置可否。 周之莓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很快,病房里就只剩下周之莓和赫维托两个人。 四目相对,周之莓清了清嗓,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她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满足,有麻醉药的一定功劳。这会儿大半夜的神清气爽,有点坐不住了。 赫维托几乎一眼就看出来周之莓的不安分,皱眉:“你要干什么?” 周之莓:“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你动什么?” “我要下床。” “不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你刚才不是说我再睡下去就要成猪了吗?” “我是让你休息,不是让你睡觉。” “知道了,我就起来一下。” “Bonnie。”赫维托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叫她的名字,比以往任何时候听起来都要冰冷,透着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周之莓面色有些不自然:“那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 “我让你出去一下,我现在有点事。” “什么事?” “……因为,因为我现在要上个卫生间!”周之莓面红耳赤,她在床上躺了太久,虽然没吃没喝,但是营养液没有断过,这会儿感觉自己的膀胱都要炸了。 赫维托闻言,原本阴霾的脸色似散开一层雾,眉头轻挑:“你是在我面前害羞吗?” 周之莓中气十足地承认:“对啊!我当然会害羞!” “你害羞什么?”赫维托轻嗤一声,“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哪里没亲过?” “够了,你别说了。” 赫维托偏要唱反调:“你第一次当着我的面脱下全部衣服的时候,看起来非常自信。” 周之莓脸颊一片绯红,嘴上逞强:“当然,因为我身材好到让你直接竖起来。” 赫维托靠近,脸上笑意染上三分:“你这张嘴,现在越来越喜欢跟我唱反调了。” 经此一遭,周之莓发现自己在赫维托的面前的确有点无法无天的架势。仿佛是在爸爸妈妈身边时,仗着他们对自己无底线的包容,所以她肆意妄为。 可是,她竟然忘了赫维托并不会对她无底线地包容下去。他这句话似乎也是在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 周之莓默了默,心情忽然down下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赫维托靠近,似乎要抱她起来。 周之莓挣脱赫维托贴近的手,要自己下床:“不用麻烦,我自己能走。” 她只是伤到肩膀,又不是伤到腿。 可是赫维托却我行我素,根本不听她的话,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朝卫生间走去。 这间高级病房里不仅有卫生间,还有厨房和客厅,一应俱全。 众所周知,M国的医疗费用出奇的高,一般人可住不起医院,更别提住这种高级病房。周之莓之所以要存很多很多的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以后的生病医疗做打算。她可不想委屈自己住那种多人间的病房,晚上连睡觉都睡不好。 到了卫生间,赫维托将周之莓放下。她穿着病号服,裤子是松紧带的款式,轻轻一扯就能脱下。 察觉到赫维托想要脱她裤子的举动时,周之莓紧紧攥着自己的裤头,抗拒着他:“接下去我自己来就行。” “你确定?”这人脸上染上几分痞坏,“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周之莓站在马桶旁,“还有,麻烦你出去。” 赫维托似乎懒得再和她争辩,转身离开。 肩胛上的伤口疼,周之莓只能单手操作,慢悠悠地脱下裤子,再缓缓地坐在马桶上。她不知道自己身上这套衣服是谁换的,反正都已经换了,也没什么好去想的。 所以自然周之莓也不会知道,她身上的衣物全是赫维托亲手换的。不仅如此,他一点点为她擦拭身上凝固的血液,将她脸上化掉的妆全部清洗干净,将她的手脚全部擦拭干净。 进行这个过程时,病房里只有赫维托和周之莓两个人。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身体,她只属于他一个人,包括她的每一根头发丝。 等周之莓慢悠悠地从卫生间出来时,见赫维托正站在卫生间门口。他随即又一把将她抱起,径直朝病床的方向走过去。 离得很近,周之莓感受到赫维托身上清新的气息,看到他脸上略显颓废的胡渣。但还来不及多想,她的肚子就开始咕噜噜地叫唤。 赫维托显然听到她肚子里发出的声音,脚步微微顿下:“饿了?” 周之莓十分没有骨气地点点头:“嗯。” “想吃什么?” “烧烤、炸鸡、麻辣烫、冰淇淋……”光是想想就让人食指大动。 “做梦。” 那你问什么啊喂! 赫维托看了眼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周之莓:“你的伤口还处于恢复期,不适合吃刺激的食物。我会让人为你准备一份沙拉和高蛋白的白肉和红肉。” 周之莓瘪着嘴:“哦。”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得过一次麻腮风,两颊鼓鼓囊囊的,又红又肿。当时爸爸妈妈和家里佣人轮流照顾她,不让她吃这个不让她吃那个,每天就只能吃清淡的小粥小菜,把她给馋疯了。 那会儿只觉得痛苦极了,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一段幸福的时光。 赫维托将周之莓抱回到床上没有多久,就有人送来了食物。 周之莓这会儿也的确很饿了,没什么道理挑三拣四的。当看到那块蛋糕的时候,她那双狐狸眼似乎亮了亮。 赫维托将蛋糕暂时收起:“等吃完饭再吃甜品,但只能吃三分之一。” 周之莓立马心情大好,简直像个三岁的孩童,有吃的哄着就什么都忘了。 她倒也没忘记问问赫维托:“你吃过了吗?” 原本也就是客气客气问一下,没想到赫维托竟然没说话,这就表明,他也没吃。 “要吃一起吃点吗?”周之莓试探性地问。 赫维托垂眸看了眼放在病床小桌板上的食物,勉为其难:“也行。” 周之莓:“……” 你可以拒绝的。 餐具只有一份,赫维托顺势拿起唯一的那支叉子,将沙拉拌了拌,最后挑了一块虾仁喂到周之莓唇边。 周之莓看着赫维托喂过来的食物,眨眨眼,一副“这东西难道没有下毒吗”的表情。 “那个……你先吃吧。” 赫维托一脸霸道:“张嘴。” 周之莓一脸不情愿地张开嘴。 被赫维托投喂的感觉非常怪异,但投喂着投喂着,很快就习惯了。 “我要吃牛肉,沾点黑胡椒汁。” “我不想吃青菜。” “我想吃橙子。” “我要喝水。” 赫维托居然全部一一应允,没有半句刻薄的话。 每样东西吃三分之一周之莓就吃不动了,最后她看着那份蛋糕开始蠢蠢欲动。 赫维托干脆把蛋糕拿过来放在她的面前,再次提醒:“少吃一些。” 周之莓这次不让赫维托投喂,自己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细细品味。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恐惧感,甚至觉得死亡大概也就是那么回事,眼睛一闭什么都没了,但是眼睛一睁开,什么事也都没有。 果然,甜品能让人的心情大好。 “你要尝尝吗?”周之莓扬扬眉问赫维托,据她所知,他从来不吃甜腻的东西。 赫维托没回答吃与不吃,直接靠近她:“喂我。” 周之莓舔了舔勺子,舀了一小勺夹杂奶油的蛋糕递到赫维托面前,提醒:“不过这个勺子是我吃过的,上面有我的口水。” 赫维托轻笑一声:“我不止吃过你的口水,还吃过你下面的水。” 周之莓:“……” 赫维托就着勺子张口吃下,继而缓缓点头:“还行。再来一口。” 周之莓一副护食的样子:“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 赫维托:“现在喜欢了。” 你这个反复无常的臭老外! 最后,这份甜品在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之下被全部吃完,周之莓满足地咂咂舌,意犹未尽,嘴角还沾染着白色的奶油。 吃饱喝足,心情更好,连带看着赫维托都感觉帅气了三分。 周之莓靠在床上看着赫维托收拾东西,欣赏着他带着胡渣的侧脸。她没有想到他留点胡渣也会那么好看,很像时尚杂志上的型男模特,不过他比模特更有型。 说实话,她这会儿挺想动手摸摸他的下巴,想感受一下胡渣是什么触感。 “对了,那个小女孩最后找到她的爸妈了吗?”周之莓提到昨晚的事情。 赫维托点点头,一并用湿纸巾擦拭自己的手指。 在警察的帮助下,那个小女孩很快就找到了她的父母。与此同时,那位击伤周之莓的罪犯也被警察带走。 “你现在还记得以前的事情?”赫维托笑着问。 “什么?”周之莓都快忘了自己之前装失忆的样子,有点尴尬,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哦,我现在全想起来了。” 赫维托:“不一定,还记得你说过‘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讨厌的人了''''这句话吗?” 你倒是记性好,这句话都能记那么久。 周之莓眨眨眼:“怎么可能?我绝对不可能说这种话,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是么?”赫维托拿着纸巾擦拭周之莓的唇角,靠近,“现在吻我。” 周之莓:“?” 这么突然的吗? 赫维托没羞没臊地把那张脸杵在周之莓的面前,说实话让人有些心动。 吻一下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在亲吻他之前,她到底是没有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胡渣。 彼此之间的气息里有甜腻的奶油香,赫维托第一次觉得这个味道好闻。 赫维托抓住周之莓的手,他仿佛看穿她心底的躁动,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抚摸。 刺刺短短的胡渣,在指腹有着异常酥麻的触感,连带着周之莓的心都跟着酥软了一下。 “你怎么没有刮胡子?”周之莓问,“该不会一直都守在我病床前吧?” 赫维托并不否认,并且还要告诉她一件事:“你的身上现在流着我的血。” 周之莓惊讶得瞳孔放大。 有没有人管管这个变态啊!谁要他的血了? 赫维托带着周之莓的手在唇边吻了吻:“Bunny,你现在彻底拥有了我,开心吗?” 周之莓扯了扯嘴角:“开心……”个P。 简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来吻我。” 周之莓看着近在咫尺的赫维托,轻轻撅了一下嘴唇,在他的唇角亲了一下,随即退开。但赫维托显然并不满足于这个蜻蜓点水的吻,他用左手虎口卡住她的下巴,长驱直入地撬开她的唇齿,加深了这个吻。 不同于以往的霸道蛮横,赫维托尤其温柔。彼此唇舌内还有淡淡的奶油香和丝丝甜蜜,这些气息随着这个吻被品出更多的回甘。 周之莓笑着躲了躲,她感觉到赫维托的胡渣有点扎嘴,又有点痒。赫维托干脆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怀里。不止是吻她,还故意用新生的胡渣挠她,逗得她又是笑又是躲。如果不是怕牵扯到伤口,赫维托可能会有更过分的举动…… 不再逗弄,而是专注接吻。 赫维托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和周之莓接吻,自第一次感觉到接吻的美妙之后,他便想占据她的唇齿,这是专属他一个人的甜美滋味。 没人知道,这次枪击事件劫后余生的人是赫维托,他第一次感到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分开时周之莓感觉自己的嘴唇麻麻的。 竟然亲都亲了,她现在提点其他的应该不算过分吧? 周之莓笑得一脸谄媚,有必要提醒赫维托:“宝宝,我的一千万美金呢?答应过要转给我的。” “我是答应过。”赫维托并不否认。 周之莓喜上眉梢,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赫维托:“不过我可没说什么时候给你。可以是现在,也可以是未来的某一天,谁知道呢?” “什么!?” 周之莓瞬间垮脸,简直要当场爆炸了。 她决定现在就要发疯,不再压抑自己,“你无赖!你骗子!你讨厌鬼!我就不应该对你抱有任何期望!我还不如死了算了!”青天老爷在上,最后一句话是假的。 一激动,难免牵扯到伤口,周之莓疼得倒抽一口气。 赫维托随即将周之莓拥入怀中,低沉的声线在她耳边漾开:“Bunny,你乖一点,我什么都会答应你。” 周之莓不听:“你现在就是在给我画大饼!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这个资本家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了!” 她决定了,她要麻利地卷铺盖离开这个不守信用的狗男人! 待在他的身边不仅危险,生命得不到保障,就连事先说好的一千万他都要耍赖。 再留下去她就是傻子。 第24章 Money 脑子里萌生出离开赫维托的念头时, 周之莓的表情也淡了下来。她忽然一脸冷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有过无比亲密关系的人——赫维托。 虽然周之莓隔三差五地总要思考一遍到底什么时候离开赫维托,但这种想法就像是社畜上班打工,虽然每天都念叨着想要辞职想要辞职, 但事实上永远不会真正辞职。 不能否认,在周之莓最困难的这几年时间里, 因为有赫维托的“帮扶”, 她的生活质量开始逐渐恢复如初。 她可以不买各种奢侈品,但不想住在掉墙皮的房子里头,尤其阴雨天时屋子里各种霉菌滋生,弥漫着刺鼻的气味。 她可以不吃人均几千的大餐,但不想看到路边上的takou都要犹豫自己口袋里还有几块钱, 尤其还要面临交房租的时候。 她可以没有高薪的工作, 但不想在做牛做马时还要被人阴阳怪气,尤其还是在生病的时候。 周之莓就是一支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 没有经历过风雨, 也不想经历风雨。 说周之莓爱慕虚荣也好, 道德败坏也好, 她把攻略赫维托这件事当成是一份工作目标,并不觉得有什么羞耻的。假设赫维托就是一份顶级的offer, 有了这份这份offer,就能够解决她目前的困境。 当然, 周之莓自己也有其他打算,毕竟想要攻略赫维托这件事简直等于天方夜谭,成功的概率堪比天上掉馅饼。在此期间, 周之莓一直在努力寻求一份工作。可是她的假身份在M国想要找到一份收入中等的工作也是难如登天,还要担心被人发现身份问题。 坐上赫维托那辆车的雨夜,周之莓也有点懵, 她没有想到这个馅饼真的掉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尽管在此之前,她从私家侦探的口中了解到很多关于赫维托的讯息,包括他经常会出入的工作地点和路径。 可谁知道能不能真的遇见赫维托呢? 也就是在赫维托工作的QC大厦附近,周之莓在被流酒醉的浪汉纠缠,大声呼喊救命的时候,黑色车身的Rolls-Royce停在她的面前。 一身黑色西装的John打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下车,帮周之莓赶走她身边那位流浪汉的同时,邀请她上车避雨…… 虽然在最初一段时间里,周之莓害怕赫维托、恐惧赫维托,见到他时总不免唯唯诺诺,更甚时会浑身发抖。但随着日渐相处,她渐渐找到与赫维托相处的模式,她对他百依百顺,笑脸相迎,适当提供情绪价值,他便能对她大方。 周之莓不太确定赫维托身边是否还有其他异性,这不该是她操心的,也不该是她上心的。她应该关心的是自己本身,专注自己,而不是抱不该有的幻想。 时至今日,周之莓和赫维托之间已经有了相对稳定的关系。 她不再害怕他,不再恐惧他,想摆烂时干脆不理他,甚至故意怼他。 此时此刻,周之莓看着眼前赫维托,只觉得他让人讨厌得牙痒痒。 她和他在一起从来不图他这个人,可如果连钱都图不到,那还有什么继续留下去的必要呢? 察觉到周之莓沉默的注视,赫维托朝她微微扬眉,神色乖戾:“在想什么?” 他那么聪明的资本家,当然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 周之莓狠狠剜了赫维托一眼,继而单方面开启了对他的屏蔽模式。反正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这会儿又是大晚上的,她躺在病床上闭上眼睛不再理会赫维托。 可是她已经睡了整整22个小时,这会儿什么睡意都没有。 听到悉悉索索的动静,周之莓悄悄睁开眼,发现赫维托竟然脱起了衣服。 周之莓皱眉:“你要干什么?” 赫维托闻言动作不停:“你想我干什么?” 周之莓:“我可没想你干什么?只想提醒你,医生说过我现在需要休息,麻烦你离开我的病房,谢谢。” 赫维托一边脱着衣服,一边朝周之莓走近,清晰的八块腹肌在她的面前晃啊晃,差点让她失去理智。 “Bunny,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会亲自照顾你的。”赫维托将身上这件穿了一天一夜的衣服放在一旁,动作显得有些轻柔。这件衣服是周之莓亲手缝制的,全世界只此一件。 周之莓谢绝赫维托的好意:“我没有什么大碍,不需要你的照顾。” “是么?你现在能自己洗澡吗?” 周之莓表情冷淡:“我可以不洗澡,反正我现在哪里也不去。” “恐怕不行,你已经很久没有洗澡了。” “那也不用你管。” “毕竟你是因为我而受伤,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不要。” “那也由不得你。” 周之莓能怎么办呢?她一个“虚弱”的病人,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被迫屈服:“赫维托,你这个无耻狂徒!不准脱我衣服!” “无耻狂徒?”赫维托好似听到什么新鲜的词汇,他剥洋葱似的,将她的病号服扒下来,对着她最柔软的那一处就是一口。 周之莓整个人一颤。 赫维托饶有兴致地用力嘬了好几口,抬眸看着周之莓,似乎是让她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无耻之徒。但这还不算,他完全能够做到一心二用甚至多用,亲吻她的同时扒掉了最后一件。 周之莓气急败坏,下意识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啪”的一声,她一巴掌甩在赫维托的脸上。 两个人皆是一顿,病房里安静得针落有声。 力的作用相互,周之莓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一片火辣,可见她这一巴掌甩得并不轻。反观赫维托,他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染上五个手指印,搭他这张森冷的面庞,显得异常可怖。 “你打我?”赫维托幽幽地看着周之莓,眼底的情绪不明,抓起她打人的这只手。 周之莓的掌心微微颤抖,她不知道这个举动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幸,但还不等她继续思考,就听赫维托笑着说:“不过你那猫挠般的力气太小,可以试着再用力一点。” 周之莓那颗高高悬起的心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般,瞬间从百米的高空坠地,让她猝不及防。 赫维托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继而将她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扬眉问:“现在开心了?” 周之莓的掌心触摸到赫维托下颚的胡渣,下意识想要抽出来,但他不准,在她掌心亲了亲。 “我的小Bunny脾气越来越大了,但是怎么办呢?你这副活力满满的样子,反而让我更加兴奋。”赫维托的嘴角呈明显弧度的上扬,线条硬朗的面庞上露出了野性的笑容,像一匹让人无法掌控的恶狼,勾着唇笑,却让人感觉到恐惧。 周之莓刚才这一巴掌下去,以为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哪知道会让赫维托这样兴奋。 很难说这一刻周之莓是什么心情,但她的心跳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急促,甚至延展到脸颊的皮肤也开始发红,踌躇一会儿,她咬着牙骂他:“变态……” 赫维托嗤了一声,笑着将周之莓抱起,走进浴室。 病房里的浴室甚至比周之莓公寓里的浴室更小,单独一个人还算转得开,但两个人就显得拥挤。 周之莓不知道赫维托此时此刻愉悦的状态是装的,还是等着一会儿更深的报复她,她只得静观其变。 小小的浴室因为热气腾腾的水流,很快有了氤氲的雾气,显出几分旖旎。 赫维托小心且温柔地避开周之莓肩胛上的纱布,将细密的热水浇注在她的身上,接着打上泡沫,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身上缓缓游走。 周之莓呆呆站着,任由赫维托动作,甚至很听话模样,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怎么?甩我一巴掌,倒把你自己打懵了?” 周之莓试探性地询问:“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就你那猫挠的力道?”赫维托抓住周之莓的手,用泡沫仔细在她手上揉搓,垂眸问:“难道把你自己手掌打疼了?” 周之莓不想承认,但她的掌心的确有点疼,可见赫维托也是疼的。 “我大哥以前打我的时候从来不用他的手,他嫌我脏。”赫维托轻巧地诉说,“他用一根直径约十厘米的木棍打我,但他从来不会打我的脸,怕被人看出来我脸上有伤。” 周之莓是第一次听到赫维托说起他童年的遭遇,尽管她早有所了解,但真正听到又是一回事。 很难想象,如果她是赫维托的话,是否能够挨过那个难熬的童年? 赫维托的身上有很多伤疤,这是周之莓很早之前就知晓的。但她从未细想,这些伤疤从最开始的形成,流血、化脓、愈合、结痂,这中间又经历了什么痛苦。 这个世界上很难有什么感同身受,周之莓若不是这一次受伤,也很难有这些联想。 赫维托的手指带着沐浴泡沫在周之莓的身上游走,连带低声诉说:“四肢受伤通常不会伤害到性命,哪怕是腕骨断裂,也只需要三个月的休养。” “赫维托……” “嗯?” 周之莓看向赫维托脸上的五根手指印,忽然有些过意不去。无论如何,打人是不对的。 可让她说出那句对不起,好像又办不到,于是问:“那个,疼不疼啊?” 这似乎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人问赫维托疼不疼。 疼吗?赫维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他出生起,就注定不会被人疼爱,所以这个问题也没有任何意义。 氤氲的水汽,柔和的光线,赫维托对上周之莓那双清凌凌的双眼,她脸上有自责、不安、怜惜。 “疼。”赫维托淡淡道。 这个回答似乎是隔了十几年与幼年的赫维托对话,如今的他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为自己复仇,但他从来没有回忆过小时候受到的创伤。 再去回忆时,那些早已经结痂愈合的伤口似乎被重新划开一道无形的口子,鲜血直流。虽然并没有实质性的痛感,却又让他头皮发麻,只因为周之莓的这一个问题。 周之莓在心里低低叹了一口气。 好吧,怪只怪她这个人心地过于善良,看不得人间疾苦。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想到赫维托现如今这阴晴不定的性格并非一时促成,又难免心生爱怜。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被她打过的地方竟然有明显凸起的指痕。 该说不说,赫维托的皮肤是真的很好,柔软细腻。 周之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被赫维托单臂抱起,让她坐在洗手台上。 赫维托打着泡沫的手指游走到周之莓的大腿上,声线低哑:“分开。” 周之莓别扭地把腿并拢,不让赫维托动:“这里我自己来。” “也行,你自己洗给我看。”赫维托好整以暇地站在周之莓面前,微微扬眉。 周之莓刚刚生起的怜爱之心,在赫维托恶劣的表情下彻底烟消云散。 她!就!不!该!同!情!他! “你出去。”周之莓说。 赫维托歪了歪头:“Bunny,你湿了。” 她当然湿了,谁洗澡的时候身上不会湿的? “知道小Bunny害羞了,但是在我面前似乎没有这个必要。”赫维托强势地分开周之莓,开始仔细清洗。 他熟悉她的身体构造,清洗的也格外仔细,两根手指轻轻拨动,慢慢翻开,打着圈圈地揉着,再用水流冲刷。 这个过程持续了十分钟。 全程,赫维托看着周之莓的双眼,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染上氤氲,眼底似乎有宠溺的笑意,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性感迷人。 而周之莓的脸颊变得越来越红,说不清是因为水流的原因还是什么。 “Bunny,这里好像湿得更厉害了。”赫维托的手指在边缘游走,要进入却不进入的姿势,更令人心猿意马。 周之莓面红耳赤,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别扭什么。彼此之间又不是没有见过,但赫维托帮她洗澡是第一次。可他真的太过分了,故意这样玩弄她。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反应,无法忽视。 赫维托的手指忽然刺入一部分。 周之莓紧张地抓住赫维托的手腕:“不要了。” “想让我舔你么?” “不要。” 坦言,周之莓竟然犹豫了。其实每次赫维托舔她时,即便技术真的一般般,也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赫维托闻言点点头,似乎并不打算强迫。他将她洗干净后再自己简单清洗,继而拿着浴巾将她身上的水珠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 坐在洗手台上的周之莓视线触及赫维托的胸膛,看到他肩胛上的一处伤痕。而她的视线只要往下滑一点,就能看到不容忽视的存在,更别提还时不时碰到她。 她不相信他能忍得住。 赫维托勾着唇看着周之莓:“怎么?我看你一脸失望?” 周之莓否认:“才没有!” 赫维托用手指点点周之莓的嘴唇:“想要就告诉我。” 周之莓的回答是一脸狡黠地抓住赫维托,尽管她一只手根本抓不住他。 赫维托动作一顿,垂眸看向周之莓那只软若无骨的小手。与此同时,周之莓感觉到掌心的异常跳动。 “想要就告诉我。”周之莓挑挑眉,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赫维托。 赫维托倒不掩饰自己的需求,他危险地靠近,将她抵在镜子前。 “我倒是能满足你,但你能保证自己能够熄灭自己挑起来的火?”赫维托说着,用手指轻轻抚摸周之莓的嘴唇,他的指尖抵入她的口腔,追着她的舌头搅了搅。 这行为像是一种危险的警示,逼得周之莓一脸不情不愿地放开他。她可不想用自己的嘴巴。 赫维托猖狂笑着将周之莓从浴室里抱出来,给她穿上干净的衣服,包括贴身的内裤。 周之莓已经认命妥协,反正反抗也没有什么作用,最后反倒是自己气得牙痒痒。既然如此,那就心安理得地让赫维托服侍自己,甚至提一些过分的要求。 一米五的床周之莓一个人睡十分宽敞,但挤入一个赫维托就显得十分局促。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赫维托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这注定不会是个愉快的夜晚。 夜已深,周之莓没有任何睡意,但赫维托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他将她拥入怀中,呼吸渐渐平稳。 “睡不着就玩手机。”赫维托把周之莓的手机递给她,“或许会有让你惊喜的地方。” 谢天谢地,还有手机。 在周之莓受伤睡觉的这段时间,她的手机里有一些工作消息,但不多。最多的是李美娜的关心,问她去哪儿了。 工作方面,贴心的John已经替她向她的上司请假。至于李美娜的关心,估计是以为她又和那个男人厮混去了。 周之莓没来得及回复李美娜的消息,目光注意到一条转账短信。 20个小时以前,有个熟悉的账号给她转账整整1000万美金。 周之莓抱着手机数着自己账户上的八个数字时,真切地感受到心情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般,连带看向赫维托的那双狐狸眼里似乎都冒着闪闪发光的小星星。 “赫维托……”原来他真的履行承诺了,只是他那张嘴太过狡猾。 “嗯?”埋首在她脖颈间的男人懒懒开口,声线性感沙哑,“想让我舔你了?” “想!” 赫维托低低一笑,抱着她的手臂收紧:“别想。” 好吧,就算赫维托这个人很恶劣,但看在钱的份上,她还是能够忍忍的。 这一晚,周之莓罕见的能够看到赫维托的睡容。以往几次,她要么累得倒头就睡,要么她还没醒他就已经离开。 手机上里里外外的内容都刷了一遍,周之莓还是睡不着,于是看向一旁的赫维托。 他侧躺着,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呼吸匀称地喷洒在她的脖颈上,不打呼噜,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安分的动作。 睡着后的赫维托难得看起来平易近人。 他脸颊上的巴掌印因为时间的原因消散了许多,但依旧没有刮胡子,所以胡渣有愈演愈烈的姿态,显得更性感。 周之莓的手指轻轻触碰赫维托挺拔的鼻梁时,他几乎瞬间醒了,但眼睛还是闭着的,暗哑的声线哄她:“乖,放下手机睡觉。” 说着,他轻拍她的后背。 那晚凌晨,在周之莓终于睡着时,她的手机上收到一条没有号码备注的短信—— [宝贝,我是妈咪,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第25章 Pink 周之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她那只昨晚只剩下百分之一电量的手机正在充电,并且显示电量已经满格。 昨晚她找不到充电器充电,也就作罢, 想来后来应该是赫维托给她的手机充的电。既然如此,她可以再忍耐他不止一下, 而是两下。 此时病房里并没有赫维托的身影, 周之莓也不好奇他去了哪里。赫维托是个大忙人,不仅忙着集团的事情,就连总统选举的事情他似乎都要插一脚。 天微亮那会儿周之莓才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自己热得不行。不用说,罪魁祸首就是旁边那个热气腾腾的大男人。 血气方刚的赫维托, 身上似乎真的有一团火, 他将周之莓紧紧拥在怀里,奈何她怎么都抗拒不了, 将她顶着, 挤着, 烧着。 这会儿周之莓捧着手机, 看着李美娜一大早回来的消息。除李美娜外,没有其他人的消息。 [Penn说你要请十天的假, 可把我惊呆了] [你还和那个男人厮混在一起?该不会玩真的吧?] [还有,你昨天为什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啊啊啊!你究竟在干什么呀?] 万圣节前夜那晚的枪击事件闹得沸沸扬扬, 还登上了报纸头条,只不过现场并没有遇难者和受伤者的照片流出,只简单报道了四死一伤。想来, 那一伤指的就是周之莓。 不开玩笑地说,她真真是从鬼门关旁走了一遭。 周之莓应付不了太多的关心,所以并没有告诉李美娜自己中枪的事情, 免得李美娜提着水果和鲜花来探望。她顺着李美娜的话,干脆就承认自己在和男人厮混。 李美娜对周之莓这种行为倒是没有指指点点地进行说教,毕竟年轻嘛,现在不玩什么时候玩? 周之莓跟李美娜打完哈哈之后,见手机上没有什么其他讯息,也就下床准备洗漱。刚要坐起来,不料牵扯到肩胛的伤,疼得她皱眉,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那份不适有所减轻。 这时候的病房里只有周之莓一个人,显得冷冷清清。她缓缓坐好,看了眼缠着纱布的肩胛,想想,如果有赫维托这个讨厌鬼在其实也不错,起码她光想着对付他,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口和疼痛。 也是在这时,一身简约干练的赫维托推门进来,略有些严肃地问周之莓:“你要去哪里?” 周之莓有些莫名:“我哪里都不去啊。” 鉴于自己账户上的那一千万美金,现在周之莓看赫维托哪哪都觉得很顺眼,她一脸谄媚的笑,嗲着声音:“我就是想去洗漱,你要帮我吗?” “坐着,我抱你去。”他的脸色看起来一般。 周之莓眉眼弯弯:“好呀。” 电动牙刷上被挤上牙膏递过来,周之莓自己拿着牙刷放入口中,她看着镜子里一脸精致的赫维托,有些遗憾他把胡子全部剃掉了。他依旧是一身古板的西服套装,看起来商务又沉稳。 其实偶尔见见赫维托不修边幅的样子,倒也是一种乐趣。 接下去的这一天,周之莓与赫维托之间的相处十分和谐,因为赫维托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会待在旁边的小厅认真办公。桌上摆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旁边放着几个手机,电话和会议一个接着一个,John时不时和他讨论着什么。 周之莓偶尔听到他们用其他国家的语言在交谈,似乎是德语。 时不时的,赫维托拿着手机接听电话时从小厅踱步到旁边的房间,就能见到周之莓躺在病床上追着电视剧,看得津津有味。 这是一部中国古装影视剧,集数长达78集之多,算是周之莓的下饭剧,三不五时的总要拿出来看看。她觉得每一次观看都能品味出一些新的东西,有关于担当、读书、独立、女性成长等等方方面面,总会让她收获颇多。 也不知道看到什么精彩的镜头,周之莓笑得前仰后翻,于是又被肩胛上的伤口扯得龇牙咧嘴,接着乖乖躺好不敢乱动。 等赫维托下一次看到周之莓的时候,她正好拿着纸巾在擦拭眼泪,鼻尖红红,显然是因为电视剧情而伤感。 在赫维托的印象中,John向他提过三次这部电视剧的名字,都是周之莓于休息日的时候在家独自观看。 他并不理解为什么她对一部影视剧的剧情已经滚瓜烂熟以后,还可以反复观看数次,并且时而大笑,时而大哭,十分动情。或许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是个专一且长情的人。 看着电视剧,周之莓对手机的兴趣并不大,随意放在一旁。 赫维托认为,一些不必要的消息内容,也没有必要让她知道。 * 周之莓在医院的第三天傍晚便被赫维托强行办理出院。 Hansen医生一脸无语地看着霸道专横的赫维托:“我对你照顾病人的能力有所怀疑,小Bunny的伤口在你的照料下看起来有化脓的趋势。” 赫维托把责任推给Hansen:“那是你的问题,医术精湛。” Hansen:“Ok,那我现在不允许我的病人出院。” 赫维托:“这件事不是你说了算。” Hansen:“明天伤口就要换药了,你非得这样来来回回折腾吗?” 赫维托:“我可以给医护人员支付双倍的酬劳,相信他们很乐意上门为我服务。” Hansen用深恶痛绝的眼神看着赫维托这个为所欲为的资本家,还真怀念这家伙小时候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样子。 那时候的赫维托小小一只,被John送到医院的时候看起来明显营养不良,小家伙蜷缩在病床上一言不发,既不和别人交流,也不吃别人递过来的糖,真让人怜爱。 可现在呢?这家伙长成一个四肢发达的大块头,不仅看起来一拳能把人打飞,那张嘴也实在恶劣,真想拿针把他的嘴巴缝起来。 Hansen懒得和赫维托多说了:“随便你,反正痛又不在我身上,只可怜了我们的小Bunny。” 赫维托闻言难得沉默,垂眸看了眼靠在病床上看好戏的周之莓。 周之莓算是发现了,赫维托和Hansen医生简直是相爱相杀的一对。可爱的Hansen医生总是想要怼赫维托,可恶的赫维托自然也不会让Hansen医生占了便宜。 偶尔John在场的时候就和周之莓一样,站在一旁隔岸观火。 当然,Hansen医生总是拗不过赫维托的强势。 赫维托嫌弃病房里的浴室太小,嫌弃床板太硬,嫌弃隔音不好,嫌弃消毒水的味道难闻,嫌弃医院里的病毒太多……他真的是一个很龟毛的男人。 Hansen医生建议赫维托:“干脆你出资建一个医院好了,正好帮人民大众改善改善医疗环境。” 赫维托扬扬眉:“哦是么?你这么有商业头脑不去做生意可惜了。” Hansen医生那张白皙的脸庞气得红温:“不用了,我可比不上你奸诈狡猾!” 赫维托:“幸好你还有这个自知之明。” 周之莓在旁边捧着肚子大笑。 当然,赫维托也很嫌弃周之莓的那个鹌鹑窝,于是他准备将她带到自己的住处——位于沛新市寸土寸金的中心地带,QC公寓顶层。 周之莓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她并不想和赫维托一起住。 他们并没有在一起生活过,连睡在一起过夜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人与人之间通常是距离产生美,以往办完事赫维托就抽身离开这种行为让周之莓十分愉悦。因为她不用再去费心伺候他,也不用再照顾他的喜怒哀乐。 周之莓在生活上是个大大咧咧的人,现在秉持能活着就行的态度。可显然赫维托并不是这样,他又洁癖又龟毛,又是嫌弃这个,又是嫌弃那个。可以想象,和这种人做室友或者共同生活应该会很麻烦。 “赫维托,你工作那么忙,我这点小伤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周之莓一脸乖巧,“要不然我自己找个看护也行,不能耽误你的工作啊。” 赫维托一脸宠溺地摸摸周之莓的头,似乎有些欣慰:“你可真是善解人意。” “当然!” “既然你那么乖,我更应该对你好一些。” 周之莓:“……” 这是周之莓第一次来到赫维托位于市中心的这套公寓,由两层楼打成复式套间,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奢华程度,都让周之莓目瞪口呆。 能住进这样的豪宅,大概是绝大多数人的梦想,周之莓也不例外。但她总是有各种想法:想在海边有一套房子,没事就在家门口吹吹海风;想在山上有一套房子,推开门就是群山环绕;当然,也想在市中心的地段有一套房子,这样无论做什么都方便。 人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欲望,也可以被称之为梦想。 一进入赫维托的家,周之莓就被落地窗前的城市夜景所吸引。 夜幕刚刚落下,青黄不接的景象,如梦似幻。周之莓蜷缩成一团半跪在落地窗前,视野里几乎是整个沛新市的最繁华的光芒,位于高楼看不清楼底的川流不息,也听不到外界的嘈杂,那些景色像是一幅静止的绝美画作。 不过,还不等周之莓欣赏完毕,赫维托就从后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周之莓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四肢悬空,挥着爪子嗷嗷叫:“你要干什么?” 赫维托低沉的声线从周之莓头顶落下来:“先去洗澡。” 周之莓舍不得眼前的美景:“可以迟点洗吗?” 赫维托:“不行,你身上脏。” 周之莓:“你要是觉得我脏,可以不碰我。” 赫维托:“我的确不想碰你,不过我实在无法容忍我家里有肮脏的东西在移动。”? 谁脏!你说谁脏! 还有,你说谁是东西?她才不是什么东西! 周之莓气鼓鼓:“我都说了我不要来你家,你非要把我带过来。” 赫维托不再和周之莓废话,直接将她抱去了浴室。 的确,比起医院里那间小小的淋浴室,赫维托家里的浴室简直像豪华宫殿,甚至比周之莓那个鹌鹑窝还要大。 看到那个几乎可以游泳的浴缸时,周之莓跃跃欲试,问赫维托:“我能泡澡吗?” 她家里没有浴缸,所以每次想要泡澡就只能蹭赫维托的。有一次她独自一人在赫维托的地方泡澡,泡着泡着就睡着了,幸好浴缸里的水是恒温的,不然她估计要冻死。 此时的浴缸里是蓄满了水的,水面上翻滚着气泡,还有淡蓝色的灯带在闪烁,诱惑着周之莓去泡澡。 赫维托帮周之莓脱着衣服,看向她的肩胛:“不行,容易弄湿纱布。” 周之莓一脸乞求:“那我小心一点呗,只泡到胸口的位置,绝对不会弄湿纱布的。” 赫维托抿着唇,扒拉着周之莓的贴身衣物,轻轻拍她屁股:“不行。” 周之莓抓住赫维托的衣角,用软软的调子撒娇:“赫维托,赫维托。” 赫维托不为所动。 周之莓就把脑袋凑到他的胸前,毛绒的头发在他身上蹭啊蹭的:“宝宝,你最好了。” 赫维托扒光了周之莓身上的衣服,再次将她抱起,声线里透着隐忍:“只能泡十五分钟。” “耶!宝宝,我最爱你了!” 周之莓咧着嘴笑得一脸开心,不由靠近亲了亲赫维托的唇角。 赫维托抱着周之莓的脚步停下,在距离浴缸只有两步的位置,他加深了她刚才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可周之莓一心想要泡澡,一心二用地哼哼唧唧。 赫维托略有些不满地拍她后背:“专心点,舌头不准躲。” 周之莓只得配合着先满足赫维托,她被他抱在身上,单手勾着他的脖颈,几乎让他承受自己所有的重量。 等赫维托追着周之莓的软舌吻够了,才抱着她进入浴缸。 淡蓝色的水面开始剧烈晃动,有水流顺着浴缸壁哗啦啦地流出来。赫维托把周之莓捞过来坐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来水面刚好到她的胸口,不会浸湿肩胛上的纱布。 浴室里自带环绕立体声的音响,随着水流声响起,音乐声也随之扩散开。周之莓听到熟悉的音乐,竟然是她最近经常循环的轻音乐。 没想到赫维托的品位还不错。 周之莓背靠在赫维托的胸膛上,闭上双眼享受着泡澡带来的身心舒适。她尽量忽略抵着自己的物体,可是他太过庞大的存在,想让人忽略都是一件难事。 无可避免的触碰,皮肤与皮肤,湿软与坚硬。 周之莓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开荤了,心痒痒。这种感觉等同于这几天她被赫维托限制着,这个不能多吃,那个也不能多吃。顾忌伤口愈合,她每天只能吃清淡一些的东西,一天两天还行,时间久了或许就会觉得生无可恋。 周之莓现在尤其想要吃香的喝辣的,更想大口吃肉。于是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蹭了蹭他。 这感觉怎么说呢,沾到一点荤腥却吃不到,反而让人口水直流。 只不过周之莓才刚刚蹭到,就被赫维托一把勾着腰往上提了提。浴缸里的水流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带起一片旖旎的涟漪。 “别乱动,小心纱布被浸湿。” 单看赫维托那张脸,禁欲系十足,仿佛不为世间万物所动。可是隐藏在水流之下的,却又是如此明显的存在。 周之莓蹭不到,干脆把手探下去,可还不等她触碰到,再次被赫维托抓住手腕。 他当然知道她想干什么。 “Bunny,不准乱动。”赫维托低哑的声线里透出一些难以察觉的欲念。 周之莓侧过头去看赫维托,在浴室里柔和的光线下,他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也显得有几分温柔。 他垂眸看着她,眼神里有淡淡的戏谑,水底下抓住她手腕的手缓缓往下,与她十指紧扣。 “动一下又怎么了嘛?小气。”周之莓偏要动,这只手被抓住,另外一只手就想探下去。于是不免扯到伤口,疼得倒抽了一口气。 赫维托随即松开握着周之莓的手,去查看她肩胛上的伤。 “疼了?”他皱着眉。 周之莓一脸委屈巴巴:“都怪你。” “还怪我了?”赫维托似有一些无奈,轻轻嗤了一声,不再阻止她。 接下去就由着周之莓为所欲为了。 坦言,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周之莓被赫维托的尺寸所震惊,时常怀疑自己会不会被他给弄坏了。 事实证明,她完全可以容纳他。 有一次对着镜子,赫维托让周之莓清楚地看到她是怎么一点点把他吃进去,完完全全地容纳,让她羞得面红耳赤。后来相处的时间一长,她对这件事就没有一开始表现得害羞了。 为了能够讨赫维托的欢心,周之莓在网上自学了一些手法和招数。她对这方面的事情毫无经验,只能看着赫维托的面部情绪反馈来判断自己的行为是否让他喜欢。 不过到目前为止,她的表现似乎还算不错。 只不过这一次,周之莓不是抱着讨赫维托的欢心,而是让自己开心。 像是一个解压玩具,在她手上随意被拿捏,一会儿用力,一会儿放缓。 周之莓感受到身后的赫维托气息开始不稳,于是更加兴奋。 “Bunny,够了。” 自从上次周之莓在万圣节前夜的兔子造型之后,赫维托似乎就一直称呼她为Bunny,只在语气强硬的时候才叫她Bonnie。偶尔周之莓也分不清他到底喊的是Bunny还是Bonnie,不过这也不重要。 “不够。”周之莓侧头看向赫维托,狡黠的脸上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笑意盈盈。 “不怕擦枪走火?” “不怕呀,我能灭火。” 水流之下,赫维托的掌心覆盖住周之莓的手背,带着她:“就你这个速度,恐怕整个森林被烧光了也灭不了火。” “是吗?那你教我。” “你用得着教?”暗哑低沉的气息在周之莓的耳边,赫维托的舌尖轻舔着周之莓的耳廓,继而吮吸她的耳垂。 这场大火眼看着要被熄灭的时候,周之莓一把将自己的手抽开。赫维托的气息明显更加不稳,胸膛上下起伏着。 周之莓笑意盈盈地看着赫维托,一脸清明:“你刚才说的,十五分钟到了。” 赫维托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尽管他紧绷的样子看起来马上就要炸开了。 他将周之莓从浴缸里抱出来,又给她穿上浴袍,竟然直接忽略了自己的感受。换成以往,她不得被他按在浴缸里好好干上一场。 周之莓不得不佩服赫维托的忍耐力,他居然能够一直隐忍着。 “怎么?你似乎有点失望?”赫维托微微扬眉,用手掐了掐周之莓粉嫩的脸颊,“如果你那么想玩,有另外一把枪给你玩。” “什么枪?” 很快,赫维托交给周之莓的,竟然是一把私人订制的粉红色手枪,真实的枪支。 沉甸甸的一把枪,拿在手上非常有分量感。因为是粉红色的,看起来竟然很可爱,像是一把玩具枪。 赫维托对周之莓说:“以后无论是什么时候,如果察觉有人会伤害到你,你随时可以对准他开枪。” 周之莓想了想,拿着枪缓缓将枪口对准赫维托:“如果是你伤害我呢?我也可以对你开枪吗?” 赫维托朝周之莓走近一步,他穿一身黑色的睡袍,饱满的胸肌将领口撑开,将自己的胸口对准她手上的枪口,不疾不徐: “当然,我们可以拭目以待,Bunny。” 第26章 Human nature 周之莓当然不可能对赫维托开枪, 她现在连持枪资格都没有。 对于枪这种东西,她始终觉得是很危险的武器。作为一个遵法守纪的良好市民,她也不可能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情, 除非是正当防卫。 赫维托走到周之莓身后,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 胸膛贴着她的脊背, 双手搭在她的手上,手把手教她如何上膛。 两个人贴在一起,周之莓的鼻息间全是赫维托的气息。他和她的身上有种同款沐浴液的香味,就连口腔里的漱口水也是同一种,这种感觉有点微妙, 仿佛他们是连体一般。 赫维托察觉周之莓的走神, 提醒她:“Bunny,看着手上的枪。”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 说话间气息轻轻拂过来, 带着温热的痒, 还有磁沉的震动。 周之莓可以确定的是, 赫维托是借着教枪的动作在勾引她。这点小把戏她比谁都要清楚,因为她之前就是这么干的。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 周之莓和赫维托相处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她知道说多容易错多。她借着给他泡咖啡的举动, 身体在他旁边轻轻蹭着,细腻的手臂看似不小心擦过他搭在桌上的手背,香甜的气息在他耳边轻柔地问:“先生, 要加糖吗?” 赫维托的回答是拽过周之莓的手臂,猛地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他那个时候并不会亲吻她的嘴唇,而是发泄什么般咬着她的脖颈, 像只冰冷无情的吸血鬼,用舌尖舔舐她的大动脉。 赫维托并不酗酒,但偶尔也会小酌一杯。有次晚餐时,周之莓借着给他倒酒的举动“不小心”把红酒洒在了他的身上。现在想想,这个举动其实挺作死,可当时的赫维托并没有生气,他将她一把抱起来坐在身上,让她把他皮肤上的酒液舔舐干净,随后他便在餐桌上开始享用她。 所以对于赫维托这拙劣的勾引技巧,周之莓有点想笑,都是她玩剩下的。 微微侧目,周之莓便能看到赫维托黑色睡袍的领口敞开,凸起的喉结、性感的锁骨、饱满的胸肌,每一寸肌理都是上帝完美的杰作。 周之莓对持枪这件事的兴趣并不大,她工作室里的同事其实都没有枪,平时也没有用得上枪的地方。李美娜虽然说有途径可以弄到枪,可她也没有买枪。 这把粉红色的枪很小,符合周之莓小小的手部尺寸,但对赫维托来说就显得有些迷你。 操作起来十分简单,赫维托耐心教了周之莓一遍,她就已经学会。 “要试试么?” “现在?”周之莓直接认怂了,“还是算了吧。” 事实上,枪里面并没有装上子弹,所以对于赫维托之前那句话,周之莓也是不大相信的。她把枪还给赫维托,谢绝他的好意。 赫维托眯了眯眼,以为她不喜欢这把枪。不过根据他的了解,她一向无法抗拒粉红色的物品。 “为什么?”赫维托眼里难得有疑惑。 周之莓双手圈着赫维托的腰,仰着脸看他:“我相信我用不到,毕竟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呀。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就像我保护你那样。” 赫维托垂眸看着周之莓,深蓝色的眼眸里有晦涩不清的情绪,嗓音淡却郑重:“我会。” “嘿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赫维托抬手轻轻托住周之莓的脸颊,看着她这张粉嫩的脸,想到了那句古老的誓言——守护、陪伴、生死相依。 这个念头冒出的一瞬,赫维托感觉到自己的胸腔里有什么在剧烈起伏着。似乎有了一种深深的归属感,不再是随意被家人无视的局外人,而是被什么紧紧包裹着,他们成为一体。所以,他也会被人爱着,被人守护。而这个人现在就在他的面前,她看起来那么弱小,却又有着无限的活力。像是一道金灿灿的曙光,照亮了他暗无天日的生活。 “Bonnie,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对吗?”他的声音有些轻,相较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温柔一些。 周之莓的脸埋在赫维托的胸肌里面,舒服地蹭来蹭去,她可太喜欢把脸埋进去吸一吸、咬一咬,意乱情迷之下一时之间没有注意他的情绪和语气,随口回答:“当然,我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永远?” “嗯嗯,当然。” 还不够,周之莓干脆直接扒开了赫维托的睡袍,用力在他的胸肌上吮着,很快就在上面留下一块红痕。 对此,赫维托并未进行阻止,他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到沙发上坐下。纵容着她坐在他的身上,随便她啃。 光是啃还不够,周之莓上下其手,又是摸胸肌,又是摸腹肌。 谁懂这种感觉啊,别人只能在网上看看男菩萨过过干瘾,而她不仅能够摸得到,还能吃得到。尤其在久未开荤时,她觉得简直要幸福死了。 此时的周之莓也只穿一件睡袍,里面是一条吊带裙,坐在赫维托身上时,裙摆不经意撩起到了大腿。 赫维托的手也不见得有多么安分,手指在她的大腿来回抚摸,掌心包裹着她的臀部揉捏。 周之莓长得虽然瘦,但是该有料的地方还算是有料。屁股上的肉多得不夸张,符合赫维托的审美。 很快,有冰凉的物体贴到周之莓的大腿上,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是那把粉红色的枪。 这把粉枪虽然长得很可爱,可毕竟是金属制造,有清晰的凉意,也十分坚硬。 赫维托拿着这把并没有装上子弹的粉枪,枪口在周之莓的皮肤上缓缓移动,所到之处仿佛带来一片凉意,让她整个人轻颤。 “不是刚刚才洗完澡,怎么又弄湿了?”赫维托勾着唇,眯起眼眸,拿着手枪轻拍周之莓的屁股。 周之莓显然不怕这把枪,故意在赫维托身上扭动着,哼哼唧唧地在他耳边低低喘息。 她好像玩他的胸肌就能把自己给玩兴奋了。 赫维托哑着声问周之莓:“想要这把枪吗?” 周之莓摇头:“不要,要另外一把。” “这可由不得你。” 当这把粉红色的枪被缓缓推入的时候,周之莓颤抖着用力咬着赫维托的肩胛。与她伤口类似的位置,赫维托的肩胛上也有一处伤疤,看样子似乎也是枪伤。周之莓从未问过赫维托这个伤是怎么来的,他也懒得提起。 赫维托抱着周之莓,幽深的眼眸紧盯着她,看着她面部神情的变化,手上的动作在加快,眸色随之变得更加幽暗危险。 “Bunny,看来你很喜欢这把粉枪。”赫维托将枪抽出来,看着上面湿淋淋的痕迹笑了笑,“又得重新洗个澡了。” 周之莓有些失神地靠在赫维托的身上,又羞又恼地咬他的肩。 赫维托将周之莓抱起朝浴室的方向走:“知道吗?如果不是念着你有伤的份上,不管是上面这张嘴,还是下面这张嘴,现在都已经被塞满了。” 周之莓立马松口,不敢继续造次了。 与狼共处一室,反倒是那匹饿狼克制着不吃肉。 不得不说,赫维托有这个忍耐力,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 第二天早晨,周之莓在被换药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自己肩胛上的伤口,说实话,心都在滴血。 之前无论是手术还是牵扯到伤口疼痛,她都一副无关紧要的感觉。这一次清楚地看到缝合的伤口,黑色的缝合线像是皮肤里生长出的荆棘,乍眼一看还有点血肉模糊的样子,真丑。 周之莓可爱美了,隔三差五的就要去一趟美容院,做脸做spa,把皮肤养得又白又软又嫩。毕竟是个年轻小姑娘嘛,爱美很正常。可现在留下这么一个疤,第一感觉是有些无法接受。 周之莓有点emo,换药的时候没哭没闹,换完药的时候独自一个人抱着腿坐在落地窗前发呆。 白天的沛新市和夜晚是截然不同的两副模样,今天天气一般,外头灰蒙蒙的一片,仿佛周之莓此刻的心情,闷闷的。 说不上太糟糕,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赫维托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周之莓就是这副蔫蔫的模样——双手抱着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长发垂落下来。 室内恒温,周之莓穿一条裙子,露出一双白皙的腿,脚上穿着粉红色的针织堆堆袜。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周之莓没有理会。一直到赫维托将她抱起来,她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 赫维托只是抱着周之莓挪了地方,让她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而不是冰冷的瓷砖上。 察觉到周之莓的情绪低落,赫维托难得有耐心询问她:“怎么了?” 周之莓倒也没有扭扭捏捏的隐瞒,直接说:“我不想要身上的伤疤。” 赫维托对此似乎也感到无能为力,毕竟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能够做到完全除去伤疤的技术。他身上也有很多疤痕,但从未想过去除。倒不是为了留存证明什么,而是他不在意。 哄人显然不是赫维托擅长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她身上的疤是从何而来,也亲眼看着子弹从她的皮肤里取出来。 周之莓看起来很难过,她把脸埋进□□,从赫维托的角度看她,小小一只蜷缩成一团,孱弱极了。 只不过,这个问题还不待解决,周之莓身子僵了僵,感觉体内似有一股暖流涌出。她连忙起身,径直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赫维托不明所以,皱着眉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周之莓来月经了,并且来得十分不是时候,比以往提前了一周。 她坐在马桶上看着自己那条被染红的白色内裤,又抬头看一眼不请自来的赫维托。他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连她上卫生间都要跟着。 这一刻,难得赫维托也有一丝尴尬模样,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高大的身影斜靠在卫生间的门口,扬眉问她:“需要帮忙?” “需要!”周之莓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帮我买卫生棉,还有,我需要一条干净的内裤。” 赫维托这里没有卫生棉条,也没有卫生巾。 不过这点小事交给下属很快就能办妥。 周之莓跟着补充了一句:“赫维托,必须是你帮我买卫生棉。” “我?” 周之莓咬咬唇,一脸无害又害羞的样子:“这种较为私密的东西,当然是要最亲近的人帮我买呀,我不好意思让别人帮忙。” 最亲近的人。 赫维托漫不经心点点头,双手抱臂的姿态慵懒,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是愉悦的。居家的原因,他今天倒是没有穿西装,简单的休闲装束,看着也没有西装那样严肃古板。 他嘴角似乎有隐隐上扬的弧度,问周之莓:“什么型号?尺寸?” 周之莓倒是没有料到赫维托真的愿意去帮她买卫生棉,这场景光是想想都觉得很割裂。 她一连报出一串自己习惯用的牌子、型号,赫维托的大脑就是最好的记事本,只提一遍他便能记得清清楚楚。 卫生棉条这种东西任何便利店都能购买得到,QC大厦旁边隔一条街就有一个大型的商超,里面所有东西应有尽有。周之莓隔三差五的就爱去逛商超,有用没用的买一堆。 周之莓等了一会儿,赫维托很快提着装着女性用品的袋子回来。她看他的神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仿佛刚参加完某个会议般,十分淡然。 周之莓扒拉着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检查,竟然一样不落。 她脑海里不由浮现赫维托拿着这一堆东西去结账的模样,很不可思议。 这个可是赫维托啊!这个万恶的资本家,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上位者,却愿意帮她购买卫生用品。 越是这样,赫维托给周之莓的感觉却更加鲜活。他好像不再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了,甚至变得有点……接地气。 周之莓看着赫维托平淡的神色,问他:“你一个大男人去买这些东西,会觉得尴尬吗?” “尴尬?难道你觉得女性用品会让人很羞耻?”赫维托似乎不太认同。 “当然不是,只不过男人去买难免会别扭啊。” “既然是摆在货架上的东西,谁都可以购买。” “店员不会觉得你是变态吗?” 赫维托轻轻嗤了一声:“收起你那点自以为是的自尊心,这个世界并没有人拿你当一回事。” 这话倒是很符合赫维托的性格。 也是,要论厚脸皮,谁比得过赫维托啊。大概率他进入便利店的时候也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居高临下,那双锋利的眼眸漫不经心地看着收银员扫码,像是在审视工作进度。仿佛他购买的并不是什么卫生用品,而是价值连城的奢侈品。 “不过,能麻烦你出去一下吗?”周之莓可没有当着别人的面塞卫生棉条的习惯。 赫维托不为所动,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需要帮忙了?” “不需要了!” 他脸皮厚,不代表她不会尴尬。 不过很快周之莓又有其他的需求,她忙活完看向自己那条被经血染红的内裤,朝赫维托眨巴眨巴双眼:“你能帮忙清洗吗?” 不料赫维托却一脸肆意的笑意,勾着唇:“好啊。” 周之莓皱了皱眉,有种恶作剧不成反倒被对方戏耍的感觉。 赫维托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那条内裤,小小的布料在他手上,仿佛拿着的不是她弄脏的内裤,而是什么情趣用品。 周之莓一张脸红透了。明明是想让他难堪的,没想到他却像是见了血的吸血鬼,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起来痞坏极了。 赫维托这个厚颜无耻的大变态! “算了,不用……”周之莓妥协,可赫维托显然不允许她这么做。 赫维托单臂勾着周之莓的腰,将她抱起坐在洗手台上。 在赫维托看来,既然他是她最亲近的人,那么做任何事情都是理所当然。 她是属于他的,她的一切都归属于他。 刺目的红色,让赫维托想起了周之莓那日因为中弹而渗出的鲜血。他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在他擦拭她皮肤上的血液时,白色的毛巾被染红,毛巾放入水中,那盆清澈的水很快变成了粉红色。 周之莓后来也不再扭扭捏捏,甚至趾高气扬地指示赫维托:“洗干净点哦。” 与此同时,周之莓落在客厅的那只手机上有两通来自中国的未接来电。 不过等周之莓再找到自己的手机时,上面的未接来电早已经被彻底删除。 第27章 Starts * 赫维托在这段时间学会了和周之莓一起同床共枕。 坦言, 周之莓的睡相并不算好,她爱踢被子,容易说梦话, 喜欢把整张床据为己有,有可能上一秒脑袋还在枕头上, 下一秒整个人就翻到了床尾, 简直像是在床上表演杂技。 这张床因为周之莓的存在,空间被挤压,但并不妨碍它依旧是那么的柔软、舒适。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因为周之莓的到来,赫维托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餍足感。 他喜欢看她毫无防备的姿态, 因为床足够大, 也可以包容她乱七八糟的睡姿。很多时候,他只需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让她柔软的身体贴在他的胸膛, 整个人蜷缩在他的身上。如此一来, 她可以乖乖躺在他的怀里。 每当赫维托醒来时, 总能清楚地感受到身边存在的温热鼻息,仿佛一阵暖暖的风轻轻吹拂进他的心脏, 让他的心脏酥麻。周之莓似乎把他当成了床上的玩具熊,像一只无脊椎动物般将手脚缠在他的身上。她喜欢把脚放在他的腰上, 呼吸对准他的脖颈,半梦半醒之间,爱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赫维托在思考,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柔软的物体?以至于让他像陷在软绵的云朵里一般,舍不得起床。 在此之前,赫维托从未赖过床。从小到大, 他的睡眠质量始终一般,外界有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惊醒。不仅如此,他似乎比绝大多数的人要少觉。 第一次与周之莓同床共枕时,赫维托几乎一整夜没有合眼。那次她生病发烧,看起来是如此的娇弱,似乎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脆弱得不堪一击。 虽然赫维托那晚并没有睡着,却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他十分满意地看着她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样子,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紧紧抓住不放。 很多事情都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就像她需要适应他的尺寸,一点点将他吞下,然后才能感受到被全部填满的满足感。 赫维托在中国出差的某个夜晚,竟然萌生出一种念头——如果她躺在他的身边或许是个不错的夜晚。 如今,躺在怀里的小猫显然不会起床。她肩胛上的伤还未痊愈,加上来月经的原因,需要多多睡觉来补充体能。 她不起床,反倒紧紧抱着他的腰,软声喃喃:“你那么早就要起床啦?” 早么? 沛新市的冬季已经到来,日出时间是早上六点。通常情况下,赫维托都会在日出之时准时起床。他的工作生活被安排得十分井井有条,晨起锻炼一个小时的同时了解各国新闻,再洗漱、吃早餐,处理邮件。八点左右,他会来到公司。周一到周五,他每天会去到QC集团下面不同的子公司,几乎每一天都会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最近一段时间,赫维托总是在七点才会将周之莓的手臂从自己的腰上挪开。 他允许自己和她再一起睡上一个小时。 周之莓无法共情赫维托的价值观。如果换成是她,既然已经财富自由,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加自由?想睡就睡,想玩就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是很好嘛? 不过她虽然不能共情,却不会对赫维托的行为指指点点,顶多就是像小猫似的赖着床,也赖着他。 迟一点起床总不会有什么吧? 周之莓喜欢抱着赫维托睡觉,他身上不仅暖和,而且肌肉弹润。躺在他的身边睡觉让她非常有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是真真实实的存在,因他在旁,她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不法分子入室抢劫。并且他身上阳气很足,仿佛什么恶鬼邪神都不敢靠近。 赫维托有很多工作要忙,鉴于要“照顾”周之莓,他将办公地点换到了家中的书房,只要从书房起身往外走两步,便能看到坐在客厅里的周之莓。 当然,书房内的显示屏上也能看到周之莓的一举一动。 她一会儿坐着,一会儿躺着,一会儿站着。坐着时一只脚翘在沙发扶手上,半个身子斜靠在沙发上;躺着时上半身在地板上,双脚又翘在沙发上;站着时一边伸懒腰,一边又做开始做起了不知名的体操。 简直像一个有多动症的小孩。 那部78集的电视连续剧周之莓一集不落地全部看完,她开始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免得太过无聊。 Penn布置的设计任务还有很多没有完成,周之莓找到纸和笔,趴在地上翘着双腿,开始构思。 她很享受住在顶楼豪宅里的感觉,空间足够大,环境足够好,吃得饱,睡得好,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但在这种情况下,通常就没有什么创作灵感。 创作是一瞬间的灵光一闪,也需要一些与生俱来的天分。 周之莓不确定自己在服装设计上是否有天分,不过年轻气盛的她一直有一种迷之自信,觉得自己的设计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 当初周之莓投送简历到ERE的时候,也就是附上了几十份自己的设计手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但她能幸运地成为Penn的助手,难道不是一种天赋的体现吗? 可当周之莓真正进入工作室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比她有天赋的人一大把,比她有能力的人一大把,比她勤奋上进的人也是一大把。 而她呢?隔三差五的就要被Penn一通教训,简直让她怀疑人生。 最近这两天周之莓的心情还是一般,这中间可能还夹杂一小部分来月经的原因。她虽然很少痛经,但据说经期会造成女人情绪的波动。 或许是这种情绪上的波动,给了周之莓一定的灵感,她有十分充足的表达欲,拿着铅笔“唰唰唰”一连画了十张图纸。 风格十分阴暗系的设计稿,融入了哥特风格的元素,采用大量的黑色元素,显得冰冷、黑暗、阴郁。周之莓画得十分投入,神情专注。她也不会注意到,家里的摄像头几乎遍布了每个角落。 哥特风格的来源要追溯到公元前的三到五世纪,和文艺复兴分不开。周之莓发现,很多风格的沿袭,是与当时的历史事件不可分割的。这样或许说明,在她格外平静的时候,并无法创作出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 周之莓的内心始终不安,这种不安充分体现在她的设计稿上:阴森、诡异、恐怖。 在创作上,周之莓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但在生活上,周之莓不想再患得患失。 如果这段时间不是因为和赫维托“形影不离”,周之莓其实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处理。 那位私家侦探“陈”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周之莓了,她其实挺想问问“陈”有关爸爸的事情。 三年前,爸爸周策突然入狱,国内媒体的报道只有只言片语:“周策非法挪用公司资金一亿,并被指控强奸、故意杀人,判处有期徒刑25年。” 很奇怪的是,这些本该被大肆扩散的消息很快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了下去。 有关这位国内著名企业家的传奇一生,很少有人再去提及。 周策入狱的那年正好五十九周岁。 那段时间,在国外游学的周之莓一直想着回国庆祝爸爸的六十岁大寿。她那时候的确十分天真,仍然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对家中的变故毫无察觉,每天过着奢靡的生活。 周之莓怎么都没有料到,有一天她会等到爸爸要入狱的消息。 一直到爸爸真正被指控这些罪名并判处有期徒刑时,她还是觉得这一切太魔幻了。 现在回过头来看,当时的周之莓可以说万念俱灰,从一开始的焦急、慌乱、六神无主到哭到整个人身体浮肿之外,她根本做不了什么。短短的十天,她的体重掉了十五斤,变得瘦骨如柴。 大概一个月后,周之莓仿佛重新换了一层皮。她收拾好自己,出门晒太阳,找一份工作,认识一些朋友。 因为周之莓清楚有关爸爸的事情当中必定有隐情,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的爸爸不可能非法挪用资金,也不可能强奸别人,甚至是故意杀人。所以她一定要有足够的财力和能力,才可以回国帮爸爸翻案。 这几年,“陈”总会时不时地向周之莓传递有关周策在狱中的情况,并且在收到她的转账之后进行相关打点,这样能让周策在狱中得到一些照拂。 周之莓每次在得知爸爸在狱中一切安好,那颗悬着的心也能稍稍放下来。 现如今,周之莓对于名利追逐的欲望变得很低,她只想为爸爸做点什么。 从小到大,周之莓在物质生活上从来没有缺过。现在的她也能坦然接受赫维托口中的那个鹌鹑窝,并且自洽。 未来,她和家人哪怕是在偏远的乡下生活,只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远离商界的尔虞我诈,也不与谁攀亲道故。 只要是和家人在一起,周之莓那漂浮的颗心便能再次感到踏实。 赫维托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趴在地上的周之莓已经睡着了。她像一只无骨的小猫,长发随意地扎了个丸子头,四肢蜷缩,手上还握着一只铅笔,安静地躺在白色的羊毛毯上。 只在离得这样近时,赫维托才能看清楚周之莓长长的睫毛上的雾气。 她似乎哭过,眼角还有一些泪痕。 虽然周之莓的月经期已经接近末尾,但赫维托觉得她或许不应该受凉。可她显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依旧光着脚,穿着单薄。 只不过赫维托的动作再轻,在抱起周之莓的一瞬间,她还是醒了。 “赫维托,你忙完啦?”周之莓半眯着眼,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含糊不清地说:“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赫维托扬眉:“哦?是什么?” 周之莓闭着眼,但是眉眼弯弯:“等我睡醒了再跟你说。” “好。” 赫维托将周之莓抱到床上,为她盖上被子后在床畔坐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似乎很喜欢看着她睡着的模样,小小一只蜷缩在被子里,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看起来无害又惹人怜爱。 最近一段时间赫维托几乎全部在家办公,即便相邻一条街就能到达QC办公大楼,但他还是更喜欢待在家里。 答案不言而喻,因为家里有周之莓。 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每当赫维托和周之莓在一起时,时常能感觉到内心发胀酥软,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开始生根发芽。 对此,赫维托并不算十分理解。但他将这种感受深深记在心里,如同年幼时学习一门新功课、新知识、新乐器。 面对难以解决的疑难杂题,赫维托罕见地拿起笔记本,将这些问题一一记录。 赫维托笃定,他总会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不受其困扰。亦如现在,他并不理解“爱”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仿佛一个沉在泥沙地下的河蚌,内心突然闯入一颗细碎的石子,为了自我保护,他开始分泌珍珠质将石头包裹起来。 他会困惑,也会痛苦,但同样等待着未知的结果。 等赫维托从卧室出来时,早已等候多时的John告诉他:“Wilcox先生还有五分钟到。” 赫维托点点头:“给他准备一壶好茶。” “好的。” 在此之前,John准备告诉赫维托,有关于那串被悄无声息删除掉的手机号码的详细信息。 但赫维托抬手阻止了John,他说他并不是很在乎这个结果。 因为无论结果是什么,她也只能留在他的身边。 * 周之莓这个午觉睡得十分满足,不多不少,一个小时。她知道是赫维托把她抱进了房间,让她睡在柔软的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在被赫维托抱起的某个瞬间,有一些熟悉的记忆在周之莓脑海里重叠。记忆中,在她很小的时候,总是喜欢赖在爸爸妈妈的床上不愿意起来。每次等她睡着了,爸爸会将她抱到她的房间。这个过程当中周之莓总是会苏醒,但她喜欢被爸爸公主抱起的幸福感,于是闭着眼继续假寐。 上午周之莓一口气画了不少设计图,其中有一些是以赫维托为灵感,给他设计的服装。风格依旧是黑暗,阴郁的,但这种风格似乎很适合赫维托。 周之莓光是想想,就觉得非常兴奋。她小时候很喜欢给芭比娃娃打扮,或许这种喜好延续到了现在,她现在非常想把赫维托打扮成不同的样子。 为此,她十分乐意亲手给他制作衣服,搭配配饰。前提是,赫维托能像芭比一样在她手里一动不动就好了。 设计图纸被周之莓妥帖放在文件夹里。 她很快找过来,拿着设计稿纸,光着脚跑去赫维托的书房。 “赫维托……” 推开书房门的一瞬间,周之莓才知道赫维托的书房里有客人。 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亚洲男人,有一张英俊帅气的面容,气质不凡。他坐在书房的茶桌前,一身笔挺的西装,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一只青花瓷杯具。 听到动静,叶开畅微微侧目,清楚看到周之莓的模样。 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叶开畅早就听闻赫维托身边有人了,并且这个女人在他的身边待了三年。 据说,也是这个女人帮赫维托挡下了那颗子弹。 赫维托微微蹙眉,看着周之莓单薄的穿着,问她:“怎么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周之莓敏感地察觉到赫维托的不开心,大概是被她打扰。于是她准备退出书房。 正当周之莓准备退出书房时,却听赫维托说:“Bunny,过来。” 坐在赫维托对面的叶开畅低头淡淡抿了一口白茶,嘴角不经意勾起一抹弧度。一尘不染的眼镜片下,那双眼睛里透着浓浓的精明感。 周之莓有点窘,当着外人的面感觉脚趾扣地。 她真没想到赫维托这里来了客人,自己这会儿不仅光着脚,还衣衫不整。 闯入赫维托书房这件事周之莓不止一次干过。通常情况下,她都是平整的衣服进去,衣衫不整地被抱出来。 鉴于这段时间周之莓受着伤,赫维托对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但不代表他不会动她。他依旧会把她抱在自己身上,双手埋进她的衣服里面,用手掌揉捏着,用手指轻轻摩擦着那颗。 等到那颗粉红色变成了一颗树莓,他便毫不犹豫地进行采摘,一口咬上去。 眼下,几乎是周之莓刚走到赫维托身边,便被他一把拉到了怀中。不仅如此,赫维托竟然当着客人的面数落她的不是:“我早上似乎对你说过,小心着凉。” 周之莓觉得自己这会儿像是小时候被爸爸数落不好好穿衣服,低低应了一声:“哦。” “找我什么事?”赫维托问。 周之莓想从赫维托身上下来,于是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男人。对方依旧低头品茶,仿佛看不到他们略显亲昵的举动。 “没什么重要的事,等你忙完了再说。” 赫维托却说:“现在不忙。” 这时,坐在对面的男人似乎终于看不下去,低沉的声线里带着淡淡的戏谑:“赫维托,不介绍介绍?” 赫维托这才不紧不慢地对周之莓说:“这位是我的好朋友,Wilcox,他是个中国人。” 中国人!? 周之莓再次深深看向对面的男人。 近距离看,男人的面容精致得像是一个混血。从他的气质和举止看来,也非池中物。更别提能与赫维托成为朋友,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身份。 听到赫维托的介绍,男人这才缓缓抬头,用同样黑色的眼眸对上周之莓的眼。只不过他那双眼看着太过精明,仿佛能够一眼将人看穿。绝对没有轻浮的探索,他甚至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即挪开了目光。 叶开畅朝周之莓淡淡勾唇,用英文说:“你好,我是Wilcox。” 周之莓礼貌回答:“你好,我是Bonnie。” “Bunny?”叶开畅看着赫维托,散漫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嘲意。 赫维托拍拍周之莓的屁股,让她自己去玩:“去穿上外套。” “哦。” 等周之莓的身影离去后,叶开畅面对赫维托时脸上戏谑的笑意更浓。 “现在看来,Zak的话是真的,我们的赫维托还真谈恋爱了。” 赫维托并不在意叶开畅脸上的笑意,转而关心起他的妻子:“怎么没带她一起来?根据中国人的传统习俗,我这个当哥哥的要给弟妹一些见面礼。” 叶开畅说:“免了,我怕你吓到她。” 赫维托:“是么?难道我是老虎。” 叶开畅:“不,老虎可比你正常。” 几年前,叶开畅与靳于砷在M国创业,得到了赫维托的投资。 对于生意上的事情,叶开畅和靳于砷大多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毕竟他们的老巢在中国,无论在这里做什么生意,还得回家继承家族产业。 却不想,他们的生意不仅能够做得风生水起,也和赫维托的交情渐深。 赫维托对叶开畅与靳于砷转战中国市场持否定的意见,不认为是一个好的选择,毕竟在中国有各种各样的限制。 但靳于砷表示无所谓。 靳于砷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被捧在手掌心的小少爷并不在意一时的得失。他说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更重要的人去追。 见赫维托难得皱起眉,靳于砷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脸吊儿郎当的笑意问:“兄弟,你懂爱情吗?” 赫维托不懂,也不需要。 在他看来,这也是一个很可笑的词汇。 靳于砷歪了歪脑袋:“那可真遗憾,或许你该试试。” 赫维托问:“理由?” 靳于砷默了默,那张肆意的脸沉下来:“当你觉得一切万念俱灰的时候,想到她,心里会有前所未有的温暖。” 是么? …… 一直到那个混乱的雨夜,阴冷且黑暗。 赫维托对家族产业的围剿计划开始展开,势必会是一场生死搏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赫维托坐在车上,当第十二次在QC大厦附近看到那张熟悉的东方面孔后,他对John说:“看到那个被流浪汉纠缠的女人了吗?” John缓缓踩下刹车,静待吩咐。 赫维托脱下了身上的西装,慢条斯理地解开黑色衬衫领口的纽扣,一并将袖子往上卷,仿佛是野兽在准备捕猎前舔舐自己的利爪。 继而,John听到赫维托低沉的声线:“现在,把她带到我车上。” 最精明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场。 第28章 Home * 休假一周之后, 周之莓到底还是去上班了。她肩胛上的伤口愈合得比预期要快很多,只要不野蛮粗鲁对待,基本上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要知道, 她上班的ERE工作室就与QC大厦相邻一条街,只要她愿意, 乘坐电梯从公寓顶楼下去, 再步行至工作室,全程大概要不了五分钟。 虽然周之莓一直很想过躺平摆烂的生活,可赫维托实在管得太多。 “Bunny,穿上外套。” “Bunny,暂时不准吃海鲜。” “Bunny, 吃饭的时候不可以一直对着手机。” “Bunny, 你的手不要乱摸。” “Bunny,过来坐在我旁边。” “Bunny……” 与其被赫维托这样管束着, 倒还不如去上班来得自由呢。 起码在上班的时候, 周之莓可以趁机摸鱼不说, 还能在中午的时候给自己点上一份心心念念的奶茶。 最近一段时间, 因为顾及伤口愈合的原因,赫维托对她的食物严苛把控, 这个不许吃,那个也不许吃。 赫维托当然不允许周之莓喝奶茶, 高糖分的东西本身就对身体不健康。 周之莓不禁与赫维托展开一番理论:“请问偶尔吃一点不健康的食品又怎么了呢?难道你从来没有吃过这些垃圾食品吗?” 她坐在他的腿上,双眼盯着他的胸肌,双手跃跃欲试。 赫维托一脸平静:“从来没有。” 周之莓觉得很遗憾:“那你的人生未免也太无趣了吧!” 赫维托提醒周之莓不要乱啃。 周之莓的脸埋在赫维托的胸肌上不愿意起来:“你都不让我喝奶茶了, 我啃你一口还不行吗?难道你是垃圾食品吗?” 赫维托闻言用虎口卡住周之莓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用力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笑着说:“小馋猫。” 周之莓顺势缠咬住赫维托的双唇,加深了这个吻。 赫维托却并不如她所愿,浅尝即止之后按着她的脑门将她推开一些,哑着声说:“你还在经期。” “今天是第六天了。”周之莓坐在赫维托的身上扭来扭去。 “不行。” 周之莓的经期一般是六天,前几天量多,最后两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到底还是在经期。 因此赫维托无情地拒绝了她。 这段时间周之莓的确是忍得有够辛苦,受伤加经期的原因,让她的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以往她也没有这种感觉,但现在天天与赫维托朝夕相处,就好比有块香喷喷的特级牛肉总是在自己的面前晃动,看得见摸得着却吃不着,换谁谁能忍得住。 既然吃不到肉,喝点奶茶总不过分吧。 适当的糖分能让人心情好,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不过M国人对糖分的摄入量实在过于夸张,仿佛不是在吃甜品,而是在吃糖精。 中国几大奶茶品牌在沛新市开设分店之后,周之莓隔三差五的就会买一杯犒劳自己,她只点三分糖。 还记得几年前第一家中国奶茶品牌店入驻沛新市时,造成了空前绝后的反响,前来买奶茶的队伍排到了两个街区以外。 现在奶茶品牌多了,大家也见怪不怪。 当周之莓打开外卖袋,准备将吸管插入奶茶杯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赫维托。 周之莓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上的奶茶,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爬上心头,甚至有点毛骨悚然。 不偏不倚,他正好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仿佛能够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诡异的感觉仿佛是学生时代趁着自习课在班级里大声说话,没想到一转头,班主任正双手抱臂一脸严肃地盯着你。 赫维托的声线平静传来:“Bunny,你点奶茶了?” 周之莓惊悚得头皮发麻:“你怎么知道我点了奶茶!?” “所以你真的点了?” 周之莓很快猜测这是赫维托的激将法,立即撒谎:“当然没有!” 赫维托的声线里开始透出凉意:“Bonnie,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不要对我说谎。” 沉默了三秒,周之莓不开心地承认:“我就喝!我就喝!我不仅要喝奶茶,我今天晚上还要去唐人街吃火锅!你有意见吗?” “有意见。”赫维托声线里的凉意更浓,“不准去唐人街。” 周之莓正要挂掉赫维托的电话时,听到他说:“晚上回家吃火锅,我会让John备好食材。” 周之莓瞬间就开心了:“真的?” “嗯。” “可是我想自己去买食材。” “你要是不觉得麻烦,我没有意见。” “那我能麻烦你一件事吗?”周之莓声线里透出狡黠。 “什么?” “你能陪我一起去购买食材吗?”周之莓的心情就像沛新市的天气一般反复无常,下一秒软声软语地对赫维托说:“我知道宝宝最好了,我最爱你了!你一定会陪我去的对不对。” 赫维托妥协:“下班后John会来接你。” “好呀!”周之莓对着手机亲了一口,“宝宝,工作不要太累哦。” 那头顿了顿,沉着声提醒周之莓:“小心伤口。” “嗯嗯!” 几乎是周之莓刚挂断电话,转头就直面迎上了李美娜。 李美娜手里拿着一杯冰美式,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周之莓:“瞧瞧我听到了什么?你和那位吸血鬼先生现在可真是甜蜜啊!” 光听周之莓打电话时的语气,就会以为她正在热恋中。 真真假假,周之莓也懒得去区分,她没有刻意对李美娜否认这段关系。 “上次还没看清那位吸血鬼先生的样子,什么时候正式介绍介绍?”李美娜说。 “他很忙,有空再介绍。”周之莓不知道李美娜被告知那个吸血鬼先生是赫维托会是什么反应。 最近沛新市的气温骤降,出门得要穿上厚厚的外套御寒。 周之莓手捧温热的奶茶坐在工作室里摸鱼,正经事没做,倒是默默做了一条黑色的皮质项圈。 这条项圈是前几日周之莓为赫维托设计的服装配饰之一,制作起来十分简单,只需要皮料、金属皮带扣等材料,再进行手工钻孔。 周之莓大约花了一个小时,将这条项圈制作完成,最后在上面挂了一个铃铛。 倒数三天,就是赫维托的生日。 周之莓记得没错,赫维托的生日在11月11日。是个很好记的时间。在中国,这个时间以前被称为光棍节,后来变成了购物节。 商家总会借着各种由头来刺激消费者消费,从中牟利。 年纪小的时候,周之莓总是容易被各种广告词所蛊惑。比如:“一起来享受购物的乐趣吧!”、“女人这辈子总得对自己好一次”、“为你添光彩、让你自信美丽”…… 真正投身奢侈品行业之后,周之莓才知道这不过是资本在背后驱动,一切都是营销的功劳,为了割韭菜而已。 但凡一段时间内,一些产品或者品牌能够快速地进入消费者的视野,其背后一定下了非常大的血本。无论是疫苗、药品、家居服饰……但凡是能够让你掏钱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庞大的利益链条。 赚钱总是不容易的,但消费却无处不在。 如果周之莓的动作稍微快一些,或许能够赶得上给赫维托送上一份生日礼物,毕竟没有太多的布料。 周之莓的摸鱼进行到下午的时候被打断,Penn让她送几套男士服装到附近的一个影楼。 那家影楼与ERE工作室相隔两条街,是M国著名时尚杂志“Michaelia”的拍摄场地。那里几乎每天都有拍摄团队在里面工作,出入大大小小的明星,所以街道旁边也蹲守着不少的狗仔。 周之莓拿着纸笔迅速记录Penn口中的服装要求,点着头表示已经清楚。 Penn把一张便签交给周之莓:“你直接把衣服交给Bunyan的助理,这是联系电话。” “好。” 一旁的李美娜一听是要送服装给Bunyan,简直双眼发光。 要知道,Bunyan最近可以说是红得一塌糊涂。在音乐市场低迷的环境下,他于上个月发布的新专辑《Loong》一战成品,主打歌一夜之间登顶各大音乐排行榜。 有趣的是,Bunyan的新专辑名字Loong正是中国龙的最新英文,他似乎对中国文化十分感兴趣,新专辑里采取了大量的中国元素,连专辑名字都是龙。 一直以来,中国龙都会被西方人翻译成为dragon。但事实上,在中国,龙是尊贵的。在西方,是残暴的野兽。 所以,西方的dragon和中国的Loong根本是两回事。 周之莓对Bunyan当然也有所耳闻,毕竟工作室里最近一段时间正在和他的经纪人商议品牌大使的title。 奢侈品与明星代言头衔分为多种:代言人、品牌大使、品牌挚友、体验官等等。 也会根据地区分为:全球、欧洲、亚洲等。 更细一点则是产品的区分:皮具、成衣、饰品、香水等。 相当多样。 Bunyan是一个白人歌手,年纪轻轻,才二十五周岁,不仅颜值高,而且才华横溢。 目前追着Bunyan经纪人谈合作的品牌不计其数。据说Penn是和Bunyan经纪人的有一些交情,才顺利谈下这次品牌大使的合作。 品牌大使比品牌代言人的title相对要低一些,但是鉴于Bunyan是一夜爆红,很多大牌也在使用他作为品牌推广人有一定的顾虑。 昙花一现的明星太多了,隔三差五爆出丑闻的明星更是不计其数。 能成为奢侈品品牌代言人的,势必要经过好几年的考察期。在考察期间,一般会先从低一些的title开始,逐步往上递进,又或者成为某个系列的代言人。 很显然,这次工作室要送衣服给Bunyan是为了让他穿着品牌的衣服拍摄杂志。 这次送到摄影棚一共有二十套衣服,需要根据拍摄的需求进行挑选。 周之莓现在负责把衣服送过去。在这个过程当中,她需要和安保人员确认衣服不会被抢或者破坏。 * 周之莓到达摄影棚楼下时,给那位名叫Terry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Terry一副不耐烦的语气:“真是糟糕的一天!所有事情都叠到一块儿去了!你等我一会儿。” “好的。” 只是周之莓没想到,她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此时的周之莓已经进入摄影棚大楼,因为工作原因,她和影棚里的工作人员经常打交道,加上带了工作牌,进入还算轻松。 实在无所事事,周之莓坐在化妆间里拿着纸笔开始涂涂画画。偶尔有影棚的工作人员路过,和周之莓打一声招呼。 又过了一个小时,眼看着都快到下班时间了,周之莓又给Terry打了个电话,但是对方并没有接听。 周之莓手头上的服装一共有20套,衣服全部用防尘袋装着,一一挂在衣架上。别看这里衣服不多,但总价不菲。 周之莓要确保将这些衣服交接到Terry的手上,她可不想因为这些衣服而搭上自己的薪水。 庆幸的是,正巧到下班的时间点时,Terry给周之莓回了个电话,说他们到了。 “你们才到吗?”周之莓意外,早说她就晚点再来了。 Terry说:“当然,我们一天安排了很多行程,你以为就这一个拍摄任务吗?” 周之莓忽略对方语气里的趾高气扬:“好的,我已经把衣服送到化妆间了。” “我们在8号独立化妆间。” “好的。” 自从和一些艺人接触之后,周之莓对明星就已经彻底祛魅。尤其是明星底下的助理和其他工作人员,简直比明星本人还要大牌。 都是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 周之莓推着衣架走到8号化妆间门口,正准备敲门,不料里面的人气势汹汹地开门出来,与她撞了满怀。 对方是一米八的壮汉,四肢肌肉发达。周之莓和对方这一撞,正好撞在自己受伤的肩胛上,猛烈的冲击简直让她的伤口如同爆开一般,疼得她冒出了泪花。不仅如此,因为惯性的原因,她还摔倒在了地上。 撞到人的男人不仅没有一丝歉意,还一脸的不耐烦。 这人就是Terry。一个白人,头发金黄色,鼻子很尖,嘴唇很薄。 Terry居高临下,没有搀扶周之莓的意思,看到她旁边的那个衣架后明白过来这人是来送衣服的。 “你走路怎么不看着点?”Terry的声音很大,很快吸引了旁边工作人员的注视。 周之莓疼得一时之间站不起来:“能扶我一下吗?” “不能。这件事错不在我。” 运气好的是,影棚里的一个黑人化妆师见状连忙过来搀扶周之莓,看到她一脸痛苦的样子询问:“你没受伤吧?” 周之莓正想说没事,却听Terry说:“你该不会想趁机敲诈我吧?” 这人简直有病。 周之莓越想越气。她在这里等了他们将近两个小时,不求对方有好的态度,但也没有必要这么恶劣吧。 “我不会趁机敲诈你,但是我需要你跟我道歉。”周之莓冷着脸:“还有,你是赶着去投胎吗?走那么快。” “你说什么?”Terry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当众怼自己的东方女人,简直让他颜面尽失。 周之莓忍着疼痛皱起眉,继续怼Terry:“看来你还是个聋子?那真该早点去投胎。” “啪”的一声。 Terry毫无预兆地对着周之莓的脸颊重重扇了一巴掌。 男人的手大,手劲也大,这一巴掌扇在周之莓的脸上几乎让她眼冒金星,脑子里嗡的一声。 旁边有人倒抽一口气,说了声my god。 这个时候化妆间里的人才开口:“Terry,行了,不要为难一个女孩。” 说话的人正是Bunyan。他慢慢走出来,脸上依旧有一些不耐烦。 被打蒙的周之莓看向Bunyan,脑子里还在嗡嗡响。 Bunyan说着走到周之莓面前,企图伸手触摸她的脸颊,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别碰我。” “抱歉,我替Terry向你道歉,不仅如此,我会补偿你的一切损失,还请你原谅。”Bunyan一脸诚恳,转头冷着脸对Terry说:“现在已经不是道歉这么简单的问题了,Terry,你动手打了人,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Terry的态度一下子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转头就对周之莓说:“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都是我的错,我该死!” 周之莓并非一个任人宰割的包子,现在被当众高高架起,也不想把事情再闹大。 很多人都告诉过她,出门在外忍一时风平浪静。如果她刚才没有故意怼Terry的话,或许也不会被打。 可是凭什么呢?明明错的人是Terry。 “算了。”周之莓最终妥协,“请帮忙核对一下送来的衣服,然后签一下名字吧。” Bunyan笑着说:“没问题,我现在就签名。” 事情全部处理完,外面的天也黑了。 周之莓走出影棚时,迎面一道刺骨的寒风,她拿出手机发现上面有一通未接来电,是赫维托打来的。还没来得及回电,听到身后的喇叭声,是John坐在车上。 周之莓知道John会来接她,所以没有感到十分惊讶。但她这会儿心情实在不好,脸颊上依旧还是火辣辣的疼,也就没有多想为什么John会直接来影棚外面等她。 更重要的,是赫维托也坐在车上。 不久前发生在影棚里的那段插曲,坐在车上的人现在还并不知晓。 今天的赫维托一身休闲的装束,因为早上周之莓顺口说了一句:“你们上班难道需要天天穿正装吗?我觉得你偶尔穿休闲一点更好看,看起来也更加平易近人。” 身为一位设计师助理,周之莓有自己的审美。赫维托身上的那套衣服就是她搭配的,很简单的黑衣白裤,但穿在他的身上莫名好看。 赫维托的心情可以说十分不错,因为他和周之莓有约定,晚上他们会一起去采购食材。 这种生活中的琐事他以前从未参与过,对于逛超市这件事也感到新鲜。尤其在想到“回家”这个词时,他的胸腔里又开始无法抑制地冒着酥麻的气泡,连带看到路边的垃圾桶都觉得很养眼。 赫维托以前从未想过家的意义是什么,书本上的描述与他体会到的全然不同。可是这段时间,他与周之莓朝夕相处,每天共处一室,好像渐渐的能够感受到一个家并非只是睡觉的地方。 此时的赫维托仿佛一个等待着妻子下班回家的丈夫,一天没有与自己的爱人见面,十分期待。他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在不久前还给周之莓打了个电话,可惜她并没有接听。 周之莓看到车上有赫维托,刻意绕到另外一边上车。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 只不过,赫维托很快发现了周之莓脸颊上的五指印,他用虎口卡住她的下颚让她面对自己,那双锋利的蓝色眼眸死死盯着她脸颊上的痕迹。 周之莓躲了躲。 赫维托的脸色阴沉得吓人,身上似乎瞬间被一股无名的低气压笼罩。 “告诉我,谁弄的?” 第29章 Revenge 年幼时, 周之莓但凡受到一丁点的委屈都要在爸爸妈妈面前撒娇半天。无一例外,爸爸都会抱着她安抚、帮她主持公道;妈妈会答应给她买更多的玩具。 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通常也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甚至是今天扯头发明天又牵着手一起玩过家家。 其实周之莓要的就是一个态度,一种有人帮自己撑腰的满足感。 周之莓一个人的时候完全可以做到压抑自己的情绪, 不让糟糕的情绪外漏。可是当赫维托抬起她的脸, 问她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时。那一刻,周之莓内心高高筑起的防御墙似乎被凿出了一个洞,泄进明亮的温暖,刺到了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周之莓既然已经选择息事宁人,就没想过再去惹是生非, 所以也不打算同赫维托多说什么。 她将额头抵进赫维托怀里, 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膛,细嗅着他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 故作轻松地说:“是我自己太笨了, 走路不小心撞到了墙……” 说着说着, 她觉得鼻尖越来越酸楚, 有什么东西似要从眼眶里泄出,恐怕再说下去, 她就要哭出来。 “是么?”赫维托伸手按着周之莓单薄的背脊,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用轻柔的语气问:“怎么那么蠢?嗯?” 赫维托不抱她还好,这一抱,周之莓心里的防御墙无声地坍塌, 一地废墟。她将脸更深地埋进赫维托的怀里,泪水不经意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服,无声抽泣, 大口呼吸。 “你才蠢呢!我都这样了,你还笑话我!”周之莓借着由头开始故意撒泼,也正好顺理成章地哭出来。 周之莓其实真的没有想过哭。 在摄影棚时,她一个人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周围的看客散去,没有一个人再上前和她说一句话。最后她无意间看到化妆镜子里自己那张脸,脸颊上的巴掌印很明显。疼痛感还存在,半张脸开始火辣辣地开始红肿。 饶是这样,她也没觉得有多难过,更不会哭。 在外的这几年,周之莓难免会受到很多委屈。一开始她很爱哭,如果是刚才那种情况,几年前的她可能当场泪失禁哭了不说,最后还要被人嫌弃:“你能不能先把话说清楚再哭?” 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后,周之莓就努力开始压抑自己的情绪。这一招多少有些效果,起码在外人看来,她是个头脑理智的女人,不是轻易能够糊弄的。 可眼下,周之莓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落下。 尤其在感受到赫维托无声的安抚之后,她觉得更难受了。 绝大多数的人,在被安抚时反而会变得情绪激动。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心理防御降低。 连周之莓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在赫维托的面前渐渐变得没有防备。 赫维托双手轻轻撑住周之莓的两胁,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如此一来,他可以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他清楚感受到胸膛上的震动,有温热的液体从布料中渗透进来,沾在他的皮肤上,那是她的眼泪。 赫维托很难说得清楚自己眼下的心情,只是听到她的哭泣,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的泪水仿佛无声的潮水一般快要将他淹没,让他感到胸腔内的呼吸变得困难。 仿佛她在哭泣,他比她更加痛苦。 “乖,不笑话你。”赫维托轻拍周之莓的后背,语气里的和顺温柔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告诉我,是哪堵墙撞到你了,我让人去把他拆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周之莓“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她真的不太懂赫维托的脑回路,却又无可避免地想起自己小时候不小心被一个凳子绊倒时,家里的阿姨用手指着凳子数落:“你这凳子怎么这么不长眼!?下次再敢绊倒我们家之之就把你扔到垃圾堆里!” 同样拙劣的哄人技巧,但对她来说很受用。 经过这一通哭泣,周之莓的心情明显顺畅许多了。 她把眼泪全部蹭在赫维托的衣服上,然后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在赫维托的唇角亲了一口。做这个动作时,周之莓也没有想什么缘由,她只是想这样做,然后就做了。 赫维托有点莫名,但他的呼吸随着她的举动显然变得畅快了许多。单手捧着她的脸颊,看她红肿的眼睛,还有红肿的脸颊。 他自然看得出来那是个五指印。但她既然不想说,他也不会勉强。 赫维托会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周之莓又恢复到了之前俏皮的模样,一双哭过的眼睛变得明亮狡黠,叫嚷着要去超市采购煮火锅的食材。 赫维托没有阻止周之莓,只不过,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一直紧紧注视着她,表面上看似平淡的情绪下面隐藏着暗涌。 * 这是周之莓第一次与赫维托一起逛超市。 即使网购在这个时代变得更加便捷,可周之莓还是很喜欢拿着实物在自己手中挑选的感觉。 周之莓找到购物车交给赫维托,自己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纸。她下午摸鱼的时候把想要购买的食材和物品全部都记在了这张购物清单里,免得到时候丢三落四的这个没买那个又缺。 正是晚餐的时间点,超市里的人并不多。 周之莓的目标十分清晰,不浪费时间,按照清单里的记录选购东西。 她一样一样地往购物车里扔东西,赫维托就一样一样地将东西摆放好,仿佛一个带有强迫症的机器人。 赫维托今天正好是偏休闲的穿着,推着购物车的样子倒也不觉得突兀。 周之莓算是看出来了,赫维托算是个可塑性很强的人,不仅能够驾驭各种风格,也能很快地适应当下的环境。上一次的万圣节前夜,她将他打扮成那副鬼样子,他也能很自洽地融入当下的环境。 表面上,赫维托看起来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不知人间疾苦的上位者。事实上,他所经历的、所遭遇的,远不是常人所能想象。 一份麻辣火锅底料被周之莓扔进了购物车,接着又是一份大骨头汤底料。赫维托顺手接过这两份底料,像是在公司里翻看两份文件上的数据,进行一一对比。 某个时刻,周之莓居然从赫维托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被称之为人夫感的东西,她盯着他多看了两秒。 周之莓考虑周详,因为赫维托不能吃辣,所以她准备弄个鸳鸯锅,一边是辣的,一边是不辣的。 不过十几分钟,购物清单里的所有东西都被周之莓找全,于是准备去结账。 赫维托却并没有前往结账台的意思,问周之莓:“你确定所有东西都购买齐全了?” 周之莓很确定:“当然。” 一直到,赫维托推着购物车停在计生用品前。 整整一面货柜的避孕套、情趣用品。 旁边没有什么人,周之莓问赫维托:“家里没有吗?” “没有。”赫维托一脸乖戾地朝周之莓扬扬眉,“挑吧。” 这有什么可挑的?周之莓随手抓起几盒扔进了购物车。 说起来,这玩意儿她还真的没有买过。每次和赫维托一起时,他那里都会有,不用她操心。 “买错了。”赫维托打断周之莓随意的动作,他拿起购物车里的那几盒套,漫不经心地说:“你买的尺寸太小。” 赫维托并不介意与周之莓科普,避孕套有好几种尺寸型号。 周之莓闻言一脸阴阳怪气地点点头:“哦,你懂得可真多,看来没少研究吧?” 赫维托没有闲工夫在这种事情上面做研究,他的用品大多都是John准备的。 这些年,John在赫维托的身边尽心尽责得像个公式精准的机器人。唯独在这件事上,有点偏差。 赫维托第一次和周之莓发生关系后的第二天,坐在办公室里有条不紊地翻看公司项目日志。待John汇报完一周的schedule后,赫维托一脸平静地告知他买的避孕套尺寸不合适,仿佛说的不是平常人难以启齿的性事,而是财报上的一个关键数据。 John明显一愣,接着用一种公事公办的专业态度问道:“请问是哪里不合适?” 赫维托说:“开口直径太小,不易穿戴,无法全部容纳。” 聪明的John很快了然,当天为赫维托更换了大尺寸的型号。 周之莓对于这方面自然也是没有什么研究的,她看了眼那些被赫维托挑出来的尺寸,有小号,也有中号。如果这两个型号都不适合他的话,凭借她对他的了解,应该就是大号了。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毕竟他是真材实料。 于是周之莓又重新挑了几盒,递给赫维托看:“现在总没错了吧?” 赫维托微微扬眉:“你喜欢这个味道?” “什么味道?”周之莓盯着包装盒上的文字,看到水蜜桃口味几个字。 她的确很喜欢水蜜桃的香气,但为了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猎奇的口味,她站在货架旁边拿起一盒又一盒避孕套,看到乳香味、花香味、菠萝味、香草味……竟然还有泡泡糖口味。 除了气味不同,还有各种纹路的不同,什么螺纹、颗粒、凸点……原来这玩意儿还有这么多花样啊? 人类对身体的探索永远不止,就像赫维托探索周之莓那般,他现在对于她身上很多敏感的地方似乎把控得更加游刃有余。 在周之莓研究的过程中,赫维托盯着她的脸颊,并没有打扰。她看起来早已经从低落的情绪当中抽离,可不代表他能忘记她脸上的巴掌印。 与此同时,赫维托不着痕迹地将周之莓拿起过的避孕套全部放进了购物车。反正迟早要用到。并且按照他们的频率,估计很快又要重新购买。 结账的时候,周之莓刻意离赫维托远远的,她才不想被收银员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不过实际情况是,收银员并不在意他们的购物车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麻木工作了一天的收银员拿着扫码机,面无表情地对着商品码“滴滴滴”地一一扫过,最后看向顾客,报出总价。 赫维托同样一脸波澜不惊,拿出信用卡结账。 周之莓不得不认同赫维托之前说过的那句话:这个世界并没有人拿你当一回事。 * 今晚是赫维托第一次和周之莓一起去购买食材、一起制作晚餐。整个过程并没有什么难度,但非常耗费时间。 从超市回来后,周之莓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似的穿上围裙,指使赫维托洗菜、装盘、拿出新买的鸳鸯锅。她当然也有要忙的事情,总之大部分时间是在瞎忙活。 难得赫维托那么“听话”,周之莓让他洗菜他就洗菜,让他洗锅他就洗锅、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完全就是一副贤惠人夫的样子,这让她的心情大好。 如果一开始赫维托就是这样的态度,她怀疑自己会爱上他。可惜现在,她最爱的是他给钱时候的样子。 所有食材准备妥当,鸳鸯锅里的水开始沸腾,他们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开始享用这个冬天的第一顿火锅。 “香菜你都不吃?”周之莓说着给赫维托换了一个油碟,里面只有一点点芝麻油、耗油、芝麻酱。而她油碟里的东西可就多了,并且还都是赫维托无法接受的。 “这是什么?”赫维托一脸疑惑地看着周之莓碗里那一根类似树根状的东西。 “这是折耳根。” 周之莓不知道折耳根的英文单词是什么,干脆就说了中文。 没想到的是,赫维托却能十分精准地重复“折耳根”这三个字。 周之莓有点意外:“你再说一遍‘折耳根’?” 赫维托:“折耳根。” “你怎么会的?”周之莓的意思是,为什么赫维托的发音可以这么标准?绝大多数没有学过中文的M国人,对中文的词汇发音都非常别扭。但赫维托的发音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口音,很地道。 赫维托笑得意味不明:“难道不是你教的?” 周之莓又换了一个词:“那你跟我读‘大蒜’。” 赫维托顿了顿,视线停留在周之莓的脸上,似乎有点发音困难般,缓缓张口:“打算。” 这个词的口音就比较明显了。 周之莓笑着继续:“跟我读‘肥牛卷’。” 赫维托:“废妞圈。” 周之莓:“跟我读‘香菇’。” 赫维托似乎陪她闹够了,面无表情:“……” 好了,周之莓不再逗他了:“要试试折耳根吗?” 赫维托拒绝:“不用。” 周之莓偏要让赫维托尝尝,筷子夹了一根精准投送到他的嘴里。 见赫维托咀嚼后皱着眉,周之莓笑着拿手托在他的唇边,让他吐在她的手心里。 “好多人第一次吃折耳根都不习惯,我也是。不过神奇的是,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感觉到了它的美味,是一股清香的、留在嘴里久久回甘的气味,能压下令人作呕的腻味。”周之莓说。 赫维托最后并没有吐出那根折耳根,他强忍着难闻的气味,一点点咀嚼,吞咽。尽管全程一直紧皱眉头,但他也没有刻薄地吐槽这个东西难吃。 室内氤氲着大量的雾气,与室外呼呼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暖光下,是一种温暖又温馨的景象。 这个时候,家的概念在赫维托的脑海里愈发清晰。 晚上这顿火锅吃得周之莓大叫满足,没心没肺的她早就忘了傍晚时的委屈和狼狈,这会儿懒洋洋地躺在柔软的羊毛毯上。 落地窗的玻璃上凝结了一层水雾,周之莓用手指在上面写了赫维托的名字,又在旁边画了两朵小花,一个笑脸。 赫维托洗完手出来时,看到玻璃上的图案和文字,勾着唇笑了笑。这套房子的装修风格十分简洁,连颜色也只有黑白灰三种。可此时此刻,这套冷冰冰的房子里不仅有了温暖,似乎也多了五彩的颜色。 “地上暖和么?”赫维托问。 周之莓点点头,懒懒地说:“好暖和啊。” 沛新市的气温虽然低,但还不到开地暖的时候。不过鉴于周之莓总是喜欢躺在地上、趴在地上,赫维托便让佣人提前开好了地暖。如此一来,她想光着脚还是穿得少都不用担心着凉。 时间已经不早,将近十点。 赫维托催促周之莓去洗澡,周之莓像个耍赖的孩子般说再等一会儿。 这段时间周之莓的澡都是赫维托洗的。她已经耍赖了一个小时了,他不介意再帮忙。 直接将人从地上扛起到肩上,赫维托手掌轻拍周之莓的臀部,让她老实点。 周之莓整个人悬空,脑袋朝下,叫嚷着:“杀人啦!放火啦!救命啊!” 赫维托没好气地用力拍她的屁股:“别说胡话。” 他们晚上可是滴酒未沾。 这个澡比以往几天清洗的时间更加漫长,浴室里的雾气凝结了一层又一层,玻璃上留下不止一个五指印记。 赫维托用手指轻揉周之莓的脸颊,上面的巴掌印已经消减了很多,但仍然有些红肿。他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哑着声问:“怎么样?疼吗?” 周之莓双手勾着赫维托的脖颈,水流从两个人紧密结合的部分流淌而过。 彻底进入的一瞬,她终于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仿佛身体里所有细胞都得到了回应,所有沟壑全部被填平,以至于整个人都在抖,差点要哭出来。 “乖,疼就告诉我。”赫维托依旧怜惜地亲吻着周之莓的脸颊,企图让上面的痕迹再消散一些,这样才能减弱他那颗被啃噬的心脏。 周之莓的指尖几乎要没入赫维托背部的皮肤,太过用力以至于有些泛白。 她用力呼吸,却无法抑制自己嘴里发出来的奇怪声音,让浴室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旖旎。 他们的身高相差太多,周之莓站不稳,赫维托干脆一把将她抱起来抵在墙上。 温暖的水流四溅,落在地上哗啦啦的声音夹杂着另外一种碰撞的声音。 可惜,周之莓的胃口实在太小了。像是刚才餐桌上那般,火锅里的滚水在沸腾着,咕咚咕咚的冒着气泡。所有食材在里面被反复地摩擦、翻滚,经不起太炽热的蒸煮。 周之莓没吃多少就觉得肚子被占据了一大半,无可避免地鼓起一部分。亦如现在,她清晰地感觉到腹部里面凸起的部分,下意识用手摸了摸,甚至能够感觉到形状。 真的好大。而她也全部吃下去了。 结束的相对有些潦草,可能是太久没吃了,周之莓很快就不行了,嚷着说不要不要。 赫维托难得有些无奈,轻拍她的脸,宠溺笑着:“勾引我的时候不是挺能的?这才几下?” 顶多就十五分钟,他甚至还没开始热身。 周之莓的脸颊似乎比刚才更红了,不甘示弱地说:“站着不舒服,我要去卧室。” “去卧室干什么?”赫维托故意问,一脸的坏。 周之莓一脸不害臊地说:“要吃掉你。” “是么?”赫维托用湿润的手指轻轻点着周之莓红润的双唇,“你打算用哪张嘴吃?” 周之莓埋进赫维托的怀里,笑着说:“两张嘴都吃。” “你确定都能吃得下?” “那就试试看。” 别小瞧了饥饿的女人,她现在能吞得下一头大象! 赫维托给周之莓穿上浴袍,又给她擦拭头发,贴心得像个Daddy。她的长发还是湿的,懒得自己吹,就眼巴巴地看着赫维托眨眨长睫:“我能不吹头发吗?” 赫维托当然说不行。 周之莓便一脸狡黠:“是你说不行的,那就你帮我吹头发。” 很快,吹风机的热流在周之莓的面前拂过,她坐在洗手台上看着赫维托坚毅的面庞。浴室里的雾气还未散去,氤氲起浓浓的温情。 其实不止是赫维托,某种时刻周之莓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种被称之为家的温暖。仿佛有他自己的身边,可以赶走外面的风霜。 她之所以能够恃宠而骄,本质上是因为有赫维托的宠爱。 可周之莓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她将脸埋进赫维托的胸膛,双手圈着他的窄腰。心里再次染上一股淡淡的低落情绪,说不清缘由。 头发被吹干,周之莓被赫维托抱回了卧室。 柔软的长发在床单上铺开,如羽毛般的长长睫毛翕动,她轻咬着自己的双唇不想让羞耻的声音泄露出去。但赫维托恶劣地用潮湿的手指撬开她的双唇,用指腹搅动着她柔软的舌尖。 “不是说要吃吗?”赫维托的气息在周之莓的耳边,唇上还沾染着晶莹,全是她另外一张嘴里的。 此时的周之莓已经软成了一滩水,只能软趴趴地趴在床上。 赫维托拿了个枕头垫在周之莓的腹部,拍了拍她的屁股,很快留下五个明晰的指痕,接着温柔地揉了揉。 虽然都是巴掌印,赫维托可并不想别人的痕迹留在周之莓的身上。 她是属于他的,也只有他才可以这样对她。 不用一个晚上,已经轻松用掉一盒水蜜桃口味。也彻底地满足了周之莓这段时间的空白,再没有体力嚷嚷。 末了,赫维托低低笑着在周之莓耳边问:“还要吃吗?” 周之莓累得眼皮打架,摇头说再也不要了。 有谁一顿吃成个大胖子的呢?她真的要被撑爆了。 从今晚赫维托的行为周之莓可以断定的是,这段时间不仅是她,他也忍得够够的了。 夜深人静时,赫维托套上睡袍,俯身给周之莓拢了拢被角,继而去了旁边的书房。他脸上的温柔和煦也在走出卧室的一瞬间彻底消失不见,转而是阴冷的,让人无法琢磨的低沉压迫感。 不久前,John传送来三条监控记录,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但被不同角度捕捉。 赫维托耐着性子看完这三条监控记录,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暗沉下去,如寒冰一般,渗透出一种无形的森冷。 John传来消息说:“需要现在处理吗?” 赫维托面无表情:“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说废话。” …… 这个漆黑的晚上,在沛新市的一个街角,一辆崭新的保姆车缓缓行驶在道路中央。 Bunyan喝了酒,醉意熏熏地躺在车上,对Terry说:“今天我又花了十万美金还你的赌债。” 正在开车的Terry一脸吊儿郎当:“十万美金对现在的你来说又算什么呢?别忘了,没有我,你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地发唱片。” “是么?那你惹出来的事情呢?今天在摄影里,你明明可以道歉,为什么要动手打那个女孩?” Terry嚣张笑着:“我想打就打,还要理由吗?” “惹是生非之前,你也要搞清楚自己会不会惹到什么大人物,万一她有什么背景呢?”Bunyan心里始终有些不安,他认真看过那个女孩子,觉得她眼神中透露的坚毅和绝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就她?一个普普通通的亚裔,夹着尾巴做人还差不多,能有什么背景?”Terry满不在意。 突然,一辆车从T字路口驶出,横在了他们的前面,Terry连忙踩下刹车。 轮胎摩擦地面,一串长且尖锐的声音划破黑夜。 刹车带来惯性反应,让坐在后座的Bunyan皱着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Terry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前面拦路的车辆,对Bunyan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狗崽子拦路,我下去看看。” 说着下车吐了一口唾沫。 只不过,还不等Terry说什么,一根金属棒球棍狠狠砸在了他的身上,疼得他当场尖叫。 这条路通往郊区,不像市中心那般车辆交错。 时间已经不早,路上有行人和车辆经过,但在看到街头斗殴的场面时第一时间选择逃离。很快,这里变得更加冷清。 没有人希望在这个萧瑟的街头惹上什么麻烦,连流浪汉都躲藏了起来。 Terry意识到不妙,连忙躲闪,下意识问:“FUCK!你们是什么人?” 黑暗中,出现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一个个肌肉发达,身高将近一米九。 其中一个男人手上拿着一把类似斧头的东西,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 “要债的人。” “要债?要什么债?”Bunyan闻讯从车上下来,对眼前的人说,“他欠的赌债我都还清了!” “是么?那你们可得仔细想想还欠了谁。” 当天晚上,Terry那只打过人的右手被当街砍了下来。 一地的鲜血,以及落在地上却还在颤动手指的那根手。 第30章 Warm * Bunyan于深夜被黑手党袭击的新闻, 第二天刊登在了各大媒体头条。 起因是有人拍到了疑似Bunyan在街头被人暴揍的场面,现场哀嚎声不断。但更骇人的,是满地的鲜血以及一只人手。 画面抖动, 街道萧瑟,不过镜头下Bunyan那张痛苦扭曲的脸十分真实。 紧接着便有知情人士爆料, Bunyan曾经是个赌徒, 到处欠债不说,还是个瘾君子。在他没有成名以前,是一家地下酒吧的驻唱歌手,有人爆出他嗑药的画面。 一般情况下,黄赌毒这三样总是不分家。不过到目前为止, 倒是任何没有一个女性站出来说自己曾经和Bunyan发生过不正当的关系。换一种说法, 就是一个蹭热度的都没有。 周之莓现在对Bunyan仅存的一点点好感也荡然无存。 至于Bunyan的遭遇,她只想说:活该! 昨天从Bunyan与Terry的一唱一和中周之莓就明白, 他们一个唱红脸, 一个唱白脸, 配合默契。他们显然对于这种事情游刃有余, 不是第一次欺负弱小了。 她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到这两个人。 既然是有关于Bunyan的新闻,ERE品牌内部必然会紧密关注。 不久前工作室还为了争取Bunyan的品牌大使title和其他品牌斗得你死我活。转眼, 今天的ERE就要遭业内笑话。 没有签下Bunyan的品牌估计正在暗中庆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签约后的艺人染上丑闻是品牌最担忧的, 违约金倒是小事,最糟糕的是影响到品牌形象。 要知道,ERE的品牌形象在这两年才稍有扭转, 因此法国总部对这件事十分重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全球最发达的M国市场影响范围也是全球性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有关Bunyan的线上推广和地面推广都还没有全部铺展开。眼下是否要中断与Bunyan的合作成了ERE品牌需要去讨论的话题。 相关问题还未得到妥善解决, 工作室面对法国总部高层的追责,将Penn推出来做了替罪羊。 因为这个合作的促成,是由Penn去谈的。 职场就是这样,前两天Penn还因为抢到了Bunyan的品牌大使title而在早会上被点名表扬,今天又因为这件事被点名批评。 工作室总会找到一些原因来指责Penn,因为她没有对Bunyan做好背调。 这个早会上,坐在角落的周之莓几次欲言又止,都被李美娜拦下。 李美娜用眼神告诉周之莓:“你说也没用,枪只会打出头鸟!” 可明明前段时间对于签约Bunyan的事情,是得到工作室上下一致赞成的。现在反倒成了Penn一个人的错? 周之莓实在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很多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也是在这个早会上,Penn起身,当众引咎辞职。 此言一出,瞬间一片哗然。 工作室的老大安抚Penn:“事情并没有发展到那么糟糕的地步,你不必以此来威胁我。” Penn笑了笑:“没有威胁,是我早就跟不上ERE发展的脚步了。” 话既如此,也就没有继续的必要。 周之莓当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在Penn身边做事情三年,虽然经常被训斥、责骂,但Penn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一直对她很关照。 很多时候Penn交代的工作任务,见周之莓迟迟没有完成,就会特地绕过来看她一眼。她会纠正周之莓设计上的错误点、裁布时简便的方法、手工缝制时如何避免伤到手指…… 还记得有一次凌晨,周之莓一个人在工作室里忙活时,转头见到了“路过”工作室的Penn,吓了她一跳。 那天Penn带了一些夜宵,竟然是海鲜粥,正是周之莓喜欢吃的。 中国有句古话叫严师出高徒。 这种严厉往往指的是教育的方式,而非待人的方式。 相处这几年,Penn教过周之莓很多,不仅是工作上的,还有生活上的。Penn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上司,更是老师、朋友,甚至像她的家人。 今天的会议结束后,周之莓就忍不住跑去追问Penn:“您真的要辞职吗?” Penn点点头,她依旧还是那头利落的短发,脸上的妆容干练,笑得一脸轻松:“不过交接流程还有半个月,我没有那么快就收拾东西离开。” 周之莓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爆料者似乎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证明Bunyan做过那些事情。仅凭几句话制造的流言蜚语,这种污点很快就会随着时间消散……” “Bonnie。”Penn打断了她,“我这个年纪,做一项决定前一定会有多方面的考虑,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忧。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不代表我任性。包括你也是,未来你要是做什么决定,一定不要在冲动的情况下。” 没想到Penn反过来教育起了周之莓。 周之莓感到伤心难过,她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结果。 “好了,你去忙吧,把前段时间请假落下的设计稿交给我看。” 周之莓从Penn的办公室出来,迎面见到李美娜。 大大咧咧的李美娜伸手搭在周之莓的肩膀上,安慰她:“嗨,别难过了,我买了奶茶,一会儿就到。” 不料李美娜这个动作却正好碰到周之莓肩胛的伤口,疼得她直皱眉。 周之莓不着痕迹地挪开了李美娜的手,收下她的安慰。 昨天晚上在洗澡的时候,赫维托发现周之莓的伤口有出血的情况,好在问题不算严重。 于是赫维托亲自为周之莓换了药,动作细心又温柔。 说实话,那个场景对周之莓来说有点梦幻,温馨得有些不够真实。于是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掐了一下赫维托的脸颊,竟有些傻乎乎地问:“你是真的吗?” 赫维托因为周之莓的动作微微蹙眉,倒也没说什么,继续给她换药。 自从周之莓受伤以来,她和赫维托的关系似乎正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在发展。换成以前,她哪敢奢望赫维托会为她换药,他不嫌弃她就算不错了。可是现在,他不仅能够耐着性子,甚至有几分像她的爱人。 于是周之莓又大胆地用双手揉着赫维托的脸颊,心说他的皮肤可真好,细腻光滑。 等换完药,赫维托抓住周之莓胡作非为的手,双唇缓缓含住她的指尖。 正在周之莓感觉心脏酥麻的时候,怎料赫维托却用力地在她指尖咬了一口,疼得她当场尖叫。 “你说是不是真的?”某人勾着唇,笑得一脸肆意。 无疑,赫维托依旧还是那么恶劣! 恶劣的人咬了她的手指还不够,一把抓过她的脚腕,俯身亲吻她的腿窝。这个动作不免又让周之莓酥痒得尖叫。 * 李美娜除了安慰周之莓以外,还给她带来了一个劲爆的消息:“其实被人剁手的不是Bunyan,而是他的助理,一个名叫Terry的人。” 周之莓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网络啊!”李美娜说自己一早就刷到相关的短视频了。 自从短视频在M国流行之后,网友们便可随时随地在上面发布自己的日常生活。很多媒体没有发布的消息,网民们已经爆料开。 今天凌晨,在医院的病人碰巧遇见了来急诊的Bunyan。据拍摄画面显示,是Bunyan拿着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冲进急诊室。如果速度快一些没有让相关组织失活的话,医生或许可以帮患者把手接回去。 虽然这条短视频很快就被删除下架,但有人及时保存了下来,并在小范围内扩散开。 周之莓光是听着这段文字就直皱眉头,太残忍了。 即便她很讨厌那个叫Terry的人,但被当街剁手这种事情,她是真的想都不敢想。 “你昨天不是去给Bunyan送过衣服嘛,你有没有见到那个叫Terry的人?”李美娜问。 尚未死去的记忆又开始在周之莓的脑海里浮现。 她昨晚下班回家就上了赫维托的车,并没有回工作室,也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遭遇。 本来是想今天上班就跟李美娜吐槽的,不料有关Bunyan的各种新闻已经铺天盖地,她也就不再添加新闻了。 周之莓摇了摇头:“就那样吧。” 她皱了皱眉,觉得Terry被剁手这件事未免也巧得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可转念一想,Bunyan和Terry在外肯定树敌无数,他们会招惹祸事也是迟早的事情。 低落情绪萦绕在周之莓的心头,以至于接下来这几日她一直闷闷不乐。她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喜欢一个人待着,拿着纸笔涂涂画画。 画画这件事是周之莓从小到大都很喜欢做的事情,不见有多么高超的技艺,却也在学生时代获得过不少奖项。 最近几天周之莓下班以后就直接步行回赫维托的公寓,一般情况下,他下班的时间也挺准时。于是两个人一起制作晚餐,再一起吃晚餐。 晚餐后稍作休息,周之莓就会跑到赫维托的书房画画,而赫维托也会继续忙一些自己工作上的事宜。 对赫维托来说,只要是工作,无论是在哪里办公都一样。以前他并没有那么热衷于回家,总是会在办公室留到深夜。可现在,他几乎每天都在无意识地期待下班。 昨天,赫维托难得展示自己的厨艺。他当着周之莓的面煎了法式鹅肝。 煎鹅肝是有一定技巧的。赫维托单手拿着平底锅,将切好并划刀的鹅肝放在锅中煎至鹅肝微微冒油,紧接着便连锅带鹅肝放入烤箱叮两分钟。等时间一到,再将平底锅从烤箱中拿出来,把鹅肝翻面,煎至两面金黄,继续放入烤箱叮两分钟。 鹅肝被煎得滋滋冒油,看得一旁的周之莓食指大动。 更让周之莓觉得胃口大开的,是赫维托认真专注下厨的模样。他穿着十分平常的家居服,一件单薄的黑色羊绒毛衣搭配灰色休闲裤,乍眼一看衬得人十分年轻。 周之莓趁着给赫维托穿围裙的时候偷偷在他胸上揩了一把油,她站在他身后,两只小手绕到他饱满的胸前,一左一右,捏来捏去。 赫维托一只手拿锅,另一只手上拿锅铲,空气里蔓延着淡淡的食物香气,衬得他人夫感满满。 这幅温馨的画面短暂地赶走了周之莓低落的情绪。 不过当天晚上赫维托还是察觉了周之莓的不开心,他故意亲吻她的腿窝,逗得她又是笑,又是痒,又是浑身颤抖。 温柔细腻的吻从她的脚背一直缓缓前进,最后停留在潺潺流水的地方。 周之莓听到啧啧的吮吸声和舔舐声,羞得她满脸通红。 最让人动情的部分,其实是结束后抱在一起温存。 周之莓埋在赫维托的怀里,第一次向他诉说起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听起来很不开心:“Penn快要离职了,我再也没有那么好的上司了。” “是么?” “Penn是个很好很好的上司,像家人。” “家人?” 什么叫像家人? 赫维托完全无法理解。 他的亲生母亲将他抛弃,他的父亲对他不闻不问,他的兄弟姐妹待他如一个仇敌,百般刁难。 到学龄之后,赫维托经常是最早一个到学校,又是最晚一个回家。对他来说,学校里不见得多有趣,但至少能让他学习到更多的知识。 赫维托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但无妨,他可以独自一人专注认真地吸收知识的养分。他比同龄人更早地学完一个学年的知识,成绩优异,不断往前提升。 在别人看来,赫维托性格孤僻,不与任何人交流。实则,他根本看不上与自己同龄的人。 在赫维托看来,同龄人幼稚、天真、无能、没有主见,只会一味地随波逐流,听风就是雨。 于是早早的,赫维托凭借优异成绩跳出同龄人的圈子,跳级读书。 赫维托对于人际关系并没有任何研究,他自幼不和同龄人接触,后来也不刻意去融入比自己年长的人,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独来独往。后来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他认识了几个中国人,彼此之间相处还算融洽,难得可以让他开怀。 赫维托本身就很无情,身边谁去谁留对他来说都无所谓。现在就算是他的父亲死在他的眼前,他的情绪都可以毫无波动。 对于周之莓的问题,赫维托帮不上任何忙,无法感同身受,更无法安慰,但他可以让她累得没时间想东想西。 * 今天一大早,赫维托去了距离沛新市2000公里外的另外一个大州参加会议,预计结束后回来的时间是晚上10点。 其实赫维托今晚完全可以不用回来,当地是以文化旅游产业闻名的大州,夜生活十分丰富。 晚上七点,赫维托忙完坐上前往机场的车,问John:“她还没回来?” John说:“Bonnie小姐下班之后去了single house。” Single house就是周之莓租住的公寓,那个被赫维托称之为鹌鹑窝的地方。 周之莓租住的公寓其实距离赫维托的公寓并不远,都在市中心的地段,间距大概十分钟的步行时间。 周之莓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赫维托的豪华公寓,都快忘了自己那个鹌鹑窝了。谁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的?她就在赫维托那里住得很舒服。 今天周之莓下班后,想着赫维托晚上回来也迟,就打算回自己的公寓搬运一些画画的工具和制衣的工具到赫维托那里。 别说,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起来,周之莓就停不下来。她在这个公寓住了几年的时间,大大小小的东西购置了很多。有些东西其实毫无价值,早就该扔了,但她始终犯懒没动,现在刚好趁着找东西来收拾一遍。 周之莓坐在地上,左右两边分别两个纸箱,需要搬到赫维托那里的东西放在左边的箱子,需要扔的东西放在右边的箱子。 这一通收拾下来,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一个小时。 赫维托打来电话的时候,周之莓正满手的灰尘,她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一边,听到赫维托问:“你在干什么?” 或许是一心二用的原因,周之莓并没有从赫维托的语气里听出来丝毫不妥,她的语气有点俏皮:“在公寓里收拾东西。” “什么东西?” 周之莓叹口气:“乱七八糟一堆的东西,太多了。” “用过晚餐了没有?” “额,还没。”周之莓并没有觉得饿,她下午喝了加料的奶茶,那哪儿是奶茶啊,简直是什锦大杂烩的粥,什么薏米、红豆、薏仁、珍珠……所以这会儿肚子还胀胀的。 “Bonnie,我晚上会回来。”赫维托提醒她。 周之莓有点莫名:“我知道呀,你早上说过的。我收拾完一会儿也过去了,顺便去附近的餐厅吃点东西。” “好。” “你呢?忙完了吗?” “忙完了。”赫维托的语气明显比刚接通那会儿听着愉悦一些。 周之莓一边收拾着东西,说:“我们工作室里今天有个超级大瓜,你要听吗?” “什么?”赫维托的语调微微上扬,仔细听似有点宠溺的意味。 “我们工作室的男老大居然和一个设计组的男主管有一腿。”周之莓知道的时候简直要惊掉下巴。 赫维托轻轻嗤了一声:“听闻时尚圈里有一个说法,十男十一个gay。” 周之莓问:“为什么是十一个gay?” 赫维托竟然也难得幽默了一次:“因为还有一个是LGBT。” “噗。” 好吧,这种说法好像并没有错。 这通电话持续了将近三十分钟,最后以周之莓收拾完准备去扔垃圾而告终。 扔完垃圾后,周之莓顺道去后面的小巷子里看看那两只野猫。她已经有段时间没回来了,不知道那两只猫现在过得怎么样。她在赫维托公寓的这段时间,总会时不时地想起这两只小猫。 只不过周之莓没有想到,她还没见到小猫,倒是先见到了施楷瑞。 自从上次万圣节前夜后,周之莓和施楷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上一次彼此还穿着秋装,现在都套着厚厚的棉服。 施楷瑞见到周之莓后显然有些意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我还以为你搬走了呢。” “没有,只是这段时间没回来。”周之莓把带来的猫粮洒在地上,那两只猫很快就围了上来。小猫自然还认得她,用十分亲昵的动作在她身边蹭来蹭去。 施楷瑞有很多问题想问周之莓,想问问她这段时间去了哪里?还要不要参加下一次的聚会?是不是谈恋爱了…… 可话到嘴边,他又想到万圣节前夜时她语音里所说的话,知道自己过于热情会遭到反感。 “这段时间你都在照顾它们吗?”周之莓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施楷瑞,她能感觉到这两只小猫这段时间变胖了,显然是有人投喂的结果。 施楷瑞不自然地摸摸自己的后颈:“嗯,反正也是顺手的事情。” “谢谢你。” “客气什么。” 喂完小猫,周之莓和施楷瑞道别,转头抱着自己的纸箱准备前往赫维托的公寓。 没走多远,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叮了一声,她连忙将纸箱放下,查看消息。 是“陈”。 周之莓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陈”联系了,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下,“陈”并不会主动联系她。 这条消息却差点让周之莓崩溃。 陈:[周先生在狱中发生过自残行为。] 周之莓清楚看到屏幕上的中文,手指不由发颤,不敢去想象结果。 万幸的是,很快“陈”又发来一条消息:[不过没有大碍。你放心。] 周之莓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她现在远在地球的另一端,对爸爸的事情没能帮上一点忙,只能干着急。 Bonnie:[能否请你帮我去狱中探望他?] Bonnie:[多少钱都可以] 陈:[这并非钱的问题。] 陈:[无亲无故,周先生不一定会见我。] Bonnie:[你对他说,是我要求见他。他最放心不下我,肯定会同意见面。] Bonnie:[无论他是否愿意见你,我都会支付酬劳。双倍。] 陈:[好,我可以试试] Bonnie:[谢谢,谢谢。] 陈:[不用客气。] 陈是一个公事公办的人,一切看在钱的份上。只要钱给得足够多,他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来回的消息发送完毕之后,周之莓将聊天记录全部删除。她带着更加低落的情绪,双手抱着一个纸盒,迎着一股刺骨的寒风,慢慢朝赫维托的公寓走去。 赫维托回到沛新市的时间比预估的晚了一个小时。 风尘仆仆的他回到家,直奔卧室的方向。 赫维托还未进卧室,便能看到卧室门敞开着,有暖黄色的灯光从房间里泄出。他走进去,见到的周之莓正蜷缩在床上。 小小一具身体被被子笼罩,她一只手贴着脸颊,睡得一脸无害。 只一瞬间,赫维托觉得浑身的疲惫似乎消散得无影无踪。 来回数个小时的路程,终于不是漫无目的,他回到了这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小屋,还有一盏暖灯为他照亮家的方向。 因此赫维托也更加确定,她必须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30-40 第31章 Phone 11月11日, 周末,也是赫维托的生日。 去年的今天,赫维托与周之莓一起度过这一天, 但这一天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没有蛋糕、没有生日庆祝、没有许愿。 惯例的亲密过后,赫维托离开了房间, 留周之莓一个人窝在床上缓神。第二天早上, 周之莓被John送回了自己的住处。 在回去的路上,周之莓特地斟酌后问John:“赫维托的生日不需要举办宴会吗?” 据周之莓了解,像赫维托这个层级的人物,多数会借着生日的名义来举办宴会,届时邀请各界名流, 笼络关系。 闻言, 正在开车的John面无表情回答道:“赫维托从来不过生日。” “为什么呀?”周之莓下意识问。 问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话多了。好在, 赫维托并不在车上。 那时候, 周之莓和John的关系比刚开始要熟悉一些了, 起码John会回答她一些有关赫维托的问题, 不至于像个冷冰冰的机器。 面对周之莓偶尔过于逾越的问题,John会直接当做没有听到。但那一天, John告诉了周之莓。 “赫维托讨厌自己的生日。”或者说,他讨厌自己被生出来。 Augus家族几乎所有人的生日都会被隆重举办, 除了赫维托。 Augus先生并不喜欢赫维托,原因也很简单,这个孩子的到来让他颜面尽失。 当初, 一个长相柔美的中国女人将Augus先生迷惑,诱导他发生关系。他们曾有过一年的甜蜜时光,可这一切全因为赫维托的出生被打破。 中国女人在产下赫维托之后忽然性情大变, 反咬Augus先生一口,称是他□□了她,并且,她的手上握有大量的证据。 一旦这个中国女人带着证据把Augus先生告上法庭,他将难免牢狱之灾。于是这个中国女人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经济补偿。 Augus先生花了一大笔钱来摆平这段荒唐。尽管这些钱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深恶痛绝的种子在他心里埋下,以至于每当看到赫维托这个孩子时,总会想到自己那段不堪的经历。 ——这是Augus先生对外的一种说法。 Augus先生时常觉得赫维托与自己长得不像,除了那双蓝色的眼睛外,丑得惨绝人寰。但DNA鉴定的结果表明,赫维托的确是他的儿子。 Augus先生将赫维托扔在郊区的别墅里,给他配了几位佣人进行照料。只在重要的日子时,赫维托才会被接到市区的家中。 但无一例外,每一次赫维托去到市区的家中时,都会被欺负。他们把赫维托当成一只可以戏耍的小狗,好奇地看着这个有着东方血脉的面孔,用棍棒戳戳他,见他毫无反应,便用力在他身上挥舞棒子。 赫维托被关在井里的那一天,正好是他的生日。但Augus先生把他接过来的原因并非庆祝,而是老Augus先生去世。 处理完了老Augus先生的后事,没有人在意赫维托的去向。一直到去Augus家族办事的John无意间路过那口枯井,听到了赫维托孱弱的呼救声。 John告诉了周之莓这段往事,从某种程度上,他对赫维托的遭遇感到不幸。 周之莓因为John的这些话,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这也让她确定了一件事,赫维托是不会过生日的。 周之莓是一个很期待生日的女生,从小到大,但凡是她的生日,总会被家里重视,并隆重举办。 她的出生就是周家的一大喜事,爸爸周策为此宴请上百桌宾客,只为了庆祝麟儿的降生。 等到周之莓周岁宴时,周策更是花费了几千万签约乐园项目开工仪式,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宝贝可以拥有自己的游乐园(尽管那个乐园最后因为经营不善倒闭)。 往后每一年的生日,周策都会给女儿周之莓准备一些惊喜。 种种一切,无一不在说明,周之莓是被爱包围着的幸福女孩。 但周之莓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生日竟没有人为她庆贺、没有礼物、没有惊喜。 周之莓曾经以为,所有人都会像她那样期待每一年的生日。 确定了赫维托不会过生日之后,周之莓倒也没想过为他操办什么。免得弄巧成拙,好心办坏事。 周之莓并不知道赫维托昨晚是几点回来,但她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赫维托的进入。 她侧躺着,背贴在他的胸膛上。 但赫维托似乎只是这样而已,没有剧烈的动作,只是抱着她,与她紧紧贴在一起。 于是整整一晚,周之莓被赫维托禁锢着,不得翻身,也不能逃离。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到后背一层憋闷的汗,可无论如何动弹不得。 天终于亮了,清晨的阳光如金子一般从落地窗洒向房间,有一缕悄悄地落在两个人的身上。 “啪”的一声,周之莓一巴掌重重拍在赫维托的胸膛。 “你,立刻,马上,出去!” 周之莓真的服了赫维托了,要么直接给她一个痛快,要么他给自己一个爽快,至于一晚上待在她身体里勾引着她,杵着不难受吗? 被一巴掌扇醒的某人非但不恼,反而勾起唇角,长臂一伸,再次将周之莓纳入怀中:“醒了?” 共同苏醒的,还有埋在周之莓体内的赫维托。 周之莓气得牙痒痒:“都怪你,现在才七点!我本来打算睡个懒觉的。” 大好的周末不用来睡觉简直是浪费。 既然醒了,赫维托便不再有任何顾忌。他实在是贴心考虑到不吵醒她,所以昨晚才没有动她。但很显然,他的存在感太强,以至于一整晚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乖,别咬。”赫维托将周之莓抱起来背仰躺在自己胸膛上,“放松一点。” 周之莓哼哼唧唧,仿佛躺在一张摇摇晃晃的水床上,本来是恼的,可是身体太过愉悦,以至于嘴巴里全是享受的低吟。 想到今天是赫维托的生日,周之莓不再和他唱反调。 总归,寿星最大。 周之莓后来睡了个回笼觉,这一觉睡得不错,一直到中午才起来。她发现赫维托真的是个精力非常旺盛的人,因为早上那次结束之后,他洗漱完就离开了卧室,一直到现在,他仍沉浸在工作中。 不仅如此,下午时赫维托依旧还在办公。 周之莓一个人待着无聊,干脆就跑到赫维托的书房,拿出自己昨天从公寓带来的画板和颜料,开始作画。 本来是想随便画点什么的,可是见赫维托认真投入工作时候的样子还算养眼,不知不觉就画起了他。 这应当是一幅非常温馨的画面,他们两个人同处一个空间,虽然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但是一抬头就能看见彼此。 从赫维托的角度看周之莓,她绑着一个丸子头,嘴里咬着一只画笔,手上拿着一只画笔。有一抹红色颜料被她不小心涂抹到了自己的脸上,但她专心投入作画,根本没有察觉。 赫维托看着周之莓时,不知不觉走神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一通电话惊扰到他。 是John。 赫维托看着来电显示,微微蹙眉,他并不想接听这通电话。并非不愿意处理工作上的事宜,而是这通电话或许会带来一些让他反感的讯息。 “赫维托,你电话响了。”周之莓在提醒他。 赫维托缓缓拿起手机,接通后听到John说:“已经查到那位‘陈’的身份信息。” 书房的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香甜,是周之莓身上的气息。 赫维托看着不远处的人,大约停顿了三秒钟后,才对电话那头的John道:“说吧。” John说:“是一位来自中国的私家侦探,全名陈嘉年,29周岁,毕业于中国X大学,B市人……” 赫维托打断John:“行了。” John了然,跟着说:“有关另一个号码的信息……” 赫维托再次打断John:“我说行了。” 他知道周之莓有事情瞒着他,但他并没有那么想知道是什么事。 可以说,赫维托对于周之莓的动态了如指掌,包括她与别人接触、通话、信息联络。他想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可以说易如反掌,但他忽然不想从别人口中知道她。 她是什么样的人,他能感觉到。如果她“善意”地欺骗了他,那也只能由她来解释原因。 赫维托相信,周之莓弱小得如同一只蝼蚁,无论她会折腾出什么花样,站在高纬度视角的他都可以轻松地摧毁她所构筑的一切。 John:“抱歉。” 赫维托挂断电话的同时,周之莓也放下了手上的画笔。她起身伸了伸懒腰,拿起自己的手机,抬起脚准备离开书房。 “你要去哪儿?”赫维托看着周之莓,略带严肃地询问。 周之莓回答:“我少了一支笔,想着要不要去买一下。” “让John替你买。” “不用,他不懂的。”周之莓说着看了眼自己的这幅作品。她实在有点强迫症,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怎么画都达不到心里的预期。 “Bonnie。” 赫维托起身,朝周之莓走近,伸手擦拭她脸颊上的颜料,动作不算温柔。 周之莓后知后觉地吐吐舌头。 脸上的颜料已经变干,需要用一些力才能全部擦干净。 周之莓皱着眉说疼。 赫维托笑得意味不明:“既然如此,下次小心不要沾染。” “笨蛋,那是你没有用对办法,得用湿巾啊。” “是吗?”赫维托漫不经心将手上的纸巾换成湿纸巾,等缓缓擦拭干净后问:“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周之莓说街对面就有一家大型文具用品店,几乎所有的绘画材料都可以在那里被找到。住在市中心就是这点好,购物什么的十分便捷。 赫维托提醒周之莓:“不要迷路。” 周之莓有点莫名:“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临走前,周之莓特别叮嘱赫维托:“不准看我的画哦。” 她用布将未作完的画盖了起来。 等周之莓的身影消失在公寓里,渐渐远离后,只听“嘭”的一声,赫维托办工作上的东西全部被扫在了地上。 一只玻璃杯在瓷砖上四分五裂,满杯的白茶浸湿了散落在地面上的文件,将这一切变得乱七八糟。 除了周之莓那幅画完好无损以外,满室的狼藉与一分钟前的干净整洁形成鲜明对比。 赫维托从书房里出来时,神色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缓缓拿起一条白色的毛巾,低头擦拭指尖破损后流出的血液,冷声吩咐佣人:“十分钟,全部收拾干净。” * 周之莓根本不可能迷路,她对沛新市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但周之莓碰到了一只迷路的小白兔,对方穿一件白色羊羔绒的外套,纤细的长腿被牛仔裤包裹,脚上是一双毛茸茸的雪地靴。 是个中国女孩,长相甜美,周之莓经过她的身边时,听到她嘴里正念念有词:“救命啊,这条路我刚才好像走过诶。” 说的是中文,带一些南方人的口音。 看到对方满脸的茫然,周之莓脑海里冒出一个词——迷路的小白兔。 犹豫了两秒,周之莓折返两步回来,站在女孩面前,用中文问道:“请问你是迷路了吗?” 女孩一脸惊喜,仿佛见到亲人般,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周之莓:“你是中国人吗?呜呜呜,我的确迷路了,我想去这个地方。” 她说着拿出一张地图,指了指上面的地方。 周之莓低头看向地图,了然:“哦,这是个艺术馆,就是在街对面。” 正巧,她也要去对面,顺势提出一起走。 女孩似乎对周之莓非常信任,主动跟着她并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沈偲。你叫什么呀?” “Bonnie。” “Bonnie,你是这里的留学生吗? “不是。”周之莓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沈偲,“你能确定我是好人吗?就跟我走?” 沈偲笑着说:“Bonnie,我确定你是好人啊。” “怎么判断的?” “感觉。”沈偲笑起来眉眼弯弯,真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看着白白嫩嫩,像一只待宰的小白兔。 周之莓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天真:“这里的坏人很多,他们也很会伪装。如果我是坏人,现在你跟着我,我会带你去地下黑市,届时你会被卖掉。运气好你能留个全尸走上不正当的路,运气不好你身上的器官很快就会离开你的身体。” “哇,好可怕啊!”沈偲实在难以想象,在这个全球排名第一的大城市,青天白日的真那么危险吗?反正她在中国时,凌晨两点在街头上游荡都没有任何问题。 沈偲很乐观:“真要发生了那些事情,也是我倒霉吧。不过我身上有定位,我老公联系不到我的话,可以根据定位追踪到我。” “定位?”周之莓有些意外,“所以你为什么不和你老公待在一块?你们走散了?” “不是,是他要工作。我一个人觉得太无聊,就想自己出来走走。”沈偲住的地方距离这里也不远。这里是在闹市区,她觉得自己不是三岁的小孩了,自己出来走走总没事吧? 周之莓的确有些言之过重了。 沛新市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危险可怕,偶尔有一些负面的新闻也是相对的。她的神经过于紧绷,导致下意识的总是会把事情往最坏的那一面去联想。 不多时,到达街对面的艺术馆,周之莓准备和沈偲道别,让她自己一个人小心。 沈偲连忙拿出手机:“我可以添加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朋友……” 周之莓心说没有必要,可在听到对方说自己没有朋友时,却又鬼使神差地拿出了手机。 “哇,你的手机颜色好特别啊!好好看哦!”沈偲盯着周之莓那只粉粉嫩嫩的手机,满眼的喜欢藏不住。 “嗯,我也觉得很好看。”周之莓的手机的确很特别,外壳是芭比的颜色,介于玫红与粉红色之间。 目前的市面上并没有这种颜色的手机。 “是什么牌子的?”沈偲问。 周之莓并不吝啬分享,因为她也很喜欢这个手机。可惜,这个手机是半年前赫维托随手送给她的。她特地上网查询过,发现这个牌子底下的手机并没有对应的型号。所以她也并不知道,这只手机由知名手机制造商单独开模定制,内搭系统则为目前最主流也最流畅的那一种。 那天周之莓收到手机的时候显然很开心,她的旧手机用了三年,系统虽然还流畅,可是内存严重不足,也跟不上电子产品的潮流,显得有些老旧。尤其在一次不小心砸落之后,导致屏幕一角碎裂,就愈发显得破旧。 那段时间周之莓一直想要买一只新手机,但选择困难,觉得这个品牌不错,那个品牌也挺好。她对手机的功能其实不算有太多追求,不玩游戏也不剪辑视频,顶多就是刷刷一些社交软件和购物app。可是从小到大,她所使用的电子产品都是时下最新款、性能最优越。 她的旧手机如果不是屏幕被摔裂,其实还可以用好几年。 只不过,周之莓怎么都没有想到赫维托居然送给她一个新手机。不仅解决了她的选择困难,也让她爱不释手。 她自然从未发觉过自己的手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 周之莓与沈偲道别后返回了赫维托的公寓。从她离开到返回,用时20分钟。 在她到达公寓前,书房里的大部分东西都已经回到原来位置,有些被损坏后无法使用的物品也被无声无息地搬离。 赫维托又坐回了书桌前,原本放在桌上的杯子重新换了一个。 这一天过得并没有什么波澜,那幅画周之莓根本画不完,单单是线稿就花了她不少时间。 她仍然对细节的地方不够满意,一时之间无法下笔,于是干脆放下笔,准备后面慢慢画。 到底还是让周之莓发现了赫维托手指尖的伤口,她正坐在他的身上骚扰他,抓着他的手指问:“什么时候弄伤的啊?” 赫维托淡淡说:“不知道。” 是一道一公分左右的伤口,看起来还挺深。 看来也出过不少的血。 周之莓皱皱眉:“该不会是做晚餐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指了吧?” 他们是一起做的晚餐。 虽然赫维托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可周之莓还是想让他有个不一样的生日。于是她负责掌勺,让他在旁边帮忙打下手。 最后出锅是三菜一汤,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赫维托还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周之莓对赫维托有些无语,转头去拿了医药箱,接着用碘伏给他的伤口进行处理。 跟随医药箱一起藏在周之莓身后的,还有她亲手制作的一个项圈。可惜项圈上面挂了铃铛,随着她的动作,会发出轻微的响声。 赫维托问:“是什么东西?” 周之莓轻咬下唇,将藏在身后的黑色皮质项圈拿出来。 赫维托看着她手上的物品,眸色暗了暗。 周之莓说:“这是我要送给你的。” “给我的?” 周之莓大胆地将项圈打开,靠近赫维托,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狡黠。 在项圈的一端触碰到赫维托脖颈上的皮肤时,他抓住周之莓的手,阻止她略显放肆的动作。 周之莓表示遗憾:“不想要是吗?也行,那就扔掉吧。” 赫维托抓住周之莓的手没有松开,眯起眼,神色里透着危险:“你确定?” 第32章 Friend 其实周之莓不止做了这个项圈, 她还给赫维托做了一套衣服。可惜衣服的工期时间长,按照她磨磨蹭蹭的速度,起码得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完成。 最让周之莓期待的, 是一件由她精心设计的烟灰色衬衫,带有战术军带、绳子、铆钉、金属环等元素。 战术军带作为高街的时尚单品, 可以搭配各种衬衣或者制服。穿戴者如果有饱满的胸肌和公狗腰, 那么紧绷的衬衫将与战士军带和腰带相结合,能更深地勾勒出胸肌线条,衬得肩宽腰窄。 有人戏谑过,战术军带放在战场上是为了杀敌,但现如今, 是为了在情场上杀你。 毕竟, 如果单单穿上战术军带而不穿衣服,那就不止是性感, 而是色情。 周之莓很想让赫维托尝试一下这种时尚单品, 可她有贼心没有贼胆, 就只能把这种元素设计到衬衫上。 不仅如此, 她在衬衫的袖子上也做了十分大胆的突破,采用了十分有少女心的蕾丝绑带。 一边是黑色的皮质军带, 一边是白色的蕾丝绑带,一刚一柔的结合, 很难想象穿在赫维托身上会是什么效果。 在尝试战术军带之前,周之莓先尝试用项圈套住赫维托的脖子。毕竟,做什么事情都要循序渐进。 周之莓一脸狡黠地用手指勾住项圈, 轻轻晃了晃,项圈上的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如果赫维托不愿意佩戴,那她也不会强人所难。这行为实在跟在老虎头上拔毛没什么区别, 见好就收。 周之莓一脸遗憾地说:“这个项圈不仅是我设计的,更是我亲手做的。为了手工钻这一个个的金属扣孔,我还把手指头给伤了呢。” 她说着向他晃了晃根本没有受伤的手指。 赫维托这才正视周之莓手上这个东西,眯了眯眼。 周之莓观察着赫维托的神色,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进行。作为一个资本家,他肯定不会愿意做亏本的买卖,总得有一些等价或者利益的交换。 “如果,我是说如果。”周之莓跃跃欲试。 “嗯?” “如果我愿意穿那套镂空的玩意儿的话?”周之莓在危险的边缘继续试探,“那你可以戴上这个项圈吗?” 赫维托嗤了一声:“那套不是被你剪了扔进垃圾桶?” “可以再买呀。”周之莓眨眨眼,她看似习惯性地用双手勾住赫维托的脖颈,实则将项圈拿在手上,装作不经意挂在他的脖颈上。 “叮铃铃”的声音在赫维托耳边轻响了一声,他乖戾地歪了歪脑袋。 周之莓顺势将项圈挂在赫维托的脖颈上,一气呵成。接下来,只需要最后一步扣上金属扣,她就完成了这个挑战!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赫维托看似阻止,却又在纵容周之莓。他将她一把抱起,而她则双手拿着项圈两端,竭力支撑自己。 当周之莓被抱起仰躺在书桌上时,脸上是得逞后的笑意。她咬着唇,缓缓为赫维托扣上项圈的金属扣,继而拉住金属链条。 整个过程,赫维托那双蓝色的眼眸注视着周之莓,眸色渐渐晦暗,眸底流转的微光里染着几分轻佻。 周之莓同样在看着赫维托,像是一番无形的较量,其中必然有一个人妥协。 最终,周之莓成功为赫维托戴上那条项圈。 “好玩吗?”赫维托双手撑在周之莓上方,居高临下的姿态。虽然被戴着项圈,可他依旧是不被驯服的猛兽,带着骇人的气势。 但下一秒,周之莓用力一拉金属链条,赫维托如同一只拴着狗链的恶犬被拽到她的面前。 额与额相抵,呼吸间是彼此的气息。 周之莓兴奋地轻咬赫维托的下唇,用性感甜美的声线蛊惑他:“试试看就知道好玩不好玩啦。” 很快,书房里响起炽热的喘息声,以及浓郁的旖旎气息。仿佛直到这一刻这才真正抚平了下午那一室的狼藉,让赫维托的心情舒朗。 至于好玩不好玩,这个答案将由赫维托告诉周之莓。Bunny,记得下次在老虎头上拔毛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能否逃脱。 周之莓根本没想逃脱啊,她全程都在享受好不好。 到最后,究竟是谁在庆祝生日已经分不清了。就这样,他们紧紧结合,不分彼此。 在这一天末尾的几秒钟,周之莓到底还是想起了什么。她将双唇贴在赫维托的耳边,带着嘶哑的性感嗓音,低低地对他说:“宝宝,生日快乐。” 这一刻,周之莓是真心祝愿赫维托快乐。 * 时间的脚步悄无声息,日历从十一月翻到十二月,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周之莓正在平平无奇地摸鱼。她先是玩了一会儿手机上的游戏,又刷了一会儿社交软件,接着拿出纸和笔开始涂涂画画。 天气预报说沛新市最近会迎来降雪,这是周之莓很期待的一件事。她是南方人,从小生活的地方长年温度都在0℃以上,别提雪了,有时候大冬天的还能在马路上看到精神小伙穿短袖。 沛新市一年四季分明,几乎每个冬天都会下雪。温室效应导致今年冬天比往年更冷,工作室里开着暖气,周之莓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待在温室里。外面偶有游客路过工作室,站在LOGO墙旁打卡拍照。 周之莓已经忙完了自己的工作,偶尔开个小差摸个小鱼,这在情理之中,毕竟不是机器人嘛。但在高层眼中,可不一定这么认为了。 周之莓实在应该在出门前看看黄历,才不至于被身后的人盯着看了五分钟还没有发现。一直到最后,对方笑着说了声:“画得很有意思。” 周之莓被吓得差点掉凳。 身后冷不丁出声的人是Gosse。 “抱歉,我似乎吓到你了?”Gosse伸手拍了拍周之莓的肩膀,示意她放松。 周之莓连忙收了桌上的东西,对Gosse说:“没有。” Gosse笑了笑:“我想我不应该打扰你的。你继续。” 说完,他朝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两天前,Gosse从法国总部空降沛新市工作室。有传言称,他将会代替现任老大。 关于工作室现任老大和另一个设计组的男主管有一腿。 其实自由恋爱什么的,在M国没人指指点点,但关键是那位设计组的男主管已经有男朋友了。男主管的男朋友发现自己被绿后跑到工作室里大闹,打算鱼死网破。紧接着,工作室老大和男主管勾搭在一起的事情便浮出了水面。 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私事,周之莓一直很讨厌现任老大。如果真的换老大,她举双手赞成。 传言一般不会空穴来风,毕竟Gosse实在是个很有能力的设计总监。在去年的春夏时装周上,由Gosse亲力操刀的“Easy”系列大受好评,一举拿下季度奢侈品牌成衣销量冠军,将ERE口碑向上拽了好几个档次。 Gosse还很年轻,今年不过27周岁。他并非知名设计院校毕业的高材生,但从14岁起就和服装设计打交道。16岁时,他的天赋被一家小众设计品牌注意,成为该品牌的设计师助理。同年,他已经设计出了非常出挑的作品,该作品目前已经绝版,但至今仍在二手市场大受买家喜爱。 高管们总是喜欢当笑面虎,表面上对你笑嘻嘻,私底下或许已经给你记上一笔。 周之莓看向自己那幅荒唐的作品。是一个Q版的小男孩,脖子上戴着一个项圈,正龇牙咧嘴,满脸不被驯服的模样。 Gosse走后,一旁的李美娜滑着椅子来到周之莓身边:“啊哦,你被抓包了。” 周之莓想说可别提了,她都不知道Gosse在想些什么,居然还阴阳怪气地让她继续摸鱼? 李美娜开始八卦起这位空降部队:“话说,Gosse这个颜值,这个身材,不去当模特真的可惜了。” 周之莓撇撇嘴:“他不是当过嘛?上季度发布会的时候,他在最后一个出场,引起现场掌声雷动,简直风光无两。” 无疑,Gosse有着一张无可挑剔的面庞,他不仅长得精致,更是个设计天才。 一个外形瞩目的天才设计师,难免会被关注到三次元的生活。可以确定的是,Gosse不是一个gay,而是一个直男。嗯,这在时尚圈是个稀罕的事情。 周之莓可对Gosse的性取向不感兴趣,只祈祷他不要给自己穿小鞋就好了。 “不至于,你就画了个卡通而已嘛。”李美娜很乐观地看向周之莓的画作,跟着“噗嗤一笑,“还挺可爱。” 哪里可爱?简直是可恶。 赫维托后来大概是真的体会到了戴上项圈后的苏爽滋味,链条虽然掌握在周之莓的手上,但另一方的主动权又在他的手上。 本该是臣服的人,依旧还是高高在上的气势。仿佛束缚的项圈不是禁锢的器具,而是一项时尚单品。 赫维托甚至比平时更加兴奋,那双蓝颜色的眼眸里似乎嗜血了一半,像个欲求不满的疯子。 周之莓有点后悔,她似乎激发了赫维托在某件事上的兴趣。以至于在她提到单穿战术肩带时,他竟然没有拒绝。 前后不过五分钟,周之莓被叫到了Gosse的办公室。她猜想一定没什么好事,硬着头皮前去。 “Bonnie。”Gosse坐在椅子上轻唤她的名字,他有一口流利的英语,是个英国人,所以发音也是地道的英伦腔。他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正低着头翻阅。 周之莓看着身穿白色衬衫的Gosse,淡淡回应:“我在。” “我看过你的设计稿,挺有趣的。”Gosse说着放下文件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看向周之莓,“Penn马上就要离职了,你考虑来当我的助理吗?” 这是周之莓怎么都没有想到过的一个问题。 但,她不打算考虑。 对于自己的职场生涯,周之莓有着非常清晰的步调。她并没有想过达成什么厉害的成就,能在这里学到一些东西,让自己的生活不至于那么无聊,这就足够了。 毕竟,她很清楚,自己不会一直在这里待下去。 十二月,作为一年的最后一个月,常常伴随着收获和对来年的期许。 圣诞节即将来临,一切待过完新年再说吧。 * 十一月末到十二月初这段时间,赫维托经常出差。他忙,周之莓也没有闲着。 虽然周之莓口头上拒绝了做Gosse的助理,可Gosse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拉上她,简直把她当成了一个免费劳动力。关键是,周之莓也不能说什么。 除此之外,周之莓和那位来自中国的女孩沈偲交往渐深。 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确是有一些神秘的力量拉扯。那天周之莓跟随Gosse的脚步来到门店视察的时候,没想到沈偲正在独自购物。 沈偲的英语不见得十分地道,门店的柜姐似乎以为她是一位没有消费能力的亚裔,对她爱答不理。 在沈偲唤了好几次需要服务时,仍没有人为她为她服务。 一向不内耗自己的沈偲当场就发飙了:“不是我说,你们ERE的服务态度就是这个鬼样吗?我都已经叫了三次服务员了,为什么没有人搭理我?明明旁边这位梳着马尾的柜姐正站在旁边扣手指头,请问你是聋子吗?想来,你们是不想服务我,没关系的,你们在门店挂个‘禁止中国人进入’的牌子就好,省得我进来找不痛快。告诉你们,老娘不是有钱没处花!” 这一幕,被正巧进店门的周之莓和Gosse尽收眼底。 周之莓简直被沈偲这一举动给惊呆了。 这哪儿是那天她在路边见到的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啊,明明是雌鹰一般的女人。 有眼尖的柜姐看到Gosse推门进来,连忙上前对这位中国顾客道歉。不过这个时候顾客可不一定买账。 “抱歉小姐,我们的确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将全程为您服务。” “不需要了!”沈偲气呼呼地转头见到周之莓,变脸的速度简直跟变天一样,一脸甜美笑着朝她打招呼:“Bonnie!” 与此同时,Gosse朝周之莓使了个眼色:认识? 还不等周之莓回答,Gosse再次用眼神示意她:交给你处理。 既然是熟人,那处理起来就相对简单一些。 不过对于门店柜姐的行为,Gosse并没有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偲简直像个自来熟,上前一把挽住周之莓的手腕:“好巧啊!你也来购物吗?” 还不等周之莓说什么,沈偲那张小嘴跟机关枪似的叭叭:“别在这家买东西了,东西难看的要死,服务态度也差得要死。我们去隔壁的门店看看,那家店的东西看起来还不错。” 周之莓弱弱:“那什么,我就在ERE工作。” 沈偲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疑惑:“嗯?” 周之莓便简单地向沈偲介绍了自己的职业,以及自己现在是和上级来门店视察。 沈偲闻言,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周之莓冒光:“哇!你居然是设计师啊!好厉害哦!” “不不不,我只是一个设计师助理。” “差不多啦,反正都很厉害。” 沈偲本来就不是胡搅蛮缠的性格,有不爽的地方发泄一通就好了。加上这里又是周之莓工作的地方,她更没脾气了。 不过为了安抚客人,Gosse用自己的权限给了沈偲一个最大力度的折扣。 沈偲还真没在乎那点钱,她问周之莓:“这里有你设计的东西吗?” 周之莓尴尬地笑了笑:“没有……” “没事!以后肯定会有。” “但是一些有一些元素是我设计的。”周之莓向沈偲介绍道,她的级别远不到单独设计服装。但是有一些元素会被上司提炼出来,“你看,这个包包上面的铆钉、图腾,是我的创意。” “哇!好棒!”沈偲打心底里觉得厉害,给足了周之莓情绪价值,也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但周之莓更没有想到的是,沈偲居然把有她元素创意的物品都买了下来,成了当天门店最大的客户。 周之莓觉得实在没有没有这个必要。 沈偲倒是一脸天真地对周之莓说:“放心,我老公有的是钱。我要是不花他的钱,他又有什么赚钱的动力呢?” 人与人口袋里拥有的金钱数额不同,消费理念自然也不同。对于沈偲来说,买这点东西就跟在菜市场买菜一样,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 Gosse朝周之莓扬扬眉:“Good job。” 周之莓觉得心里怪怪的,仿佛自己被当成了职场上的工具人,辜负了沈偲的一片真心。 从那天以后,周之莓与沈偲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其中有一部分是她想要弥补自己内心的歉意。但随着日渐相处,周之莓倒是发现自己和沈偲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于是两个在异国的女孩子时不时约出来一起喝个下午茶、逛街、做美甲等,俨然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上周周末,周之莓与沈偲在一家面包房买糕点的时候,碰巧遇见隔壁在“零元购”、 玻璃渣碎了一地,隔着一米远的距离几个黑人持着手枪,“砰砰砰”的一同扫射。沈偲不知道还以为是有人在放鞭炮,一直到旁边有人倒下鲜血直流,吓得她缩在角落。 这种场面周之莓见怪不怪,但内心多少也会有些恐惧,她不管不顾将沈偲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 好在,警察第一时间赶来。 事后回想起来,倒也是一件非常惊心动魄的经历。 沈偲跟周之莓提过,因为她丈夫在M国的项目预计明年三月份会完工,所以她届时也会跟着一起回国。以后再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有机会来中国玩,我们那里禁止使用枪支,也不可能有‘零元购’,即便是凌晨两三点在大马路上都很安全。”沈偲提起中国时,脸上都是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周之莓当然知道。 因此,她心里那股子想要回国的念头愈演愈烈。 托了赫维托的福,周之莓攒了很多的钱,无论是日后找人办事还是往后生活,都十分富足。因此,周之莓在心里也十分感激赫维托。就算他这个人不太好伺候、毒舌、性格阴晴不定,但起码让她的钱包鼓鼓的。 周之莓偶尔会在赫维托的面前提到自己新认识的这位朋友沈偲,说起来时简直像谈了一段新恋情,双眼闪着光,流露出少女的天真烂漫。 在她这个年纪,又在异国他乡,想要交个真心的朋友并不容易。 交朋友是一件好事,赫维托对此倒也非常支持。他在私底下查过沈偲的身份,巧的是,这位中国女士竟然是他的好友叶开畅的妻子。 想来,如果周之莓知道这个巧合的话,一定也会十分惊喜。 “想要邀请她来做客吗?”赫维托这个时候深深地嵌在周之莓的身体内。 太过具象的存在感,让周之莓说话的语调都软软的:“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要用什么身份来介绍你呢?总不会是男朋友吧?” “你说呢?”赫维托用虎口卡住周之莓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和自己面对面。 周之莓知道赫维托生气了,她最近老是在危险的边缘来回试探:“男朋友?” “嗯。” “嗯?” 周之莓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不是大哥,你玩真的? 第33章 Secret * 圣诞前夕的一个夜里, 赫维托出差不在公寓。也正是这个时候,“陈”为周之莓带来一个好消息,称他顺利见到了她的爸爸。 “陈”用语音对周之莓说:“我帮忙打点过, 大家都对他非常照顾。这次见面由于提到你,他显得非常开心。人是消瘦了一点, 但身体健康。我告诉他, 你会在外等他,他听后喜极而泣,并向我保证一定不会再去自寻短见。” 那是周之莓第一次听到“陈”的语音,字正腔圆,低沉缓慢地娓娓道来。像是一个非常沉稳的大哥哥在安抚她, 说着宽慰的话语。 周之莓对“陈”道了谢。他说这是应该的。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只是甲乙方的合作关系, 拿钱办事。可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和机器,是因为有人情味。将近两年的时间接触下来, 周之莓对“陈”有一种无形的依赖, 仿佛他是一道让她可以通往家乡的桥梁和无线脉络, 只要他发来消息, 一定会带来她想知道的内容。 这一次,“陈”甚至给周之莓带来了一个十分惊喜的消息。 陈:[我托朋友调查过先生的卷宗, 发现上面存在非常多的疑点。] 陈:[这个案子当时判得太过急,漏洞百出, 实在令人怀疑。] 陈:[相关的线索,我已经托关系在帮忙调查。] 周之莓几乎喜极而泣,再三对“陈”表示感谢。 周之莓:[会有机会翻案吗?] 陈:[事在人为。] 陈:[如果你有心想要做的话, 势必要动用大量的资源,少不了拿钱办事。] 周之莓:[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那头“陈”顿了几秒, 问周之莓:[考虑回国吗?] 这个问题像是一个巨大的石头被扔进湖面,搅乱了周之莓的心神。 许久,周之莓回答:[我的确有这个打算。] 即便不是“陈”提起,周之莓也非常清楚她迟早要回去,时间问题。只不过,她很清楚自己的力量十分单薄,现在唯一且能得到的就是金钱。 有句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也是目前她仅存的一些希望。她羽翼尚不丰满,没有任何人脉关系,只能通过钱来疏通打点,所以她想要很多很多的钱。 陈:[如果你回国的话,欢迎随时联系我。] 周之莓:[好。] 心里一旦有了冒出了回国的念头,周之莓便像等待破茧而出的蝴蝶,她时时刻刻在网上搜寻回国的机票,心内无比雀跃。或许下一秒,她就有可能动身离开,只不过自己手上到底还是有工作、还有朋友需要道别。 与此同时,周之莓也开始意识到,自己要和赫维托开始划清界限,于是她打算搬回自己的鹌鹑窝去。 最近一段时间,赫维托有点反常——反常的温驯。 或许这段时间朝夕相处给了彼此某种错觉,仿佛他们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情侣。可如果他们之间纯洁的金钱关系被破坏,一旦牵涉感情,那会很麻烦。 周之莓太清楚赫维托有性格缺陷,她和他在一起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是一刻都忍不了他的龟毛和臭脾气。 别看赫维托现在看似对她百依百顺,可他这种阴晴不定的性格,谁知道哪天不小心触到他的逆鳞后会遭到什么样的反噬? 背叛过他的人,一个都没有好下场。他对自己的家人都会随时翻脸,六亲不认,这是周之莓亲眼见识过的。 周之莓还是更喜欢以前那种十天半个月才能见赫维托一次的频率。 至少,她不用每天晚上都被迫做运动。 庆幸的是,赫维托又去出差了。 最近他总是很忙,这次更是有好几天的行程安排,所以不可能当天去就当天回。 周之莓一大早顶着一脸的倦意前往工作室,正好见到迎面走来的Gosse。 “早。”Gosse手拿一杯咖啡,主动跟周之莓打了声招呼。 周之莓扯了扯嘴角:“早,Gosse。” Gosse扬了扬眉:“怎么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周之莓闻言摸摸了自己的嘴角:“有吗?” 她只不过一晚上没有睡好,还做了很多噩梦。 “开玩笑的。你的衣服很漂亮,笑容也很美丽。”Gosse多数时候都不会把场面弄得太难堪,他是个很平易近人的上司。好比前两天开会的时候,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时,Gosse笑着打了个响指,说:“嘿,讨论而已,大家不用那么严肃,或者现在需要来份甜点?” 然后Gosse真的让人去买了甜点给整个工作室的人,用来当下午茶的同时,也让气氛变得融洽。 周之莓现在终于开始相信,Gosse那天看到她摸鱼画画时不是阴阳怪气地说那些话。 “Bonnie,下午跟我去一趟节目录制现场。”Gosse以评委的名义受邀参加了这次Fashion Runway设计大赛。 说起这个比赛,最近在网上倒还颇有讨论度。 经过一段时间的录制之后,首播节目就获得了电视台收视冠军。 周之莓正好也不想待在工作室里,便以Gosse助理的名义跟着一起去录制现场。 说来也挺无奈,虽然周之莓拒绝了Gosse做他的助理,他也尊重她的意见。可每次大小事情,Gosse依旧还是会叫上她。周之莓拒绝过,但Gosse总是用一脸温柔的语气让她帮帮忙,她便找不到什么借口再拒绝上司。 在工作室的同事看来,周之莓现在就是Gosse的人。 录制的地方并不远,坐车十几分钟便能到达。 但录制的场地远比周之莓想象中要简陋许多,就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摄影棚,现场有很多灯光和镜头,工作人员穿着便装。 Gosse负责点评的这一Part不需要出外景,所以也相对轻松一些。在Gosse录制期间,周之莓只需要在镜头外待着就行。换言之,她可以理所当然地摸鱼。 一般情况下,节目录制时间会比播出时间早上十天半个月。这个比赛的录制更是早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现在录制的部分几乎已经接近比赛尾声。剩下的选手都有希望角逐冠亚季军。 李美娜作为参赛选手之一,早早就被淘汰了。但,Alger作为ERE选送的选手,以出色的表现闯入了决赛。 自从比赛开始以后,Alger可以说忙得脚不沾地,他又要忙工作室上司交代的任务,又要参与录影,所以没时间来找周之莓的麻烦。 甚至,这段时间他们在工作室几乎都没说上一句话。 这次周之莓在后台与Alger相遇时,手上拿着一杯刚刚泡好的咖啡,准备拿去给Gosse。 Alger故意拦着周之莓:“还是你厉害,那么快就攀上高枝了。” 周之莓皱了皱眉:“让开。” 她这几天心情一般,最好不要惹她,因为她会随时发疯。 Alger撇撇嘴,双手抱臂往旁边一退,叫住周之莓:“Bonnie,我为以前的事情跟你道歉。” 周之莓脚步一顿:“你肚子里又在瘪什么坏呢?” Alger说:“这个比赛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在Gosse面前给我穿小鞋,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不说我倒还真没想做什么,不过既然你有小人之心,我也没必要装什么君子了。” “你!” “你什么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周之莓朝Alger翻了个白眼,转头离开。 气得Alger牙痒痒。 周之莓过了一番嘴瘾,倒没想过真的给Alger使什么绊子。 况且,她又不可能左右Gosse的判断。 “能告诉我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吗?”Gosse接过周之莓刚泡的冰咖啡,尝了一口,很满意。 周之莓说:“气气小人,身心舒畅。” Gosse跟着笑了笑:“Bonnie,你是个很有趣的女孩。” “嗯,我知道,像我这么有趣的女孩子已经不多了。” “你能谦虚一点吗?” “好,听你的。谁让你是老大呢。” Gosse笑得红温。 周之莓还挺纳闷,她说的话有那么可笑吗? 可能是Gosse这个人笑点比较低吧。 节目开始录制后,周之莓就在旁边等着。 已经冲进决赛的选手多少有一些实力,他们当中一些大胆独特的设计也让周之莓这个无所事事的观众被吸引,下意识拍手叫好。 在场有四位评委,参赛选手只剩下最后的十位。 作为评委的Gosse点评语气犀利,绝不像他平时待人那样和煦。每当Gosse开口说话时,周之莓也会跟着提心吊胆,跟参赛选手共情。 Gosse一袭白色衬衫坐在高脚凳上,造型利落,头发往后梳成大背头,看起来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与干练。 镜头里的Gosse其实并没有肉眼好看,镜头外的他五官更加立体,帅气逼人。 终于轮到Alger。 周之莓下意识地看向Gosse,期待他的点评。 这一轮节目组给出的设计主题是东方韵味。根据节目规则,节目组全程记录参赛者48小时的创作镜头。 Gosse看了眼Alger的设计作品后,眉头紧蹙,跟着无情地说了一个单词:“Shit。” 这无疑是当天最严重的一次点评,在场所有人倒抽一口气。 Alger似乎也无法接受这个点评,跟着问:“为什么?” “请问你的设计和东方这个词有一点关系吗?”Gosse道,“你的设计完全偏离了主题,完全是狭隘的西方思想,但凡你多了解一下东方文化,就不会创作出这种东西了。” Alger从骨子里就瞧不上东方文化,他有自己的理解思路。 Alger准备为自己辩解,但Gosse打断了他:“如果一件设计作品还需要设计者来解释的话,那它注定就是失败的。” Alger很不服气,红了眼眶。 离开录制镜头后,Alger迎面见到了周之莓,狠狠剜了她一眼。 周之莓有点无辜,她可没在Gosse面前他一句坏话。 这天节目录制完已经挺迟了,剩下的等明天继续录制。 出来时,外头已经是一片漆黑,Gosse开车顺道送周之莓回去。 “一起吃晚餐吗?”Gosse邀请周之莓,“辛苦你跟着我忙到这么晚。” 周之莓谢绝了Gosse的好意:“我现在只想回家躺平。” Gosse不再强人所难。 周之莓麻烦Gosse将她送到了自己租住的公寓楼下,她今晚不打算回赫维托的公寓了。 太久没回来了,小小的房子对周之莓来说显得有几分拥挤,桌面上甚至还蒙了一层灰。 周之莓打开了暖气,开始打扫卫生,接着上楼给床铺上干净的床单被套。赫维托的来电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 她猜到是赫维托,故意慢吞吞地去接电话。 “没回去?”赫维托对她行踪仿佛了如指掌。 周之莓默了默。她想找一个平衡点,最好在不惹怒赫维托的前提下,让他对她失去兴趣。 弄得鱼死网破,惨的人只会是她。 男人最讨厌什么呢? 讨厌女人太过拜金;讨厌女人太粘人;讨厌女人管太多;讨厌女人胡搅蛮缠;讨厌女人一身公主病。 尤其像赫维托这种男人,他是不受束缚的野兽,想引起他的厌恶其实很容易。 “你不在,我回去干什么呀?”周之莓语调轻快,“你的房子太大了,我一个人住会害怕的。” 赫维托嗤了一声:“想我回来?” 周之莓心说你可别回来了,问:“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什么意思?” “你现在该不会左拥右抱吧?”周之莓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样,“虽然我没什么权力约束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身边只有我一个人。如果你身边真的还有其他异性,我无法接受,觉得脏。赫维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头沉默了几秒,问:“你吃错药了?” 很好,赫维托肯定不耐烦了。他或许会在心里想: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跟我要身份? 周之莓继续胡搅蛮缠:“你是故意不回答我的这个问题的对吗?我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就那么难吗?好,如果你不回答的话,我想我们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事实上,我一直觉得待在你的身边很累,总是要猜测你身边是否还有其他人。我只想做那个唯一,你懂吗?” 周之莓都不知道自己刚才乱七八糟的说了什么,反正嘴巴比脑子快。 等她叽里呱啦一堆说完之后,听到那头回答道:“只有你一个人。” “嗯?” 赫维托低沉的声线缓缓传来:“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 周之莓:“?” 好烦啊。 怎么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 再过不久就是圣诞节了,今年属于沛新市的那场雪迟迟不来。 周之莓准备换一个心情。 她今天化了个妆,穿上裙子,给自己戴了一顶可爱的针织帽。 在室外只待了两秒钟周之莓就后悔了,幸好她给自己套了一双裤袜,否则这会儿肯定当场冻哭。寒风吹过面颊,她伸手扯了扯帽子盖住耳朵,加快脚步朝工作室的方向走去。 快到工作室时,周之莓接到沈偲的来电,约她周末一起出来玩。 周之莓一边接听着电话,一边推开工作室的大门:“好呀。不过,你不用陪你老公吗?” “老公天天都能见到,不用管他。毕竟我再过几个月就要走了,要更珍惜和你相处的时光呀。” “宝贝,你这张嘴简直跟抹了蜜似的。” “什么嘛,人家是真情流露。” 这两天周之莓随手给沈偲制作了一条自己设计的裙子,她也很期待沈偲收到裙子后的反应。 电话挂断,周之莓也走到了自己的工位。几乎是她刚坐下来没一会儿,Alger就一脸怒气冲冲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一定是你这个婊子在Gosse面前说我的坏话了对不对!”Alger忍着打人的冲动,双手扯住周之莓的领口。 难得今天Alger没有化妆,金黄色的头发乱糟糟的,一脸憔悴,就连眼皮也是肿的。 很显然,昨天Gosse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周之莓让Alger把嘴巴放干净一点:“我有没有在Gosse面前说你的坏话?你可以直接去问Gosse啊!我行得正坐得端,才不像你似的。” “你行得正?”Alger笑了,忽然拿起周之莓刚刚放在桌上的手机,“你看看你,小小一个助理凭什么穿名牌又拿私人订制的手机?” Alger早就发现周之莓不简单了,有一次他还见到周之莓上了一辆Rolls-Royce。 他最瞧不起的就是拜金的女人,显然周之莓就是! “不是,你这人有病吧!”周之莓耐着性子,让Alger把手机还回来。 “是我有病还是你贱?你这个骚货,一定被不少男人上过吧!” 两个人一大早吵成这样,工作室里所有人都跑来看热闹。 昨晚Alger哭了整整一夜,他没想到自己的作品会被骂成狗屎。 Alger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干什么,他想着骂一通周之莓出出气就好了。可这会儿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一种被高高架起下不来台阶的羞耻,于是他偏要跟周之莓唱反调。 明明他的设计一直以来都名列前茅,为什么到了Gosse这里就成了一坨屎?难道不是周之莓从中作梗吗? 要还手机是吧?他偏不还。 “啪。”的一声,粉色手机被Alger砸在了地上。可以确定的是,Alger这会儿大脑充血,完全没有正常人的思维,他被气疯了。 有人惊呼:“Jesus!” 周之莓顾不上和Alger吵架,连忙将自己的宝贝粉色手机捡起来。 “放心,砸坏了我赔!”Alger倒还一脸潇洒。 周之莓很生气,但更多的是无语。跟疯子没办法讲道理,只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万幸的是,她的手机并没有四分五裂,甚至奇迹般连屏幕都是完好无损的。 “Alger!你闹够了没有!?” Gosse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工作室里,他一身利落笔挺的西装,脸上有明显的怒气:“工作室不是用来吵架的地方,如果你对我本人有意见,可以当面来找我。” Alger一见是Gosse,气势明显弱了下来。典型的欺软怕硬。 “Alger,到我办公室来。”Gosse面无表情。 闹剧到这里就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周之莓点了点自己的手机,发现屏幕一直无法亮起。 很好,她的手机到底还是被Alger摔坏了。 Alger这个疯子! 趁着午休的时间,周之莓在李美娜的介绍下去了附近的一家手机修理店。 李美娜告诉周之莓,这家修理店的修理员Saul能够组装所有的手机,什么破手机到他这里都能被修好。 周之莓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找Saul。 Saul是个白白胖胖的白人男生,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戴一副黑框眼镜。 看了周之莓的手机状况之后,Saul告诉她:“很简单,大概一个小时就能搞定。” “那么快?”周之莓便坐在一旁耐心等待。 Saul是个话痨,显然对周之莓的手机很感兴趣:“你这是私人订制的手机,按道理来说,可以直接返厂维修的。因为有一些配件我这里可能会没有,不过没事,就算没有,我也能亲手制作。” 周之莓笑了笑:“这是一个朋友送的,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他去修。” “哇哦!那你这个朋友对你还挺上心的,你们关系肯定不一般吧。”Saul调侃道,“这种私人订制的手机造价可不便宜,可以够我们买一百个普通手机了。” 对此,周之莓也感到很意外:“是吗?那你能修好吗?” “放心吧,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修不好的手机。”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周之莓的手机在Saul的鬼斧神工之下亮起了屏幕。 但亮起来不代表手机就修好了,Saul还要检查内部系统。 不一会儿,Saul抬起头,一脸古怪地看向周之莓:“你知道自己的手机上被装有定位系统和监听系统吗?” 周之莓摇摇头。 一股无形的寒流忽然不知从何处汇聚,席卷了周之莓全身,让她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之莓问:“什么意思?” Saul歪了歪头说:“字面意思,代表你一直被人监视着,包括你在哪里、你接到什么电话、收到什么讯息……” 周之莓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可她的脑子里仿佛被塞进了一千斤的水泥,沉重到抬不起头来。 忽然,一片雪花落下来粘在窗户上,瞬间化成水。 沛新市这场迟来的雪到底还是来临了,街道上有人停下脚步,伸出手来迎接雪花的到来。 空气里弥漫着潮冷的气息,周之莓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冷。 她忽然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噩梦,仿佛喉咙再次被紧紧扼住,无法畅快呼吸。 第34章 Snow * “Bonnie小姐的手机信号消失, 但定位系统显示仍在沛新市。”John小心翼翼地看向眼前的赫维托。 可容纳两万人的Lowell体育馆内座无虚席,两位总统选举候选人正在“面对面”交锋,这也将是今年最后一次辩论。 体育馆共设三层, 其中有可容纳100多人的夹层,属于贵宾席。现场两个党派的阵营分别高举属于自己支持者的旗帜海报, 高声呐喊, 人声鼎沸。 夹层在舞台的两边,侧边上方,设有舒适的沙发还有茶几,俯瞰舞台的视野位置绝佳。 赫维托站在贵宾席的位置,隔着防弹玻璃看向辩论席上的两位候选人。 这是他第一次选择其中一方阵营。 目前M国总统竞选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最终的竞选者Hudson Vera和Maud Aurora分别支持不同的党派。 Hudson是□□阵营, 他反对性别自由、支持世界和平。 Maud是□□阵营,他支持性变、完全开放边境。 从某种程度上, Hudson代表了new money, 他背后的支持者在新传媒、新能源、新兴科技产业有着非常杰出的贡献。 而Maud则代表了old money, 他背后的财团在一定程度上掌控着M国近半个世纪的经济运转。 想要推翻旧统治, 迎接新统治,那么以赫维托为代表所支持的Hudson Vera面临着诸多的挑战。 对于结果, 谁都无法预料。 因为这是两股势力的角逐,想搞暗箱操作?那得看对方同不同意。 在此之前, John一直以为赫维托会选择支持Maud。因为M国的动荡与否从来不是赫维托关心的,时局越是动荡,对于他这个商人来说, 越能从中牟利。 Hudson讨厌战争,他曾在公开演讲上慷慨激昂地批判过战争对全人类带来的悲痛。他倡导世界和平,希望M国的经济可以正面增长, 希望大街上的流浪汉全部有家可归。他反对暴力,对犯罪零容忍,更加反对变性。 Hudson说过,自由是相对的。如果没有接受过基础教育的人来谈自由,那等同于对放养的羊群谈自由,这是非常危险的。 John没想到,赫维托会公开支持Hudson。 但John知道,Bonnie小姐很讨厌枪支。她讨厌大街上的流浪汉、讨厌随时可能发生的暴乱、讨厌政府的不作为、讨厌M国现在的政策。 或许,赫维托的改变与Bonnie小姐有关。 所以有关Bonnie小姐的消息,John会斟酌后告知赫维托。 很显然,今天带来的这个消息并不能让赫维托开心。 听到John的话,赫维托缓缓转过身来,他今日穿着非常正式,一身纯手工定制三件套西装,无论是领带还是搭配的袖扣,皆是考究。 深蓝色的领带上绣有暗色花纹,泛着矜贵质感。这是周之莓为赫维托选的一个款式,她叮嘱他一定要搭黑色西装,这样在颜色上才会更协调。 周之莓甚至还会打非常复杂的Eldredge结,据说这是她在一次秀场上学来的。 清晨的阳光洒进卧室,周之莓光着脚站在羊绒地毯上,用领带勾着赫维托的脖子,仿佛一种驯服野兽的姿势,而他不得不低头来配合她的动作。 她一直没有机会帮人打领带,便拿他来练手,对于结果十分满意。 Eldredge结的系法费时费力,赫维托从未尝试过,因为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浪费时间。但在周之莓软如无骨的双手下,赫维托像是一匹被驯服的野兽,垂眸看向她,耐着性子等她打完。 赫维托闻言看向John,那双从始至终波澜不惊的眼眸里终于有了暗涌般,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John所认识的赫维托从不会杞人忧天,哪怕身中子弹,他也懒得去想会不会死。 或许对赫维托来说,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但是现在,赫维托明显有点慌。 事实上,赫维托看起来依旧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只不过阴霾的低气压将他整个人笼罩,仿佛一只嗜血的猛兽,随时会扑上来咬人一口。 John把知道的告诉赫维托:“Bonnie小姐今早和同事吵了一架,手机被摔坏。” 赫维托眯了眯眼,眉眼之中蕴藏着瘆人的冰冷。 “手机被Bonnie小姐拿去维修……”John不知是否要继续讲下去,因为关于手机里的秘密或许已经被发现。 赫维托似乎并不在意,他转而问John:“Eva最近在干什么?” Eva是赫维托第五个姐姐,也是目前Augus家族中最有能力的一个女性。她今年三十五周岁,是十分典型的白人长相,身高一米七五,金发碧眼。 五年前,Eva嫁给了一个犹太人。这不仅是一段家族联姻的佳话,更是政治与商业届联姻的佳话。 在犹太人丈夫的庇护下,Eva现在依旧过着名媛般的生活。 三年前,赫维托肩上的那枚子弹正是拜Eva所赐。Eva想杀了赫维托这个弟弟并非一两天,明明是血脉相连,她却恨他恨得牙痒痒。原因无他,赫维托是家族的耻辱,他的出生就是最低贱的、被唾弃的。更别提他后来所做的事情,将几位哥哥赶尽杀绝。 这也更加证明了Eva的判断没错,赫维托就是一匹喂不熟的恶犬。 而今赫维托的势力越来越大,Eva想要动手是难上加难。 John如实对赫维托说:“Eva同她的丈夫公开支持□□阵营,目前正在各大洲集资演讲拉选票。” 换言之,Eva现在并没有精力来管赫维托身边的人。 John猜到赫维托在想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Bonnie小姐频繁出入赫维托的住所,恐怕早已经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要找到赫维托身上的弱点很难,但如果是赫维托身边的人,或许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装在周之莓手机上的定位系统和监听系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能让赫维托第一时间知道她的动态。哪怕她被绑架,他也能第一时间定位到她的位置。 这几年,赫维托一直将周之莓保护得很好。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每次见面的地点也并不固定。 可他似乎有点太贪心了,贪恋着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所以也在所难免的,会让别人知道周之莓的存在。 赫维托问John:“我做错了吗?” John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琢磨不透赫维托这个问题究竟指的是什么。 但John比谁都清楚,赫维托需要Bonnie小姐留在他身边。 从来不会倡导世界和平的赫维托,第一次选择支持竞选者。或许M国的这片土地变得国泰民安,会让周之莓改变以往的态度。 * 沛新市这场雪从中午开始下起,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整座城市仿佛被包裹在白色的绸带中。 风中飘摇的雪花似烟非烟,似雾非雾,以至于让周之莓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真。 那只粉红色的手机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屏幕依旧还是暗着的。后来周之莓阻止了Saul继续修理手机,因为她不可能再去使用这只手机了。 不过Saul告诉周之莓,只要她带着这款手机,无论是关机状态还是开机状态都能被定位。但至少关机状态下不会被监听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毕竟没有消息往来。 周之莓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想了很多,倒也没闲着,手上麻木地画着设计稿图。 笔记在纸上发出“刷刷刷”的声响,效率快得有些匪夷所思。事实上,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乱涂乱画什么。 手机是赫维托半年前送给她的,也就是说,这半年时间里他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知道她点了什么口味的奶茶、知道她私底下和李美娜调侃某个男星的胸肌饱满、知道她为什么不在工作室而是摄影棚…… 如果是这样的话,赫维托应该也会看到她和“陈”的信息往来。尚且不论他是否能够看得懂中文,但现在翻译软件和人工智能那么发达,随随便便就能读取她的信息,这不是难事。 可是,赫维托却没有任何表示,甚至待她比以往更加和煦。 周之莓顿时毛骨悚然。 所以,这段时间她以为的甜蜜温馨,不过都是假象而已。 她在演戏,他又何尝不是? 那她现在要怎么做? 继续维持这个假象吗? “嘶”的一声,笔尖过于用力而划破纸张,拉回周之莓游走的思绪。 与此同时,Gosse的声音在周之莓耳边响起:“看起来不错。” 周之莓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惊。 Gosse伸手按了按周之莓的肩膀安抚:“抱歉。我刚才喊过你的名字,可是你太过投入了。” “有什么事吗?”周之莓深吸了一口气。 “是关于Alger的事情。但在此之前,我想先看看你刚才设计的图稿。” 不等周之莓回答,Gosse直接拿起了周之莓桌上随意乱放的图稿。 一共有五张,全是一个系列的男装。偏向阴暗系的色调,仿佛被钉在绞刑架上的囚徒,这些服饰的创作十分大胆,布料少得可怜,显得狂野不羁,却又被深深束缚。 从某种角度来说,创作者笔下的作品也代表了她这段时间的心境。 Gosse盯着图稿缓缓点头,继而抬起头看着周之莓:“很有趣,那么灵感是什么呢?是被Alger气到了?” 周之莓摇摇头:“我没有必要跟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计较。” 她现在心里有更琢磨不透的事情。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我很开心。不过工作室已经对Alger做出了处罚的决定,他今年的奖金全没了。” 周之莓一脸淡漠地接受这个结果。 事实上,工作室的这点工资完全不够她一个月的房租,她也没觉得这是多么大的处罚。 这几年,周之莓账户上绝大多数的钱都是从赫维托手中获取的。算了算,加上之前给的一千万美金,全部换算成人民币的话,她现在差不多有两个小目标。 当务之急,离开赫维托才是她要加快推进的事情。 可是,赫维托会这么轻易就让她离开吗? Gosse看周之莓的神色比刚才舒展了一些,跟着笑了笑:“你还挺好哄的。” 周之莓并不关心Gosse是否会错意,反正她能自洽就行。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要稳住,不能慌了阵脚。 “晚上我要参加一个Party,需要女伴,能否赏脸?”Gosse在尝试邀请周之莓。 换成以往,周之莓大概想都不想直接就拒绝了,她讨厌麻烦。但她现在答应了下来,因为她想解决一个更大的麻烦。 有关手机的事情,周之莓只能按兵不动,她不可能也不可以去找赫维托对峙。把狗逼急了,谁晓得他会不会狂犬病发作上前咬她一口。 另外除了手机之外,周之莓不确定赫维托是否还在她身边安插了其他人。 她想过现在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赫维托。可别等她前脚刚收拾了东西准备走,后脚就被他抓住。 Gosse得到周之莓肯定的答复后扬扬眉,很高兴的样子:“服装由我来提供,相信我,一定会非常适合你。” “好吧。” 不能否认,Gosse对这个东方女孩有一些好感,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被周之莓吸引。为此,Gosse果断“甩了”远在法国的女朋友,更准确的说,是好几个女朋友。 密集的创作和高压的工作环境,让Gosse有大量的需求。但他一直直面自己的性需求,从没有固定的女朋友。 在时尚圈,Gosse能接触到的女性大多十分高质量,有名媛、影星、名模等。和Gosse交往过的所有异性对他都有着颇高的评价,他不仅床品好,待人也大方,甚至还会给足情绪价值。分手的时候,Gosse也不会吝啬给予对方补偿。所以哪怕他心血来潮吃回头草,对方也很乐意送上门。 Gosse了解过周之莓,知道她并没有男朋友。当然,即便她有男朋友,他也会竞争。毕竟男未婚女未嫁,谁都有机会。 如果周之莓早一些认识Gosse,或许他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Gosse无论如何给不了周之莓两个小目标。 * 这场晚会亦如周之莓想象中那般无聊。 她特地没有带手机,如此一来,赫维托不会定位到她的行踪。 Gosse比想象中要贴心许多,似乎怕她会无聊,他全程陪伴在她的身边。 周之莓少见的有些焦虑,在这样一个场合,她没有带手机,没有可以打发时间和无聊的工具,只能像个提线木偶般在Gosse的身边看着他社交。 一个晚上,周之莓都在走神。她身穿由Gosse亲手设计的绝美礼服,是一条带有东方韵味的露肩长裙,长裙名为绽放,以新中式风格为画布,运用了中国风的刺绣花瓣、油画印花等元素,双侧手臂上更是将丝带延展开垂落在地上,形成了独特的灵动韵味。 无疑,周之莓美得像是一朵上盛开的花朵,绚烂耀眼。可她的脸上始终没有太多的表情,越是这样,愈发显得这朵花的娴静高贵。 Gosse很一向很满意自己设计的作品,这幅作品穿在周之莓的身上,更像是为她量身定制,这简直天衣无缝。 “Bonnie,你简直美得不可思议!”Gosse将周之莓带到阳台,给她递上一杯香槟。 外面的积雪足够堆起一个小小的雪人了。 整个沛新市彻底被银装包裹,仍有雪在下,大片大片飘落下来,在灯光下如鹅毛般轻盈。 周之莓穿得少,站在带有暖气的室内倒是不觉得冷,可来到阳台上时明显一个哆嗦。 Gosse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周之莓肩上,带有他身上的体温和气息。 周之莓对Gosse道了声谢谢。 Gosse举着酒杯碰了一下周之莓手上的酒杯:“应该是我感谢你来陪我参加这个无聊的宴会。” “的确有够无聊的,所以,现在能走了吗?” “你想走了?” “难道你不想?”周之莓邀请Gosse逃离这个无聊的宴会,于是她拽着他的手腕,主动带他离开。 Gosse跟随周之莓的脚步,愈发觉得眼前的人有趣了。 有黑色的长发拂过Gosse的脸颊,带来一阵清香,像是逃出牢笼般,他们在冰天雪地里私奔,浪漫得不可思议。 可没多久,周之莓的脚步停下,仿佛受到惊吓的动物般,缓缓放开了Gosse的手。 Gosse不明所以,顺着周之莓的视线望过去。 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路灯下的车旁,像邪恶的魔,又像嗜血的鬼。 他手上戴着一副皮质手套,似乎有闲情伸手接一片雪花在掌心,再看着雪花慢慢消融成水珠。 赫维托仍穿着那件三件套的黑色西装,只不过宽大的肩膀上染上了几片银白,就连黑色的发梢上也染了白。 他缓缓抬起脚步朝周之莓走过去,与此同时,站在他身边的几个保镖也寸步不离。 “Bonnie,你准备去哪儿?”赫维托沉沉地低唤她的名字。 随着赫维托的走近,骇人的气势也在逼近。 周之莓毛骨悚然,她猜得没错,不止是手机,赫维托还有其他监视她的方法。 他完全知道她在哪里,哪怕她前一秒逃到了机场,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飞机上。 周之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Gosse的胸膛上。 与此同时,赫维托停下脚步,盯着她肩上那件碍眼的男士西装外套。 他的脸色似乎比这个夜晚更加阴沉,身上自带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毫无血色的白皙脸庞上布满了肃杀。 Gosse自然感受到来者不善,下意识伸手搭在周之莓的肩膀上,安抚着问她:“需要帮忙吗?” 帮不了的。 周之莓太清楚Gosse在赫维托面前有多么不值一提。 第35章 Angry 赫维托仍记得去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来得不早不晚,偏偏是John把周之莓接过来的时候。 那是在武治州的一个度假村。这个度假村属于QC集团旗下的产业,离沛新市有三百公里的路程。 M国由将近五十个大小州组成, 武治州占据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拥有多样化的自然景观和丰富的文化底蕴, 四季分明。 度假村就建在武治州国家公园旁边, 再往东几十公里便是高耸的武治山。武治山山顶终年积雪,雄伟壮丽。山脚便是国家森林公园,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住进度假山庄仿佛进入一个丰富多彩的绿色世界。 一年四季,武治州的美总是别样精彩。 周之莓是第一次来武治州。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前面两个小时她一直在和John唠家常。后面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说累了的她便一直缩在后座睡觉。用John的话说:Bonnie小姐还像个孩子。 室外气温虽然低,但车厢内温度高, 周之莓下车时脸颊上还挂着两抹粉红色, 像是一颗没有睡醒的水蜜桃。 一片雪花落毫无征兆地落在周之莓的眼睫上, 她的脚步停顿, 待伸手去捻时,那片雪便瞬间融化在她温暖的指尖。于是她抬起头, 看到了更多飘落的雪花。 赫维托从温暖的小木屋里出来时,也正是周之莓下车时。他只比她早到一刻钟的时间, 穿一件贴身的黑色毛衣,手上拿着一只装着冰水的马克杯。 周之莓仰着头看雪,兴奋地伸出双手迎接初雪的到来, 也全然没有注意到赫维托深邃的注视。 一个月没见,她的脸看起来消瘦了些。不过令人觉得可笑的是,她把自己穿成了一只北极熊。身上是白色的人造毛连帽外套, 帽子两端有两颗毛茸茸的圆球,极其幼稚。 大概是从余光中看到了赫维托,兴奋的周之莓一改往日小心翼翼的模样,朝他大喊:“赫维托!下雪了!你快看!” 赫维托不是瞎子,他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但他让人把她接过来,不是为了看雪的。 他们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他积攒了很多无处宣泄的精力。他们将会在沙发上、壁炉前、浴缸里、落地窗上留下很多痕迹。 不过这一天赫维托的心情很不错。 他如愿铲除了QC集团的异己,打着Heveto Augus最小儿子的名号进入了董事会,成为最年轻的高层。或许仍有人对他感到不满,但无碍,他可以让不满意的人出局。如此一来,剩下的便都是他的人。 按照计划,赫维托会有一段时间的空闲,可以适当放松。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给自己放过长假,觉得没有必要,也不需要。 只有不断地索取、获得,才会让赫维托有一种生存下去的动力。但他选择把空闲的时间分给了周之莓,和她一起度过。 周之莓在掌心接过两片雪花,继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做祈祷的姿势。 那双手冰凉得不像话,被赫维托单手卷入掌心。 周之莓随即睁开眼,仰头看向赫维托。 他鼻梁高挺,眉眼深邃,贴身的黑色毛衣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轮廓。 银白色的雪花同他黑色的发丝和毛衣纠缠在一起。那身影看起来清冷疏离,透着一股不近人情。 赫维托似乎并不理解周之莓在干什么,垂眸看向她,眼底有淡淡的疑惑。 当四目相对时,他的嘴角挂起来了柔和的笑意,连同那双蓝色的眼眸也泛起了浅浅的涟漪。 “我在许愿!”周之莓为赫维托解答了疑惑,那双黑色的眼眸似乎闪着光,“你知道吗?在初雪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 赫维托难得没有刻薄地泼冷水,而是耐着性子问她:“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周之莓眨眨眼:“我祝愿国家太平,百姓安康,世界和平,没有战争。” 赫维托嗤了一声,反问周之莓:“你是圣母玛利亚吗?” 周之莓调皮地扬了扬眉:“还有呢,赫维托,我祝愿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也祝愿我爱的所有人都平平安安。” 这似乎是赫维托二十六年的人生旅程里,第一次收到祝福。他本想开口反驳她,但双手被冰凉的掌心覆盖,她的手凉得让他皱眉。 那双手小小的,甚至都抓不住他一只手。但她仍然固执地抓住他的双手,让他将双手合十。 “你也许个愿吧。”她满脸期待。 赫维托懒得再同周之莓废话了,一把将她扛起在肩头,径直朝小木屋走去。 周之莓不安分地踢了踢双腿,被他用力拍了拍屁股。 “我愿你不要求饶。” “不求就不求!有什么了不起的!”期待转为愤怒。 “是吗?”他显然为此感到愉悦。 再出来小木屋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是四个小时后。 外面的积雪已经有两厘米的厚度,勉强可以堆个小雪人。 整个过程中周之莓果然没有求饶,只在最后委屈巴巴地求赫维托给她弄点吃的。她说已经八个小时没有进食了,现在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木屋里有工作人员早就准备好的食物和果汁。 等赫维托将食物送到卧房时,刚才那个声称没有一点力气的人正在阳台上玩雪。明明那么怕冷的一个人,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袍站在冰天雪地里。 赫维托竟也没有扫兴地叫周之莓进屋,而是拿了件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他那件烟灰色的大衣外套穿在她的身上几乎要没过脚踝,衬得她那么弱小,难以置信是怎么撑得住他长时间的占有。 四周纷纷扬扬的雪花不停落下,时间在这一刻仿佛也静止了下来。 沛新市今年的雪比往年迟来了一段时间。 赫维托伸手接过一片雪花,竟有些出神地看着这点白。 如果真如她所说,在初雪许愿有用的话,那么他希望:哪怕心脏停止跳动,皮肤没有任何温度,灵魂早已经飞升至天堂,她冰冷的躯体依然要留在他的身边,她只能是属于他的。 赫维托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Gosse按在周之莓肩膀上的双手,如果眼神可以是冰冷的武器,或许Gosse的手早已经不属于他自己。 “Bonnie。”赫维托缓缓摘下黑色手套,朝周之莓伸出骨节分明的手。 无需多言,赫维托用无形的压迫感命令周之莓主动过来。就像主人召唤自己的宠物,只需要喊它的名字,它就要知道摇尾乞怜。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周之莓参加完唐人街的聚会后与施楷瑞并肩回公寓,她就见识过他眼底的占有欲。 可那时候的赫维托远不像现在这般生气。 周之莓紧紧盯着眼前的赫维托,企图迈开步伐,可心里有个声音在强烈挣扎。 她穿着高跟鞋的脚踩在雪地里,脚背被雪水打湿,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达五脏六腑。 不等周之莓回答,一旁的Gosse再次开口问她:“Bonnie,他是谁?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 “Gosse,你快走吧。”周之莓转头朝他使眼色。 很明显,今晚的赫维托来者不善。他提前结束了工作安排,追踪她的方位来到宴会厅外面等候,仿佛看着准备出逃的猎物再次落网般,眼底里蕴着怒意。 Gosse这个时候要是再不走,周之莓也不知道赫维托会对他做什么。 不过Gosse并不打算放开周之莓,现在是他展现英雄气概的时候。犹如一只开屏的孔雀,他能在她面前刷满存在感和好感。 “这位先生……” 还不等Gosse说完,赫维托身边的两位保镖动作迅速地将他制服。偏偏Gosse不死心,非要往赫维托面前冲撞,结果就是被两位保镖恶狠狠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Gosse半张脸埋在白色的雪地里,大声呼救。 赫维托缓缓上前,将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踩在Gosse的脸上:“知道吗?我碾碎你,就跟碾碎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Gosse喘着粗气,只能呜呜呜地喘着粗气。 面对此景,周之莓快步上前朝赫维托走去。可脚下似被千斤重的雪粘黏,导致步伐不稳而踩到裙摆。她狼狈地摔倒在赫维托面前的雪地上,双手撑在两厘米厚的雪地上。 赫维托居高临下看着周之莓,眼底的怒意未消。 “赫维托!”周之莓伸手轻轻抓住赫维托黑色的西装裤管,眼底有恐惧和乞求,“你别动他。” “告诉我,他刚才用那只手碰了你?”赫维托微微躬身用虎口卡住周之莓的下巴,勾着唇对她说,“我会效仿上次那样,直接剁了他的手。” 上次那样? 周之莓脑海里瞬间映入被黑手党剁手的Terry…… 还不等她消化完这个讯息,赫维托沉着声质问:“Bonnie,你穿着谁的衣服?” 周之莓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还披着Gosse的外套,连忙脱下来扔在一旁。 她半跪在地上向赫维托解释道:“Gosse是我的上司,我今天晚上是来陪他参加宴会的。” “是么?你应该庆幸他并没有对你做什么。”赫维托笑了笑,眉尾微微上挑,“否则他这只手恐怕早已经不属于他了。” 周之莓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原来就是赫维托,是他的原因才导致Terry被剁手。 他怎么会做出这么心狠手辣的事情?是为了帮她报复Terry吗?可是她根本不需要啊。 周之莓对赫维托的恐惧再次变得具象化。 可她不能坐以待毙,她现在必须得做点什么,否则她和Gosse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凶?我做错了什么?”周之莓仍旧跪在地上,抓着赫维托的裤腿晃了晃,脸上是浓浓的委屈。 她总是能够一脸理所当然。 总统竞选应该她去参加辩论,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好冷……”周之莓咬了咬唇,强迫自己挤出一点泪花。事实上,她的确冻得想要哭了。薄薄的露肩长裙根本无法保暖,更别提跪在雪地里的双膝被融化的雪水浸湿,刺骨的寒冷。 赫维托挺拔的身姿不为所动。 僵持一会儿,周之莓维持着跪地的姿势,而赫维托依旧是高高在上。她低下头来,让更多的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掉落在赫维托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面上。 那滴泪被寒气裹挟之后并无任何温度,可仿佛穿透了头层牛皮的鞋面,灼伤到了赫维托的皮肤。 两秒钟后,周之莓感觉到后背被温暖的布料覆盖,赫维托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他的西装盖在了她的身上,身上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马甲完美贴合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衬得肩膀宽直,腰部劲窄。 冰天雪地里,赫维托缓缓俯身,伸手扣着周之莓的后脑勺,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 “你身上不能有其他男人的味道,也不能让别的男人碰你。” 低沉的声线自头顶传来。 周之莓只管嘤嘤嘤地哭。 她的心里其实无比慌乱,但在赫维托将她抱起时,那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用余光看了眼Gosse。 在两位高大的保镖面前,Gosse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但好在,他们并没有伤害他。而此时的Gosse被捂着口鼻,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Bonnie,你在看什么?”赫维托眯了眯眼,面色紧绷。 “我的包包……”周之莓弱弱的语气,“掉在地上了。” “脏了,那就不要了。” “……”好歹小五位数好不好! 赫维托宽大的手掌勾着周之莓的腰肢和腿窝,摘掉手套的手背上自然隆起青色的筋脉,抱住她的姿势充满了绝对的占有欲。 从Gosse的角度看,他只能看到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和肩膀将周之莓整个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却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赫维托将周之莓抱回了车上,让John开车。 周之莓还在抽泣,脸上的泪水不停。她吸了吸鼻子,问驾驶位的John:“有纸巾吗?” John心想,Bonnie小姐大概忘了去年和赫维托的约定,但他记得。 那次从武治州回来的路上,周之莓和赫维托一起坐在后车厢,她像来时那般喋喋不休,说武治州的风景可真好,可惜这几天她一直待在小木屋里,哪里也去不了。赫维托闻言难得笑了笑,周之莓便娇滴滴地怪他。 周之莓对赫维托说:“明年的初雪我们也一起看好不好?” 赫维托不说话,周之莓便缠着他:“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赫维托似乎被缠得没办法了,才低低应了一声。 最近一段时间,赫维托总是会在办公室里看向外面的天空,然后下意识般地问John:“要下雪了吗?” 于是John不免多加关注最近的天气预报。 可天气预报却并不如播报中的那般准确。沛新市这场雪来得毫无预兆,说下就下,就像Bonnie小姐的定位讯号,说中断就中断。 那时候赫维托所在的沿海城市晴空万里,他随即放下了所有的工作和行程安排,起身回沛新市。 车辆缓缓上路,车厢内开着十足的暖气。 周之莓终于不用被冻得打哆嗦了,但膝盖上布料的湿润还是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伸手扯了扯了裙子,手肘不小心碰到了赫维托,只听旁边的人冷冷开口: “不要碰我。” 周之莓怔了一下。 他以为他有多让人稀罕啊? 她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呢!搞得好像是她要故意碰他似的! 不过周之莓偏要凑过去,偏要碰他,偏要骚扰他。 她晚上画了淡妆,整个妆容的重点在眼皮上,铺上了细细的亮片。随着她双眼眼皮扇动,那些亮片就在赫维托的面前一闪一闪。 “Bonnie,你在找死吗?”赫维托依旧板着那张冰山脸,轻咬着牙。 周之莓继续用脑袋拱他胸口,撒泼:“好啊,你开枪打死我好了。” “你以为我会心软?”赫维托用虎口掐住周之莓的脖颈。 周之莓的心跳巨快,但她感觉到自己能够畅快呼吸,显然赫维托并没有真的用力。 “对,你不会心软,你出去一趟后回来整个人就变了。明明前一秒还是你的宝贝,后一秒就要杀了我。我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你那么厌恶吗?你又是要打要杀,还对我那么狠……” 赫维托扣着周之莓脖颈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两个人额抵着额。 “你的手机呢?”赫维托问。 周之莓佯装天真般说:“别提了,一大早被同事摔坏,我拿去修也没修好。” “是么?”赫维托的眼眸死死盯着周之莓,“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你日理万机,简直比总统还忙。谁知道我会不会打扰你和别人的好事呢?我想我还是识相一点比较好。”周之莓故意阴阳怪气,她想她这个时候绝对不可以和赫维托硬碰硬。就像刚开始那样,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恭维他。 “Bonnie。”赫维托的耐心似乎快要耗尽,“你最好不要有事瞒着我。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坦白,我将既往不咎。” 赫维托的话值得相信吗? 显然不值得。 中国史记上有那么多例子可以证明,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到最后都是难逃一死。 “喂,你是吃醋了吗?”周之莓在心里打着鼓,同时转移话题,“你该不会以为我和我上司去参加了个宴会就有什么吧?至于么?他既没有你高大,没有你身材好,更没有你长得好看。哦,他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但我觉得金色的头发也没什么稀奇,要是银白色的头发才好更好看……” “闭嘴。”赫维托一把放开钳制住周之莓脖颈的手,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周之莓也懒得搭理赫维托。她转头看向驶往郊区的道路,路上车辆不多,道路两旁有一层白色的积雪,黑色的柏油路上湿哒哒的。 某个瞬间,周之莓的脑海里也闪过去年在武治州的场景。 武治州的雪比沛新市的雪要下得大,积雪也多。她在小木屋前面堆了一个小雪人,可是怎么努力都堆不圆润,看起来非常丑。 赫维托便毒舌地评价一句:“嗯,和你一样丑。” 周之莓胜负欲爆棚,便偏要搭一个好看的。可转个头,她忽然朝他扔过去一个雪球。 赫维托难得怔了一下,看了眼自己身上沾上的几片雪,继而,又一个小雪球砸在他的身上。 “你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他勾着唇问始作俑者。 她一脸俏皮:“来打雪仗呀!” 周之莓还记得从武治州回程的路上,一路阳光明媚。道路上有一些积雪,但白色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会折射出耀眼的光。 那几天,她和他都过得很开心。 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车辆停在郊区的别墅前。 这是周之莓第三次来到这个地方。 赫维托从另一边的车门下车,显然没有等她的意思。 周之莓缓缓脱下磨后跟的高跟鞋,打算光着脚进去。只不过,车门一打开,一股刺骨的寒风迎面袭来,她的脚刚碰到地面就缩了回来,太冷了。 让周之莓没有想到的是,赫维托竟然从另一边绕了过来,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我的高跟鞋!”周之莓嚷嚷。 “不合脚的废物,还留着干什么?” 不合脚的废物价值3000美金好不好! 他一个直男懂不懂什么叫美丽废物啊!? 赫维托直接将周之莓抱上楼,目的地是浴室。 “嘶啦”一声。 周之莓身上的纯手工长裙被直接撕坏,她本来还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 可惜了这条裙子,只能由她来赔偿。 温暖的水流浇筑在周之莓每一寸肌肤上,赶走她身体上的寒冷之外,还感受到赫维托身上的温度。他眉宇间的怒气消散了许多,但看她的眼神里又有着无法抑制的嫌弃。仿佛自己的宠物沾染上了什么病菌,必须立刻清洗消毒。 赫维托并没有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被溅湿,潮湿的衬衫紧贴在他肌肉饱满的皮肤上,勾勒出性感的身形。 有一点周之莓说得不假,赫维托的确各方面都比Gosse更加优越。如果他的性格能有Gosse一半好,那真真是完美无缺的一个男人。 赫维托的心理洁癖彻底爆发,像是在洗刷什么肮脏的物品一般,专注地用沾满了泡沫的浴球在周之莓身上揉搓。很快,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不疼,却足够让她感觉反感。 洗了一次还不够,洗两次,三次。 周之莓觉得自己的皮肤都要被赫维托搓下一层皮来,她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芭比娃娃,被翻来覆去地清洗,眼神略显麻木。 今晚赫维托“发疯”的程度再次刷新了周之莓的认知,让她无比笃定自己必须离开这个疯子。他似乎把她当成了的自己的所有物,连其他人碰一下都会让他如此厌恶,反复地折磨她。 周之莓很清楚,这绝对不是爱,而是一种变态的占有欲在作祟。 她势单力薄,一定不能将他惹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次清洗结束,赫维托大概终于觉得周之莓被清洗干净了,扔掉了手上的浴球。 头顶的水流还在哗啦啦地往下坠落,浇注在两个人的身体上。 赫维托宽大的手掌按着周之莓的脑袋,迫使她屈膝跪在潮湿的瓷砖上。 “现在,用你的嘴巴来取悦我。” 第36章 Game 浴室暖黄的灯光下, 周之莓被迫跪在坚硬的瓷砖上,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膝盖有些疼。 本来就细皮嫩肉的人,之前摔倒在雪地里的时候就感觉有些疼, 现在疼意更加明显。 “嘶——”她疼得皱了皱眉。 与此同时,赫维托也垂眸看了眼她的膝盖。 与周之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 是赫维托身上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 虽然浑身上下都被打湿了,但布料被挺拔的身躯撑起,甚至比不着寸缕时更加明显。 周之莓一抬头,正好对上那道骇人的弧度,似乎要拍在她的脸上。她咬着牙撇开头, 双唇紧闭。 无论是什么时候, 赫维托从未强迫过她。在这件事上,他似乎一直把选择权交给她。因为他讨厌勉强。 可现在, 他竟然让她用嘴。 赫维托当然知道周之莓不愿意, 事实上, 他从始至终也没想过强迫她。哪怕是第一次, 他都是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把权力交到她的手上, 让她主动爬到他的身上。但凡她有一丝犹豫或者反抗,他就会让John把她送走。 赫维托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周之莓脸上游走, 最后手指停留在她的嘴唇上,粉红的双唇像一朵娇艳的花瓣,是他养了三年的结果。 他粗粝的指腹来回摩挲着她的嘴唇, 居高临下看着她。 可是不乖的孩子总是要得到一些教训,才能长长记性,不是吗? 羞耻、屈辱、愤怒, 多种情绪在周之莓脑海里交织,她孱弱的意志力几乎要被攻破,离疯子不过一线之隔。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不会主动招惹赫维托。 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如果。 眼泪不自觉地从周之莓的眼角溢出,她不甘示弱,伸手用力抹去。 回想往日种种,不过都是她咎由自取,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怪不得别人。 “只要你说不想,我一定不会强迫你。”赫维托缓缓俯身,深蓝色的眼眸似乎被水润湿,多了一丝人情味,“Bunny,只要你求我。” 赫维托的手指依然还在周之莓的唇上游走,甚至用蛮力撬开了她的牙齿,用指腹玩弄她的舌尖。 有口水从周之莓的唇角流下,混合着温热的水流,完全不受控制。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任由赫维托摆布。 但她不想这样,她不能就这样认命,她要保持理智,她必须反抗。 于是,周之莓趁着赫维托的手指卷着她的舌尖时,用力将他咬住。 如果可以的话,她完全可以直接将他的手指咬断。 很快,有血腥味在周之莓的舌苔上蔓延,她拧着眉看向赫维托。 被咬的人似乎没有痛感一般,脸上反而燃上笑意。 “这就是你求我的方式?”赫维托不怒反笑,真的被她取悦了似的,神色变得柔和。 死就死。 周之莓管不得那么多了,她用力咬住赫维托的手指,像一只发疯的小兽,鱼死网破好了。 “嘶——” 赫维托的呼吸加重,仿佛被咬的地方不是疼,而是一种令人着迷的撩拨。 他看向周之莓的双眼染上一丝浑浊的欲念,脸上的表情淫荡极了。似乎真的很爽,他单腿屈膝,与她面对着面,危险靠近。 周之莓不知道赫维托想要做什么,她齿间的力道下意识地松开,就听到他说:“乖,别松口,咬重一些,很爽。” 他将脸颊贴在她的脸颊上,竟发出舒服喟叹的低哑声音。 周之莓不得不松口,发泄一般大声骂他:“疯子!你就是一个疯子!” 紧接着,赫维托单手圈住周之莓的腰肢,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那根被她咬过的手指上有一圈整齐的齿痕,指尖充血。他用这根手指再次游走在周之莓的脸颊上,很满意般笑着:“Bunny,你确实取悦到我了。” 周之莓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被赫维托抱到洗手台上坐着,他拿着洁白的浴巾为她擦拭身上的水珠,仔仔细细,从头到脚。 以往她洗澡总是磨磨蹭蹭,有非常多的流程,洗完澡后必不可少的就是涂涂抹抹。脸上有脸上的精华,身上有身上的乳液。 赫维托则十分执着地拧开一罐祛疤产品,仔仔细细地涂抹在周之莓肩胛处早已经愈合的伤口上。 在他精心的照料下,疤痕并不算很明显,也没有增生。只不过在结痂的过程中,周围的皮肤难免会瘙痒。有一次她在睡梦中时无意识用指尖用力挠过,不小心将结好的痂挠破,流出不少血。 “还疼吗?”赫维托的指尖轻缓地揉着周之莓的肩胛,他浑身上下包括头发丝上都在渗出水,这些水少了热量的包裹,沾在周之莓的皮肤上,让她下意识地躲了躲。 “躲什么?”他不满意她的反应。 周之莓气急败坏,一脚踹在赫维托腹部:“你别碰我!” 赫维托顺势抓住周之莓的脚踝:“不让我碰?你想让谁碰?” 她根本不知道那个叫Gosse的男人究竟有多脏。 那个男人同一时间交往将近五个异性,最喜欢玩3.P。他曾经有过感染梅毒就诊的记录,常年生活在灯红酒绿的场合,几乎大麻不离手,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垃圾病毒。 如果不是念在周之莓求情的份上,赫维托想把那个男人的双手手筋挑断,那是他碰过她的代价。 周之莓努力让自己的理智回归,她不能和赫维托硬碰硬,这样吃亏的只能是她自己。可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能耐,面对如此“发疯”的赫维托,她的内心止不住地颤抖。 “你浑身上下都湿了,容易感冒。”周之莓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 “是么?”赫维托这才看了眼自己。 他当着她的面单手解着湿衬衫的纽扣,那双锋利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另一只手仍牢牢抓着她的脚踝。 “你放开我的脚。”周之莓的语气也温柔了许多,显得楚楚可怜。 赫维托非但没放,反而当着她的面单腿屈膝半跪了下来。 紧接着,周之莓的脚背被柔软滚烫的舌尖舔舐,她如触电一般惊得差点一脚踹在赫维托脸上。 “你,你。”她被他给搞懵了,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不是觉得她脏吗?为什么还要舔她的脚? 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明明前一秒还恨不得把她杀了的样子,现在又像是将她捧在手心当成宝贝。 简直完美诠释了“疯子”这个词。 赫维托的吻从周之莓的脚背一路向上,停留在她泛红的膝盖上。他看到了,她的膝盖正泛着不正常的红。 他想起在雪地里她摔倒的那一幕,心脏如同跟着她重重坠落,划出一道血痕。于是他更加温柔地舔舐着她的膝盖,留下温热的气息。 远在千里之外,赫维托有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得不到周之莓的任何讯息。明明她的手机定位在工作室里,人却不在。 赫维托想过周之莓或许会被绑架、被撕票。他主动联系到了Eva,企图从她的嘴里获得什么。 Eva笑着讽刺赫维托:“你居然会给我主动打电话?这简直比火星撞地球还稀罕。我一向运筹帷幄的弟弟,什么事让你如此慌张?” 赫维托可以确定的是,如果Eva现在站在他的面前,他将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 Eva便更加笃定了什么似的猖狂笑着:“本来我还不相信传言,听说你身边有个女人?你将她视为珍宝?我想,我还不了解我这个弟弟吗?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让他在乎?但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竟然会被一个女人拿捏。” 很好,这至少让赫维托确认了一件事,周之莓不可能在Eva的手中。 可因为这通电话,也在无形之中埋下了一枚隐患的种子。赫维托现在必须确保周之莓寸步不离地留在他的身边。 与此同时,酥麻的痒也几乎将周之莓整个人啃噬,她下意识地往后躲闪,然而退无可退。 周之莓用手揪着赫维托的湿发,声音比身体更颤:“别,别亲了。” 赫维托非但没有停下,反而问她:“还疼吗?” 知道吗?她摔倒在雪地上时,他比她更疼。 可她在做什么?她的心在向着那个肮脏的男人对吗? 从得知周之莓出席宴会后,赫维托悬着的心便稍稍落地。可随之而来的,竟然是亲眼目睹她对着那个肮脏的男人笑靥如花。 她知不知道他的心几乎在滴血? 窒息的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让他失去理智。 赫维托的吻一路向上,像野兽在自己的领地里留下专属的气味标记,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 他仿佛掌控着她身体的开关,所到之处都能让她颤栗。并不冷,整个别墅被暖气包裹,她甚至还因为过于隐忍而不断冒汗。 周之莓咬着唇,企图忽略这种本能的生理反应,可是不行,她清晰地感觉到柔软的舌尖在刺探。 不止是舌尖,还有两根粗粝的手指,其中一根刚才被她用力咬过。 周之莓的双腿被迫踩在赫维托肌理分明的肩膀上,呼吸急促。 不久前才被浴巾擦干的地方再次被弄湿,喷洒出来的液体飞溅在赫维托的脸上。他本来就浑身湿透,似乎并不在意再被淋湿。 恍惚间,周之莓在想。 到底是谁在用嘴巴取悦谁? 赫维托这个出尔反尔的男人,不是嫌弃她脏吗?为什么又要亲吻她的身体? 所以他是心软了是吗? 周之莓用力咬唇,让痛感盖过快感,强迫自己流出眼泪。 如果眼泪在他面前有用的话,她并不介意多尝试几遍。 果然,赫维托停了下来,他用手捧着她的脸颊,眉眼里染上一丝无奈:“哭什么?不爽吗?明明喷了那么多水。” 周之莓面颊一片潮红,更红的是她的双眼,眼睫被泪水打湿,无辜又委屈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爽!一点都不爽!赫维托你太坏了!你知不知道雪地里很冷!你知不知道我很疼!呜呜呜……” 她不介意哭得更大声一点。 “可是怎么办?”赫维托用额头蹭着周之莓的额头,呼吸间带着她的味道,沉沉道:“我也很疼。” 他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线条饱满的胸口,那是他心脏跳动的地方。 滚烫的皮肤,似乎会灼伤周之莓的掌心。她清楚地感觉到他心脏跳动的频率,是壮年男子的生意盎然。 事实证明,周之莓的确猜对了。 她的哭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会让赫维托心软。 赫维托耐心地吻去周之莓脸上的泪水,亲吻她的眼皮。她躲了躲,抽泣着说:“脏死了。” “你嫌我脏?”赫维托磁沉的嗓子里透出一股暗暗的性感。 周之莓低下头,声线里夹杂着哭泣后的沙哑:“明明是你嫌我脏。” 赫维托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周之莓按进自己的怀中,低缓轻柔地问:“委屈了?” 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可最后只笑着说:“再让你咬一口?” 骄傲的猛兽低头,这在自然界中也极为罕见。她甚至为此感觉到怀疑,是否她的手中有可以他致命的把柄?显然不是。 有一个更为诡异的想法在周之莓脑海里浮现——他爱上她了吗? 怎么可能? 他懂什么是爱吗? 周之莓自然不会心软,她朝他扑了上去,用力咬住他的肩膀,留下更深的齿痕。 赫维托的呼吸在加重,却并没有阻止她。他宽大的手掌贴在她的脑后,再次喟叹着,嗓子里发出性感的闷哼声:“Bunny,尝到血的味道了吗?现在不止你的体内流淌着我的血液,你的嘴里也有我的血液。” 周之莓怀疑,她咬他并不是对他的惩罚,反倒像是奖励。 她果断松口。 赫维托仔细地为周之莓穿上衣服,为她吹干头发。期间,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 从赫维托脸上的神色来判断,他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再发疯。 刚才湿润到一塌糊涂的地方,被他用温暖的清水再次清洗了一遍。 最后,赫维托为她套上一双崭新的白袜,为她穿上一双干净的雪地靴。那双几乎要磨破她后脚跟的高跟鞋早被丢进了垃圾桶,让他感到碍眼。 赫维托并不需要周之莓穿上十厘米厚的高跟鞋来迎合任何一个人,他知道她不喜欢那种场合。 哪怕未来真的带她出席宴会,她也可以穿上最舒适的衣服、最舒适的鞋袜,而不是把自己冻成一颗发抖的树莓。 很快周之莓就知道赫维托为什么会带她来这栋别墅了。 在QC大厦的公寓顶层或许能够欣赏到绝佳的夜景,但并不能玩雪。这里则不同了。目光所及一大片的空地,只要是被冰雪覆盖,都可以让她畅快玩雪。 漫天的雪不知何时停止,留下厚厚的一层积雪。白雪笼罩着整座别墅,为绿色的草地披上了一层新衣,在朦胧的灯光下,美得像动画片里的温馨场景。 有一件事一直都在赫维托的计划之中,如果没有被意外打断的话,他们还能像去年那样开心。 就像是一年前在武治州的那个度假村一样,她在小木屋前搭着雪人,他站在木屋门口看着她。 今天,他终于迎来了沛新市的初雪。 不过即便中间有点不愉快的插曲,他也会将这件事继续推进。 赫维托体贴地为周之莓戴上保暖防水的手套,不仅如此,他还为她选择了一款毛茸茸的耳罩和帽子。 可来到室外的周之莓还是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喷嚏,似乎着凉了。 能不着凉吗?那么冷的天气,她只穿薄薄的一层布料穿梭在宴会厅。 想到此,赫维托的眉宇间又染上一丝褶皱。 他想他完全不应该心软,那个肮脏的男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是一个携带病菌的毒瘤。 “还要玩吗?”赫维托问。 周之莓看了看赫维托,又看了看满地的白雪。其实她现在并没有什么心思玩雪,可与其回到别墅里面对他,她还不如待在雪地里。 “只能玩半个小时。”赫维托的语气不容置喙。 周之莓点点头,俯身用手去触摸地上的雪。戴着手套始终没有实感,所以她任性地摘掉一只手套。指尖碰到洁白柔软的雪花,带着冰冷的凉意。 她下意识看向别墅的大门,那是一座高高的铁门,四周布满尖利的防护栏,戒备森严。 冰天雪地,她有机会从这里离开吗? 无论如何,开心点周之莓!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要用最积极的态度去面对的不是吗? 天无绝人之路,她还有很多时间去慢慢计划怎么离开这里,离开赫维托。 把接下去的一切当成是一种游戏,沉浸在游戏当中,不去无病呻吟。 “啪”的一声。 周之莓将一块雪球砸在赫维托的身上,她咯咯咯地笑着,仿佛毫无芥蒂一般对他说:“来打我呀!” 赫维托显然被突如其来的雪球砸得一惊,随即,往日的记忆重叠在他的脑海中,一切历历在目。 他的唇角露出一抹温柔笑意,深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周之莓的身影。 如果他是一只独自栖息在冰天雪地里的猛兽,而她是误闯进入的精灵,那她最应该做的就是赶快离开,而不是用温暖的小手抚摸他的皮毛,抚平他胸口的创伤。 既然她选择留下来了,就没有离开的可能。 赫维托并没有反击,而是大步走到周之莓的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深吻着她的双唇。 不久前才刚刚停止的大雪,这会儿又有重新落下的趋势。 一片雪花落在彼此纠缠的双唇上,随即被滚烫的体温融化。滚烫的是赫维托,冰冷的是周之莓。但他有办法让她重新变得火热。 周之莓无法躲闪,只能被迫接受赫维托强势的吻。只不过,她仍下意识地望向大门的方向。 想要逃离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愈演愈烈,可她现在没有任何办法挣脱赫维托的束缚。像是一只尚未破茧成蝶的蝴蝶,只能安静等待时机。 “Bunny,你在看什么?”赫维托伸手扣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雪又开始下了。 周之莓收回视线,伸手接了一片雪花,仿佛捧着一颗珍贵的宝石一般递给赫维托看:“你看,雪花的形状好漂亮,就像漫画里画的那样,是六角形的。” 她那只没有戴手套的手冰冷得不像话,被赫维托裹进他温暖的掌心。 “张开嘴。”赫维托再次吻住她的双唇,“和我接吻的时候要专心。” 他将舌尖探进她的唇齿,贪恋她舌尖的温暖,霸道地留下他的气息,舍不得放开。 赫维托偏执地需要周之莓将所有的专注力都放在他的身上。 她的心里只能有他。 第37章 Passport * 沛新市连着下了三天的大雪, 周之莓的感冒也愈演愈烈。一开始只是咳嗽,后来转为肺炎,高烧不退。 周之莓对此无可奈何, 她给自己戴上了医用口罩,企图远离赫维托。 “别靠近我, 小心你也会感染。”她好心提醒。 赫维托大概生来就是犟种, 完全不在意地扯了周之莓的口罩,用手背贴了贴她额头上的皮肤。依旧滚烫。 起初还是低烧,她服用了退烧药和维生素C,但到半夜又开始发烧。 赫维托一脸阴阳怪气地嘲讽:“后悔了么?” 这就是靠近肮脏男人的下场。 周之莓完全听不懂赫维托在说什么,干脆不搭理他。后来才后知后觉想到, 他意有所指的是Gosse。 在周之莓看来, Gosse可比赫维托这个性情不定的疯子要好太多。他虽然是公司高层,却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气, 待人也和煦。最起码, 她站在Gosse身边的时候会感到很轻松自在, 而不是像站在赫维托身边那样小心谨慎。 外面雪还没融化, 本来周之莓心血来潮是想去玩雪的,可赫维托说什么都不准许。她没有手机可玩, 只能躺在床上睁着眼发呆,像是一只毫无生气的玩偶。 她就这样被困在这个空旷的别墅里, 加上赫维托寸步不离地守着,时不时监测她的体温,她哪儿都去不了。 好几次赫维托来看周之莓时, 她都是侧躺在床上,面朝着窗户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后来他给了她崭新的电子设备, 也让人将投影设备搬到房间,可她始终提不起什么兴趣。 周之莓这个时候的确没有什么心思玩乐,她现在脑海里盘算得最多的是怎么离开赫维托。 他把她看得太紧了。 可能是生病的原因,她的大脑一团浆糊,暂时想不到什么。 生病最大的好处之一,是赫维托不会碰她。 来别墅的那晚,赫维托几乎折腾了她一整夜。倒是没让她出什么力气,可他让她睡不了安稳的觉。 Hansen医生带着医药箱来到别墅时,周之莓正发着高烧在昏睡。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医生了?吃点退烧药和vc就能好?那要我们医生干什么?既然你那么能耐,还叫我来干什么?你自己治好了。” “闭上你的嘴。你如果不想见到明天清晨的日出,那我可以成全你。” 恍惚间,周之莓似乎听到了Hansen医生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就见一脸严肃的赫维托,以及气得面红耳赤的Hansen医生。 Hansen医生穿着家居服,似乎是在睡梦中被人从床上捞起来,原本就稀疏的那头地中海更是乱糟糟的。 周之莓看到Hansen医生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她整个人依旧软弱无力,脸颊被烧出两片红晕。 这也几乎是自生病以来,她第一次在赫维托面前展露笑容,却不是对他笑的。 “嗨,Hansen。”周之莓朝他打招呼,企图坐起来。但赫维托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好好躺着。 Hansen一脸心疼地看着周之莓:“可怜的小Bunny,看看赫维托把你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周之莓摇摇头:“是我自己太脆弱了。” “可别了吧,上一次是中枪,这一次是肺炎高烧,待在他身边太危险了。”Hansen丝毫不留情面地当面吐槽。 难得赫维托这个时候没多说什么,只看着周之莓,复杂的眼神中带着难得的怜惜。 Hansen对周之莓说:“宝贝,如果想要见效快的话,我可以给你注射抗生素,因为你得了重度肺炎。” 肺炎一事可大可小,像周之莓这种因为受凉引起的细菌性肺炎,初期没有被控制住的话,后期治疗起来非常麻烦。适当地注射抗生素,能够更快消炎杀菌,防止病情扩散。而她现在的免疫力非常低下,白细胞检测结果比正常值低了非常多。 周之莓咳了咳,下意识摇摇头。 她不想打针。 “就吃药可以吗?” Hansen皱着眉点点头:“也可以,但是这两天还是会容易反复发烧。如果吃药仍然得不到改善的话,最后可能还是需要打针。” 周之莓闻言,小脸一下子就皱了起来,犹豫不决。 她小时候最爱玩给别人打针的游戏,不代表她不害怕打针。针孔这东西看起来不值一提,似乎也没有什么杀伤力,可她就是很害怕。 一旁的赫维托直接替她做了决定:“打针。” 很快,Hansen打开自己的医药箱开始忙活起来。 周之莓一脸抗拒地躺在床上,看向一旁的赫维托:“我不想打针。” “听话,等病好了,你想干什么我都会答应你。”他在哄她。 “是吗?” 那么她要离开呢? 他也会答应吗? 正在忙活着的Hansen抽空抬头看了一眼赫维托。 一向目中无人的男人这个时候侧坐在床上,一只手圈着小Bunny的肩膀。这让他想起上一次在医院病房里的赫维托。 很难得,Hansen再次在赫维托这张冷漠的脸上看到了温情。能让赫维托产生这种变化的,只有周之莓一个人。 托了Hansen的福,药物注射下去的当晚,周之莓的肺炎就得到了控制,立刻就不再反复发烧。 她的身体十分虚弱,注射点滴的同时沉沉睡去。 所以周之莓并不知道的是,这一个晚上赫维托几乎彻夜不眠地守在她的身边。 静脉滴注将药物一点点注入她的血管内,期间赫维托用掌心温热着输液管,不至于让流动液体太过冰冷。 整整四个小时,赫维托寸步不离。他像是黑暗中的一具雕塑,死死地注视着她,周身仍是阴沉骇人的气场。如果周之莓的病情再得不到控制,他或许会再次发疯。 好在,一整个晚上她都没有再发烧。 天亮时,周之莓的点滴输完,针管被拔出。与此同时,赫维托也要准备去公司参加上午的会议。 等周之莓醒来时,房间里并没有赫维托的身影。 别墅里出现的一位黑人女佣叮嘱周之莓按时用药,并告诉她赫维托先生今天有紧急的公事要处理,要傍晚才回来。 周之莓为此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终于可以不用面对他了。 这两天周之莓算是彻底见识到了赫维托偏执的占有欲,其实这种苗头以前就有,但她一直没有在意。以前,她以为他身边莺莺燕燕的女人一定很多,可怎么都没有料到,居然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仔细想来,赫维托对她的确非常“特别”。他这么一个有着异常洁癖的人,竟然会愿意和她接吻。不仅如此,他还会吃她剩下的食物,喝她喝过的水,现在就连她口腔里的病毒也不在意。 天呐。 到底是谁天真? 周之莓不敢想象,如果让赫维托知道她一直以来都在“欺骗”他的感情,他会不会真的拿枪顶着她的脑门呢? 他说过如果她坦白的话,他可以既往不咎。 可让她怎么坦白这些? 造孽啊。 这个时候只有账户里的money能够暂时安抚周之莓受伤的小心灵。 周之莓前两天因为生病的原因,一直没有什么胃口,今天倒是胃口大开。中午时,她大口大口地吃着女佣为自己准备的食物,想尽快养好自己的身体,不能再继续病恹恹下去了。 是个阳光晴朗的好天气,草地上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只剩下零星的一点在阳光下折射出闪闪晶光。 周之莓的病才刚刚好,不能再受凉,所以她就乖乖地坐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发呆。 佣人为周之莓准备了她平时最爱的树莓、草莓和车厘子,放在果篮里。她本来是没什么胃口的,可是想到水果能够补充维生素,便强迫自己一颗颗吃下去。 “怎么坐在地上?” 赫维托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门口,阴森森地站在那儿。 才下午三点,他比原定的时间早回来了好几个小时。 周之莓的好心情全没了。 化雪这几天外面的气温是零下几度,赫维托穿一件深色的大衣,简约挺括的版型,内搭是一件黑色的毛衣。不算是特别庄重的穿搭,让他身上有一种慵懒的大气。 他刚刚回来,室内暖和,便脱下大衣随意扔在沙发上,径直朝她走去。 周之莓被赫维托直接抱了起来,她没有反抗,乖乖地让他抱着。 “按时吃药了吗?”赫维托温柔得不像话。 周之莓点点头:“吃了。” “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也不发烧了。” 赫维托当然知道这些,佣人还告诉他Bonnie小姐午餐吃了很多的虾仁和牛肉。 他将周之莓抱到床上,伸手捏了捏她的脚。周之莓觉得有点痒,把脚缩回了被子里。 “躲什么?”他偏要抓住她的脚踝,俯身亲了亲她白皙的脚背。又不穿袜子了。 她穿5.5码的女鞋,在赫维托看来这双脚小得像是玩具,白皙圆润的脚指头上涂着粉色猫眼的指甲油,看起来非常可爱。 周之莓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这是亲她的脚亲上瘾了?那她干脆三天三夜不洗脚,让他亲个够好了。不过转念一想,还是不要恶心自己了。 赫维托不仅亲吻她的脚,还用她的双脚在他的身上摩擦,似乎是在纾解,却又带来更炽热的温度。 “不要。”周之莓拒绝。 赫维托低笑着拍了拍她的脚,玩味的声调性感清冽:“不要什么?” 周之莓再次把脚缩回了被子里,没什么心思和他打情骂俏,软着声提醒他一件事情:“你昨天说过,只要我乖乖打针,我干什么你都会答应的。” “是么?”他勾了勾唇,蓝色的眼眸泛着摄人心魄的光泽,脸色染上几分桀骜不驯,似乎是要耍赖的意思。 周之莓随即板起脸来:“喂,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呀?” 她说着把头撇向一边,不打算理他的样子。 赫维托单手将她的脸掰回来,大拇指指腹在她柔软的脸上轻轻磨蹭,似乎是妥协:“说说看,想干什么?” “我想去找我的朋友沈偲玩,我们本来就约好了这个周末见面的。”可是她这几天一直没有机会联系沈偲。 周之莓在心里盘算着,她需要找沈偲帮自己一个忙。 可眼下赫维托把她看得那么紧,她哪里都去不了。 四目相对,赫维托的视线像是能够穿透躯体的测谎仪,精准扫描她的面部表情。 周之莓只能用精湛的演技来伪装自己,“求求你啦,我都快无聊死啦!” “嗯,去吧,到时候让John送你去。” 没想到他这个时候竟然那么好说话。 “耶,宝宝你最好了!”周之莓高兴地扑到赫维托的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颈。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脸上的表情连一秒都懒得伪装。 香软贴在身上,赫维托的心底久违地泛起一片酥麻。 他伸手抱着周之莓,用鼻尖在她脖颈上轻轻蹭了蹭,像一只慵懒的大型猛兽般,竟显出几分孤寂与脆弱。 * 周末那天,周之莓如约去找沈偲。 在出门之前,赫维托给她穿上厚厚的外套,为她戴上针织帽。 赫维托的高大挺拔在周之莓的眼前总是十分具象。他穿双面呢青果领大衣,内里是商务风的西装套装,一身的精致有型,毫无任何臃肿感。 从某个角度看,他真像一个贴心的Sugar Daddy,甚至还贴心为她穿上印有草莓图案的粉色袜子。 最近一段时间赫维托依旧还是很忙,就连周末都不得空闲。马上就快到圣诞节了,他要将所有的工作提前处理完毕。这样,才有更多的时间留给彼此。 周之莓巴不得赫维托忙得像个陀螺仪才好。 最好是忙到猝死。 负责接送的任务依然交给John。 一路上,周之莓难得沉默,这和John认识的Bonnie小姐很不一样。 好几次John看着后视镜里的周之莓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所谓旁观者清,再也没有人比John看得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的纠葛。 在这段感情当中,解决问题的关键从来不在赫维托,而是掌握在Bonnie小姐手中。以往无论赫维托有多生气、不悦,只要见到Bonnie小姐,他脸上的神色总能阴转晴。 算算时间,John在赫维托身边做事正好五年时间。 John毕业于M国一所公立大学,新闻学专业。他原本就职在一家新闻媒体机构,可随着互联网的发达,行业不景气,新闻媒体人变得越来越难以生存。 五年前,那是一段对John来说十分灰暗的日子。他的儿子刚刚出生不久,年迈的母亲得了尿毒症,妻子向他提出离婚。 偏偏在这个时候,John还面临着失业。 是赫维托主动找到John,告诉他:“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份高薪的工作,帮你解决目前所有的困境。但前提是,你必须全心全意效忠于我。” 在此之前,John早就和赫维托有过交集。如果不是John将年幼的赫维托从枯井里救起来,哪有今天的赫维托。 John的家境其实并不差,他的父亲老John以前在Augus家族当管家。这也是他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Augus家的原因。 但是John家的变故发生在父亲去世后,这个家里似乎瞬间没有了顶梁柱,连经济来源都少了一大半。 John必须拿出男主人的气魄,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击。 赫维托的主动招贤纳士,从某种程度上解决了John的燃眉之急。不过,那时候的John是有二心的。John见识了赫维托的为人处世,太狠毒、阴险、凶残,让他明白,在这种人身边做事情太危险。于是John盘算着,等赚得差不多了就主动请辞。 然而,事情却远远没有John想得那么简单。 赫维托用John幼小的儿子和他年迈的母亲相威胁。 如果John毁约,赫维托也不会让他们有什么好果子吃。 事实上,只要顺着赫维托的意,他在待人方面一向舍得砸钱,给实质的回馈。 这是John这些年在赫维托身边总结出来的经验。 半个小时,车辆到达目的地。 John下车为周之莓开门,礼貌对她说:“Bonnie小姐,我在这里等您。” “不用了,结束后我自己会回来的。” “这是赫维托先生的吩咐。”John只能如实道。 周之莓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这句话代表了什么。 实在没必要和一个打工人计较,于是她朝John笑了笑,说:“好的。” 周之莓按下沈偲家的门铃时,内心还十分忐忑。她忍不住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身后,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这种被人跟踪、被人注视的感觉十分强烈,无法忽视。 金属大门被打开,沈偲见到门口的人时惊呼:“Bonnie!” 周之莓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问沈偲:“你丈夫在家吗?” “他不在呢,虽然今天是周六,可他早就出门加班去啦。”沈偲连忙打开门邀请周之莓进屋,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我的妈呀,我还以为你被坏人抓走了呢!手机联系不上你,我还特地去你工作的地方找你了,可你的同事说你请假了。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儿了呀?” 沈偲难免担心,她真的想了很多。 “我想请你帮个忙。”周之莓直切重点。 沈偲从周之莓的神色当中判断事情似乎不简单:“你说,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 “其实我的本名不叫Bonnie,也不是M国人。我是中国人,名叫周之莓。” 沈偲怔怔听着,似乎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消化这些。但她并没有打断周之莓说话,也没有因此而生气。她觉得周之莓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需要我帮什么忙呢?”沈偲似乎比周之莓还要着急。 周之莓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很想回国,你能帮我取一下我的护照吗?” 她将护照藏在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可现在她并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取。 “还要麻烦你一件事。”周之莓握着沈偲的手微微发颤,“帮我订一张返回中国的航班,无论目的地是在中国哪里,越快越好。” 第38章 Plan * 该死的996文化, 已经在不知不觉地入侵M国的职场。 大环境不景气,职场竞争恶劣,你要是不想干, 有的人是挤破了头进来。所以即便QC集团的员工目前有诸多的怨言,却也没人敢提什么, 因为前车之鉴刚刚发生。 不久前, 一位在QC集团工作了多年的老员工,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系列吐槽职场环境的短视频:“公司不仅将薪酬降低30%、福利缩减,周工作时间却增加了20%,简直把人当成了畜生在对待……” 这条视频上架不过短短半天,引起诸多关注。当天下午, 集团以该员工影响公司形象为由, 直接将其开除。同一时间,有一位更年轻的新员工坐在了老员工的位置上。年轻的fresh man, 不仅让公司减少了40%的应付职工薪酬, 也带来更为新鲜的血液。 相关话题依然还高挂在社交媒体上被讨论, 可这些话题就像一颗颗小小的石头扔进大海, 根本掀不起什么水花。 赫维托对此并无任何感觉,因为他的人生比996更恐怖。在别人躺平的时候或者休闲娱乐的时候, 他选择读完一本又一本工具书,学完一门又一门学科。在别人清晨赖床的时候, 他早早地强健自己的体魄,接收完全世界各地的资讯。 赫维托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想要证明什么,而是本能地想要吸纳各种自己不了解的知识。他深谙一个道理, 只有强者才不会被人欺负凌辱。 如果把人生的每一个阶段比喻成一次次长跑,那么赫维托不仅每一次都抢跑,还比别人多跑了一圈。他从未怨天尤人, 如果能力不及别人,要么被淘汰,要么被赶超。 赫维托天生不是服软的性格,所以他只会去追逐。 QC集团的一系列工作制度的改革,从赫维托插手集团事务时已经初现端倪,现在更是愈演愈烈。 “怎么去了中国一趟,把中国职场用人那套坏毛病都学过来了?”叶开畅竟也开口调侃起了眼前这位身处舆论漩涡之中的男人。 赫维托举起手上的青瓷茶杯,以茶代酒敬眼前的男人:“向你学习。” “不敢当。” 若不是为了快速推进在M国的项目,叶开畅也不想加班。说来说去,他是怕老婆沈偲在M国太孤单。 外面的世界再怎么丰富多彩,也比不上自己的家乡。他的沈偲跟着他在外国奔波,受苦了。 午餐时间刚过没多久,叶开畅发了信息问沈偲在干什么?吃饭了没有?今天去哪里玩了?他说他今天会早点下班回来陪她。 一连四五条消息。 不料沈偲却非常绝情地回复:[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和我好朋友在一起玩儿呢!] 叶开畅低头看着沈偲发来的表情包笑了笑,金边眼镜下那双一向淡漠的双眼里染上柔情。 赫维托的视线停留在叶开畅左手无名指的那枚婚戒上。这是一枚私人订制的婚戒,由著名珠宝品牌设计师设计并制作。婚戒通常都是一对,叶开畅手上的男戒相对来说要简单很多,是个铂金素环。但这个婚戒的妙就妙在,和女戒可以合二为一。 沈偲手上的那枚婚戒同样也是素环,只有一圈碎钻作为点缀。她自然是有一枚超大的钻戒,可谁没事天天戴着十克拉的钻石晃来晃去的啊?所以平时生活她也就戴戴这枚婚戒。 叶开畅刻意当着赫维托的面转了转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十分恶劣地调侃:“怎么?你也想要婚戒?不过可惜,你没有老婆。” 赫维托靠在沙发上,懒懒地“嗤”了一声,认真思考一个问题:“结婚有什么意义?” 叶开畅这个已婚男士自然有发言权。 一个有了归属感,并且时时刻刻被温暖爱意包裹的男人,非常乐意向自己的朋友炫耀自己现在的幸福生活。 每天清晨醒来的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妻子躺在自己的怀里,叶开畅便对自己接下来的一整天充满了美好的憧憬。沈偲无疑就是他生活中的一剂肾上腺素,让他的疲惫感消失,充满了活力。 这就是结婚的意义。 叶开畅喜欢赚钱,但赚钱的意义就是为了给自己的老婆花。看她犹犹豫豫在纠结要不要买下那只一百万的包包时,他直接眼皮也不眨刷卡付款送到她的面前,收获的便是她激动的尖叫。她跳到他的身上,双手勾着他的脖颈亲吻他的脸颊,嘴里呜呜呜地念叨:“老公我最爱你了!” 两个都是烟酒不沾的男人,平日里坐下来也多是喝喝茶,室内既不会弥漫难闻的烟味,甚至也不会说一些不入流的话。 赫维托并没有喝茶的习惯,他连喝咖啡的次数也不多。有时候就连叶开畅这种对生活作息苛刻的男人都要佩服赫维托,他这个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只有顺应环境。 赫维托小口抿着茶,听着叶开畅炫耀着新婚生活,他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似曾相似的画面。 赫维托一直知道周之莓很喜欢钱。她捧着五万块钱的美金在手上时,其实一只手根本拿不住,于是分成三四叠。一叠放在手上,用十分市侩的动作捻着钱角,捻一张弹一张,嘴角的弧度随着数字的增加,越扬越高。 数完一叠,她便继续再数下一叠,钱越多,她越开心。 这没什么不好,而赫维托也非常喜欢看周之莓数钱的样子,这让她看起来像一只浑身塞满了金银珠宝的“嗅嗅”。哦对了,嗅嗅是一只在麻瓜世界拥有探宝器的功能小动物,它偏爱一切闪闪发光的东西。 因为周之莓的原因,赫维托不仅知道了嗅嗅这种二次元的东西,他还耐着性子看完了她看过的电影目录。即便一些诸如《闪灵》、《异形》、《德州电锯杀人狂》让他觉得逻辑混乱、画面除了恶心之外一无是处的电影,但他还是皱着眉全部看完。 赫维托也会打开音响,在办公室或家中循环播放周之莓听过的歌单。她听的歌曲很杂,摇滚、轻音乐、日文、英文……任何旋律都有可能成为她在某一段时间的心头好,循环一百遍甚至更多。他有时候也会琢磨不透这些音乐有哪个点值得她着迷?因为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催眠曲。 追逐着周之莓的足迹,常常让赫维托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仿佛她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而他就是一只捕网。他目标准确地向她扑去,想要将她占有,将她圈养。 因为叶开畅手上的婚戒,赫维托第一次思考起了所谓的婚后生活。 他自认为可以给周之莓打造一个得天独厚的温室,让她免受外界暴风雨的侵袭,不用被昼夜的温差困扰。 他可以给她很多很多的钱,无论她想要购买什么,想要得到什么,他都可以无条件地满足她。 她应该会非常喜欢。 * 最近几天,叶开畅注意到沈偲“鬼鬼祟祟”的举动。 沈偲瞒着不说,叶开畅也不去刻意探究。他给了她极大的尊重,深知即便是夫妻,也有彼此的私人空间,虽然他在她的面前毫无保留。 叶开畅一直知道沈偲最近结交了一个新朋友,这是一件好事,他并不阻止。 无论沈偲的这个朋友是什么身份?做什么工作?脾性如何?叶开畅都没有想过越过沈偲去调查,因为他相信沈偲有自己的判断。 哪怕到最后沈偲的判断失误,他也会为她兜底。 沈偲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很多事情即便叶开畅不问,她自己就能全部抖落个精光。 她对他无条件信任。 “畅畅,我的新朋友Bonnie给我做了一条超级无敌好看的裙子!” “畅畅,我今天和Bonnie去做了bling bling的美甲,快看快看!” “畅畅,如果我和Bonnie一起去看型男秀的话,你会介意吗?” 诸如此类,叶开畅一边在厨房忙活着晚餐,一边听着沈偲在旁边开心地念念有词。他一转头,就能看到自己的妻子靠在岛台上,双手捧着脸颊,满眼都是他,和他分享着点滴。 这大概就是结婚的意义。 “畅畅,有一件事我实在很想跟你说。但是你要答应我,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一定不能告诉别人,帮我保守秘密!” 这是一个晚上,夜里十二点,沈偲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去骚扰叶开畅。她爬到他的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与他额抵着额蹭了蹭。 叶开畅无声地圈住沈偲的腰,下意识地将宽大的手掌探入她的衣摆。 “我的朋友,就是Bonnie。但她不是Bonnie,她有另外一个身份,她其实是个中国人……”沈偲觉得自己表达起来有点混乱,但是她从叶开畅那双清明的眼睛中知道他一定听懂了。 不等沈偲说完,叶开畅帮她说:“她遇到了麻烦?需要你帮忙?” 沈偲疯狂点头:“是的是的!” “那么,你帮她把事情办妥了吗?” 沈偲点头:“我该做的都做了,但目前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需要她自己来完成。” 叶开畅温柔地抚摸着沈偲的脑袋:“老婆真棒。” “那你不问问我具体是什么事吗?” “你不是要替朋友保守秘密吗?既然如此,就不需要告诉我。你只要确定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我便会无条件支持你。” 沈偲心里软软的,用脑袋在叶开畅的身上拱了拱,悬着的心暂时放下。 在沈偲看来,周之莓是一个坚强又善良的女孩子。周之莓虽然对自己的遭遇阐述得不多,全程也都是笑意盈盈,可沈偲能从她偶尔出神的眼眸当中判断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乐观。 按照周之莓所说的地址,沈偲几天前去了一间公寓,找到了她的护照。 紧接着,沈偲便用周之莓的身份信息购买了返回中国的机票,时间就在圣诞节前。 届时,沈偲将会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机场等待周之莓,把护照和机票交到她的手中,目送她值机。 万事俱备,希望一切能够进展顺利。 * 众所周知,M国的圣诞节是享有法定假期的,但实际上假期可能更长,通常有两周左右的时间。 周之莓从John口中了解过,赫维托的工作安排会在12月20左右全部结束。 沈偲给她买的回国机票日期就在12月19日。 周之莓完全可以趁着赫维托工作时间溜去机场,前提是她能离开这个别墅。 这段时间周之莓被赫维托以养身体的名义留在别墅里,他不让她去上班,也不让她随意出门,但凡她要离开,都要先经过他的同意。 她等同于被变相的软禁。 周之莓不知道赫维托这段时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不过她懒得去揣测他的心思,只会越想越烦。 虽然不能出门,但周之莓也不想把日子过得死气沉沉的,于是利用空闲的时间画画、做衣服首饰等,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没空多愁善感。她甚至还让John购买了一棵巨型的鱼骨松,约10英尺高,放在客厅的位置非常合适。 这颗圣诞树便由周之莓亲自操刀,拿着梯子爬上树,在上面装点上糖果、点心等充满少女风的装饰品。 她不仅将圣诞树装点得好看,还将赫维托的别墅进行了一番精心的布置。 一番下来,整个别墅里里外外都有了节日的氛围,看起来很热闹。 今晚赫维托回来时,周之莓正站在梯子上忙活着,见到他回来了张开双手要抱抱,求夸。 在这方面赫维托倒是由着周之莓折腾,哪怕她要一颗纯金打造的圣诞树,他都可以满足。赫维托只叮嘱佣人小心她使用梯子,免得摔下来。 可谁料,意外还是发生了。 周之莓从梯子上摔下来时,赫维托其实就在楼上的书房里。佣人急急忙忙跑上楼告诉赫维托发生了意外,他甚至头一次慌乱地撞到了身旁的椅子,匆忙下楼。 等赫维托到客厅时,周之莓已经被搀扶着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那架梯子有6英尺高,周之莓当时从3英尺的位置摔下来,问题倒不严重,只扭到了脚踝。 可她到底还是摔疼了,微微皱着眉,用掌心揉捏着自己的脚踝。 赫维托大步走到周之莓的面前,单腿屈膝在她面前蹲下来,开始检查她受伤的脚踝。 坦白来说,周之莓的确是故意让自己摔倒的,但让她意外的是,赫维托竟然看起来十分担心。 她注意到,他的脚上甚至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就下楼了。 赫维托准备让Hansen过来给周之莓检查检查,被她拒绝,她笑嘻嘻地说自己没有那么娇气的。 “是么?我怎么觉得你脆弱得一折就能断了。”赫维托沉着一张脸,侧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几个佣人,准备开始追究责任。 周之莓并不想害得别人丢饭碗,伸手勾住赫维托的脖子,亲昵的语气撒着娇:“是我自己摔倒的,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不小心。你快看看我布置的圣诞树好看吗?” 赫维托闻言终于注意到那棵巨大的圣诞树,发表简短评价:“花里胡哨。” 周之莓不满地哼一声:“你懂什么呀!” 赫维托勾了勾唇:“那你还问我?” “谁知道你这么不解风情啊?” “难道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周之莓故意阴阳怪气:“虽然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但你总是让我感到陌生。” “是么?看来我们彼此还需要继续熟悉熟悉。”赫维托说着一把将周之莓抱起,径直上楼。 周之莓拒绝:“不要!我昨晚已经被折腾的够惨了!你答应了今晚不弄我的!” “弄你?说说看,你觉得我会怎么弄你?” 直到赫维托抱着她的脚步迈入了书房,周之莓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 他只是单纯地带她来书房。 “原来在你心里熟悉彼此只有那些事情?”赫维托让周之莓坐在自己身上,他还有工作没有忙完,不放心她在楼下瞎捣鼓。 她只有在他视线范围内,才会让他安心。 周之莓无话可说,乖乖地靠在赫维托的怀里看他手中的文件。 她今天真的很乖,百依百顺的样子总会让赫维托那颗早就干涸的心像被泡胀的海绵,轻轻一碰就会冒出甜蜜的养分。 “这是机密文件?”周之莓注意到文件上的几个英文单词。 赫维托淡淡嗯了一声,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蹭了蹭。 周之莓又问:“那你还让我看,不怕我泄密吗?” “以你的智商,能看得懂上面的数据和信息吗?”赫维托并非嘲讽,只是就事论事。 周之莓就很无语。 狗东西! 简直狗眼看人低! 赫维托的下唇被咬了一口,生气的小狐狸咬人的力道不算重,他没放在心上。但随之而来是淡淡的香甜在唇齿蔓延开,勾得他心猿意马。 “刚才吃糖了?”他问。 “嗯。”周之莓今天在布置圣诞树的时候吃了很多糖,没办法,生活已经够苦了,总得自己制造点甜。 今天别墅上上下下都被装饰过,每个房间的窗户上都贴上圣诞的贴纸,桌子上则有礼物和各种糖果。赫维托这张书桌上有个果篮,里面就有不少糖果和水果。 赫维托似乎对周之莓吃过的糖感兴趣:“什么口味的?我尝尝。” “就草莓……” 话还未说完,周之莓的嘴就被赫维托吃了去。他长驱直入地撬开她的唇齿,用舌尖追逐着她口腔内残留的草莓香甜,仿佛每一个味蕾都在奋力吮吸。 周之莓被赫维托过于炽热的吻搅得舌根都在泛麻,索性就一口咬住了他的舌头。 很久之前赫维托就对周之莓说过,如果受不了就咬他。她牢牢记着,按他说的做而已。 沉醉其中的人被咬后微微皱眉,睁开眼睛看着她,却仍没有退开的意思。 等赫维托出神时,周之莓一把推开了他。像是躲避什么似的,随即伸手从桌上的果篮里找到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剥开糖纸,迅速把硬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很快,赫维托唇齿内残留的血腥味与水果糖交融。 “甜吗?”周之莓笑嘻嘻地问。 赫维托的回答是再次亲吻周之莓的双唇,邀她一起品尝浓郁的草莓味硬糖。只不过这一次,赫维托并没有让周之莓有机会咬他的舌头。如果过于强势的掠夺会让她不舒服,他便试着轻柔一些,一直到她放下所有戒备,乖乖地回应他的吻。 所有的一切都在赫维托的计划之中。 最近一段时间外界动荡,他不得不防着点Eva这个疯女人,所以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周之莓出行活动。 但为了弥补,赫维托特地预留了两周的圣诞节假期,打算带周之莓去沿海地区度假,让她感受海岸线的热辣风情。 为了解决后顾之忧,赫维托必须要尽快处理Eva。准确地说,应该是处理Eva那个犹太人丈夫。一旦Eva没了靠山,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了。 这些年来,赫维托对任何事情都能做到运筹帷幄,只要是他要做的,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会失误。一路顺风顺水,这并不靠运气,而是缜密的筹谋。 但赫维托万万没有想到的,是John急匆匆地推开他办公室的门。 “Bonnie小姐不见了。” 第39章 Defeat * 12月19日, 沛新市天气晴朗,华氏41°~53°。 0点已过,是崭新的一天, 这一天也代表着周之莓要踏上回国之旅。 周之莓几乎彻夜未眠。 她被赫维托紧紧地禁锢在他的怀中,被迫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赫维托习惯了抱着周之莓睡觉。她似乎也适应了在他怀里的姿势, 像一只温顺的小猫,收起尖牙利爪,乖乖地趴在主人饱满结实的胸肌上。 除了赫维托的胸肌,周之莓一直很喜欢他的身材,练到恰到好处每一块肌肉线条, 完全符合她的审美, 不会过于夸张,也让她一只手无法全部掌控。当他紧绷的时候, 触感是坚硬的, 当他放松的时候, 手感则是软弹的。 可能唯一遗憾的, 是她以后摸不到也啃不到了。 睡不着时,周之莓不免开始兴奋地幻想, 这或许是最后一个晚上和赫维托相拥而眠,于是她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服帖。 相处三年的时间, 周之莓在赫维托面前做小伏低,顺从他所有的坏脾气,接纳他所有刻薄的言语。对此她并没有什么怨言, 毕竟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赫维托对这段关系的理解似乎和她大相径庭?这段时间,赫维托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占有欲, 将她安置在郊区的别墅里,仿佛将她看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周之莓想过提出结束这段关系,可这个想法本身就过于天真。 游戏既然已经开始,哪有她喊停的机会。 周之莓不敢想象,如果赫维托知道她的身份是虚假的?知道她口中的情爱都是假的?知道她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近他? 他会不会像对待那些背叛过他的人一样锱铢必报? 正是如此,周之莓也无比确定,她要尽快离开赫维托。 赫维托这个人性格古怪,生性多疑,他对自己亲生的父亲和兄弟尚且会下狠手,哪天他心情不好,会不会随意找个由头来办了她周之莓呢? 更别提,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欺瞒他,一旦被他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更重要的,是周之莓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回国完成。她不可能放着爸爸的冤假错案不管,独自在国外潇洒。 离开的念头一旦形成,就开始疯狂在体内生根发芽,愈演愈烈。 好在,这一天终于到来。 天微亮时,周之莓才稍稍眯了一会儿。她做了一个美梦,梦到自己回到了祖国,扑进了爸爸的怀抱,一家人依旧美满。 可是美梦随着周之莓笑得得意忘形时破碎,她睁开眼,对上了赫维托那双深蓝色的眼眸。 不知道他醒了多久,也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 赫维托侧躺着面对着睡梦中的周之莓,单手拄着脑袋,姿态慵懒的脸上有难得的柔情。他莫名想到那日与Wilcox的一番对话,抛开那张可有可无的结婚证,或许他现在的生活和婚后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周之莓脸上的笑容随即凝固,原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啊。 赫维托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笑着问:“梦到了什么这么开心?” 周之莓懒懒地摇摇头,随即翻了个身背对赫维托钻进被子里。很多时候她也会感到无助,对于很多事情的判断不能完全做到理智专业,只能跟着感觉走。 赫维托长臂勾着周之莓的腰,将她拖到了自己的怀里,亲吻着她的头发:“我不介意换一种方式让你开口。” 周之莓随意扯了个谎:“我梦到你把自己所有的资产都转移到了我的名下。” “是么?那可真是个美梦。”赫维托揉了揉周之莓的头发,又忍不住亲了亲她。 金钱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多诱惑,面对账户里的数字时经常会让他感觉到麻木。如果她想要的话,全部转移给她也不是什么问题。 周之莓清晰地感觉到腰上有坚硬的触碰,怕赫维托一大早真的兽性大发,便耐着性子撒娇:“我好困呀,你快去上班吧,等你今天下班回来,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既然是惊喜,当然不能提前告诉你呀。” “好,我会期待的。” 与此同时,周之莓的头发被赫维托摸成了炸毛。 几乎是赫维托乘坐的商务车一离开别墅,周之莓就从床上翻身起来。她顶着一头炸毛的头发,鬼鬼祟祟地在窗户前探头探脑,异常兴奋。 时间还很早,很早。 机票上登机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周之莓只要三点前到达机场即可。 现在距离下午三点还有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也足够周之莓慢慢收拾并计划。其实她并没有任何东西需要带走,所以不存在行李一说。 别墅上下戒备森严,门口处还有两个别着枪的安保。周之莓想要从这里离开,必须找到一个足够让人信服的理由。 好在,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早在数日之前她就想到了绝佳的对策。 昨晚从梯子上摔下来看似并不严重,但也足够周之莓找到出门去医院的借口。即便不是从梯子上摔下来,她也有办法给自己制造一点小小的意外,例如:从楼梯上滚下来、在花园散步的时候不小心崴到脚。 下午一点,周之莓当着佣人的面捂着自己的脚踝喊疼,她语气坚硬地说自己现在必须去一趟医院。 佣人内心忐忑,对周之莓说:“先生吩咐过,您现在不能随意离开别墅……” 周之莓强行要出门:“如果我的腿瘸了,你能负责吗?” 佣人不得不给John打电话。但在电话被接通的一瞬间,周之莓夺走了佣人的手机,怒气冲冲地对那头的John说:“难道我是什么囚犯吗?现在我的腿疼死了,你快派一个司机送我去医院。要是你不放心的话,让那两个保镖也跟着我好了。” John考虑再三,转头叮嘱两位保镖务必要时刻守在Bonnie小姐的身边。 这两位保镖原本一直跟随在赫维托的身边,最近被调过来保护周之莓,John对于他们的能力很放心。 顺利坐车出门,周之莓的心跳飞快,她像极了一只褪去茧衣的蝴蝶,长出了一双透明的翅膀。现在她就要飞向自己梦中的地方,再也不会回头。 到达医院,两位保镖寸步不离地跟在周之莓的身边。一切如想象中进行,她需要去拍个腿部CT,等待出检查报告。 等待的过程相对无聊,周之莓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手机上的单机游戏。这只全新的手机依然是赫维托送给她的,不变的是,里面同样带有定位系统。 最近周之莓几乎很少与外界联系,因为她也不确定赫维托是否依旧在监听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少说话。她最近仍然和沈偲保持着联络,但无外乎聊聊明星八卦之类没有营养的话题,不会让人怀疑什么。 “我现在要去卫生间,你们不会也要跟着一起进去吧?”周之莓仰头看向这两个一米九几的大块头,眼底有一些羞赧。 两个大块头保镖面无表情,对周之莓说:“我们在门口等您。” 周之莓点点头,走进了卫生间。 她带来的包里有一套自己亲手制作的护士服,虽然可能做得不太专业,但也足够迷惑外行人。这套衣服正是她这段时间被“软禁”在别墅时做的,几乎可以说是在赫维托眼皮子底下完成。 十分钟后,站在门口的两个保镖对视一眼,随即不顾卫生间里其他女士的尖叫大喊,大步进去检查。 周之莓就这样不见了。 卫生间的洗手台上留下了一只几乎崭新的手机,而不远处的通风窗户正大咧咧地敞开着。 * 周之莓穿着护士服,戴上医用口罩,不疾不徐地从医院的大门走出去,全程保持着一种从容淡定的步伐。 她不能表现得太过古怪,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去国际机场。 到了出租车上之后,周之莓又快速地脱下护士服,换上一套从未穿过的衣服。 她将自己的波浪长发全部用发网包裹,再戴上一顶棕色的短发,衬得一张脸只有巴掌大。 周之莓万万没想到,这一切比想象中要顺利,她就这样从两个保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无人察觉。 可还不能高兴得太早,只有坐上飞机,才能表示她成功了。 沛新市一共有三个机场,国际机场规模最大,距离市中心也最远,在郊区。 从医院到达沛新市的机场需要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这一路对她来说可谓是万分忐忑,心脏跳动的频率无法用正常数值计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小时过去,距离到达机场还有几公里的路程。 从车窗外一眼望去,周边没有什么房屋,只有一条空旷的柏油路。 周之莓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突然,“嘭”的一声,出租车遭到枪击。震耳欲聋的枪声,吓得车厢内的周之莓浑身一颤。 一枚子弹精准地扫射在出租车的后轮胎上,司机连忙踩下刹车避免了一场翻车的事故。坐在后座的周之莓不免受到巨大的惯性,安全带狠狠勒住她的身体。 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在周之莓的脑海里浮现,她下意识地望向车窗外。 “FUCK!”司机刚破口大骂,伴随着周围尖锐的刹车声,几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出租车前,拦住一切去路。 司机不明所以,但看这个阵仗警觉事情不一般,老老实实坐着不打算轻举妄动。他下意识地望向坐在后座的女人,直觉这件事和她有关,便问:“嘿,他们是冲你来的吗?发生了什么事?” 还不等周之莓开口说话,便看到了原先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两个保镖从一辆车上下来。 她就知道,她的计划失败了。 顷刻间,周之莓离开的信念全部瓦解。仅存的一点点希冀,在看到赫维托高大的身影时,全部被无情折断。 一辆标志性的豪车带着压迫感停在出租车前,车门被打开,车上的人伴随凛冽的气场缓缓迈下脚步。 赫维托眼眸中不带丝毫情绪,周身却浸着无形的低气压。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领口大敞着,袖口卷起,手臂上露出骇人的青色血脉。 周之莓眼睁睁看着赫维托一步一步走近出租车,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脸上冷淡无波的神色里透着嗜血的可怖,仿佛是来向她索命。 周之莓下意识打开另一边的车门,疾步下车准备逃离。可四周一片荒凉景象,眼前是没有尽头的柏油路,让她感到茫然。还不等她走两步,立即有保镖拦在了她的面前。 “Bonnie。” 赫维托停下脚步轻唤她的名字,声音里是低沉的不容置喙。 周之莓过于慌乱的神态,与赫维托形成鲜明的对比。她仿佛一只被压在虎口下的弱小生物,即便插上翅膀,也难以逃出生天。 偏偏在这种情况下,她崴脚重重摔了一跤。掌心摩擦在黑色的柏油路上划出一道火辣的疼,她管不得那么多,双手并用往前爬。 很快,有黏腻温热的触感包裹住周之莓的脚腕,让她无法继续向前攀爬。 赫维托俯下身来,用沾满了鲜血的手抓住周之莓的脚踝,喉结微微滚动,面色克制地看着她:“你要去哪儿?” 周之莓转过身来,对上赫维托的身影。 一望无际的狂野中,赫维托在烂漫浓郁的光圈里,过于刺眼的光线带来强烈的不真实感,他身上凌乱的黑色衬衫随着风微微颤动。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周之莓有这么厌恶赫维托。她仿佛展翅飞翔到半空硬生生被拽了下来,重重坠落,一瞬间,失落感挫败感和屈辱感萦绕在心头。 周之莓挣扎着企图甩开赫维托禁锢的手:“你放开我!” 赫维托闪着寒芒的蓝色眼眸里染上红血丝,他不解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柔声道:“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走? 哪怕她现在说只是出去散散心,他也会既往不咎。 ——“Bonnie小姐不见了。” 她知道他在听到这句话时,内心有多少恐惧? 赫维托想过是仇家的报复,想过是Eva派人来绑架,想过是底下的人叛变…… 他唯独不去想是她自己要离开。 “嘭”的一声。 赫维托举着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周之莓被吓得浑身颤栗,脑子里嗡的一声,耳朵里还有耳鸣。 “嘭嘭嘭嘭嘭!” 一直到弹匣内的子弹全部被打光,赫维托一把扔掉了手上的枪。这把枪原本是他带过去准备将Eva打成筛子的,可是John却告诉他:“Bonnie小姐是自己离开的……” 或许,他要用枪对准她的脑袋吗? 她真真是天真到有些烂漫可爱。 难道不知道医院里布满了摄像头吗? 即便她扔下了带有定位追踪的手机,可漫天的天眼监控也能让他在她消失的十分钟内知道她的动态。 出租车的目的地十分明确,直奔国际机场。 她准备去哪儿? 为什么要走? 留在他的身边不好吗? 他会给予她一切她想要的。 “不得不说,你的身手还真是敏捷,竟然能从窗户里爬出来。不过摔下来的时候是不是磕疼了?让我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赫维托的手紧紧攥着周之莓的脚腕,手臂上的肌肉呈现出一种异常的紧绷线条。 如果不是亲眼看过监控画面,赫维托更愿意相信是别人将她带走,而不是她自己谋划好了一切主动离开。 看看她笨拙又坚毅的步伐,简直让他想将她一把掐死,这样一来,她是不是只能留在他的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周之莓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切都会被赫维托发现,可在她的计划里,她只要顺利到达机场登上飞机,就能逃离他。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了。 “放开我!”周之莓奋力挣扎,可她过于弱小的身体在他的面前显得那么可笑。 “哦,对了,那套可爱的护士装呢?”赫维托勾了勾唇,眼眸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仿佛随时可以陷入狂兽的状态,肆意咆哮着上前撕咬她的皮肤。 周之莓眼底下意识地流出生理性的泪水,她知道自己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有恐惧、绝望、无助,各种情绪将她裹挟,近乎让她也要发疯。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赫维托一把扯下她头上的假发,将她的头皮扯得刺痛。 “对!喜欢这个惊喜吗?”周之莓红着眼眶,“可惜惊喜变成了惊吓,我只差一点点就能离开你了!” 赫维托拽着周之莓的脚腕,将她拽到自己面前,一把捂住她的嘴。 他不想再听她说一句废话,只要她不说,他就可以当做没有听到,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 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赫维托不是不知道,而是他宁愿自己不知道。所以他视而不见,只要她留在他的身边,他根本不在乎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一直觉得她翻不出来什么花样,却没想到,她居然有着缜密的心思企图离开。 “你打算去哪里?”赫维托问。 周之莓抿着唇不说话。 厚实的外衣在地面上摩擦,不至于让她的背脊感到疼痛,却让她感到无尽的屈辱。 周之莓用力咬住赫维托的虎口,血腥味瞬间在她的口腔内蔓延。她并不知道,当赫维托用破碎的玻璃扎伤自己的皮肤时,才能掩盖住内心一阵阵的疼痛。那些鲜血现在沾染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变成一道诡异的图腾。 周围有车辆经过,可他们被商务车和站成一排的保镖遮挡着,没人能看到躺在地上无助的女人。 “说话!”赫维托无视虎口的疼痛,怒吼。 周之莓大声哭喊着对赫维托说:“我讨厌你的高高在上,讨厌你阴晴不定的性格,讨厌你现在这种膨胀的状态。你要听实话吗?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一直在你身边像个傻子一样演戏,任由你摆布。赫维托!我厌恶你!” “是么?那么厌恶我?”赫维托的手上的鲜血呈现半凝固的状态,变得粘稠,他将手用力卡住她的脸颊,强迫她必须看着他,“那么,在我身下享受欢愉的时候,被我用力舔吮着的时候,你也在厌恶我吗?” 周之莓哭着摇头,她讨厌他的触碰,厌恶他的语气:“你让我走,我求你。” 回应周之莓的,是赫维托一把掐着她的脖颈,将她按在地上:“现在,收回你说的话。” 他可以当她没说过。 周之莓一头柔软的长发铺散在柏油路上,摇头哭着:“求求你,赫维托。” 赫维托举起拳头,当着周之莓的面,一拳拳砸在她的脸颊旁边的柏油路上。每砸一下,就会在她耳边带起一股刺耳的气流和闷响。 一直到他的手变得血肉模糊,失去痛感。 周之莓战战兢兢躺在地上看着眼前发疯的赫维托,他被滔天的怒意包裹着,整个人骇人的可怖。 她以为那些沉重的拳头会落在她脸上,但是没有。 赫维托扯着周之莓的领口,再次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与她面对面。 他那双眼睛里染上了更多的红血丝,仿佛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头失去人性的野兽。 “Bonnie,我可以把我名下所有的资产都转移给你,我可以带你去全世界畅游,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他似乎是在哄她,嗓音里染着沙沙的暗哑,血肉模糊的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这样,你还要走吗?” 周之莓哭到近乎缺氧,她不想哭的,可是泪失禁体质实在没办法。她努力调整状态,让自己恢复一些理智,不能意气用事,也不要在这个时候发疯。 周之莓吸了吸鼻子,抓住赫维托受伤的手,一副有商有量的语气:“赫维托,我们好聚好散可以吗?其实你根本不喜欢我,只是占有欲在作祟。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漂亮可爱的女人,你可以尽情挑选。我知道错了,念在这三年的份上,你可以不要那么生气吗?我可以把你给我的钱都还给你,只要你肯让我离开。好不好?” “那就只能等你死了,我才会放过你。”赫维托的语气里透着冰冷的绝望,他放开她,却让一旁的保镖禁锢她的手脚。 “带回去。没有我的允许,她哪里也不能去。” 第40章 Stay * 周之莓再次回到这个禁锢着她的别墅。 现在的情况是, 她连大门都不能出去,之前好歹还能在花园和草坪散散步。 被带回来的第一天,周之莓将房门一锁, 去浴室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开始补眠。 她这一觉睡了整整十五个小时, 外面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里面搞自杀。实则她是真的很困。 由于离开前的一晚过于兴奋, 她几乎彻夜未眠。没想到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搞了这一出动静出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她一时之间又逃不了,还不如收收心,睡一觉再说。 最终是佣人拿着钥匙“破门而入”。 房间里被厚实的窗帘遮盖,一片死气沉沉的景象。只不过是周之莓睡觉时不喜欢光亮, 才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被吵醒的周之莓整个人懵懵的, 呈现出来的状态就有点像是绝望状态下的抑郁症状。 佣人转个头就把自己看到的、脑补的,画蛇添足地告诉了赫维托。 ——“Bonnie小姐忧郁寡欢, 双眼无神, 似乎, 似乎……” “似乎什么?” “似乎是不想活了!” 周之莓睡醒之后在房间里活动了一下筋骨, 然后不紧不慢地去刷牙洗漱。她开始认真复盘这一次离开失败的原因,看来她还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招惹赫维托这件事一开始就有风险, 这她知道,所以她并没有抱着会成功的念头。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那个雨夜赫维托竟然会让她坐上他的车,一切顺利得仿佛是一个英雄救美的童话故事。 接下去的事情发生得更是顺理成章。 周之莓一直侥幸地认为,像赫维托这种阅人无数的大佬, 对她的新鲜感也是一时的。即便他是一个有性格缺陷的人,但他们之间不谈什么感情,她被他厌恶会是迟早的事情。 从始至终周之莓就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留在M国, 她一定要回国,所以她随时准备离开。 可事情演变到现在,周之莓已经意识到自己过于天真。 她以为拍拍屁股直接溜走就能扔下这堆烂摊子不管,可赫维托的占有欲超乎她的想象。即便他根本不爱她,他也不允许她擅自做主离开。 好生气,好无奈。 周之莓现在哪哪儿都去不了,干脆又躺回了床上。 整整两天,周之莓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竟然不哭不闹。佣人三不五时来查看情况,就见她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周之莓再次听到敲门声,以及John的声音:“Bonnie小姐,你还好吗?” 是John!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John的态度也是赫维托的意思。她已经两天没有见到赫维托了,不知道那个疯子究竟是什么态度。 房门打开,周之莓脸上挂着消极的神色,不动声色地观察John的反应。 John看着周之莓时不免又想起不久前赫维托才说过的话:她手上的伤处理了没有? John其实更想说:您还是先管管您自己手上的伤吧。 但他还是如实说:“Bonnie小姐不愿处理,现在她手上的伤有化脓的趋势。” 赫维托闻言砸碎了桌上的玻璃杯,怒气滔天。 John都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她吃东西了没有? 果不其然。 John以沉默回应赫维托的暴怒。 眼看着圣诞节就在眼前,John本来也计划着带着家人去海边度假,现在看来,计划全部都要泡汤了。 John觉得有必要让Hansen医生也来感受一下这种酸爽的滋味,反正Hansen医生是个碎嘴,最知道怎么气赫维托。 周之莓手掌心的确有一些破皮的擦伤,但和赫维托手上的伤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之前赫维托就自残一般地徒手砸碎了一面玻璃,紧接着他用力攥紧那些锋利的碎玻璃渣,让自己的掌心血肉模糊。这还不够,后来又当着周之莓的面一拳拳砸在柏油路上。现在手心手背都是伤。 他克制自己不去伤害她,倒是喜欢自残。 John提醒过赫维托处理伤口,但被直接无视。 这两天Bonnie小姐闹起了绝食,这边赫维托也几乎不吃东西。 眼下,John叹了一口气,又像个传话筒似的来提醒周之莓:“Bonnie小姐,我让人来处理一下你受伤的地方吧。” 周之莓闻言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伤,倔强地不让人碰触:“这样挺好,让我得破伤风死在这里好了,反正这也是赫维托想见到的。” 话说完,她转身回了房间,“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John深深觉得,夹在两个闹别扭的情侣中间简直比让他打一百份零工还累。 “嘶——” 周之莓靠在门边上再次看了眼自己手掌心的伤,都蹭掉一块皮肉了,疼得她想哭。 这两天她刻意不管手上的伤,甚至故意不让伤口愈合,眼下看来,手上的伤反倒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周之莓在赌,赌赫维托会不会心软。 她手心的伤是自己摔倒所致,和赫维托虽然有间接的关系,但不是直接关系。 从那天赫维托对天开枪、徒手砸地面的疯狂举动,周之莓判断,他虽然生气发疯,但从头至尾没有真正伤害到她一根皮毛。 所以周之莓也断定,赫维托目前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除此之外,周之莓也有整整两天拒绝进食。虽然这种用自残的方式来试探对方是挺脑残的,但她目前也没有任何办法。 夜深人静,周之莓饿到恨不得找块树皮啃。天知道当佣人端来顶级牛排和沙拉时,她有多嘴馋,差点就要破戒大吃。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佣人也挺实心眼的,她闹绝食说不吃东西,谁料他们还真的把食物端走,让她连偷吃的机会都没有。 周之莓决定了!如果赫维托明天再不来找她,她就真的要敞开肚子大吃一顿!总不能真的把自己的身体搞坏了,到时候真有机会跑,她还没体力跑了呢。 正想着,周之莓警觉地听到自己的房门被打开。熟悉的感觉和气息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她瞬间知道推门进来的人是谁。 赫维托来了。 他居然来了。 这是不是就代表,事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 周之莓立即闭上眼睛,佯装睡着。 她小小一只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房门的位置,看起来十分单薄瘦弱,甚至是,脆弱。 即便房间里一片黑暗,周之莓也能感觉到自己正被湿热的目光扫视,像是一只湿淋淋的手从她的脚踝缓缓向上抚摸,带着冰冷的温度,所到之处都会引起她浑身的颤栗。 赫维托的呼吸在针落有声的房间里几乎可以说毫无存在感,但周之莓却能听得一清二楚。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这股炽热的呼吸在逼近,最后停留在她床前,离她不过咫尺之遥。 “啪”的一声。 床头的壁灯被点亮。 紧接着,周之莓的手腕被触碰。 赫维托的手指带着冰冷刺骨的凉意,轻轻抬起她的腕部。 他在检查她掌心的伤口。 周之莓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她一动不动,静观其变。 灯光下,周之莓掌心的伤口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赫维托的面前。不难看出来,原本只是擦破一层皮,但现在被细菌感染,开始化脓。 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居然任由伤口腐坏成了这样,她是有多绝望? 赫维托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的时候,她无法完全容纳他,趴在他的肩膀上疼得闷声直哭。她整个人瑟缩着,像一只被拍在岸上的小鱼,躬着小小的身体,紧咬着双唇。难免的,带出一点点的血丝,她立即摇着头说太疼了太疼了。 有时候他轻咬一口那颗小小的树莓,她都疼得直皱眉,可他咬下去的力道又不重。 上次打针也是,那么小的针孔,竟然让她急得小脸煞白。 赫维托一直知道,她的皮肤比一般人敏感很多,廉价的饰品戴在她的耳洞里会容易引起过敏反应,每年季节变化,她的皮肤也容易过敏,更别提轻轻磕碰就容易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 她以为他不会疼吗? 看着她从车上摔下去却还要拼命往前爬,他的心似被刀划一般鲜血淋漓。 她怎么就不能乖一点? 此时,赫维托单腿屈膝半跪在地上,打开带来的医药箱,拿出生理盐水。处理这种伤口,必须要先将化脓的部分全部清洗干净。 但这个过程不可避免的,会很疼。 “转过身来。”赫维托看着周之莓的背影,语气强硬。 他知道她在装睡,他太清楚她的呼吸频率了,从进门开始,他就知道她没有睡着。 既然早就被识破,周之莓索性也不装了。她一把缩回自己的手,不让赫维托触碰。 她始终背对着他,无声地对峙。 “怎么?还要像一个傻子一样对我演戏吗?”赫维托刻薄地嘲讽。 他深深记得她所说过的每一个字。 ——我讨厌你的高高在上,讨厌你阴晴不定的性格,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一直在你身边像个傻子一样演戏, ——赫维托!我厌恶你! 赫维托很少有如此困惑的时候,他这两天几乎未曾阖眼,因为一旦阖眼,他的脑海里又会再次浮现那日她绝望的神情、绝情的话。 她为什么会如此厌恶他? 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她如此厌恶? 每每回忆起,赫维托胸口便无法避免地一阵阵疼痛。他知道,他不该弄疼她。 赫维托再次抓住周之莓的手腕,但这一次她不仅甩开了手,还直接坐了起来。 周之莓一脸怒气,反正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她的确不想在他的面前演戏了,现在连话都不想跟他说半句。 赫维托同样面色不佳:“如果你不想剁了这只手的话,乖乖把伤口处理干净。” “你不是想让我死吗?只要我死了,你就开心了。”她丝毫没有半点畏惧地怼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让你死?”他明明说的是:只有等她死了,他才会放过她。 还有,她的死并不会让他开心。 “阅读能力堪忧。”赫维托咬了咬牙。 周之莓不想和他说赌气的话,一脸认真:“请你让我走。” “做梦。” 周之莓默了默,突然从床上跳了下来,直奔房门的方向。但结果再次如预料之中的,她被一把抓住。 猫捉老鼠的游戏,她很清楚自己逃不开这里的戒备森严,就是挺想逃。 现在,她也觉得累了,可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饿得没有力气。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周之莓想过和赫维托坦白自己要回中国。她还要回去处理很多事情。 可是冷静下来,她知道这是万万不行的。 尚且不论赫维托阴晴不定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真要让他知道她欺骗了他那么多事情,他难保不会真的发疯。到时候别说是走,她可能会被他弄死。 她还傻乎乎自报家门,不等同于自投罗网? 周之莓不敢拿这件事赌。 赫维托轻而易举地桎梏着周之莓,单臂就勾住她的腰,让她整个人悬空,双腿乱踢。 周之莓像只发了狂犬病的狐狸,一口咬住赫维托布满青筋的手臂。 但她忘了,她每一次咬他只会让他更加兴奋。 赫维托的呼吸果然开始沉重,甚至带着微微的低喘,一呼一吸全落在她的耳边,带起一阵阵颤栗。 仅仅是一瞬,周之莓便感觉到了强硬的顶撞,她惊得松了口,大骂身后的人:“你又要变态了是吗!这样也能发情?” 赫维托轻咬着周之莓的耳朵,似笑非笑:“怎么办?我就是爱干你,不然你以为呢?” 周之莓转过身,“啪”的一巴掌甩在赫维托的脸上。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她自己重重地倒抽一口气。她在气急败坏之下,用的竟然是受伤的手打赫维托。 这下好了,赫维托不疼,她先疼得死去活来。 “嘶……” 赫维托阴沉着一张脸,暗哑的嗓音里压抑着怒气:“把手给我。” 不等周之莓回答,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沙发上坐下。 周之莓一下子老实了,她疼得整只手都在颤抖。 总不能真的让这只手废了吧?她才舍不得。 相较于前两天,今天她掌心的伤口确实十分骇人,甚至整只手都比之前更加红肿。 赫维托虽然一副神色冷峻的样子,却单腿屈膝在她的面前,薄唇抿着,准备为她处理伤口。 从周之莓的角度看,他似乎跪在她的面前。 “啊!” 生理盐水冲刷伤口时,周之莓条件反射地尖叫。 赫维托牢牢禁锢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有退缩的机会:“自作自受。” 周之莓疼得眼眶泛红,流出疼痛的生理性泪水。 赫维托微微蹙着眉,神色里似乎是浓浓的不耐,实则他根本无法注视她痛苦的脸庞。 他先是用生理盐水反复冲洗她的伤口,确认彻底清创后,再用棉签涂抹碘伏进行消炎。 可即便他动作再轻柔,她还是疼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好了吗……”周之莓疼得连语气都变得温顺了许多。 赫维托同样软下声:“再用无菌敷料覆盖伤口即可。” 周之莓咬着牙忍着,太疼了,她选择闭上眼不看,这样起码能减少一点心理上的恐惧。可无法避免的,眼角会流出生理性的疼痛泪水。 很快,赫维托处理完了周之莓掌心的伤口。他仍单腿屈膝半跪在她的面前,看着她这两天消瘦下来的面庞。 赫维托无法解释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即便他对她所做的一切感到怒不可遏,可他却根本见不得她受伤难过的样子。 整整两天不吃东西? 她真的想把自己饿死? 她以为这样做他就会心软吗? 可事实是,他的确心软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地推开她的房门,想看看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很好,她还有力气和他吵架。 不等周之莓睁开眼,赫维托一把勾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周之莓感觉到自己身体陡然悬空,随即睁开眼:“你要干什么?” 赫维托还穿着那天的那件黑色衬衫,只不过衣服上多了一些褶皱,整个人也呈现出一种颓丧的气质,竟然有点妖冶性感。 他没理会她的问题,径直抱着她下楼,去餐厅。 赫维托的目的很简单,他要让她吃东西。 餐桌上这会儿满满当当的各种食物,全是周之莓平日里喜欢吃的垃圾食物。但这个时候,赫维托顾不得食品是否健康,只要她肯吃。 “吃。” 周之莓看向餐桌上的美味佳肴,食指大动。 炸鸡、蛋糕、披萨、炒粉、麻辣烫……满满一桌的东西,他把她当成猪了吗?一下子喂这么多? “乖乖吃了,我可以考虑带你出去。” 周之莓那双狐狸眼亮了亮:“带我去哪儿?” “吃完再说。” 这算是给彼此一个台阶吗? 周之莓真的忍不住想吃,可又觉得不能这么快妥协。从赫维托的态度来看,她可以断定他还是关心她的,起码没有像对待犯人似的把她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他不仅为她处理了手上的伤口,还带她下楼用餐。 “怎么?等着让我喂你吗?”赫维托沉着脸,餐厅黄昏色调的灯光下,他低沉的声线像含了口烟,低下头喷了她一脸刺鼻的浓雾。 周之莓一听他阴阳怪气的语气就来气,双手抱臂:“好啊,你喂我。” 赫维托闻言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随即把她抱过来坐在自己身上。 周之莓不由扭着身体一番挣扎,她根本不想让他碰触。可她不知道,她每动一下,就会让他全身发热滚烫。她身上的气息无比香甜,她的呼吸在撩拨着他的呼吸,更别提她的皮肤紧贴触碰他的皮肤,像一株不起眼的绞杀榕一点点占据他的身体,吸食他身上的养分,掏空他的躯干。 赫维托提醒周之莓:“别动。” 周之莓果然不再造次,并不是因为赫维托带着威胁的语气,而是她感受到了更坚硬的威胁。 她实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能竖起来。 赫维托拿起一把勺子,皱着眉看着桌上的食物,最后挑了一块动物奶油的小蛋糕,舀了一勺,喂到周之莓唇边:“吃。” 周之莓看着眼前的芒果蛋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还能再忍一秒,多一秒就不行了。 在赫维托看来,周之莓依旧还是满脸的郁郁寡欢。 她究竟有多厌恶他? 竟然到了厌食的地步? “难道还想让我用嘴喂你?” 周之莓闻言,果断地张口吃了这勺蛋糕。 救命!这也太好吃了!简直是人间美味! 40-50 第41章 Touch 周之莓并没有让赫维托投喂, 她不是看不到他的手也受着伤。甚至,比起她手上那点皮肉之痛,他手上的伤看起来更加可怖。 她挣扎着从赫维托身上下来, 在他那双如冰刀一般的双眸注视下,自己坐到距离他最远的位置, 安安静静低着头觅食。 别墅的一楼有两个餐厅, 这个餐厅相对来说要小一些,摆一张圆桌。圆桌直线距离最远便是正对面,但不可避免的,她一抬头就会撞进他那双阴湿的眼眸里。 赫维托那双蓝色如海洋般的眼眸似乎要将周之莓淹没,一层层翻卷着巨浪洗刷她的身体, 从头到脚。他们隔着一张桌的距离, 可周之莓却清楚地感受到赫维托在用眼神抚摸她的皮肤。 好在,Hansen医生的出现短暂地打断了赫维托的注视。 Hansen医生背着一个医药箱, 气喘吁吁地走进餐厅。他对这里似乎已经是熟门熟路了, 先跟周之莓打了个招呼:“嗨, 小Bunny, 这个点是在吃晚餐还是夜宵?” 也不算很迟,晚上十点。 “都算吧。”周之莓对事不对人, 仿佛无事发生般,面对Hansen医生时勾着唇笑了笑, 和面对赫维托时完全是两副面孔。 “哇哦,那么丰盛?” “要尝尝吗?”周之莓甜甜笑着邀请道,“芒果蛋糕味道很不错。” Hansen笑着摇了摇头, 他脱下自己身上厚实的鹅绒外套,再撩了撩自己脑袋上的那几根头发,跟周之莓寒暄了两句, 才终于看到赫维托那般,惊呼道:“你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 什么德行呢? 橙黄的灯光下,赫维托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倚坐在那儿,一只手懒懒搭在餐桌上,黑色的衬衫领口大开,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和隐约可见的胸肌,颓靡又性感。那双充血的眼眸在锋利的五官当中显得并不那么突出,但脸上留着黯然的胡渣,细散的碎发垂在硬朗的眉骨之上,使得面容在这光线下半明半暗。 像一名战败后成为俘虏的特级上将,仍浑身充满了傲气和不可一世的压迫感,可早就大势已去。 他现在空有一副盛气凌人的外表,实则早已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就连路过的野狗都可以朝他狂吠。 周之莓听闻Hansen的话,下意识抬起头,却撞进了那双充血的眼眸当中。 只一瞬,她立即无视般低头继续进食,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 Hansen问赫维托:“John说你的手快要废了?究竟怎么搞的?有人伤你?” 回答Hansen的只有一室的沉默,没办法,他只能戴上一次性的医用手套,开始检查赫维托的手。 看起来,左手的伤势严重,右手倒是无碍。 Hansen皱着眉,以他的专业很快就能判断出来,这是某人自己作的。 他一直很清楚赫维托的身体状况,这人强壮得像一头莽撞的牦牛。可他也很清楚,赫维托的心理状况却实在堪忧,目前看来有了自残的趋势。 “左手掌心这道伤口都快有两公分了,还那什么深,现在需要缝针处理。” 赫维托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Hansen一边检查着赫维托的手,一边叹气皱眉:“赫维托先生,这都快过圣诞节了,你能让别人省省心吗?我这大晚上的驱车将近30公里来这荒郊野外,我都怕在路上遇到打劫的。” 赫维托微眯着眼,倚着餐椅,神情淡淡的:“我让你来了吗?” “OK,是我闲得发慌,自找没趣行了吧。”Hansen说着不忘损赫维托一句,“就该让你的手发炎溃烂,全部组织坏死,最后只能剁手。” 剁手两个字让周之莓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某个骇人的画面。她并不是不记得那位被剁手的明星助理,只不过一直不愿意想起。 现在看来,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除了赫维托还能有谁? 周之莓努力压下反胃的恶心,端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Hansen:“先说好,我没带麻醉剂。” “废话少说。” 周之莓一抬眼,就能看到赫维托掌心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实在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搞的,像是被利器划伤,深浅不一,看起来十分渗人。 他手背上的伤势她倒是记得很清楚,完全是自作自受。 Hansen先给伤口做清创处理,和刚才赫维托为周之莓处理的过程大差不差。只不过,全程赫维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那些伤根本不在他的手上。 周之莓单看一眼都觉得触目惊心,难道他没有痛感吗?竟然连麻醉药都不上,直接缝针? 眼看着Hansen从工具箱里拿出医用针线,周之莓起身就要走。 “站住。”赫维托平静的眼眸里再次涌起了波澜,死死盯着周之莓。 周之莓才懒得搭理他,可她要上楼,就不可避免地要经过他的身边。其实她这顿饭就吃得不怎么畅快,因为她总能感觉到自己被沉沉的目光注视。 他哪是让她吃东西,根本是想吃了她。 赫维托一把抓住周之莓的手腕,急得旁边的Hansen大喊:“Jesus!我刚刚擦完碘伏!你就不能老实点吗!” 周之莓同时也被腕上湿润黏腻的触感惊得一怔。 她不由看向他,无法想象这该有多疼。同时,她刚压下来的反胃感再次浮现。她脑海里冒出那只被剁下的手,鲜血淋漓。 赫维托却仍然面无表情:“去哪儿?” “我能去哪儿?”周之莓自嘲道,“你不是不让我出去吗?我只能回房间啊。” “坐在这里。”赫维托用强硬的态度拽着她坐在自己旁边的餐椅上。 难得Hansen这时候开口,却是劝周之莓:“小Bunny,你先别跟他一般见识,让我把这些伤口处理完毕。” 周之莓看在Hansen的面子上,这才老老实实坐下。 但不知不觉,她的眉头随着Hansen医生处理伤口的动作越皱越深。 周之莓这完全属于人菜瘾还大,这就好比她爱看恐怖片,明明吓得要死,却还是忍不住想看。每次看到恐怖血腥的画面,她都会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仿佛那是自己的金钟罩铁布衫。 Hansen处理外伤的动作很麻利,面对那些可怖的伤口眼皮都不带眨一下,拿着针线开始准备给赫维托缝针。 周之莓到底还是不敢看下去了,把脸撇向一旁。 很快,Hansen处理完毕,提醒赫维托:“如果你不想让这只手残废,最好老老实实休养。” 赫维托自然是嫌弃Hansen啰嗦,他让这位啰嗦的医生去检查周之莓手上的伤。 “你们两个在玩什么虐恋情深?好端端非要给彼此弄点伤出来吗?”Hansen一脸无语,转头去检查周之莓的手,一边看一边点头:“不错,这个伤口处理得倒是十分专业。” Hansen笑着问赫维托:“你这是在我这里偷学的手艺吧?记得结一下学徒费啊,我带徒弟收费可是很高的。” 赫维托的耐心似乎耗尽:“你最好现在用针线把这张啰嗦的嘴缝起来。” Hansen偏要贱兮兮地怼赫维托:“你那么能耐,怎么不把自己手上的伤口缝一下呢?” 说完立即躲到周之莓身边告状:“小Bunny,你看看他,也不知道在狂妄自大些什么?” 周之莓没看赫维托一眼,对Hansen说:“圣诞节快到了,先提前祝你圣诞快乐。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感谢你的照顾。” 其实不止是Hansen,周之莓在计划离开之前给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圣诞礼物,也包括赫维托的那一份。但她现在决定把赫维托的礼物扔掉,屁也不给他。 “宝贝!你也太有心了吧!”收到礼物的Hansen笑得眼角全是褶子。 “应该的。” “你也是,圣诞快乐,注意手上的伤哦。” Hansen一走,餐厅里仿佛结了一层冰霜,瞬间安静的同时,带来一阵阵凉意。 周之莓穿得不多,别墅里本就有暖气,加上刚吃完东西,浑身上下热腾腾的。她这会儿不想和赫维托待在同一个空间里,纯粹是看到他就心烦生气,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火。 预料之中的,周之莓刚准备走,便被赫维托拦下。 周之莓知道折腾无果,索性就不折腾了。她一言不发,只淡淡看着赫维托。 她这副毫无生气却又美丽的样子,像极了一株色彩鲜艳的塑料假花。 赫维托拿出一只粉色的手机,放在桌上,推到周之莓面前。 是她逃跑前留在医院卫生间的那只手机,现在又完好无损地送到了她面前。 “怎么?又想要监听我吗?”周之莓不装了,摊牌了,她现在不打算给赫维托什么好脸色,反正已经鱼死网破。 赫维托咬着牙:“这只手机里只有定位系统,没有监听系统。” “是吗?”周之莓勾起唇,笑得像一朵会噬人的食人花,“那么,你之前的确在监听我了?” 赫维托眯了眯眼,颓靡的神色里似乎有点心虚。 他知道她在耍心机,但不在乎。 至少她还会看着他、和他说话,干什么都行。 周之莓呵了一声:“这只手机你自己留着慢慢用吧。” “Bonnie,不要挑战我的底线。”赫维托的语气冰冷又直白,他一把拽过她的手腕让她跌坐在自己怀中。 周之莓躲闪着他的靠近,眼底全是抗拒和嫌弃:“别碰我!” 她对着别人笑,却厌恶面对他。 她亲手送人礼物,却碰都不让他碰。 “别碰你?可我偏要你现在吻我呢?”赫维托强势靠近,刺短的胡渣碰触到她细腻的皮肤,她躲了又躲。 她之前不是很喜欢他的胡渣吗? 为什么现在又要躲闪? 挣扎之间,周之莓那条睡裙的吊带从肩膀滑落,整颗柔软呼之欲出般的压在赫维托饱满的胸肌上。 赫维托本就沉重的呼吸更沉,他低下头,准确无误地张口采摘那枚色泽红润的树莓,含在嘴里,用舌尖舔舐。甜美的滋味似乎瞬间让他忘记了身体里的燥怒,只有酥软的心房在震动。 他知道的,她一向受不了这样的吮吻,每次都会湿得一塌糊涂。 他甚至有的是办法让她变得更湿。这是不是也说明,她其实根本就无法抗拒他? 看,她的皮肤开始发烫,她的心跳频率渐渐加快,她的身体在为他动情。 她在低喘,她喜欢他的亲吻和抚触,不是吗? 周之莓气喘吁吁地躲闪,咬牙齿地伸手推赫维托。 “别碰我!你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这个词仿佛刺痛了赫维托,他用手掰正她的脸颊,逼着她面对自己。 残余的食物被扫到一边,赫维托将周之莓按在餐桌上,低下头继续啃噬她脆弱的皮肤。 从大动脉到起伏不定的软绵,他一只手包裹着一边,另一边用嘴唇爱惜着,发出啧啧的吮声。 周之莓心理抗拒,身体却恬不知耻地开始动情,让她愈发恼羞成怒。 情急之下,周之莓抬起手用力地扇了赫维托一巴掌。 “啪”的一声闷响,在餐厅里回荡。 一回生二回熟,她现在扇起他来可以说十分顺手,也知道收点力道不至于让自己的掌心那么疼。 “你打上瘾了是么?”赫维托禁锢着周之莓的手腕,确认了她刚才打他不是用受伤的那只手。 “对,这是你自找的!” 周之莓一只手被禁锢,便举起另一只贴着防水胶布的手。正要扇赫维托的脸时,他突然放开桎梏。 有人比心狠,有人比心计。 赫维托明显是周之莓的手下败将,输得一塌糊涂。看似是他禁锢着她,但何尝又不是她桎梏着他的心房。 他并非不愿意承认,而是不愿意放手。 即便周之莓说一切都是假的,但在赫维托心里,她的笑容是真的,她身上的软是真的,她呼吸间的热是真的,她心脏的跳动是真的。 她在和他接吻时分明那么动情,在他彻底进入时分明那么妩媚,她爽得双眼泛红,浑身颤栗。 她那么弱小,只会无助地咬着他的肩膀,把整个人都埋在他的怀里,他们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赫维托不管周之莓愿不愿意,也不管她心里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他只要她留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感受到赫维托的松懈,周之莓立即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嚣张地对着他大喊:“臭男人!疯子!” 说完立即调整凌乱的衣服往外跑。 她并没有任何方向和目的地,只是想要逃离这里,远离赫维托。 但下一秒,两个保镖拦住了她的去路。 前面是两个魁梧的保镖,后面是缓缓走来的赫维托。 “你又想跑到哪里去?” 周之莓像是被困在网中的蝴蝶,无法扑腾自己羸弱的翅膀,散落了一地的残肢。她无助地跌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双腿,缩成小小一团。 赫维托带着骇人的压迫感,俯身将她一把抱了起来:“你不是想出去吗?好,我会带你去海边度假。” “我不要!” “又不要了?”赫维托用右手轻抚周之莓的脸颊,“知道吗?那里有一座百年古堡,古堡建在海边,背面就是礁石悬崖和海浪。如果你想逃的话,推门出去就会掉进海里。” 第42章 Kiss * 宝蓝色无云的天, 一望无际的海。 古堡倚身悬崖之上,哥特式的坚固建筑,拥有百年历史。 最初, 城堡并非用来享受,而是抵御外来侵略袭击。而这座名为利柏莎的古老城堡, 更是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传说在十八世纪末, 本国君主埃德加统治时期,国内外动荡。深爱着妻子的埃德加花费了近十年的时间,动用了近千个工匠,才修筑好这座以自己妻子利柏莎命名的城堡,也是用来保护她的城池堡垒。可惜, 利柏莎只在城堡里住了一年便病逝, 一年后埃德加抑郁而终。 若想私人拥有这座城堡,无疑需要动用大量的财力和能力。 而它现在的主人便是赫维托。 这座城堡经历了百年的岁月洗礼, 城墙上仍有许多当时战火留下的痕迹。在落日黄昏的映射之下, 这些密密麻麻的痕迹仿佛能让时空倒转, 昨日浮现。 如今, 站在古堡最高处眺望时,没有白色的硝烟和恐怖的厮杀, 只有美不胜收的海天一色。 周之莓所在的位置,陡壁海拔约两百米, 正如赫维托来之前所说,她的脚下便是悬崖和滔天的浪涌,危险却又迷人。 海风夹杂着咸湿的水分子, 撩得周之莓头发凌乱。索性,她将长发全部扎起,绑成一个丸子头。 她已经躺在阳伞下睡了大半天, 醒后发了半个小时的呆。初看眼前的景色还会觉得惊艳,但看久了,也就只有那么一回事了。耳边是潮涨潮落的海浪声,天边偶尔飞过几只不知名的海鸟叽叽喳喳地叫唤。 古堡很大,房间更是多得没边。周之莓被安置在视野最好的一间房,推门出去就是一个超大的阳台。阳台上有躺椅和阳伞,可以吹着海风欣赏美景。 这里是位于M国的南滨新陆州,全年阳光明媚,即便是冬天,白天温度还有华氏80°左右,但昼夜的温差较大。 一直到黄昏,太阳缓缓降落,原本的蓝天仿佛被点了一把火,变成火烧般的橙红色。晚霞与海水连成一色,又是美得令人感叹。 正是在这个时候,周之莓听到房门被打开,有人走进来。她知道是谁,所以面不改色地继续看着眼前的景色。 “天凉了,进来。” 赫维托低沉的声线从周之莓身后传来,但她像是没听到一般,一动不动。 今天是来古堡的第三天,即便这个圣诞节毫无节日的氛围,但也已经过去。 周之莓一直很老实地待在自己的房间,活动范围也就是阳台和床上,三点一线。庆幸的是,赫维托很少来骚扰她,所以她能悠闲自得地发呆。 周之莓不能确定赫维托什么时候会兽性大发,亦如在私人飞机上时,强迫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他那双手从头至尾没有老实过,像揉面团似的对她又揉又搓。 她拒绝他的吻,他便用手掌代替嘴唇,一点点缓缓游走在她每一寸的皮肤上,所到之处都像是留下星星点点的火苗,让她皮肤滚烫。 关键是,关键是周之莓非常不争气地在他身上软了。偏偏他还故意用领带绑着她的双手,让她躲也躲不得,推也推不了。 她背靠在他的胸膛上,被他揉得浑身酥麻,心跳加速。 当时周之莓穿一条及膝的裙子,里面甚至连打底裤都没穿,可想而知有多么糟糕。撩人的气息在她耳边,那根恶劣的手指沿着外轮廓一点点地打着圈圈,要进去不去进去地按着。 有那么一瞬间,周之莓还真想不管不顾骑在赫维托身上先享受一把再说。不过最终是理智战胜了欲念,忍得那叫一个辛苦。 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在一点点逼近,一直到那只宽大的手掌碰触到周之莓的发梢,她像触电似的弹了起来,离赫维托远远的。 她可不是什么绝财、绝色、绝意的修女,难免经受不住诱惑。 真烦,能不能别招惹她? 显而易见,赫维托今天把自己收拾得很有型。他一向一丝不苟,连发梢都透着精致的矜贵感。一身简单又暗藏设计的休闲装,由肌肉线条匀称的身形撑着,怎么穿都不会不错。海风吹鼓起他的衣摆,将一缕紧贴在窄腰的皮肤上,勾勒出宽大的肩膀。 闻言,赫维托双手抄兜,目光下敛,眉梢染上一丝薄怒。 “过来。”他缓缓抬脚,朝她走过去。 周之莓她下意识往后退步,冷脸对赫维托说:“你别过来。” 可赫维托哪会如她所愿,他偏要带着骇人的气势走过来,在这方寸之地,让她退无可退。可把兔子逼急乐了也会咬人的,更何况她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周之莓背靠在石柱栏杆上,身后就是深渊。她将手撑在栏杆上,看着朝自己走近的赫维托:“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是么?”赫维托勾起唇角,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眼底一半嘲讽一半戏谑,“你敢跳吗?” 当然不敢。 可做做样子她还不会吗? 周之莓深吸一口气,转身往栏杆上爬。 只不过,比她动作更快的,是赫维托的手臂,他一把勾住了她的腰。 与此同时,赫维托一口咬住周之莓的后颈,疼得她闷哼一声。 疼。 “下次再敢往上面爬,有让你哭的时候。”赫维托整齐的牙齿仍咬着周之莓后颈上的那寸敏感之地,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温和了许多。 “松口!你是狗吗?” 赫维托轻哼一声:“狗会让你爽得弄湿我的裤子吗?” 她明明那么喜欢他的抚触,用不了三分钟就会动情。甚至他的手指都没有钻进去,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吐出甜蜜的芬芳。 啧,真的好湿,好滑。 如果他亲吻她,舔舐她,她又会有什么反应? 可以预料的,她会分泌出更多甜蜜的爱液来反馈他。 或许是找到了某种自洽的方式,赫维托的心情好了许多。自那天下飞机后,赫维托一改之前在别墅里阴沉的低气压,三不五时地来逗一逗周之莓。 就像是逗弄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宠物,看她伸出利爪却挠不到他,竟让这人有几分稚气的沾沾自喜。当然,有时候他也会不小心被她挠伤,但这点皮肉之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如果你想要的话,求我,我会毫无保留地满足你。” 周之莓脑海里冒出那日在飞机上的画面,面红耳赤地咬着牙骂赫维托:“闭嘴,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谢谢夸奖。”赫维托依旧牢牢禁锢着周之莓,宽大的胸膛覆盖住她瘦小的脊背,性感沙哑的声线在她耳边滑过:“不过,我现在不做点禽兽该做的事情,好像对不起你的夸奖。” 一阵海风袭来,让周之莓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瑟缩着。耳廓正被湿热的舌尖舔着,吮着。而她的双手被赫维托单手钳制着抵在栏杆上,动弹不得。 “不要。” “不要什么?”赫维托偏要恶劣地抓住周之莓的手,带着她去触碰那股热源,耐心询问着:“不要他吗?” “你滚开!” “可你明明很想要,为什么要抗拒?” 跟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要怎么沟通呢? 周之莓咬牙切齿,干脆如他所愿,狠狠地一把抓住他,用力捏着,最好捏断好了。 果不其然,她听到耳畔低沉的警告:“你确定要这样对待他?” “不听话的废物而已,留着干什么?”周之莓不松手,可意外发现,这玩意儿竟然还在自己掌心长大,仿佛在兴奋地跳动,让她感受到如同他心脏跳动的频率。 赫维托恬不知耻地在周之莓耳边喘着,呼吸沉重:“是不乖。可只有你才会让他不听话。” 周之莓真的服了,从没见过人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耳边的风声和海浪声越来越大,周之莓穿着单薄,露出在外的皮肤有一丝凉意。赫维托单手将她一把扛起,她瞬间天旋地转,脑袋朝下被他扛着进了屋。她的头发瞬间散落,像个疯子似的盖住脸庞。 很快,周之莓被扔到了床上。柔软的床垫让她在面上颠了颠,最后滚陷了进去。 赫维托关好门窗,居高临下地当着周之莓的面整理着自己的袖口,语气淡淡的:“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被我干,要么吃晚餐。” 周之莓咬牙切齿,气得双颊红扑扑的,最后不得不开口:“晚餐。” 赫维托的心情似乎好极了,单膝跪在床上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拽过来:“真乖。” 事实上,这顿晚餐吃得并不安生。 佣人将食物送到了周之莓的房间,依旧还是看起来健康却食之无味的白人饭。 周之莓的房间很大,除了睡觉的卧室外,还有偏厅、餐厅、独立卫浴。说是一个豪华小套间也不为过。 赫维托强势地抱着周之莓坐在他的身上,不让她动刀叉,只有他才能投喂她。他仔仔细细地切好牛排,用叉子喂到周之莓唇边:“张嘴。” 周之莓没扭捏,她的确饿了,一口咬住牛肉细细咀嚼。 “吃完晚餐带你到古堡逛一逛怎么样?”赫维托又叉了一小块牛肉喂到周之莓唇边。 周之莓光顾着吃东西,懒得回答他。他又急了,伸手扣着她的下巴:“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周之莓拍开赫维托的手,“你还喂不喂了?” 赫维托不怒反笑,又给她喂了一块牛肉,看她吃得那么香,问:“好吃吗?” “不好吃。” “是么?” 他低头靠近,企图品尝她唇齿内的味道来证实她的说法。好在这一恶心的行为被周之莓提前预判,立即叉了一块牛肉堵住他的嘴。 赫维托皱着眉吃着嘴里的牛肉,那双眼睛却一直粘在她的双唇上。以至于嘴里的牛肉是什么味道并没有品尝出来。 光吃牛肉觉得嘴里少了点什么,周之莓看向桌上的红酒,伸手去拿。 赫维托却连这个也要控制她:“这酒很烈,你确定要喝?” “怎么?你怕我酒后乱性吗?” “酒后并不会乱性,不过是把你内心不敢做的借着所谓的酒意做了。所以,你想要性?”赫维托倒了一点酒出来喂到周之莓嘴边,可她这时候又作妖说不喝了。 “我要喝奶茶。” “奶茶?”赫维托似乎也被她的要求无语住,“这里没有。” “没有你不会想办法吗?”周之莓不屑地轻哼。 赫维托用虎口卡着周之莓的下颚,让她看着他:“你在得寸进尺吗?” “是啊,我就是这么不知好歹,怎么办呢?要不然,你放我走好了。” “做梦。” 后来倒是给赫维托喝了那杯烈酒。他并不是嗜酒的人,偶尔喝一点算怡情。 不多时,周之莓扭了扭屁股。赫维托不耐:“蹭什么?” “先管管你那个不听话的小老弟吧,他又在顶我。”周之莓觉得好烦,吃饭也不安生。 赫维托对此似乎也无可奈何:“可能他也饿了,你要喂他吗?” “做梦去吧。” 等周之莓吃完牛排,赫维托将手上的刀叉随意扔在一边。很明显,他现在就想一口吞了她。 投喂时,她张开了嘴,吐出殷红的舌头。可他稍稍靠近,她立即敏捷地躲闪。 赫维托很清楚,他现在只能看着她那张吐息着香甜的红唇,却没有办法亲吻。 可现在他也饿极了,他想吃她的唇,吮她的舌,吞咽她的口水,把她整个人都纳入自己身体里。 “别碰我!”周之莓避之不及般地躲闪着他,从他身上跳下来。 又是这三个字,赫维托早就已经听腻了。听多了,完全可以不当一回事。 猫鼠游戏再次上演,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再次将她带到自己的怀中。香甜的气息勾引着他,让他的呼吸沉重。 “如果我想碰你,你以为凭你这副柔弱的身体能够抵挡得了吗?”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不客气。” 周之莓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这几天赫维托虽然一直用强硬霸道的态度对她,倒是没有真的强迫她。所以她才敢在他的面前肆无忌惮,想怼就怼,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她很聪明,很会审时度势,见好就收。 “啪”的一声。 又是一巴掌扇在赫维托的脸上。可随之而来的,是周之莓吻住了赫维托的双唇。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种“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反差时,她的舌尖顶开他的唇齿,在他唇内游走一圈,随即快速撤离。 整个过程赫维托似乎还在云里雾里,他难得看起来有点懵懵的可爱。可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呼吸平稳地看着他。那双眼里有得逞后的狡黠,带一些笑意,一些清明,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美得让他心动不已。 单单是这个浅尝即止的吻,却让赫维托浑身一阵发烫,她甜蜜的唾液还停留在他的口腔里,香甜的气息钻入他的五脏六腑。但只有这么一个吻是不够的,这就像是一剂药引,正在侵蚀他的身心,腐蚀他的骨髓。 原来,从始至终,只有他才是被拿捏的那一方。 赫维托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恼人的折磨,他强势地卡住她的下颚,用手指揉搓着她的下唇,让她的唇充血、肿胀,看起来脆弱不堪。接着,他再低头用力吻住她的双唇。 这无疑是一剂更猛的毒药,让他发烫的皮肤更加滚烫,让他不稳的呼吸更加急促,让他凌乱的心跳更加骚乱。 但只要她肯回吻他,这一切都可以被平息。 周之莓自然不能让赫维托如愿以偿,她柔软无骨般地躲到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赫维托,能谈谈吗?” “谈什么?”他清楚,她又开始装可怜了,“谈逃跑?谈离开?”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离开了,又可以回来呢?”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当然是骗他的。 她要走了再说。 周之莓很清楚,现在她能离开唯一的突破口就只有赫维托,只有他点头,她才能全身而退。 一直较劲也不是办法,她总得把自己的诉求说出来。说出来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要是不答应的话,再想办法好了。 周之莓抬起头,眨眨那双无辜的大眼:“不开玩笑。” 不等赫维托回答,她凑近亲了亲他的唇角:“很认真的。” 这蜻蜓点水般的啄吻,反倒更让男人的心动加速。 “是吗?可我并没有看到你的真诚。” 起码,现在赫维托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他单手圈着她的腰,和她额抵着额,仿佛彼此是恩爱的情侣那般,连说话都是低声的耳语:“吻我,用你全部的真诚来吻我。” 周之莓抬起手攥住赫维托的衣领,将他往下拽到自己的面前,主动吻上他的唇。 她的唇齿内早就被他的带着酒淳的气息侵占,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淡香。她先是用舌尖细细地勾勒他的唇畔,再轻轻吮吻,接着滑入柔软的舌尖。 赫维托闭上炽热的眼眸,全身心投入这个让他无法自拔的吻。他的手掌轻轻扶着她的后脑,贪婪地摄取着她的所有,包括气息、唾液、体温。彼此的身体无声地贴合,亲密无间的姿势,熟悉又自然。 从浅尝到深吻,这个吻周之莓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她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炽热的缠绵,呼吸交融。不仅是他,她也浑身酥麻,脑袋被云雾缠绕般发昏,好像间接地醉了。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咔哒”一声。 周之莓的脚腕被冰凉的金属扣住,是一只手铐。她怔愣地看着赫维托,忘记了挣扎。 第43章 Criminal 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起? 赫维托不紧不慢地想起, 哦,似乎是在第一个圣诞节的时候,她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那是一套非常暴露的女士情趣套装, 布料少得可怜,称不上任何美感。为此, 赫维托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认为那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小把戏。他姿态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手上有一杯没喝完的红酒,双腿交叠,耐着性子看她表演。 可是当她穿上那套不知廉耻的布料,在他面前微微颤栗着身体, 用自己的手指轻轻游走在发红的皮肤上。她的表情里有羞赧、无助, 以及望向他时的孱弱。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救赎,此刻只有他能带她走出水火。 那一瞬, 赫维托突然发现眼前这一切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美的不是那套廉价暴露的衣服, 而是穿上衣服的她。 这让赫维托想起, 每一次见面时, 她总是朝气蓬勃、充满活力。她用不一样的着装和打扮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可爱的、大胆的、休闲的、性感的……她驾驭各种风格总是游刃有余, 而他似乎开始期待每次的见面。 只不过,赫维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所期待的并非不同着装的她, 只是期待见她。 那时候的赫维托以为自己迷恋上了做爱的滋味,他着迷于她柔软的身体、香甜的气息、还有紧紧将他包裹着的温暖潮湿。像是婴儿待在母体的羊水里那样舒适,让他恨不得扼住她的脖颈, 将她完全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可是有一次她来了月经,脸上脂粉未施,也没有精心的打扮, 只穿了一套上下两截式的睡衣便被临时带过来。那个夜晚,她抱着他的脖颈撒着娇,说自己的身体不方便。 赫维托并未强迫她,即便他可以浴血奋战来纾解自己内体的躁动,亦或者让她用嘴巴吞咽。但他只是抱着她,呼吸着她身上的清香,用手指轻触她柔软的皮肤。 那是一个让赫维托至今难忘的拥抱,他第一次感觉到怀里的人是那么小小的一只,像一只随时都能被捏碎的微小生物。可他将她抱起,却是那么轻巧,那么乖顺。 他们足足拥抱了半个多小时,期间并没有性爱和欲念,仿佛他是她的一切,而她又是他的唯一。 赫维托并未切身感受过什么是爱,他从阅读过的书本中了解过爱,从别人的家庭中窥视过爱。 他的人生里没有出现过爱他的人,将他产下的母亲并不爱他,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并不爱他。他也没有所谓的交心朋友,未曾感受过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的友谊。 他更没有谈过所谓的恋爱。 可她说,她爱他。 赫维托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爱的? 她用自己的嘴巴表达爱,用自己的身体表达爱。无论他是睥睨还是傲慢,她总是笑脸相迎。这一切的一切,让赫维托开始相信,她是爱着他的。 赫维托并不排斥爱,相反,他需要更多的爱来填平这么多年他所缺失的。 人总是贪恋,无论是面对金钱、权利,还是感情。当他再也不满足于只是通过见面和纳入来充沛自己内心的空缺时,他开始24小时地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在路边的咖啡店发了个半个小时的呆、她在花店捧着一束向日葵走出来、她在巷子里喂养两只流浪的小猫…… 得到有关她的讯息越多,他就越像是一只躲藏在阴暗湿地里的困兽,仿佛浑身被恶心的黏液沾染,指缝里全是泥泞浑浊的垃圾,连呼吸间都是肮脏的毒气。 他明明,明明窥视着她的一切,却根本无法满足内心的焦渴。 赫维托无比肯定,总有一天他会将将她关起来,彻底将她占为己有。在无人窥见的暗室里,叫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如此一来,她只能对着他笑,对着他说话,对着他生气。 这副手铐是赫维托很早之前就准备的,为周之莓量身打造,是她最爱的粉红色。只不过,原本用来铐住手腕的地方,现在却铐住了她的脚踝。 ——离开,又回来? 她难道以为他还会相信她的这些花言巧语吗? 从始至终,赫维托就没有信过周之莓的任何一句话。他比谁都清楚,清楚她有很多事情瞒着他。她用最甜蜜的吻来诱引着他,最后却给他致命的一击。 她说爱他,到头来却让他深深怀疑这些爱究竟是真还是假? 多么残忍啊! 他真恨不得一把掐死她,让她死在他的怀里。他会看着她的尸体一点点冰冷,最后放进特制的冰棺之中,这样她的身体将会永远陪伴着他。 “赫维托,你要干什么?”周之莓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摆脱脚上的镣铐。 赫维托的手缓缓抚摸着周之莓的脚踝,继而用宽大的掌心包裹住她的脚。 怎么办?他实在爱极了她这双脚,忍不住俯身亲吻,缓缓舔舐吮吸,下一秒又想亲手将它砍断。 或许只有砍断了她的脚,她才永远不会离开他。 “你放开我!”周之莓简直服了,他好端端的铐着她的脚干什么? 软禁就已经让她够烦的了,还要加一道锁是吗? 周之莓用力挣扎,以至于金属器具磨红了她的脚踝。这倒是叫赫维托有些心疼,他轻揉着她的脚,让她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赫维托嘴角衔着嘲讽的笑意,那抹笑太阴森,以至于让周之莓觉得毛骨悚然。 他手上有解开镣铐的钥匙,“咔哒”一声,解开她脚上的束缚。仿佛是在戏耍她一般,他想解开就解开,她的命运掌握在他的手中。 粉红色的手铐被赫维托用修长的手指勾着,递到周之莓面前:“想玩玩吗?” 周之莓眯了眯眼,不确定这个疯子这会儿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如果把手铐交到她的手上,她自然是要把他铐起来。 “手铐钥匙呢?”周之莓问。 赫维托微微挑眉,将一枚小小的钥匙交到周之莓手中。 周之莓将信将疑:“随便我怎么玩?” 赫维托点点头:“随意。”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周之莓拿起手铐,一边看着赫维托似笑非笑的神色,一边扣住他左手手腕。可等她想要再扣住他的右手时,只见他动作迅速,将手铐靠在了她的右手上。 他们两个人的手铐在了一起。 “不是说随便我玩吗?”周之莓不满地皱起眉,“骗子,你说话不算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说话算话了?”赫维托靠近蹭了蹭周之莓的额头,“Bunny,这都是跟你学的。” 看吧,他就是这么一个出尔反尔的人,随心所欲。 和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周之莓气鼓鼓地咬了咬唇,准备拿钥匙解开彼此手上的束缚,可赫维托又快她一步,将她手上的钥匙远远扔到一旁。 “喂!” 赫维托顺势单臂将周之莓抱起来,至于另外一只手和她的手十指紧扣。如同怀抱婴儿的姿势,他肌肉饱满的手臂托着她的臀,让她贴在自己怀里。 “说了带你去古堡逛逛的,当饭后消食吧。” 周之莓不知道赫维托这是在唱场哪一出,但她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 古堡很大,从来的那一天周之莓就知道。 这座拥有百年历史的古堡经过现代技术的翻修与改造,保留着历史辉煌的同时,内部焕然一新。墙壁和走廊上雕梁画栋,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气派非常。 赫维托说是带周之莓逛逛,但目的地却非常明确,他抱着她,从卧室走出去,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有三处拐角,分别设置楼梯口。赫维托抱着周之莓从最近的楼梯口走下去,一层一层,一直到了像酒店大堂一样宽敞的大厅。 此时的大厅中间,跪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他似乎被严刑拷打过,脸上身上都有血迹,呼吸微弱。即便如此,周之莓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常年跟随赫维托左右的助理之一。 赫维托的助理除了John以外,还有其他几位,分别帮助他处理集团内的大小事务,只不过他们并不像John受到绝对的重用。 古堡大厅的光线明亮,在以前,这里承担了包括日常办公、接待访客等功能,现在是赫维托用来审问的地方。 除了那位铐着手铐跪在地上的男人以外,大厅里还站着赫维托的保镖。他们无一例外腰上都别着枪,一字排开站着,气势骇人。 赫维托抱着周之莓坐在一张宽敞的沙发上,他抬起铐着彼此手腕的铐手去触碰周之莓的脸颊,不由也带起了她的手。 他们现在似乎真的成了连体,不分彼此。 “知道他做了什么吗?”赫维托像哄着孩子一般,低声询问周之莓。 周之莓哪能知道原因。 可她对眼前的画面并不陌生,这并不是赫维托第一次动用私刑了。每一次见到这种画面,总会让她感到无比的厌恶,以及,恐惧。 在任何一个文明社会里,动用私刑都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这个国家还十分主张所谓的人权。 但赫维托并不会承认自己动用私刑,哪怕是眼前这位鼻青脸肿的男人在面对警察询问的时候,也只会说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他准备暗杀你吗?”周之莓问。 身边最亲近的助理却是带着目的想要暗杀自己的人,这实在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因为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动手,让赫维托毫无防备。 赫维托摇摇头,低低地在周之莓的耳边道:“他没这个能耐暗杀我,倒是向我那位姐姐透露了非常多关于我们的消息。” “你的姐姐?”周之莓记得赫维托有好几个姐姐,不知他口中的是哪一位。 赫维托提醒:“她叫Eva,你没有见过。” 周之莓虽然没有见过,但不是不认识。 Eva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白人女性,她在总统选举演讲上为其中一位名为Maud Aurora的竞选人拉票,慷慨激昂。Eva那次的演讲在社交媒体上引起过不少的关注度和讨论度,她知性大方,拥有美满的家庭和自己的事业,是很多女性的楷模。 赫维托对周之莓说:“Eva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你的存在,这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所以今天晚上,这件事交由你来审判吧。” “我?”周之莓可不想手上沾人命官司,“这是你的人,不关我的事。” “天真的小Bunny,知道吗?我一直将你保护得妥帖,没人知道你的存在。可是现在不同了。Eva随时都有可能绑架了你,借你来威胁我。”赫维托的手指在周之莓的皮肤上游走,“Eva最喜欢动用私刑,她会用锋利的针或刀子刺进你的指缝、乳头,攻击你身体上脆弱的部位,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之莓的眉头越皱越深,开始有了生理性的反胃,刚刚吃下肚子的牛排味道涌上来,让她想吐。 难以想象,一向以温柔知性示人的Eva在私底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赫维托轻拍周之莓的后背:“所以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了吗?” 周之莓如置身事外般敷衍地点点头,其实她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 一直到,赫维托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不顾周之莓的反抗和拒绝,强势交到她的手中。 “很好,现在,我让你去解决了他。”赫维托依旧轻拍周之莓的后背,似哄非哄,“既然你不喜欢枪,那就用刀好了。冷兵器不会发出任何吓人的声音,也不用练习使用方法。你只要记住,将尖锐的部分用力刺向他的胸口,这样就可以穿透他的心脏。” 冰冷的匕首被迫塞进周之莓的掌心,像是浇筑下来的一桶冰水,令她浑身上下颤栗不止。 她从内心深处油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恐惧,再次看清楚了赫维托狰狞的面庞,即便他这张脸没有任何死角般的完美,却布满了阴森可怕的戾气。仿佛下一秒,这把匕首就会从他的手中刺入她的胸腔。 如果让他知道,她欺瞒了他那么多事情,他会不会也像对待眼前这位那般对待她? “Bunny,你在害怕吗?我感觉到你在发抖呢。”赫维托耐心安抚着周之莓,亲昵地用脸颊蹭着她的脸颊,“乖,不用怕,我会陪着你。” 周之莓摇头拒绝:“……他都已经这副鬼样子了?你还想我怎么做?” “我要你杀了他。”赫维托掌心扣着周之莓的脖颈,不疾不徐:“知道吗?他背叛了我,陷我们于危险之地,你和我随时都有可能因此丧命。Bunny,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 神经病! 他真的是个神经病! 周之莓恐惧地丢弃手中的匕首。 她不可能杀人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收起你的圣母玛利亚之心!”赫维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周之莓,眼底是浓浓的不满,他的暴戾和阴晴不定在她的面前展现地淋漓尽致,“你是蠢货吗?万一你真有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办呢?” “放心,我不会有意外的。” 赫维托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连我都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证你的安全,你又用什么来保证呢?” 他说着一把将她抱起,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带到跪坐地上的男人面前。 这一次,周之莓清楚看到对方的面孔。那是一张白人的面庞,但一只眼睛被打肿,眼皮外翻,而他的嘴角流着鲜血,嘴巴里的牙齿掉落了好几颗。 他终于撑不住倒在地毯上,如同一个将死之人般,奄奄一息。 赫维托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包裹着周之莓的手,教她去犯罪。 周之莓不知道何时开始战栗不止,她的抗拒显得微不足道。赫维托强势地掰开她的手指,再次将那把匕首放入她的掌心,强迫她去刺伤眼前的人。 “不要……赫维托……求你……”她只能软下声来祈求。 “没用的东西!”赫维托终于不再强迫她,他叹息了一声,将她抱起来,“如果你被Eva的人带走,所要面对的,可不止这些。” 前一秒还一脸暴怒的人,这会儿又像是个温柔的暖男。他带她离开,语气轻柔安抚:“这就害怕了?” 周之莓没有说话。 她的心情很复杂,不单单是害怕这个词能概括的。 “对了,Bunny,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赫维托依旧亲昵地抱着她,“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告诉我,我都会既往不咎。” 周之莓看向自己的手,上面明明没有血,可她却感觉到一种无比黏腻的,肮脏的,可怖的东西。 她的手颤抖得愈发厉害。 “说话!”赫维托突然大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周之莓被吓得一惊,下意识地摇摇头。 “很好,很好。”赫维托勾起唇,“好女孩,知道我有多爱惜你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犯错,我会给你机会,可你似乎并不会把握机会。” 周之莓根本无从判断赫维托的嘴里有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她只知道,她什么都不能对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说。 什么都不能说。 再次回到房间,周之莓挣扎着从赫维托身上下来,拼了命地去找那枚被扔在角落的钥匙。 钥匙就在眼前,可她抵不过赫维托的力气,手腕与他的手腕铐在一起,只差一点点就能拿到。 她跪在了地上,微微翘起臀部,努力伸长自己的手臂,却仍然无法够到钥匙。 与此同时,赫维托却伸手从周之莓的裙摆底下钻进去,猝不及防地一把扯掉了她的下面单薄的布料。 周之莓下意识地转过身来,她跌坐在地上,带着一脸的防备看着赫维托。 这个疯子又想干什么? 赫维托单腿屈膝半跪在周之莓面前,当着她的面前拿着那条薄薄的蕾丝布料。太过单薄的一片,轻轻一撕就能变得稀碎,但他舍不得这么做。 因为,这上面有刚才他们在接吻时,她动情的证明。 赫维托将带有湿滑的布料放在自己脸上,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般,深深嗅着上面的味道。 一如既往的香甜,带着她的气息,令他着迷,无法自拔。 赫维托轻轻挥动自己的左手,因为手铐的作用,同样铐着手铐的周之莓便被迫靠近他。他的手掌从她的脚掌抚摸,一路往上直至大腿。 他知道她在害怕,所以他想要安抚她。 “乖,自己抱着腿,让我舔一会儿。” 第44章 Crazy “你不要碰我!!” 周之莓整个人仍在颤抖, 说不清是恐惧还是什么,她再一次见识到了赫维托的阴晴不定。 疯子,他真的是个自以为是的疯子。 他究竟受到了什么刺激?竟然教唆她犯罪?让她用匕首去伤人?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周之莓怀疑, 和他再多待一秒,她自己也会变成疯子! 纵然周之莓有着一颗强大的心脏, 这个时候也需要一定时间的缓冲。 她是从小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 在中国那片安详的土地上,别说是违法犯罪,就连小偷都没有见过。 这一切都超出了周之莓的认知,她需要重新洗刷自己的三观。 事实上,在这几年以来, 她一直在不断地推翻自己原有的三观, 再重塑三观。从一开始看到街头的瘾君子都会害怕,到现在大老远就会绕着道走。每当她以为这个世界已经黑暗到无法拯救的时候, 又会有更冲击三观的事情发生。 一朵花从温室里被挪出来, 想要活下去, 势必要经历风吹雨打。如果她连这点困难都无法克服, 早就已经在M国的街头死了一万遍。 好烦,真的好烦。 跑又跑不掉, 还要被戴上手铐,被迫受到疯子的惊吓。 可赫维托却不依不饶, 根本不管她愿不愿意接受。他单腿屈膝跪在她面前,一只手圈着她的脚踝,俯身亲吻她的脚背。 赫维托仍能清晰地感觉到周之莓在颤栗。 在他看来, 她的胆子实在是太小。 之前不敢碰枪,现在连匕首也不敢碰。那他还能给她什么自卫的武器呢? 就以她这样软弱无能的性格,万一真的遇到什么危险, 她又该如何自保? 若是真的有人绑架她,她是否会当场怕得蜷缩在一旁,连呼救都不敢? 若真的有人对她动用私刑,她又该如何承受? 若是…… 赫维托不敢去想象那些未知的后果。他只知道这么一点小小的试探已经吓得她魂飞魄散,于是俯身亲吻她的脚掌。 如果亲吻能够安抚她脆弱敏感的心脏,他并不介意吻遍她每一寸皮肤,一次又一次。 “吓到了?”他语气轻柔地安抚,湿热的吻在周之莓的脚踝上游走,逐渐向上。 “别碰我!” 周之莓的双脚胡乱踢着,甚至一脚踹在赫维托的脸上。他并不介意被她踢到,并按着她的脚贴在自己脸上,顺势含住她的脚趾。 几乎是脚趾被含住的一瞬间,周之莓整个人一凛,脑子一瞬空白。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在做什么? 赫维托邪气地勾着唇,用舌尖一点点地舔舐着她,刺激得周之莓整个人面红耳赤。他清楚看到她眼底的恐惧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起码,不再那么害怕了。 很好,真是一个经不住诱惑的小东西,这么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赫维托湿热的吻远不止于此,他从单膝跪地改为双膝跪地,从她的脚踝到她的膝盖,往更深处一寸寸进行。 尽管周之莓在挣扎,但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喘息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大脑里的容量不足以再去支撑那些可怕的回忆。 她不愿意抱住自己的腿,那么他会小心地抬起她的双腿放在他的肩膀上。 尽管她还是不愿意,双脚胡乱踢着他的胸膛,骂他疯子、扇他巴掌。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全部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 裙摆被推卷到腰腹,赫维托果然看到早已经流淌出来的香液。 整个世界都在女性的裙摆下诞生,赫维托虔诚地跪在周之莓的面前,他的天命就掌握在她的方寸之间。 赫维托张开嘴去舔舐,用嘴唇轻轻吮吸,用舌尖勾勒每一寸敏感的皮肤。 他感觉到她双腿的抖动,开始放松,慢慢进入愉悦的状态。 一如既往的,他会让她爽到升天,让她彻底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只会让她记得现在的愉悦。 周之莓仰躺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望着眼前悬挂着的水晶吊灯。她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扬起自己的下颚,流畅的脖颈线条在闪烁的灯光下覆了一层晶莹的光泽。 啧啧的舔吮声在小小空间里盘旋着,周之莓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根柔软的羽毛,在空中缓缓飘扬,但伴随着他再一次轻轻地和气,又会再次荡漾起来。 她要为此感到羞耻吗? 她要压抑自己的本能吗? 最终,这根羽毛被彻底打湿,沉重地坠在地上。 周之莓闭上眼睫,所有的感官汇聚到一处爆发,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其他。 赫维托的吻依旧在继续进行,一直往上,企图覆盖到周之莓的唇畔,但被她偏头躲过。 她死死抿着双唇,紧咬牙关,闭着双眼。 “乖,睁开眼。”赫维托潮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周之莓的嘴唇。 周之莓如同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赫维托俯身将她抱起,亲吻她的眼皮:“生气了?” 生气吗? 周之莓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她竟然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 赫维托终于如周之莓所愿,他轻松够得她刚才怎么伸手都够不到的钥匙,捡起放在她的掌心。 周之莓睁开眼,看向赫维托的眼底染上一层陌生的寒意。她本能快速拿着钥匙解开铐着自己的手铐, “啪嗒”一声,她手上的镣铐被解开。 继而,她按照自己之前所想象的那般,将赫维托的双手折到他的身后。 赫维托并没有反抗,他饶有兴致地侧头看她,眼底带着乖戾的笑意。这张脸上褪去阴森的戾气,染上了浓重的情欲。 “Bunny,你想干什么?” 周之莓用行动告诉他答案。 很快,那双手铐铐在了赫维托的双手上。做完这些,她走到窗户旁,果断将钥匙扔到外面,随着海浪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之莓再转身回来,咬着牙看着眼前的人。 面对赫维托高大的身影,她仍控制不住身体颤抖,但她强迫自己快速调整心态。 她只想让他被束缚,这样她才不会被束缚。 原以为赫维托会反抗挣扎,可他却突然当着她的面跪了下来,跪在她的面前。 黑色休闲裤的布料被他肌肉匀称的大腿绷出性感的线条,双手背于身后被禁锢,双肩因此彻底打开,挺起饱满的胸膛和宽广的肩。 他是臣服的姿态,可看向她的蓝色眼眸里却带着深邃的掌控欲。 他又想做什么? 别再发疯了好吗? “不想扇我吗?”赫维托微微仰起脸,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周之莓死死地盯着赫维托的双眼。 现在他的双手被禁锢,他任由她宰割。 是的,她的确很想扇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赫维托仍旧跪在地上,微微扬眉,眼底闪烁着挑衅的目光。 “啪”的一声,她最终还是抬起手,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很快,一个巴掌印在赫维托的脸上留下痕迹,他侧着线条流畅凌厉的脸,用舌尖轻轻顶了顶腮。 疼痛的感觉仿佛一剂新鲜的肾上腺素,让他浑身的血液沸腾,爽得头皮发麻。 赫维托缓缓转回头来看着周之莓,勾起唇角。 “解气了?” 周之莓不知道自己是在解气还是宣泄,但起码,她这会儿的确没有那么恐惧了。 仿佛劫后余生般,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赫维托。 她的呼吸依旧急促,胸脯上下起伏,每一次用力呼吸时,赫维托那双眼眸便闪烁一瞬。他像是一匹凶狠的饿狼,已经许久未曾进食,一点血腥味都足够让他发狂。 周之莓厌恶赫维托那样的眼神,他明明跪在她的面前,为什么还要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如果我不解气呢?”周之莓抬起脚,用力踩在赫维托饱满的胸肌上。 她要解气,要宣泄压抑的情绪。 如果将赫维托踩在脚底下有用的话,她并不介意大胆尝试。 赫维托微微垂眸,贪婪地看向周之莓的脚。他爱极了她的脚,脚掌的皮肤光滑柔软,白皙的肤色中透着淡淡的粉色。弯曲的脚指头实在可爱,宛如一个个绝美的艺术品,让他顶礼膜拜。 事实上,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头发丝都让他着迷。 她这样踩在他的身上,只会让他愈发兴奋。 “不想踩在我的脸上吗?”赫维托似挑衅,又似诱导,嘴角依然似笑非笑。 下一秒,周之莓如赫维托所愿,一脚踩在他的脸上。 很快,周之莓听到赫维托性感低沉的呼吸声,她的脚就在他的脸颊上,敏感的皮肤上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息。 “不准舔!”周之莓咬着牙警告。 赫维托眼底那抹光似乎瞬间被掐灭,他看向她,似有些无奈,又有一些无辜。 那张脸过于立体锋利,以至于即便是被人用脚踩着,也丝毫不减冷峻的压迫感。 周之莓的脚掌心沿着赫维托的脸缓缓向下移动,经过他凸起的喉结,上面的清晰的纹路烙印在她的脚指头上。脚尖继续往下,撩开他领口的衣服,贴在明晰的锁骨上。 赫维托垂下眼睫,嘴角肆意绽放着乖戾的笑意,似乎很享受她这种另类的“惩罚”。如果她有需要的话,他可以向她提供皮鞭、蜡烛之类更有趣的玩具。 但前提是,她得有胆子玩。 她敢玩吗? 她敢拿鞭子甩在他的身上吗? “啪”的一声,即便没有皮开肉绽,还会留下一道道的刺目的血痕。 光是想想这副画面,赫维托浑身上下的血液便汇聚到一处。他开始发胀,似乎要冲破某种束缚弹跳出来。 周之莓感觉到赫维托喉结在上下滚动,随即冷声:“不准吞咽口水!你知道你有多变态吗?” “这算是夸奖?” “只有疯子才会觉得这是夸奖。” 周之莓受够了赫维托这副唯我独尊的样子,随即用力踹向他的胸膛,“不准露出这种表情!” 赫维托微微扬眉,声线更加低沉:“什么表情?嗯?” “明知故问。”周之莓咬牙切齿地看着赫维托,余光瞥见他那突然庞大的部分,随即一脚踩了上去,“你究竟在爽些什么?” 赫维托轻轻倒抽一口气,微微仰起头,仿佛吐出了体内的浊气,凸起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像是被人下了动情的春药,欲罢不能。 “对,就是在这里。”赫维托看向周之莓,那双眼底被欲念的红血丝布满,“用力踩他。”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 周之莓双脚踩了上去,全然不顾赫维托的疼痛亦或者是愉悦,她只知道,现在是她在控制着他的情绪。 她看着他沉重呼吸,他饱满的胸肌起伏,他唇齿间溢出性感的喘息。与此同时,她也感受到脚底下的形状和滚烫的温度。 即将带领着赫维托的情绪即将达到最高点时,周之莓果断将自己的脚抽开。 她居高临下地坐在沙发上,一脸无害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笑意盈盈:“怎么?还想爽吗?” 赫维托微仰着精致的面庞看向她,困兽的眼底有着浓浓的不满足。 只差一点。 周之莓一脚踹在赫维托胸肌上:“不好意思,老娘不陪你玩了!” 说完,周之莓起身,扔下跪在地上的赫维托不管不顾准备离开。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才那个被束缚着的男人瞬间挣脱了手上的镣铐。 “啪”的一声,手铐中间的链条被赫维托硬生生扯断。 所以,他刚才的臣服和束缚,全是装的? 周之莓一怔,还未反应过来时,被赫维托反扑在沙发上。 高大的男人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死死将周之莓堵在身下,沉重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任凭她如何挣扎,无法撼动他半分。 粗粝的手指畅通无阻地勾起一抹动情的证明,赫维托企图将手指塞入周之莓的唇内,让她尝尝自己的味道,被她偏头躲过。 “怎么回事?用脚玩我都能把你自己湿成这样?” “别碰我!”周之莓咬着牙挣扎,“赫维托,如果你想让我生气的话,尽管继续。” 好不容易才赶走她内心的恐惧,让她再次动情,赫维托又怎么敢惹她生气。他难得叹息一声,缓缓松开桎梏。 感觉到对方的松懈,周之莓立即从沙发上起身,与他拉开距离。 “现在,请你离开我的房间。” 赫维托不为所动。 周之莓点点头:“好,你不走的话,我走。” “站住。”赫维托最终妥协,“还害怕吗?” 周之莓紧紧抿着双唇,不再和他多说一句话。冰冷无情的神色,像是带着锋利的软兵器,一刀刀往赫维托身上扎。 第45章 Hair * 自那晚骇人的经历之后, 周之莓变得不爱说话了。无论赫维托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无动于衷。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玩偶, 她看起来依旧美到不可方物,却缺少了有趣的灵魂。 准确来说, 周之莓还是和以前一样, 只不过她的眼里没有他。即便他们同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同床共枕、共同沐浴。她在他的面前却毫无生气,哪怕是他用力地吮吸着那颗敏感的小树莓,她也只是皱着眉轻咬着双唇。 起初,赫维托以为周之莓还在恐惧,但后来他发现她竟然兴致勃勃地看起了恐怖片。明明那么害怕, 却还要捂着自己的双眼偷看。 不仅如此, 周之莓的生活日夜颠倒,她白天睡一整天, 晚上追一整夜的剧。看完电视剧, 她看综艺, 看完综艺, 她看纪录片。看累了,她就跑到阳台上看看大海, 看看蓝天,然后戴上耳机听着发呆。 她什么都看, 就是不看他。 赫维托强迫过周之莓看着他,他用虎口卡着她的下巴,让她瞳孔里只有他的身影。可即便如此, 他仿佛感受到的只有她空洞的眼神。 周之莓就是不想搭理赫维托。 真刀实枪她不敢拿,但冷战她还不会吗? 周之莓绝对不会内耗,冷着冷着, 她心里的感觉就淡了。反倒好几次看到赫维托无能狂怒的样子,她忍不住有点想笑。 赫维托拿她完全没有办法,最后就自己冷着脸走了。至于他去了哪里,她也懒得管。 无所事事的时候能怎么办呢? 周之莓被“软禁”在这豪华的古堡里,看似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实则行动范围有限。她根本连靠近古堡大门的机会都没有,不给自己找点乐子那岂不是要闷死? 刚好,这两年国内外有很多好看的电视剧和综艺,周之莓趁着这段无聊的时间可以补补。追剧和追综艺时总是这样的,一集看完后迫不及待想看下一集,等她一集一集看完,天也亮了,作息难免一塌糊涂。 这天周之莓同样睡到下午三点多才悠悠转醒,她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也是在这个时候,周之莓怔了怔。她怀疑自己眼花,又定睛一看——赫维托居然染发了。 原本乌黑的短发,被染成了银白色。不是俗气、随处可见的金黄色,而是极其考验脸型和气质的银白色。 赫维托本就有一张极其精致的面庞,高眉弓深眼窝,下颌拐点高。原生的黑发就很适合他,可银白色完全出乎意料的契合。 头发显然被精心打理过,让他露出额头,丝毫不减脸上的锋利攻击感。带一些阴郁、生人勿进的气质,绝对符合周之莓的审美。 周之莓看愣住了。 这绝对是一张伟大的脸。 可惜了,长在了赫维托的脸上。 赫维托一瞬不瞬地看着周之莓脸上神色的变化。她终于认真看他一眼,双眼全部被他占据。 因此他勾了勾唇,微微扬眉。 如果周之莓记得没错的话,她的确提过“银白色的头发才好更好看”之类的话。那是她和上司Gosse参加晚宴的夜晚,她为了安抚赫维托而胡诌的一句话。 没想到随口一提的话,赫维托不但记住了,还去染了发。 赫维托不疾不徐地进了房间,走到窗户旁,伸手拉开窗帘。 此时外头的阳光不似正午那般刺眼,细碎的光从窗户斜斜扫进房间,有一簇光落在他的头发上,似给他铺了一层柔光。 这画面倒还真有点失真。 “如果你现在起床的话,我会考虑带你出去。”赫维托当着周之莓的面状似无意地折着袖口,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他穿的是她之前为他亲手制作的衬衫。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周之莓因为受伤的原因接受赫维托的照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心里是受到触动的,所以才会主动给他制作衣服。 这套衣服花费了周之莓半个月的时间,一共三件套。不能算是特别漫长的制作周期,却也花费了她很多的心血。 赫维托收到周之莓亲手制作的衣服时并没有着急穿,所以她也不能判断他是否喜欢。一套衣服而已,对他来说可能根本不值一提,他衣帽间里随随便便的一件衬衫都是五位数起。 今天是周之莓第一次见赫维托穿这套衣服,搭配他这头银白色的头发,意外的好看。 在周之莓看来,此时的赫维托像极了一只开屏的孔雀,迫不及待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新发型。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很想出门吗?”赫维托缓缓朝她走过来。 周之莓对于出门一事的确心动,想了想,问:“去哪儿?” 南滨新陆州是个沿海地区,这个季节有络绎不绝的游客。相对的,这里的旅游产业也发展得十分成熟,配套设施完善,吃喝玩乐的项目在国内数一数二。 周之莓被赫维托带来古堡至今正好十天。也就是说,整整十天她都没有出过门。 换成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已经被憋疯了。 赫维托并未告知周之莓要去哪里,他直接将她抱起走向卫生间。不管她是否愿意,他总是这样强势又不容拒绝。 离得近,周之莓能清楚闻到赫维托身上淡淡的香,更清楚看到他鬓角银白色的短发。 她很清楚眼前的人是赫维托,可某个瞬间又觉得他很陌生。 赫维托看着周之莓洗漱完毕后,亲自为她挑了一条带有假日风情的吊带碎花长裙。考虑到傍晚降温,他又挑了一件针织开衫搭在自己臂弯。 论审美搭配,赫维托的确不落入俗套。 最后,赫维托俯身为周之莓穿上白色的袜子和一双平底小白鞋。 当周之莓的脚掌被赫维托握在手心上,仍觉得有些别扭。她之前完全不能接受他那样对待她的脚,可是她再次低头看向他臣服的姿态,内心却油然而生一种驯服欲。 * 热辣的海滨城市,沙滩、海浪、绿树、阳光,不仅有美丽的自然风光,还有独特的建筑风格。 这里的历史也丰富多彩,所以保留了很多旧时的建筑,不仅适合打卡拍照,很多好莱坞大片也在这里取过景。 周之莓出门一趟,心情的确舒展许多。每当她对当地的文化表现出一种求知的好奇时,赫维托便不经意一般为她解答疑惑。他懂的比她多多了,好像什么知识都会知晓一些。 从出门那一刻起,赫维托宽大的手掌就牢牢地牵着周之莓的手。他强迫她必须与他十指紧扣,否则他并不介意重新为彼此的手腕上戴上手铐。 周之莓倒是省略了做旅游攻略,反正跟着赫维托,他带她去的地方基本没有错处。环境好、风景好、服务好。她懒得走路,就有四轮电瓶车代步。 沿着美丽的海岸线,看着日落黄昏。到历史悠久的古建筑旁,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 这一路上,赫维托总是受到很多的瞩目。他过于优越的外型加上独特的发色,总会引起不少女生或者男生的侧目。或许的确有人想过上前同他搭讪,但看到旁边那位与他紧紧握着手的女生,便打消了念头。 周之莓出门前并未对着镜子精致打扮,可她年轻,面容姣好,一头长长的卷发披在肩上,自带妩媚的氛围感。 俊男美女,总会让人想到美好的画面。 来到人潮拥挤的夜市口,赫维托皱着眉准备带周之莓离开,岂料她却拽着他:“不能进去逛逛吗?” 赫维托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们完全可以选择五星级的餐厅,接受一对一的服务,无人打扰。 “里面全是垃圾食品。”赫维托客观评价。 “可是我想逛,还有人在卖一些手工制品呢。”周之莓微仰着脸看向赫维托,那双清凌凌的眼底隐隐闪过一些期盼。 赫维托望了眼拥挤的人群和杂乱无章的小摊小贩,又看了眼周之莓带着期盼的面庞。 “好不好嘛?”周之莓突然撒娇,与他十指紧扣的手轻轻晃了晃。 从前她一贯擅长撒娇,用甜腻的语气说着违心的话,对此简直是信手拈来。 可现在的她并不伪装,连一个笑脸都吝啬给他。 即便知晓这一刻或许是带有目的性的刻意讨好,可赫维托的内心仍然酥麻发胀。仿佛有人拿着一根细细的羽毛,在他心房深处最敏感的地方轻轻挠着。 他伸手摸了摸她被晚风吹起的发丝,为她穿上针织外套。 或许,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心软,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半个小时。”赫维托说。 周之莓点点头:“好呀!我要去吃炸香蕉!” 微凉的晚风乍起,携咸湿的水分子,消散热气。周之莓的碎花裙摆也随风舞动,飘逸的裙边带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轻拂赫维托的裤管。 赫维托周到地为周之莓理了理针织衫衣领,看着她清秀的面庞,下意识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周之莓微怔,没有反抗,亦没有回应。 某一个时刻,他们仿佛一对极其恩爱的情侣。和很多普通人一样,他们来到这个海滨城市度假,在街头浪漫地接吻。 可此时此刻,周之莓却在想:她能逃离吗? 即便赫维托将她死死盯着,可今晚他身边罕见的,似乎并没有跟随的保镖。 夜市里人多嘈杂,难免会有出岔子的时候,届时她是否有机会趁乱逃离? 周之莓买来的各色小吃越来越多,多到两只手都放不下,只能寻求赫维托的帮助:“不许扔,那样太浪费了。” 赫维托并未拒绝。他帮她拿着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看着她像个孩童一般对没有见过的新鲜事物充满好奇。 不久前,她买了一枚纯手工制作的玫瑰花发夹,将其别在自己的刘海处,看起来很美。她倒大方,也给他买了一枚,故意挑的粉红色,别在他银白色的发上。 赫维托由着她胡作非为,并未阻止。 一秒钟前,周之莓买了一根五彩的棉花糖,用舌尖舔了一口,味蕾瞬间被甜蜜的滋味裹挟。她望向赫维托,微微笑着发出邀请:“想要尝尝吗?” 她看起来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唇角和裙摆同时上扬,整个人活灵活现,又恢复了往日生机勃勃的样子。 赫维托看着周之莓那张活泼的面庞,低头吻住了她的双唇。他想要品尝棉花糖,也想品尝她唇齿里的甜,一举两得。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各种肤色的人群夹杂着天南地北的语言。 周之莓并未预想过赫维托会吻她,她怔了怔,没有抗拒他舌尖的探索。闭上眼,任由他野蛮地索取。 有人吹了吹口哨,似乎在调侃这对恩爱的情侣当街拥吻,但没有人反感这浪漫的一幕。在这座热辣似火的海滨城市,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被接受。人生不该被束缚,也不需要在乎异样的目光,勇敢地做自己,做当下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好。 周之莓一脸害羞地推开赫维托,抿了抿自己发麻的唇瓣。 赫维托深邃的眼眸里同样未褪去柔情,他伸手用指腹擦拭她唇角的一抹晶莹。 如果时间可以被定格,他希望是现在。 “赫维托,你看,有魔术节目表演诶!” 赫维托顺着周之莓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这闹市之中,竟然还有魔术表演。 一个画着小丑妆容的高大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间,手上拿着几只五彩的小球,随着手指的灵活摆动,那几只球瞬间消失在他掌心,下一秒又突然从他掌心变出来。 “哇!”周之莓拍手叫好。 “不过是障眼法,耍人的把戏。”赫维托伸手搭着周之莓的肩膀,避免旁边的人挤到她。 周之莓白了他一眼:“可以不要那么扫兴吗?谁不知道魔术表演是假的?但是能让观众有体验感,那不就行了吗?” 所以,即便是假的也没有关系。 他感受到的都是真实的,这就够了。 赫维托不再扫兴,站在周之莓的身旁陪着她一起观看魔术表演。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掌声也愈发雷动。 只眨眼的功夫,赫维托眼前的周之莓消失了。他手里还拿着她不久前递过来的彩色棉花糖,不动声色望向人群。 周之莓趁乱跑了。 刚才,她的注意力并未放在魔术表演上,而是全程在关注赫维托。 一开始,赫维托的确对魔术不感兴趣,但是在看到大变活人的表演时,他皱了皱眉。或许那个时候他也并非多专注,只是下意识地去思考这种瞬间消失的原理是什么? 周之莓就是趁着赫维托走神的一瞬,藏身在嘈杂的人群中。 这段时间,周之莓始终想要找到某种突破口——如何离开赫维托? 可这件事太难了,就像是试卷上怎么都解不开的最后一道大题。即便她绞尽脑汁,可是面对空白的试卷依旧无法下笔。 学生时代她就不算多么优秀的学生,上课爱走神,看不懂的题目干脆把书本扔到一旁。她的家庭实在条件过于优越,以至于从小就知道自己有退路,即便不学习,她也不愁以后。 可是现在,面对人生的难题时,她再也不能够像学生时代那样:不懂的题目直接跳过、不感兴趣的科目直接旷课。 当周之莓看到街头巷尾那些熟悉的高大面庞时,她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又要交白卷了。 赫维托的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人跟随? 他的保镖无处不在,甚至比平时更多。他们一路尾随,巡视着各个出口。 几乎是周之莓刚跑出喧闹的人群,迎面就撞见了那位黑人保镖。对方直勾勾地看着她,甚至朝她微微颔首。 周之莓往后倒退几步,携着一身的疲倦和无力感转过头,就见赫维托站在不远处。 手上原本帮她拿着的东西全部被扔进了垃圾桶内,赫维托带着阴沉的步伐,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银白色的发梢随风轻轻摆动,发梢上还别着那枚粉红色的发夹。 周之莓快要崩溃了,她绝望地看着赫维托。 赫维托走近,单手圈住周之莓的腰:“Bunny,你刚才去哪儿了?” 周之莓麻木地摇摇头。 赫维托抬手轻轻触碰周之莓的脸颊:“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那位朋友一直在给你发消息。” 朋友? 谁? “上次也是她的帮忙,你才会离开的对吗?”赫维托无奈地叹一口气,“可惜她没有你那么聪明,漏洞百出。” “你要做什么?不,你不能伤害她!” 赫维托笑笑:“放心,我不但不会伤害她,还会邀请她来做客。相信你看到她的时候,一定会非常惊喜。” 第46章 Play 周之莓并不相信赫维托的话。 自从第一次离开失败以后, 周之莓便不再使用赫维托给她的手机。她不想自己的通话和信息无时无刻都在监听下进行,索性就不用了。 期间,周之莓倒是给沈偲发过一条简短的消息。她不想让沈偲担心, 言语中透露自己现在没有危险。 只不过,沈偲依旧在家着急得团团转。 这段时间, 沈偲几乎每天都会给周之莓发一些简单的消息。她知道不能说太多, 免得令人起疑。 ——[在干什么?] ——[要不要一起去逛街?] ——[你再不回消息我就要生气咯!] ——[你还好吗?] ——[不要吓我好不好?] 手机通讯录中,如此执着给周之莓发消息的,只有沈偲一个人。 这几年周之莓与朋友、同事之间的交情大多浮于表面,见面时大家笑意盈盈,似乎什么话题都能聊两句, 但只要不见面, 私底下几乎连个圣诞祝福都懒得发。所有人来自天南地北,一旦离开M国, 彼此之间的交集大概率为零, 所以大可不必过于真情实感。 周之莓一直很清楚, 她要离开, 她的家人都在国内。 沈偲不一样,她掏心掏肺地对待周之莓, 像个嘘寒问暖的小家长。 ——我今天吃到了一份很好吃的甜点,也给你点了一份! ——最近降温啦, 记得增添衣服哦,别感冒了。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哦,到家给我发消息。 ——无聊就找我玩呀, 可爱的我时刻在线。 …… 一开始,周之莓并不习惯被这样对待,总觉得这个女生太单纯了。可相处的时间久了, 她才知道这不是单纯,而是真诚。 在这个浮躁的社会,真诚是一件非常难得的品质。周之莓不免陷进了这段纯粹的友情之中,像是孤立无援站在风中有了一个支点,常常让她觉得自己出门在外有了小小的依靠。 赫维托并未细究过沈偲与周之莓之间往来的密语,但要诈周之莓的话似乎并不是很难。 “让我猜猜?在你准备离开前,你们两个频繁联系,看似聊一些无聊的话题,实则是打算里应外合?”赫维托牵着周之莓的手坐上回程的车,动作温柔小心,语气中却不经意透着强势,“是这样吗?” 车辆启动,开始远离喧嚣,驶入夜色中。 周之莓眼神中明显有些慌乱,即便她面上维持着淡然:“跟她没有关系,你不要瞎猜了。” 赫维托愈发恶劣地玩弄着周之莓的手指:“难道你没见过她的丈夫吗?” 周之莓确实没有见过沈偲的丈夫,她蹙眉看着赫维托:“你调查她了?” 赫维托不置可否地朝周之莓歪了歪脑袋,那头银白色的短发发梢有几分顽劣地舞动着。 一开始他的确让人了解过沈偲的身份,才会意外发现她是叶开畅的妻子。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放松警惕。 现在看来,当初或许不应该让她们两人走得那么近。 为此,赫维托甚至有些迁怒于自己的好友叶开畅。不过从叶开畅的反应来看,他对此事也并不知晓。 周之莓不免开始担心赫维托这个疯子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 “赫维托,你不要伤害她,这件事真的和她没有关系。” “怎么?这么急着护着她?”赫维托饶有兴致地用指腹摩挲着周之莓的下唇,“你们才认识多久?怎么好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是以相处的时间长短来衡量的。 三观契合,相处愉悦,有些人刚见面交谈两句仿佛觅得了一生的挚友。但有些人即便相处了十几年,还是看对方不顺眼。 周之莓不奢望赫维托能懂,她只希望他不要对沈偲做出过分的事情,那么她将一辈子都陷于自责之中。 “我求你了。”周之莓抓住赫维托的手,一脸乞求。 “求我?”赫维托扬了扬眉,似乎对这件事充满了兴趣。 银白色的发型搭他一脸邪气的笑意,让他看起来像个妖孽。他勾了勾唇,缓缓开口:“那么,你打算怎么求呢?” 周之莓病急乱投医,倾身在赫维托唇角亲了一口。 在之前,这是他们之间一贯的相处方式,不谈感情,用最直接的肢体接触。虽然一开始周之莓很生涩,但只要慢慢打开自己的身体,双方都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赫维托顺势按着周之莓的腰,将她一把抱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就这样求?” 周之莓知道这样肯定不能让赫维托满足,她吊着他,希望他能先保证一些事:“你答应我,不能伤害她。” “哦,你是在和我谈条件?” “赫维托……”周之莓软着声,“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想要怎么样? 赫维托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在他这里似乎无解。他一向运筹帷幄,自幼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朝着自己设定的目标有条不紊地前进着,顺利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 可是在面对她时,很多事情没有答案。 赫维托低下头,轻轻蹭着周之莓的额头:“知道吗?刚才的魔术表演,你只看了一半就不见了,所以你错过了十分精彩的表演。” 周之莓顺着赫维托的话:“是什么精彩的表演呢?” “哦,我忘了。”他漫不经心,看起来丝毫不在意,只为了和她说话而说话。 周之莓不由无语一笑,双手勾着赫维托的脖颈:“那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嗯?” “你先闭上眼睛。” 赫维托提醒:“精彩的魔术表演,是在观众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而不是让观众闭上眼。” “那你到底要不要闭眼?” 赫维托微微扬了扬眉,似有点无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双眼。 车厢内橙黄的灯光下,周之莓近距离看着赫维托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庞。她还记得第一次亲吻赫维托的双唇时,她紧张且不知所措,因为没有任何接吻的经验,只能凭着感觉和网上所学的知识胡乱进行。 但很快,彼此之间仿佛一点即燃,她被他抱坐在身上,沉浸式地体验接吻带来的奇妙感觉。 周之莓最近常常在发呆的时候想,如果他们之间只停留在身体接触,反而简单。 周之莓抬起双手捧着赫维托的脸颊,她闭上双眼,仿佛第一次接吻那般试探他,用舌尖舔舐他的唇瓣,继而趁机滑入他的唇齿之间。 细细汲取时,仍能感觉到他的唇里残留着棉花糖的甜味。 不多时,周之莓便感觉到了赫维托的回应,以及,他身体明显的反应。 过于庞大的存在感,让人无法忽视。 周之莓随即退开,像是只给他一个甜头般,带一脸狡黠的笑意。 如果这就是魔术表演的话,很遗憾的,赫维托只能给她打个差评。他的变化在意料之中,不需要她来糊弄玄虚。 只不过,周之莓突然当着赫维托的面,从掌心变出了一条纯银质地的男士手链,用食指勾着,在他面前轻轻晃了晃。 “看!” 赫维托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他看了眼她晃动在指间的手链,又看向她:“送我的?” “先说好,不准嫌弃。”周之莓抓住赫维托的左手手腕,低头为他佩戴这条不算太精致的手链,“这是我刚才在摊贩那儿看到的,对方说是纯手工制作,造型虽然看着简单,但十分大气,我觉得很适合你。” 真实的情况是,周之莓在魔术表演现场溜走时,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赫维托的保镖。她随即站在了一处制作纯手工制品的商贩前,佯装购买东西。 她身上的现金是之前赫维托付款时商贩找来的零头,不多不少,居然正好支付这条手链的价格。 手链很快戴好。 周之莓抓着赫维托的手晃了晃:“看吧,的确很适合呢。” 倒是真的出乎意料,连尺寸都仿佛为他量身定制。 赫维托的手很好看,他几乎不会佩戴什么夸张的配饰,常年戴在右手的是一只限量版的手表。 像他这样矜贵的人,哪里看得上这种地摊货。可正因为是他,戴上这种不起眼的地摊货,竟也衬得十分华贵。 即便魔术是假的。 但对于观众来说,有体验感就够了。 赫维托似乎很满意周之莓的表演,低头吻住她的唇。 当周之莓的手上被塞入一只皮鞭时,仍然有些恍惚。回程的路上,她像以前那样尽力讨好赫维托,满足他的情绪价值。 一直到赫维托将她抱到房间,带她去沐浴,给她穿上一套暴露的衣服,再将这玩意儿交到她的手中。 周之莓天真地以为,今晚只是单纯的上床。 金属质地的皮鞭杆带着沉重的质感,前端则由无数长条的皮质流苏制成,看起来像是小玩具,不至于太过难以接受。 很显然,赫维托将驯兽的执行权交到了周之莓的手中。 但并这不是她的性癖,甚至完全无法接受。 “Bunny,你不是在为那位所谓的朋友求情吗?”赫维托用手指轻轻抚摸周之莓的脸颊,最后强势地将手指塞进她的嘴唇内,嘲讽笑着。 周之莓眉头紧皱,因为唇齿内被迫塞进一根手指头而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她狠狠咬了他一口。 赫维托因此倒抽一口气,低下头看着她,将手指从她嘴里拔出。 “原来你们的友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坚固。”他脸上的神色过于愉悦,仿佛刚才不是被咬,而是催动了内心深处的困兽。 “你是在威胁我吗?”周之莓用指尖紧紧扣着皮鞭杆,眼底流露出反感和愤怒的情绪。 如果赫维托真的是一头桀骜不逊的野兽,周之莓又该如何驯服他? 周之莓看着眼前的赫维托。 沐浴过后,赫维托那头银白色的头发打湿,用手指随意抓到脑后,因此更显不羁的凌乱感。 他身上只套了一件单薄的睡袍,宽广的肩,饱满的胸肌和明显的腹肌在她面前一展无余。放在之前她或许还有心思欣赏,现在完全无感。 此时此刻,周之莓坐在床畔,赫维托单腿屈膝在她的面前。 上次用手铐铐住他、将脚踩在他的脸上,足够打破她的认知范围。事后回想起来,这件事对她来说简直太过割裂。 那天彼此都太疯狂,她几乎要被他逼出神经质,很多行为都不能站在正常的角度来评判。换成此时此刻,她绝对不敢这样对待赫维托。 现在呢? 赫维托低头亲吻周之莓的大腿,用粗粝的指腹在她的皮肤上游走。那一吻似带着尖刺的藤条轻戳着她软嫩的皮肤,让她不禁一颤。 他的腕上仍戴着她送的那条银质手链,冰冷的质地触碰到她的皮肤时,又让她一惊。 赫维托将选择权交给周之莓:“如果你害怕,现在就可以喊停。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强迫。” 或许一开始的确如此。 在那个寒冷的雨夜,当周之莓坐上赫维托的车,进入他的公寓时,他给过她选择。 如果她不愿意,他便会让助理送她回住处。 但,周之莓选择留下。她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过后果是什么,仅凭感觉走。 周之莓不由冷笑:“你强迫的还少吗?把我软禁在古堡里,哪里都不让我去。” “是吗?既然你认为我是在强迫你,那么,你现在没有其他的选择。”赫维托勾了勾唇,一脸漫不经心。 他的游刃有余愈发显得她的狼狈弱小。 突然,赫维托朝她恶狠狠道:“用皮鞭抽我!” 周之莓被吓得一颤。 她的心里生出了更多复杂的情绪,愤怒、不堪、羞耻。 于是,她闭上双眼,扬起皮鞭,狠狠地甩在赫维托的身上。 “啪”的一声,皮鞭甩在皮肤上的声音,在针落有声的房间里显得极其刺耳。 像是尖锐诡异的嘶吼,让人毛骨悚然。 很快,几道明显的红痕在赫维托白皙的皮肤上绽开。 这一鞭正好落在他饱满的胸肌上,以至于呈现出非常鬼魅的图腾,竟然出乎意料的性感。 “很好,继续。”他叹息着,声线沙哑。 他是在享受吗? 可既然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会没有痛感? 他微微仰起脸,脖颈线条流畅,因此那颗凸起的喉结像一块宝石镶嵌在其中。 这在无形之中激发出了周之莓内心深处的暴戾因子,她再次扬起皮鞭,狠狠地甩在赫维托的身上。 至于他是否能够承受? 这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 随着一鞭一鞭落下,赫维托脸上的表情也愈发诡异。他像是一只浸入夜色中的妖鬼,那双蓝色的眼眸中渗出血色,浑身上下充斥着血腥味。 赫维托自幼被欺负,如今这些疼痛感在他身上根本不值一提。但起码会唤起他深嵌在身体里的记忆,那些让他痛苦的、无助的、梦魇的情绪,如今由他自己把控。于是他变成了一只嗜血的恶魔,一丁点血液的滋味都会让他兴奋。 招架不住的人只会是周之莓。 她皱着眉扔掉了手上的皮鞭,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可为时已晚。 赫维托抓住她的大腿,低头亲吻她的细腻敏感的皮肤,缓缓向上。 “胆小鬼,就这么点能耐?” 周之莓不打算奉陪:“放开我。” “不是说我强迫你吗?这种强迫的方式你还算满意?” “赫维托!”周之莓来不及反应便深深地倒抽一口气,下意识按住赫维托的左手手腕,指尖搭在他微凉的手链上。 赫维托微仰头看着她,眯了眯眼,指尖被湿暖裹挟着,缓缓勾勒着。 如果他是阴湿的恶鬼,那么她永远是温暖的,将他紧紧包裹着,让他无声叹息的美好。 一次不够,远远不够。先是在地毯上,再是沙发上,留下足够多的痕迹。 他有心强迫,她这副羸弱的身体恐怕根本就招架不住。 到底,赫维托还是会心软,他抱着她,埋在她身体的最深处,停止所有让她无法招架的动作。 他的大腿上、床单上,全是属于她的温热液体。 明明是这么契合,这么动情。 “乖,叫出来,我想听。”赫维托亲吻周之莓的耳朵,他实在很想将她生吞入腹,这样一来,不用担心她随时会像魔术戏法那样消失不见。 周之莓不愿意出声。 她将自己的下唇咬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也用指尖在赫维托的背脊上勾勒出一道道血痕。 那是她无声的呐喊。 指甲的抓痕与皮鞭的痕迹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留在赫维托的肌肉线条丰满的皮肤上却毫无违和感。 像是盛开的血色赤焰,极富张力。 结束时,周之莓整个人发软。她连站都站不稳,像是被抽了筋骨,软趴趴地蜷缩在床脚,完好无损却又破碎不堪。 而后,她又被赫维托抱着去了浴室洗漱,像是头顶被拉扯着几根细线的木偶,任由他摆布。 红了,肿了,但至少不像第一次时,因为用力吃进去而导致轻微撕裂。 窗户开着,吹拂起白色的纱帘,空气里仍弥漫着馨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赫维托开始眷恋事后的温存。他抱着她一起侧躺在床上,用指尖把玩着她的发梢。 “Bunny,说爱我。”赫维托似乎是心血来潮这么一提,这个时候的他显然十分餍足,神情间都弥漫着愉悦的气息。 周之莓无声嘲笑:“爱?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什么是爱?”赫维托并不在意答案是什么,在他看来,这件事并没有统一的答案。可第一次,赫维托觉得她嘴角的笑容是那么的刺眼,他用手臂箍紧她的身体,暗哑道:“感受不到吗?我现在就在爱着你。” 他用自己所知的爱去爱着她,竭尽所能地爱着她。 尽管在此之前,他对此不屑一顾。 可是,爱不是这样的。 从小到大,周之莓在被爱包围的环境下长大。爱是放手,是看到路边喜欢的花朵任由它肆意生长,而不是随手折断将其私藏。 她小时候爱极了朋友家的宠物,想要占为己有。但是爸爸告诉她,她那根本不是爱,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她没有办法照顾自己,更没有办法照顾小动物。 她用不正确的方式,只会伤害小宠物,最后让它惨死。 “那很遗憾,你根本不懂爱。”周之莓无情地告知赫维托,他那根本不是爱,而是变态的、畸形的占有欲。 而她,也根本不爱他。 “是吗?”赫维托将脸埋入周之莓的脖颈间,无声地叹息,又忍不住轻咬她的大动脉,“或许你可以教我,该怎么爱?” 周之莓实在累极了,她闭上眼,一个字也懒得再说。 第47章 Magic * 这段时间沈偲在家急得团团转, 自从那日没能顺利地在机场等到周之莓,她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即便周之莓早早就给沈偲发过消息报平安,她还是放心不下。 一个活生生的人, 怎么就会联系不到呢? 这让沈偲想到有一次和周之莓在商场逛街的时候,遇到的一次抢劫。沈偲怎么都没有想到, 青天白日的, 大型的商场里居然会有人持枪抢劫。不仅如此,抢劫犯还当场杀害了一个导购。要不是周之莓一直用身体挡着她的视线,她估计当场就要吓哭了。 事后周之莓告诉沈偲,这种“零元购”在M国十分普遍。这让沈偲对M国的动乱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也让她更加确定中国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之一。 在M国这个国家, 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都可以发生, 杀人、抢劫、毒品。一个不小心可能还会招惹黑手党,小命说噶就噶了。 因此沈偲更加担心周之莓现在的人身安全。 至于沈偲的忧心忡忡, 叶开畅一直看在眼里。 妻子整日茶饭不思、愁眉苦脸, 叶开畅这个做丈夫的心里也跟着着急。于是叶开畅越过沈偲, 开始调查那个女生的身份。 这一查, 倒是让叶开畅感到非常意外。他万万没有想到,沈偲千方百计帮助离开M国的女生竟然是赫维托的女朋友。 叶开畅见过那个女生。 只不过当时只略略看了一眼, 没记清楚长相。 所以,对于赫维托突然发来的做客邀请, 叶开畅认真思考其中是否有猫腻。无疑,这是一顿鸿门宴。 以赫维托的能力和手腕,他但凡有心要知晓一件事情, 简直是易如反掌。 一边是自己的老婆,一边是自己的朋友。 叶开畅自然是无条件选择站在老婆这一边。 “你见过她的男朋友吗?”叶开畅抱着一脸担忧的沈偲询问。 沈偲摇摇头,把自己从周之莓口中了解到的内容加倍渲染:“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其实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他不仅监视她, 还监听她,他家里的地底下甚至还有个小型军火库,你说他吓不吓人?” “你没见过,可能了解的有偏差。”叶开畅亲了亲沈偲的脸颊,“这周带你见个朋友。” 沈偲条件反射地问:“是帅哥吗?不是帅哥不见。” 叶开畅没好气地轻咬沈偲的鼻尖:“那就不要见。” 出于私心,叶开畅也不想招惹赫维托这个疯子。 不过到最后沈偲还是打算跟着去玩玩,因为她这段时间简直太无聊了。 沈偲其实挺爱跟在叶开畅身边去凑各种热闹的,比如什么慈善晚宴啦、电影节啦、红毯啦……因为是个素人,没人注意到她,她尽情玩就是了。 这次叶开畅带沈偲去的地方是位于另外一个州的古堡,她就当做是去旅游放松心情。 沈偲只在电视里看过古堡宫殿,现实中还是头一回。所以当她站在庄严豪华的古堡外面,感叹其壮观的同时,忍不住拿出手机一顿拍照。 她将拍了的照片发送给自己远在国内的好友汤之念,想了想,又发给了一份给周之莓。 尽管周之莓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联系沈偲,但沈偲时不时地都会联系她。 沈偲给周之莓发信息:[看,我到了拥有百年历史的一座古堡。] 周之莓的手机并未关机,依然能够收到别人的讯息。 不过这只手机一直在赫维托那儿。 至于周之莓,她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赫维托简直是一只不懂得节制的野兽,一旦开了荤腥,就像是嗜血的魔鬼,似乎只有将周之莓吸干了骨血,他才肯罢休。 周之莓终于知道,以前的赫维托是有多节制。以他的高需求和欲念,忍一次要加倍才能满足。 因此她也见识到了他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手铐、皮鞭、蜡烛,他似乎有受虐倾向,疼痛在他的身上只会让他愈发兴奋。 周之莓现在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身体被反复地拆解又重装,但凡是有肌肉的地方,都无比酸疼。 不仅如此,她的小腹又酸又胀,双腿之间又红又肿,连下地都成了一件难事。 这个时候赫维托假惺惺地送上关心与体贴,他把自己变成了“佣人”的角色,变成了她的双腿,又变成了她的双手。 他抱她去浴室,帮她挤牙膏,喂她用餐,强迫和她接吻。 “对了,今晚古堡里有节目表演。”赫维托用纸巾轻轻擦拭周之莓唇角的牛奶液,随即低头亲吻她的唇角,“上次的街头魔术我很喜欢,因此我邀请了更加专业的魔术师,为我的宾客进行表演。” 周之莓微微蹙眉。 她不知道赫维托究竟在搞什么鬼,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现在像是一个破布娃娃。狼狈的,浑身虚软的,累得连起床都困难。 “不想知道我邀请了什么人吗?”赫维托一脸的饶有兴致,他似乎非常欣赏周之莓这副虚弱的样子,那双看向她的蓝色眼眸里都多了一丝柔情。 周之莓一瞬间想起什么,情绪略显激动:“你说过的,不会伤害她!” 赫维托敷衍地点点头,亲昵地伸手掐了掐周之莓的脸颊:“那么激动干什么?我说过的,自然就不会伤害她。”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哦对了,我似乎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你那位朋友,恰好是我朋友Wilcox的妻子。” “什么!?” 赫维托勾着唇角:“看吧,我就说过你会很惊喜的。” 周之莓的大脑不免有些混乱。 沈偲竟然是叶开畅的妻子? 赫维托摸了摸周之莓的头发,一脸遗憾:“你这副样子也不能去招待朋友,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帮你洗个澡。” “赫维托……”周之莓抓住他的手腕,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腕上微凉的手链,下意识低头看了眼。 “怎么了?”赫维托勾了勾唇,“是怕一个人太无聊了是么?” 他说着找来周之莓的那只粉色手机,递到她手中:“无聊的话,或许上面有你想看到的讯息。” 周之莓接过手机,迫不及待地解锁。 与此同时,赫维托走出房间,一并锁上门。 几乎是关上门的一瞬间,赫维托脸上和煦的神色褪去。他抿着双唇,微咬着牙关,更显五官凌厉骇人。 卧室里,周之莓的手机里跳出很多未读消息。这段时间她未曾用手机与外界联络,上面有同事和一些朋友的消息,但都显示未读。 最近的消息依旧来自沈偲。 周之莓点开和沈偲的聊天对话框,大致翻了翻。就见沈偲在古堡里偷拍了一张赫维托的照片,她还说赫维托简直是她见过的最精致的混血儿。 此时的沈偲正在楼下的大厅观看魔术表演,大厅里临时搭建了一个小小的舞台,现场被布置得非常豪华。 精彩绝伦的表演,看得沈偲连连鼓掌,目不转睛。 一直以来,沈偲都被家人朋友妥帖照顾,后来与叶开畅交往,更是被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所以她的脸上始终带有少女的天真无邪,心思单纯。 即将上演的是一个大变活人的节目,戴着白色面具的魔术师突然走到沈偲面前,俯身做了个一个绅士的邀请手势。 “是要邀请我吗?”沈偲一脸意外,但也一脸跃跃欲试。 坐在一旁的叶开畅皱了皱眉,准备替沈偲拒绝邀请。可沈偲贪玩,兴奋地直接站了起来。 叶开畅很清楚这个节目势必没有那么简单。他微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心爱的妻子,压下内心的不悦,不想吓到她。 几乎是沈偲刚离开自己的座位,赫维托就在叶开畅的身边坐下。 作为东道主,今天的赫维托一直在沈偲面前表现出一副热情好客的绅士模样,不仅安排了非常丰盛的晚餐,还有精彩的表演节目可以看。 就在刚才,沈偲还在私底下拉着叶开畅嘀咕:“你这个朋友不仅帅气,还这样热情,还真是不错呢!” 叶开畅不置可否地摸了摸沈偲的耳垂,不想打扰她的兴致。若是让她知道这位赫维托先生并不像她看到的那么简单,她恐怕也会觉得很割裂。 “今天开心吗?”叶开畅最在乎妻子的感受,如果沈偲有一丁点不舒服的地方,他会立刻带她离开。 沈偲扬着眉点头,显然很开心:“好开心啊!” 此时,叶开畅正一身休闲装束坐在椅子上,看向舞台上的表演,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妻子。 这个名为大变活人的节目,从某种程度上有一种讽刺的意味。沈偲看不出来其中的内涵,叶开畅倒是清清楚楚。 “节目精彩吗?”赫维托一席黑色装束,造型别致的黑色衬衫搭黑色长裤,懒懒地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 叶开畅侧头看赫维托一眼,直截了当:“唱这一出戏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赫维托神色微敛,“或许你也可以感受一下妻子消失的滋味。” “你在威胁我?” 叶开畅收起在妻子面前的温柔,他缓缓推了推无框眼镜,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厉,并不输于眼前的疯子。 “稍安勿躁,精彩的还在后面。”赫维托肆意地望向舞台,长长的睫毛煽动,一脸运筹帷幄的松弛。 话音刚落,眼前活动可爱的女人瞬间消失在眼前。几乎是同一时间,叶开畅神色紧张,“唰”地站了起来。 但很快,沈偲又从另一边舞台出现。叶开畅的神色跟着妻子的出现与消失起伏,他咬着牙关,眼底是浓浓的不悦。 很遗憾,他并不是任由人捏扁搓圆的包子,不可能看着别人都威胁到自己头上了,还暗自庆幸没有发生意外。 “精彩吗?”赫维托漫不经心地鼓了鼓掌,视线轻飘飘地看向叶开畅,“从你脸上的表情看来,这个节目似乎非常不错。” “想听真实的答案吗?” “当然。” “我不喜欢受到威胁。”原本今天叶开畅受邀前来,是想与赫维托敞开心扉聊聊。 叶开畅知道赫维托在为人处世上面过于极端,在他眼中非黑即白,是仇人就要赶尽杀绝。 或许,他就像是一只在野外肆意长大的疯狗,只要进行适当的指引,被驯服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过现在看来,是叶开畅自作多情了,他冷着脸:“既然你执意要撕破脸皮,那么这个演出,我也会奉陪到底。” 赫维托嘴角的笑容早已经敛去,只剩下浓郁的狠厉。 刚刚表演完毕的沈偲对台下的暗潮汹涌此一无所知。 她仍旧一脸兴奋,那张小脸粉扑扑的,快步走到叶开畅的身边,被他揽进怀中。 叶开畅再低头看向沈偲时,满脸的柔情,语气同样温柔:“好玩吗?” 沈偲微微喘息,点着头:“好好玩呀,我还想玩。” “乖,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准备回去了。” “啊?不是说晚上要住在这里吗?” 一旁的赫维托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是的,这里房间多,随意挑选一间即可。” 沈偲倒挺想留下来的,她还没有在古堡里住过呢。 叶开畅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你的手机刚才好像在震动,看看是谁发消息过来了?” “是吗?”沈偲连忙从包包里拿出手机。 这一看,竟然是周之莓回来的消息。 周之莓:[你在古堡里?] 沈偲说连忙回复说是的。 她低着头,噼里啪啦打一堆字:[赫维托先生是一个很热情的人,他为了今晚的这顿晚餐准备了很多表演节目,诚挚邀请我们在此住一晚,甚至可以一直住下去。] 很快,那边回复消息。 周之莓:[赫维托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人!我现在就被关在古堡里,这段时间他一直将我软禁在这里。] 沈偲心里一个咯噔:[你现在在哪儿?] 周之莓:[我大概在三楼的位置。] 房间太多,具体在哪里周之莓自己也不清楚。 此时此刻,赫维托先生就站在沈偲的身旁。 沈偲下意识抬眸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她简直不敢相信,原来赫维托就是周之莓的“男朋友”。 天呐,这个帅气热情的男人就是那个阴晴不定的疯子? 太可怕了,果然人不可貌相。 因此,沈偲灵机一动,找了个借口说要去一趟卫生间,实则是想去寻找周之莓。 她太天真了,以为独自一人就能找到周之莓,并将人带走。 可是古堡实在太大,房间更是多到数不胜数。白天的时候沈偲在这里差点绕到迷路,幸好有佣人指引方向。 现在是晚上,古堡里虽然灯火通明,但因为没有人,显得十分诡异。一条直通到底的走廊,似看不到尽头般,显出恐怖片里冷飕飕的氛围,仿佛下一秒就会窜出一个无头鬼。 沈偲找人心切,像只无头苍蝇在古堡里乱走。突然,她看到一个房间里有光亮,顺着光线走过去。 推开门的一瞬,沈偲被眼前的画面惊呆。 目光所及将近两百个平方的房间里全部摆着周之莓的画像:周之莓笑,周之莓哭,周之莓发呆,周之莓生气…… 这些画密密麻麻地摆在一起、挂在墙上……太多太多,形成无数双眼睛和嘴脸,只会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沈偲不由倒抽了一口气,浑身冒出一股莫名的冷汗。 这是得有多偏执的占有欲,才会把周之莓的各种画像放在一个房间里啊。 沈偲正准备低头给周之莓发消息,不料却听到身后有一道阴森森的声音—— “沈小姐,随意乱闯私人领地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是赫维托。 不夸张的说,沈偲听到突然出现的声音差点就要吓哭了。 她连忙转过身对赫维托说对不起。 “或许,你认识画像上的女孩子吗?”赫维托脸上神色不显,却自带一股骇人的气场,像是阴湿沼泽里爬行的大型猛兽。 沈偲下意识后退,却不小心撞到了摆放在一旁的一幅油画。 “嘭”的一声,整幅画倒在了地上。 几乎在画像倒地的一瞬,赫维托脸上的神色变得异常凶狠。他一步一步朝沈偲走过来,像是带着獠牙的厉鬼,随时准备上前撕咬她。 原来,白天看到性情温驯的赫维托先生都是假象,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面目,凶狠,阴冷,毒辣。 沈偲早就从周之莓的口中了解到赫维托的性情不定,可真正见到他的真面目时,还是觉得好瘆人。 “对……对不起。”沈偲磕磕绊绊,紧张得想哭。 赫维托眯了眯眼,喉咙间低沉可怖的声线像是野兽在低吼:“怎么?你以为道歉就有用了?”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沈偲连忙俯身将画像扶起来。 眼前这幅画正是周之莓哭泣的油画像,看起来栩栩如生。仿佛她现在的处境一般,绝望下的无助。 沈偲下意识想逃,不料后背撞上一具胸膛。她整个人一颤,转头一看,竟是叶开畅。 悬着的心瞬间落地,她像只小兔子似的钻到叶开畅怀里,委屈的双眼立刻红了起来。 叶开畅伸手将沈偲圈进怀中,隐隐有些发怒的气势看向站在阴影里的男人:“赫维托,你吓到她了。” 赫维托跟着勾起唇:“是吗?那沈小姐的胆子可太小了。” 这显然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 就连单纯的沈偲也察觉到了事情的诡异走向。 当天晚上,在确定周之莓没有危险后,叶开畅带着沈偲离开古堡。 可沈偲放心不下周之莓,回程的车上,她拉着叶开畅的手哭得双眼通红:“怎么办呀?那个赫维托先生也太可怕了,他会不会伤害周周呀?” 叶开畅心疼地安抚着妻子:“放心,她不会有事。” 沈偲吸着鼻子,语无伦次:“畅畅,畅畅……你不知道,周周她被关在古堡里……” “知道,我都知道。”叶开畅抱着沈偲,伸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心脏似乎被什么锐器用力凿着,一阵阵钝痛。 “我们要帮帮周周……” “好,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 几天后,叶开畅的助理找到周之莓。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周之莓独自一人坐在街角的咖啡厅。事实上也不止周之莓一个人,就在她身边不远处,四个保镖将她严严实实地看管着。她心里厌烦,神色不佳,那些保镖距离她大概十几米的距离,似乎是不想打扰到她。 圣诞的假日过去,赫维托又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之中。他心血来潮时便会来逗逗她,仿佛真真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宠物。 如今的她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牢笼里的飞鸟,却无处可逃。 耳边是海浪阵阵,海风撩起周之莓的发梢,她看着眼前的美景,却无心欣赏。 就在这时,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站在周之莓面前,一脸恭敬:“周小姐,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叶先生随时可以鼎力相助。” 周之莓不由看向自己的周围,她的不远处正是赫维托的保镖,而这位年轻的男人竟然堂而皇之地站在她的面前。 不远处的几位保镖见状,迈步朝周之莓走过来。 男人旁若无人般继续道:“叶先生说过,如果你相信沈偲,那就可以相信他。” 周之莓心跳加速地点点头,说:“好,我相信他。” “那么,接下去周小姐只需耐心等待即可。此外,叶先生还让我转告一句话:既然偷偷摸摸走不成,何不光明正大地离开呢?” 话音落下,男人朝周之莓礼貌地颔了颔首,在保镖到来之前,随即转身离开。 光明正大地离开? 周之莓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第48章 Far away * 起初, 周之莓并没有发现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戴有一枚戒指。因为这枚戒指完美贴合她手指的尺寸,造型也相对简单利落,完全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一直到, 周之莓站在镜子前洗漱时,无意间发现手指上亮晶晶的东西。 一枚镶着一圈粉色的碎钻圆环, 十分小巧精致, 做工上更是完美无瑕。 在珠宝届,小碎钻往往是最不值钱的。可但若是大牌奢侈品,小碎钻却也能卖出天价。越是不值钱的东西,越是考验设计师的品味和功底。能让消费者感兴趣花天价购买的物品,多数不是饰品本身的价值, 而是其附加值。 周之莓抬起被温水打湿的手, 那枚戒指上有不计其数的粉钻切割面,在浴室的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璀璨流光。 她平时有佩戴饰品的习惯, 多数时候是为了和当天的穿着相搭配, 起装饰作用。 不用想, 这枚戒指肯定是赫维托给她戴上去的。戴的位置也非常匪夷所思, 是婚戒的位置。 彼此心意相通的人为对方戴上戒指,是为了海誓山盟, 相伴一生。 他们这样又算什么? “不准摘下来。” 赫维托突然出声,像一只神出鬼没的妖鬼, 姿态慵懒地斜靠在浴室门口。他穿一身剪裁笔挺的西服,肩宽腰窄,双手抱臂, 嘴角衔有淡淡笑意。 周之莓没有转身,她通过镜子看了眼赫维托,当着他的面将戒指摘下来, 随意扔在洗脸池旁边。 戒指在大理石台面上转了几圈,那些粉色的碎钻在光下投射出一道道夺目的光芒。 不知转了多少圈,最后停下。 赫维托眯了眯眼,继而迈开脚步朝周之莓走过来。 他二话不说,双手掐着她的腰,轻松将她抱起坐在台面上,随即拿起那枚戒指。 周之莓固执地将左手放到背后,与此同时,她敏锐地注意到,赫维托左手无名指上也有一枚戒指。 与她那枚不同的是,赫维托手上的这枚戒指要更加朴素一些,似乎只是一个简单的铂金光圈。 赫维托在平日里并没有佩戴首饰的习惯,戒指更是从来没有戴过。上次周之莓送的那条廉价银手链,他倒是一直戴在左手。 “把手给我。”赫维托低头看着周之莓,眼底有强势的不容置喙。 周之莓笑了笑:“这算什么?如果你想向我求婚的话,起码得有一个仪式吧。” 赫维托闻言略略歪了歪头,若有所思。 这对戒指由他亲自设计,并监制完工。并不是一次就能成功,光是打板就不下十次。 至于为什么要让周之莓戴上这枚戒指,他没有去深究其中的原因。 赫维托始终记得某次与某人闲聊时,某人提到自己妻子不爱佩戴夸张的钻戒时满脸的幸福模样,他说因为大钻戒日常不方便,反倒是简单的款式可以一直佩戴。 “没有求婚你就打算把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你把我当成什么?”周之莓说着伸出双手环住赫维托的脖颈,“连一朵鲜花都没有,也太便宜你了吧。” “想让我求婚?” 周之莓一脸狡黠:“我可没这么说哦。” 某一瞬间,赫维托眼前的景象仿佛是带有梦幻色彩的泡沫,只要用手轻轻戳一下就能破碎。 但他不舍得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结婚呢? 如此一来,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他们会去领取结婚证,接受牧师的祝福,受到法律约束。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赫维托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又开始肿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体内迅速发酵,让他浑身酥麻。 他急需去排解那份酸胀感,于是低头狠狠地亲吻周之莓的嘴唇,汲取她唇齿内清淡的薄荷香甜。 周之莓并未反抗,相反,她十分顺从地配合着他。 这段时间,周之莓变得很乖,她不去刻意忤逆赫维托,也不反驳他的话。 仿佛时间倒退回最初那段时候,她在他面前略有些谨慎,却也十分活泼灵动。 “想要什么仪式?”赫维托双手圈着周之莓的腰,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额头蹭着额头,如同一对恩爱的夫妻,亲密无间。 周之莓想了想:“要有很多很多粉色的鲜花,布置成花海。” “嗯,还有呢?”他的声线愈发暗哑。 “你必须单膝下跪在我面前。” 赫维托勾了勾唇,笑得有一丝乖戾:“我在你面前跪的还少吗?” 昨晚他跪在浴室,跪在沙发,最后跪在床上。 倒是没让她跪过。 周之莓一脸娇羞模样:“那能一样吗?” “所以,昨晚爽了吗?” 周之莓懒得回答他。 赫维托微微扬眉,略带一丝匪气地点点头。他倒真的没有再强迫周之莓戴上这枚戒指,而是抱着她去了衣帽间,让她为他挑选一条领带戴上。 今天赫维托穿一身的剪裁考究的西装,身姿挺拔,轮廓硬朗,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稳健气势。 赫维托近期最爱穿的衣服其实是周之莓纯手工制作的那套,穿了一次又一次。如果不是他有洁癖的话,恐怕会一直穿在身上。 周之莓光着脚站在白色毛绒地毯上,转身在领带柜里随意找了一条。 赫维托太高,周之莓将领带搭在他的脖颈上,轻轻一扯领带两端,迫使他俯身迁就她的身高。他干脆将她抱起坐在柜子上,两人视线平齐。 周之莓漫不经心地问:“今天是出席什么场合?” 她可以根据出席的场合不同,系不同风格的领带结。 “出席一个互联网大会,需要明天才能回来。”赫维托的双手下意识搭在周之莓的腰上,“你晚上一个人睡觉要是害怕,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视频。” 周之莓心下一动,抬眸,撞进赫维托深邃的眼眸中。 她并不是第一次给他系领带,但现在的心境和之前全然不同。还记得上次她给他系了一个Eldredge结,那是她在秀场上学来的一种系法,操作起来十分麻烦。 可那个时候,她在面对他的时候非常有耐心。最后看到他一脸满意的面庞时,内心深处满足感油然而生。 赫维托并不限制周之莓发挥,他垂眸看向她,伸手撩开她脸颊上的发丝。 或许是因为最近这些天周之莓很乖,赫维托倒也没有再发疯。他们之前维持着温馨的假象,仿佛跳过了她逃跑而他发疯的阶段。 不仅如此,赫维托这段时间不再限制周之莓外出。不过只要她出门,身边必定要有几个保镖随行。 这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领带很快系好。 周之莓满意地拍拍赫维托的胸膛:“很帅。” 这话是真的。 赫维托将周之莓从柜子上抱下来,提醒:“记得去吃早餐。” “知道啦。” 临走前,赫维托低头亲了亲周之莓的唇角,那双蓝色的眼眸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有些不舍。 等赫维托走后,周之莓又去睡了一个回笼觉。 起初,这一天与往常并没有任何不同。周之莓无所事事的时候还是会拿起画笔来打发时间,还发了一个上午的呆。 算算时间,竟然马上就要到中国农历的新年了。 小时候周之莓倒也非常喜欢过年,因为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总会有很多来拜访的客人。 周之莓是个喜欢热闹的女孩,爸爸的原因,似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他们把她捧上天了夸奖。即便她画的画根本不值一提,也有人向她爸爸拍马屁说她有极高的天赋。即便她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大家也会拐着弯地夸她在其他方面有突出成绩。 独自在国外这几年,周之莓并没有庆祝过农历新年。M国并不过中国年,很多时候在这一天甚至还要打卡上班。不过很多商家为了做华人的生意,倒也会贩售一些带有中国年味的东西。 下午时分,周之莓坐在房间里抬头眺望窗外的天空,内心的情绪已经从复杂到麻木。 也正是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衣作战服的寸头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周之莓的房间。 寸头男人左耳佩戴着有线耳机,并未佩戴作战头盔。他长着一张不太东方的东方面孔,脸上有明显的疤痕,五官也算不上端正,长相十分凶狠,过于高大挺拔的身形让人望而生畏。 “啊!”周之莓下意识惊呼。 “周小姐,您不用害怕。我接到叶先生的指令,现在会带你离开。”对方说的是中文,虽然带有明显的ABC腔调,却也足够让她感到安心。 周之莓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您现在有五分钟的时间可以收拾东西,请尽快。” 周之莓摇摇头,呼吸明显急促:“不用了。” 她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 “好,请……” “稍等。”周之莓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向卧室。 周之莓从卧室床头柜里找到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原本想打开窗户将这些玩意儿扔进大海,但想到不能破坏生态环境,于是一股脑都扔进了垃圾桶。 转头,她又绕进了衣帽间,准确无误地找到那套赫维托最爱的衣服,拿起剪刀将它们全部剪碎。 这些事情一气呵成之后,周之莓注意到玻璃饰品柜里的那枚粉色碎钻戒指。灯光下,那枚戒指依旧闪烁。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周之莓打开抽屉,将这枚戒指拿出来。本打算扔进垃圾桶,但最后却收进了衣服口袋。 在此期间,寸头男人一直默默站在门边,呈一种戒备的状态。他的身上配着枪支,身上的肌肉被作战服包裹,那张凶狠的面庞显得十分严峻。 “好了。”周之莓再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气喘吁吁。 寸头男人点头:“带上手机,现在跟我走。” 周之莓还是挺忐忑:“就直接走吗?” “是。” 这一切的进展对周之莓来说简直匪夷所思。 他们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路上竟然没有保镖,更没有人阻拦。 不过很快,周之莓看到了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一位黑人保镖,心下一颤。 在周之莓发出疑问之前,寸头男人率先回答:“没死,全用麻醉枪麻痹了。” 周之莓那双大眼睛都瞪圆了。 竟然还可以这样吗?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周之莓坐上了一辆宽敞的越野车。 寸头男人提醒:“系上安全带。” 周之莓乖巧地点头,立刻系上安全带。紧接着,她注意到不远处有人持枪跑来。 寸头男人丝毫不显惊慌,踩下油门直奔大门。 “嘭!” “嘭!” “嘭!” 一颗颗子弹落在防弹越野车上,听得周之莓的心跟着一颤一颤。 她脑海里浮现上一次那位西装男人代为转述的一句话:“何不光明正大地离开呢?” 这就叫光明正大的离开吗? 就像警匪片里的那样? 硬碰硬? 这种骇人又惊险的方式,周之莓只在电影里看过。若不是亲身经历,她会以为艺术创作都过于夸张。 此时此刻,她是电影中的主角,经历着一场惊心动魄的逃脱戏码。 虽然周之莓十分怀疑这样的方式是否能顺利离开,但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对方。 很快,越野车撞开了大门,车身震颤,一路飞驰。 周之莓坐在副驾驶上心惊胆颤,双手紧紧抓着安全带。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后视镜,竟然没有人尾随。 “车轮胎都被放了,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不多。”寸头男人单手驾车,抽空找了根烟出来叼在嘴上,满脸的匪气让人觉得气焰嚣张。 几分钟的时间差,足够周之莓顺利逃离牢笼。 “有什么遗言吗?”寸头男人嘴里喷出一口烟雾。 “啊?” “按照计划,等会儿会给你制造一场假死现场。叶先生说过,你有什么遗言的话,可以直接留给赫维托那个疯子。” 假死!? 这是周之莓怎么都没有想过的一种结果。 是啊,她连在M国的身份都是假的,即便是死了,又有谁会在意? 车辆从郊区驶出,进入闹市区。 周之莓拿出手机,低头点开与赫维托的聊天界面。 事实上,她并没有什么话想要留给他。此时的她内心异常激动,双手发颤,大脑甚至有点空白。 “还有一分钟,我们会到达市中心的一家书店。届时,所有人都会看到你死在爆炸案的现场。”寸头男人放缓车速,看了眼后视镜,“哇哦,动作很快,他们已经跟上来了。” 周之莓随即看向车窗外,他们身后的确有车紧追。 毫无疑问,此时的她心脏怦怦狂跳。 她从没想到这个计划是如此的疯狂。 会成功吗? 无论成功与否,周之莓低下头,给正在出差的赫维托发了一条中文短信:“手铐皮鞭蜡烛全部被老娘扔进了垃圾桶,你最爱的那套衣服已经成了碎布。哦对了,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技术很好吧?[微笑]” 几乎是消息刚刚发送完毕,周之莓耳边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寸头男人扔掉嘴上的烟,将车停在路边。 “下车,跟随我。” 周之莓慌忙下车,机敏地跟在男人身旁。 他们进入一家书店,里面并没有营业员。 “扔掉手机。”寸头男人提醒道。 周之莓听话地扔掉手机。 “10、9……”寸头男人拽着周之莓的手腕,直奔地下暗室。 “5、4、3……”他们从地下的暗室一路狂奔,不久,忽然眼前一亮,竟然是直通另一个大厦的通道。 “2、1、Bingo。” 与此同时,只听“嘭”的一声,响起巨大的轰鸣声,隔壁的书店被炸得面目全非。 整个天地似乎都在抖动,周之莓被吓得一颤,双手捂着耳朵。 “嗡”的一声,她的耳朵里有不断的耳鸣声。 寸头男人不等周之莓反应过来,随即带着她走出大厦,一路狂奔。 周之莓耳鸣的声音还在继续,她麻木地跟随男人的脚步,呼吸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走出大厦,来到街上。 男人将周之莓推进一辆轿车后座,她下意识地望向车后,不远处浓烟四起。 眼前的一切像漆黑道路里忽然亮起的一盏路灯,刺眼又夺目。 周之莓好似站在光束里,身体漂浮。 她频频回头看向自己来时的路,可眼前似乎是一条不断崩裂的悬崖,只有拼命狂奔,才不会坠入峭壁。 * “我们能做朋友吗?”年幼的黑发男孩眨巴着一双蓝色的眼眸,一脸小心谨慎地看向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金发男孩。 金发男孩一脸嫌弃:“Heveto,知道吗?你是魔鬼的孩子,不会有人和你做朋友的。不仅如此,恶魔的孩子一辈子都会被人唾弃,没有人会爱你。” 黑发男孩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小心珍藏的糖果:“我可以把所有的糖果都给你……” “啪”的一声,金发男孩拍掉黑发男孩手中的糖果:“谁想要你的糖果,吃了你的糖果会变成恶魔!” “不是的!我不是恶魔!”黑发男孩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一颗颗糖果。 那是他在万圣节前夜在路边捡到的糖果。 没人愿意和他玩,没有人愿意给他糖果,但他捡到了糖,有好多好多。 他舍不得吃,一直小心存着。如果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他会把所有的糖果都给朋友。 金发男孩恶劣地踩住黑发男孩的手,随即又一脚踢在黑发男孩的肚子上,大笑着离开。 很快,空旷的草地上只剩下黑发男孩一个人。他捂着自己的胀痛的肚子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蓝颜色的眼眸里被红血丝充斥,泪流满面。 四周一片漆黑,连路灯都陡然熄灭。 赫维托看向四周,但他只看到梦里自己的影子。 “嘭”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用力打开,John急匆匆地走进来。 赫维托正坐在沙发上,缓缓睁开眼。 不久前,他的手机上刚收到一条来自周之莓的消息。屏幕亮着,依旧停留在对话框上没有退出去。 很快,那个带有定位系统的手机失去了连接信号。 针落有声的办公室内,John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 赫维托闻言站起身来,不疾不徐走向落地窗前。 百米高空,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座城市,视线却并没有任何焦点。 赫维托想起,那日她将皮鞭抽在他的身上,一下又一下,打出一道道血痕。 他并未从中获得太多的快乐,也并不为此而兴奋。只不过,他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仿佛只有被人唾弃、被虐待、被无视才是他真正的人生。 他是别人眼中的魔鬼,是怪物。 赫维托看到她眼中嫌恶的目光,或许她早就认定他就是一只嗜血的怪物。但没有关系,疼痛会让他回忆起年幼被厌恶的滋味。如此一来,他便有了某种扭曲的动力,仿佛抓到了一根如夹缝中的光线般时有时无的命运丝线,紧紧不放。 * 天从白到黑,再从黑到白。 24个小时,足够到达天涯海角。 这一切比想象中要顺利,寸头男人将周之莓带到一架私人的小型飞机上之后,她乘坐飞机到达了另一个城市的机场。 在那里,周之莓见到了沈偲,顺利得到了自己的护照和机票。但这一次,周之莓依旧没有见到沈偲的丈夫叶开畅。 离开时,沈偲紧紧抱住周之莓,声线里带着哭腔:“看吧,我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啦!” 周之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难得在别人面前哭泣,把脸埋在沈偲的肩胛处。 “好啦好啦,不哭不哭哦。”沈偲手忙脚乱地安抚着,两个人一起哭着,“哭吧哭吧,想哭就哭吧。” …… “叮咚。” 周之莓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沉很沉的梦,再醒来时,她有些恍惚自己身在何方。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中国农历除夕夜,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代表全体机组成员祝福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我们的飞机也将于30分钟后抵达首都国际机场……” 周之莓几乎没有什么行李,她收好自己的护照和一只崭新的手机,起身去洗了一把脸。 温热的水流拍打在脸上,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她现在已经在中国领域,她已经回到了祖国。 想到此,周之莓捂着自己的嘴巴,喜极而泣。 飞机落地,在空乘打开舱门后,坐在前排商务舱的周之莓几乎是第一个走了出去。 耳边是熟悉的普通话、熟悉的中国字、还有一张张中国人的面孔。 大年三十夜,机场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游子归家,满怀期盼。 周之莓略显单薄的身影走出接机口,无人为她接机。 但很快,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周之莓!” 不知是否幻听,但她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的方位望向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有一头利落的短发,面容清冷,身穿一件黑色羽绒服,气质沉稳。 他朝周之莓走过来,脸上带着礼貌笑意:“周之莓你好,我是‘陈’。自我介绍一下,我全名叫陈嘉年。” 周之莓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陈”。 这几年,“陈”作为一名私家侦探,一直为她服务,给她提供消息。 这次回来时,周之莓的确给他发过一条短消息,只因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一些有关爸爸的讯息。 但周之莓并未告诉“陈”自己具体乘坐的航班、以及到达的时间。 “忘了我是做什么的?”陈嘉年似乎探索出周之莓眼底的疑惑和防备,他没有刻意靠近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欢迎回国,周之莓。” 第49章 Nirvana * 一年半后。中秋。 崇庆乡在晨雾中缓缓揭开清秀的面纱, 瑰丽山峦之中的一座小山头上,烟云旖旎。一间看似不起眼的别墅小屋立在半山腰,小屋外一圈被半人高的篱笆遮挡。阳光温柔地穿透竹叶, 仿佛在悄悄窥探篱笆中的世外桃源。 推开小屋的精致木门,可见一个宽敞的小院。这个季节, 粉红色的绣球花争先恐后地竞相绽放, 落了一地粉色的花瓣自顾自躺平。一条直通主屋地面上铺着鹅卵石和石板,石板下边修葺成一个不规则的水池,里面五彩的小鱼悠闲自在地摆着尾巴。 小院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清风带来阵阵馥郁的桂花香,桂花树下放置着一张温馨的摇摇椅。不久前, 房梁底下又新添置了一个崭新的秋千椅。 不同于钢筋铁泥的大都市, 这里宁静、舒适、远离喧嚣。小屋总共占地面积两百个平方,主建筑部分为上下两层楼。屋内采用现代化简约大气的设计风格, 一楼是客厅厨房以及休闲区, 客厅有一整面落地窗, 屋主躺在沙发上便能看到小院里的田园风光。 二楼有三间卧室, 周之莓的卧室坐北朝南,带有一个小小的露天阳台。从她的阳台不仅能看到自家小院, 还能一览无余地看到隔壁的新房。 上午,睡到自然醒的周之莓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随即下床趿拉着拖鞋推开阳台门。 四周环绕着充满生机枝丫的绿植,周之莓穿一身单薄的睡衣,靠在栏杆上打了个哈切, 朝楼下的小院望去。 篱笆墙上,绿意盎然的藤蔓缠绕,生机勃勃。 昨天刚把头发染黑的周策正提着两口袋的东西, 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推开院门。 已经六十岁多的老头子,穿一件黑色冲锋衣搭运动裤,个头有一米八,身材并没有发福走样,乍眼一看简直就是个年轻帅小伙。 周之莓懒懒地用手心托着下巴,看着底下那个忙进忙出的人:“爸,你又在瞎折腾什么呢?” 周策站在一颗粉红色艾莎月季旁,闻言抬起头,他的三庭五眼比例端正,五官硬朗精致,即便是这个年纪,也是个帅老头。 周策一见女儿就乐呵呵的,眼角笑出几道褶:“呦,乖乖今天早上才十点你就醒啦?” 什么叫才十点呢? 因为平时周之莓不睡到下午是不会起床的。自从搬到这山上来居住之后,她的生活作息简直一塌糊涂。一开始周策还总是唠唠叨叨,说这种生活对身体不健康。可这段时间周之莓又迷恋上了什么非物质文化手工刺绣,她拿着针线坐在工作室一坐就是大半夜,根本停不下来。 周策向来拿女儿没办法,也就只能由着她来。大晚上,周策会给女儿送夜宵;白天时,他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打扰女儿睡觉。正好他爱钓鱼,拿着鱼竿往小河边一坐就是一下午。 “爸,你一大早的干什么去啦?”周之莓甜甜地问。 “今天是中秋呀,老爸特地去镇上买了菜,咱们爷俩晚上一起举杯邀明月。”周策一脸美滋滋的。 周之莓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想得美呢,医生说你不能喝酒。” “就一点,一点。” “那也不行。” 周策撇了撇嘴,刚刚还笑嘻嘻的人,这会儿抿着唇一脸不开心,默默地提着刚买的蔬菜水果进了厨房。 小山头距离镇上也就是二十分钟的山路,周策开车来回非常方便。他以前出入都有司机,现在倒是都自己开车。 小院门口停着两辆国产车,一辆混动的是周策在开,一辆小小的电动车是周之莓在开。 沿海小镇经济发达,可经济建设丝毫不输于内陆城市的一个大县城。从小镇继续往西驾车20分钟,就是捕鱼码头,每天都有丰富的海产。 周之莓本来想在海边买一套房,可房价实在太高,索性就选在了山上。从山上到镇上不远,从镇上到市区也就一个小时车程。 这里一年四季分明,气候舒适,十分宜居。山上这套房子是周之莓花了一年多的心血设计并监工完成,硬装软装都由她亲自过目挑选。 回国的一年多时间,周之莓忙了很多很多事情。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她成功为爸爸周策翻案。 那时候,她屡次三番往检察院跑,花了很多心血,也受了很多委屈,终于帮爸爸沉冤昭雪并获得赔偿金。 当年周策被人陷害。先是被人指控□□杀人,后被带走审讯逼供。年近六十岁的人,一夜白了头发,苍老得不成人样。 经过了解,周之莓才知道爸爸是被警方殴打和诱导,最后不得不屈打成招,认下不属于自己的罪名。 周之莓成功回国后,立即办理了申请探监,并在大年初五监狱开放现场会那天见到了爸爸。 她至今没有忘记那天见到的爸爸——一向意气风发的男人佝偻着身体,低着头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一头雪白的短发。 父女两个人面对面而坐,泪流满面。 经过周之莓的劝说,当时周策立即提出翻供,却被当地警方直接驳回。他们威胁周策:可以继续往上找,也可以继续翻供,但这个案子最终还是会落到他们手中审理。 言外之意,他们在鬼打墙。 周之莓不愿放弃,她跑到法院进行申诉,想为爸爸洗刷冤屈。 可几次诉讼均被驳回。 这个案件在本地影响颇为深远,并没有律师愿意接受如此棘手的麻烦。 尽管周之莓的心里有很多的委屈和愤恨,申诉的路程也如同跋山涉水般艰难,但她始终不肯放弃。 她查阅过相关资料和案情判决书,知道这个案件存在诸多疑点。当年周策提供的证词存在明显漏洞,更加荒唐的是,法医在尸检报告上并未发现有关周策的毛发、指纹、精斑之类的东西。 可偏偏警方却要冤假错案,显然是故意为之。 或许是冥冥之中上天可怜,在周之莓一筹莫展时,国内一位名叫尚骅的知名律师主动找到她,并向她伸出橄榄枝。 尚骅处理过不少相关的冤假错案,对此十分有经验。他的背后有着一个庞大的团队,手中更是掌握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这个一目了然的案件交到他的手中,没用太多时间就顺利开展。 经过不懈的努力,他们终于让法院重审案件。与此同时,人民检察院也对这个案件进行了细致的调查。 半年后,该案再审开庭并成功翻案,终于还了周策一身清白。 * 周之莓洗漱完,换了套针长裙下楼,本来是打算去安慰安慰小老头的,却见人正坐在沙发上,拿着跌打损伤药在揉搓手腕。 浓烈的药酒味在客厅里扩散。 周之莓脸上的表情一瞬变得严肃,连忙走到周策身旁询问:“爸,你怎么了?受伤了?” “哦,没事没事,就昨天去钓鱼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当时也没觉得不舒服,这会儿感觉手腕有点酸胀。”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拍个片什么的?” “不用,人老了,这关节就跟生了锈的铁似的,活动活动就好了。”周策说着下意识看了眼周之莓的脸色,那双眼睛里明明全是心虚,说完又自顾自装成没事人继续抹药酒。 周之莓愈发觉得不对劲,板起脸来:“你老实交代,这手究竟是怎么弄伤的?你不说实话,以后就别想再去钓鱼了,省得我天天操心。” 周策啧了一声,一脸委屈,只能如实交代。 “就前几天不是下过几场秋雨嘛,这河边有点打滑。我在小马扎上坐了两个小时准备起来的时候,有点低血糖,这脑袋一昏,差点摔了一跤。” “于大哥那天没陪着你吗?”周之莓问。 “小于那天有事,我就让他别来了。想着,反正我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又不会有什么事。” “没事?你都摔了一跤还叫没事?”周之莓刚才就听得心惊胆颤的,不敢设想爸爸这万一真摔到河里去可怎么办? 这也是周之莓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所以她一直不太同意爸爸独自一人去钓鱼,实在没办法就给他雇了个陪钓的当地大哥。 “这不是还差一点才摔跤嘛?幸好旁边有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扶了我一把。”周策一提起那个助人为乐的小伙子明显有点来劲,乐呵呵地说:“巧了,今早我去镇上买菜的时候,还在路上碰到那个小伙子了呢!” “那你谢谢人家了吗?” “这还用说吗?”周策说,“小伙子人模样端正,看起来倒是挺沉稳的,年龄也不大。我邀请他今天来家里坐坐,他说自己这段时间忙,下次有机会再来做客。” “下次没有于大哥陪同,你不许去钓鱼了。”周之莓严肃地下令。 “好好好,听你的。”周策笑了笑,“对了,小陈今晚也来这儿一起过中秋。” 周之莓闻言皱了皱眉:“你怎么又喊上他了?” “我看他这大过节的也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所以就把他一起给叫过来了。”周策见女儿一脸不乐意的样子,说:“好,如果你不喜欢他来的话,我下次就不再叫他了。” “也不是。” 周之莓的心情有点复杂。 在国外的那两年,因为陈嘉年帮忙调查爸爸周策的事情,周之莓和他之间经常有消息往来。她那会儿经常盼望着“陈”带来的消息,只要是关于爸爸的消息,她都想要第一时间知道。 周之莓回国的那天,陈嘉年突然出现在机场接机,让她十分意外。 可能是在外漂泊的日子久了,加上又是大过年的,周之莓当时内心非常受触动。于是两个人找个餐厅一起吃了顿饭,也当是庆祝新一年的到来。 后来有关爸爸周策的案情申诉,陈嘉年一直在忙前忙后地忙碌,不谈钱,只为了帮忙,仿佛当成了自己的事情那般尽心尽力。 周策出狱以后,陈嘉年三不五时地也会来看看他。 在周策看来,陈嘉年沉稳且有担当,是个不错的男人。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周之莓自然也知道陈嘉年是个挺好的人,她内心深处是感激着他的。 可是一码归一码。周之莓不是看不出来陈嘉年对她有好感。每当陈嘉年向她投射出那种怜爱、喜欢的眼神时,周之莓就觉得很不自在。她目前并不想考虑恋爱,觉得一个人生活挺好的。 偏偏,爸爸总是邀请陈嘉年到家里来做客。 “你是真看不出来陈嘉年对我有意思?还是故意想要撮合我们啊?”周之莓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周策一脸无辜,弱弱地开口:“我哪知道啊。” “先说好,你别干涉我的婚姻自由。未来我谈不谈恋爱,结不结婚,你也别唠唠叨叨的。” 周策委屈:“爸爸什么时候干涉过你了!” “那就行,算你识相。” “你你你!今天不给你做糖醋里脊了!” “不做算了,我打电话让于阿姨过来做饭,她最想来我们家做饭赚外快了。” “哼。” “哼哼。” * 这段时间周之莓迷恋上了非遗刺绣,只因她在某部纪录片上了解到沈寿这位杰出的女性艺术家。为此,特地去了一趟苏州学习沈绣。 沈绣就是以沈寿命名的苏州刺绣流派,也可以被称为仿真绣。周之莓看过博物馆里栩栩如生的沈绣作品,被其细腻平服、光彩柔和的艺术效果所折服。 她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用这些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生活感到充实。 去年中秋的时候周策还在狱中,今年是父女两人分别多年后第一个团圆的佳节。是以,周策一大早就去买了很多周之莓喜欢吃的菜。 半下午的时候,周之莓放下针线,从工作室里钻出来伸了伸懒腰,转头到厨房溜达一圈,就见老爸正和于阿姨一起在忙活着。 父女两个人厨艺都一般,所以经常是同村的于阿姨来给他们做饭。 于阿姨今年五十出头,人还年轻,手脚也灵活。她除了来周家做饭,顺带每周也会来打扫卫生。 周之莓按照市场价付给于阿姨工资,双方都很满意。 “小于啊,这鱼得怎么切片?” 于阿姨说:“你放着,我来就行。” “来教教我,我学学看。” 周之莓见这两人正忙着,便又转了个头绕到小院去。 不久前小院里装上了秋千,周之莓没事就坐在秋千上晃悠。眼前是她精心打理的绿色草坪和各种花卉,池子里的小鱼儿活泼自在,一切都无比美好。 院子里的沉香桂是周之莓花钱从一户人家买过来,移栽到小院里刚刚好满一年时间。现在花开正盛,满院子飘香。 除此之外,周之莓还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柚子树、梨树。院子种不下太多果树,她又各买了一棵枇杷树、柿子树、枣树分别种在门口。 周之莓想得倒是挺美,希望一年四季里不能看到漂亮的花朵,还能得到丰收的果实。 最近,紧邻着周之莓家隔壁的小院正在施工。 眼看着一个季度的工期下来,隔壁的房子越建越漂亮,也越来越有规模。 那是一栋十分现代化的别墅,采用通透玻璃、棱角分明的线段走向,有三层楼高。这栋别墅的户外同样设有草坪和小院,但人家还别出心裁地建了个游泳池。 据说这家户主是从国外回来养老的,也姓周,和周之莓他们是本家。 户主从未出现过,施工却加班加点地进行着。 周之莓没事的时候会站在自己家小院看向隔壁的施工进度,就一个篱笆之隔,那头看得清清楚楚。 目前看来,隔壁就差橱柜和各类软装进场了。 人啊,总是喜新厌旧,当初周之莓自己建这套房子的时候,看了无数的装修和设计案例,最终敲定了现在的田园风格。可是如今一看人家那现代化的小别墅建筑,豪华气派,怎么看怎么喜欢。 正想着,周之莓只见爸爸火急火燎地从家里走出来,她便问:“爸,怎么了?” “哦,小陈的车在半山腰抛锚了。我现在去看看。” “你会修车吗?去了有什么用?”周之莓叹了口气,“反正我也闲着,我去吧。” 周策笑眯眯的:“先说好,我可没有干涉你哦。” “知道啦!” 周之莓转身回屋拿了车钥匙,出门坐上自己那辆小小的国产电动汽车。她的车装饰得特别可爱,全身粉红色,车顶还有一对可爱的小耳朵。除此之外,整车的内饰也是粉粉嫩嫩的。 周策跟着出来,目送女儿上车:“那你路上小心点,弯道不要超车。” “嗯。” 周之莓启动车,开车准备出门时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 她有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正在被注视,可每当她转头看时,身旁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物。 粉红色的小电动车行驶出去不久后,一辆黑色的轿车远远跟随其后。 周之莓开着车,莫约十分钟之后到达陈嘉年车抛锚的地方,几乎是同一时间,拖车的车辆也到了。 陈嘉年站在车旁,戴一顶黑色鸭舌帽,一身干净的装扮,身材健硕。细看,被鸭舌帽遮挡的五官硬朗分明,双眉浓而整齐,鼻梁高挺,嘴角微翘。 陈嘉年见到是周之莓那辆可爱的小车,小跑着过来:“怎么是你来?周叔呢?” “他正在忙活今天的晚饭呢。”周之莓将车停在路旁,熄火下车,问陈嘉年:“你的车怎么了?” “突然抛锚,现在拖去修理厂,具体什么原因也只能等他们给我反馈了。”陈嘉年有一米八二的个头,双腿修长,站在周之莓面前看着十分高大。 周之莓看着拖车师傅在忙活,又问陈嘉年:“那你要跟着一块儿去吗?” “我就不去了。” 陈嘉年说着,突然伸手拂去周之莓头顶上的几片桂花。周之莓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顿了顿。 正在这时,从周之莓身后驶来的一辆黑色轿车朝他们按了按喇叭。 “滴滴滴”,尖锐刺耳的声音,似乎在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周之莓一惊,连忙走到一旁,和陈嘉年隔开了一段距离。 与此同时,黑色轿车的后座缓缓降下车窗,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眸紧紧注视着周之莓的身影,仿佛要将那道炽热的视线嵌入她的身体。 只不过,转头走向一旁的周之莓并未察觉什么,而一直看着周之莓的陈嘉年更未察觉不妥。 等与那辆黑色轿车错开之后,周之莓才下意识地抬头望了眼。 第50章 Search * “你不要碰我!!” “那根本不是爱, 而是变态的、畸形的占有欲。” “而我,也根本不爱你。” “Bonnie小姐死在了爆炸现场。” “赫维托先生,您已经三天没有休息了。” “爆炸废墟之中, 除了Bonnie小姐的DNA样本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伤亡信息。” “哈哈哈, 我可怜的弟弟, 我倒是想要绑架她呢。可你把她看管得严严实实的,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是否树敌太多?哦对了,你本来就是一个恶魔!这是上帝对你的惩罚!” “杀了我啊!杀了我你也会被送进监狱!你的余生都将在监狱中度过!” “你就像你那个母亲一样,永远是家族的耻辱!” “Jesus!你对自己做了什么!你手臂上的伤必须要立刻进行缝针!” “对于小Bunny的离开……我也很遗憾……节哀。” “相信我赫维托,你早就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了。” …… “……滴答、滴答、滴答。” 极具规律的滴水声由远及近, 令人眩晕的刺耳声, 像是一道催命符。 赫维托猛得睁开眼睛,呼吸急促。 紧接着, 他的唇上传来湿热的触感, 熟悉的柔软香甜贴着他的身体。 周之莓的双手勾着他的脖颈, 她大胆地伸出舌尖, 主动探进他的唇齿,勾惹着他的舌头反复吮吸。 “Honey, 你好坏呀,都不和我一起睡觉……”她反复地舔弄着他的双唇, 发出湿软的撒娇声,“我一个人待在这么大的别墅里真的好害怕呀。” 赫维托用虎口卡着她的脖颈,那双锋利的眼眸来来回回在她脸上勾勒轮廓。 他靠近, 用鼻尖细细嗅着她唇齿里的熟悉气息。 “Bonnie,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对吗?”他的声音有些轻, 相较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温柔一些。 周之莓的脸埋在赫维托的胸肌里面,舒服地蹭来蹭去:“当然,我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永远?” “嗯嗯,当然。” “可是怎么办?我并不相信你的话。”赫维托突然收紧虎口的力道,冷漠地看着她那张逐渐涨红的脸,“如果你死了,才会永远陪在我的身边,不是吗?” “不要……” “知道吗?其实我更想砍断你的双手和双脚,这样你至少还留有温暖的身体。但你实在太不乖了,我讨厌欺骗与背叛,我给了你一次又一次机会,可你始终不珍惜。既然如此,还是直接死了比较省心。” 她似乎真的要死了。 先是奋力挣扎,那张脸越涨越红,最后气息却渐渐平稳下来,垂下双手。 赫维托蓦地松手,转而紧紧抱住奄奄一息的人:“不准死!我不准你死!我要你睁开眼!” 可任凭他怎么强势地命令,快速地拍打她的面颊,她都死死地紧闭双眼。 她的脸变得越来越白,浑身是血。鲜血染湿了他身上的衣服,晕染出一片片诡异的图腾。如同腐坏后臭肉的刺鼻味道,一阵阵袭来,黏腻潮湿席卷了他一身。 赫维托仍旧紧紧抱着她腐坏的身体,将脸埋在她散发着尸臭的皮肤上:“这样你就不会离开了,不是吗?” 突然,诡异的笑声在四面八方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赫维托,你真的是一个魔鬼!没有人会和魔鬼在一起的!” 周之莓睁开眼,她的面孔扭曲,一半是骷髅脸,一半是腐坏的皮肤。这样的她看起来像是恐怖片里的女僵尸,瘆人的、可怖的。 赫维托却并不害怕,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嘴角露出更为诡异的笑意:“那又如何呢?”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哈哈哈哈哈!即便是死!我也会离开!我永远不可能跟一个魔鬼在一起!” 赫维托起初并未在意她的疯言疯语,一直到,他怀里腐坏的尸体一点点气化。 伴随着愈发浓烈的刺鼻的味道,她的身体一点点消失在他的怀里。 “不!不准走!不准走!” 赫维托拼命用手指抓住那些飘散在空气中的气体,可他根本抓不住。浓烈的痛苦将他笼罩,令他呼吸困难,心脏似乎要炸开般疼痛难忍。他迫切需要一把匕首,用来割开自己的皮肤,如此一来才能稍稍缓解那些疼痛。 “……滴答、滴答、滴答。” 极具规律的滴水声再次由远及近地响起。 赫维托再次睁开眼。 他身上仅着战术军带,双腿屈膝跪在地上,双手背过身后被手铐禁锢,眼前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视线往上,他看到令人着迷的神秘蕊心,里面正往外分泌着甜蜜的芬芳。 周之莓坐在沙发上,迷离的双眸,一张小脸通红。 蓦地,她一把扯住他脖颈上的项圈,“叮铃”一声,他被狠狠拽到她的面前。 “想要舔吗?” “啪”的一声,一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脸上。 火辣的、疼痛的、让人浑身血液沸腾。 周之莓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笑意盈盈:“可是,你有什么资格舔我呢?” 赫维托什么都听不到,他只看到她那张一开一合的红润嘴唇。时隐时现的舌头,如同蛇信子般在他面前吞吐着,诱惑着他想要上前去咬一口。他甚至能够想象到那甜美的滋味,甜的,软的。 一旦他陷进去,将无法自拔。 很快,他的头被按下去,按向令他神魂颠倒的香软。 他立即将脸埋进去,湿滑的,温热的,像个浸满了安全感的温床,让他舍不得将舌头挪开。 又是“啪”的一声,皮鞭狠狠甩在他的身上,很快留下深深的血痕。 周之莓俯身亲吻他身上的血痕,用舌尖舔舐,一脸歉意:“弄疼你了吗?对不起,我给你吹吹。” 她的手指在他的皮肤上游走,停留在饱满的胸肌上,又继续往下滑,经过几块轮廓分明的腹部,继续肆意地往下。 赫维托的呼吸越来越重,开始发出不知廉耻的喘息声。 与此同时,在被她用红唇来回进出时,一股凛冽的寒冷从心脏蔓延,从血液通向四肢百骸,使得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滴答、滴答、滴答。” 极具规律的滴水声,不知第几次由远及近地响起。 赫维托赫然睁开双眸。 他的面前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柏油路,周围寂静漆黑。 一盏昏黄的路灯下,一个黑发男孩正蹲在地上哭泣。 赫维托的脚下似被灌了一千斤的水泥,无法走向那个小男孩。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绑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一蹦一跳着来到了男孩身边。 小女孩有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眉眼弯弯。她俯身帮男孩捡起了地上的糖果,蹲在地上同男孩说话:“赫维托,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男孩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蓝色眼眸里蓄满了不敢置信。他点着头,从怀里拿出一颗糖果准备递给小女孩子。 然而,只听“嘭”的一声,顷刻间漫天的火光。 小女孩的身影漂浮在火海中,她痛苦地挣扎了许久,面部扭曲,哭着、喊着:“赫维托,我们好聚好散可以吗?其实你根本不喜欢我,只是占有欲在作祟……我知道错了……只要你肯让我离开。好不好?” 渐渐的,小女孩和男孩同时消失在夜色中。 只有赫维托一个人站在光束里,身体漂浮。他看向眼前的柏油路,但前方只有一条不断崩裂的悬崖。 断裂带快速地朝他的方向碾压而来,瞬间就席卷到他脚下,他不可避免地坠入深渊。 “……滴答、滴答、滴答。” 一次又一次。 赫维托一身笔挺西装,坐在一张黑色牛皮的单身沙发上,汗水浸湿了白色的衬衫领口。 针落有声的诊疗室内,Noyes坐在站在赫维托的面前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赫维托先生,您现在可以睁开眼了。” 赫维托闻言睁开眼,伸手捏了捏眉心,抿着双唇,生人勿近的脸上有些许不耐。 他锋利的眼眸看向眼前的人——Noyes,一个M籍华裔,曾是周之莓合作三年的心理咨询师。 Noyes亲切地朝赫维托笑了笑:“赫维托先生,感谢您这半年以来积极地接受治疗。您是一个有着强大内核和超强自控力的人,然而过于极端的控制力,也会让你走向偏执的不归路,势必会造成对别人的伤害。” 不等Noyes说完,赫维托道:“疗程还未结束?”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步骤。请问你是否能够坚持做到不去干涉对方的意愿?不强行打扰对方的生活?” “你的提议很有趣。但,我做不到。” “既然如此,我们的治疗还要继续进行。” 赫维托起身,不疾不徐地扣上西服纽扣,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银质手链。 不等赫维托离开诊疗室,Noyes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道:“如果你执意如此,那么无论今后的第二次、第三次……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离开。” 赫维托的脚步一顿,西装裤管下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如同鞋子主人一般,带着凌厉冷漠的气场。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锋利的蓝色眼眸再次看向Noyes,眯了眯眼。 “你不是心理医生吗?猜不到我现在想做什么?” Noyes冷静道:“我是心理医生,但我不是上帝。至少,Bonnie在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会选择信任我,所以她的心理治疗十分顺利。” 听到某个名字,赫维托那强势的双眼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柔色。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瞬间收回利爪,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怖。 Noyes接着道:“只有你信任我,我们的治疗才会更加有效。否则,不过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想要驯服一头猛兽,光是为他戴上沉重的镣铐,恐怕并没有用。他依然不会让任何人触碰,但凡靠近一寸,他便会张开血口露出獠牙。 赫维托不可能相信任何一个人,这个治疗注定不可能百分之百完成。如果这次治疗的通关数值是百分之百,那么他永远只能进行到百分之五十。 “如果是Bonnie呢?你会信任她吗?”Noyes想了想,“如果是她为您治疗呢?” 赫维托难得恍惚地沉默一瞬,继而头也不回地冷声回答:“可惜,她已经死了。” *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南滨新陆州市中心,不远处是一家被炸毁的书店。 根据警方公布的调查结果,现场只发现一名女性的碎片组织,并从中提取了DNA。 能从赫维托底下把人弄走的,不多。除了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顶尖特种士兵,也可以被称之为雇佣兵。 当天,古堡里的电路中断,以至于监视功能暂时罢工。对方显然有着缜密的计划,暗潜入之后将所有汽车的轮胎放气,又将所有保卫人员一一麻醉击倒,没有伤害到一个无辜人员。 这样的计划不可能是Eva那个残忍的女人能想出来的。 John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将车停在炸毁的书店前,而每一次,后车座上都会坐着一丝不苟的赫维托。 赫维托西装笔挺,发型利落,侧脸的弧度完美无瑕。 他可以目不转睛看着那座废墟长达半个小时之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然而不用想也知道,一切都和Bonnie小姐有关。 不对,应该是和周小姐有关。 John知道,平静的外表只是赫维托的假象。 海面下几千尺的暗涌往往不会让任何人发现,即便这里火山喷发、地下岩石突然断裂,可呈现在水面上的,不过是寻常的海浪。 如今的赫维托几乎每日被梦魇折磨,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三四个小时。于是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当中、政治当中。 自从Bonnie小姐死后,赫维托开始加快推进QC集团在中国的业务。 “John,如果你的中文还无法做到自如交流的地步,那么你可以考虑卷铺盖走人了。”赫维托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道。 自幼,赫维托便学习多门外语,其中就有华文。虽然他并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展示过自己的华文水平,可无论是听还是写,他的水平都和一个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中国人没有什么区别。 这几年时间,John但凡有空闲,也会抽空学习中文。可这门全世界最难的语言对他这个白人来而言,简直比外星文还麻烦。 John硬着头皮,略带一些口音用中文回应:“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要的不是应该,而是肯定。”赫维托下意识地抚摸自己左腕上的手链,这条手链自从被戴上之日起,从未离开过他的身体。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般道:“她只喜欢中国。” 如果M国没有枪支、没有毒贩、没有犯罪。 那么,她还会想要离开吗? 今年12月,M国总统选举顺利结束,由赫维托赞助支持的Hudson Vera获得压倒性胜利。 这个全世界瞩目的新闻,资讯遍布各个国家头条。 一夕之间,全世界的格局都发生了动荡。 赫维托下车站在路旁,他穿一件挺括的黑色大衣,流畅的线条凸显出利落与干练。绅士成熟的外形似一道无形的面具,掩盖住他丑陋不堪的内心。 ——“周之莓,7月11日生日,中国申城人。其父亲周策于三年前因为强奸杀人罪名,被捕入狱。母亲叶晓岚下落不明……” 再过不久就是平安夜。 赫维托微微仰头看向这场初雪,伸手接起一片飘落的雪花。 ——“你知道吗?在初雪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 ——“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我祝愿国家太平,百姓安康,世界和平,没有战争。” ——“你是圣母玛利亚吗?” ——“还有呢,赫维托,我祝愿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也祝愿我爱的所有人都平平安安。” 棱角分明的形状在赫维托的指尖迅速融化,他的视线没有焦点地看向不远处:“周之莓,我希望你平平安安。” 一只白色的蝴蝶竟然在冰天雪地里飞舞着,颤动着它美丽动人的翅膀。 它并不属于这个季节,那么,它会死吗? 如果所谓的自由注定是死亡的结局,那么它还会义无反顾地飞出温室吗? 赫维托勾唇笑了笑,再抬头看向同一处方向时,那里根本没有白色的蝴蝶。 “……滴答、滴答、滴答。” 赫维托紧紧闭着双眼,不愿意面对虚幻的梦境。 一直到身边的助理用字正腔圆的中文低声唤他:“周先生,醒醒,到了。” 赫维托缓缓睁开双眼。 不远处,是一家漂亮的私人小院。 小院的主人此时正躺在摇椅上,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闭着双眼。 “……滴答、滴答、滴答。” 多么美好悠闲的一个午后,周之莓晒着太阳,闻着花香。可是一旁水池的水龙头并未拧紧,滴答滴答的水流声听得她心烦意乱。 周之莓起身去关掉水龙头,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她再坐回躺椅时,一只刚刚成年的橘猫跳了上来,窝在她的身上,显然和她十分亲近。 这只橘猫名叫星星,是周之莓半年前在村路口的垃圾桶旁边捡来的。 那是一个雨夜。周之莓撑着伞去扔垃圾,无意间听到孱弱的猫叫声,她便顺着声音的方向,在一个垃圾桶里找到了这只浑身颤抖的猫。 那么弱小的小猫,没有外力的帮助,势必会死在这个雨夜中。 所以它必须得到帮助,才能活下去。 周之莓当即带着小猫,开车去了镇上的一家动物诊所。这仅仅只是开始,诊所的医生可以给小猫治疗,给它注射针剂、输入营养,可最关键的部分还在于它自我强大的求生意识。 本能的求生意识让它在垃圾桶里拼命呼救,即便有外力帮助,可它若是自我放弃,也很难活下去。 周之莓抱着这只逐渐健康的小猫时,不由会去回想自己过往的经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之莓幻想着做一个独立的人,她想要靠自己所谓的能力得到自己期盼的一切,像杂志社里的女强人和女企业家那样优秀,所向披靡。 可是回国后,面对爸爸的案件,周之莓一次又一次地被击垮,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苟延残喘。 强大的求生意识,让周之莓拼命嘶吼,企图引起别人的注意,得到更多的帮助。否则她就会像垃圾桶里的这只小猫,终究挨不住这个寒冷的雨夜。 那一刻周之莓忽然意识到,求助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真正的独立是要学会借力和共生。 为什么不能换一个角度想想:万物皆可为我所用? “小之,小之。”正在楼上打扫卫生的于阿姨突然急匆匆地跑了下来,一脸无措。 周之莓又躺椅上坐起来,看向于阿姨:“怎么了?” “我刚才不小心把你的首饰盒打翻了。”于阿姨说着将首饰盒递到周之莓面前,“我把房间的地上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东西坏了?我按照原价赔给你。” 于阿姨是个实诚人,做事情也心细,这次实在是不小心打翻了周之莓化妆台的首饰盒。 周之莓闻言接过首饰盒,一边安抚于阿姨:“都是一些小东西,不值钱的,你不用自责。” “该怎么就是怎么,你快看看。”于阿姨看起来有些着急。 周之莓打开首饰盒看了看。 她的首饰不多,也的确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只不过,周之莓还是一眼就看到里面少了一样东西。 那枚粉色碎钻的戒指不见了。 ——“想要什么仪式?” ——“要有很多很多粉色的鲜花,布置成花海。” ——“嗯,还有呢?” ——“你必须单膝下跪在我面前。” 周之莓不知道自己那天是出于什么目的将这枚戒指放在口袋里,但她的确骗了他。 戒指带回来之后她有一度时间也忘记了,只是有一次将双手放入外套口袋里,才摸到这枚戒指。 周之莓从未佩戴过这枚戒指,一直放在首饰盒里。偶尔不经意看到时,脑海里便会一闪而过某些画面。 所有的一切仿佛发生在昨天。 “有少什么吗?”于阿姨见周之莓在走神,忍不住说:“你千万别跟我打马虎眼,我该赔就得赔。” 周之莓摇摇头:“没少。” “那你看看有损坏的吗?” “也没有。” “好,那我继续去打扫卫生了,东西我给你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好的。” 周之莓再次准备躺下时,余光正好见到一辆劳斯莱斯出现在自家的小院门口,不知停了多久。 她下意识探头看向门口那辆豪车,微微蹙眉。 自从她和爸爸隐居到山上的小院之后,和以前那些所谓的亲戚朋友都断绝了往来,关起门来过起自己的小日子。 但这辆突然到来的豪车,不由又让周之莓回想起以前家中门庭若市的景象。 小时候家里逢年过年的总是非常热闹,大大小小的豪车堵满了家门口,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自从爸爸出事以后,所有人避之不及。她四处找人、找关系,可所有人都当她是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 难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又有什么麻烦事惹上来吗? 周之莓心里隐隐染上不安,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豪车的后车门缓缓打开。 下一秒,周之莓看清楚车上的人,顿住脚步。 男人一身休闲装束,黑色冲锋衣搭运动裤,乍一看仿佛是个阳光运动型的男大学生。 可在两人目光对视的一瞬,男人蓝色的眼眸似乎被阴暗潮湿的沼泽包裹。 当下,周之莓心里滋生出阵阵寒意。晴朗的午后仿佛瞬间被冰冷覆盖,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赫维托下了车,带着阴湿的气场一步步朝周之莓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 周之莓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有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起初,她经常会提心吊胆,总觉得下一秒赫维托就会出现在她的身边。那时候她也管不得那么多,她要为爸爸的案件奔走,每天心力憔悴,无暇再去担忧。 渐渐的,她很少会去想起他,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或许是成天疑神疑鬼的原因,她总是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可她转身时,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这段时间周之莓泡在舒适悠闲的生活中,差点就要忘了还有赫维托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Bunny,知道我有多辛苦才找到你的吗?”赫维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像是一个冰冷的机器。 他说得是中文。 字正腔圆的中文,听不出任何口音的中文。 周之莓的神色瞬间一变。 其实很早之前她就猜测过赫维托会不会中文,即便他不会,对他来说学习一门语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想干什么?”周之莓压着声,她眼底不慌不乱,直接将他堵在了小院门口。 赫维托死死地看着周之莓,似乎要把自己的双眼镶嵌在她的身上。 熟悉的气息袭来,带着香甜的芬芳,似乎像一道透明的焰火,无声地卷走他眼底那些湿漉漉的潮气。 这二十个月,将近六百个日日夜夜,他一直在关注她。 他像是一只阴沟里浑身潮湿的爬行动物,只能藏身在阴暗的角落里远远注视她,思念她,幻想她。 他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将她掳走,也可以不顾她的意愿,用力地亲吻她的双唇,占据她的身体。 可这样做的结局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 或许,他永远是别人眼中的异类、恶魔,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人会来爱他。 但他在努力学习做一个正常的人,能挺直脊背站在阳光下。 他也在学习如何爱。 赫维托看着周之莓的目光变得赤诚、温柔。 他努力压制着内心那只快要冲出牢笼的恶魔,克制自己上前拥抱她,占有她。 如果他的病情治疗只完成了百分之五十,那么剩下的治疗,只有倚靠她才能继续推进。 周之莓看不明白赫维托眼底复杂的情绪,她只知道自己要防备着他,时时刻刻注意他神色的变化。 一年多时间没见,赫维托的五官似乎更显锋利,他应该是瘦了不少。或许是穿着打扮没有那么严肃正式,他身上倒是没有那种骇然的气场。 周之莓努力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下意识想要往后倒退一步。背脊撞在院门上,她的双手似乎想要攀附住什么,紧紧抓着门把手。 他又想干什么呢? 周之莓咬着牙,她告诉自己不要慌乱。 这一年多时间以来,多少的折磨和困苦她都忍受过来了,还有什么怕的呢? 她其实并不怕赫维托,只是反感他打扰到她平静的生活。 赫维托再清楚不过周之莓看向他的视线里有无声的反抗,她微仰着头,眉头微微蹙着。 还是和以前一样。 怕他会伤害她吗? 怕他会再次将她囚禁起来吗? 或许,在她的眼中,他还是一个疯子、魔鬼。 那她呢? 她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久久,赫维托才再次开口,语气里却有一些不甘、委屈、怯懦。 “你这个骗子。” 从那个寒冷的雨夜开始,赫维托便知道她告诉他的所有信息都是假的,包括Bonnie这个名字。 他一直知道她在骗他。 可这个世界上只有骗子是真心对他。 因为骗子是真心骗他。 50-60 第51章 Neighbor 骗子!? 周之莓一怔, 没料到赫维托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他是什么意思? 又是什么眼神? 周之莓不由看向赫维托那双蓝色的眼眸。浓密的眼睫下,浩瀚如海的眸子中带着复杂的神色,又有一些黯然的轻柔。 不知是否周之莓看错, 她竟然从他的身上看到一丝楚楚可怜?像被遗弃在路边舔舐着潮湿皮毛的小动物,等待主人的爱抚。 赫维托和周之莓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没有过分强势地靠近, 因此并未给周之莓造成任何压迫感,也让她更清楚地看到他的样子。 周之莓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的确是赫维托。 让人捉摸不透的的赫维托,他又想做什么? 周之莓的心绪紊乱,仿佛笼罩着一层拂不去的阴影。 她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无声地注视和对峙中, 赫维托再次开口时, 语气染上更加浓烈的幽怨:“欺骗了我那么久,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 解释什么? 他难道费尽心思追过来, 只为了来质问? 按照他一贯的作风, 难道不是直接掐住她的喉咙吗? 周之莓复杂的心绪中又染上一些心虚, 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赫维托, 防备的眼神中似有一丝皲裂的缝隙。 正在这时,小橘猫突然从小院里窜出来, 竟然直勾勾地朝赫维托的脚边蹭过去。 它躬着身体,眯着眼睛, 用脑袋在他的脚边拱了拱,接着再用身体在他脚踝边绕了一圈。整个过程流畅到,仿佛他才是它的主人。 小橘猫的毛发落在赫维托一尘不染的鞋面上, 难以计数的肮脏细菌留在他的身上,令他感到厌恶。 几乎是下意识的,赫维托想要抬起脚踩死这只恶心的生物。 周之莓连忙俯身从赫维托的脚边抱起星星, 用掌心摸了摸它的脑袋,脸上温柔的神色一闪而过。 她再抬头看向他时,又是一脸防备。 她知道他讨厌任何带毛的动物。 他有严重的洁癖。 赫维托的视线短暂地停留在周之莓的手上。 他看到她用手抚摸着那只恶心的生物。 那么软和,那么眷爱,那么小心翼翼。 嫉妒这令他更想一把掐死这只东西。 然而,更为诡异的念头在赫维托脑海里浮现——他想成为这只恶心的生物。 他想代替它,想把自己的脸埋在她柔软的身体里,用力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占据她所有的温柔。 “赫维托,”周之莓的声线里夹杂着警惕和防备,“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呢? 赫维托极力按捺着内心的渴求。 如果他现在是那只猫,他一定会收起自己锋利的爪子,小心谨慎地扒开她的衣服,温柔地用舌头舔舐她的皮肤,仔细用味蕾品尝她的味道。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会匍匐在她白皙的脚下,那些甜蜜的汁液会让他血液沸腾。 而她会伸手抚摸他的头颅,用手指抓着他的短发。 小橘猫突然从周之莓的怀里跳了出来,接着纵身一跃,转身回了小院中。 与此同时,从屋子里出来的周策看到周之莓不在院子里,跟着唤她:“乖乖,你在门口干什么?” 周之莓听到爸爸的声音,心下一紧,她抬头看向赫维托,眼底无声乞求:“赫维托……” “放心,我对你的家人不感兴趣。”他只是想要她。 赫维托的视线掠过周之莓,看向院子里的男人。 家人。 这是她的家人。 可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赫维托并不懂父女之间的亲情纽带。 他认真思考,如果周策死了,她是否再也没有什么牵挂和留恋? 赫维托带着疑惑和求知,近距离地观察了解周策。 周策,年过六旬,一个创造过辉煌的民营企业家。他曾经有一个和睦的家庭,有恩爱的妻子和疼爱的女儿。然而一场企业内部的权力争斗,让他成为残兵败卒。含冤入狱,差点在狱中自尽。 如果周策直接掉入河中,不用十分钟就可以沉入河底,一命归西。 可是,他好像不能坐视不理。 ——“小心。” 赫维托皱着眉拽住周策的胳膊,事实上他根本不愿意触碰任何人。肮脏、恶浊,让他想要作呕。 周策比赫维托想象中要骨瘦,他有一双和周之莓相似的眼眸,只是眼白不再清明。 在周策的笑容中,赫维托似乎能够隔着一层薄雾看到周之莓的身影。 他们是父女,所以相似。 “啊!真是太谢谢你了啊小伙子。”周策抬起头,撞见一张俊俏的脸庞,对方脸上带着凌厉的严肃。 周策刚才明显吓了一跳,他脚底打滑,差点就要掉进河里。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有人眼疾手快地上前拽住他,对方力气很大,直接将他提了起来。 “没事吧?”赫维托一脸平静地询问。 周策摇摇头:“这刚下过雨,太滑了。得亏是你拽了我一把,不然我肯定就要掉下去了。” 赫维托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周策身上扫过,提醒:“有不适的地方吗?” “可能是低血糖,刚才起来的时候有点头晕。” “坐会儿吧。”赫维托将周策带到一旁,给他递上一瓶葡萄糖水。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 “应该的。” …… 周策见周之莓站在院门口,似乎在和人说话,便下意识地走过来。 在看到站在周之莓面前的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之后,周策眼底明显有些意外,语气更是轻快地上扬:“小周?原来是你来啦!” 赫维托看着周策那一脸的喜笑颜开,跟着机械地勾起唇角,礼貌周到地喊道:“周叔。” “你可总算来了!” 不明所以的周之莓茫然地看向这两个人。 周策转头跟周之莓介绍道:“乖乖,这就是爸爸跟你提过的小周。前些天爸爸在河边钓鱼摔一跤,幸好小周扶了我一把。” 周之莓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走向,她不由看向赫维托,眼底的情绪更加复杂:“小周?” 赫维托向周之莓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周槃。” “周槃?” 槃,涅槃重生的槃。 这个字通常用作死亡的代称,没有人会用来当名字的。 “快进来,快进来。”周策上前拍拍赫维托的后背,他一米八的个头无论是在同龄人之中还是年轻一辈中都算高个的,但站在赫维托的面前看着竟然有点矮小。 “稍等。周叔,我这次来给你们带了一些礼物。”赫维托话音刚落,有眼见力的助理立马从后备箱提出礼物。 周策啧了一声,笑着摇摇头:“你说说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呢?要说,应该是我带着礼物去谢谢你还差不多。” 赫维托笑了笑,满脸的谦虚:“周叔,这几个月隔壁在装修,一定对你们多有打扰。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不算是多么贵重的礼物。” “隔壁?”周策说着看了眼紧邻小院旁边的那栋现代化别墅,“难道,这是你的房子?” 赫维托点点头。 “那这真真是太巧了!”周策热情地拉着赫维托的手,准备带他进小院,“没想到咱们还是邻居呢!” 仅仅只是巧合吗? 周之莓知道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她不由上前搭住爸爸的手:“爸……” 周策侧头:“怎么了?” 周之莓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欲言又止:“其实,我一直想去隔壁看看。” 她说着看向赫维托:“周槃,你可以带我参观参观吗?” 赫维托声线微哑:“当然。” 周策闻言想跟着凑热闹:“那我也跟着一起去看看。” 周之莓却拦着:“爸,我肚子饿了,你让于阿姨先去做晚饭吧。” 周策自然是以女儿为先:“好好好,我这就让小于先去做饭。正好,小周晚上也留下来吃晚饭,我让小于做多几个菜。” “爸……” “谢谢周叔。”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周之莓并不想让赫维托留下来吃饭。 赫维托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周策一脸眼笑眉舒,转头进了小院去喊正在楼上打扫卫生的于阿姨。 院子外,周之莓与赫维托无声相峙。 “赫维托,你究竟……” “不是说想去隔壁看看?” 两个人又一次异口同声。 周之莓拧了拧眉,赫维托倒是一脸坦然自若。他垂眸看了她一眼,继而转头走向隔壁的房子:“过来吧。” 周之莓不得不跟上赫维托的脚步。 她有很多话和很多事情要和赫维托说清楚,并不想让爸爸周策知晓。 她在爸爸面前一向是报喜不报忧。 之前周策问起过周之莓在国外这几年的生活,她说自己过得很好,刻意忽略和赫维托的那段荒唐情事。 虽然她总是会在梦中见到赫维托,梦到他掐着她的脖子,用嗜血的眼眸死死盯着她。 可是只要赫维托不出现,她就能在爸爸面前维持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假象。 “小心脚下。”赫维托提醒时伸手拽了一把周之莓的胳膊,她一脸心神不定,差点踩空。 周之莓几乎是第一时间挣脱了赫维托的手,和他隔开一定距离。 他们进入了这栋线条干净利落的别墅,里面的装修全部已经完成,因为家具还未全部进场,显得异常空旷。客厅落地窗正对着的便是还未蓄水的泳池,窗外美丽景色一览无余。 这套房子从开始动工到装修,进行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周之莓几乎是看着这套房子一点点建起来,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套房子居然和赫维托有关。 只不过,周之莓现在根本无心参观欣赏。 她知道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所以,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这一切? 宽阔的客厅里,只摆放着一张白色的真皮沙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赫维托走到沙发前停下脚步,转头深深看着那个一脸防备的人。 如果她能够看穿他的话,一定会发现他内心的龌龊与挣扎。 他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本能,就像成千上百次在暗处注视着她时,他想上前将她密不透风地按进自己的怀里。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折断她的双腿,让她永远无法走出自己的视线范围。 但,他不能这么做。 赫维托闭了闭眼,压抑本能就像将自己架在火焰上炙烤,痛苦煎熬,却只能任由火势蔓延。 他多么想触碰她,但他不能这么做。 “周之莓。”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用中文。 周之莓蹙着眉,目光里带着些许慌乱:“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的名字吗?”赫维托想了想,“大概是在Bonnie死后的第三天。” 竟然那么早? 他那么早就知道她是假死的? 可周之莓并不知道的是,那三天的赫维托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赫维托站在周之莓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整个人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周之莓,恭喜你,浴火重生了。” 周之莓有点崩溃,她好不容易远离了他,他为什么又要找上门来?又要将她囚禁起来吗? 为什么要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为什么?! 赫维托能清楚看到周之莓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双手紧握成拳头,并不是在恐惧他,而是满腔的愤怒。是那种捉迷藏被人找到之后下意识的不甘,而非害怕。 赫维托当着周之莓的面缓缓坐在沙发上,他微仰头看向她,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坐吗?” “不了,你自己坐吧。” 能如此“心平气和”地面对面,这是周之莓没有料想过的。 她现在更是琢磨不透赫维托究竟想做什么。 既然他那么早就知道她没有死的话,那么按照他的一贯作风,肯定早就站在她的面前,扼住她的喉咙。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在隔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后,他一脸风平浪静。 “你在想什么?”无声的宽阔空间里,赫维托低哑的声线似乎带有淡淡回音。 “你说呢?” “我只知道你一直在骗我。”赫维托漫不经心道,“我将你从流浪汉手中带到车上,但你告诉我,你叫Bonnie。你说你父母双亡,只身一人,无依无靠。” 周之莓难得无言以对。 她的确是这样说的。 赫维托的声线愈发阴冷:“周之莓,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我……” “你要否认吗?” 这个的确没有办法否认。 周之莓张了张嘴,她想说她也有苦衷。但现在再说这些,显然是多此一举。 他未必不知道。 从一开始,赫维托就知道她在说假话。 但无妨,一个称呼而已,他不在意真假。无论她叫Bonnie还是Bunny,她都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兔子。 他甚至懒得去调查她的身份背景。 谁会浪费时间去调查一只蝼蚁的背景呢? 可是后来,赫维托希望她自己能亲口对他坦白。 他给她很多次机会,诱导她说出实话。 哪怕她说是受到某些人的指使来暗杀他,他也会给她递上一把枪,给她一次朝他开枪的机会。 但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她杀不了他,那么他也不会放过她——是的,他会将她囚禁起来。 “别那么紧张。”赫维托站起来,背对着周之莓走向落地窗前,“以后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关照。” 周之莓看向赫维托的巍然屹立的挺拔背影,“只是邻居吗?” “不然呢?”赫维托转过身,眼底意味不明的淡淡笑意,“不然你想有什么关系?” 周之莓摇头:“没有。”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离开了这栋别墅。 赫维托站在落地窗前,清楚看着周之莓离开的身影。她像极了一只被猛兽追捕而四处逃窜的小兔子,甚至差点摔了一跤。 赫维托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撑在玻璃上。刚才这番对话,似乎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自控力。 * 中秋刚过不久,头顶虽然不再是月圆,但桂花皎洁,傍晚在秋风里铺上一层薄薄的甜霜。 坐在这个被精心布置过的小院里,是最美丽的秋天。 周策偷偷摸摸地拿出一瓶酒,状似不经意地倒了三杯,一杯递给赫维托:“小周,来尝尝这村子里酿的白酒,又纯又香。” 他一边说着,将其中一杯酒偷偷挪到自己面前。 赫维托正准备接过周策递来的酒杯,一旁的周之莓忽然生气地朝周策大喝一声:“爸,你敢喝一口试试!” 赫维托接酒的手还举在半空中。 周策有点拉不下来脸:“就一杯,最多最多一两。” “那也不可以!”周之莓一把夺过爸爸面前的酒,说什么都不让他喝。 之前周之莓带周策去做过全身体检,医生告诫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戒酒。 年轻的时候周策为了做生意,经常应酬、出现在各种酒桌上。每次他回家的时候,总是醉意熏熏。这也是周之莓最厌恶的一点。 如此周策到了这个年纪,难免染了酒瘾。越是不让他喝,他越是想喝。就跟小孩子要吃糖一样,看到就嘴馋。 周之莓自然是要管着点。 周策没办法,只能转头对一旁的陈嘉年说:“那么,小陈,你就代叔叔跟小周喝一杯吧。” 陈嘉年也是晚饭不久前才到的小院。 中秋那天,他的车因为半路抛锚被拖到镇上修理。今天镇上的修理员告知他可以去开车,他便直接从镇上开车到了山上,打算和周家父女一起吃顿饭。 秋风阵阵,陈嘉年举起手上的酒杯,朝眼前的男人敬了敬酒:“你好,我是陈嘉年。听说周叔叔在河边差点滑下去,幸亏你出手拉了他一把,我在这里替周叔叔谢谢你。” 周之莓不由阻拦陈嘉年:“你一会儿不是还要开车下山吗?怎么还喝酒呢?” 陈嘉年笑了笑:“没事,我可以找个代驾。” “哦,那行吧。”周之莓说完自顾自夹菜,没看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赫维托。 赫维托垂眸,手指搭在酒杯上,愔愔轻点。 陈嘉年举着酒杯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朝着赫维托的方向,提醒道:“周槃?” 闻言,周之莓才抬头看了眼赫维托。 赫维托冷然的视线往陈嘉年身上淡淡一扫,漫不经心:“抱歉,我的中文不太好,听不懂你刚才在说什么。” “没事,喝酒吧。”陈嘉年说。 “不巧,我也不会喝酒。” 周策跟着在旁边打圆场:“那正好,今晚我们都不喝酒,吃菜吃菜。” 赫维托望向餐桌,看着他们手中握着的筷子。 那么肮脏、恶心、令人作呕的进餐方式,将所有人唾液搅合在一起。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为什么他们不能全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呢? 赫维托闭了闭眼,看向周之莓咬着筷子的嘴唇。 在场唯一能够让他感觉到舒心的,也就只有她。 第52章 Change 或许, 这顿晚餐注定不会让人有食欲。 对于赫维托的到来,周之莓不免会警惕地防备。 赫维托说过他对她的家人并不感兴趣,这句话周之莓是信的。赫维托有着偏执的占有欲和扭曲的心理, 他对她身边的人丝毫不在意,只是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两个人闹得最不可开交的时候, 赫维托并没有伤害过她的身体。 他将她软禁在古堡里, 给她最好的一切,将她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让她插翅难飞。 她若是对他有笑脸,他便是好心情;她若是对他冷脸,他就像得了失心疯的疯子。 “小周, 来尝尝这个水煮鱼, 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我们家之之最爱吃了。”周策热情地给赫维托夹了一块鱼肉,考虑到赫维托刚从国外回来可能吃不了太辣, 所以这道菜只是微辣, 不辣, 但香, 一般人都能接受。 旁边的陈嘉年跟着说:“周叔这个手艺的确是没话说,我每次来最馋您这一手。” 周策乐呵呵的:“也就是没事瞎折腾。” 赫维托看了眼碗里夹带着红油的食物, 像是无知的孩童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微微皱了皱眉, 但最终拿起了筷子。 他是个左撇子,习惯性用左手。对于筷子的使用他依然不算熟悉,但好在能够夹得起食物。 周之莓抬眸看向赫维托, 亲眼看着他将那块带有一粒花椒的鱼肉放入口中。 她本想提醒的,但想想作罢。 赫维托吃不了一点辣,也吃不了麻。 他的饮食习惯一向都是各种的水煮蔬菜和肉类, 清淡到只放一点盐作为调味品。似乎他本身对于食物的追求也没有那么高,能入口就行。 周之莓还记得,她曾经给赫维托做过几道中国菜。都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家常菜,少油少盐。大多数人可能觉得没滋没味的,但他却能吃得津津有味。好吧,也不能算津津有味,总归比他的水煮菜要好很多。 很快,随着食物在口中咀嚼,那粒小小的花椒被赫维托咬碎,他的眉头越拧越深。椒麻味迅速在味蕾上扩散,这种麻度对他来说简直是地狱级别,但他还是努力吞咽下了去。 周之莓忍不住拿起旁边的饮料抿了一口。 “吃得惯吗?”周策歪着头,一脸期待地问赫维托。 这条鱼可是他在一个鱼塘里钓上来的,足足有三斤呢。正好今天来客人,否则父女两个人也吃不完。他下午更是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做好这道水煮鱼。 赫维托端起一旁的解腻茶水淡淡抿了一口,压抑着口腔内的不适感,清了清嗓道:“挺好吃的。” 周策闻言,赶忙又热情地给赫维托继续夹菜:“好吃就多吃点!” 很快,赫维托的碗里就被周策夹来的菜叠成了一座小山。 周之莓下意识看了眼赫维托的脸色,他面上不动声色,看不出喜怒,也没说什么。 “吃吃吃,别客气。”周策说着伸手拍了拍赫维托的肩膀。 赫维托抬起头,双眸正对上坐在自己对面的周之莓。 周之莓正看着赫维托,或许是餐桌上的气氛还算不错,她眼底的戒备感减弱不少。 赫维托重新用左手拿起筷子,低头慢条斯理地开始尝试碗里的食物。 可还没吃几口,赫维托就被强烈的麻辣呛得面红耳赤。他再抬头看向周之莓时,像个委屈的大男孩,白皙的面颊上染了几分绯红,双眼竟然也泪汪汪的。 周之莓看着赫维托那副憋屈样,忍不住一笑。 活该。 换成以前,依赫维托那副死人脾气,可能当场摔碗筷不说,做饭的厨子也要遭殃。可他现在只能憋着,再难吃也咬着牙咽下去。 一旁的周策连忙伸手轻拍赫维托的后背,贴心道:“是被辣到了吗?” 说着,他连忙起身去拿了瓶解辣的饮料,打开来递给赫维托:“你这孩子,吃不了辣怎么也不说一声?” “入乡随俗,我该学着吃的。”赫维托没什么情绪地淡淡道。 所以即便内心充满了厌恶和恶心,他还是努力尝试。 可现在看来,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加难以下咽。 陈嘉年跟着笑道:“这一点也不辣啊,兄弟,你也太不能吃辣了吧。” 周之莓闻言看了眼陈嘉年,莫名觉得他这句话有点刻意的成分。 不过赫维托似乎根本听不到陈嘉年在说话,连眼神都没有给人一个。 他还是这样,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周策还在轻拍赫维托的后背:“我们这不讲究这些,什么习俗不习俗的,不能吃就不吃。再说,你在国外生活久了,有了自己的饮食习惯,不要勉强自己。也怪我粗心,没提前问问你喜欢什么口味就做了水煮鱼。” 赫维托微微侧头看向这个和周之莓有着相似面孔的男人。 周策的语气轻柔,眼底似乎带着淡淡的宠溺,看向他时是满脸笑意。 他一直在用手轻拍他的后背,像轻抚婴儿般的温柔。 赫维托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不解地看着周策,与此同时,慢慢地消化着超过自己认知范围内的感觉。 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一个长辈这样对待过他。 Augus家族是个庞大的家族,根本轮不到赫维托坐上主桌。正因为如此,没有人将他放在眼里。 赫维托还记得自己曾经端着一盘无法吞咽下去的动物内脏肉时,被叔叔Humphry Augus直接抽走了餐盘。 “矫情什么?饿两顿就好了!Augus家族的人才不会那么娇气!”叔叔带着一脸轻蔑的笑意。 事实上是,即便赫维托饿了整整三天,他也无法下咽那些动物内脏。 因此,叔叔气愤地徒手抓起其中一块动物内脏,恶狠狠地往赫维托的嘴里硬塞。 而现在,毫无血缘关系的周策轻拍着赫维托的后背,问他:“你想吃什么?都怪叔叔考虑不周到,叔叔现在就去给你做。” 周之莓怕爸爸折腾,跟着说:“用清水给他涮涮就行了。” 反正他一向只吃水煮食物。 赫维托闻言深看了周之莓一眼。 周策说:“这怎么行,我现在就去炒个小菜。” “不用麻烦。”赫维托并没有那么想要进食,他拦住周策,认真道:“我用清水涮一涮就可以。” 周之莓也的确是怕爸爸又去瞎折腾,连忙给赫维托倒了一杯开水,递到他的面前。 她的动作并不客气,因此碗里的开水洒出了一些,有些许洒在赫维托的手背上。滚烫的开水带着灼烧的刺痛感,像尖锐的针在他皮肤上咬了一小口。 赫维托抬眸看了眼周之莓,她脸上没有丝毫歉意,他却因此勾了勾唇。仿佛内心深处早已经干渴的部分再次被浸润,重新开始吸收养分,焕发生机。 “啪”的一巴掌,周策一巴掌落在赫维托的手臂上,打断了赫维托的出神。赫维托的脸上瞬间汇聚起几不可闻的怒意,眼底掩藏汹涌。 周策再抬起手时,掌心是一只被打死的蚊子。 “这都八月份了,蚊子还是那么多!”周策一副无奈的样子。 崇庆乡依山傍海,一年到头气温都很舒适,即便已经过了中秋,也就早晚有些凉爽的秋意。 要说这山上什么都好,就是蚊虫太多了点,避无可避。 周策注意到赫维托的手上被蚊子叮咬了一口,乐呵呵地说:“傻孩子,蚊子叮你,你怎么都不说一声?” 周之莓闻言看了眼赫维托的手臂。 常年做力量锻炼的男人,手臂上有明显的肌肉和凸起的筋脉。他的皮肤比亚洲人白皙,手臂上但凡有被蚊虫叮咬的痕迹就会很明显。 今晚从坐下到现在,赫维托的手臂上已经有了好几个大包,还有不少挠后的抓痕。 可他愣是一言不发,也不说自己被叮了。 “你看看你,都被叮成什么样子了?”周策抓着赫维托的手仔细查看,那些红色的抓痕在白皙的皮肤上一道道的特别明显。不仅如此,赫维托若的手臂上还有很多的陈年疤痕。 周策没再多说什么,连忙起身去屋子里拿东西。 他再出来的时候,手上瓶瓶罐罐的,又是驱蚊产品,又是止痒消肿药膏。 周策二话不说,先是拿着驱蚊产品在赫维托周围喷了一圈,再抓起赫维托的手臂,给他擦药膏。做这种事情周策别提多有经验了,平时周之莓就很怕蚊虫叮咬,所以家里这些驱蚊产品备得足足的。小丫头皮肤比较敏感,每一次被咬就是一个大包,还有可能好几天都消不下去,周之莓一被叮咬就要骂骂咧咧:该死的蚊子!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有蚊子!我要用杀虫剂把所有的蚊子都消灭精光! 清凉的药膏在皮肤上被均匀地涂抹开,赫维托原本拧紧的眉头微微松开。被别人的手指触碰会让赫维托觉得恶心,但他强忍着不适感,就像强迫自己去吃下那些恶心的食物一样。 赫维托再一次看着眼前低头帮他涂抹药膏的周策时,内心有一种诡异的酸胀感。 晚风阵阵徐来,带有薄荷质地的药膏在皮肤上扩散着更浓烈的凉意,仿佛他身体里那些暴戾的灼热也被抚慰,渐渐平息。 其实饭桌底下已经点了驱蚊的东西,旁边的陈嘉年就没有被叮,还笑着调侃:“周槃,你什么血型啊?这么招蚊子?” 赫维托明显的敷衍道:“不知道。” 陈嘉年是个聪明人,见赫维托没有和他交谈的意思,也就默默地吃自己的东西。 什么血型? 周之莓却不由想起什么。 她记得,赫维托和她同为AB型血。他们不仅血型相同,交叉配血也相容。当时她肩胛上中枪的疼痛感,仿佛停留在昨天。 让周之莓意外的是,这顿晚餐最后吃得比她想象中要顺畅。 陈嘉年因为下山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提前离席。 餐桌上的水煮鱼最后几乎全部被消灭光,其他的小菜也吃得七七八八。 后来也没有蚊虫再叮咬赫维托一口。 周策面对赫维托时仍是满脸歉意与和煦:“周槃,今天这顿晚餐着实是委屈你了,叔叔正式地邀请你下一次再来做客。下次来,叔叔一定亲手给你做你喜欢的菜。” 赫维托笑了笑,眼底似乎有淡淡柔色:“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的确对食物没有太大的兴趣,更好奇的是,下一次周策会如何招待他? 赫维托坐在车上,车窗下降,任由清凉的秋风拂面。 他嘴里还有辛辣的灼烧感,不过奇怪的是,他似乎并不反感。 目送赫维托离开,周之莓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去,她挽着爸爸周策的手进屋,听爸爸念叨:“小周这孩子也真实诚,你说说他,今晚一桌子的菜估计都吃不惯,但还是拿着筷子一直埋头吃。你看到他用左手拿筷子那个别扭样了吗?” 周之莓当然看到了。 以前赫维托拿筷子的样子才更别扭呢,现在倒是能正常夹取食物了。 今晚的赫维托的确让周之莓觉得很意外,尤其在爸爸周策面前,他像是小学生见到班主任那般规矩拘谨,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有憋屈也不表现出来。 不过,赫维托越是憋屈,周之莓越是开心。 进了屋,周策一边关门,一边说:“上次我和小周聊了一会儿天,发现这孩子也挺可怜。” 周之莓不解:“怎么就可怜了?你们说了什么?” “倒也没说什么,我问了问他父母是做什么的。他就告诉我,说他妈妈是中国人,但刚生下他就跑了。他爸爸是个M国人,但从小就对他不闻不问,他从小就被人欺负、被人打骂。” 周之莓:“……” 这么一说,好像倒也没有什么毛病。 “不过这孩子也争气,拼了命的努力学习,现在自己开了公司,觉得中国好就过来定居了。” “爸,他说什么你就信啊?” “不然呢?他难道还想骗我一个钓鱼的老头不成?” “人家万一想骗你买保健品呢?” 周策闻言用一种看傻闺女的表情看着周之莓:“你给我买的保健品我都不想吃呢,你说我还会去买吗?” “那可说不准。” 周之莓都不想提了。 要不是曾经周策过于信任别人,也不至于落得那种下场。 如今,当年欺骗过周策的人依旧过得风生水起,不仅霸占了周策的公司,还成为了别人口中的慈善家。 而他们父女却要隐姓埋名。 经过这一劫难,周之莓愈发明白现实中有很多不得已,也有很多无能为力。她是想过帮爸爸报仇,让坏人得到惩罚。可她无权无势,带着一腔孤勇等同于用鸡蛋撞石头。 周策出狱后也劝周之莓,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平平安安的,这就够了。 一家人吗? 周之莓现在偶尔还会想到妈妈叶晓岚。 他们的家里少了曾经爱着周之莓的妈妈,周策的身边也少了爱他的妻子。 * 不过两天的功夫,隔壁别墅的家具全部进场,拉着家具的卡车开来了一辆又一辆,工人们忙忙碌碌地往里面搬运家具。 周之莓又是半下午才起床,她站在阳台上伸了伸懒腰,视线自然而然地看向隔壁那套房。不知何时,那边的泳池已经蓄满了水,草坪一片翠绿。 这两天周之莓心中还是会忐忑,担心赫维托会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可几日的时间过去,一切风平浪静。 周之莓心里感觉躁郁不安的时候,就会在工作室里埋头刺绣。埋头学习一样新的技能,常常会让她短暂地脱离现实世界,全神贯注。 她最近在绣一幅入门级别的大熊猫沈绣摆台,用到的丝线色彩并不多。 不过截止目前,周之莓已经失败了不下二十次。昨天晚上熬夜刚刚完成的这份成品倒是栩栩如生,外行人一看还算惊艳的程度。 周之莓穿着粉粉嫩嫩的睡衣准备下楼时,无意间听到客厅里有交谈声。于是她立即停下脚步,站在楼梯拐角偷偷听了听。这一听,发现是熟悉的低沉声线,随即猫着身子朝楼下瞄了一眼。 赫维托竟然坐在她家的沙发上! 一身休闲白衣黑裤搭运动鞋,穿得人模狗样,手上端着一杯茶。 周之莓心里一个咯噔,连忙转头回房间。她去换下身上的睡衣,才重新下楼。 这两天周之莓倒也默默静下来想通了,她并不怕赫维托,只是讨厌他的出现。如果他敢做出伤害她家人的事情,她会第一时间收集好证据交给警方。 这里到底是在中国,而不是能让赫维托一手遮天的M国。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反咬一口。 这个时候,周策正拿着周之莓昨天晚上刚刚完工的沈绣,一脸骄傲地在赫维托面前展示:“看,这是我家之之特地去了一趟苏州学的什么沈绣。大熊猫,中国的国宝,她特地绣了送给我的呢。” 赫维托放下茶盏,接过周策递来的这幅作品。 很精致的大熊猫刺绣,用一个圆形的胡桃木框装订着,放在桌上就是一个漂亮的摆件。上面用真丝绣着两只熊猫抱着一根竹子,似乎是在抢夺竹子的意思,看着十分淘气可爱。 赫维托一直知道周之莓有一双巧手,她给他做过一套衣服,他非常喜爱。但是那套衣服最后全部被某人剪成了碎布,扔进了垃圾桶。 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赫维托的手指轻轻触碰这幅刺绣作品。这令他想起,有一段时间他们一起在公寓的书房里度过的温馨时光。他坐在书桌前在办公,她则在落地窗前画画。作画时,她总是一脸认真,脸上沾染了颜料也毫无察觉。 突然,赫维托手上的东西作品被抽走。 周之莓微微蹙着眉,将东西背过身后。 她根本不想让赫维托看,也不想让他碰。 “没什么好看的。”周之莓说。 赫维托坐在沙发上,闻言抬头对上周之莓的双眸:“挺好看的,看样子应该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周策以为女儿是在谦虚,跟着憨憨地说:“可不是嘛,这一个月她每天钻在工作室,作品绣了一幅又一幅,可都说不满意。昨天半夜却跑到我的房间说自己成功了,那叫一个激动。” 周之莓完成的第一幅作品直接送给了老爸周策。 周策自然是十分喜欢,忍不住拿出来在赫维托的面前显摆显摆。 今天赫维托特地上门不是来吃饭的,而是邀请周家父女来他的新房做客。 在中国大部分地区,入住新家都会挑选一个好日子,再邀请朋友在家中吃饭。各地习俗不同,也会有不一样的入住仪式。 赫维托对周策的说法是,他在中国没有什么朋友,但是和周家有缘分,以后邻里邻居的,互相帮衬,抵得上半个亲戚。 这话说得甜,周策也听得舒坦,当即答应了赫维托的邀请。 不仅如此,赫维托这次来又带了不少的东西,其中就有不少老年人的保健品。 周策看到赫维托带来的那些补品时,不免想到了那晚和女儿说的话,所以看到赫维托的时候一直乐个不停。 他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倒也没有那么傻,不至于看不出来一个年轻人的底色。 在周策看来,赫维托身上的确有一些不算友善的气息。他像是一只流浪中的小猫,对陌生人抱有防备的心理,以至于有人靠近时,他会竖起自己身上的毛发,发出低吼声来警告对方。 如果赫维托真的是个坏人,那日在河边完全可以对周策坐视不管,而不及时地上前拽了他一把。 大多数看似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在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却十分考验一个人的内心。 这个世界上有纯粹的好人吗?当然是有的。 但更多的,是内心有恶,却会极力压下那股邪恶,去做违背自己本性的善事。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看他做什么事情就可以了,而不是去计较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赫维托就没见过像周策这么爱笑的人。 每当看着周策这一脸笑容时,时常让赫维托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画了小丑妆,以至于有那么可笑? 不得已,赫维托也只能朝周策勾着唇角。 过度的假笑让他嘴角有点酸麻。 “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周策说着起身,拍了拍赫维托的肩膀,“你先坐一会儿,我给你拿点东西。” 很快,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周之莓和赫维托两个人面面相觑。 相较于上次一次的见面,今天的赫维托给周之莓的感觉又有点不同。他穿一身清爽的休闲装,身上的尖锐感减弱。以前的他总像是带刺的荆棘丛,别人不小心靠近他都能弄伤自己。 茶几上摆放着茶具,烧水壶里的开水“咕咚咕咚”响着。 “你今天又来干什么?”周之莓不算客气地朝赫维托一问,坐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撸了撸自己的长袖,准备给自己倒一杯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撸起袖子要跟他干仗。 赫维托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周之莓,眼神中明显多了一抹亮色。 “之之。” 他突然唤她的小名,低沉的、暗哑的、像是几度压抑之后的释放,带慑人心魄的蛊。 周之莓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即狠狠剜了赫维托一眼:“不要这么叫我!” 恶心死了。 赫维托却仍旧故意似的,再唤了一声:“之之。” “闭嘴!” “之之。” 周之莓忍不住抬腿踢了一脚赫维托的脚踝,力道不算轻。 赫维托低头看了眼周之莓穿着拖鞋脚,有点无辜的样子:“不然呢?我叫你什么?Bonnie还是Bunny?” 周之莓不是听不出来赫维托的阴阳怪气,他又在暗示她欺骗过他。 果不其然,紧接着,他幽幽地说:“至少,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我今天来,是真诚地邀请你和叔叔来做客。” 周之莓:“……” 一口一个叔叔,他倒是叫得很亲切。 这时,那位叔叔周策从后门过来,手上提着一篮子自己家里种的小菜,又拿了一些驱蚊的产品。周策直奔赫维托走过来,脸上依然笑意盈盈的:“周槃,这些菜都是我和之之在后院种的,无污染无公害,赶上现在瓜熟蒂落,你正好拿回去尝尝。” 赫维托看了眼菜篮子,里面有很多他认不得菜名的蔬菜,还带有新鲜的泥土。 他几不可闻地蹙了蹙眉,开口时,却是礼貌地对周策道了声谢谢。 “还有,你喷点驱蚊花露水,省得一会儿又被叮了。你这皮肤我看就跟之之一样,总爱招蚊虫。我给你拿了一些驱蚊产品和止痒药膏,你都拿着。”周策说着从中取出驱蚊花露水,开始给赫维托喷洒。他也不问人同不同意,二话不说就用手往人家皮肤上涂抹。 过于热情的招待,似乎会让赫维托难以招架,又或者说,他有些不知所措。 周之莓再一次看到赫维托脸上那种隐忍不发,最后又只能默默接受的憋闷感。他明明那么高大挺拔,但在爸爸周策的面前却显得有几分弱小无助。 然而,更让人无助的事情发生了。 一向行踪不定的小橘猫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直直地赫维托怀里跳了过去。霎时间,赫维托似乎被电击般带着应激反应,瞬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小橘猫“喵呜”叫了一声,从赫维托的身上跳到了茶几上。它长长尾巴一甩,将茶几上的茶盏打翻在地。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就算了,偏偏这茶水弄湿了和赫维托的裤腿,洇下一大片水渍。 一旁的周策见状连忙去驱赶小橘猫,小橘猫在逃窜之间打翻更多的茶具。 “乒乒乓乓。” 周策:“你这小坏蛋!” 小橘猫:“喵喵喵!” 周之莓扶额。 赫维托:“……” 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星星!” 周之莓不得不呵斥小橘猫,弯腰将它一把拎了起来。 她对这只小橘猫一向宠爱,无论它惹出什么麻烦、弄坏家里什么东西,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橘猫似乎也意识到主人疼爱自己,近来愈发骄纵,三不五时就弄出点糟心事来让周策骂骂咧咧,十分头疼。 “周槃你没事吧?”周策说着抽了几张纸巾,俯身准备给赫维托擦拭洇湿的裤脚。 赫维托正要阻止周策,但周策更快一步撩起他的裤脚。 这一看不得了,周策赫然发现赫维托的脚踝一圈被滚烫的茶水烫红了一大片。 “哎呀,这都烫伤了吧!疼不疼?” 赫维托只淡淡地说没事。 周之莓抱着小橘猫抬眸看去,正对上赫维托那双幽怨的蓝色眼眸。 不知怎的,这场景竟然让她有点想笑。 第53章 Pain 周之莓的确有点心虚, 毕竟是她养的猫。 小猫伤人,真要追究责任人,那无疑就是主人周之莓。 但让周之莓感到意外的是, 赫维托并未动怒。他甚至也不在意自己脚踝上的烫伤,只是眼底明显含怨。仿佛伤害他的不是小猫, 而是周之莓。 赫维托已经回了隔壁的别墅, 说是家中还有其他客人,不便在这里多留。 “你说说你,非要往他身上钻什么钻?”周之莓无奈训斥。 小橘猫窝在周之莓的怀里“喵”了一声,像是撒娇,周之莓便很快心软了。 倒是周策心里过意不去, 他在家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一支还未拆封的烫伤膏药, 递给周之莓:“你去送给周槃吧,给他道个歉。再怎么说, 他都被烫伤了。” 周之莓内心一番挣扎, 最后接过烫伤膏药, 前往隔壁的别墅。 无论如何, 她的确有一定的责任。 一道篱笆之隔,两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周之莓很快走到赫维托的别墅门口, 刚准备进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小Bunny!真的是你!” 周之莓循着声音侧头看了眼,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居然是Hansen医生! 将近两年时间没见,Hansen医生的变化不大, 褪去了身上的白大褂,让他看起来更加松弛,头顶的发量依旧少得可怜。 Hansen二话不说上前先紧紧地抱住周之莓, 嘴里激动地念叨着:“老天爷!你真的还活着!John刚才跟我说会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呢!” 看来,周之莓之前死在爆炸案的事情Hansen医生是知道的。 从Hansen激动的语气当中,周之莓感知到,他是真的庆幸她还活着。 好一会儿后Hansen才放开周之莓,对着她上下打量一番,眼底有一些潮润。 天知道,他是真的以为周之莓死在了那场爆炸案,为此难过得几个晚上没有睡好。嘴硬心软的Hansen也偷偷大哭过一场,但他绝对不会像赫维托那样用自残来排解内心的痛苦。 “你变了,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Hansen用英文对周之莓说道。 周之莓下意识地用母语调侃道:“可能是变得更加漂亮了吧!” Hansen一脸无奈地用英文说:“抱歉,我可不像赫维托和John一样会讲中文。” 还不等周之莓给Hansen翻译,不知何时出现的John冷不丁开口:“Bonnie小姐说,她现在变得更加漂亮了。” 话说完,John又意识到自己过于顺口。眼前的人不应该叫Bonnie小姐,而是周小姐。 Hansen觉得John这句话说得的确没错:“对,是变漂亮了!不过小Bunny一直很漂亮!” 周之莓被Hansen这张嘴夸得不知道怎么接,反问:“Hansen,你怎么来中国了?” “这话说来就漫长了,要不是赫维托这个专横霸道的人,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来中国。不过正好,我这次来也可以在中国的医院交流交流,就当是来学习了。”Hansen说着一脸哀怨地看着周之莓,“小Bunny,你真的好狠的心啊!你知道我为你流了多少眼泪吗?而且,不止是我,赫维托这个家伙还差点跟着你殉情了!”? 殉情? 或许是五分钟之前才得知周之莓并没有死的消息,Hansen真的有点太过激动了。不过Hansen一向没有什么分寸感,言语之中也有夸张的成分。 见周之莓一脸无所知的样子,Hansen忍不住说:“John当时带我去公寓的时候,赫维托正在自残。这个家伙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臂和胸膛,差一点就割到了自己的大动脉血管。” Hansen至今没有忘记那个画面。 赫维托一脸惨白地靠在墙壁上坐下,黑色衬衫上被血水洇湿,白色瓷砖被他的鲜血染红。他双眼猩红,一脸骇然地说自己的心脏好疼好疼,想把它从胸腔里挖出来。 Hansen一直知道赫维托的心理不太健康,但那一刻,这种病态的自残方式被赫维托展现地淋漓尽致。 赫维托就像是一个被恶魔操控的傀儡,他整个人仿佛被掏空般空洞无神。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只是为了排解内心的苦痛,麻木地用匕首在自己身上一刀一刀划着。 赫维托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因为得到了周之莓死在爆炸中的消息。 据说,在爆炸案的现场提取到了周之莓的碎片组织。 她死无全尸。 Hansen将麻醉药注入赫维托的体内,让他沉沉睡去。接下去的几个小时里,Hansen不仅要缝好赫维托身上割裂的皮肤,还要使他的血管端端吻合。 “好了,Hansen,你少说两句吧。”一旁的John实在看不下去。 周之莓不由看向John,“John,好久不见。” 原以为John会否认Hansen那些荒唐的说法,但并没有。 John用中文对周之莓说:“好久不见,周小姐。” 周之莓勾了勾唇:“你的中文挺不错的。” John跟着笑了笑:“学了五年。” 其实在很早之前,John就知道了周之莓的真实身份。 依稀记得,那是赫维托查看过周之莓往来的短信之后,让他去调查的几个人身份名单。这么一查,很快就能查出千丝万缕的关系。关于Bonnie小姐的真实身份,一目了然。 John以为,按照赫维托的脾性,在得知自己被欺骗之后的第一时间会大发雷霆,甚至可能让周之莓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赫维托什么都没做。 他甚至拒绝知道真相,选择自欺欺人。 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 John在赫维托身边工作多年,这是难得一次琢磨不透他的时候。 周之莓让一个拥有自控力的人失去控制,让他卑躬屈膝,强制又疯狂,得不到就想毁掉彻底占有。 最终,Bonnie小姐死在了爆炸现场。 而活着的赫维托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不吃不喝地沉默着。 没人知道赫维托过那个时候在想些什么,他有整整六十个小时没有合眼。双眼被红血丝充斥着,像是得了某种癔症。 在赫维托从麻醉中苏醒的第一时间,John告知了他一切真相。 John当然记得赫维托脸上那种失而复得的庆幸,他的痛不欲生全部被她活着的消息抚平,破损的皮肤仿佛一息之间开始自动愈合。 赫维托顾不得自己身上刚刚缝合的伤口,让John准备和他一起动身去中国。 John实在忍不住提醒:“先生,您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赫维托如疯了一般扯掉自己手上的输液针,嘶吼道:“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幸而Hansen及时赶过来,给赫维托注射了镇定剂。 但John还是听到赫维托喃喃的低沉声线:“……我只是想看她一眼。” 经历周之莓“死而复生”这件事,作为旁观者的John,似乎看得更为清晰。 事实上,在那段看似强制的关系里,一直是周之莓把控着赫维托的情绪。 赫维托才是那个可怜兮兮的下位者。 或许,有时候失去才是为了真正的得到。 这一年多的时间,赫维托克制又隐忍。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周之莓的动态,却控制着自己想要再次将她囚禁起来,占为己有的占有欲。 赫维托害怕再一次失去。 * 等几个人进入别墅的时候,赫维托也换了一套衣服下楼。 午后带着些微燥热,赫维托穿一件白色的短袖外搭浅色系条纹衬衫短袖,下半身则换了一条浅色系的直筒牛仔裤。 乍一看,显出几分与众不同的青春气息。 青春这个词用在赫维托的身上似乎非常另类。 通常情况,青春代表了朝气蓬勃、向阳而生。而赫维托总是显得阴暗凌厉、生人勿近。他若不是有一张精致的面庞,大概第一眼就会让人恐惧。 周之莓再次见到赫维托时,心情显然比刚才更加复杂。她手上拿着烫伤药膏,没有直接递给赫维托,而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放下东西,她对他道了声抱歉,转身就要走。 “等等。”赫维托喊住了周之莓,用英文说:“或许你应该知道,这已经是你家的小猫第二次伤害我了。” 周之莓回头,不解道:“什么叫第二次?” 赫维托抿着唇不说话。 倒是一旁的Hansen闻言说:“原来前两天你过敏浑身起红疹,是因为一只猫?” 周之莓看了眼Hansen,又看了看赫维托。 但她记得,那天,小橘猫的确在赫维托的脚边蹭来蹭去。 Hansen对周之莓说:“赫维托前两天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没多久就浑身起了红疹。我之前就给他做过一些过敏源检查,怀疑是动物的毛发引起的过敏。” 周之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他洁癖龟毛不喜欢动物,但不知道他对动物毛发过敏。 赫维托依然没有说话,他一脸漫不经心,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拿起周之莓放在桌上的烫后修复药膏看了眼,问她:“这个要怎么使用?” 周之莓回答:“上面有说明书。” “说明书上全是中文,我不太熟悉。”赫维托将药膏递给周之莓,“麻烦你帮我看看。” 不得已,周之莓只能从赫维托手中接过药膏。只不过,她的视线下意识地在他的手臂上停留片刻,清晰可见上面的几道疤痕。 难道他真的以为她死在了爆炸现场?所以才去自残? 周之莓伸手握住药膏一段,指尖不经意碰触到赫维托的手指,随即不自在地往后挪了一寸。 可药膏的另一端却被赫维托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拽着,他似乎并不是那么想给她。 直到周之莓拧着眉看了赫维托一眼,他才松手。 周之莓大致看了看使用说明,头也不抬地说:“直接涂抹在烫伤的地方就可以。” 说完,她将药膏重新放在桌子上。 赫维托没拿药膏,而是朝周之莓歪了歪脑袋:“那就麻烦你帮我涂抹吧,毕竟,是你家小猫惹出来的麻烦。” 周之莓果断拒绝:“还是让Hansen医生帮你处理吧,毕竟他是专业的全科医生。” Hansen闻言立即躲到John身后,:“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可别牵扯到我!” 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赫维托这番幼稚的举动明显就是故意的。他没事找事,不就是想和周之莓亲近亲近吗? 再说,也的确是周之莓家的小猫惹出来的事情。 John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明智地转身离开。 机灵的Hansen立即追上John的脚步,一同离开别墅,到户外去呼吸新鲜空气。 很快,偌大的客厅里又只剩下周之莓和赫维托两个人。 即便所有的家具都已经摆放妥当,客厅里甚至还有比人高的绿植作为点缀,可这个家依旧显得十分空旷寂寥。 周之莓刻意与赫维托隔开一段距离,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她的确是想过转头就走,但她的视线再一次地停留在赫维托的手臂上,上面的疤痕刺眼。 有些话不直接问清楚,她心里憋得慌。 “赫维托,难道你又想把我囚禁起来吗?” 听到这些话,赫维托反倒低低笑了一声。 他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周之莓站着,宽广的背影遮挡住夕阳的光芒。 “如果囚禁你有用的话,当初我还会失去你吗?”赫维托的视线没有焦点地看向远处,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Bonnie小姐死在了爆炸现场。” 时至今日,当赫维托回忆起John那天所说的话时,仍不免浑身冷颤。那一刻他仿佛才真正长出了一颗心脏,然而新生的嫩肉却被刀割火烧,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苦的滋味席卷全身,让他想要将那颗该死的心脏挖出来,看看究竟怎么了。 只要想到从此以后再也无法看到她的脸庞,听不到她的声音,触摸不到她的皮肤。他便魄散魂飘般的,忽然迷失了心智和方向。 而现在,即便眼前的人触手可及,赫维托也只能强忍自己内心的狂躁与激进。他需要咬着牙强迫自己,压下内心的恶念,才能按捺住将她抱进怀里的冲动。 如果可以的话,只需要一分钟。不对,哪怕三十秒也行。 他只想紧紧抱着她,感受她的气息,倾听她的心跳声。 可他实在恐惧再一次失去的虚空。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稍微有点远,周之莓望着赫维托高大的背影,不知道他现在的神色,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看起来依旧从容不迫,双手抄兜,微微躬着身体,宽阔的脊背在光影下有几分失真。 周之莓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一些无助,也有无奈:“那你现在究竟想干什么?” “抱歉,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没有准确的答案。”他想对她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似乎不仅仅是一个亲吻,也不是一个拥抱能够平定那些空洞的缺失。 但赫维托可以肯定的是:“我只知道,我想你好好活着。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的伤害,更不希望你……” 最后一个字,他竟然说不出口。只觉得喉咙无比干涩,像是被一把燃烧的稻草堵着,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周之莓沉默着,她有些意外这些话竟然是从赫维托的口中说出来,实在过于讹谬。 彼此开诚布公,心平气和地交谈,这也让她缓缓放下心中的戒备。她心里隐隐约约是清楚赫维托不会伤害她,但她的确反感他强势的占有欲。 赫维托转过身时,眼底竟然是令人惊心的猩红,他蓝色的眼眸被红血丝布满,眼眶中也有盈盈的水光。 周之莓看得清清楚楚,她怔住了。 她感觉这一切太过突兀,总之,她不太能够理解。仿佛在看一部颇具深意的电影,别人因为剧情内容感动到一塌糊涂的时候,她甚至没有看懂。 “好疼。”赫维托的声线嘶哑,喉结滚动着,一向冷傲的面庞上有堆积的痛楚,“之之,你的猫弄伤我了,你该对我负责。” 第54章 Thief 周之莓急匆匆从赫维托的别墅出来时, 差点与站在门口装模作样看风景的Hansen撞个满怀。 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尤其在看到赫维托那双含泪的眼眸时,思绪挤到一起成乱麻, 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割裂。 不知道怎么面对。 索性走为上策。 “小心!”Hansen连忙扶了周之莓一把,看到她愁眉蹙额的脸色, 像是被人欺负了。 “Hansen, 麻烦你帮他处理一下烫伤吧。”周之莓留下这句话,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 Hansen还准备和周之莓寒暄寒暄来着,就看着她慌张离去的背影。 一旁的John冷不丁提醒Hansen:“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赫维托处理烫伤啊。 Hansen侧头瞪了John一眼:“他皮糙肉厚的,死不了!” John的视线跟随周之莓进入隔壁院的身影:“哦。”那倒也是。 正值夕阳西下的光景,阵阵秋风。站在别墅门口的位置远眺山峦, 形态各异。金色的光芒覆盖在翠绿的波澜之上, 呈现出深邃的轮廓和层次分明的色彩。 这里的风景的确没得挑。 Hansen叹了一口气:“你说说这两个人,还要彼此互相折磨到什么时候?” John脸上难得有淡淡嘲讽:“你一个老光棍, 还好意思说别人?” “我光棍怎么了?我这是为了医学事业而放弃了爱情!” “怎么?你有过爱情?” “想当初我在医学院的时候, 凭借我个人魅力, 可是俘获过不少少女的芳心。” Hansen这话倒是不假, 他这个人聪明又幽默,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一张帅气的面庞。按他当时的条件, 只要是他想追的女孩子就没有追不到的。 至于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光棍呢?因为他是个不婚主义。 随着年岁的增长,Hansen的确对于情情爱爱不感兴趣, 反而着迷于医学事业。 他一向活得潇洒,随心所欲。 John看了眼Hansen那头稀疏的头发,清了清嗓:“哦, 那还真没看出来。” “你眼睛要是有问题的话,就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谢谢关心,不需要。” Hansen和John进屋时, 赫维托还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他依旧双手抄兜,抿着唇看向外面,身材高大又挺直,微低着头,漆黑的短发利落有型。 稀薄的光线照耀在赫维托硬朗的脸庞上,勾勒出立体的面部轮廓。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从赫维托的角度向外望去,能清楚看到周之莓进入隔壁院的身影。他的心仍如同被针扎一般,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这种感觉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时有发生,以至于他完全可以下意识地抑制。可他有些郁结,万一哪天他控制不住再次上前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她是否会更加厌恶他? Hansen进屋,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数落赫维托:“你怎么又把小Bunny给气跑了?” 就外形条件来说,赫维托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可他脑子有病,从小心理就不健康。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连一段正常的恋爱都没谈过。 他不光是不谈恋爱,在周之莓之前甚至连女色都不接近。 就Hansen所知,曾经有女人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得知了赫维托下榻的酒店,提前布局,直接浑身赤裸躺在他要入睡的床上。 那个女人金发碧眼,身材婀娜,美得不可方物。换成一般人,对于送上门来的女人,可能不用白不用。 但很不幸的,那个漂亮的女人直接被人从赫维托的房间里扔了出去。 赫维托有洁癖,自然是不会再睡别人睡过的床,他直接重新换了一家酒店居住。 赫维托眼底的猩红逐渐褪去,面对Hansen时又恢复了一贯的冰霜脸。对于Hansen的数落,赫维托只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反驳什么。 像个被冤枉的大男孩,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Hansen瞧见赫维托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一下子就心软了。 他不是没有见过赫维托落泪的样子,但坦白说,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犹如见鬼。那时候不知道John对赫维托说了什么,这个疯子开始发狂地拔掉自己手臂上的输液管,又嚷嚷着马上要去中国。 Hansen不得不给赫维托推了一剂镇定剂,看着他缓缓闭上双眼。Hansen看到那张脸上是生人勿近的暴躁如雷,可他的眼眶里却蓄着盈盈的水光。 直到赫维托闭上眼时,眼眶里的泪水才缓缓滴落出来。 “来,我先看看你脚踝上的烫伤。” 赫维托被Hansen强行拽到了沙发上坐下。 他脚踝上的烫伤情况并不严重,白皙的皮肤上泛红了一片,没有破皮,也没有起水泡。 Hansen拿起桌上的药膏看了眼上面的英文使用说明,用棉签开始蘸取涂抹。 赫维托靠坐在沙发上,一只脚搭在茶几上,像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似的蹙眉看着Hansen。 “嘶——” Hansen是故意的,刻意用棉签按着赫维托脚踝的烫伤处:“就这么点伤你还好意思嚷嚷?” 赫维托:“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来啊来啊!”Hansen双手抱臂,“也不知是谁非要把我带到中国,利用完了人家,就打算一脚踹了是吧。” 赫维托伸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闭嘴。” Hansen依旧喋喋不休:“你到底要不要追小Bunny?要追人的话,你也要拿出点追人的样子啊!真是急死我了。” 赫维托闻言,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中文: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不由想到周之莓刚才一脸错愕的样子,她那双狐狸眼瞪得圆圆的,一眨不眨看着他,像极了他们第一次相见时,她坐上他的车,有些防备,有些试探,又有些迷茫。 以至于,他的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酥酥麻麻的。 赫维托忍不住一笑。 Hansen在一旁摇头:“疯了疯了!这个人又疯了!” 赫维托看着Hansen,眼底难得有一些谦和,似乎是好奇,又疑惑:“怎么追?” Hansen双眼一亮:“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赫维托嗤了一声。 他自然是有求于人的时候,但通常情况下,都是用钱解决问题。 “开个价。” Hansen眯了眯眼:“什么?难道你想用钱来收买我?” 他想要的可是赫维托用低姿态乞求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依旧趾高气扬。 “不行?”赫维托表示惋惜,他对Hansen说了一个十分诱人的数字,“看来,我只能另求他人了。” Hansen:“等等!” 等等,到底是谁求谁啊? * 周之莓一路匆匆,推开自家院门,进屋,到储物间拿起一个小铁铲,疾步走到后院的菜地里,一气呵成。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想要做什么,只是麻木地蹲下身,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菜地里挖土。 如果说这个家的前院种满了各种好看的花朵、果树用作观赏,后院则种着各种瓜果蔬菜。 周之莓一开始种菜讲究一个随心所欲,她随手种的小番茄、小辣椒,没想到还真让她种活了。后来便开疆拓土,又开始种黄瓜、小青菜、玉米等。每样蔬菜都只种一点点,父女两口人也吃不完,但成就感满满。 周策走到后院的时候,一脸无奈地看着周之莓:“乖乖,你把爸爸刚种下去的莴笋苗苗给拔掉了。” 周之莓一愣,看了眼一旁的莴笋苗,对周策说了声抱歉。 周策换上了防水鞋,手上拿着一根塑料水管,准备给菜地浇水。他这个年纪在山上养老真真是再合适不过,没事就去钓钓鱼、种种菜、散散步,日子别提有多悠闲了。 这个小菜园周之莓以前还挺爱照顾,但现在基本上都交给了周策在打理,她自己又去找新鲜的玩意儿捣鼓。 周策见女儿这副心神不定的样子,走近,歪着头看她:“乖乖,你怎么了?” 周之莓手指头揪着草,心不在焉的:“没怎么。” “没怎么还一脸不开心?”周策想了想,“你刚才去送药膏,难道是周槃对你说什么重话了?” “……没有。”周之莓抬头看着老爸,“哎呀,你别瞎猜,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让我一个人静静。” 周策弱弱:“哦。” 周之莓确实有点想不通,她不知道赫维托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没有谈过恋爱。 彼此之间也不存在什么深厚的情感,顶多就是身体上的亲密关系。 可是,赫维托为什么要摆出一副想跟着她殉情的样子。 当时在M国的时候,周之莓就不能理解赫维托那副疯样,她认为那是他病态的占有欲在作祟。 难道他真的爱她吗? 心中的愁闷堆积无法向人诉说,周之莓感觉憋得慌。 “我去睡觉了。”周之莓起身,扔下小铁铲,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准备回房间。 周策看了眼时间,这马上就到饭点的时间了,隔壁周槃还邀请他们去用餐。 “那晚餐还要叫你吗?”周策问。 “不用了,我不想吃。” “好吧。” 周策一向不会强迫女儿,也不会强行把他自己的想法灌输给女儿,从小到大一贯如此。 小时候周之莓就备受宠爱,她想要天上的云朵,周策都要给她想办法弄一个云朵状的棉花糖给她玩玩,而不是告诉她云朵是没有办法摘下来的。 周之莓从小到大被满满的爱意环绕,她所认知的爱不是赫维托这种——非死即活,硬要把他的意愿强行塞给她。 或许对于缺爱的人来说,赫维托可以满足对方所有的幻想,是个不错的情人。 可对于周之莓而言,这种“爱”只会让她反感。 周之莓去洗了手,上楼回了房间,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打下一段文字。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我跟你提起过隔壁的那套房子吗?你猜房子的主人是谁?] [你一定猜不到,居然是赫维托!] [他找到我了。] 消息发送出去不到半分钟,周之莓的手机里响起视频通话来电。她点开视频,赫然看到一张甜美可爱的面庞。 视频那头的沈偲最近正宅在家里追一部古装仙侠剧,她穿着一身可爱的睡衣,绑了两根麻花辫,在好友面前丝毫不顾及形象,素面朝天的一张脸对着视频里的周之莓尖叫一声。 “救命!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自从一年多前,周之莓在沈偲夫妇的帮助下回国,两个人一直保持着联系,俨然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两个人时不时会一起相约出来见面、逛街、聊八卦。要不是沈偲目前在川城生活,距离周之莓所在的沿海城市有好几千公里,两个人可能天天要黏在一起。 周之莓趴在床上,一脸苦恼地把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沈偲。 沈偲连追得上头的连续剧也不看了,认真听着周之莓说话,而后感慨一声:“天呐!这个人也太疯狂了!” 事实上,在周之莓回国后不久,沈偲就提醒过她,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或许有一天赫维托会再次找到她。 这话是叶开畅让沈偲代为转告周之莓的。 沈偲当时听后不免担心受怕,深怕周之莓会再受到伤害,但叶开畅告诉她不会的。 叶开畅的原话是:“赫维托这个疯子,他就算是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周之莓。” 沈偲不算太了解赫维托,但她见识过赫维托那副凶狠的样子,总觉得这个人心狠手辣,什么恶毒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太可怕了。 不过沈偲一向最了解、也最相信叶开畅的判断。既然亲亲老公让她把心放到肚子里,她也就把心放下来。 自从叶开畅动用关系将周之莓从古堡里带出来之后,他和赫维托的关系几乎也走到头了。 以赫维托的能力,很快就能查出这件事与叶开畅脱不了关系。 但叶开畅丝毫不在意,赫维托哪有老婆沈偲重要。 沈偲也问过叶开畅有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处境难堪。 叶开畅只说他自有能力承担后果,让老婆不用担心。 小两口同仇敌忾,倒是甜甜蜜蜜。 “我原本以为,以赫维托的能力,他早就该找上你了。没想到这都隔了快两年的时间,他居然现在才出现。”沈偲合理分析,“按照你的说法,赫维托的变化好像还挺大的。” 周之莓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沈偲开始推测:“他这么大费周章,是不是想要追求你啊?” 周之莓沉默。 她趴在床上,双手握成拳头叠着抵住下巴,心情复杂,脸上有些茫然。 赫维托放下姿态追求她? 这件事怎么听都很诡异。 按照赫维托一贯的行事风格,他想要什么就直接获取,强取豪夺,才不管别人同意不同意。 沈偲继续问周之莓:“你呢?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我巴不得他赶紧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现在的结果是,他不仅出现了,还在你家隔壁盖了套房子,显然是有备而来。” “所以我好烦哦,我怎么就被这个疯子给缠上了。”周之莓感到头大。 “听着!不准烦!不准慌!不准乱!”沈偲小课堂开课了,一脸严肃,“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先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再采取应对措施。这会儿他什么都还没做呢,你反倒先在家里自乱阵脚,这可不行。” 周之莓闻言立即一个鲤鱼打挺,认真听讲:“你说得对!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好的,我听沈劳斯的!” 视频挂断后,周之莓倒还真的睡了一觉。她这几天一直没有怎么睡好,总是反复去琢磨赫维托究竟想要做什么。 眼下被沈偲一番开导,心里顿时舒畅了许多。 或许是日有所思,周之莓这一觉的梦里全是赫维托。 他双手背在身后戴着镣铐,跪在她的面前,一双眼猩红:“不想扇我一巴掌?” “啪”的一声,她丝毫不客气地扇他,“为什么?你为什么又要来扰乱我的生活?” 下一秒,场景转换,她的手上多出了一根皮鞭。而赫维托光着上半身,饱满的胸肌上已经布满了被鞭打过后的红痕,一身骇然的性感张力。 “之之,好疼,亲亲我好不好?”他俯身亲吻她的脚踝。 她一把扔掉了手上的皮鞭。 还不算,场景不知怎的又变到了爆炸现场。 “轰”的一声,周围火光四射,周之莓陷在火海之中,刺眼的光线让她睁不开眼。但她感觉有人紧紧地缠着她的身体,等她睁开眼看清楚眼前的人后,下意识地挣扎:“赫维托,你放开我!” “不放,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疯子!你就是一个疯子!” …… 周之莓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这一觉睡得她精疲力尽,简直比不睡还累。 她习惯性地推开阳台门,走到阳台上,原本是打算去透透气,却见赫维托高大的身影站在他家的草地上。 中秋过后的夜晚凉意渐浓,赫维托身上多了一件质感硬挺的外套,肩宽腰窄,身形颀长。他一米九的个头,因为均匀的比例和肌肉线条,无论穿什么衣服都像是时装周上人人追捧的名模。 这么一看,他的确比以前精瘦了很多。 赫维托双手抄在裤兜里,姿态略显慵懒,似乎一直在等她,微仰着头看向她房间的方向。 周之莓立即收回目光,可为时已晚,那人自然也看到了她。 她有一种强烈的,被猛兽盯上的既视感。 “之之。”赫维托轻唤她的名字,“我掉了一样东西,怎么都找不到。” 周之莓下意识皱眉:“你丢了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是你拿走的。” “你什么意思?” “戒指。”赫维托说,“你拿走了我的戒指,虽然这枚戒指我本来就打算送给你。” “我才没有拿!”周之莓说这话时自己也有点心虚,好巧不巧,那枚戒指偏偏在前两天不见了。 赫维托不疾不徐:“还给我。” “说了没有。” “是吗?”赫维托仰着头看向她,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眼底有闪烁的光亮,“看来,你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小偷。” 第55章 Hand 这又是骗子又是小偷的, 周之莓越听越恼火。 周之莓站在阳台上瞪着楼下的赫维托,压着嗓子:“喂,你小声一点!”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免得让她老爸听到, 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 赫维托还站在那儿,仰头看着周之莓。 他知道是她拿走的戒指, 因为古堡里有监控, 拍得清清楚楚。 两家院子里的灯光全部开着,周之莓这边是偏田园风的小院,篱笆上闪烁着一盏盏橘黄色的灯光,像黑夜中一颗颗小星星。赫维托那边则是现代化的太阳能庭院灯,十分明亮。 有好一会儿, 赫维托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周之莓。人就站在灯下,像是有一层薄雾披在他的身上, 衬得他整个人都隐隐生辉。 周之莓一时之间竟然也没有进屋, 怔怔地看着楼下的赫维托。 回国那么长时间以来, 她不是一次都没有想起过他。还记得有一次和沈偲去商场闲逛时, 遇到一家奢侈品店有男明星来站台,也就多看了一眼。 那位男明星是当红的流量小生, 现场粉丝无数,被挤得水泄不通。沈偲和周之莓作为vic客户, 受邀进了店铺,能够近距离看到那位男明星。 沈偲难得表现得十分激动,拉着周之莓的手, 一脸心花怒放:“我看过他演的电视剧!没想到他本人比电视上更好看!” 周之莓前些年很少关注国内的明星,也就不认识这位男明星。既然沈偲都说好看,她就多看了一眼。但看后得出的结论是, 并没有觉得十分惊艳。 身高不够靠增高鞋来凑,可能国内对男明星的身材要求不高,这位明星的体型太过单薄,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阴柔相,最重要的是,五官似乎也就那样。 真要说好看的男人,周之莓脑海里一闪而过赫维托的身影。她觉得赫维托那张脸,应该算是她见过的最惊艳的一张面孔。就算抛开面孔不谈,他的身材也练得无可挑剔。无论是胸肌、腹肌、背阔肌,都恰到好处的长在周之莓的审美点上。 那天晚上,周之莓就梦到了赫维托。不过具体做了什么梦,她已经忘了。 再次见到赫维托时,周之莓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变化。因为变瘦了一些,五官显得更加立体。眼下他穿一条牛仔裤搭工装外套,短发明显打理过,有一种青春男大的气质。 “周之莓。”赫维托突然轻唤她的全名。 周之莓多少还是有点心虚:“怎么?” “你很厌恶我吗?”赫维托问得直白。 没有拐弯抹角的攻心计,反倒让周之莓有些无法招架。她居高临下看着楼下的人,不知道他这会儿又准备唱哪一出。 赫维托给周之莓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声线微哑:“回答我。” 周之莓一被激就容易产生逆鳞,想也不想直接回答:“对!我就是很厌恶你!” 赫维托继续咄咄逼人:“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你这个人一身臭毛病,龟毛、洁癖、脾气大、阴晴不定、暴躁易怒、唯我独尊、动不动就发疯、不顾别人感……”她能一口气说出一百条。 “好,你说的这些,我都会改。” 周之莓:“?” “还有吗?” 这反倒叫周之莓哑口无言了。 赫维托见周之莓不说话,便道:“那就是没有了?” “当然还有!” “你说。” “我不想说了。”周之莓故意唱反调。 “嗯,等你想说了再跟我说。”赫维托不怒反笑,“下来吃饭吧,你晚餐还没吃,给你留了。” “不用了,谢谢。” “这是周叔吩咐的。” 周之莓微微蹙眉:“他吩咐的?他人呢?” “他去夜钓了。” “这个周策!”周之莓顿时火大,她实在搞不懂她爸为什么那么喜欢钓鱼,白天钓就算了,晚上黑灯瞎火的还要去。钓回来的鱼他们父女两个又吃不完,全都送给别人了。 赫维托知道周之莓在气什么,幽幽地说:“你不用担心,我让John陪着一起去了。” John做事情一向很严谨、有分寸。这么一说周之莓倒是放心下来,不过等老爸回来了,她还是要好好教训他。 “下来吃饭吧。”赫维托又强调了一遍。 周之莓也直接表明:“我饿了自己会弄吃的,不用你管。你也不用拿我爸来压我,谁不知道你一开始接近他就有目的。” 赫维托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目的?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目的?” “谁知道你有什么目的!”周之莓说着转身准备进房间,不想和赫维托继续啰嗦。 “我的目的不过是因为你。”赫维托打断了周之莓的脚步,“之之,你说我根本不懂爱,但这一次我想学着爱你。” 周之莓几乎是再一次落荒而逃。 太恶心了! 太肉麻了! 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赫维托口中而出。 至于赫维托,他还站在刚才的位置,抬头微微仰望着周之莓的房间。 阳台门已经关上,就连窗帘也被严严实实地合拢。 赫维托抬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 好像不疼了。心尖上的嫩芽似乎开始茁壮成长,经历过疾风骤雨后,终于迎来了光明灿烂。 赫维托仰头看了眼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空。 觉得夜色真美。 * 周之莓和周策大吵了一架。主要是周之莓单方面在吵,周策弱弱地坐在沙发上任由女儿数落。 周之莓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有整整两天不搭理周策。 周策心里那叫一个憋屈,于是他这两天乖乖的,不再一个人跑去钓鱼,没事就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听听戏剧,哼哼歌,把小橘猫抱在怀里撸来撸去。 不多时,周策见赫维托出现在草坪上,便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一道篱笆之隔,两户人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周策正拿着洒水壶浇花,顺便拿着剪刀修剪枝叶。 赫维托一副礼貌有教养的模样,朝周策喊了声叔叔。 如果不是中国人讲究一个礼尚往来,长幼尊卑,赫维托或许根本不会理会周策。甚至,他厌恶与别人接触。 赫维托的礼貌和善良全是伪装,他没打算深入了解周策,也根本不屑于去了解任何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周策曾经是一个非常与众不同的企业家。当初他与人合伙创办皮具作坊,刚创业就被人骗走了创业基金。饶是这样,他也没有长教训,以至于多年以后再次被人陷害入狱。 周策出狱之后,周之莓曾问过他后悔不后悔。 周策的回答是问心无愧。 在做生意这件事上,周策一向讲究诚信。他以前去跑过销售,挨家挨户地让人去试自家生产的皮鞋皮具。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东西没卖出去,他自己却倒贴了一大笔钱。那次倒不是被骗,而是在挨家挨户推销的时候,遇见一户贫困人家。 周策在了解过那家悲惨的情况之后,于心不忍,当即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那户人家。他也是实心眼,全部的钱都给出去了,连个回家的打车钱都没剩下。 很多人都说周策这个人太老实,说难听点,就是太缺心眼。他这种性格其实并不适合开公司,尔虞我诈的商场不适合老实人,他去做个小村官造福百姓还差不多。 可正因为周策为人务实,他的集团才能做大做强。在那个粗制滥造的年代,周策的公司不用坏皮具,全是真材实料。以至于当地人提及皮具产品时,第一时间想到是他家的产品,经久耐用。 口碑做出来之后,公司开始承接国外的订单,生意越来越红火,也就开始拓展其他业务,把公司变成了集团。 可以说,赫维托和周策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无论是在处事风格还是性格上,他们都不是一类人。 别墅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部已经置办妥当,赫维托也正式入住。 周策就见赫维托光着上半身,穿一条泳裤站在泳池旁。 男人强大的力量感在赫维托身上一览无余,宽大的肩膀、结实的肌肉,再往下,被泳裤包裹的臀部挺翘,大腿肌肉线条流畅,双腿也是笔直又修长。他的皮肤比亚洲人要白皙许多,阳光下有点晃人眼。 就连周策都忍不住多看了眼赫维托的身材,跟着说:“我年轻那会儿也想练肌肉,可是太难了,这老了就更不行了。你这得花不少时间锻炼保持吧?” 赫维托谦虚:“习惯了,也成了自然。” “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些毅力才能坚持。”周策点点头,拿着洒水壶继续浇花,念念有词:“小伙子长得真不错。” 周之莓下楼时,赫维托已经一头扎进泳池游了两个来回。 恒温的泳池,有着适合人体的温度。赫维托犹如一条在水中自由摆尾的鱼,轻松畅游。时不时抬头换一口气,又继续潜入水中。 周之莓没有见过赫维托游泳,也没有想看。可这篱笆不高,她一眼就能看到旁边的风景。 蓝色的泳池在阳光下波光粼粼,赫维托从水里钻出来后走到岸上,身上的水珠往下滴落,身上仿佛被洒了一层金光。 他伸手拨了拨潮湿的短发,将额前的发全部拨到脑后,看似不经意,宽大的背脊随着他的动作被打开,明晃晃地露出他那两颗饱满的胸肌。 水滴顺着他的胸肌往下,是明晰的八块腹肌,再往下,是满满的一大包。 周之莓本来是不经意一看,谁料却对上了赫维托那双蓝色的眼眸。 彼此视线相交,他朝她微微扬眉,像是打招呼般歪了歪脑袋,脸上带有一些乖戾的痞坏。 周之莓立刻把目光挪开,耳廓莫名有点泛红。 骚男人! 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知道挡挡自己的胸部,简直不守男德! 周之莓确定赫维托就是故意要在她面前开屏。 她可不想看。 “爸,我出去一趟。” 周策放下手中的花洒,问:“去哪儿?” “去一趟村委会。”周之莓一边换鞋一边说,“刚才村支书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个外国商人想来投资旅游项目,让我临时去当个翻译。” 周之莓在这个村子里建房子的时候,乡里乡亲的对她都很照拂。要在这个村庄生活,难免要和当地的人打交道。因为要办一些证件,开一些证明,她也和村里的书记有过几次愉快的对话。 村支书是个中年男人,四十出头的年纪,挺热心肠的。之前他无意间了解过周之莓有在国外游学的经历,就觉得这个小姑娘挺厉害。 “要我陪着一块儿吗?”周策问。 “不用了。” 周之莓穿好鞋子,直接步行朝村委会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赫维托也转身进了别墅。等再出来时,他换了一套精致的纯手工定制西装。高大英俊的男人,穿上西装之后完全是不一样的沉稳帅气。 一套深灰色西装,得体的剪裁配赫维托一身肩宽腰窄,简直是画龙点睛。内搭是不出错的白色衬衫,没有过分讲究地打上领带,而是解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露出脖颈,十分彰显成熟魅力。 一旁的周策又不免多看了赫维托两眼,问了声:“要出去啊?” 赫维托点点头:“是的叔叔。” 这边,周之莓步行到达村委会之后,那位外国商人还没到来,她便坐在沙发上喝茶等待。 村支书显然对于这一次的见面十分重视,对周之莓说:“实在是麻烦你了,感谢你愿意来给我们做翻译。” 周之莓笑着说没事,举手之劳的事情。 崇庆乡并不算是周之莓的家乡,但和她的家人也有一些渊源,这里是她曾奶奶的故乡。 在那个交通不方便的年代,她的曾奶奶嫁给她的曾爷爷之后,去了另外一个城市生活,几乎很少再回到这里。 这个小山村别看不大,但地灵人杰,风景秀丽。隔壁的几个村子都有人投资开发旅游,所以这边的村委会也一直想找机会促进旅游开发项目。可是这个年头,做旅游项目前期要投入大量的资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考察。很多开发商来考察过,但都没了下文。 几乎是周之莓到村委会没多久,外头就来了一辆熟悉的豪车。而后,她看着一身笔挺西装的赫维托从驾驶座上下来。 村里的几位干部就跟见到亲人似的笑脸迎了上去,还用不算流利的英文和他打招呼。 周之莓见此情景,站在原地没动。 她心里原本就犯嘀咕,什么外国商人?未免有点太巧。 现在看来,哪里有什么巧合,是有人故意挖了个坑给她跳。 奸商! 果然是无奸不商! 正想着,村支书跑过来对周之莓说:“快来快来,那位就是来要考察的外国商人。” 周之莓扯了扯嘴角,跟着村支书走到赫维托面前。 “你好,我是赫维托。”这人一脸妥帖笑意,假模假式地用英文自我介绍,当着众人的面朝周之莓伸出手。 周之莓看了眼赫维托,又垂眸看向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扰动。 众目睽睽之下,周之莓缓缓伸出手,本打算与赫维托短暂一握就立刻抽走。 然,双手交握的一瞬,她感觉到赫维托温润干燥的手掌心,曾经熟悉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电流直击她的心脏,让她一惊。 或许,此时此刻的赫维托亦有相同的感受,他宽大的手掌几乎要将她整只手全部包裹,无骨般的柔软,娇弱。 这是他们在分开将近六百个日夜之后,再一次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他舍不得放开,却又不得不放开。 第56章 Heartbeat 好一会儿, 赫维托仍然紧紧握住周之莓的手,似乎有意无意地轻轻捏了一下,用中文对她说:“请多多指教。” 一旁的村干部等人闻言, 直夸赫维托的中文好。 赫维托便继续用中文回答:“会的不多。” 眼前的人有着高大挺拔的身形,比在场所有人都高。那张脸异常精致, 轮廓分明, 皮肤白皙,甚至还有一双蓝色的眼眸。 这些外部条件组合在一起,至少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赫维托的话。 的确,赫维托的中文很好,可他偏要装模作样地演这么一出戏。他说自己的母亲是中国人, 但他常年生活在国外, 能听懂也能说一些中文,但涉及到复杂的词汇会听不懂。 周之莓皱了皱眉,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手还交握在一起, 也不知其中暗涌。 很快, 周之莓用力挣脱开赫维托宽大的手掌。她本不打算说什么, 却听赫维托用中文朝她问道:“请问怎么称呼?” 众目睽睽之下,周之莓只能对赫维托礼貌性地扯了扯嘴角:“你好, 我是周之莓,你可以叫我的英文名Bonnie。” 这句话几乎是她下意识说出口, 就连英文名字也是。 说完之后她就后悔了。 她可不是故意的,只是习惯了。 “你好,Bonnie。” 赫维托深看了周之莓一眼, 微哑地低唤她的英文名。他的声线优雅低醇,许是说英文的原因,自带一股慵懒性感的腔调, 似在撩人。 周之莓没接赫维托的话,她脸上的笑容也浅,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是放不开。毕竟是村支书临时请来当翻译的外援,大家对她都很包容。 掌心遗留的温热触感,就像某种怎么都洗不掉的颜料,明明并没有任何影响,却一直在周之莓的心里挥之不去。她自顾不暇,没有精力再去分析赫维托准备唱哪一出。 村支书特地将赫维托身边的位置留给了周之莓这位临时翻译,让两个人很自然地走在一起。 周围前后簇拥着一堆人,周之莓与赫维托几乎手臂贴着手臂,稍不留神就会撞到他。 也的确撞到了。 赫维托高步阔视,被簇拥着,周之莓有一些分心,便撞到了他的肩膀。 赫维托脚步微微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撞到你了?” 周之莓摇摇头:“没有。” 前面有一位女干部在带路,一行人准备绕着村子走一圈,在别具风景的地方停留观光。 村支书让周之莓对赫维托说说村子里的大致情况,介绍一下当地的风景和人文。 离得近,赫维托身上熟悉的气息让周之莓有些幻视仿佛还在M国的时候,他一身西装笔挺,一副养尊处优的矜贵模样,自带压迫气场。 如果赫维托心情好的话,或许还能对人有说有笑,看起来似乎平易近人。 可若是他一言不发,沉着一张脸,则散发着一股对外人践踏般的窒息感。 以前周之莓在赫维托身边的时候审时度势,如果他看起来心情好,她可以顺势提出一些满足自己的要求。如果他看着心情一般,那她会给足情绪价值。 一开始,周之莓的确是心不在焉地翻译,有很多内容甚至并没有翻译,因为她知道赫维托听得懂。 可一圈走下来,她发现赫维托似乎并不是心血来潮。他认真地视察着当地的情况,脸上的神色略有些严肃。他会提出一些非常关键的问题,让村支书也捏一把冷汗。 周之莓在赫维托和村支书中间做传话筒,有时候也能感觉到赫维托那副咄咄逼人的严谨。 这个时候周之莓不由下意识地看一眼赫维托的脸色,莫名有一种自己还在上班时面对上司的忸怩不安。 村支书时不时会用中文小声问周之莓:“他怎么说?” 周之莓便会把赫维托的话美化一下再转告村支书。 否则,赫维托那一嘴毒舌的言语,一般没人能够接受。 赫维托比周之莓高出许多,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时,显得她十分娇小。周之莓在中间当翻译的传话筒,不得不面朝赫维托仰着头,微微踮着脚尖同他说话。而他似乎为了迁就她的身高,刻意低头,偶尔在说话的时候,他还会躬身更靠近她一些。 等周之莓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时,周身仿佛都被赫维托的气息裹挟。她眼前是一张极其精致的面庞,阳光下,他白皙的皮肤上似乎染着一层淡淡光晕。 赫维托等了会儿,见周之莓没说话,便问:“怎么了?” 周之莓清了清嗓,没有继续翻译村支书的话,而是与赫维托拉开一点距离。 她想起John说自己是五年前开始学习中文的,那么赫维托呢? “别装了,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学会中文的?” 赫维托扬了扬眉,一脸意味不明:“让我想想。” 周之莓耐心地等着他慢慢想,想听听他究竟要编出什么话。 赫维托却说:“大概自会开口说话以后,Augus家族便有专业的语言老师教导我学习中文了。” “什么?你!”那就是说,那时候她给他的备注,他其实都明白。 “我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我骗你,那你呢?你也一直在骗我说不会中文。” “你需要搞清楚一件事,我有对你说过我不会中文之类的话吗?” “怎么没有?那次在你公寓吃火锅的时候,我还傻乎乎地教你几个中文单词。” “是啊,当时你教会了我几个单词,例如:折耳根。”这个词赫维托的确不知道,但不代表他有说自己不会中文。 周之莓一脸无语地从嘴里蹦出一个英文单词:“SLY!。” “指的是你自己吗?”赫维托笑着朝周之莓歪了歪脑袋,神色慵懒又带些许的乖戾,“狡猾的小狐狸。” 一旁的村支书见这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的,弱弱地问周之莓:“你们在说什么?” 周之莓脸色一变,随便扯了个谎,对村支书说:“我问赫维托先生要不要学习中文。” 村支书点着头:“中文博大精深,现在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会说中文,中文的普及率越来越高了,学了肯定是一件好事。” 周之莓在赫维托一脸意味不明的笑意附和村支书:“嗯,你说得对。” 村支书显然对于这一次的招商非常重视,他提前给了周之莓一份文件,上面全是对崇庆乡各种地质地貌和丰富资源的介绍。 崇庆乡位于中国华东地区,虽然远离城市中心,但自然环境条件优越。 紧邻崇庆乡十几公里外,有个五星级旅游景点,那是一座经过几千万年形成的火山山脉,拥有雄奇壮丽的景观。 事实上,崇庆乡的风景也十分独特。因为有着非常丰富的地质地貌,这里也有各种奇山怪石,植被资源充盈。 不仅如此,早些年的崇庆乡在村里干部的带领下,几乎挨家挨户都开始种果树,自力更生。 几十年时间过去,这一带山上的猕猴桃、杨梅、枇杷,都是远近闻名。 一行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后,干部们又带着赫维托前往种满了果树的大山走去,他们一节节在石阶上走着,越往上走,出现越多的果树。 没有走到山顶,他们走到半山腰,走到一处开阔的地方。 从这里一眼望去,漫山遍野的果树整齐划一地种植着。这会儿虽然并没有当季成熟的水果,可所有果树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一棵棵枝繁叶茂,看上去非常壮观。 周之莓似乎也是第一次站在半山腰这个角度俯瞰这个村落,她甚至还看到了自家的小院。想到这两天自己正在和老爸冷战,她就忍不住一笑。 这会儿,周策估计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周之莓目前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和追求,她觉得待在这小村庄里挺好,只要爸爸身体健康,父女两人偶尔出门旅游,累了就回家躺平,日子细水流长,无远虑亦无近忧。 午后的微风不燥,赫维托双手抄兜看着远处,忽然用英文询问周之莓:“你很喜欢这里吗?” 周之莓没有想到他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个问题,但她还是认真地回答:“嗯,喜欢。” “为什么?还有更多比这里更加漂亮的地方。” 周之莓没多想,用英文回答:“或许是一段珍贵的记忆吧。” 在周之莓的印象里,她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崇庆乡。那时候她的曾奶奶尚未过世,却有着九十多岁的高龄。 老人家的心愿是想在临终之前再回到自己的家乡看看,于是家里人便安排了这么一次到崇庆乡探亲的机会。 说是探亲,其实曾奶奶的家人基本上不在了,连老房子也没有留下。 周之莓那时候还小尚不懂事,却觉得乡下好好玩。 正值春夏交替的季节,气温舒适。周策抱着周之莓去山上摘杨梅,带她去清澈的小溪里淌水、捉小鱼。她不小心一脚打滑,摔进了小溪里,可她非但没哭,还乐呵呵地一屁股坐在溪水里直接玩水。 那天周之莓玩累了,周策便抱着她去了旁边的农家山庄用餐。在那里,周之莓又尝到了别具一格的农家风味,有当地人自己晒的竹笋干、有溪水里的小鱼炸的鱼干,还有一种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吃不到的红薯粉大饼。 年幼这段记忆不知为何一直深深烙印在周之莓的脑海之中。以至于后来她一想到归隐山居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崇庆乡。 村支书等人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英语对话,就在旁边干笑着。 周之莓便对他们简单地解释自己说了什么,他们听后纷纷点着头。 赫维托站在前方,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这一身凌厉的气场,会让人不敢上前。况且语言不通,交流起来也有困难。 周之莓走到赫维托的旁边,认真地说:“如果你只是借着这次机会来戏弄别人的话,我觉得大可不必。” 赫维托看向周之莓时,脸上的表情不怒自威:“我没有那么无聊。” “那你是怎么想的?” “任何一个商人,在进行一项投资时都会第一时间都会考虑回报率。不过,关于这个地方,我没有想过得到回报。”赫维托这句话,似乎是意有所指。 低沉缓慢的英文腔调在周之莓的耳边盘旋,她必须要承认,赫维托说话的声线确实过分好听,以至于她偶尔会走神。而他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显然也是说给她听的,故意搅乱她的心湖。 周之莓有些意外,不禁问:“难道你真的要投资吗?” 赫维托并未直面回答周之莓,反倒转头对村支书用中文说:“谈谈怎么合作吧。” 一直捏着一把汗的村支书似乎突然松了一口气:“这样,我们先到村大楼坐一坐,喝杯茶,详谈细节。” 赫维托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周之莓问村支书:“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村支书一脸歉疚地看着周之莓:“小之啊,我们这里一时间也找不到会说英文的人,能不能麻烦你继续跟我们一起去村大楼?” 周之莓想拒绝。 要是赫维托真的不会中文就算了,她也不是那么吝啬的人。 可这个狡猾的男人,原来那么早就会中文了,拉着她也是浪费她的时间。 周之莓可以肯定的是,赫维托肯定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她的。 想到这些,周之莓心不在焉地往后倒退了一步,不料脚下却是一个台阶。 眼看着她差点一个趔趄摔倒时,身边那抹高大的身影顺势伸手搭住了她的肩膀,仿佛是下意识的动作,将她往怀里一带,用力护着。 “小心。”赫维托的语气里带着心有余悸的不安。 周之莓几乎是一头扎进了赫维托的怀中,额头抵着他的胸膛。 那被白色衬衫包裹的胸肌只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触感清晰。一瞬间,有很多熟悉的画面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脑海中,让她呼吸一滞。 曾几何时,她最喜欢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或是亲吻,或是啃咬。以至于她后来总会下意识地将别人与他作比较,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上他。 现在,他精瘦了一些,胸部上的肌肉也更加紧致。或许,她对他有太多的虚情假意,可真真假假,有时候连她自己也无从分辨。 周之莓彻底被赫维托的气息环绕着、束缚着,密不通风。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差点摔倒还是什么,她的心跳异常剧烈。 同样心跳猛烈的,还有赫维托。 周之莓甚至能够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她微微抬头,看见他凸起的喉结和流畅的脖颈线条,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脖颈上有明显凸起的青色筋脉。 虽然这仅仅只是一个小意外,却让彼此顺理成章地拥抱在一起。 赫维托的身体几不可闻地轻轻颤了颤,他低下头看向怀里的人,眼神是中失而复得后竭力维持的小心翼翼。 熟悉的娇软、弱小,仿佛能被他一把掐死。 所以,他不敢用力。 一旁的村支书和干部见状,连忙围上来问:“没事吧?没事吧?” 周之莓从赫维托的怀中退开一步。 很快,她疼得倒抽了一口气,蹙起眉。 赫维托跟着询问:“怎么了?” 周之莓想说没事,但她走了两步,发现脚踝处很疼。倒不至于到走不动路的地步,可实在不太舒服。 大概是刚才不小心扭到了。 “别动。” 赫维托比在场任何人都要关心周之莓,可他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异常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会儿身负重伤。 “坐下来,让我看看。” 周之莓不愿意:“不用了。” “坐下。”赫维托直接按着周之莓的肩膀,让她坐在石板台阶上。 周之莓拗不过赫维托这高马大的体魄,他又摆出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容任何人反驳的威势。她只得被他按在台阶上坐下。 “你是医生吗?给你看又有什么用?”周之莓实在忍不住想怼他。 赫维托抬头冷冷看了周之莓一眼,眼底有无可奈何的担忧和生气。 是的,他确实不是医生,但一些基础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周之莓却不让赫维托碰自己的脚:“你凶什么凶?” 她以前就不喜欢他那种眼神。 “我哪里凶了?” “那你瞪我干什么?” “之之。”赫维托停下手上的动作,他单腿屈膝像是半跪在她的面前,完全臣服的姿态,眼底有淡淡笑意。 周之莓提醒:“我再说一遍,你别这么叫我。” “可是,旁边那么多人看着。”赫维托无奈一笑,“如果你想和我打情骂俏的话,我们可以回去慢慢争论。” 周之莓看了眼旁边围观看热闹的村干部,那张薄脸“唰”一下红了。 神经病,谁在和他打情骂俏啊? 好在,他们两个人说的是英文,别人一知半解的没有听懂。 赫维托果断走到周之莓面前,一把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他速度快,又有孔武有力,轻轻松松将她抱在怀里。 此情此景,围聚在一旁的几位村干部也怔了怔。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周之莓是真的伤到了脚踝。 在场那么多人,只有赫维托不仅高大,看起来还结实有力。 周之莓虽然是个弱小的女生,可真要将她从山上抱下来,不是壮年的男人,基本上是做不到的。 那么多人看着,周之莓被赫维托抱着,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脸颊越来越红:“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下去。” 赫维托一脸沉静:“如果你想让我们两人都从台阶上滚下去的话,尽管动。” 都这样了,周之莓如果再扭扭捏捏,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往山下走的台阶路有点陡,赫维托必须小心翼翼抱着她,否则两个人真有可能都摔下去。 “抱住我的脖子。”赫维托对周之莓说。 周之莓想了想,到底还是伸手勾住了赫维托的脖颈。 她以前经常被他抱起,对于这个动作似乎再熟悉不过。每当这个时候,她都能无比清晰地看到他流畅的侧脸线条,说英俊帅气似乎并不恰当,而是一种惊艳的感觉,会让她的心跳莫名快几拍。 一路相对无言,从半山腰到山脚下,其实也就几分钟的路程。 周之莓原以为到平地之后赫维托就应该放下她了,但他显然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厌恶和我的肢体接触吗?”赫维托突然直白地询问。 周之莓被他这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赫维托淡淡勾了勾唇。 “那就是不厌恶。” 第57章 Embarrassed * 事实证明, 周之莓的脚踝并无大碍,是赫维托小题大做。 赫维托从半山腰将周之莓直接抱回了她家的小院,一路上, 旁边簇拥着一群村干部。这阵仗,不知道还以为她受了什么重伤。 周之莓倒不算是十分社恐的性格, 可面对此情此景, 她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得知周之莓并无大碍,村干部一行人也就放心下来。但她的脚踝多少有点扭伤,不适宜再走来走去,便留在了家里休息。 这会儿,周之莓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 双手揪着小兔子玩偶的耳朵, 看着窗外心绪恍惚。 厌恶和赫维托的肢体接触吗? 答案是否定的。 她并不厌恶。 那么,她与赫维托最多的肢体接触是什么呢? 思及此, 周之莓的脑海里下意识地闪过很多露骨的画面。这是她无法否认, 也没有办法抹去的一段过往。 再次被赫维托抱进怀里时, 周之莓有一种非常明显的自然反应, 仿佛内心深处有什么按捺不住,哗啦啦地往外滋生, 以至于她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心脏酥麻。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即便周之莓对赫维托的感情里面有掺水的成分,但她的身体倒是很喜欢迎合他。他们尝试过很多姿势,也变着花样地换过很多地点。 从某种程度上, 这一切要归功于赫维托有一副好皮囊。他不仅长得好看,身材好,甚至, 他总是香香的。 是的,赫维托很香,无论是身体、口腔,还是其余更为私密的部位,他仿佛严格按照数据控制的机器人,永远一丝不苟。 回国之后,周之莓和不少异性打过交道,无关于情爱。但无一例外,她接触过的很多男性都会抽烟,绝大多数也爱喝酒。 尼古丁的味道被沉淀发酵之后,变得十分恶臭。不仅如此,它会从人体内至外散发腐坏的气息,若是再加上酒精的双重作用,仿佛整个人被浸泡在糜烂的地下排水沟里。 周之莓厌恶的,是与这种人有肢体接触。 蓦地,手机里发出的声音打断了周之莓的走神。 “我懂了,你们之间依然有火花。”是沈偲在认真分析,“无论是生理性的火花,还是心理上的火花,总归,你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排斥他。” 两个人开着视频聊了好一会儿。 沈偲在那头自顾自忙着,她今晚要出席一个电影节,一边给自己化妆,一边给周之莓当狗头军师。 周之莓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沈偲,可话到嘴边,却像是溺水之人垂死挣扎,越是辩驳,越是沉入谷底。 “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我没有理解错的话,赫维托现在就是在追求你咯。”沈偲一脸肯定地说,“你呢,也别想太多有的没的,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就行了。无论你对赫维托产生何种感情,是喜欢?是讨厌?还是其他想法,这都是人之常情啊。” 周之莓只觉得有些唏嘘。 当初她千方百计离开赫维托,最后又要和他纠缠在一起吗?那她绕这么大一圈是在干什么呢? “情况不同了嘛。那时候你们都用了错误的方式对待彼此,现在开诚布公,重新认识彼此,用正常的方式沟通交流。那么,有一天你或许会喜欢上他并接纳他,这都有可能。” 周之莓:“不是,你该不会是赫维托派来在我身边的奸细吧?” “是的,我不仅是奸细,我还是商业间谍呢!”沈偲笑嘻嘻地说,“你可要小心一点哦!” 周之莓无语地笑了笑,抱着小兔子一起躺在床上。 “哦对了,我给你寄了个小东西,看物流信息应该是到了,请注意查收哦。” 周之莓直觉不妙,眯了眯眼:“什么玩意儿?” “收到了你就知道了。”视频那头的沈偲已经是一副精致的全妆,美丽又灵动,“友情提醒,不要当着你爸的面拆快递哦,免得社死。” “沈!偲!” “好啦,不说啦,我要准备出门咯。”这人直接一把掐断了视频。 不用说,一定是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这两年沈偲有事没事的就给周之莓寄一些,美其名曰,让她排解一下生理上的需求。 周之莓已经过了性羞耻的年龄,这将近两年多的时间里,她不是没有自我抚慰过。但这些东西若是让家长知道,难免会无地自容。 周之莓本想在床上躺一会儿,但现在不得不重新爬起来。 因为在偏远的小乡村,有很多快递都不会送货上门,而是将小物件都集中在村口的一家便利店里。 周之莓特别喜欢网购,但每次去拿快递的都是她老爸。快递多的时候,周策就推个小推车,权当是散步,慢悠悠地往村口走去,拿了快递之后又慢悠悠地走回来。 这些快递被带回来之后,周策便一一拆开,将东西归置归置,快递盒再收集起来送给附近的一户老人家。 为了避免社死,现在周之莓需要自己拆快递。也巧,她下楼的时候,周策从外面回来不久,正好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在拆快递。 与此同时,小院里有人推门进来,是赫维托和Hansen。 “爸!等等!” 周之莓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不仅让周策吓了一跳,也让外面两个人加快脚步走了进来。 虽说周策被周之莓这一声吼吓得一颤,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顺利地从快递盒里拆出来一个小盒子拿在手上。 小盒子外面印着一个粉色硅胶小海豚的图形,明晃晃地写着“模拟吮吸,吸到腿软”几个暧昧不清的字样。 这时,赫维托和Hansen走了进来。 赫维托只见周之莓三步并作两步,像只兔子似的朝周策小跑过去,一把抢走了他手上的东西背到身后。 至于她抢走的东西,他看得清清楚楚。 包装盒上面那几个简单的中文词汇,他也看得明明白白。 周策一脸茫然地问周之莓:“乖乖,怎么了?” 周之莓摇头,面红耳赤:“没什么。” Hansen见周之莓这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笑着说:“赫维托还说你的脚受伤了,让我来看看,现在看来,应该是他小题大做了。” 何止是小题大做。 刚才村里的赤脚医生就来给周之莓检查过,说没事。 可赫维托还是让Hansen来一趟。多此一举。 周之莓这会儿很尴尬,朝Hansen笑了笑:“嗯,我没事。” 赫维托却十分强势,让Hansen务必给周之莓好好检查检查。 周策得知人外国医生是专门来给周之莓检查脚踝的,便拉着她坐在自己坐过的小板凳上。 周之莓进退两难,她手上还拿着一块烫手山芋,这会儿扔也不是,藏着更是明显。 Hansen已经俯下身,准备替周之莓检查脚踝。眼下,她也只能掩耳盗铃地将东西放在自己的怀中。 Hansen手法专业,动作干脆利落,三两下给周之莓做好了检查,得出结论:“没伤到筋骨,没什么问题。” 赫维托把Hansen的话用中文转述给周策。 周策听后连连道谢。 周之莓现在只想尽快逃离现场,她不确定自己怀里的东西有没有被人看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没事的话,我先上楼了。” 周之莓撂下一句话就准备遁走,不料却在起身的时候撞上赫维托,险些将藏在怀里的东西掉出来。 “小心。”赫维托伸手轻轻扶了她一把。 周之莓抬头,再次撞进赫维托那双意味不明的蓝色眼眸里。他脸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关键是,他的手掌还圈着她的手臂,没有打算放开的意思。 “需要帮忙吗?”赫维托朝她歪了歪脑袋。 “不用了。” 周之莓挣脱了赫维托的桎梏,准备绕过他往楼上走,不想,这人一抬腿往旁边挪了一步,像一座讨厌的大山堵住了她的去路。 周之莓向左走一步,赫维托便向左走一步,她向右走一步,他也向右走一步。 与此同时,赫维托嘴角的笑意愈发恶劣。 周之莓确定以及肯定,赫维托看到了她怀里的东西。 他就是故意的! 一瞬间,周之莓干燥的身子像是被燃了一点星火,顿时熊熊烈火,烧得她恼羞成怒。 几乎是下意识的,周之莓红着脸用力瞪了赫维托一眼,接着抬起脚,往他脚背上狠狠一踩,让他吃痛。 不等赫维托反应,周之莓一把推开了他,狼狈地朝楼上走去。 两个人这幼稚又暧昧的一举一动,全被一旁的周策和Hansen尽收眼底。 周策有些疑惑,有些茫然。Hansen却是一脸姨母笑。 周之莓回到房间之后,第一时间是想找某人算账。可她的心跳巨快,不得不先靠在门上稍作平缓。 一想到赫维托刚才的眼神和那暧昧不明的笑意,她就觉得羞耻难堪。但除此之外,她的心里又再次地滋生出一些异样的情愫。 周之莓把这一切责任都推卸给沈偲。 “沈偲!!!你知道我有多社死吗!” 电话那头,沈偲笑嘻嘻的:“哎呀,别生气嘛,等你用过了,你就知道有多爽了!” “我才不用!”她床头柜的抽屉里锁着好几个小玩意儿,都是沈偲送的。 “哦,不喜欢的话,你直接扔掉就行了。下次再给你找更好玩的小玩具。” “不用了!我谢谢你!” “不客气啦。先不跟你说咯,我上车了。” 周之莓哭笑不得,看了眼被自己扔在地上的东西。 盒子包装完整。 这会儿上面的图案和文字她看得更加清楚。 事实上,周之莓对于女性小玩具并不抗拒,不然沈偲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送给她。 她第一次使用小玩具,也是因为沈偲。用沈偲的话说,外面的男人太脏了,还不如自己玩呢。 有了第一次,便有了以后的无数次。 到目前为止,周之莓所使用过的小玩具也都是体外的,纳入的款式她会下意识地排斥尝试。 可难免的,周之莓会把小玩具和某人进行比较。她相信这绝对不是自己对某人念念不忘,只不过,她所有的有关男女之间亲密的接触,只和他一个人发生。 机械类的工具从某种程度上能够解决一部分需求,可是无法代替全部。 难免的,周之莓的脑海里再次闪过一些暧昧露骨的画面。她的心脏似乎跟着一片酥麻,愈发骚动不安。 * 周之莓再次见到赫维托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她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不要打开卧室阳台门,免得一站在阳台上就会看到隔壁的赫维托。 现在,周之莓决定把自家的篱笆全部拆掉,换成一堵高高的水泥墙。 “晚上好。”赫维托主动朝周之莓打了一声招呼。他还穿着白天的那套西服,白色衬衫的领口解开几颗扣子,看着随性慵懒。 周之莓不太想搭理他。 她来小院只是想伸个懒腰,呼吸新鲜空气,而不是为了见到赫维托。 “我要飞一趟上海,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大概三四天就会回来。”赫维托突然这样说。 周之莓瞥了他一眼:“关我什么事?你要去哪里是你的事。” “这几天我不在,家里的草坪可能还需要麻烦你帮忙浇水。” 周之莓:“?” 凭什么啊。 赫维托一眼洞察周之莓眼底的不满,解释道:“周叔说了,邻里邻居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你倒是不客气。” “另外,我还有问题想要问你。” 周之莓皱眉:“什么?” “当初你走的时候给我发了一条短信,短信上说:手铐皮鞭蜡烛全部被老娘扔进了垃圾桶,你最爱的那套衣服已经成了碎布……这些话我都能理解。但,最后一句。” 赫维托稍作停顿,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周之莓,一字一句,缓慢地从他低沉沙哑的声线里淌出来:“哦对了,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技术很好吧?” 之前的短信文字现在全部被转述成语音,简直不堪入耳。 周之莓让赫维托住口:“行了,你别说了。” 她就没见过像他这么爱翻旧账的人! “我只是想确认,真的很不好吗?”赫维托似乎有些茫然。像个求知若渴的好学生,难得放低姿态。 周之莓咬了咬牙:“不然呢!你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吗?” 赫维托默了默,脸上的神色十分精彩,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他看起来足够憋闷。偏偏,他又是一副商务精英的装扮,从他的身上能看到一种鲜明的反差。 竟然,有点可爱。 周之莓看着赫维托那副样子,莫名的有些忍俊不禁。 她克制自己将唇角上扬,摆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良久,赫维托才再次开口,语气里透着些许忧悒:“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你也是演的?” 他们之间有无数个疯狂的日日夜夜,他记得清清楚楚。 周之莓略有些心虚:“不然呢?” 赫维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骨。 他想起她下午手上捧着的东西,以及上面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字眼。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嫉妒这件事不仅仅针对人,也可以是物体。 一想到那些东西曾经抚慰过她的身体,亦或者触碰过她的皮肤,他便不可抑制地心跳加快,浑身血液上涌,想要冲进去将其全部销毁。 再抬眸时,赫维托的眼神略显锋利,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所以,和你的玩具比起来呢?” 周之莓清了清嗓:“我们现在谈论这些有什么意义吗?给你一句忠告。” “什么?” “菜就多练!” 话说完,周之莓直接转身进屋,没再给赫维托一个眼神。 第58章 Mom * 有生之年, 能让赫维托困扰的事情并不多。 他有一个聪明的脑子,对于很多事情都能无师自通。学生时代,他能够超前自学, 实在困惑的问题,只要教授一点便能快速通透。 诚然, 他这个人在性格上的确有些问题, 但这并不会影响他求学或者夺权,甚至在企业经营上,他也能做到游刃有余。 高大的男人沐浴过后套了一件黑色的睡袍在身上,腰带上随意地打了个结,露出饱满的胸肌和腹部明晃晃的肌理线条。 简单地擦了擦潮湿的短发, 用手随意拨了拨, 镜子前那张精致的面庞上神色有几分黯然。 赫维托难得郁闷。 他看向浴镜里的自己,不解地皱了皱眉。 他明明记得, 她是喜欢的。 她会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或是亲吻, 或是啃咬。 她会在他耳边撒着娇, 甜甜地说最喜欢他的胸肌和腹肌。 她会用两只手握着他,略带一些疑惑, 又或者一些惊讶,像是研究什么新奇的玩具一般, 咬了咬唇问他:你是什么感觉呀? 他没有回答,倒是反问她的感受。她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变得绯红,点了点头, 说:喜欢的。 周之莓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 赫维托都没有忘记。 事实上,赫维托必须得承认,一开始他的确没有任何经验。他以为并不需要那些复杂的过程,因为只要顺利地进入之后,她就已经快要不行了。 可他在有一次无意间亲吻她的皮肤后,看到她震颤失魂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地发觉这会让她愉悦和喜欢。于是他开始寻求得到她更多的反馈,想让她从中获得无与伦比的快乐。 现在的他渐渐熟悉她的身体,知道每一个会让她失神的地方。他不仅能够熟练使用自己的手指,也会运用自己的舌头。 落地窗打开着,有晚风吹拂起白色的纱帘,赫维托靠坐在躺椅上,矮几上的六角玻璃杯里有小半杯的烈酒,杯壁上凝结了一层冰冷的水珠。 赫维托很少喝酒,在自己的意志最为薄弱也最为痛苦的时候,也并没有选择酗酒或者是嗑药。 他知道,她讨厌烟和酒。 除了本身有洁癖之外,赫维托也会有意无意地迎合周之莓的喜好。 她似乎非常喜欢看他穿西装的样子,见面时,那双狐狸眼会而过某种兴奋的光芒,他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她多看了眼某日他的穿着,那么他并不介意下一次再以同样的穿着打扮来见她。偶尔他换一种休闲的装束,似乎也会让她眼前一亮。 夜从黑变白,晨光微熹。 赫维托得出一个结论。 她又在骗他。 如果这一切都是她装的,那她不去角逐奥斯卡影后桂冠真的是有点可惜了。 两户人家挨得如此之近。 赫维托仿佛能够清楚感受到周之莓在另一间房子里的呼吸声,以及她的体温、她的心跳。 不对,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这些幻觉在这两年里,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映入他的脑海之中。 赫维托闭上眼。 如果可以的话,他会潜入她的房间,死死盯着正在睡梦中的她,继而轻轻撩开包裹着她的被子。如果她不愿意的话,他会捂住她的双唇,用镣铐铐住她的双手双脚,让她无法动弹。 潮湿温热的吻会顺着她的脚指头,一点点往上。他不会放过她的每一寸的肌肤,也不会忽略每一处死角。 他会用舌尖来回舔舐她最敏感的地方,看着她浑身颤抖,呼吸不畅。 他会吞咽下她分泌出来的所有汁液,或许有些会顺着他的下颚滴落下来,但并没有关系。因为他知道她是水做的,只要稍稍一撩拨,很快又会再次分泌出更多甜蜜。 他知道,她的反抗都只是暂时的。身体的本能反应会带领着她走上愉悦的巅峰,胜利的号角会从她的唇齿里不经意溢出来。或许她会紧紧咬着下唇克制自己发出声音,无疑,她的嘴唇会被咬出一道血痕甚至被咬破。 他并不介意去舔舐她的血液,那如铁锈般的气息会让他浑身沸腾。 赫维托拿起旁边的那只六角杯,仰头,将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 这个时候的他需要去冲一个冷水澡,用来缓解体内的燥热。否则,他不确定过于压抑的身体会做出什么骇异的举动。 他并不想吓到她。 然而。 周之莓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粉嫩的房间里,床上的被子里隆起一小块,仔细听,有不规律的呼吸声,急促又隐忍。 到达顶点的时候,周之莓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但她还是关掉了手上震动的东西。她咬唇抑制嘴里的低吟声,像是一只溺在水里的鱼,安安静静地沉到泥沙底下,拉起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 周之莓并没有为此感到羞耻,只不过她没有想到自己的需求比以往要更加明显。连续三个晚上,她都忍不住打开床头柜,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在此之前,周之莓使用小玩具的频率大概是每周一到两次左右。是体外的吮吸款,不需要什么技巧,只需要对准最为敏感的那个点,继而全身心放松地投入其中。 权当做助眠好了,周之莓将小腿轻轻蹭着柔软的被单,侧身微微蜷缩着,闭上眼睛。 然而,梦里更为激情的画面让人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甚至,那些画面像是影片倒带般,无比熟悉。 面对面拥抱的姿势,能让两人紧密无间地契合在一起。周之莓在赫维托的怀里被衬得愈发娇小,彼此之间的体型差经常会让她怀疑自己会不会被弄坏了。 事实上,周之莓也很喜欢赫维托的拥抱。他能用单臂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彼此额抵着额,他一只手圈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制造着波澜。 在寒冷的夜晚,赫维托的怀抱像是温暖的港湾,让她下意识地往里面钻。她会为自己找一个舒适的位置,将脸颊贴在最弹软的地方,用鼻尖轻轻蹭着他的的皮肤,细细闻着他身上熟悉又好闻的气息。 到了最深处,即便是抱着不动,周之莓也止不住地浑身酥颤。仿佛每一寸的褶皱都被抚平,每一处空虚都被填满。这个时候,她会忍不住发出类似小猫一样低低的叫声,双手自然而然地勾着他的脖颈,紧紧地贴着他。 这全是她本能且自然的反应。 “受不了了吗?”赫维托低哑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顺势低头用舌尖舔舐她的耳垂。 周之莓颤得更厉害了。 太过愉悦的感官反应,常常让她想哭。 每到这个时候,赫维托也最爱看她的表情,不仅是她被填满,他也被紧紧地包裹着,舒服得头皮发麻。 他嘴角衔着淡淡的笑意,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让她面对自己。 他看到她脸上似痛苦又似愉悦的神色,眉头微微蹙着,眼底泛着一些晶莹的水花。 他低头温柔地亲吻她的眼皮,下一秒,猝不及防地抱着她站了起来,用力一撞。 周之莓只觉得自己三魂七魄都被撞出了体外,赫然惊醒。 房间里一片昏暗,有强烈的光线从密闭的窗帘缝隙中泄露进来。 身体里残留的余温和强烈的感触一时之间无法褪去,仿佛上一秒真实发生过,让她的思绪久久无法平静。 这几日赫维托不在家,周之莓觉得自在许多。至少,她不用在推开阳台门时思前虑后,总担心会与他碰面。 倒是讽刺,她在现实中没见到他,倒是在梦里见了好几次。不仅仅是见面,还做着一言难尽的事情。 这会儿,闲着没事做的周策正站在赫维托家门前的绿色草坪上,手上拿着水管,哼着歌在洒水。 周之莓靠在阳台看着自家老爸,语气揶揄:“你倒是很勤快呢!” 周策双脚踩着柔软的草坪,感慨道:“你还别说,周槃家的草坪还真是漂亮。” 当然了,赫维托请了专业的园艺师对自己的庭院设计并打理。这绿油油的草坪都是一块块拼接起来的,十分考究。 不仅如此,他的别墅也是经由世界顶尖的设计师设计并打造,所有的家具都由国外空运而来。 之前赫维托这套别墅还在建设的过程中,周策就三不五时地跑去观摩。周策惊讶于各种天马行空的设计的同时,也会和装修师傅套套近乎,聊聊天。 转个头,周策又会把自己的从装修师傅口中听到的讯息,再告诉周之莓,例如:“人家家里一块瓷砖都是几千块钱起步,不知道这全屋铺下来,得花费多少。” 在周之莓看来,赫维托显然就是个冤大头。 装修里面的水分有多大,她算是见识过了。当然,赫维托有钱,怎么造都是他的事情。 该说不说,周之莓现在能够过得那么潇洒,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要归功于赫维托。 那几年,她从赫维托身上搜刮下来的油水,全部存进了一家私密银行。回国之后,她托付沈偲将那些钱转了过来。后来无论是打官司、找关系,还是修建房屋,周之莓用的都是那笔钱。 现在周之莓将剩余的钱全部存放在银行里,每天都会钱生钱。父女两个人在山上生活,靠着那些利息,倒也过得十分富足。 眼下的生活一片平静,悠然自得,也会让周之莓感慨万分。 午后,周之莓抱着小橘猫靠在躺椅上,晒了一会儿太阳,玩了一会儿手机,打了一会儿游戏。一眨眼的功夫,时间悄悄从指缝里流淌,又到了傍晚。 这时候,村子里的余阿姨准时地来到周之莓家里,准备给父女两个人做晚餐。 “小之啊,起风了,盖一条毯子在身上吧。”余阿姨说着从屋子里的沙发上找到一条薄毯,盖在周之莓身上。 周之莓朝余阿姨笑了笑,嘴甜地说:“谢谢余阿姨。”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谢的。”余阿姨跟着露出一脸朴实的笑意,转头钻进了屋子里的厨房。 最近一段时间,周策对做饭一事似乎也颇为上心。每次余阿姨上门做饭的时候,他都会跟在旁边学习学习。别说,还真的让他偷师了不少。 余阿姨做的都是家常菜,怕周家父女会吃腻了,她经常会变着花样做一些菜式。 但其实周之莓在饮食上并不挑剔,现在是有口吃的就行。托了余阿姨的福,周之莓发现自己的体重在这小半年里有明显的上升。 周之莓不怕自己变胖,相反,她无所谓自己是胖是瘦,只要身体健康,就是最棒的。 她不需要靠自己的身材去取悦任何一个人,也不认可国内以白幼瘦为美的畸形审美。 不多时,周策出来唤周之莓进屋用晚餐。 周之莓进屋后对余阿姨说:“余阿姨,又快到月底了,我把这个月的工资直接转账给你了。” 余阿姨连忙放下手头上的抹布,转头对周之莓道谢:“这月底还差好几天呢,你每次都提前转账给我。” “反正迟早也是要给的嘛。” “好,那我就收下了。”余阿姨已经做好了饭菜,她收拾了完厨房,脱下围裙,“小之,明天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看着弄就行。” “好。” 这一晚,有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周家父女平静的生活。 余阿姨从小院子里出门的时候,看到一个画着一脸精致妆容的女人。那个女人穿着打扮看起来明显不俗,却站在周家院门口探头探脑。 单单从外形看来,女人似乎连四十岁都没有,但实际上她已经有五十岁。她有着一头波浪形状的长发,穿一件修身的针织衫,双腿修长。 两个几乎是同龄的女人站在一起,仿佛是两代人的既视感。 余阿姨的脚步顿住,不免多看了这个女人两眼,跟着询问:“你找谁呀?” “请问……周策,是住在这里吗?”女人开口,声音婉转动听。 余阿姨略有些警惕,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女人的问题,而是又转头进了屋,把门外有人找的事情告诉了周家父女。 正是吃饭的时间点,会是谁找上门来? 周之莓有些疑惑,周策也很茫然。 他们父女两个人住在这个村子里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现在他们也几乎不和以前的亲朋打交道了。 “我去看看。”周策说着放下手中的碗筷。 周之莓没多想,低着头继续品尝余阿姨特地为她做的拿手好菜。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不见老爸进屋。 她转身朝外探了探脑袋,喊:“爸,是谁啊?” 门外的人没有应答。 周之莓皱了皱眉,跟着放下碗筷,往门口走去。 很快,在看到站在自家小院里的人后,周之莓的脚步顿住。 周之莓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妈妈了。 自从那年妈妈毅然决然与爸爸离婚之后,母女之间便没了联系。 一开始,周之莓很恨妈妈,恨妈妈撇下爸爸、撇下她,一走了之。 再后来,周之莓开始想念妈妈,想念妈妈总是追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给她无尽的骄纵和宠溺。 出国之后,周家发生变故,周之莓在外备受冷落,她第一时间想的是找到妈妈。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妈妈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否则不会扔下她们父女两人一走了之。 然而,等周之莓千辛万苦找到妈妈的联系方式之后,得到却是被挂断电话的回应。等再拨打电话过去时,她已经被对方拉黑。 周之莓曾经幻想着,等她回国了,找到妈妈,帮爸爸翻案,他们一家三口又能其乐融融地在一起生活。 可是,后来周之莓从陈嘉年口中得到讯息,发现她的妈妈早已经为自己找好了下家,并且又生了个孩子。 算算时间,她那位同母异父的弟弟,现在已经有7周岁了。 在周之莓帮爸爸周策翻案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她无助、彷徨、迷茫,甚至是心如死灰。而她的妈妈呢?她在她的豪宅里相夫教子。 是否,曾经妈妈对她的爱全部倾注到了另一个小男孩的身上? 妈妈也会抱着那个小男孩,温柔又轻柔地哄着他睡觉?给他买各种礼物?为他制造各种惊喜? 她的妈妈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妈妈了。 无数个日夜过去,周之莓对妈妈这个词早就没有了任何的盼头。 在心里,她当自己的妈妈已经死了。 此时此刻,母女两人面面相觑。有好一会儿,小院里呈现出一片死寂。这个季节,草野上仍有不少的虫鸣声,异常刺耳。 周策正要说话,但一旁的叶晓岚拦了一下他:“我来吧。” 叶晓岚缓缓走到周之莓的面前,脸上的神色有慌张、踌躇、不安。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唤周之莓:“之之……” 周之莓脸上似乎没有任何表情,她冷冷看着眼前这个依旧高贵的女人,低低开口:“你是谁啊?” 叶晓岚闻言先是笑了一下,继而又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她眼底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就连声线也在颤抖:“之之,妈妈知道……知道你恨妈妈。” “闭嘴吧。” 这个时候,周策严肃地唤了周之莓一声:“之之,怎么跟你妈妈说话的?” 周之莓的眼泪几乎瞬间落了下来:“爸,你老糊涂了吧,我哪有妈妈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明明她早就没有把妈妈放在心上,也不再幻想母女两个人会有再见面的可能性。 “早在你离婚的时候,你就没了妻子,我也没了妈妈。现在这个女人出现又是干什么呢?”周之莓的声音嘶哑,她似乎连看都不愿意看叶晓岚一眼,侧头数落着周策:“爸,你这辈子就是太过愚善,才会被一个又一个人欺骗,家庭破碎。也不知道这个人现在又想贪图些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又来了。” “周之莓!”周策第一次大声呵斥女儿,“向你妈妈道歉!” “要道歉你自己慢慢道歉吧!”周之莓觉得透不过气来,她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逼迫自己深呼吸一口气。 一旁,叶晓岚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周策见状,站在前妻旁边手忙脚乱的样子。 换成两个人还是恩爱夫妻的时候,只要叶晓岚一哭,周策便会把所有的错误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抱着妻子好言好语地低声轻哄。 周之莓用手心擦掉了自己脸颊上的泪水,语气强硬:“请不相干的人离开我的家,这里不欢迎你。” “之之!”周策企图阻止周之莓再去说那些伤人的话。 “她不走是吧?那好,我走。” 周之莓嘴里说着赌气的话,转身朝小院门口跑出去。她心里还憋着一股气,仿佛溺在水中无法呼吸般,整张脸涨得通红。 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可周之莓顾不得那么多,她怀疑自己再在那里多待一秒就会窒息而亡。 “咚”的一声,周之莓一脑袋撞进了一具结实的胸膛之中。 好疼啊。 周之莓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太清楚面前的人是谁了,那熟悉的气息,温暖的体温,炽热的心跳,在这个时候竟然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有什么往她的心脏里钻,好疼好疼。 周之莓似发泄地举起拳头,捶打着这副饱满的胸膛,啜泣着:“好疼……” 赫维托顺势伸手抱住周之莓,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他用自己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紧紧地抱着她,深深叹息着,用温柔和自责的口气低声道:“对不起。” 第59章 Cry 周之莓已经很久没哭了, 但她现在就是要狠狠哭,撒泼打滚地哭,肆无忌惮地哭。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得理不饶人地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赫维托的身上。 都怪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 偏偏在她跑出门的时候堵了她路, 撞得她的鼻子好疼好疼。 赫维托微躬起身,伸手欲要抬起周之莓的下巴,指尖却沾染她到潮湿的泪液。他的指尖仿佛被泪水灼烧,十指连心,深深刺痛他的心脏。 “来, 我看看撞到哪里了?” 周之莓想要拍开赫维托的手, 可他却如以往那般强势地禁锢着她,强迫她抬起头。 哭得声线嘶哑的人, 鼻尖红红, 双眼潮润, 眼睫像是被打湿的翅膀似的耷拉着。 周之莓再次觉得委屈极了, 双手握成拳捶打赫维托结实的胸膛。 赫维托任由周之莓对自己捶打,那些软绵无骨的拳头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就算再重一点也无妨。 他的余光看到从院子里走出来的两个人,心里再清楚不过周之莓这一系列的反常。 周之莓很少会哭。 还记得有一次她在外面被人甩了一巴掌, 大概是真的太委屈了,她独自承受这一切,默默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哭了好一阵。 那时候赫维托发现, 他似乎见不得她哭。 一颗颗掉落的泪水仿佛一根根针往他的皮肤上扎,于是他的脑海里有个再自然不过的念头,谁让她哭, 他就会用百倍的痛苦让其加倍偿还。 可如果,让她哭的人是他自己呢? 赫维托伸手拥抱周之莓小小的身体。她那么瘦弱,仿佛一碰就会碎。 他并不介意她弄疼他,又或者说,如果她手上现在有一把小刀,他会非常愿意让她一刀刀划破他的皮肤。 疼痛感首先还会让他浑身颤栗,但渐渐的,大脑似乎做出了一些反应,让他逐渐麻木。这个时候她要做的,就是在他的伤口上撒上一把高浓度的氯化钠。那么钻心的疼痛会让他彻底失控,忘记了自己是否还活着。 此时,周策和叶晓岚相继从院子里走出来,他们瞧见周之莓埋在赫维托身上哭,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周策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很多事情并不是一两句能够解释得清楚。他心里早早已经放下,不代表女儿不会在意。 叶晓岚也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脸上同样挂着两行泪,她欲言又止,嘴里念着:“之之……之之……” 赫维托抬眸,冷冷扫了叶晓岚一眼。他清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这个女人造成的,如果在中国可以被允许使用枪支,他或许会给这个该死的女人身上送上几个窟窿。 叶晓岚被赫维托这一眼剜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浑身冰冷。 周之莓似乎一听到叶晓岚的声音就条件反射地抬起脚步,她并没有任何目的地,只想逃离这场混乱。然而没走两步,她的手腕便被温暖的掌心包裹住。 或许只有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赫维托的温柔只有在对待周之莓的时候才是真情流露。 一旁的周策见此情景,倒也没多说什么。或许,是要让她冷静冷静。 赫维托握着周之莓的手腕,带着横冲直撞的人跨过柔软的草坪,走进冷寂的别墅。 周之莓后知后觉地坐在赫维托家里的沙发上,倒是不哭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还一抽一抽的,整个身体小幅度地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周之莓感觉到身旁有人靠近。继而,温热的手掌轻触她脸颊,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 周之莓觉得好烦,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那只手,狠狠地咬住他的虎口。 这一口咬得很重,很快周之莓就感觉到了自己口腔里的血腥味。 眼前的人单腿屈膝在她的面前,他的虎口被她紧紧咬住,很疼,却也只是微微蹙着眉,脸上的神色有些无辜。 客厅里没有开灯,但窗外的路灯斜扫进微弱的光线,倒也能让她看清楚他的脸庞。与此同时,周之莓不经意看到赫维托左手手腕上佩戴着的那条银质手链。那么长时间过去,这条手链反而被保养得如新,看得出来主人对它有多珍贵。 周之莓其实再清楚不过,这件事与赫维托无关,她只是借机撒气而已。 冷静下来之后,周之莓松了口,她皱着眉看着眼前西装笔挺的男人,有种自己做错了事情后找补的心虚。 “你傻啊?不疼吗?”也不知道躲一下。 赫维托缓缓点了点头,说:“疼。” “哦。” “你呢?还伤心吗?” 周之莓深吸了一口气,没回答,而是把脸埋进自己的双腿间。 伤心吗? 这个问题周之莓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她还记得回国后不久,从陈嘉年口中得知叶晓岚已经有个儿子时,她几乎彻夜未眠。 她没有哭,也没有任何悲伤的反应,只是默默地接受这一事实。因为第二天,她还要为爸爸的案子四处奔波,无暇顾及其他。 这一年多时间里,周之莓为了周策翻案的事情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可叶晓岚始终没有露过一次面。 周之莓并不知道叶晓岚现在出现是为了什么,她也并不在意。 或许是挤压已久的苦闷需要一个爆发口,就像常年没有动静的休眠火山,其实内部一直在翻涌着。 赫维托仍然维持单腿屈膝半跪在她面前的低姿态,许久,他再次开口:“当初,叶晓岚给你打过电话,也给你发过几条信息。” 周之莓闻言抬起头,眼神里有疑惑,水润的眼眸在光下闪了闪。 那是她因为枪伤在休养的时候。 赫维托不仅在周之莓的手机里安装了定位系统,也有监视和监听。无论是谁和她联系,她与谁往来,他的手机上都能第一时间知晓。并且,他也能够通过远程操作删除掉她手机里的任何记录。 他看得懂中文。 他知道她有很多事情瞒着他。 他偏执地认为,只要把这些讯息全部删除,就可以当做全部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一系列的事情缓缓在周之莓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赫维托的眼神讳莫如深,淡淡道:“但是,那些讯息都被我删掉了。” 周之莓很快就想起了什么,眼眶再次潮润。 “赫维托!” “对不起。” 刚刚才平静下来的人,这会儿又像是一只乱撞的小鹿,她站在沙发上,再次挥起拳头,不管不顾地捶打他:“赫维托!你凭什么!凭什么!” 是的,他凭什么呢? 那个时候的他自然而然地觉得她就是他的所有物。 在他看来,她是属于他的,任何人都不可以把她从他身边带走,哪怕是死,她也要与他合葬。 他太自以为是了。 周之莓一肚子的生气、无奈、怨恨,可光是打骂赫维托,似乎并不能排解自己内心各种繁杂的情绪。 赫维托任由周之莓对自己各种拳打脚踢,但他怕她会弄疼自己的手,伸手环抱住她的身体,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周之莓只知道,自己现在一点也不想再看到他,更不想让他触碰。她准备起身离开,但被眼前这堵高大的身影挡得死死的。 不知怎的,在混乱之间,站在沙发上的周之莓一脚踩空。赫维托为了护着她,两个人顺势倒在了地毯上。 周之莓倒是没有摔到哪里,她被他按在自己身上。 饶是如此,赫维托还是紧紧抱住周之莓。 他太清楚不过她的脾气,知道她只会一去不回。所以他不能放开。 “你放开我!”周之莓气急败坏,好一通发泄,手上捶打的力道不减。 “不放。” “啪”的一声。 一巴掌落在赫维托的脸上,在空旷的客厅里泛起清晰的回响。 周之莓怔了怔,她感到自己掌心火辣辣的疼,也觉得身心疲惫,再没有力气捶打赫维托。 渐渐的,她放弃挣扎,埋在他的怀中小声啜泣。 “她当时明明听到我的声音了,可她直接挂断了电话,甚至还将我的号码拉黑,她是不是怕沾染什么麻烦?”周之莓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她轻笑了一下,“她那个时候就重新有了家庭,还生了一个儿子。她……一定很爱她的儿子吧……” 周之莓脑海里闪过一家人温馨的过往,如今都成了一把把利剑往她心上刺去。 “也好,也好,至少我从那个时候就断了对她的一切念想……”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她……” 赫维托伸手缓缓抚着周之莓的后背,用自己的下巴在她的额角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急速膨胀,让他四肢百骸都一片刺痒酥麻。 赫维托不理解,也不明白周之莓的痛苦。 他自幼没有体会过母爱,更不懂所谓的亲情。但他明白曾经获得过却又错失的万念俱灰,他无法对她的心情完全感同身受,可他因为她的眼泪心乱如麻、方寸大乱。 不知过了多久,等赫维托轻轻抬起周之莓的脸时,发现她紧紧闭着双眼,似乎是睡着了。 她太伤心,太疲惫,眼角还有一抹晶莹。 赫维托就这么抱着她一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怕稍微惊扰到她,就会让她从自己怀中逃窜离开。然而,内心不断膨胀的速度让他无法控制,“嘭”的一声爆炸,足以让他失去一切理智。 最终,赫维托强忍着内心的躁动,低头吻去周之莓眼角的泪水。她的眼睫因此轻轻颤动,却并未阻止。 第60章 Hug 周之莓在梦中惊醒。 她从睡下去到醒过来, 时间不长,大概一个小时。 许是哭得太久,头骨里仿佛有一千根针吊着, 正密密麻麻地扎着她。 周之莓从床上坐起来,伸手轻按自己的太阳穴。 卧室开着一盏暖橙色的壁灯, 光线昏暗。 一觉睡醒, 周之莓的心情舒畅许多。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天大的事情,她仿佛只要睡上一觉,就能自我修复一些。 周之莓知道自己现在正在赫维托的家中,也很清楚是他将她抱到楼上。她当时实在没有任何力气挣扎, 于是紧闭双眼佯装睡着。 所以, 她知道整个过程中他有多么小心翼翼。 赫维托将周之莓妥帖地抱到床上,为她盖上被子。被子里属于赫维托的气息并不多, 而是草木香珠残留的清香。 他似乎在床沿坐了很久很久, 也看了她很久很久。 即便周之莓紧闭着双眸, 依然能够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注视, 那道炽热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柔软的棉被,肆无忌惮地在她的身上触摸。 周之莓实在有些受不了, 索性翻了身背对赫维托。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很多时候,装着装着, 也就成了真的。 “醒了?” 猝不及防出现的身影让周之莓一惊,她才发现,原来赫维托一直在房间里没有离开。 这是一间坐北朝南的开阔房间, 亦是赫维托的卧室,紧邻卧室的是一个小厅。房间里看起来非常空旷,卧室的设计风格偏向冷线条, 装修的风格更是清冷调。 周之莓睡着很久之后,赫维托才下了楼。他专程到隔壁告知周策,让他不要担心。 那会儿叶晓岚已经离开,去了镇上的一家酒店。周策一脸惆怅地坐在自家的小院里,见到赫维托来,先是对他表示了感谢,然后拉着他唠叨好一会儿有的没的。 事实上,赫维托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周策在说什么。他看着眼前这张与周之莓有几分相似的面庞,到底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 周策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他和前妻的关系一直非常很好,夫妻两之间甚至很少为了什么事情脸红脖子粗。 说起自己的婚姻时,周策满脸洋溢着幸福。但很快,他的脸上又呈现出浓浓的落寞。 周策知道,有些家事不宜告知外人。 不过即便周策不说,赫维托也早早了解过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叶晓岚现在的丈夫谢文滨,就是周策生意上的合伙人。也正是这位合伙人,将周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陷阱。 这件事周之莓也清楚,所以她才会如此怨恨叶晓岚。 赫维托回到家之后,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卧室小厅的沙发上。 小厅里并没有开灯,赫维托就这样隐匿在黑暗的环境中,仿佛无声无息的妖鬼。 一墙之隔,卧室里的呼吸声仿佛放大了无数倍在赫维托的耳边,又像一只无形的柔软手掌在他的皮肤上触碰。他知道,她重新躺在了他的床上,她就在他的眼前。 此时的他没有任何欲念,也不想卑劣地占有她。 他只希望她能好好睡上一觉。 周之莓再次面对赫维托时,情绪也很平淡,没有排斥、没有迎合。她的注意力全被头疼占据,拧着眉,脸色并不好看。 赫维托即刻注意到她的脸色不佳,问:“怎么了?” 周之莓如实回答:“头疼。” 赫维托闻言转身离开了房间,再回来时,手上是一颗止痛片和一杯温水。 周之莓没有扭捏,接过递来的药吞了下去,还将这杯水一饮而尽。 一滴清澈的水珠顺着周之莓的唇角滑落下来,她还没来得及伸手擦拭,已经有人比她快一步。 赫维托微凉的手指轻轻拭去她下巴的晶莹,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退开,而是顺势坐在了床沿。如果说之前的他算得上一个绅士,现在的他终于扒开绅士的外衣,终于露出本性。 他本能地想要靠近她,触碰她。当然,他不会强迫她,更不想让她反感。 赫维托的手指仍停留在周之莓的唇角,甚至有些得寸进尺般的,粗粝的指腹从她的下巴游弋到唇角。他的视线随之落在她的双唇上,明明只是单纯的注视,却仿佛透过眼神一遍遍地蹂躏她的双唇。 周之莓也并未在第一时间推开赫维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并不反感他的触碰。 虽然她的心脏跳动频率正常,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酥麻感,仿佛被他触碰的不是唇角,而是心尖最柔软的那一处。 周之莓抬起眼眸,直直地看向赫维托。 她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注视他的蓝色眼眸了,或许在很久以前,她也真情实感地喜欢过他的眼睛。她似乎也赞美过他的眼睛,称其如汪洋般的深不见底,又像玻璃珠那般清澈透明。 柔和的光线下,四目相对,静谧的空间里似有什么在暧昧发酵。 离得近,周之莓看到赫维托脸颊上的淡淡指痕。 是她之前甩的那一巴掌。 在扇赫维托这件事上,周之莓炉火纯青,但究其原因,是他从不躲闪。 陌生的暧昧氛围在彼此之间愈演愈烈,周之莓最终还是不自在地往后躲了躲,背靠在舒适的纯牛皮床头软包上。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脏跳动的频率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一些。 赫维托指尖残留着柔软的触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几不可闻地勾了勾唇。 “还要继续睡吗?”他问。 周之莓摇摇头,她走了一会儿神,抬头看向眼前的人:“赫维托。” “嗯?” “她当时发了什么信息给我?” 赫维托知道周之莓说的是什么。 他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更何况,那些信息是他亲手删去。 ——[宝贝,我是妈咪,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你不接妈咪的电话,也不回妈咪的短信,是否还怨恨妈咪?对不起,妈咪也有苦衷。] 周之莓神色中有满怀期待,但很快又黯然下去:“就只有这两条信息?” “嗯。” 周之莓坐在床上抱住自己的双腿,没好气地瞪了赫维托一眼:“你有没有骗我?” 赫维托神色上难得有些憋闷,看起来有几分无辜,他说没有骗她。 周之莓默了默。她很平静,不哭也不闹了。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不接受又能怎么办呢? 她也发泄了一通,像个疯子似的哭闹过。现在再苦恼也不能让时光倒流、改变历史。 时间已经不早,周之莓准备起身,但赫维托先一步打断她:“周叔说你晚饭还没吃几口,现在饿吗?” 周之莓这次倒是没有再摇头。 她确实饿了。 赫维托了然。 他起身离开房间,再回来时,手上端着一碗小馄饨。 隔老远,周之莓就已经闻到了馄饨的香味,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她拧起眉,眼底有抗拒的神色。 赫维托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说:“这是周叔做的。” 周之莓没有在床上吃东西的习惯,她正准备光着脚下床,赫维托让她等一下。他俯身在旁边拿了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是粉粉嫩嫩的颜色,鞋背上还有一对毛茸茸的兔耳朵。 这双拖鞋,和周之莓自己家里的那双一模一样。她不由看了赫维托一眼,就见他再次俯身半蹲在她的面前,准备替她穿拖鞋。 周之莓别扭地躲了躲:“我自己来。” 但赫维托似乎没有听到一般,继续为她穿拖鞋。他只穿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领口敞开着,双手袖子也卷起到手肘,露出结实有力的臂膀。 因为他躬身的动作,让她更加清楚地看到他领口的锁骨以及往下的一些春光。胸口饱满的肌肉似乎要把衬衫纽扣撑开,阳刚又性感。 周之莓快速挪开眼,套上拖鞋离开。她走到小厅,看到放在桌上的那碗小馄饨。 皮薄馅多,馄饨汤上面飘着一层香而不腻的猪油,里面的配料有一些榨菜、虾米、紫菜等。 这是周之莓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夜宵。 她那会儿特别挑食,因为长得瘦弱,妈妈便会变着花样地给她弄好吃的。也就是这碗小馄饨,她百吃不厌。 “吃吧。”赫维托将这碗小馄饨推到周之莓的面前。 周之莓拿起勺子,低下头,开始小口小口地吃着。 满满一大碗的馄饨,周之莓一个人根本吃不完,大概只吃了三分之一,她便放下了勺子。 在此期间,赫维托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周之莓,让她有种小时候因为挑食而被监督的既视感。 他微微凝眉,问她:“不吃了?” 周之莓点头:“吃不下了。” “再吃一点。” 周之莓有些固执地摇头,她就是不想吃了,不要逼她。 赫维托没有再强迫周之莓,而是当着她的面,将她刚才吃过的那碗馄饨挪到了自己面前。 这几日赫维托在外奔波忙碌,三餐基本上都只是随意应付。今天提前忙完事务之后便匆匆赶回来,到现在还没用晚餐。他十分自然地低头,开始吃着碗里的馄饨。 周之莓原以为赫维托是要收拾碗筷,没想到他却拿着她刚才吃过的勺子,继续吃她剩下的馄饨。 “你……” “怎么?”赫维托微微扬眉。 “这是我吃过的。”周之莓强调。 赫维托并不在意:“那又怎么?” 他的确是一个有着强迫症和洁癖的人,可奇怪的是,他却从未嫌弃过周之莓吃剩下的东西。 他吃过的又何止是她吃剩下的东西。 周之莓再次强调:“你别吃我吃过的。” 她说着站起来,想要去抢他手上的勺子。 “不是你说的,浪费粮食可耻?” “可耻就可耻。”反正她不想让他吃她吃过的东西,这种感觉太暧昧了。 赫维托轻松举起手,周之莓就没有办法够到他手上的勺子。 一来一回地争夺,彼此之间呼吸渐渐加快,等周之莓意识到之前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再次被渲染开时,赫维托的手臂已经箍住了她的腰。 她被带到了他的怀中,贴在他的身上,双手条件反射地搭在他宽大的肩膀上。 “扑通扑通。” 周之莓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她尝试着推了推赫维托,但根本推不动。 衬衫与面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暧昧的音符。 四目再次相对时,赫维托眼底的乖戾和慵懒退去,只有浓浓的深情。 周之莓无法承受这种沉重的目光,下意识地躲避。 “放开我……” “有想我吗?”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赫维托坐在椅子上,微微仰着脸看周之莓。他的脸上有失而复得的庆幸,又有着谨慎的小心翼翼。 周之莓根本没有办法直视赫维托的双眸,她的心跳频率不正常就算了,整个人都不太正常。仿佛身体被浸在冒着气泡的碳酸饮料之中,浑身上下都被泡得虚软。 突然,赫维托把脸埋进周之莓的怀里,用力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周之莓整个人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赫维托再开口时,声音隔着一层布料,听起来闷闷的,哑哑的:“分开将近六百个日日夜夜,我每天都在想你。” “去年中国农历新年过完不久,我就在监狱的外面见到了你,我们中间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他的声线变得无比低沉,仿佛闷声哭过,异常暗哑,“我当时就想上前死死抱住你。” 可是他知道,但凡他这样做了,就会将她越推越远。 他需要有强大的意志力,才能阻止自己的脚步上前。 “我后来找到了Noyes医生,请她为我做心理治疗。可我一直觉得她是个庸医,她根本治不好我的病。” 周之莓并不认同赫维托的说法,Noyes医生曾经为她治疗过,她觉得效果非常好。 “或许是你病得不轻呢?”她没忍住反驳。 “是的,我有病,我一直知道。Noyes医生说,或许能够治疗我的,只有你。” 周之莓开始怀疑Noyes医生是个庸医,他的病又关她什么事呢? 周之莓尝试过用力推开赫维托,但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推拒的动作却渐渐减弱,最终只是轻轻地搭在上面。他的肩膀依旧宽阔,似乎给人无穷的安全感。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曾倚靠他,从他身上获取自己所需。 “别推开我,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周之莓轻叹了一口气,指尖碰触到赫维托的发尾,有种细细密密的痒。 赫维托再抬起头时,双眼里有明显的潮润:“你呢?想过我吗?” 不等周之莓回答,他哂然苦笑:“不,你不会想我,你只会厌恶我。” 周之莓张了张嘴,到底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事情的发展远超她的意料,竟然让她的心脏有一阵阵的钝痛。 事实上,她也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赫维托这段时间的变化。他的言行里不再强势,会自然而然地妥协,顾及别人的感受。 他不再是曾经那个赫维托。 “之之,抱一抱我好吗?” 赫维托近乎是在向她乞求,卑微又委屈。他再次将脸埋入她的怀中,高大挺拔的男人,身体微微颤抖着,竟然也有如此脆弱不堪的时候。 无声的泪水到底还是浸湿了周之莓棉质的上衣。 她感受到了。 最终,周之莓伸出手,小心地圈住赫维托的脖颈。 她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她下意识地不想看到他这副样子。 “赫维托,其实,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厌恶你。” 60-66 第61章 Ambiguous * 周之莓拎着行李箱跑了。 惹不起, 她还躲不起吗? 得知叶晓岚夜宿在镇上的一家酒店后,周之莓就知道她肯定还要继续纠缠。 周之莓太了解叶晓岚的性格了,她这个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并不是说她的手段有多么强硬,相反, 她一向笑脸相迎, 从来不会和别人脸红脖子粗。 小时候,无论周之莓犯了多么大的错误,叶晓岚都不会打骂她。 叶晓岚有自己教育孩子的方式,并且十分奏效。 有一次,周之莓因为闹脾气故意摔坏了家里的一件瓷器。叶晓岚得知后, 笑意盈盈地当着周之莓的面, 把她的玩具全部摔烂了。 最后是周之莓哭着求妈妈不要再砸她的玩具了,她说知道错了。 叶晓岚惯用以柔克刚的办法, 看似温柔, 其实温柔的笑里藏着刀。 在嫁给周策以前, 叶晓岚的人生履历也足够让人叹服。她从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来到大城市读书, 经历重重磨难,自给自足, 学习成绩优异。 即便叶晓岚和周策有着十二岁的年龄差,可是在周策面前, 叶晓岚成熟炼达,有主见、有执行力。两个人最终会走在一起,是基于对彼此的欣赏, 在此之上生爱,而非外界的各种传言。 叶晓岚从未勾引过周策,周策也并非好色之徒。 如果说, 曾经的周之莓有多么羡慕父母之间的感情,后来发生的一切则让这份羡慕成了笑话。 周之莓至今不理解,为什么当初叶晓岚会毅然决然地和周策离婚? 那会儿家里风云未动,还是其乐融融。明明不久前一家人还在聊着留学的事情,可才过了两天,叶晓岚便决定离婚。 后来周之莓终于知道了。 哪有什么突然感情不和,不过是叶晓岚早早地为自己找到了下家。 如今叶晓岚的丈夫谢文滨,正是周策曾经的商业合伙人。 谢文滨将周策一脚踹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代替周策掌控了整个集团。 周策遭遇的一切不幸遭遇,全拜谢文滨所赐。 动车即将到站时,周之莓看到一条新闻—— 《谢文滨因涉嫌多起刑事犯罪案件,于今日凌晨被警方逮捕入狱》 谢文滨。 谢文滨。 毫不夸张的说,看到这个名字出现在新闻头条,周之莓整个人都在颤抖。 终于,恶人自有天收。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从小到大,周之莓一直不喜欢谢文滨这个人。 周之莓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谢文滨隔三差五地会来到她家做客。 印象中,周之莓一直觉得谢文滨长得十分高大,他比她的爸爸要高出一个脑袋。不光是长得高,人也非常强壮。 谢文滨总是爱穿一身的黑色的衣服,经常手上夹着一根烟,整个家里被他的烟熏得乌烟瘴气的。 有一次,谢文滨正站在窗户边抽烟,碰巧被周之莓撞见。他依旧还是穿一身的黑,黑色衬衫领口敞开着,袖子卷起到手肘,一只手抄在兜里,一只手夹着烟。 吞云吐雾时,他眯起眼,脸上的神色看起来特别无赖,看起来像个街头流氓的模样,反正不是什么善茬。 周之莓见状气鼓鼓走到谢文滨面前,双手叉腰警告他:“你不准在我家里抽烟!” 谢文滨闻言勾了勾唇,单腿屈膝半蹲在周之莓的面前,用夹着烟的那只手轻轻掐了掐周之莓软嫩的脸颊,声线仿佛在浓烟里滚过:“小公主,你怎么跟你妈一个样儿?那么爱管人?” 周之莓“啪”的一巴掌拍掉了谢叔叔的手,捂着鼻子:“你抽烟,你臭死了!” 继而,谢文滨当着周之莓的面,徒手将正在燃烧的烟头给掐灭了。 周之莓当时就被吓了一跳,一脸懵懵地问:“你的手指不疼吗?” 谢文滨歪了歪脑袋:“你说呢?” 谢文滨还很年轻。 据周之莓所知,他是叶晓岚大学的学弟。 谢文滨的家境状况甚至比叶晓岚还要差劲,同样是来自偏远的山村,在他年幼时父母双亡,他跟着外婆相依为命,似一匹野狗肆意成长。 大学时,因为叶晓岚和谢文滨同在一个社团,所以相知相识。 了解过谢文滨的原生家庭之后,身为高他两届的学姐,叶晓岚才对他十分照顾。 后来因为叶晓岚的原因,谢文滨也来到了申城寻求机遇。那会儿通讯和网络媒体并不发达,谢文滨便利用信息差倒卖各种商品,从中赚了不少钱。他机灵狡猾,同时又吃得了苦,没日没夜地赚钱,靠自己的努力在申城买了房子买了车,站稳了脚跟。 可惜,谢文滨长了一张十分凶狠的脸庞,没有一个小孩子愿意靠近他。 每一次谢文滨笑容满面的时候,周之莓都会觉得很狰狞。他会让小小的周之莓想起自己不久前看过的一部动画片,里面有一个会吃人的可怕怪兽。 周之莓如实对妈妈说:谢叔叔长得真像一个怪兽。 妈妈摸了摸她的头,笑得不行:你谢叔叔确实看起来凶凶的,但他人不坏哦。 周之莓才不信。 谢文滨无疑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每个企业在发展的过程中,总会面临诸多挑战。 那时候,周策的集团也面临着转型和大环境的威胁,经济环境萧条,账上几乎快没了现金,面临发不出工资的困境。 是谢文滨出谋划策,扭转了当时的局面。 周策一直觉得做生意就是要诚实本分,这样才能长久经营。 但谢文滨觉得,必要时,需要一些采取擦边的手段才能达成目的。 事实证明,谢文滨的确非常有经商的头脑。他不仅成功在周策的集团站稳脚跟,甚至取代了周策这个总裁的位置。 后来,谢文滨更是用卑劣的手段抢走了周策的妻子,让他妻离子散。 毫无疑问,周之莓对谢文滨恨之入骨。 回国之后,周之莓经常上网搜寻谢文滨的相关新闻。谁又能知道,这个曾经的“地痞流氓”摇身一变成为了上市集团的总裁,西装笔挺,人模狗样。 如今,年近五十的谢文滨褪去冷厉的外表,有着企业领导人的不怒自威。他的外形上和年轻时变化并不大,很难得,这么多年过去身材几乎没有走形。只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变得更加成熟,举手投足间都是商业大佬的风范。 网络上对于谢文滨的风评倒是一边倒,多数是夸他长得帅气,又有商业头脑。更有人翻出谢文滨年轻时候的照片,称他的颜值完全不输时下当红的小生。 外界都说谢文滨是地狱开局,白手起家,对他更是无比崇拜。 可外人却不知,谢文滨这些年用了多少违法乱纪的手段。 周之莓见识过谢文滨强硬的手腕,正是因为他暗中作梗,才会让周策含冤入狱。 他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周之莓怎么可能没有想过报复。可她的能力实在太过弱小,面对只手遮天的谢文滨,也只能是无可奈何,暂时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周之莓闭了闭眼,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则深埋的记忆。 在周之莓的印象中,有一次无意间听到妈妈与谢叔叔的谈话。 她当时年幼,听不懂他们在谈论些什么,于是懵懵懂懂地看着两个人。 那是周之莓第一次看到,一向桀骜不逊的谢叔叔在妈妈叶晓岚的面前卑躬屈膝。谢叔叔的双眼通红,脸上表情痛苦。 周之莓以为是妈妈正在教训谢叔叔。 只见,谢文滨拉着叶晓岚的手腕,声线颤抖:“姐姐……我现在什么都有了……” 叶晓岚几乎瞬间挣脱了谢文滨的桎梏,冷声告诉他:“谢文滨,请你自重,我已经结婚了。” 那时候的周之莓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下意识地上前挡在妈妈的面前,大骂谢文滨:“你这个怪兽!你离我妈妈远一点!” 谢文滨闻言看向周之莓,眼底立刻布满阴森的光芒,他企图扼住周之莓的喉咙,却被叶晓岚一吼:“谢文滨!如果你敢伤害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 手机铃声打断了周之莓的思绪。 与此同时,动车到站。 周之莓知道是陈嘉年来电,并不着急接听。她拿着行李下了车,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打了一辆车到达酒店。 周之莓来到了一个小县城的古镇,说是小县城,倒是飞机场和高铁站都有,交通十分方便。 她在古镇的一家网络上评分颇高的民宿顺利办理入住之后,拿出手机查看陈嘉年发来的短信。 ——[叔叔非常担心你。方便的话回一个电话给我。] 周之莓叹了口气,到了房间后给陈嘉年回了个电话,那头很快接起。 “你到X城了对吗?”陈嘉年问。 周之莓皱着眉:“你查我了?” 能这么准确无误说出她在哪里,很显然,陈嘉年又做回他老本行的事情了。 如今的陈嘉年已经不再从事私家侦探的工作,他自己经营了几家酒吧,还投资了一些娱乐场所,当起了小老板。 陈嘉年对周之莓说:“我们也是担心你。叔叔说你留了个字条,一声不吭的就拿着行李走了。他怕你一个女生独自在外地,会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以前我独自一个人在M国不是照样生活吗?”周之莓很反感陈嘉年这种窥探她隐私的行为。也不要说打着为了她好的名义,她不需要。 “小之,有些话,叔叔想让我代为告诉你……” 周之莓打断陈嘉年:“如果是有关叶晓岚的事情,你可以闭嘴了。” “的确是有关她,但这件事不是你想的……” 不等陈嘉年说完话,周之莓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时候,她还真的挺想把陈嘉年拉黑。 好在,陈嘉年还算识相,没有再死缠烂打。 入住后,周之莓在酒店的房间里睡了一觉,一直到傍晚,她才慢悠悠地化了个淡妆出门。然后她又换了一套衣服,打算去觅食,顺便在古镇里逛逛。 国庆节的假期过去有一段时间,现在古镇里的游客并不多,但该有的景色一样不少。并且因为人少,古镇似乎得以沉淀,显出几分清幽。 很多人都说现在的古镇太过商业化,可若是错峰出行,在人少的时候独自一人走在石板长廊上,看着古朴的建筑,窄巷、黛瓦、岁月斑驳,或许又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晚风拂动杨柳,摇橹船从旁边划过,一半是烟火,一半是诗意。 周之莓这次出门时并未做任何攻略,随便买了一张动车票就走了。庆幸的是,国内的很多景点因为商业化的原因,食住行都十分方便。 天色渐晚,古镇里亮起了各式各样的灯光,一盏盏红色的灯笼和霓虹在木格花窗前闪烁着,静谧古朴。 周之莓出门时换了一套浅色系刺绣的新中式风格,香云纱上衣,搭天然丝质料长裤,长发披肩,看起来十分温婉优雅。 她沿着河边慢悠悠地逛了一圈,看到有趣的店便进去转一转。景区内有些东西的确贵得离谱,她看到过于离谱的价格后就自觉地将东西放下。 最后,周之莓找了一家当地十分有名气的面馆,点了一份招牌面。这家店每逢节假日的时候都会排起长长的队伍,今天倒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客人。 热情的老板娘见周之莓孤零零的独自一人,主动坐在她的旁边跟她聊了好一会儿的天,不仅为她介绍当地特色,还免费给她赠送一个鸡腿。 周之莓简直哭笑不得,她根本吃不完那么多。可老板仍然执意要送她,她怎么都推拒不了。 最后,面条还剩下半碗实在吃不下,周之莓硬撑了两口,不得不放下筷子。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张脸庞。 那天晚上,赫维托吃光了她剩下的所有小馄饨。这种事情以前倒也不是没有发生,但那都是在彼此之间氛围良好的情况下。 比如,她在用餐时故意勾引他,坐在他的身上喂他吃东西。最后,她餐盘里的牛排或者水果沙拉吃不完,索性就都喂给他吃。 周之莓一直知道赫维托有洁癖,所以他们的餐食都是分开的。然而,有一次她不小心将自己餐盘里的食物喂给了赫维托,等她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全部吞咽入腹。 周之莓并不想承认,她这次出门除了想要躲避叶晓岚之外,还想躲着赫维托。 昨晚……他差点吻了她。 在她伸手圈住他的脖颈时,他抬起了头。 彼此四目相对,暧昧氛围不断发酵,他的目光后来停留在她的嘴唇上。 但她躲开了。 周之莓的心里很混乱,内心深处似乎有个角落在叫嚣着、排斥着赫维托,可一方面又纵容着他的靠近。她甚至,还会因他猩红的双眼和无辜的神色,从而内心五味杂陈。 “可以拼个桌吗?” 周之莓听到熟悉的低沉声线时,以为是自己幻听。然而,抬起头,赫然看见这个脑海里刚刚浮现出的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赫维托一身休闲的装束,黑色的冲锋衣搭运动裤,脚上是一双线条利落的运动鞋。 他身上甚至还挎了一个小小的运动斜挎包,一派悠闲地双手抄兜,仿佛也是出来旅游般,脸上的神色非常松弛。 “赫维托?”周之莓下意识看了周围,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人。 这个时候,面馆里也的确没有其他空位。 周之莓确定了一件事:“你又跟踪我?” 赫维托径直坐在周之莓同桌的位置,略带一些慵懒的眼神看着她:“听说这家面馆十分有名,我只是来吃碗面条。” 周之莓才不信他说的话:“如果你也是来劝我的话,免了。” “劝你什么?”赫维托扬了扬眉,“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游客,你别想太多。” 周之莓:“你最好是。” 赫维托当着周之莓的面,从自己的斜挎运动包里拿出一小包消毒湿巾,继而有条不紊地擦拭着桌面。 周之莓有些好笑道:“你要是那么嫌弃的话,可以不用坐在这里的。” “有你在的地方,我都不会嫌弃。” 周之莓沉默。 到底是谁昨天晚上还抱着她,埋在她的怀里,哭唧唧地要抱抱。 可这人现在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对。 周之莓差点忘了,眼前这才是赫维托的真面目。委屈和怯懦只不过都是他的伪装,真正的他从来都是那个目中无人的、行事毒辣的赫维托。 赫维托看了眼周之莓还剩下的大半碗面条,问:“又吃不完?” 还不等周之莓说什么,他十分自然地伸来手,准备将她面前的那碗面条推到自己面前。 周之莓下意识按住按住赫维托的手腕:“你不准吃我的!” 赫维托便不再动作,那双蓝色的眼眸看着周之莓,微微扬眉,模样看起来极其乖戾。 她的手还按在他的手腕上,掌心微凉。 赫维托问她:“冷?” “不冷。”大半碗面条下肚,周之莓只觉得自己现在浑身热气腾腾的。 赫维托似乎并不相信周之莓所说的话,他将被周之莓按住的手腕向下一转,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与周之莓全然不同的是,男人浑身火热,连同掌心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赫维托的手心顺着周之莓的手腕,缓缓移动,轻轻握住她的手。粗粝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柔软的掌心,似一股带着电流的热度,往她的毛孔里钻。 周之莓如触电般,瞬间将自己的手挪开,避免与赫维托有接触。赫维托便顺势将她还未吃完的那碗面条挪到了自己的面前。 周之莓对此无可奈何,她正准备起身离开,却见热情的老板娘来到他们这一桌。 “呦,这是你的男朋友啊?长得可真帅!”老板娘说着在他们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周之莓就没有见过这么热情的老板娘,刚才给她送鸡腿,现在又主动坐下来攀谈。 还不等周之莓说话,赫维托笑着对老板娘说:“谢谢。” 他这声谢谢就很微妙,看似是感谢老板娘对自己容貌的夸奖,却又像是承认两个人的关系。 周之莓无语地瞪了赫维托一眼,他像是没看到一般,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面条。 “他不是我男朋友。”周之莓撇清关系。 老板娘看看周之莓,又看看赫维托,一副我懂了表情。 明眼人一看这对俊男美女之间的氛围,就能猜到两个人关系不一般。 这不是他们想要否认就能否认的。连周之莓自己也没有发现,潜意识里,她对待赫维托和对待其他异性时是全然不同的态度。 老板娘笑着对周之莓说:“我们这个古镇很神奇哦,据说情投意合的男女来过这里之后,很快就会成为男女朋友或者夫妻,感情和睦。” 周之莓说:“这都是迷信的说法吧,不过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年轻男女来这里旅游。” 老板娘并不认同:“来过我这里的很多情侣顾客最后都结婚了,我还收到了很多喜糖呢。” “结婚了还可以离婚,感情这种事情可说不准。” 老板娘说:“结婚是为了幸福的生活,离婚同样也是为了以后会更加幸福。不要因为有可能离婚就排斥结婚,对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就杞人忧天,这样活着多累呀。” 周之莓顿时觉得,老板娘的本职工作应该是媒婆吧。看似开着面馆,实则是在给人牵红线。 不多时,赫维托也吃完了周之莓剩下的那半碗面条。他付了钱,起身,对周之莓说:“走吧。” 周之莓的确不想和老板娘继续婚姻的话题,借机离开。 这会儿外面的天已经全部暗了下来,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并排走在窄窄的巷子里,通往大路的也只有这条路,前后都没有游客。 窄巷的上方挂着很多闪着灯光的油纸伞,墙壁上也有很多灯光铺成的字画。 赫维托突然轻笑了一声,惹来周之莓没好气的一眼。 “你笑什么?” “笑你傻。”赫维托侧目看着周之莓,蓝色的眼眸在灯光的折射下亮了一瞬,“你并没有必要执着地去纠正一个人的观点,既然谈不到一块儿去,就没有必要浪费口舌。” 周之莓小声咕哝:“就你聪明。” “你说过什么?” “没什么。” “如果你欣赏我的话,可以大声说出来,这样我才能知道。” “呵呵,你可真是自恋。” “并没有。”赫维托说着,突然挡住了周之莓的去路。 他人高马大的,轻轻松松阻挡着她,让她无路可去。 周之莓也不和他推搡,站在原地仰头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你是知道的,知道我恋着谁。” “不好意思,我并不知道。” “是吗?那这就是我的问题了。”赫维托懒懒说着,一步一步朝周之莓走近。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席卷周之莓全身,她下意识地往后倒退几步,最后背抵着一堵墙。 大概是怕周之莓会逃,赫维托一只手抵在墙上,将周之莓禁锢在自己面前的方寸之间。他垂眸看向她,炽热的视线仿佛一只滚烫的手掌在她的身上游走。 “之之,或许是我表达不够清楚,为了避免引起误会,我想我现在应该告诉你……”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周之莓一巴掌捂住了赫维托的双唇。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她不想听。 “你别说了。” 赫维托确实没有办法说话,他的双唇被她的手心捂着。温热的掌心带着香甜的气息,似乎在诱引着他。 他也的确没有忍住,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尖,轻轻舔舐她的掌心。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舔舐她每一根手指头,吮吸她手上的每一寸皮肤。 “啊!” 周之莓惊得尖叫一声,一脸嫌弃地用赫维托的衣服当抹布擦拭自己的掌心。 冲锋衣的布料可以挡风遮雨,质感有些偏硬,触感上与西装和衬衫都不太一样。周之莓擦了两下,就把手藏到了自己的身后。 这时,旁边有一群年轻男女路过,似乎是学生模样,有说有笑。这群人见到墙角暧昧的一对男女,跟着起哄:“当我们是空气!你们继续!”“快走快走!不要打扰别人谈恋爱!” 周之莓简直无地自容,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企图把自己当成鸵鸟一样埋起脑袋。 唯一庆幸的是,赫维托高大的身影全部将她遮挡。 一群人的脚步声很快离去,周之莓才重新从赫维托的怀里探出脑袋。不料,对上赫维托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庞。 他一直在看着她,看她可爱的举动,恨不得低头深吻她,用舌尖探入她的唇齿,舔吮每一个角落。 四目相对,熟悉的暧昧氛围在彼此之间再次扩散。 周之莓背靠在墙上,却仿佛脚下踩着棉花糖般,呼吸间全是赫维托的气息。她的脸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红起来,面颊上一片滚烫。 赫维托更靠近了一些,他太高,不得不躬身才能与她面对面。 “又没做什么,这就害羞了?” 周之莓忍不住反驳:“谁像你啊,没皮没脸的。” 赫维托一笑,忽然抬起手,用粗粝的指腹碰触周之莓绯红的脸颊。 周之莓下意识抓住赫维托的手腕,企图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开,却听他说:“还记得吗?我第一次接吻是你教的。” “不记得。” 赫维托的指腹从周之莓的脸颊游走到了她的唇畔。 离得好近,他的额头几乎抵着她的额头,指腹的动作没停,缓缓摩挲着她的下唇。 周之莓突然有点站不稳,她的手指还搭在赫维托的手腕上,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 赫维托低下头,将脸埋在周之莓的脖颈上深吸了一口气,声线里满是隐忍的暗哑:“之之,好想吻你。” 第62章 Fear 想吻她? 上一秒还在上演的暧昧氛围, 下一秒被周之莓打破,她一点也不客气地将赫维托推开,哼了一声:“你想得美!” 继而, 她大步朝前走去,不再理会身后的赫维托。 至于赫维托, 他自然不可能强迫她。虽然人被推开了, 可彼此之间的氛围到底不像是以前那样各不相让、势如水火。周之莓轻哼的语气里甚至还带有一些俏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点像是撒娇。这让赫维托的心脏澎湃,酥酥麻麻。 赫维托站在原地看着周之莓的身影笑了笑,继而用刚才触碰过周之莓嘴唇的手指轻轻抚摸自己的嘴唇。 他的指尖上还残留她纯上的温度和气息, 令他呼吸渐沉。 夜晚的古镇似乎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因为前段时间喜迎国庆和中秋的布置都还没有撤下,古镇的很多角落里都有工艺彩灯的展示。这些彩灯造型各不相同, 大小各异, 有栩栩如生的动物造型, 有美丽亮眼的花朵造型, 也有一些动漫人物。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赫维托并未打搅周之莓观赏彩灯的兴致。她就像是一只对各种事物充满好奇的小精灵, 一会儿停下来看看这个,一会儿又跑到另外一头拿出手机拍照。 事实上, 赫维托也是第一次在夜晚逛古镇,更是第一次观赏到中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彩灯。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安安静静地欣赏着, 绝不像旁边的年轻游客那样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吁叹。 “哇!简直太美了!” “据说这个彩灯是著名的彩灯大师花了整整一年才制作出来,每一个细节都十分考究。你们看,还会动呢!” “怪不得那么与众不同。” 赫维托的视线先是停留在周之莓身上, 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些不同的彩灯作品。不远处,大概有三四米高的巨型中国龙彩灯,它会随着时间变换不同的灯光,龙头和龙身都会摇摆,十分生动。 周之莓独自一人举着手机自拍,对着手机做着各种表情。拍完后她低头看了眼成片,十分不满地一一删除。 这时,一旁有人轻轻拍了拍赫维托的肩膀,说:“帅哥,你是一个人吗?” 是一个年轻的女生,长相甜美,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 “有事?”赫维托似乎连说话都有些吝啬,他根本不想和现场任何陌生人有任何交流,也没看对方一眼。 女生怯怯:“就是……可以麻烦你帮我们拍个照吗?” 赫维托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干脆拒绝:“不可以。” 他脸上根本没有什么表情,过于立体的面庞衬得他整个人非常严肃,非常不好接近的样子。 偏偏,这张混血蓝眸的脸在人群中又极其出挑。这一路走过来,有不少女生都会下意识地对他行注目礼。 这年头,见到美女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帅哥就跟死绝了似的,根本见不到活的。 年轻的女生并没有因为赫维托的冷脸而放弃,犹豫了一下,继续对他说:“就拍几张,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帮帮忙呗。” 年轻女生也是在同伴的怂恿下才走向赫维托。 想让他拍照是假,想要搭讪是真。但女孩子脸皮难免有些薄,贸然要联系方式的话说不出口,本来是打算等对方拍完照之后夸一下他,再顺势要到联系方式。 可女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她听到男人带着质疑的低沉声线反问:“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女生脸上的表情霎时变得无比难看,但赫维托似乎并未察觉般,直接转身离开。 这个仗着自己好看的男人,简直将傲慢和刻薄写进了骨子里。 这一幕被周之莓尽收眼底,让她觉得有点无奈。这场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她很快想到那年在M国的万圣节巡游上,有漂亮的女生来找赫维托搭讪,他也是现在这副鬼样子。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赫维托依旧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周之莓决定,她要离赫维托更远一点,免得别人哀怨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走了几步,周之莓发现有人在卖棉花糖,便直接上前要了一个花朵造型的棉花糖。要说国内的棉花糖商家也是绞尽了脑汁,普通的白色棉花糖早已经不受宠,现在市面上多的是造型各异的棉花糖,在一定程度上也很考验师傅的手法。 很快,一朵五颜六色的花朵棉花糖成功出炉,周之莓接过后迫不及待地先拍了一张照片。 再往前走几步,有很多人围成一个圈,竟然有节目表演。 几个穿着汉服的人在街中间耍一些小把戏表演,其中有喷火的环节,引得掌声连连。 周之莓忍不住去凑个热闹,可惜周围一圈都围起了人,她根本钻不进去,只能踮着脚尖探头探脑。 也是这个时候,周之莓的背后贴上一具熟悉的气息,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勾住了她的腰,不费吹灰之力班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是赫维托。 周之莓再清楚不过,只有他才有这样的力气。她一下子被他抱起来,犹如那次在圣诞节前夜的巡游街上,让她高人一等,清清楚楚地看到不一样的风光。 旁边有几个人好奇地看了眼周之莓,又看了抱着她的男人,顿时心生羡慕。 众目睽睽之下,周之莓也有一些不好意思,她一只手上还拿着棉花糖,简直跟个贪玩的小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赫维托,你快放我下来。”周之莓压着声音提醒。 “你不是想看?” “我现在不想看了!” “好。” 赫维托将周之莓放下来,倒还十分贴心地替她理了理衣服。周之莓没心没肺地只顾着自己手上的棉花糖,刚才因为没拿稳,棉花糖沾了她一手。 糖分粘在皮肤上之后变得黏黏的,她不太喜欢。想到赫维托背在身上的斜挎运动包里消毒湿纸巾,便伸手跟他要一张。 赫维托却一脸乖戾的坏笑:“想要啊,求我。” “我求你个头!” 不给就算了,周之莓才不会求他。但很快,她的手被赫维托抓住。紧接着,他拿出一张消毒湿纸巾,轻轻地擦拭她的手背。 与此同时,刚才与赫维托搭过讪的那个年轻女生走过来,在见到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后,女生一脸五味杂陈。 原来,有的人看似目中无人,却也有着温柔体贴的一面。只不过他的好脾气和耐性只给了一个人,只偏爱一个人。 越是这种反差,越是让人止不住的心动。 周之莓低头看着赫维托体贴的举动,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楚他们两个人这样到底算什么。 或许,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古镇,她只认识赫维托一个人,也在潜意识地只相信他一个人,所以才会纵容彼此之间这些不同寻常的发展。 一阵带着凉意的晚风吹来,轻拂起周之莓单薄的纱料衣摆。赫维托当着周之莓的面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冲锋衣外套,二话不说直接披在她的身上。 周之莓想要拒绝,但赫维托态度强硬:“现在室外只有十几度的温度,你穿这么一点是想等着感冒,然后让我照顾你?” 周之莓闻言一脸的无语:“那你可真是想太多了!” 昼夜的温差的确有些大,白天周之莓穿着单薄还觉得有点热,到了这会儿也确实是感受到了凉意。她穿得不多是会冷,套上带着他体温的衣服后,瞬间温暖。 可赫维托脱掉外套之后里面就只有一件单薄的长袖。 “穿着吧。”赫维托朝周之莓再靠近了一步,伸手拢了拢穿在她身上的外套。她身材娇小,穿他的衣服实在有些滑稽,让他忍不住一笑。 “笑屁啊。”周之莓没好气地剜他一眼。 “我觉得你很可爱才忍不住想笑。可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你就是屁了?”赫维托忍俊不禁地伸手拍了拍周之莓的脑袋,“不行,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这算是狗屁逻辑? 周之莓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挥开赫维托的手:“你才是屁呢!” 赫维托却依然笑容满面。 他很少这样开怀地笑,脸上没有算计也没有戾气,嘴角弯弯,整齐洁白的牙齿让人一看就觉得很清爽。 周之莓用余光白了赫维托一眼,但不得不承认,今晚的他看起来特别不同,英气勃勃之中竟有难得一见的几分纯粹。 两个人再次并排走在一起时,彼此都没有说话。时间已经不早,周之莓打算回自己入住的民宿休息。至于赫维托要去哪儿,她也管不着。 灯影幢幢,赫维托高大的身影常常会投射到周之莓的身上,将她的影子完全覆盖。 周之莓目视前方走路,思绪却有些飘散。她手上的那根棉花糖还没有全部吃完,但已经有了溶化的趋势。 赫维托看了眼周之莓手上的棉花糖,伸过手来,准备替她拿。 周之莓本来也不太想要这根棉花糖了,想找个垃圾桶给扔了,可走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垃圾桶。 她实在不想拿了,当烫手山芋般塞到了赫维托的手中。 黏腻的糖分沾染到了赫维托的手上,他倒是一点也不嫌弃,反而幽幽道:“还记得在古堡旁的景区里,我们也一起吃过棉花糖,逛过街,还看了精彩的魔术表演。” 那是他第一次吃棉花糖,算不上有多喜欢,但因为吃过棉花糖之后和她接吻,感觉格外甜。 回忆起那些画面,赫维托的脸上甚至洋溢着幸福的底色。即便这些画面转瞬即逝,但到底是真实发生过。 周之莓却一点也不解风情:“是吗?我一点也不记得。” 赫维托歪头看着周之莓,眼神里有不解:“如果你的记忆力真的有难差劲的话,或许该去医院看看脑子。” 他是真心建议,不带任何讽刺。 可这话听在周之莓耳中,又是不同的理解。 那是她记忆力差吗? 是她不愿意想起好不好! 不说还好,一说周之莓就来气,她站在拱形的小桥上停下脚步,冷着声质问赫维托:“你还好意思说?那时候你把我囚禁在古堡里,哪哪儿都不让我去,你以为我愿意去想这些吗?” 闻言,赫维托脸上和煦的神色也渐渐褪去,他甚至下意识地用英文对她说:“或许你应该要搞清楚一件事,我并不是为了囚禁你,而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那时候,我那位姐姐Eva只想抓到你,再以你来要挟我。万一你真的被Eva抓走,我不敢想象那个后果。再者,我没有办法想象你再次离开后,我又该怎么办。我承认,我的方法地区是错误的,可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办法。Bonnie,你并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赫维托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的话,根本不带停歇,也没让周之莓有反应的时间。他甚至又下意识地喊她那个假英文名Bonnie,一瞬间,让她幻视自己还在M国的时候。 那些记忆是刻骨铭心的,周之莓怎么可能会忘掉。抛开赫维托那些令人反感的举动,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甜蜜的时候。只不过,人总是会在每一次的误解与失落情况下,悄然放大这一切。或许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琐碎小事,却因为当时的情景变得沉重而愤怒。像是在夜空中坠落的流行,看似不经意切短暂,却留下了明晰的痕迹。 好一会儿,周之莓都没有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再抬眸看向赫维托时,他也是冷着一张脸,看起来有些生气,也很无奈。 “还给我!”周之莓一把拿走赫维托手上的棉花糖,转身疾步离去。从小桥上下去后,不远处就是大马路,穿过马路之后再走几步路,就能到达她入住的那间民宿。 赫维托站在桥上看着周之莓离开的背影,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疲倦感席卷全身。 到底,他还是迈开了脚步,朝她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只听马路上响起刺耳的刹车声,轮滑紧急划过地面,接着“嘭”的一声。 有车辆相撞。 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车辆并不多,赫维托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柏油路上静静躺着那根没有吃完的彩色棉花糖。 几乎是一瞬间,赫维托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一根紧绷的线似乎啪的一声断裂。他浑身直冒冷汗,双腿几乎是下意识地朝事发现场冲刺过去。 一步步靠近,赫维托心底的寒意反而愈发浓重。他根本不敢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心如刀绞。 路中间,一辆轿车和一辆面包车相撞,一地的玻璃碎片,那根彩色棉花糖就掉落在那些玻璃碎片上。 赫维托着急地四处张望,满脸失魂落魄。他高大的身影穿梭在两辆相撞的车前后,呼吸急促。 可找了一会儿,他并没有找到周之莓的身影,便迫不及待得抓住其中一个下车的司机大声嘶吼:“人呢?她人呢?” 司机一头雾水,差点没被勒死:“什么人啊?”神经病啊这人。 而这个时候,正站在马路对面看热闹的周之莓,却将赫维托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Bonnie,你并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久前,赫维托刚刚说过的话在周之莓的耳边响起。 的确,她并不知道自己对赫维托意味着什么。更多的时候,面对赫维托看似浓烈的爱意,她都像个局外人似的,感觉很荒唐。 然而这一刻,赫维托刚才所说过的话似乎在周之莓的脑海里变得具象化。看着他着急紧张的样子,她心里那枚原本就已经松动的螺丝似乎愈发松散,“啪嗒”一声,掉落在了清澈的水中,泛起一阵阵涟漪。 “赫维托。”周之莓站在马路对面唤了他一声,“你在找我吗?” 赫维托循着声音的方向抬头望去。 一直到见到完好无损的周之莓后,他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冲锋衣,看起来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依旧十分滑稽。 可赫维托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肉眼可见的,赫维托脸上紧张的神色褪去,像是在沙漠中狂奔了三天三夜的浪人,极度缺水,一脸疲惫。 周之莓仍站在原地,周围吵吵嚷嚷,她看着赫维托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与此同时,她似乎耳鸣一般听不到身旁人对这场交通事故的议论声,只听到自己心脏的震颤。在抗拒与接受之间,来回拉扯,形成一段没有规律的起伏线条。 夜晚带着凉意的风吹动赫维托的发梢,他的脚步很快,身上带着一股无名的气场,目光锋利,目标明确。 因为这场交通事故,围观的人变得越来越多,好在现场并没有人员伤亡。周之莓刚才因为在斑马线上走得太急,不小心弄掉了手上的棉花糖,等她准备再回头时,那两辆车正好相撞。 难以想象,她要是再慢上几秒,被车撞的,是不是真的成了她? 两人之间距离还有几步时,赫维托已经伸出了手臂,他连拖带拽的,一把将周之莓按进自己的怀中,力道之大,可以说是有些野蛮,甚至还撞疼了她的鼻子。 这个并不温柔的人,实则有一颗极其敏感脆弱的心脏,但凡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如履薄冰。 可是很奇怪,周之莓并没有生气。她小小的一只埋在赫维托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又好闻的气息,低低地说:“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第63章 Aspiration * 周之莓对于赫维托会和自己住同一间民宿见怪不怪。 他精准地出现在她吃面条的面馆, 就不难知道她会住在哪里。 国内的民宿没有统一的规范,周之莓入住的这家民宿定位高端,所以价格并不比五星级酒店低, 但性价比很高。 推开民宿大门口,入眼便是原木结构的质朴感, 随着精心铺设的流动光影, 这种简约自然的风格显得格外治愈。 看似极简的装修风格,实则每一处细节都十分考究。除此之外,每一个房间的风格都不同。 当周之莓看到赫维托就住在自己对门的那个房间时,实在没忍住想要骂人:“赫维托!你下次再敢跟踪我试试!” 赫维托闻言微微扬眉:“如果我说是巧合,你信么?” 的确是巧合。 如果真的让赫维托选择, 他更想和她同住一个房间。 周之莓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回应赫维托的,是重重的摔门声。 只不过, 一关上门后, 周之莓的气势便弱了下来, 她靠在门上, 缓了缓。 她觉得自己倒真有点像是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仿佛心脏上被绑了一根带刺的绳索, 时而收缩,时而放松。 后知后觉的, 周之莓才意识到赫维托的外套还披在她的身上。 她这一晚上也是走马观花逛累了,几步走到床畔一头倒了下去。 房间里温暖,周之莓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用手指触碰质感不算柔和的面料。 衣服上还有赫维托的气息,不算浓烈,是淡淡的清香。 又来了。 这种感觉又来了。 周之莓捂了捂自己的胸口, 这里又开始毫无预兆地收缩了。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赫维托的身影,是他宽大的肩膀,是他饱满的胸膛,是他结实有力的手臂…… 她似乎还能感觉到被他紧紧拥抱着时,那种窒息的安全感。 犹豫了一会儿,周之莓拿出手机,给沈偲发了条消息,问她在干什么。 时间不早不晚,按沈偲的作息肯定还没睡。 沈偲太清楚周之莓了,她直接发了个视频过来,单刀直入:“又心烦了?” “你怎么知道?” “我还不了解你么。”沈偲嘿嘿一笑。 “那你知道我在烦什么?” “现在除了赫维托,还有谁会让你这么烦?” 周之莓想否认:“又不止他一个人让我心烦。” 还有叶晓岚。 从某种程度上,因为赫维托的到来,短暂地减弱了周之莓对另外一件事的心烦意乱。 或许,周之莓对于自己的妈妈叶晓岚,始终无法做到真正的不在意,否则她不会那么气愤。 正是因为太过在意,才会觉得如此受伤。每每想到叶晓岚,都会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片,无声无息地划伤她最柔软的部分,让她痛苦。 沈偲:“就说你有没有因为赫维托心烦吧。” 周之莓:“……”有。 “让我猜猜你们两个人现在的进展?你们是不是刚才还在一块儿?” “不是,你不会也在监视我吧?”周之莓真有点PTSD了。 “用得着嘛,你们两个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嘛。”沈偲得意洋洋地说,“话说,你现在心烦的点是什么呢?” 周之莓摇了摇头,有点答不上来。 她忽然想起在赫维托的怀里仰起脸去看他时,首先看到的是他凸起的喉结,再是线条流畅的下颌线,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他的嘴唇上。 她没有推开他,而是怔怔地看着他。想起他不久前开怀大笑,满面春光的样子。他的嘴巴其实长得很好看,唇瓣不会过于厚实,但看起来饱满而有弹性,像粉色的果冻。 这并不是两个人第一次拥抱,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她却在那一刻感受到了自己砰砰鼓动的心跳声。 沈偲:“好吧,我换个问题。” 周之莓也换了个姿势坐在床上:“嗯?” “你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周之莓不解地皱起眉头:“这关我月经什么事情?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我和他可什么都没做!” 再者,就算他们做了什么,肯定也会做好保护措施的。 沈偲啧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女性是很容易被激素影响的。有些时候可不是你想不想的事,而是你被激素控制了。” “哦……” “如果你有需求的话,就做呗。” “就做呗?” “对啊,对方长得帅,身材好,尺寸大,干净,无病,做一次爽一次,为什么要犹豫?” 别看沈偲长相甜美,一副不问世事的单纯模样,实则她性格外放,想得也通透。 男未婚女未嫁的,为什么要被钉死在道德的框架里?想当初,她沈偲就是受不了叶开畅的诱惑,主动上前满足自己的需求。那时候他们不是男女朋友,没有那么多心理负担。事后她拍拍屁股就走了,不去计算自己的得失。 事实证明,没感情牵绊就会很轻松啊。 “你先等等。”周之莓打断沈偲。 不对。 怎么突然就谈到了做爱这件事上? 周之莓纠正沈偲:“我不是让你来给我出馊主意的!” 沈偲无奈:“不是,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这件事情烦恼呢。” 周之莓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好吧。” 周之莓觉得有必要结束这段对话,免得她被沈偲这个臭皮匠给带偏。 不多时,周之莓的房间就响起了敲门声。 一个女性独自在外,难免会心生警惕。周之莓快步走到门边,先是通过猫眼看了眼外面。这一眼,她清楚地看到站在门口的赫维托。 猫眼视野下畸变的人依旧有着挺拔的身形,他只穿松松垮垮地套了一件浴袍,头发潮湿。 周之莓一脸疑惑地打开房门,看向赫维托:“怎么了?” “浴室的花洒坏了,借你的浴室一用。”赫维托随意地拨了拨额前潮湿的黑发,有不少的水珠顺着发梢滴落下来,洇湿了浴袍领口。 周之莓迅速找出这句话中的漏洞:“你花洒坏了去找民宿老板,来我这里干什么?” “前台的电话打不通。”赫维托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眉头微蹙,“我现在很冷。” 言下之意,我今晚把外套借给你穿了,你也需要礼尚往来。 事实上,赫维托那件浴袍穿得也不算得体,他的身上估计是湿的,胸前有一片晶莹的水光。领口处笔直向下,露出一大片肌肤。只用余光看一眼,就能隐约看到隆起的胸肌和腹部一些硬朗的线条。 周之莓再清楚不过,这要是放赫维托进来,无疑等同于引狼入室。 她用小小的身体堵着门口,一脸防备地看着赫维托。 赫维托突然走近一步,身上的潮气和还未来得及全部冲散的沐浴清香浓郁,一并朝周之莓倾倒而来。 他居高临下,高大的阴影覆盖住周之莓头顶明亮的光线,如同制造了一场幽暗氛围,无意间挥开悬在她脑海里的踌躇。 “你在怕什么?我不过就是来洗个澡。”赫维托的声线低沉,仿佛是可以令人催眠的鼓声缓缓在她的心房敲击。 周之莓没有抬头,她的视线正前方是赫维托的胸膛。在没有全部被浴袍遮挡的白皙皮肤上,她似乎看到了几道狰狞的痕迹。 根本没有多想,周之莓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浴袍领口,继而缓缓拉开,紧接着便看到了他胸口处的疤痕。 Hansen医生对周之莓说过,赫维托以为她死在了爆炸案现场而自残。 周之莓看过赫维托手臂上的几道疤痕,但远不及胸口上这几道疤痕来得触目惊心。如同带尖刺的荆棘,正在凌迟着彼此的心脏。 周之莓抬起头,对上赫维托的双眸。与此同时,赫维托抓住周之莓的手腕。他的手上带有刺骨的凉意,让她一惊。 “周小姐,未经允许,你突然拉开我的浴袍领口,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轻浮了?”赫维托说着,将周之莓拉到自己面前。他内心阴暗,并不想吓到她,可是她的举动无疑给了他一次又一次试探的机会。 霎时,彼此间的气息缠绕,呼吸加重。 周之莓听到赫维托低沉灰暗的沙哑声音:“不过,如果你想看的话,离得近一些才能看得更加清楚。你知道的,无论你要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 “你还要不要洗澡了?” “要。” 有时候离得太近反而视野模糊,到了盲区。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流声,周之莓便走到阳台上看了一会儿夜景。说是看夜景,实则她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外面到底还是染上了一层凉意,她穿得不多,下意识地抱紧双臂靠在栏杆上,仰头,看向遥远的夜空。那里似乎有一只闪着光亮的风筝在高空中飘荡,而那根操控风筝的细线就拽在周之莓的手中。 不多时,赫维托洗完了澡。 再出来时,他身上的浴袍已经被褪下,只在下半身围着一条浴巾。头发上和身上的潮润并没有完全被擦拭干净,胸前饱满的肌理上还有几滴水珠,带一种野性难驯的魅惑感。 周之莓听到动静后侧头看了一眼,而后走进屋,关上了阳台门。 比起刚才穿着浴袍,现在的赫维托几乎是全方位地在展现着自己的好身材。 周之莓的视线肆无忌惮地游走在赫维托的身上,从他性感的喉结、饱满的胸肌、八块腹肌、人鱼线,继续往下。 在准许赫维托进房间之后,周之莓就已经清楚这件事情不受控制。但她也不想再去操控,仅凭她自己去拽着那根怎么都拽不住的风筝线,只会让自己的手被细线割裂,倒不如直接放手。 周之莓走到赫维托面前,不由分说伸手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沙发旁。 继而,她轻轻一推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上。 整个过程,赫维托就如一匹早就被驯服的野狼,双眸发着光亮在注视着周之莓,却并未阻止她的动作。 一直到,她将他按在沙发上,分开双腿坐在他的身上。 周之莓双手撑在赫维托的胸膛上,用微凉的指尖去描绘他胸口的疤痕。许是刚刚沐浴过后的人身上都会更加炽热,很快,周之莓的脸颊上被炙烤出了两道绯红。她软如无骨地坐在他的身上,眉眼中盈盈水光,波浪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有一簇卷发落在腮旁。 赫维托靠在沙发上,微仰起头看着周之莓,伸手将她腮旁的发勾到耳后。只是不小心用指尖轻触到她的脸颊,她便一缩。 想是一回事,真要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周之莓的呼吸又急又沉,光是这样就仿佛耗光了她所有的体力,最终,她将脸埋在赫维托的脖颈上。 而赫维托呢,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身体最阴暗的那一部分似乎开始发疯地叫嚣着,早早就尝过荤腥的恶狼,唇齿里似乎还残留着血腥的味道,他受不了一点点的诱惑和撩拨,这会让他失去理智。 周之莓面部柔软的皮肤触碰到赫维托脖颈上的大动脉,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头。赫维托便迅速有所回应,低下头来。 “你想做什么?”他用低哑的声线在她耳边轻轻撩拨。 没有接吻,他们只是用面颊贴着面颊,轻轻蹭着,感受着彼此皮肤上的温度和柔软。周之莓终于伸开双手抱住赫维托的脖子,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仅仅只是一瞬,赫维托体内叫嚣的部分彻底失去控制。他用沉重的呼吸去极力压制,但这一切全是徒劳,只会像是草原上的一阵风,将原本就熊熊烈火的部分烧得越来越旺。 周之莓也感受到了。 她闷笑了一声,脸上的窘迫和滚烫褪去,反倒像是抓到了赫维托身上的把柄似的,低声戏谑道:“什么都还没有做呢。” “嗯,你是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坐在我的身上,抱着我,绞着我。”让他不上不下,水深火热。 赫维托的心尖上似乎有一根羽毛在轻轻挠着,他伸出双手圈着周之莓的腰,眷恋地用脸颊蹭着她的脸颊。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周之莓摇头,谁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她明明没有喝酒,却像是醉了似的,脑袋晕乎乎的,心脏酥酥的。 周之莓双手捧起赫维托的脸颊,清凌凌的视线如同一只可以勾勒眉眼轮廓的毛笔,轻轻在他的脸上画动。 从好看的眉眼到挺拔的鼻梁,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他的双唇上。 离得近,她能清楚地闻到他唇齿内残留着淡淡的薄荷气息,清新诱人。 周之莓仿佛感觉到了自己的意志力正在崩塌裂开,或许一开始只有一条几不可闻的缝隙,很快,那条缝隙似乎被“撕拉”一声急速撕扯开,一直到达最深处,而里面是见不得光的柔软薄膜。 她低下头,朝赫维托缓缓靠近。 越来越近。 而眼前的人如同被定点摆放的雕塑,一动不动。 赫维托不敢轻举妄动。 他怎么敢贸然造次?每每在那个的梦境中,当他企图朝她张开双手,可换来的却是更加迅疾的逃离。她就像是一颗在阳光下光彩四射的泡沫,无论他是否触碰,最终她还是会消失不见。 突然,一阵轻快的和弦声打断了正在上演的电光火石。 是周之莓的手机铃声。 手机正放在不远处的大床上。 周之莓坐在赫维托的身上,缓缓睁开眼,眼底有淡淡的茫然和不悦。 仿佛被徒手劈断后的暧昧丝线,缠绕了满手的无形黏液,甩不掉,挣不脱。 周之莓无语地把脸埋进赫维托的怀里,全脸通红。 不知过了多久,和弦声停止。 赫维托抱着周之莓,宽大的手上覆盖在她小小的背脊上,轻轻抚摸,像是安抚婴儿般轻柔。 他原本冰冷的心房反复被一层软绵的棉花包裹着,温暖而绵密,陷入其中是满满的缠绵缱绻。 周之莓再次抬起头时,眼底有一些不甘。可还不得等她继续刚才未能进行的事情时,恼人的和弦声再次响起。 “要接听吗?”赫维托问。 周之莓红着脸点了点头,她准备从赫维托的身上起来,但他直接抱着她站了起来。 赫维托抱着周之莓几步走到床边后,俯身拿起了床上的手机递给她。从始至终,他的一只手臂圈在她的腰上,好像深怕她会反悔落跑了似的,紧紧贴着。 是爸爸周策打来的电话。 周策憋了整整一天,终于忍不住给周之莓来了这通电话。 父女之间并没有仇恨,周之莓再不接电话,只会让爸爸担心。 没办法,周之莓只能划开通话键。就听电话那头周策略显苦闷的声线:“之之,你吃晚饭了没有?” “嗯,吃过了。”周之莓被赫维托手臂禁锢着,躲闪不开,也就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赫维托顺势坐在床沿,还是刚才的姿势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还在生气吗?”周策询问道。 “没有。” “也好,你在外面散散心也好。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更加注意安全。” “我知道。” 周之莓心不在焉地接听着电话,整个人被赫维托身上的气息蛊惑着,浑身酥软。 “记得每天给爸爸发消息,不要让爸爸担心。” “好。” “那你早点休息吧。” “嗯。” 手机被周之莓当成烫手山芋扔在了床上,因为赫维托那只不老实的手一直在她的腰上来回抚摸。他这双手以前就不爱闲着,现在有点本性难移的意思,又忍不住了。偏偏,周之莓最怕痒了。 “你!”周之莓没好气地推了一把赫维托的胸膛,却让他顺势躺在床上。而她被他勾着腰,不得不趴在他的身上。 “我怎么?”赫维托的声线如同积压已久后喷发的沧桑。 周之莓居高临下注视着赫维托蓝色的眼眸,像是看着海岸上一簇熊熊燃烧的炽热黄昏。 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犹如两道强磁紧紧相吸。 彼此都已经压抑了太久太久,却又只能小心翼翼地释放。 “赫维托。” “嗯?” “你闭上眼。” “嗯。” 蜻蜓点水般的吻缓缓落下来,周之莓好像忘了该如何进行,没有更深的动作。但她感受到他的嘴唇是如此柔软,本能地想要将舌头钻进他的唇齿之中。 饶是如此,也夺走了赫维托的全部呼吸。 将近两年的相思之苦,他一直在阴暗的角落疯狂地想念着她。似乎只有这一刻,当她柔软的嘴唇贴在他的唇上,她的气息浸入他的身体中,她的皮肤与他紧紧相贴,这一刻才算是真正地再次拥有她。 赫维托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应这个吻,他的手臂紧紧箍着她,似要将她深深嵌入自己的身体之中,远远不够。 “之之,用力吻我。” 第64章 Check 扑通扑通。 赫维托的心跳异常猛烈, 仿佛海底深处正在喷涌而出的休眠火山,地动山摇。 周之莓在赫维托唇畔上落下如蜻蜓点水般的啄吻,如同一根尖锐的小针, 非但不能缓解他内心深处的痛苦难耐,反而让他彻底爆发。 最终, 赫维托睁开了双眼。他蓝色的眼眸似深邃而广阔的大海, 能容纳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情绪。而现在,他看向周之莓,眼眸在灯光的映射下波光粼粼,更显清澈。 周之莓再直视赫维托的眼眸时,似乎能透过他眼底的层层波涛, 直视他内心深处最幽深的秘境。她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他的身上, 呼吸略显深沉。 眼前这个画面,不止一次在赫维托的梦境里出现过。 通常情况下, 周之莓都是一脸抗拒的神色, 她满脸写着对他的厌恶, 让他滚开, 越远越好。他若是吻她,她则会更加用力地咬他的嘴唇, 让他血肉模糊,满嘴被铁锈般的涩味充斥。可无论她再怎么咬, 他仍然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或许,只有疼痛才能证明这一切是真实发生,而非浑浑噩噩的梦境。 在梦境的最后, 往往是周之莓消失在那场爆炸现场,她脸上带着笑意,仿佛就算是死也不愿意留在他的身上。 呈现给赫维托的是漫天的火花与灰烬, 任凭他再怎么徒手去抓握,却只有一手的尘埃。 如今,赫维托的双手紧紧圈抱着周之莓的身体。他不仅感受到了她皮肤上的温度,甚至能够听到她的心跳声。但这远远不够,他还想要疼痛感来证明这一切是真实而非幻想。 “之之,用力吻我。”他近乎乞求的语气,声线沙哑如同在沙尘里滚过,干涩难忍。 周之莓再看向赫维托的双眼时,清清楚楚看见了他眼中的红血丝。她抬起略微颤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乌黑浓密的眼睫毛。 离得近,他们几乎是额抵着额,能够清楚地看到彼此。 “赫维托,你哭了吗?”周之莓有些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这已经不是周之莓第一次看到赫维托眼眶发红,如果说第一次会让她心软的话,那么现在无疑就是兴奋。 她再次捧起他的脸颊,低头,在他的下唇轻轻咬了一口,力道不算很重。 “嘶——” 赫维托重重地倒抽了一口气,仿佛终于得到释放,又像是彻底解脱。 “再重一点。” 周之莓微有些于心不忍,但到底还是将他的下唇咬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再重!”赫维托他整个人都在发抖,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多,眼眶中汇聚的晶莹仿佛随时都会溢出来。 周之莓一巴掌扇在赫维托宽大的肩膀上,语气不善:“你又要发什么神经!?” 最终,赫维托把脸颊埋在周之莓的脖颈上,掉落的潮湿泪水洇湿了她细腻的皮肤,仿佛能够将她灼伤。 周之莓伸手轻轻抚摸赫维托的发尾,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角,刺短的发梢带着潮润的水珠,让他像是一只被雨水打湿的可怜小狗,摇尾乞怜。于是她下意识地低头,将下巴划过他的脸颊,用唇瓣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皮。 咸湿的泪水从周之莓的唇畔渗透到唇齿内的味蕾上,让她一怔。 她再次捧起赫维托的脸颊,认真看着他。 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男人,也有这样孱弱的时候,这似乎让周之莓更加兴奋。她低下头,再次亲吻赫维托的双唇,但这次不再是浅尝即止,先是吮吻着他的嘴唇,再用舌尖撬开他的唇齿,似乎在品尝一个美味可口的布丁,她不经意发出“啧啧”的吮吸声。 如同两个人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她毫无章法,只是凭借着本能和影视剧上观摩到的画面,胡作非为。 而此时此刻,赫维托亦如当初那般,没有任何回应。他仍然睁着双眼,视野模糊不清地看着她。即便内心深处已经彻底沦陷到一塌糊涂,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赫维托想起,他在决定中国定居的时候,看到的是周之莓坐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怀抱着小猫抚摸。 她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像无人打扰的世外桃源,他知道,他的贸然打扰只会让她更加厌恶。 所以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满脑子都是昔日温情的片段。可除此之外,还有更多阴暗的想法在他内心深处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 他依然想要占据她,想将她关在只有自己能够看得见、触得到的地方。 他会体贴地为她打造一个粉红色的梦幻小屋,她想要什么东西他都可以满足。 他不想看到她对着陌生的男人笑,更不想她的双手抚摸那只肮脏的小猫。 事实上,周之莓在M国租住的那间公寓被赫维托全款买了下来。他没有改动公寓里的一丝一毫,只会在思念至极的时候来到她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看,她所有的衣服都还在衣帽间里,沙发上还有她掉落的头发丝,阳台上的小草还在肆意生长。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冰箱里的生鲜食物早已经变质发霉,但这并不重要。 公寓里的灰尘越来越多,仿佛覆盖住了她遗留的气息,这会让他担惊受怕,怕她的气息终有一天全部消失。 赫维托会躺在周之莓的床上,使用她曾经穿戴过的私密衣物,尽情地释放。他本就是生活在阴沟里的怪物,并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最后,他会把自己弄脏的部分全部用清水洗干净,单薄的布料在他的手中软若无物,动作小心且无比轻柔。这又会让他想起,她曾红着脸让他清洗被月经血沾染的内裤。于是他像个疯子一般,露出阴森骇然的笑容。 他自以为的甜蜜,却是一剂摄人性命的砒霜。 此时此刻,赫维托眼角的泪水随着周之莓的亲吻愈演愈烈。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一个有泪水的人。或者,那并不是泪水,而是他释放出来的毒素。 因为周之莓正在为他疗伤,让他能够恢复如初。 很快,周之莓也察觉到了赫维托的泪水,她再次抬头看向他,反倒笑盈盈的:“赫维托,难道我把你咬疼了吗?” 赫维托没有说话,他缱绻地抱着她,像个孩子似的不松手。 他会为此感到难堪吗?并没有。 相反,他眷恋着她温柔的触碰。如果她喜欢他的眼泪,他可以制造出更多。 周之莓皱着眉拍打赫维托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声线娇软:“松开松开,我快被你掐死了。” 赫维托闻言,果然恋恋不舍地彻底放开。他心有余悸,以为她会起身离开,但是没有,她仍然坐在他的身上,亲密地搂着他的脖颈。 周之莓看了看赫维托无所适从的双手,好心提醒:“我只是让你松开一点,又不是让你全部放开。” 赫维托再次拥抱住周之莓,这次控制着力道,时刻注意着她的情绪。他的小心翼翼与他天生冷肃的容貌形成一种无名的反差,让周之莓内心松动。 “还要接吻吗?”她问。 赫维托直接用行动回应周之莓。 这一次,主动的一方变成了他。 赫维托更加怜惜地亲吻周之莓的双唇,用舌尖细细描绘她柔软的唇畔,让她情不自禁地低声轻哼。他知道她最喜欢什么,唤醒彼此身体的记忆,就如同本能地饮水那样简单。 曾几何时,他们可以抱在一起亲密无间地接吻,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甚至可以更长。 柔软的低哼声变成了无助的喘息,周之莓本能地扭了扭腰,空虚的那一部分似乎在不断分泌控诉的湿水。 “还要亲吗?”赫维托用指腹轻轻摸索着周之莓红肿的下唇,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吻的时间太久了。 周之莓如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不单单只是想要亲吻。她将赫维托推倒在床上,俯身吮咬着他的脖颈。继续向下,她用舌尖舔舐着他胸前的一道道疤痕。 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她抬眸看向她:“赫维托,以后不要伤害自己了。” “好。” 周之莓的手放肆地在赫维托身上游走,肆无忌惮地抚摸着他线条流畅的肌肉。 她再次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曾经她最爱他饱满结实的胸肌。 “变小了,”周之莓小声嘀咕,“不过这样也不错。” 按照国内的审美,过于发达的肌肉显得太壮实,赫维托这样就刚刚好。 可赫维托只听到了这句话的上半部分,似乎急着要证明什么似的,他抓住她的手企图往下探索。 然,动作只进行到一半,及时停止。 “你要干什么?”周之莓抬起头。 “没有变小。”他的声线暗哑。 周之莓反应过来,噗嗤一笑:“是吗?那我检查检查。” 赫维托却一把抓住了周之莓的手,眼神里暗藏汹涌:“你确定?” “确认一下而已,又不做什么。”周之莓一脸狡黠地扬了扬眉,这个时候,她反倒是起了玩心似的。 仅一条单薄的浴巾,似乎什么也遮挡不了。 周之莓甚至都不用撩开,只用目光检查便能有结果。可她并不满足于此,于是,她的食指轻轻点着赫维托的唇畔,如描绘线条一般,缓缓向下,经过凸起的喉结、锁骨、胸肌…… 彼此之间,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周之莓远远弱小于赫维托。 可作为掌控全局的一方,周之莓撑在上方,的确有戏弄对方的权利。 夜晚才刚刚开始,足够她肆无忌惮地玩闹。 第65章 Right 周之莓饿得前胸贴后背。 天快微微亮时, 周之莓累得抬不起眼皮,索性闭上眼,一头睡下去。 莫约过了半个小时, 赫维托在周之莓耳边轻轻唤她,说给她点了好吃的海鲜粥。但她那会儿只想睡觉, 也不管肚子饿不饿, 直接翻了个身背对他。 赫维托便没有再扰她,给她捻了捻被角,让她睡得更加踏实一些。再次相拥而眠,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不真实,每每在梦中惊醒, 他用双手圈着怀里的人, 感受她的弱小和真实,才能稍稍赶走内心的不安。 经过这次体会, 周之莓再次深切地感受到, 想肆无忌惮地玩闹, 还是得有资本, 体力和精力缺一不可。但在这点上,显然是赫维托占据绝对的优势。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赫维托这个人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和体能。这归功于他有着超强的自控能力和自律,他会将自己的时间合理分配并运用, 他洁身自好,几乎不做有损健康的事情。 就这点上,周之莓还是挺佩服赫维托的。 一开始, 周之莓还有精力胡作非为,先是抓着赫维托一通嬉耍,看着他一点点在自己掌心发生变化, 她的嘴角弯弯,乐不可支。 周之莓能清晰地看到赫维托额头的青筋因为隐忍而凸起,蓝色的眼眸中充斥着盈盈的水光,或微微蹙眉,或轻轻舒展,看起来十分难忍。 事实证明,赫维托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他如宝石般的喉结上下滚动,微仰着头,发出性感的低喘,像是臣服与投降的号角,这大大增加了周之莓的兴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周之莓其实并不反感他,甚至觉得非常有趣。还记得第一次看的时候,她发出了没有见过世面的感叹,双眼都要瞪直了。 然而,时隔将近两年再见时,她依旧还是当初那种反应。 “你。”周之莓咬了咬唇,满脸绯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向赫维托。 “我怎么?”赫维托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靠在床头的软包上,脸上是隐忍的坚毅,愈发显得棱角分明。 “的确没有变小。”周之莓总结道。 “嗯。” 赫维托看着周之莓一脸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几乎是下意识地想伸手摸摸她的脸颊。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只不过,是以她垂落在脸颊上的发丝作为填住心中骚动的借口,伸手将那缕发丝缓缓勾到她耳后。 粗粝的手指在周之莓柔软的脸颊上缓缓抚摸,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缓缓俯身亲吻她的双唇。 只是周之莓实在不想跟赫维托接吻了,刚才都已经亲了快小半个小时,她嘴唇还是红肿的。 她现在更想玩他。 时至今日,仍然让周之莓感到不解的是,彼此过于巨大的体型差,真的不会把她弄坏吗? 事实证明,不仅不会弄坏,还会完美契合。 或许是周之莓之前吐槽过赫维托某方面技术不太行,以至于他要充分证明自己的能力。当然,他不是用嘴巴问的,而是用嘴巴吻的。 用行动代替言语,赫维托可不是那种光会说而不做的人。 再者,周之莓似乎也说过那么一句话。 菜就多练。 整整三天,两个人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不对,头一天的晚上,赫维托倒是抱着周之莓从她的房间去了他的房间。因为她房间的那张床湿得一塌糊涂,实在没有办法继续睡觉。 吸取教训之后,赫维托知道用浴巾垫在下面,免得再次弄湿。他以前的确不怎么在意这些细节,因为他很少会与她同床共枕。后来倒是听她唠叨过两句,说他每次拍拍屁股就走了,当然不会知道她半夜换床单的痛苦。 “抱歉。” 赫维托说这话时,是第二天的下午,周之莓正坐在他的身上吃馄饨,闻言一头雾水地转头看他:“抱歉什么?” “抱歉让你没有睡好觉。”赫维托说着低头亲了亲周之莓的肩胛,她只穿了一件吊带,白皙的皮肤上有许多深浅不一的吻痕。 “还好吧。” 这话周之莓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但责任不能推卸给赫维托一个人。许久没有开荤的人,光吃一顿似乎不太满足。所以,接下去的几次,是她纵容的。 另外,她这一觉睡下去根本不带醒的。总觉得好久没有睡得那么踏实了,睡了整整十个小时。如果不是赫维托因为担心因为她肚子太空对身体不好而叫醒她,其实她还可以继续睡。 所以,周之莓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起床气。她似乎是在撒娇,又像是故意,总之赖在床上不起来,最后是赫维托抱着她去洗漱,又抱着她坐在餐桌旁用餐。 没有闻到食物香时,周之莓倒是没觉得饿,可看到眼前各色她喜欢吃的美食,她的心情瞬间舒畅。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吃独食的习惯,下意识地舀了一勺小蛋糕喂到赫维托的唇边,问他:“要吃吗?” 似曾相识的画面,让赫维托胸腔内震颤着。他微微低头,接受她的投喂。 然而周之莓喂了两勺就没耐心了,她将勺子递给赫维托,让他自己吃。怎料他却说:“不是你喂的,不想吃。” 周之莓顿时一脸无奈:“那你就别吃了。” 赫维托的确没有什么食欲,他盯着周之莓身上的痕迹,想起自己昨晚的行径。一再克制,可终究还是留下印记。 他用手指轻轻触碰她脖颈上的吻痕,问她:“疼吗?” “你说哪里?” “脖子上。”还有胸口,后背,很多很多。 这话赫维托好意思问,周之莓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应该关心关心他自己吧。 周之莓对赫维托可不只是吻那么简单,她受不了的时候就各种咬他,在他的肩胛上留下一道道齿痕。 “那你呢?疼吗?” 赫维托摇头:“不疼。” 周之莓跟着回答:“我也不疼。” 她甚至觉得整个过程异常美好,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好。 她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尽情享受,不去想任何有的没的。 至于后续是什么发展,她也没去胡思乱想。 活在当下。 周之莓又开始吃起了水果,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些什么,问赫维托:“你第一次来我家吃饭的时候,是不是很嫌弃那么多人夹一盘菜?” 赫维托没回答。 但没回答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周之莓忍不住噗嗤一笑:“也难为你了。” 一个有洁癖的人要硬着头皮坐在餐桌上和别人共用美食,换成以前的赫维托,可能早就把桌子掀翻了。 周之莓吃撑后就懒得动弹,已经是傍晚的光景,赫维托问她想不想出去逛逛,这个提议被她一口否决。 她出门旅游就是放松心情,不是去受累的。既然在身体上已经累过了,就不打算再为难自己了。 赫维托没再强求周之莓,按着她的想法,由着她开心就好。 这家民宿的亮点多,赫维托的这间房很大,除此之外,阳台上还配有私汤。 周之莓从昨晚起就想去那个私汤泡一泡,可那会儿忙着另外一件事,加之体力不支也就作罢。这会儿她又跃跃欲试,被赫维托一眼看破。 “可惜,没带泳衣。”周之莓说。 “那就直接穿着吊带裙去泡。” 周之莓闻言眨了眨眼,然后欣喜地点点头:“好呀。” 一开始,周之莓去泡私汤的时候还算正常,但她发现一个人泡有点无聊,便随口邀请赫维托。 赫维托站在私汤旁边,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T恤,衬得肩膀十分宽大,双腿修长又笔直。 他俯身,伸手拂了拂水面,再次问周之莓:“冷吗?” “不冷呀。” “泡太长的时间不好,一般来说半个小时为宜。”赫维托提醒。 而周之莓已经泡了二十五分钟了。她把长发全部挽起,随手绑了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整张脸被氤氲的水汽蒸得绯红,连白皙的皮肤也变粉了。 只是周之莓非但没有理会赫维托的“好言相劝”,相反,她一脸狡黠地抓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拽到了私汤里。 “扑通”一声,溅起一大片水花,就连周之莓也被洒了一脸的水。她一脸嬉笑,坏事得逞。 这个私汤的高度只够得到赫维托的腰部,但突然掉进去,浑身上下被弄湿在所难免。索性他就泡进私汤里,随手抓住周之莓的腰,将她抱进怀里。 周之莓怕痒,“咯咯咯”地笑着,靠坐在赫维托的怀里倒也没有反抗。 高大的男人用身体笼罩着女人,有一种鲜明的体型差。 她在他的怀里始终是如此的瘦弱。 可渐渐的,两个人的气息越来越沉,皮肤触碰着皮肤,舒适的温度浸泡着彼此,让人全身心放松。 周之莓侧过头来看了赫维托一眼,只是一眼的对视,仿佛是两道强磁瞬间吸引。赫维托低头亲吻周之莓的双唇,她顺势转过身来,自然而然地回应他。 从私汤到浴室,赫维托关怀备至地照顾着周之莓的情绪。 夜幕渐深的时候,周之莓睡眼惺忪,听到赫维托在跟她说:“我的手链坏了。” 那条周之莓送的廉价银质手链,赫维托一直佩戴在手上,他对这条手链无比爱惜,从来不离身。 可就在昨天天,这条手链莫名断开。这对赫维托来说是个非常糟糕的预兆,于是他果断来寻找她的踪迹。 好在,他找到了她。 周之莓闻言睁开眼,果然没看到赫维托手上的链子。她不甚在意:“坏了就重新买嘛。” 赫维托却有点孩子气地看着她:“我只要那一条。” “那你只能拿去修。”银质的物品是非常容易维修的,焊接一下就可以。 赫维托将手链拿出来,交到周之莓掌心:“你拿去修。” 周之莓不解:“为什么是我拿去修?” “因为是你送的,你要负责。” 还有这种说法吗? 周之莓一把接过手链,随意放在一旁:“好好好,我去修。” 这条手链是周之莓随手买的,本来也不是真心要送给赫维托,没想到他竟然戴了那么久。 修不修的,先放一边吧。 不仅如此,两个人第三天准备退房的时候,周之莓提着自己的行李打算和赫维托分开。 赫维托抓住周之莓的手腕,满脸不解看着她:“为什么?” 周之莓清了清嗓:“成年男女,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了。难不成,你还要我负责吗?” 赫维托隐忍着不满和委屈,声线暗哑:“是的,你要负责。” 第66章 Reunion 两个人这三天足不出户的甜蜜点滴, 时常让赫维托觉得自己如同被包裹进梦幻的彩色泡沫里。 他们做了非常多消耗体力的事情,但也不止是在消耗体力。 在这个间隙,他们同吃、同住、一同相拥而眠, 还一起看了两部电影。一部是血腥恐怖片,一部是温馨的爱情片。 恐怖片是前天晚上看的。 许是周之莓白天睡得太充实, 大晚上没有什么困意, 便用打开房间里的投影机开始选片子。挑挑选选,最后找了一部她很久以前看过的。 赫维托同样也看过。 赫维托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影片正要开始,周之莓招手让他过来,然后她就拉着他当人形抱枕。 胆子也就芝麻大小的人, 非要去挑战这种惊险刺激的场面, 结果就是三番五次地把脸蒙在赫维托的怀里。 周之莓也算是发现了,有赫维托在身边, 她的恐惧感和紧张感能大幅度减少。她见赫维托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血腥的画面, 仰头问他怕不怕。赫维托摇头, 竟然还跟她科普起了某些镜头过于虚假而让他频频出戏。 但让周之莓更加意外的是, 赫维托竟然还能未卜先知般的知道下一个镜头会播放什么。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看过这部恐怖电影。 这让周之莓格外好奇, 赫维托这个人怎么会去看恐怖电影呢? 在周之莓的认知里,赫维托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面。他用来娱乐休闲的时间少之又少, 几乎可以说没有娱乐生活。 然而,不止是恐怖电影,只要是周之莓看过的影片, 赫维托几乎都看过。 周之莓得知后倒抽一口气,她很快明白过来是因为自己那段时间被赫维托监视的原因,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想到这里, 周之莓没好气地在赫维托下巴上咬了一口:“你这个变态!疯子!” 赫维托默默接受周之莓的审判,不狡辩。下巴上传来的疼痛感很明显,但他不怒反笑,倒真有几分疯子的状态,把脸埋在周之莓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十分餍足。 末了,赫维托抱着周之莓,坦诚道:“我只是想更加了解你。” 他想了解她的喜好,想第一时间知道她做了什么。于是他像是一只躲在潮湿阴暗角落的怪物,肆无忌惮地搜寻她的动态。很多时候,他甚至能够反复看着她的动态视频,似着了魔。 只不过,那时候的赫维托用错了方式方法。他实在太忙,忙着在集团站稳脚跟,又忙着各种应酬,自己的私人时间甚少。 他固执且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站在上帝的视角并不会影响到她任何。无论是她的生活还是日常工作,他都没有过多插手。殊不知,未经允许的窥探对方的隐私,这才是最不可取的行为。 赫维托不去奢求周之莓的原谅,他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惩罚。这将近两年的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 可说着说着,两个人莫名其妙又滚到了一起,在各种尖叫声和恐怖的电影配乐中忘我地激吻。 周之莓再次论证了一件事,无疑,赫维托就是一个亲亲怪。 赫维托总能逮到任何机会来吻周之莓,比如她在喝奶茶的时候,他凑过来要尝尝味道,但尝着尝着,他就尝起了她的双唇。 美其名曰,奶茶还没有她的嘴巴甜。 看电影也是如此,毕竟对赫维托来说,电影的吸引力远远不及周之莓。 爱情电影拍得过于唯美,往往在某些程度能够激发人内心深处的悸动。 赫维托从未有过一段正常的恋爱。在周之莓之前,赫维托是没有想过恋爱。和周之莓在一起的那三年,他单方面地以为这是一种恋爱关系,可在周之莓看来完全不是。 那么,经过这几天以后,他们之间是否已经是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了? 赫维托想到这里,内心抑制不住地一阵狂喜。他再也忍不住,抱着周之莓狠狠亲吻,用舌尖抵进她的唇齿,如愿以偿地找到那处可以平息他内心躁动的柔软,不断地吮吸着,追逐着。 这真真是最梦幻的三天,至少对赫维托来说如此。 而现在,周之莓却亲手戳破了这个彩色泡沫。 赫维托脸上的神色飞速转变,他下意识地抓住周之莓的手腕,似乎生怕她突然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周之莓脸上的神色倒是十分轻松,她看了眼被赫维托大掌包裹的手腕,随之反手抓住他的手,拽着他:“快走啦,还要赶高铁呢。” 眼下,周之莓一门心思的只想搞清楚一件事情,至于和赫维托之间的事,暂时先放放吧。 从这个小县城的高铁站有直达的小镇的班次,只不过一天也就一趟,还是早晨八点。 要知道,周之莓可是凌晨三点才睡下去的。 这几天对周之莓来说无疑疯狂又激情,她不计任何后果地与赫维托在一起,只想享受当下的欢乐。 或许她在身体上有过短暂的疲惫,但她的精神状态一直非常饱满。 更多的时候,都是周之莓来了兴致,故意撩拨得赫维托不上不下,最后她没力气了,就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他处理。反正赫维托有用不完的体力,无论是面对面抱坐,还是她跪在床上,总归消耗体力的那个人都是他。 周之莓只负责享受。 但是,到底还是太过激烈了。 周之莓发现自己红肿了,甚至连走路的姿势也有点奇怪。 不能再继续了,于是她果断地从激情中抽身,不拖泥带水。 周之莓知道,逃避不是办法,关于叶晓岚的事情,她到底还是要弄清楚事情原委究竟是如何。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叶晓岚,那天周之莓不免表现得太过激动,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她在主观上已经肯定了叶晓岚背叛的事实,无法原谅。 可冷静下来之后,周之莓更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仔细回想起来。 当年叶晓岚突然提出离婚,这件事本身就漏洞百出。周之莓为此在家里大闹了一段时间,她怀疑过父母之间是否感情不和,也怀疑过他们彼此是否有外遇,但统统没有。 叶晓岚只说自己想一个人生活,虽然这个理由实在不足以让人信服。 周策尊重妻子的决定,果断签下了离婚协议书。 那个时候的周之莓才不过刚满十八周岁,她太幼稚了,只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她闹起了大小姐的脾气,开始把责任都推卸到父母的身上。 没过多久,周策便给周之莓办理了出国的各种手续,让她去外游学,也顺便当做是散散心。 殊不知,周之莓在那次出国之后,整整五年无法回国。 一开始,周之莓的生活仍然纸醉金迷,她依旧还是要风得风的大小姐,手头上不缺钱,身边还有个亚裔的小跟班。 一切的变故发生在一个寒冬,周之莓突然无法刷出自己的信用卡,任何一张银行卡都不行。她对此感到无比古怪,于是打电话给远在国内的爸爸周策。得到的回答是,公司的资金出了一些问题,让她等一等。 周之莓这一等,等到的就是爸爸入狱前的一个电话。 周策告知周之莓,他给她弄到了一个假的身份,让她务必在M国用假身份生活,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M国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掺和企业权斗,千万不要回国,也不用替爸爸伸冤。 他一个身经百战的企业家都无法全身而退,更何况一个从小在温室里长大,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 周之莓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就如周策所说,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丝毫没有任何办法应对危机。 于是周之莓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妈妈叶晓岚,她疯狂地寻找叶晓岚的联系方式,企图寻得妈妈的帮助。 可最终得到的结果是,她被挂断了电话。 后来发生的一切一切,让周之莓对叶晓岚彻底不抱有任何希望。 高铁回程的路上,周之莓躺在自己的位置上补了一觉。赫维托就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两个人离得很近。 从上车之后,赫维托就一直死死地盯着周之莓,他有一肚子的委屈和无措,但到底还是没有打扰到她休息。 明明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人还那么甜蜜,期间她还用自己的嘴巴玩弄他的身体。 他们甚至在凌晨三点才相拥而眠。 可她说变脸就变脸。 到站前的一刻,周之莓悠悠转醒。她拉下眼罩,见到身上多了一条毯子,在感受到身旁浓浓的注视之后,侧头看赫维托一眼。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周之莓对他说:“我们这几天在一起的事情,你不要让我爸爸知道。” 赫维托抿着唇不说话。 他仍是自带一股压迫感的冷冽面庞,陌生人与他对视时总会下意识地挪开目光,像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猛兽,鄙夷着所有弱小生物。可在面对周之莓时,他才是那个弱势的一方。 周之莓叹了一口气,起身靠近赫维托。不知怎么的,她觉得他现在特别像一只委屈的大金毛,于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短短的头发,软如无骨的手指又顺着他的头发下滑,抚摸向他的眉眼,问:“我们的事情,之后再说行不行啊?” 赫维托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妥协般地微微点头。 周之莓便笑着又摸了摸赫维托浓密的黑发,饶有兴味地说:“其实你之前染的银白色头发还挺好看的。” 闻言,赫维托沉默的眼底似有一丝松动,几不可闻地扬了扬眉。 * 今天是阴天,没有温暖舒适的阳光,气温还骤降了好几度。 周之莓回到家时已经是半下午。她推着行李箱进门,正好撞见爸爸周策在咳嗽。 “咳咳咳……” “爸,你怎么了?” 周策摆了摆手,说:“最近这气温反复无常,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我有点感冒。” “看过医生了吗?” “在村里的赤脚医生那儿看过,开了一点感冒药。医生说感冒是一个过程,没有必要吃什么药,身体能够自行缓解。” “可是你在咳嗽。”这事可大可小。 周之莓不放心,放下行李箱后就去找自己的车钥匙:“爸,我带你去镇上的医院检查检查。” “真的不用。”周策一脸无奈,“我这好端端的,没有必要兴师动众的。” “你检查一下我才放心。” 没办法,在周之莓的再三要求下,周策只能坐上女儿的车,跟着她一起去镇上的医院。 从山上到镇上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一路上,周策时不时看看女儿,一脸的欲言又止。 “行了,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别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周之莓目视前方开车。 “哪有做贼心虚?”周策咳了咳,说:“说了就怕你生气。” “不生气了,你说吧。” “那我可真说了啊。” “嗯。” 周策想说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件事说起。 当初,叶晓岚突然要离婚,这件事也打得周策一个措手不及。他尝试过挽留,可得到的依然是叶晓岚坚持的决定。 夫妻两个人恩爱多年,周策实在舍不得放叶晓岚离开,可又想尊重叶晓岚,让她幸福。 于是他一咬牙,同意了离婚。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周策也十分伤心。 一直到有一天,一向沉稳有礼的公司合伙人谢文滨向周策正面挑衅。 那是一个非常平常的午后,当周策推开自己办公室的房门时,看到的却是谢文滨坐在他的位置上。 谢文滨丝毫没有让开的样子,脸上是浓浓的挑衅:“周策,那么多年了,你也该从这个位置上下来了。” 周策皱着眉:“大白天的,你是喝醉了吗?” “我看你才醉得不轻呢。”谢文滨懒懒地抽了一口烟,“你应该不知道,叶晓岚为什么要和你离婚吧?” “什么意思?” 周策这个人行为处事一向光明磊落,他为人善良,和煦,这是极大的优点,也是极大的缺点。 作为一个企业家,他太过心慈手软,即便是面对曾经背叛过自己的好友,到最后他都能释怀不予追究。 可谢文滨不同,他锱铢必较。但凡对企业有过不利影响的人和事,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赶尽杀绝。 不得不说,集团因为谢文滨的到来,彻底走上巅峰。可正是因为如此,谢文滨的羽翼也更加丰满。更多的人认同谢文滨的处事风格,加上他有意无意地私下招揽,很快将集团内打下江山的功臣招至自己麾下。 谢文滨蛰伏多年,在周策面前一向以一种伪善的面貌对他毕恭毕敬,说一不二。 那几年,周策对谢文滨百般信任,即便底下有传闻谢文滨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他也从未放在心上。 彻底叛变的那一天,谢文滨不再有任何伪装。四十出头的人看起来不仅年轻,更有泰山压顶的气势。他穿一身穿手工定制的西服,手上夹着烟,一副怡然自得的悠闲模样,他坐在周策的位置上,脸上的表情狠毒。 “真不知道叶晓岚究竟看上了你哪里?可我确实受够了在你面前做小伏低。”谢文滨一双脚翘起放在周策的办公桌上,黑色皮鞋底部一尘不染,却任由手上的白色烟蒂掉落在干净的地面上,不管不顾。 这也正是谢文滨对待周策的态度,他根本没拿对方当一回事。 “好了,不陪你玩了。我要叶晓岚,也要你的集团,就是这么简单。如果你乖乖地将一切交给我,我会尊重与叶晓岚的承诺,放你一马。” 于是周策恍然大悟。 他彻底明白了叶晓岚突然提出离婚的原因。 那一刻,屈辱和不甘让周策呼吸急促,满脸涨得通红。他拿起桌上的书本朝谢文滨砸过去,企图与谢文滨抗衡。 可两个人之间年龄悬殊,加之谢文滨人高马大,轻而易举便将周策按在地上。 “我的确承诺过叶晓岚,如果你乖乖就范,我可以放你一马。但我可没有承诺过,如果你反抗的话,我会不会手下留情。”谢文滨皮笑肉不笑的,将油光蹭亮的皮鞋踩在周策的脸上。 周策着急询问谢文滨:“你到底对叶晓岚做了什么?” “我能对她做什么呢?”谢文滨缓缓俯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周策,“如果不是你,姐姐或许早就和我在一起了。知道吗?每一次看到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就想用刀刺进你的胸膛。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可以拥有这一切?而我却没有?” “你看看我,现在我什么都有了,有钱、有权、有势。哦对了,我还比你年轻。你算什么玩意儿?老不死的东西,你配得到姐姐的爱吗?” 谢文滨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不过没关系,很快我也会有这一切了。虽然晚了点,可我不贪心。哪怕只是十年,哦不,一年,一个月……” 周策唾弃谢文滨:“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疯子又如何?起码比你这个将来的阶下囚要好。” “你究竟要做什么!” “游戏才刚刚开始呢,别着急。” 谢文滨慢条斯理地松开踩着周策的脚,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领口。 周策意识到谢文滨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之后,立即联系叶晓岚。 可他怎么都联系不上叶晓岚。 谢文滨让周策不要做无用功,就算他去报警,也得到不任何结果。 他说他把叶晓岚放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他们将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他们会生一个孩子,一家三口享受齐家之乐。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还有,我和姐姐的孩子一定会比周之莓更加可爱,希望会是个小公主。如果是男孩的话,我可能会一把掐死他。” 从那天以后,周策马不停蹄安排周之莓出国,就是不想女儿受到任何伤害。他并没有告诉周之莓任何隐情,天真地以为自己会将这件事处理妥当。他坚持这是法治社会,没有什么事情是警察和法官处理不了的。 可这偏偏是周策最天真的地方。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善恶。 正义的曙光虽然永远不会迟到,但在此之前是一片黑暗。 …… “滴滴滴!” 后方传来汽车鸣笛,周之莓才意识到前面已经是绿灯。她重新踩上油门,缓缓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过了好一会儿,周之莓才开口,声线却是无比低沉:“她……现在在哪里?” 周策知道周之莓说的是谁,他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这几天你妈妈就在镇上的一家酒店里,自从谢文滨被警方逮捕之后,她终于可以离开,所以才找到了我们。” “嗯。”周之莓将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对周策说,“我先带你去门诊吧,不然一会儿医生要下班了。” “好。” 工作日的下午,内科门诊的病人并不算太多,很快就轮到了周策。 医生给周策检查过后,发现他的肺部有一点感染,但问题不大,开一点药回去吃就行。 前后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周之莓和周策便离开了医院。 再次见到叶晓岚的身影时,周之莓的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但她很快忍住,侧头看向一旁。 叶晓岚独自一人站在风中,比起上一次相见,她显然憔悴了许多。上一次的光鲜亮丽,只不过是叶晓岚想要在女儿面前有精神一些。 周策走在前面,很快寻找到了镇上一家颇为高档的餐厅,跟服务员要了个包间。 身后,是周之莓和叶晓岚母女两个人。 如今,周之莓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可她的心情却又十分复杂。 母女两个人相对无言,有经历过太多的误解和久别重逢之后的激动,到现在全都成了不知如何开口。 周策做主点了餐,然后转身离开了包间,说是去买点东西。实则是想把单独相处的时间留给母女两人。 没人知道叶晓岚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当初谢文滨答应她,只要她和周策离婚,就不会为难周策。可最后,谢文滨却失约了。他将叶晓岚囚禁起来,不允许她与外界联系,也不允许她出门。一直到彻底将周策扳倒,谢文滨才允许叶晓岚出门。 可一切都晚了。 他们两个人的结局必然不会幸福。 谢文滨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每每借着醉酒,三番两次地对叶晓岚进行家暴,经常把她打得鼻青脸肿,最后又跪下来求饶。至于他们之间的那个孩子,也是谢文滨强行让叶晓岚生下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叶晓岚无法接受这个孩子的到来,甚至也想过掐死这个孩子。可到底,一个生命,她没有办法这样做。 谢文滨外表伪装成君子,私底下什么肮脏龌龊的事情都会做。他身边不是没有女人,甚至还有很多很多。他对于叶晓岚畸形的占有欲,不过就是为了得到而得到。 很显然,这几年,叶晓岚过得并不幸福,她时时刻刻在反抗谢文滨,忍辱负重。 当初,她以为谢文滨可怜,处处关照,将他看待成弟弟。她却并不知道谢文滨一直在伪装,他装成正直诚实的人,勤奋上进,早早地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 可谁成想,谢文滨却如蛇蝎一般,功成名就后一点点褪下自己身上的伪装。 他渐渐在叶晓岚面前不规矩,甚至做出一些非常出格的事情。 叶晓岚不愿意将事情闹大,与谢文滨划清界限,也特地告知周策要注意谢文滨。 可周策完全被谢文滨的表象迷惑了。 这些年,叶晓岚一直活在自责当中。 她一直是个有能力,有手段的女人,可即便如此,一个女性在这个社会当中始终占据弱势。就算她再有能力,可自从婚后她全心全意顾家,生活的重心都是围绕着丈夫和女儿。 叶晓岚的确有很多机会从谢文滨的身边离开,可她咽不下这口气。即便她被谢文滨摆布着,控制着,但她还是拿出当初那份血性,要收集证据,亲手将谢文滨送进监狱,否则她做鬼也不能瞑目。 结果证明,叶晓岚成功了。虽然这个过程远比想象中要简单,她也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如今,谢文滨以多项罪名被起诉,死罪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也是叶晓岚,默默在私底下联系到了最有名的律师,帮周策打赢了这场官司。 巧合的是,在寻找律师这件事上,赫维托同样也帮过周策,只不过有个人比他先一步联系到了这位有名的律师。 很快,包间里只剩下叶晓岚和周之莓母女两人。 这几日气温反复无常,叶晓岚也有点感冒的趋势,她穿一身灰暗的颜色,虽然衬得整个人十分大气,可没有化妆的脸上到底气色不佳。 “之之……”叶晓岚张了张嘴,“这些年,妈妈其实一直在尝试联系你,可始终没有办法联系上。你那时候给我打来电话,我特别激动,可是当时谢文滨就站在我身边,所以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事后,叶晓岚准备再打回去的时候,却是无人接听。她猜测,一定是周之莓误会了,可她一时无法解释清楚。一而再再而三的联系,最后都是石沉大海。 最后,周之莓的联系方式显示是空号。 叶晓岚说着说着,泪水已经决堤:“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与此同时,周之莓站起来。 她缓缓走到叶晓岚身边,似乎是鼓起了万分的勇气。 怎么原谅呢? 她也不知道。 很多情绪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消化。 老天简直给他们一家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中国人都喜欢大团圆式的结局,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并非没有任何芥蒂。 需要很多很多的事情。 她们母女还能回到从前吗? 周策再回来的时候,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进去。包间几乎没有什么隔音效果,他就默默听着包间里的抽泣声,跟着红了眼眶。 造化弄人,谁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结果。 周之莓红着眼眶推开了包间门,正巧撞上了周策。 她没有任何胃口吃下东西,又想一个人默默消化这一切事实。 “爸,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周策没有阻拦:“好。” 至于包间里的叶晓岚,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周之莓。 该说的一切都已经说了,她无力改变结局。 夜幕渐渐降临,即将迎来寒冷的冬日。 这个冬天会是一个暖冬吗? 无人知晓。 但周之莓知道,恶有一定会有恶终。 远远的,周之莓看到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还未亮灯的小镇,赫维托似披着一身灰蒙蒙的夜色,踩着无比坚定的步伐朝她走过来。 【END】 第67章 Happy * 山上的冬天来得十分迅速, 仿佛前一天还是秋高气爽,但下一秒进入了寒冬。 周之莓庆幸自己在家里铺了全屋地暖,虽然在南方有些费电, 可再怎么说,人活着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先享受了再说。 进入十二月份后, 冷空气以更加迅猛的速度肆虐。更要命的是,今年的冬天隔三差五地下雨,少有几天艳阳高照。 亦如,周之莓这段时间的心情。 好在,阳光终究还是会在某一天不期而遇。不好的心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 慢慢淡去。 最近一段时间, 周之莓的生活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难得的好天气,她依旧还是会坐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晒晒太阳。至于周策, 他还是会时不时地去钓钓鱼。 父女两人的日子依然过得悠闲自在。 除了—— [已经超过了半个小时。] 周之莓看到赫维托发来的这条消息时, 距离他发来的消息又超过了半个小时。 等于, 她失约了一个小时。 原来计划是, 周之莓会在晚上九点偷偷摸摸去赫维托的住处。可谁成想,她爸今天居然一直待在客厅里看电视。最近, 周策迷上了一部抗战剧,每天守着时间在追剧, 看完还不满足,要继续看回放。 周之莓这个时候突然离开家半天不回来,肯定会引起怀疑。 于是给赫维托发消息, 问他这会儿在干什么。 [在院子里等你。] 一个篱笆院之隔,赫维托就站在自家的草坪,望眼欲穿地等着周之莓。 谁都不知道, 周之莓与赫维托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月。 一开始,周之莓甚至不愿意给赫维托自己的联系方式,还是有一次赫维托在周策面前装绿茶,说有时候不方便联系,这才让周之莓加他为好友。 周之莓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加了赫维托为好友,给他发的第一个消息是一个臭大便的表情包。 赫维托看着那个表情包勾着唇角乐了半天。 从那以后,赫维托有事没事就会故意给周之莓发消息。要知道,以前可是周之莓各种舔着脸给赫维托发消息,现在反倒是她对他不冷不热的,兴致来了才会回他一条消息。 赫维托这个大忙人,也不见得每时每刻都会待在山上,他经常要去外地出差,临走前会特地给周之莓发一条讯息告知。 而今天,赫维托刚出差回来没多久。他同样给周之莓发了消息,得到的回复是:晚上九点见。 距离晚上九点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赫维托耐心地等待着。他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但彼此之间还有很多时间,不急。 不多时,赫维托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周之莓:[我马上就出来了,你在家等我。]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周之莓果然很快从家里出来。这个时候,她爸也终于上楼去睡觉了。 几乎是周之莓刚走出自家屋,就隔着篱笆墙看到了赫维托。 赫维托双手抄兜抬头仰望雾蒙蒙的天空,他穿一件黑色大衣,衬得肩宽腿长,整个人气度不凡。 不过几天时间没见而已,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头发似乎理得更短了一些,看着十分利落有型。 冬日早已经到来,山上的气温要比山下低一些,晚上更是接近了零度。空气里有稀薄的水汽,凝结成了薄薄的一层雾。 这让周之莓想起两个月前,她一个人走在街头时无意间看到赫维托。很难说当时她是什么心情,尤其在得知家里的遭遇之后,她整个人都是悬浮的。可是在见到赫维托的那一瞬,周之莓忽然有些按耐不住。她根本没有多想,朝他走过去,将自己埋进了他的怀中。 那天赫维托穿了一件烟灰色的风衣,他将周之莓裹进自己的风衣之中,无声地安抚着她。 接受一个残忍的事情,无疑像是吞下一口苦涩难忍的中性药物。那些味道在味蕾上不断发酵,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真正适应。 只是周之莓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那天的她会像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赫维托的怀里。 眼下,周之莓偷偷摸摸的样子,被赫维托尽收眼底。她穿着一身可爱的毛绒睡衣,脚上踩着拖鞋。如果不是篱笆墙阻隔,直接就能到赫维托那边去。现在,她绕一圈才能过去。 可赫维托比周之莓的动作更快,他大步从自家的草坪走出来,直接朝周之莓的方向走过去,一并张开自己的双手,将她拥入怀中。 赫维托将周之莓一把抱起来,用宽大的双臂箍着她,将脸埋在她的肩胛,用力汲取她身上的气息。 周之莓则伸手圈住赫维托的脖颈,用脸颊蹭了蹭他微凉的耳朵。他身上有风尘仆仆的气息,带着一阵凉意,是舒服又好闻的气息。 “想我吗?”赫维托的声线略带一些暗哑的质感。 周之莓摇头:“没想过。” 她这几天也忙,忙着做自己的手工活。 但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想过,至少在与沈偲的聊天当中,有意无意地会提起赫维托。 赫维托并不介意地笑了笑,紧紧地将周之莓抱在怀里,朝自己的家里走去。 这段看似偷偷摸摸的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让赫维托十分满足。就算没有任何一人认可,但他始终和周之莓保持着亲密的关系。 可是,这次赫维托出差时,有人特地提醒他,这样的关系是不正常的。如果他要追求周之莓,就要拿出追求人的样子,给彼此一个正式的身份。 现在的问题是,这一切都掌握在周之莓的手中。 她显然对这种偷偷摸摸的关系感到十分兴奋,至于恋爱还是情人,根本无所谓。 好比上一次,赫维托被周之莓一把按进了她的衣柜里。 那天是中午十一点,赫维托前一晚上被周之莓带进了她的房间,两个人折腾到很晚才睡觉,他便留在了她的床上与她相拥而眠。 怎料,第二天周策来敲门。 周之莓在情急之下,一把拉起赫维托,将人高马大的他塞进狭小的衣柜里。 只不过,这也不全然是一件坏事。 在周策离开房间后,周之莓心里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也钻进衣柜里,和赫维托在狭小的空间里玩起了亲密的游戏。 经那一次之后,周之莓便不再让赫维托来她家,她的确是方便了,但风险系数太高了。 所以,地点改为赫维托家。 离得近就是这点好,走几步路就到了。 赫维托有一个非常理想化的建议——把篱笆拆了。 这样更加方便往来。 周之莓当即否决这个建议。 “不行,我们可什么关系都没有,拆了这篱笆算怎么回事?” 赫维托闻言,在周之莓身后用力撞了她一下,几乎撞得她魂飞魄散,尖叫出声。 他们都这样紧密相连了,还叫没有关系吗? 于是很快的,周之莓就说不出来任何话了,她的嘴巴除了与赫维托接吻,只剩下无法抑制的低吟声。 结束时,赫维托变戏法似的从掌心变出一条亮晶晶的手链,用修长好看的食指勾在指尖,在周之莓眼前晃。 这是他这次出差视察一家商场时,无意间在专柜里看到的手链。造型十分大气利落,闪闪亮亮的,镶嵌了一圈的钻石。 赫维托看着这条手链,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周之莓。 “送我的?”周之莓倒不算客气,抬起手,让赫维托替自己把手链戴上。 赫维托垂眸,小心翼翼地替周之莓戴好手链,然后问她:“我的呢?” “你的什么?” 赫维托抿着唇,他不用多说什么,她是知道的。 周之莓心虚。 他那条断裂的手链,她至今还没有拿去修。太普通的一条银质手链,怎么看都没有修的必要。她没放在心上,也就一再地拖着。 “你说过会去修的。”赫维托朝周之莓歪了歪头,蓝色的眼眸中写着不满。 有什么可不满的? 周之莓今晚可是纵容着赫维托,配合着尝试了好几个姿势。更别提,她的膝盖的都磨红了。 “膝盖还疼吗?”赫维托俯身,用手指轻轻触碰周之莓白嫩泛红的皮肤。 倒也没有那么疼,周之莓抱着双膝坐在床上,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精致的链条。 她还挺喜欢的。 都已经凌晨了,周之莓看时间不早,打算回自己家,怎料人还没起来,就被赫维托拦着。 “今晚睡在这儿。” “不行,否则我爸一大早起来找我,容易露馅。” 这也是赫维托一直以来感到憋屈的地方,他想光明正大地与她相拥而眠。 而不是半夜独守空闺。 赫维托提出,是不是可以好好谈谈呢? “谈什么?”周之莓双手抱臂,一副吃干抹净,穿上衣服后翻脸不认人的态度。 “谈,谈恋爱的事情。”赫维托起身,他不知何时套上了一件黑色的睡袍,衬得肩膀宽阔,一件睡袍竟也穿出了正装的模样。 “你说过,处理完家里的事情之后,再谈我们的事情。” 这都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中国的农历新年也马上就要来临。 周之莓也明白,一直这样不清不楚的不太好,她站了起来,问赫维托:“非得要谈恋爱吗?”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这个恋爱该怎么谈。 用沈偲的说法,他们两个人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和小情侣基本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他们彼此不清不楚。 赫维托很少有这么肯定的时候,他刚毅的脸上布满了严肃与真诚,眉眼微微蹙着,认真看着周之莓:“是的,不仅要谈恋爱,我还想和你结婚。” 周之莓心跳漏了一拍,让赫维托别说了。 别说吗? 那就用做的好了。 赫维托牵住周之莓的手,带她下楼。 周之莓不明所以地跟着赫维托的步伐,整个别墅里被暖气充斥着,即便她穿着单薄,也不会觉得冷。 “天气预报说,今天凌晨会有雨夹雪。”赫维托说。 “是吗?”周之莓不甚在意。 沿海的地区下雪并不常见,但每隔几年总会遇到那么一回,尤其又是在山上。天气预报从前几天一直在报道雨夹雪,但这种预报经常不准,毕竟范围太大了。没准是另一个山头在下雪,这里是阴天。 话音刚落,原本一片昏暗的客厅,突然亮起了各色漂亮的灯光。在客厅的正中央,有一个大大的爱心灯光在闪烁。以及,各种五彩的灯光,简直要闪瞎人的双眼。 周之莓那双狐狸眼都瞪圆了,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冒出一个超大的字体:土!!! 太土了!简直不能更土了! 她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布置。 周之莓皱着眉转头看向赫维托:“你要干什么?” “我要正式告白。”赫维托脸上似乎有几分促狭,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包括客厅里的各种布置,都是出自他自己之手。 对此,他十分满意。 下了楼梯之后,周之莓才发现地上还铺着一层粉色的花瓣。不久前她是被赫维托直接打横抱上了楼,一路急匆匆的,所以根本没有看清楚昏暗的客厅里有什么异样。 眼下灯光透亮,倒是让周之莓将这丑陋的布置看得一清二楚。 周之莓忍不住问赫维托:“谁教你这样做的?” 是一个名叫靳于砷的人。 但这并不是重点。 赫维托略带一些疑惑,询问周之莓:“这样不好吗?” 他自己精心设计,并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布置完成。 周之莓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三岁生日宴的布置都要比现在豪华并且好看一百倍。 “噗嗤”一声,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扶着自己的腰笑了出来。 答案不言而喻。 赫维托脸上的神色随即一阵黑一阵白,他抚了抚自己的额,似乎有点尴尬。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能够制造一场笑料,又何尝不是一件喜事呢? 该进行的步骤还是要继续进行。 赫维托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束由各种鲜花组成的小捧花,他走到周之莓的面前,突然朝她单膝跪地。 周之莓一脸无奈。 不知道的,搞这个阵仗,还以为他要求婚呢。 当然,赫维托的确很想求婚。 但他时刻告诉自己,不能急,一切都要循序渐进。 在这个还算浪漫的氛围里,周之莓十分不识趣地伸手勾了勾赫维托坚毅的下巴,戏谑道:“爱卿,免礼平身。” 赫维托仍然沉浸在即将告白的无措和激动之中,这一刻,他的耳边听不到乱七八糟的杂音,只有一颗真心最纯粹的的跳动声。 “之之,我爱你,请你与我交往。” 许是被赫维托的认真所感染,周之莓也不再嘻嘻哈哈。 真要交往吗? 要怎么交往呢? 周之莓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必须要向赫维托坦诚:“我不会谈恋爱。” 赫维托仍然单膝跪在地上,他摇了摇头,说:“你不需要会谈恋爱,只要跟随你自己最舒服的节奏进行。现在你只要回答我,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想? 还是不想呢? 周之莓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无法回答。 她想起,一个月前赫维托因为临时有事回了一趟M国,隔了一个多星期才回来。两国有时差,他们的消息往来也不免会因为白天黑夜而错开。但无论她什么时候发的消息,他都会第一时间回应。 那段时间,她的确挺想他。也会想起当时在M国的点点滴滴,若真说全是不美好的记忆,自然不是真的。 “之之,下雪了。” 周之莓闻言侧头看向客厅的落地窗外。 明亮的路灯下,一片片雪花缓缓飘落。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以数倍的浪漫姿态绽放。 赫维托站起身来,将周之莓拥入怀中,与她一起去看窗外的雪。 “你跟我说过,在初雪的时候许愿,什么愿望都会实现的。” 周之莓俏皮地笑了笑:“说说而已的,你该不会当真了吧?” “是真的。”赫维托一副固执又孩子气的模样,“我许的愿望都成真了。” 周之莓早已经忘了自己许过什么愿望,可赫维托不同,他这辈子仅有的两次许愿,都和她有关。 “你今年有什么愿望吗?”周之莓问赫维托。 “有,只是不知道上帝不会实现我的愿望。” 周之莓纠正:“这里是中国,你应该乞求菩萨和神佛。” “那好,我乞求菩萨和神佛,希望周之莓可以答应与我交往。” “想得美。” “不想和我在一起?” “不知道……” “想还是不想?” “唔……别亲那儿!“ “想吗?” “……想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