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怀了雇主的崽》 1、香草冰激凌 “添安,你到了吗?”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激烈杂乱,听得并不清楚,程添安站在马路对面望着这家灯红酒绿的酒吧,半晌没有接话。 霓虹的招牌绚丽扎眼,晃得他眼睛有些发酸。 停顿了许久,程添安才轻轻“嗯”了一声。 周围吵吵嚷嚷,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 电话一直还没挂断,程添安刚一抬眼,就撇见一个穿着短袖,戴着眼镜,平头正脸的男人费力挤出人群,朝他这边过来。 江访扶了一下眼镜,高高冲自己招手,眼底就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泛着亮光。 “安安,你可算来了……” 手机“叮咚”一声,打断江访的寒暄,程添安看了一眼,是打车软件的扣款信息,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里距离他学校挺远的,车费真心贵,程添安想问来之前江访说车费报销的话还做不做数,可江访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酒吧里拽。 “真的多谢你了,安安,多谢你来救场,不然我就完蛋了!改天请你吃饭。” 知道是成年人的客套话,程添安礼貌地笑了笑,亦步亦趋跟着,没说话。 眼瞅着就要到暑假了,程添安马不停蹄找了这份工作,在一家新媒体公司实习,虽然工作内容又多又杂,顶头上司又奸又滑,但好在工资还行。 一周前他刚到公司的时候,什么也不会,和谁也不熟悉,江访和善亲切帮了他很多,如果不是他打电话求他,程添安根本不会来。 里头喧闹噪杂的声音比外头更甚,台上穿着火辣的帅哥美女们热舞,五颜六色的灯光一闪一闪打在他脸上,有些刺眼。程添安一向不习惯这种场合,他一直垂着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刚结束了一场考试过来,他也没来得及换衣服,就穿了件简简单单的白t,牛仔背带裤,一头软乎乎的头发格外青涩乖巧,江访的嘴张张合合,只是周围声音太吵了,根本听不见他说的什么。 江访讲的起劲,不忘回头冲程添安笑了笑当做安抚,带着他进了二楼卡座,融荣新媒体公司的老板杨宁就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被一群美女帅哥包围着。 程添安虽然不情愿,碍于场合,他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准备待一会儿就走人,谁知屁股还没挨上沙发,一双手握着他的胳膊就把他架了起来。 “老板,安安来了。”江访生拉硬拽把程添安带到杨宁身边。 杨宁闻言视线扫过来,放下酒杯,“嗯。” 江访推开杨宁身边的男生,一脸谄媚地凑了上去,轻声问:“老板,那……” “我知道你想要的,放心。” 酒吧声音太吵,程添安根本听不见他俩嘀咕的什么,只想挣脱开江访牢牢攥着他手腕的手,他拉的太紧了,有些疼。 还没等他挣脱开,江访便使劲按着他的肩膀坐在杨宁身边。 “安安,你陪杨总好好喝几杯吧。”江访端起一杯酒递到程添安面前,“你来公司这些天,杨总多照顾你啊!” 照顾个屁! 程添安没忍住在心里骂道。 “添安啊,我记得你的工资还有六百块没发吧。”杨宁接过江访手里那杯酒,笑容油腻,铺面而来的酒气熏得人作呕。 “喝了这杯酒,我立刻给你结工资。” 一杯酒六百块,程添安起身想走的脚步一顿。 六百块,够他活一个月的了。 见程添安犹豫,江访这个有眼力见的笑着将酒杯递到他面前。 杯中青绿色的液体在酒吧绚丽灯光的照射下格外好看。 一杯酒,六百块…… 想起自己比脸还干净的口袋,好像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一时间,无数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程添安盯着酒杯顿时如芒在背,只能默默攥紧了衣角。 胳膊拧不过大腿,明知道是杨宁有意刁难,程添安还是接过了酒杯。 在杨宁和江访等人期待的目光中,程添安面无表情端着酒定了几秒,随后扬起头,一口灌了下去。 好辣! 咽下去的那刻,程添安竟然有一瞬间短路了,大脑一片空白,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 脑袋一阵一阵发晕,程添安吐了吐舌头,企图缓解舌尖刺激的味道。 回过神,周围爆发的欢呼声几乎要震碎耳膜,笑声和掌声混杂在一起,吵的他一阵阵犯呕。 程添安没看到杨宁咧开的嘴角,他使劲摇了摇头,只觉得天旋地转。 六百块钱到账的提示音响起,程添安立刻清醒了些,果断站起来准备走,可起得太猛了,脚步轻飘飘的,他一个没站稳,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江访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他脑袋,轻声询问:“添安啊,你喝醉了吗?” 那颗深埋着的毛茸茸的脑袋拼命晃动,妄图摇散醉意。 没有回答,看来醉的彻底,于是江访给杨宁使了个眼色,说:“安安啊,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江访架着他的肩膀把他搀起来,程添安醉的没了力气,整个人软趴趴搭在他肩上。 “安安,你家在那里啊?”江访站起来大声询问道。 程添安无力回答。 江访声色关切,带着人往外走去,离开时还不忘给卡座上的杨宁使了个眼色。 穿过拥挤吵嚷的人群,程添安被带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身后摇滚乐的声音越来越小,程添安才抬起头,嘟嘟哝哝地问:“去,去哪儿?” 江访闻言一愣,笑着说:“安安,回学校啊。” 学校?这里是学校吗?程添安打量四周,他分明就是在电梯里。 电梯上方楼层一点一点往上升,最终停在了顶层。 “安安,你喝醉了,你乖乖的别动,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滴”的一声,门被打开,江访把晕乎乎的人拖进来,扔在了床上,如释重负。 “呼——” 他舒了口气的功夫,秀气乖巧的男孩已经用被子把自己团成了一团。 江访叉着腰,轻啧了一声:“还真是漂亮,杨宁那个老登别的不行,眼光还是不错。” “可惜了。”江访淡淡撇了眼床上的人,一边感叹,一边拨了个电话,电话接通,江访脸色的鄙夷玩弄褪去,笑的谄媚。 “诶诶,杨总,是的是的,人送到了,诶诶,对对对……房间?914,对对,好的好的……” ---- “商总,你没事儿吧?”林樊虚扶着自家老板走进电梯,和一个人擦身而过,“都怪我一时不查,对不起,商总……” “林助,我聘请你不是听你道歉的。”即使脚步沉重,商嗣沉的声音依旧稳定的可怕。 林特助欲哭无泪,完了,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他好担心自己的工资啊! 林樊战战兢兢扶着老板,听见商嗣沉冷冷的声音传来。 “叫祝庭玮,你,回去。” “是,已经打过电话。”林樊盯着电梯上行,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商总,楼层已经封锁,我还是先送您回房间吧,祝医生他马上就过来。” 商嗣沉强撑着身体,浑身发烫,呼吸越来越沉重。 “你回去。” “商总……”林樊犹豫。 商嗣沉说的话不容置喙,他从林樊手里拿过房卡,走出电梯。 林特助看着商嗣沉离开的背影,再一次感慨他家老板可怕的自制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说的就是他家老板这样的人吧。 房卡刷开顶层尽头的一扇房门,商嗣沉呼吸灼热,血气翻涌,浑身上身好像窜着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 他丢下房卡,快步走进洗手间,冰冷的冷水从头顶浇下,终于把他从理智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呼——” 商嗣沉重重呼出一口气,流水哗啦啦的声音不知道响了多久,他终于从淋浴间里走出来。 商嗣沉腰间只围个浴巾,头发上没擦干的水顺着他优越的下颚线滴落在锁骨,划向胸肌,腹肌……顺着紧致的人鱼线融进毛巾里。 思绪清明了些,商嗣沉坐在床榻,正准备发消息给林樊让祝庭玮不用过来了。 信息刚发出去,身侧传来一声嘤咛。 “唔——” 什么声音? 商嗣沉缓缓放下手机,眉心轻拧,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下一秒腰侧的肌肉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嘶——” 他立刻从床上弹起来,警惕地盯着被子里鼓起的一个小的包,彼时,一双白皙的手正从被子的一角伸出来,摸索,寻找着什么。 商嗣沉屏气慑息,并未声张,他沉着脸,拧眉注视着这人的动作。 被窝的人憋的太久,自己挣扎着从里面爬了出来,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头发乱糟糟的,裹着被子大口呼吸着。 商嗣沉眸色一暗。 程添安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一个人在沙漠里走,好热,好渴,太阳好大,他觉得自己要被晒化了。 走不出沙漠,程添安感觉自己快要脱水了,突然远处出现一个大冰淇淋甜筒。 好大,比他还要大。 程添安渴极了,他跑几步冲上去,一口咬在了甜筒尖尖上。 怎么一点也不甜,但是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啊! “好饿。”他声音黏黏糊糊,也不知道是在说好饿还是好热。 程添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轮廓,看起来像个人。 “不是冰激凌啊~”程添安小声嘟哝着,声音惋惜,丝毫没有看到他对面那个大冰激凌阴沉的脸色。 青年面色潮红,神色迷离,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傻乎乎地笑了两声,又一副晕晕乎乎的样子往前栽去。 商嗣沉看着程添安一头栽在床上,又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顾涌,害怕他把自己憋窒息了,商嗣沉上去,扯掉他身上的被子。 “好凉快,好舒服。”脱离束缚的程添安顺势抓着商嗣沉的胳膊,脸颊一个劲往上贴。 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软乎乎的蹭在商嗣沉颈弯,先前压下去的那股无名火一下子被勾了上来。 “你松开。” “你好舒服。”早已经失去理智的程添安一个劲往男人身上爬,渴望缓解身上燥热的温度,“你别走呀。” 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点像香草,香草味的冰激凌,好吃。 程添安的手肆无忌惮环着男人下腹,滑在胸前,声音轻飘飘落在商嗣沉耳畔:“你,你好香啊,香草,冰激凌!” 即使迷糊,他的声音依旧清甜活泼,尾音雀跃的像一只落在地上跳的小麻雀。 好熟悉的声音!商嗣沉呼吸一沉,他扒拉开攀着自己脖子的双手,注视着程添安氤氲着水汽的双眸。 “你是谁!” 面前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却好像接收到了什么指令似的,一骨碌坐直了身子。 “好凶的冰激凌……”程添安撇撇嘴又傻乎乎笑起来。 他的说话的尾音带着醉意,欢快愉悦,眼里氤氲着迷蒙的水汽,湿漉漉的盯着商嗣沉唇角,房间内的温度不断攀升,程添安的呼吸轻轻柔柔打在他喉结处,灼人的痒意蔓延全身,商嗣沉眸色深沉危险,不由得下腹一紧。 但男孩好像浑然不觉,一个劲往他臂弯里钻,然后抬起头嗷呜一口,狠狠咬在了他的唇角。 “嘶——” 2、青椒肉丝面 程添安眼前出现幻觉了。 自己明明还在沙漠里寻找绿洲,怎么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游泳池呢? 沙漠的太阳太大,磨的人口干舌燥,浑身是汗。 程添安来不及纠结是不是海市蜃楼,他快步跑向泳池伸手撩起水来就往自己脸上浇。 好凉快,池水的清凉抚平燥热,他终于从脱水的绝望中缓了过来。 可简单的往身上浇水显然不是一个省时省力的好主意,程添安停下来,眯着眼睛打量这个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游泳池,突然灵光一闪。 然后,费劲扒拉开程添安,站在床边极力平稳着自己呼吸的商嗣沉就看见床上的人猛地坐起来,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一个没看住,他已经脱掉了自己的背带裤,里面那件白t有些长,盖在腿根,露出一节白皙修长的大腿。 “你做什么!” 正在脱上衣的程添安闻言停下的动作,眨巴着清澈懵懂的眼睛看过来,一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脱衣服呀,我要游泳。” 游个屁的泳! 男孩腰间的皮肤白的晃眼,商嗣沉眼疾手快按住他掀开衣服下摆的手,程添安挣脱了两下,感受到商嗣沉手心炙热的温度,他扬起头,问:“你,你也要一起游泳吗?” 商嗣沉:“……” “那就一起吧!” 男孩声音愉悦,下一秒他突然挣脱开了束缚,一把扯住了商嗣沉浴巾的下摆。 哗啦——! 一览无余…… 商嗣沉太阳穴突突狂跳,额角青筋清晰可见,他虚抓了一把空气,内心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而程添安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热火的事情,他卷起被子,悄默声地手脚并用越爬越近。 那颗可可爱爱的小虎牙随着他张嘴而露出来,商嗣沉双目微睁,提前预判了他的动作,大手直接抵住他的额头,阻止他往前。 “唔,冰激凌!” 柔软蓬松的头发蹭在掌心,感受到那颗脑袋的不满意,商嗣沉深深叹了口气,他一只手抵着程添安的脑袋,任他两只手张牙舞爪的挥动,一只手去够落在地上的浴巾。 还没拿到浴巾,手腕上兀地传来一痛,一排整整齐齐的牙印落在腕间。 第三次了,这小孩儿第三次咬他。 “你干嘛不让我吃香草冰激凌,你行不行啊?!”跪坐在床上的程添安控诉道。 愤怒又委屈的声音从商嗣沉左耳传到右耳,盯着程添安一张一合的嘴巴,商嗣沉手臂上青筋暴起,眼尾通红,显然已经忍到了极致。 现在可不是纠结行不行的时候,掌下,程添安的脸烫的可怕,再这么烧下去脑子估计人要烧傻了。 “我好热,你别走。”迷迷糊糊的人本能的抓住房间里唯一处凉快的地方,“好难受,帮帮我……” 商嗣沉紧紧皱着眉头,呼吸越来越沉重,他冲上去死死捏住程添安的下巴,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唔——” 他的吻凶狠但不粗鲁,长驱直入,渐渐失去理智,撬开程添安的齿贝,疯狂掠夺他口腔里的味道,所有喉间溢出声音都被他的吻吞没。 此时的程添安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彻底陷进柔软的大床里,香草冰激凌,他终于吃到了,和想象中的味道一样,冰冰凉凉的,好甜,好舒服! 但下一秒,程添安却想哭了。 他掉进了泳池里,不停往下沉,无法呼吸,他竭力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于是指甲在商嗣沉后背上乱挠,留下一道道红痕。 “呃……” 好痛,然而痛苦没有换回他的理智,池水的清凉让人贪恋,可溺水的绝望无处发泄,程添安只能本能的开始挣扎,两只脚乱蹬,想要逃跑,刚爬出去两厘米,一只大手猛地攥住了他的脚踝,把他拉了回来。 “醒醒,要跑去哪里?”商嗣沉覆在程添安耳边轻声质问。 实力悬殊,程添安就像一条案板上的鲶鱼,趴在床上,身后男人的吻从腰窝到脊背,到颈后,最后落在耳垂。 “一起游泳,不是你说的吗?” 熟悉的香草味钻入鼻腔,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后腰像被一只羽毛轻轻拂过,叫他整个人犹如一滩化掉的草莓雪糕,彻底软了下去。 不知道多少次之后,程添安连哼哼唧唧的声音都没了,木登登盯着天花板,像躺在棉花糖里一样,彻底没了力气。 …… 唔,好饿好饿。 程添安是被饿醒的。 肚子咕噜噜直叫,程添安又困又累,浑身上下像被大卡车碾过一般感觉要散架了,他不愿动弹,只能下意识摸索着寻找枕边的手机。 一般放在哪里来着,他闭着眼,慢慢往身侧的枕头底下摸索,没摸到手机,却摸到了一个暖呼呼的东西。 什么?好软,大白馒头? 饿极了的程添安缓缓靠过去,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刚准备一口咬下去,眼前的东西让程添安猛然清醒过来。 “!” 什么玩意儿! 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程添安一下子还没有点反应过来,他不是在做梦吧!这这这,这怎么回事?自己身边怎么睡了个男人。 正搭在男人胸膛上的手犹如触电一般收回,程添安后知后觉弹了起来,困意瞬间消失,耳尖滚烫。 “嘶——”好痛。 感受到自己后方传来清晰的疼痛,程添安撑着酸痛的后腰,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身侧的人还没醒,从他的锁骨和斜方肌上还有一排清晰的牙印。程添安其实不太记得昨晚的过程,只隐约记得自己扒了男人的浴巾,还一直在咬他。 自己醉酒后和一个陌生男人睡了!妈呀,而且更可怕的是好像还是自己主动的。 要死,程添安看着床上还在熟睡的男人,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跑! 万一是他酒后乱性点的鸭,自己可没钱付。 背带裤就搭在不远处的椅背上,他蹑手蹑脚下床,生怕吵醒还在睡觉的人。 可他确实低估了自己,刚颤颤巍巍走了两步,脚下一软,差点一头栽下去。 然后,他就在床下找到了自己白t的碎片。 程添安:“……” 视线在房间里寻找了一番,最后落在浴室里的白衬衫上,程添安拿了背带裤,撇了眼床上的男人,自己是下面那个,怎么说也是自己比较吃亏,既然这样,拿他一件白衬衫,不算过分吧。 于是,程添安躲进浴室里,看着自己身上细细密密的痕迹,他龇牙咧嘴穿好了衣服,这件衬衫对他来说有些大,但好在能把他身上的东西遮个七七八八。 庆幸背带裤结实,不然男人的裤子对他来说真的不合身。 外面天还没亮,他关好门走到门口,明明没几步路,程添安却举步维艰,恨不得在地上爬。 虞城入夏很早,虽然七月份还没到,但吹过来的风已经有了燥热粘腻的感觉。 程添安没有立刻回学校,他独自坐在公交站台的长凳上冷静了一会儿。 昨天是江访求他来酒吧救场,他喝了杨宁一杯酒,他不是一杯倒的人,即使那酒再烈也不可能一下子把他弄的不省人事,唯一的解释,他们在酒里下了药。 但酒店那个人不是江访也不是杨宁啊,有点烦。 程添安锤了锤酸痛的后腰,掏出手机,事到如今还是确定一下昨天的六百块是不是真的最要紧。 毕竟他是真的穷。 手机一开机,几个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弹了出来,都是他舍友们的短信和电话轰炸,问他今晚回不回来,在哪儿之类的。 确定钱在,还有江访给报销的打车钱,程添安稍稍心安了些,至少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当被狗啃了一口吧,虽然好像是自己啃他比较多。 算了。 程添安紧握着手机,附近没有地铁,这个时间早班车来没来,距离虞江大学还挺远的,看了下小程序上的价格,程添安一边肉痛,一边他狠心给自己打了个车回学校。 到了宿舍,天也才刚亮,宿舍窗帘拉的好好的,跟大晚上没什么差别。 他们宿舍是六人寝,三个新闻学专业,三个传播学专业,学传播的前天考试结束,两个已经回家了,宿舍现在剩下四个人。 程添安放下东西,昨晚那个人应该是给自己清理过了,但程添安觉得不放心,还是小心翼翼地洗了个澡,然后连滚带爬爬上自己的小床,闻着被子上熟悉的味道,程添安打了个哈欠,最终迷迷瞪瞪闭上了眼睛。 纵使心里有事,程添安这一觉睡得依旧是昏天黑地,以至于隔壁床的舍友扒在他床边叫了好多声都没能叫醒他。 “困困,困困你醒醒啊!困困……”洛向南掀起床帘一角,拍了拍程添安的肩膀,床上的人依旧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洛向安转头望向下面眼巴巴看着的两个舍友,着急地问,“都喊了快十分钟了还不醒,怎么办?要不要叫宿管阿姨,还是直接送医院啊?” 李维然白了他一眼,“蠢啊你,喊名字喊不醒,你换个方法啊!” 然后,在洛向南呆滞视线里,李维然深吸一口气,对着紧闭地床帘大喊道:“程添安!你银行卡余额为零啦!” 我去,好歹毒的叫醒方法。 洛向南一脸惊恐地看了李维然三秒才反应过来:“那你刚才看着我干喊了十分钟?!” “谁知道你个二百五反应这么慢。” 洛向南怒气冲冲,骂李维然的话就在嘴边了,床帘里面终于传来动静。 “怎,怎么了?”程添安的声音有气无力。 大热天的,他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撩开床帘的一角,把脑袋探出来。 “我好饿。”程添安费力睁开眼睛,见两人衣着整齐的样子,问:“你们去吃饭吗?我想吃青椒肉丝面。” “吃什么饭!”洛向南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捧着程添安的脸,企图让他清醒过来“你上班上傻啦!今天下午四点有一场考试啊,你忘记了?” 李维然看了一眼手表,再看向跟滩烂泥一样搭在床边的头,“困困,快起来,还有十分钟就开考了!” 下午四点,考试,新闻传播伦理与法规。 记忆回笼,程添安瞬间瞪大了眼睛:“!” 天! 完了! 3、天天睡不醒 刚上大一那会儿,程添安的外婆因为生病来到虞城,他一边上课,一边照顾外婆,一边还要忙着打工赚钱,每天回到宿舍恨不得一进门就是一张床。 最缺觉的时候到哪里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导致程添安总是抓紧任何时间补觉,上课困,吃饭困,洗澡困……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给块地方倒头就睡。 洛向南见他这样就给他取了个“困困”的外号,每次洛向南喊程添安的时候不是“困困醒醒啊”,就是“困困又睡了。” 根据洛某的自述,往往一嗓子下去,程添安就会迷迷糊糊从床帘里探出头,揉揉眼睛,适应一下光线,然后慢吞吞地抱怨一声“好困”。 这个时候洛某一边奸笑,一边一个箭步冲上去,捧着程添安的脸一番蹂躏,强制开机。 一开始只是洛向南一个人喊得起劲,后来叫顺了嘴,一个宿舍都这样喊他了。 程添安并不反感这样的外号,相反他也觉得挺可爱挺亲切的,如果洛向南不偶尔发癫喊他“困宝”的话。 新闻传播伦理与法规这门考试在阶梯教室,李维然和洛向南已经写完交了卷出来,站在走廊等程添安。 眼看程添安的脑袋第三次要磕在桌子上,洛向南揪住李维然衣袖,一脸担忧:“第三次差点磕到了,你说困宝要是写不完会不会挂科啊?他这个上的什么班,好好的孩子给摧残的没个人样了。” 李维然对他老妈子一样的絮叨很是无语,“你有心思关心他,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困困考试成绩没掉过前三,你那写了一半的试卷能不能及格都难说。” “诶,老李!”洛向南一听这话顿时来火,“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那可都是算好了分数才交的,你懂不懂啊!” “所以上学期的广播电视概论你也是算好了的?”那次洛向南考了59分。李维然淡淡撇了他一眼,耸了耸肩,表示他不懂。 “那次是意外!”洛向南咬牙切齿。 插科打诨间,程添安走到讲台前交了卷子,他一走出来,洛向南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笑脸相迎。 “困困,饿不饿,我们去吃饭?青椒肉丝面?” 程添安摇了摇头,一旁的李维然一掌把洛向南拍到一边,“去吃饭,你午饭就没吃,喊上秦歌,郭记小炒。” 听到郭记小炒,程添安眼睛亮了亮,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估计秦哥在网吧打游戏呢,我喊他先过去点菜。”洛向南接茬,“就当这学期的散伙饭。” 程添安抬头看他,看半天憋出来一句:“洛洛,你这话说的很不吉利诶。” 吓得洛向南一听连忙打嘴。 程添安不是很喜欢食堂的预制菜,黄焖鸡,咖喱鸡,泡泡鸡,那能叫饭吗?那叫糊弄糊弄算了,但学校南门外边的郭记小炒不一样,他们家是明厨亮灶,结结实实现炒现卖,看得见闻得见的香。 三人到达的时候,秦歌已经到了,正打着游戏,头都不带抬一下的。 “菜已经点过了。”秦歌说。 洛向南看了眼桌上的单子:“怎么没有辣椒炒肉,我要吃辣椒炒肉。” 他拉过餐单叫来服务员加菜,嘴里嘀嘀咕咕:“老李要吃的青菜,点了,脑花?秦哥,你口味真重,困困,你要吃什么?糖醋排骨行不行?困困?” 喊了几声,身边无人回答,李维然拿过菜单,示意他声音小点,把他乱加的几道菜划掉了些。 洛向南转过头才发现,程添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着睡着。 等上菜的功夫,三个人自然而然就聊起了暑假安排,秦歌,洛向南和李维然三个人当中,洛向南和秦歌是虞城人,李维然是隔壁抚市人。 “怎么弄,暑假还在我哪儿过?”洛向南这话问的是秦歌。 “当然啊,固定流程呗。”秦歌从游戏中抬起头来,“怎么,不欢迎我啊?” “哪儿能啊!有人陪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表完态他又看向李维然,“你呢老李,你来不来,我那房子可一直给你留着房间呢。” 洛向南的那栋房子是个三层的别墅,洛家在虞城算是老豪门,从上辈子开始经商,到洛向南已经不知道是富几代了,如今洛氏集团在洛向南的姐姐洛向北的管理下更是迎来新的巅峰。 迟迟没等到李维然肯定的回答,秦歌手机里传来游戏胜利的音效,服务员过来上了第一盘菜,辣椒炒肉。 洛向南尝了尝,煞有介事地点评:“没困困做的好吃。” 秦歌轻哼一声:“小心老板从后厨把颠到起飞的锅砸你脑壳上。” 洛向南:“……” 对两人拌嘴司公见惯了的李维然视线落在程添安身上,他轻轻拍了拍程添安的肩膀把人叫醒了,缓缓道:“房间不是朝阳的我不住。” 洛向南给程添安夹肉的手一顿,这是答应了? 李维然又说:“不过我得先回趟家,我表哥孩子出生了,我要回去一趟。” 就是答应了!洛向南和秦歌相视一笑,两人隔空击了个掌,以示庆祝。 说话间菜陆陆续续上来,程添安肚里空空,饿得要死,一边闷头扒饭,一边留神听着两人的对话。 “我记得你表哥不是才结婚没多久吗?这么快就生了,男孩女孩儿?” 男人生孩子虽然是极少数,但在现在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了,洛向南和秦歌也是一点也不觉得不可思议。 “女孩。”李维然的视线在程添安脑袋上停留了一瞬。 “真好……”洛向南感叹。 两人稀疏平常的话落在程添安耳朵里瞬间变得恐怖了起来。 等等! 男人,怀孕,女孩! 他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脸色骤变,“啪嗒”一声,筷子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桌上三人具是一愣,洛向南放下筷子,面露忧色,他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了程添安的不对劲。 “困困,你没事儿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穿这么多,热不热?”洛向南的手碰了下程添安的额头,说,“要不你那个班还是别上了,强度这么大,你来我家公司,我让我姐给你安排个工作。” 额间冰凉的触感让程添安缓过神,他眼神闪烁快速低下头,戳了戳米饭,心不在焉道:“不用了我没事,反正我也准备辞职了。” 对面的李维然扫了他一眼,慢悠悠吃着菜,顺势提到了昨天晚上,“困困,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怎么我们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也不回?” 李维然说话一向一针见血,相比较与洛向南那样心思单纯大条的,李维然显然要难应付的多。 服务员拿来了新的筷子,程添安在已经没有了香菇的蚝油香菇青菜里面找香菇,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李维然知道这是程添安心虚的表现。 “没,没什么,就是加班,手机没电了,早上才回来。” “你早上回来得早的话应该没有公交吧,手机又没电,你怎么回来的?” 这人也太敏锐了吧,程添安心里发毛,但好在他早有应对:“一起加班的同事帮忙打的车,不然我也回不来。” “哦,这样啊。”李维然挑眉,淡淡道,“好吧。” 饭桌上安静下来,洛向南和秦歌两人盘算着暑假要不要出去旅游,见李维然没再追问,程添安悄悄松了一口气,但他不敢完全放松,李维然的话给他提了个醒,他不是没有可能怀孕的,昨晚那个情况根本就没有条件做措施,而且按照那个男人的深度,程添安觉得他有必要去药店买点药吃,以防万一。 四个人吃完饭,洛向南抢着买了单后要回宿舍,李维然也要回宿舍收拾行李赶高铁,秦歌说要在网吧通宵,程添安找了个借口说要去买东西,和他们三人分道扬镳。 学校南门出来走几步就是地铁站,程添安特地走远了些找了个药店,进门前不忘戴了个口罩。 拉开玻璃门,门边风铃的声音引得趴在柜台上的导购看过来。 “你好先生,你要买点什么?”导购姐姐是个年轻女孩儿。 程添安站在柜台前耳尖通红,嘴好像被封住了一样,半天说不出个连贯的句子,“那…那个,有没有,避,避……” “避孕药?”小姐姐看出他的窘迫,转身去柜台拿了两盒药,“这是男生用的,这个是女生用的,你要哪一个?” 程添安指了指右边男生的那个药盒:“这个,多少钱?” “68块。” 这么贵。 程添安心下一沉,盯着药盒有些纠结,想了想,他还是问道,“有便宜一点的吗?” 小姐姐一愣,“有是有的。”她说着去柜台下方的抽屉里找,“这个,13。” 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小姐姐还准备说什么,被程添安当机立断的声音打断:“那就要这个,谢谢。” 程添安摘下来口罩,他打开药盒,抠出其中一片,“能麻烦给我一杯水吗?” “哦好。”小姐姐应下,给他倒了杯温水。 程添安盯着手心那枚小小的白色药片看了两秒,仰头咽了下去。 “谢谢。”这样一来应该没事儿的吧。 处理好了一切,程添安稍稍心安了些,他推开药店的门准备离开,身后小姐姐突然叫住他。 “那个先生,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如果是不好的事,请一定要报警,别伤害自己。” 明白她的善意,程添安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戴上口罩,推门离去。 路过冰激凌店,程添安停下来,他在门口驻足了三秒之后给自己买了个冰激凌,香草味,挺甜的。 - 回到宿舍的时候屋里关着灯,李维然已经收拾完东西回家了,秦歌还在网吧,洛向南嫌无聊所以提前去了别墅,这样一来,宿舍就只剩下程添安一个人。 他拉上窗帘,开了灯,脱了外套,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身上的痕迹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好在对他走路没什么影响,明天去疗养院的时候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吧。 手机短信发来第三次催缴信息,看着上面的数字,程添安心里就像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事到如今,他也不打算回融新上班,打开手机app,切到许久未登的账号,谁能想到程添安除了是个打工皇帝以外,还是个d站粉丝四十多万的小美食博主。 期末周以来他忙的脚不沾地,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想着明天去洛向南家,他挂上后天直播的动态,在评论区一众欢迎失踪人口回归的评论中程添安挑了一些回复,其中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醒宝!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换醒宝五十万粉丝福利穿女装直播[合十]】 这条评论很快被顶到了前排,下面的回复更是乱成一锅粥了。 【如果醒宝女装直播,就算是让我中五百万我也愿意!】 【楼上怎么连吃带拿】 【醒宝,醒醒,要粉丝福利,就这个,这个好啊,十成十稀罕物,宣~】 【醒醒,我愿意住进你家里,哪怕是以蟑螂的身份】 【宝宝,我不要女装直播,我能吃一口你做的饭吗?求求…什么!不行?不行的话那就女装吧!】 【……】 相比这些五花八门的福利要求,程添安的关注显然偏离的重点。 嗯?他已经快五十万粉丝了吗? 程添安切到自己主页看了眼粉丝数,还真是,果断截了个屏之后,他盯着那条评论看了两秒。 那就……先点个赞吧! 4、红烧牛肉面 虞城疗养院坐落在虞山郊外,程添安的外婆两年前做完手术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程添安的老家佩县离虞城很远,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从小在外婆的照顾下长大。 佩县是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虽然家里不富裕,但但凡是别的小孩儿有的东西,外婆都会想法设法给他弄到。 程添安的童年只有外婆一个亲人,外婆生病以后不能离开人,程添安不想把外婆留在老家,所以出院以后他就找了这疗养院,一方面方便外婆修养,一方面他也能常来看看。 而虞城疗养院不管是设施服务还是饮食环境,方方面面挑不出毛病,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好吧,这可能是他自己的缺点。 程添安转了几趟公交到达疗养院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这个时间点,疗养院的护工们会带着老人在花园散步,晒太阳。 “安安来了!”外婆的护工王阿姨笑着和他打招呼,“我正带着老太太到那片树荫底下去呢。” “辛苦您了。” 程添安说着蹲在外婆膝前,绽开一个大大的笑,露出那颗小虎牙:“外婆,我来啦。” 他抬头对王阿姨说,“王阿姨,您先去忙吧,这里有我就行,谢谢您。” 程添安推着轮椅走到一片树藤下,蹲下来握着外婆的手,但老人家眼里混浊一片,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好久,问出一句:“你是谁?” 程添安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外婆,我是添安啊,您外孙,程添安!” “程添安,添安……”老人家想了好久好久,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哦,你是安安啊。” “是,我是安安。”程添安重重点头,眼里清澈明亮。 老人家握着他的手,说:“安安,你怎么回家了,你不是在学校吗?你不能老这样跑回家,老师会有意见的,知不知道?” “……” “这次就算了,下回可不允许了。”老人家伸手在程添安的脑袋上弹了一下,脸上笑开了花,“你这个小滑头来的真巧了,外婆刚煮了饭,等会给你炸锅巴吃,好不好啊?” “好。”程添安突然感觉鼻尖有点酸,声音里都染上隐忍的哭腔。 童年的村子贫瘠困苦,外婆没有什么收入来源,但有着一双巧手,这双巧手能绣花,能劈柴,能做饭,能撑起程添安小小的一片天。 疗养院的午饭都是统一时间,王阿姨来推着外婆的轮椅走了,程添安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去了院长办公室,关于下半年的费用,他暂时拿不出来。 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程添安敲了敲门,院长郝梅抬头看过来。 “添安?你怎么来了?来看外婆吗?” 程添安点了点头,郝院长迎着他进来,给他倒了杯水,开门见山道:“添安,你来找我是为了下半年费用的事情吧。” 郝梅院长还是这样,直截了当,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是的,郝院长。”程添安明白郝院长是个直爽的人,他也不吞吞吐吐,“我想和您商量一下,下半年的住院费,我能不能先交一半,主要是我现在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郝院长:“添安,你是看到催缴费的短信才来的吧?” “是。”程添安默默垂下头。 郝院长推了下眼镜,轻啧了一声:“哎呀,那种短信都是院里统一发的,并没有催你的意思,要是你有困难……这样吧添安,你能先交一半呢就先交一半,剩下的你下季度再补上就是。” 程添安感激的泪眼汪汪。 …… 午饭后,郝院长一直送程添安到公交站台,一路嘱咐他好好学习,注意身体,打工别太累了之类关心的话。 “添安,别太着急了,你看你比上次来可瘦了不少。”郝院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公交车很快出现在拐弯处,“外婆的事你别担心,我和王阿姨都照顾着,你好好照顾你自己。” 郝院长愿意给他时间,程添安由衷地感激:“嗯,我知道的,您放心吧。” 郝梅送程添安上了公交车,目送车子消失在拐角处,这才转身离开。 虞山郊外空气清新,景色宜人,风里的味道和佩县很像。 程添安坐在公交车后排靠窗的位置上,玻璃窗外的树一排一排扫过,风吹起额间碎发,程添安搭在窗框上,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交了外婆一半的住院费,银行卡余额还剩下368.4元。 一夜回到解放前,得抓紧时间找个工作了。 程添安回了宿舍,学校大部分专业都已经结束考试,没有选择暑期留校的学生基本都走的差不多了。 拿上收拾好的行李,程添安给洛向南打了个电话。 洛向南的别墅在城南,御溪湾,那片寸土寸金的地方住的都是有钱人,小区管理严格,私密性高,园林绿化非常美丽,当然,价格也非常美丽,就是那种程添安打几辈子工可能也够不上能买一个厕所程度。 熟门熟路找到洛向南的家,输了密码进去,还没看见人,吵吵闹闹的声音已经从客厅传到了院子里。 “困困,你回来啦!”洛向南嘴上说着,眼睛是一点儿没看过来,“秦哥,哎呀,左边有人,你快快快…得了,死了,秦歌,都怪你!” 秦歌也不躲,任由他锤自己,几枪之后,秦歌挑眉,“看到没,给你报仇了。” 洛向南见状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一脸谄媚,“秦哥,你真是我哥,你是我唯一的哥!” “出息。”秦歌轻嗤一声,对他这般变脸的行为表示谴责。 洛向南仰倒在沙发上,看到程添安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换拖鞋。 “洛洛,你这样的行为在在我们老家是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的。”程添安打趣道。 “那咋了。”洛向南接过他的箱子,一脸坦荡,“老子中华人,天生就是腰杆子硬。” 他昂首挺胸地说完,立刻弯下腰盯着程添安的眼睛,“困困,你吃过午饭了吗,秦歌饿了,能不能做点好吃的?” 从沙发处扔过来的抱枕正中洛向南脑门,“自己馋别带上我。” “你敢说你不想吃?” 秦歌一噎:“……”这他还真不敢。 程添安捡起地上的抱枕,“你们还没吃午饭?” 这都快下午三点了。 “没有。”洛向南可怜巴巴地抱上了程添安的大腿声色哀怨,“都是秦歌拉着我打游戏,还不许我吃饭。” 洛向南动作大,一不小心按在了他腿间的淤青处,程添安眉头微皱,轻嘶了一声,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又一个抱枕飞过来,这一次没砸中洛向南,程添安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秦歌无语道:“屎盆子别给我乱扣,我说点外卖,明明就是你嫌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好吃,非要等困困回来,怪谁?” 程添安笑了,“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简单点。” “好!”洛向南脑袋狂点,自告奋勇拎着程添安的行李箱上楼去了。 开放式的厨房离客厅不远,程添安打开冰箱检查食材的间隙,沙发上秦歌和他搭话,“困困,外婆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啊。”程添安语气轻松,听不出什么异样。 秦歌放下游戏手柄,起身走到吧台前坐下,给自己倒水喝。 程添安一个个把要用到的食材拿出来,看到吧台上的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好笑。 “秦歌,你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 秦歌倒水的手一抖,险些撒出来,“我,我能有什么事儿,没事,没有,一点事儿没有,没有!”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要问我工作的事儿呢,那算了。”程添安挑了挑眉,转身洗菜去了。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过了好一会儿,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困困,那个你…你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你不是没事情要问吗?”程添安笑着打趣。 秦歌扭头,语气生硬:“你不说算了。” 程添安知道这人别别扭扭的很,能开口问他,那就是真关心。 “不太好。”程添安实话实说,“暂时还没头绪,我问了之前兼职的咖啡店和清吧,暂时还没有回复。” 原本他是打算找个稳定点的工作,能抽空多去看看外婆的,现在怕是也没机会了。 秦歌:“你要是想的话,我和老洛都能给你介绍工作。” “可别!”程添安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青菜叶子上的水连带着甩到了秦歌脸上,“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找工作这种小事对我这种打工王者来说易如反掌,放心啦。” 虽然他说的简单,但秦歌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简单,他想了想说:“要不这样,我昨天刚认识了一个搞兼职的学长,介绍给你,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 “搞兼职的学长,你能认识这种人物,你秦哥不是号称两耳不闻游戏外吗?”程添安有些疑惑,手上动作却没停,他看了眼秦歌问,“面条吃辣椒吗?” “不要。”秦歌摇头,厨房已经飘起了香味,思绪渐渐飘远,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秦歌回过神,“不是,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加不加?!” 程添安乐了:“加加加,你特地给我找的,我能不加嘛。” “我是碰巧认识,不是特地。”秦歌把人推过去,一本正经地强调。 “好好好,碰巧碰巧。”程添安也不揭穿他,“碰巧面好了,洛洛怎么还不下来吃饭?” 话音刚落,洛向南就举着手机兴高采烈地下来了。 “对,困困做的饭,午饭。”洛向南对手机那头说。 秦歌走到厨房拿了两双筷子,看向洛向南,问:“和谁说话呢?过来吃饭。” “老李。”洛向南一屁股坐下,把摄像头调转到前面,让秦歌和程添安看到。 “你说这是老李?”秦歌指着屏幕里的人,嘴角抽了抽。 “咿呀!”一声婴语。 李维然一脸无语地出现在屏幕里,“秦歌,眼睛不要可以捐掉,脑子不要就放转转上回收,这他妈是我外甥女。” 视频里的小婴儿粉粉嫩嫩的,滴溜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奇地看过来。 “好可爱,肉嘟嘟的。”程添安眼睛一亮,接过洛向南的手机和李维然说。 几人闲聊了几句,程添安隔空逗小孩儿,逗的小姑娘咯咯咯的笑,温柔极了,可一旁的洛向南实在等不了了,厨房里已经弥漫着红烧牛肉的味道。 红烧牛肉面,程添安亲手做的牛肉软烂入味,酱香十足,超大块的牛肉配上青菜,一口下去,香香辣辣,回味无穷。 好香,好香,好香!他真的要受不了啦! 可那边程大厨的视线黏在小姑娘脸上,喜欢的不行,完全忘记了身后的两碗面和痴痴等面的洛向南。 被遗忘的洛向南拿着筷子,像个深闺怨妇一般哀怨。 又等了好一会儿,快化成望面石的洛向南恶狠狠啃了啃筷子尖。 “困宝,刚出生的小孩儿好吃吗?” 5、一个哈欠 他们宿舍几个人里,除了程添安不怎么挑食外,李维然和秦歌不太能吃辣也不吃香菜,洛向南完全相反,无辣不欢,恨不得满世界种满香菜,但是他极其讨厌吃动物内脏,一点点都不行的那种。 洛向南的红烧牛肉面端到面前,他差点哈喇子就要流出来了,面条劲道,牛肉软烂,他嘴里塞得满满的牛肉,不忘竖起大拇指:“困困,太好吃了,还有没有牛肉?再给来一点。” 程添安把给秦歌的三鲜面放下,又给他舀了一大勺牛肉,“吃吧。” 相比于洛向南豪放的吃法,秦歌要斯文得多。 程添安把胡椒粉递到秦面前说:“自己加?” “好,谢谢。” 洛向南这家家伙典型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秦歌的三鲜面是白汤底,按照程添安老家的做法放了木耳,青菜,肉丝,笋片和鸡蛋丝,看起来鲜亮的很。 “没滋没味。”洛向南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 “你没吃怎么知道?”秦歌毫不相让怼道。 洛向南撇撇嘴,悄悄拿了个大汤勺藏在身后,缓缓露出嘴脸:“反正我不信,除非…除非你给我尝一口!” 说完,他趁着秦歌放松警惕,就碗里的三鲜面舀了一大勺汤。 一口下去,爆发感叹:“啊!鲜!” “洛向南你大爷!”秦歌咆哮。 秦歌这人啥都好,就有个最大的毛病,护食! 具体表现在没人能从他碗里夹走任何东西,由此,洛向南开发了一个衍生爱好,抢护食的秦歌碗里的食物。 如此幼稚的行为,即便多数以挨打告终,洛向南乐此不疲。 预感到厨房即将会有一场怎样的“恶战”,程添安先一步远离是非之地,省的最后还要拉他当判官。 他扔下一句厨房你们收拾,上楼回了房间。 洛向南的这栋别墅房间不少,最开始程添安在这里住的时候是坚持要付房租的,但洛向南说什么不肯收,说是不收房租,只要做饭给他吃就好了。 程添安相信自己的手艺,也拗不过他就答应了下来,后来他在洛向南的建议下开始做美食博主,直播背景就是楼下厨房,拍完视频的美食大多进了洛向南的肚子,要说他没一点儿私心,程添安还真信不了一点儿。 程添安躺在床上,秦歌推荐的那个兼职的学长已经同意了好友申请。 【aaa五六同城老赵:你好,你是老秦介绍的学弟吧,我这里有不少兼职工作,学弟你看看,有意向的话可以咨询我呦。】 还……还挺热情。 【aaa五六同城老赵:乾坤未定,你我皆是牛马.pdf】 一个pdf的文件甩过来,程添安微微睁圆的眼睛,好家伙这文件名,有种一点开就死到临头的感觉,秦歌的人脉还真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程添安回了个“好的”再加一个ok的手势,点开了文件。 慷慨赴死。 兼职很多,但根据他这么多年的打工经验来看,越是工资高,工作轻松的兼职越是需要谨慎…… 比如这个,程添安的手指停在了一个花里胡哨的招聘海报上。 【急急急急急!诚招厨师,做一休一,因老板性格古怪,口味刁钻,需要应聘者厨艺过人,五官端正,心理素质强大,一经录用,底薪60000!】 啧啧,多么一眼诈骗的……稍等!多少?他说多少?! 六六六,六万?万! 程添安顾不上酸疼的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仔仔细细数了数后面的零,老天爷,居然还真是六万。 果然还是大城市机会多啊! 啧啧,再看一眼,多么一眼真诚的招聘广告啊! 程添安反手截了个图给赵学长发过去。 【一个哈欠:赵学长,我想咨询一下这个。】 【一个哈欠:图片.jpg】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一闪一闪,程添安等了好一会儿,老赵终于发了信息过来。 【aaa五六同城老赵:我靠,他们怎么把这个放上来了!】 【aaa五六同城老赵:不好意思啊学弟,这个不是招聘广告,是别人找我外包的广告设计,昨天更新文件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放进去了,真是不好意思:(】 【aaa五六同城老赵:骚凹瑞.jpg】 原来是这样,大城市的机会还真是转瞬即逝,程添安深感遗憾。 那种感觉就像有人在你家楼下撒钱,你却去迟了一步!然后只能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狂怒,天杀的,还我泼天的财富! 程添安吐了口气,噼里啪啦打字。 【一个哈欠:没关系哒,那我再看看[玫瑰][玫瑰]】 【一个哈欠:小猫谢谢.jpg】 程添安脑子里想着那个花里胡哨的广告,对这个80多页的pdf文件也只能囫囵吞枣。 挑了几个简单的咨询了一下,老赵也一直很热情很耐心地给他解答。 【aaa五六同城老赵:怎么样啊小学弟,有没有看上的呀?】 这话怎么乍一听这么别扭啊,程添安拧了拧眉。 【一个哈欠:谢谢你啊赵学长,我还想再考虑一下。】 【aaa五六同城老赵:好的小学弟,有需要记得联系我哦。】 【一个哈欠:好的学长,谢谢!】 程添安放下手机,那个六万的厨师招工实在让人心动,六万块钱,外婆那一半的住院费就能补上了,剩下的一半还能拿去还债。 程添安想着打开了那张截图,截图右下角有一个招聘人的联系电话。 老赵只说不是他营业范围内的兼职业务,但也没是招聘是假的呀。 程添安盯着右下角那串电话号码看了一会儿,决定打过去! …… 周五下午的商氏集团例会上一片死寂。 每月一次由集团副董亲自主持的例行会议,气氛压抑程度堪比研究生每周例会汇报进度。 一场汇报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集团内部普通打工人们都已下班,独留各个部门的总监主管们围着一张会议桌瑟瑟发抖。 会议桌最前方西装革履,神色淡漠的男人轻飘飘放下手里的报表:“也就是说你们部门上个季度没有任何成果?” 站在ppt边上的新主管闻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是。” 商嗣沉抬头扫了他一眼,会议室里原就压抑的气氛又往下沉了几个度。 主管战战兢兢低下头,怀念起自己还是普通员工的日子,那时候他骑着小电驴早九晚五,太阳公公对他笑,小鸟会说早早早,那像现在在会议室里苦逼的等汇报。 哎,会议的气氛一定不是轻松愉快的,但有那位冷面阎罗的商总在,会议的气氛就像走进十八层地狱,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万幸自己没捅出什么大篓子,要是像上一个部门一样合同上少写一个零,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说了几句之后,商嗣沉将文件交给一旁的林樊,示意下一位汇报人上来。 “商总,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林樊提醒。 自从商嗣沉对集团的工作制度进行改革之后,准时下班变成了一项硬性要求。 要知道以往的例会从来没有超时过。 林樊也有点拿不准商嗣沉的意思,董事会的那群老油条天天想着往公司塞人,塞的还都是些不学无术的混子,会议效率低下,林樊都替商嗣沉觉得烦。 会议室的人都看向商嗣沉等待一个回应,林樊抱着文件退至一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商嗣沉不说话,没人敢发出声音,林总助也一样,但他不需要汇报,所以林樊非常轻松,他甚至希望汇报的进程再长一些,这样就有加班费拿啦,有谁会和小钱钱过不去呢? 林樊低着头,悄悄偷笑了一下,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突兀地手机铃声在会议室响了起来。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恢宏的手机铃声将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厚重肃穆了起来,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由商嗣沉转向他身后的林总助。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振动,林总助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声音是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我去!他爹的真的是他的手机!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林总助手忙脚乱掏出手机,胡乱点了一通,终于新闻联播前奏bgm在即将循环第二遍的时候戛然而止。 完了完了…… 一向精明能干的林总助拿着手机一脸尴尬地抬起头,完了完了,手机怎么没静音,完了完了,下下个季度奖金会不会泡汤,完啦全完啦! 人怎么可以在全集团高层的例会上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手机变成烫手山芋,林樊浑身僵硬,苦心经营的精英人设毁于一旦,为什么地上没有缝,能不能来条缝让他钻进去啊啊啊! 下一秒,商嗣沉的视线扫过来,林樊瞬间停止丰富的内心戏。 商嗣沉声音平静:“林总助有急事?” 林樊:“………” 挂了,挂了?为什么挂了? 电话那头的程添安握着手机思索了片刻,他和aaa老赵核实了对面确确实实就是招聘,而且还没招到人啊?不小心按掉了吗? 程添安想了一下,为了六万块钱,他决定再打一次。 林樊:“没……” “有”字还没说出口,激昂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林总助有事就先处理。” 这下林樊也不好再挂电话了,他只能拿着手机硬着头皮走到走廊上,“喂?” “喂,您好,是林樊林先生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好听。 林樊死气沉沉:“我是,你哪位?” 电话接通了,程添安紧张又忐忑:“您好,我叫程添安,是这样的,我在网上看到了您的招聘广告,您需要招厨师是吗?” 林樊眉心一跳,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该说不说,确实是件急事,他最近急事多的不行,简直快成急急国王了。 “是的。”林总助一边打电话,一边往会议室偷瞄,“您这边是要应聘是吗?” “对对对!”眼见有戏,程添安激动地已经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会议室里,商嗣沉正一脸严肃地把文件丢在了桌上。 不好!林樊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来不及多想,他语速极快:“需要应聘的话请明天上午十点前到临江别墅稍后我会将地址发送给您再见。” 林樊一口气说完,程添安还没来得及多问两句,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 前后不到一分钟,他就进面了?程添安盯着手机界面还懵着,一则短信就弹了出来。 是面试的地点和一些注意事项,也做成了海报样式。 这花里胡哨的和招聘广告有的一拼,怪不得说老板性格古怪,口味刁钻,看来审美也很奇葩。 6、鸡蛋灌饼 林樊这几天焦头烂额的很。 先是前两天的合作方鬼迷心窍整的龌龊勾当让他搭进去半年奖金,后又是在集团会议上人设崩塌,林总助今天在公司走路都低着头,生怕路过一个人对着他哼新闻联播bgm。 他昨天做梦都是在看新闻联播,最后居然自己跳进电视里播新闻,硬生生把他吓醒了。 林樊严重怀疑自己最近水逆,他记得总裁办的秘书安妮对这方面有点了解,他得去问问戴那种水晶能转运。 上周和合作方解约留下的烂摊子还得处理,作为一名优秀的助理他得跟着自己工作狂的老板回来加班,安妮也一样,毕竟五位数的加班费,安妮愿意为公司卖命。 林樊推开总裁办的门就看到安妮小姐挺直腰板坐在电脑前面敲键盘,呦,稀奇了,什么时候看到过安秘书一大早这么精神的样子。 林樊过去敲了敲她的办公桌:“转性了安妮小姐,加班这么积极?” 安妮目不斜视,键盘一顿瞎敲,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你懂什么,我这是时刻给老板留下认真工作的好印象,哪像你,一个在集团高层会议上放新闻联播的……” “诶诶诶,打住打住!”林樊连忙打断她的话,问,“商总来了吗?” “没有。”安妮扶了下眼镜,一副都市丽人的模样。 “那你这么正经做给谁看?”林樊无语。 安妮像个人机一样说:“商总母亲来了。” 林樊:“!” 人机安妮:“我劝你也装一下,董事长夫人等会找不到商总一定会来找你。” “你不早说!” 走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慌不择路的林总助不管三七二十一拉开了把椅子,躲到办公桌下面,就这样还不忘给安妮一记眼刀。 “小林啊!你在吗?”一道温柔爽朗的声音。 林樊缩在办公桌下面大气不敢出,要说在公司里,除了他们商总,林樊最怵的人就是这位董事长夫人,商总的母亲,大名鼎鼎的虞婉华女士。 为什么怵她?林樊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每次看到虞女士他总有一种看到妈妈的感觉,先是问身体,然后问工作,然后就进入正题,问他有没有谈恋爱……一套丝滑的连招把他摸得透透的。 还有虞女士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别像你们商总一样。” 林樊心说,他哪儿敢和商总一样,他又不是坐拥市值百亿公司的大老板,他一个小卡拉米,商总手指缝里漏点财都够他活好几年的了。 “虞阿姨?您怎么来了?”安妮站起来说。虞婉华不许公司的人喊她夫人什么的,说是有种穿进了霸总短剧的感觉,怪怪的。 “安妮~”虞婉华拖长尾音去拥抱她,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漂亮了安妮。” “谢谢您,您也是呀!”安妮一顿彩虹屁。 虞婉华温柔慈爱,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人也没有架子,总裁办的员工们都很喜欢她,特别是她总是心疼他们在商总手底下工作,时不时还会送他们礼物。 “小林呢?”虞碗华视线搜索了一番,“我打小沉电话没人接,小林也不在吗?” 安妮想起昨天那个惊天动地的手机铃声,强忍住笑意给虞婉华使了个眼色。 虞婉华一脸疑惑地看过去,在办公桌下找到了一个蜷成一团的人。 虞婉华踩着高跟鞋蹲的毫不含糊,声音含笑:“小林啊,你在这儿干嘛呢?躲我啊?” 糟了!林樊后脖子一紧。 得,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一刀,林总助咽了下口水,缓缓抬起头:“没,没有啊。” “没有那你干什么呢?”虞婉华明知故问。 后面的都市丽人安妮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悄悄拿起手机录像。 “夫人,我,我系鞋带呢,系鞋带。” 洞洞鞋哪儿来的鞋带?林樊说瞎话不打草稿。 眼看虞碗华视线扫过来。林樊赶紧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不给虞婉华追问其他的机会:“夫人,老板还没来上班估计还没起床,我会转告商总,要不您下次再来?” “我不找他,我找你。”虞女士拉了个椅子坐下,坐下就是唠,“你跟阿姨说说,最近怎么样?” 不太好啊!林总助多想哀嚎,他可是水逆得很,要是有人给他包个大红包转转运就好了。 “还,还行。”林樊说。 “假话。”虞婉华火眼金睛,掏出手机点了几个数字。 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支付宝到账十万元~ “现在怎么样?”虞女士挑眉。 林樊瞪大了眼睛,要不是辈分在这儿他真得握住虞婉华的手喊一句:神医啊! “老板最近吃的不好,睡的不香,工作超级忙,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于亲密的接触……”还是老一套的说辞,林樊说着说着话音一顿。 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没有吗?好像有,商总前两天让他查一个人来着,就是出事的那天晚上。 那天商总发消息让祝医生不用过来了之后,他在楼下开了一个房间,第二天一大早收到商总的消息让他送一套衣服上去,那套衣服就是老板的尺寸,所以他当时并没有多想。 后来离开的时候,老板让他调查发生的事情,还让他找一下都有谁进过那个房间,但是他去查监控的时候非常不凑巧,酒店说因为系统故障,所以那天晚上的所有监控都没了,一直到早上还没有修好。 后来商总给合作方施压,对方也承认了自己干的事情,说是确实在房间里塞了个十八线小明星,可那个小明星自己走错了房间,第二天被找到的时候还在隔壁房间呼呼大睡呢。 难不成,那晚商总床上还有别人?! 林樊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完了,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怪不得前天他去汇报的时候商总表情那么阴沉,他金牌总助惨遭滑铁卢了? 内心深处陡生恶寒,六月底林樊竟然打了个冷颤,万一他手里有什么照片啥的,再给他们高冷禁欲的矜贵商总整出一个艳照门,那还得了! “怎么了?”虞婉华敏锐的察觉到林樊的走神。 “没,没什么。”林樊回过神看向一脸探究的虞婉华,这事儿还是不能让夫人知道,商家家风严谨,要是知道了商嗣沉和一个陌生人419…… 林樊不敢想,但现在总得说点什么糊弄过去,算了,为了老板的清白,拼了! 他看向虞婉华,“没什么,就是我吧……我谈恋爱了……” “真的啊!”虞婉华愣了一秒,脸上立刻笑开了花,一高兴又给林樊发了个大红包,把后面站着的安妮看的一愣一愣的。 “真的。”林樊也有点不好意思。 虞婉华两手一摊,笑声爽朗:”太好喽,你们一个个都有对象喽,就剩我帅气的大儿子年近三十还是个孤家寡人喽!” 林樊:……啊? 后头安妮不停朝林樊挤眉弄眼,无声询问道:夫人这精神状态……没问题吧? 林樊嘴角抽了抽:谁,谁知道? 估计真的被打击到了,虞夫人没在公司等商嗣沉,高高兴兴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躲虞婉华,商嗣沉一上午都是居家办公,林樊处理好文件看了眼手机,快十点了,他得去临江别墅一趟。 现在那边的事情更加急。 “小林啊,又吃好的去了?”安妮从电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调侃他。 林樊一边收拾东西往外走一边说:“给你打包,记得我的水晶,我要转运的,不要招桃花!” 他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外,安妮懒洋洋地倒在工位上,摇了摇头。 * 程添安拿着鸡蛋灌饼走到临江别墅的时候才早晨九点半,临江别墅距离洛向南的御溪湾有点远,程添安留够了转公交的时间,面试嘛,早到总比迟到好。 临江别墅的规模和御溪湾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程添安在保安室登记过之后沿着步道往里走。 程添安背着书包,身边不断有豪车驶过,他一边啃鸡蛋灌饼,一边寻找地址上的那栋别墅。 好大,这走一圈的运动量赶上他在学校跑两千八百米了。 “终于找到了。” 仔细比对了一下门牌号,程添安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简历,按了按门铃。 等了一会儿,开门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大叔,穿着简单的工作服。 “你好,请问你是?” 程添安扬起一抹明朗的微笑:“您好,我找林樊先生,我是来面试厨师的。” “你也是来面试的?厨师?”大叔皱了皱眉,面露怀疑,面前这个男孩干净清爽,笑容阳光明媚,这怎么看也不像大厨的样子,不就是学生吗?还拿着简历呢。 “是啊,我没有迟到吧?是林先生给我的地址。”程添安看了眼手表,还有五分钟十点。 程添安怕他不相信,从手机里找出林樊给他的消息递到大叔面前。 大叔接过手机,从手机看到他的脸,来来回回确认了几遍才好像真的相信,电话号码确确实实是林总助的不错。 “没有迟到,请进吧。” 大叔把手机还给程添安,侧身让了个位置让进来,自我介绍道,“我是别墅的管家,我姓张,你叫我张叔就好,林总助等会就来,我先带你去厨房。” “好的,谢谢您。” 程添安走进别墅才发现这里比外面看起来还大,张叔带他走进厨房,一打开门,程添安人傻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管家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了,这一屋子穿专业厨师服,戴着高高厨师帽的大厨,程添安那只脚迈也不是,不迈也不是。 屋内大厨们的视线齐刷刷落在程添安身上,压迫感十足。 额,程添安微笑僵在脸上,这个,他书包里这个海绵宝宝围裙拿是不拿? 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7、剁椒酱 程添安到底是没舍得走。 毕竟六万块的工资,广告上不是说那个老板口味刁钻嘛,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就选上他了呢? 秉承着这个想法,程添安迎着一溜目光走到最后边的一个灶台旁,好歹保住作为厨子的一口锅。 林樊到的时候,程添安已经穿上了自己的海绵宝宝围裙,拿着管家发下来的忌口清单看。 “大家清单都拿到手了吧,这上面呢老板忌口的,过敏的,讨厌的都标注的非常清楚,条件苛刻,但在座的各位都是大厨,厨房接下来交给大家发挥了,辛苦大家!” 该说不说,这个林总助说起话来还挺有样子的,那天打电话的时候他本来还以为是个不靠谱的人呢。 程添安想看看,可他被好几位人高马大的厨师挡的严严实实,探出个脑袋也看不到什么,算了,还是想一下等会要做什么菜比较要紧。 他拿着手里这份清单,一张a4纸也就写了四分之一,主要是一些过敏的食材。 正当他心里盘算这要求也不算太苛刻的时候,身边一个瘦瘦高高的厨师提醒他。 “小伙子,翻页。” “啊?什么?”程添安愣了愣。 瘦厨师顺手拿起他手里那张a4纸翻了个面,这张忌口清单的才完完整整展现在程添安眼前。 居然还有一整页! 盯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字,程大厨一目十行差点眼晕,程添安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果…果然苛刻。 “各位大厨,中午十二点开饭,你们有差不多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加油!” 林樊说完这话就和张管家一起离开了厨房,周围迅速响起锅碗碰撞和“堵堵堵”的切菜声,就程添安一个人还拿着那张清单呆愣在原地。 瘦瘦高高的厨师拿着一节大葱,戳了戳程添安的胳膊,满脸好奇地问:“小伙子,你也是厨师?什么派系?你看起来很年轻哦。” 派,派系? 程添安回过神,温声回答:“我?我没有派系。” 他做饭都是和外婆学的,外婆派算不算? 瘦厨师惊讶地啊了一声:“你一定很厉害哦,我来之前介绍人就跟我讲过嘞,说这家的老板口味挑剔的很。” 这一屋子的大厨,他真不敢说厉害,不过雇主的挑剔算是见识到了。 程添安腼腆地笑了一下说:“我只会做点家常菜,而且我也不是别人介绍的,我是自己看到招聘来的。” 否则他早该知道会有这么多专业的大厨了。 不过,一个月六万,做一休一,也就是上十五天班就能赚六万块啊! 雇主刁钻却实在大方。 程添安赶走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准备去选食材,路过瘦厨师身边,意外看见他正从自己带的包里拿出一罐红彤彤的辣椒酱,顿时停下了脚步,流畅搭话:“师傅,你是什么派系的,你的那个辣椒看起来好香啊!” “这个啊,这是我家里自己做的剁椒酱。”瘦师傅呦了一声,语气颇为得意。 “真的啊?” 瘦师傅见程添安一直盯着罐子挪不开眼,笑着打开盖子,一股扑面而来的味道鲜辣刺激。 哇!好香,好馋好馋…… 程添安下意识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问道:“师傅,我能尝一点您那个辣椒吗?就一点?” 他小的时候外婆经常和村里的婶子们一起做剁椒,那种辣椒酱就是单纯的辣和咸,但是特别香。只不过后来大家嫌麻烦,渐渐不怎么做了,细细算起来,他也有三四年没吃到外婆做的辣椒酱了。 好想尝一口啊。 “当然可以啦!”瘦师傅答应得爽快,“你要是喜欢,等结束了这一罐子你都拿走!” “真的呀!那谢谢您啦!”程添安立刻笑容满面,先前那点儿阴霾一扫而空。 瘦师傅用筷子头挑起一点辣椒送到他面前:“我这个辣椒可辣的很,你能吃不?” “能的能的!”程添安连连点头。 辣椒进入口腔的那一刻,饶是程添安做足了准备还是不免被呛了一下,舌尖的辣和后来一点点回味的酸混合的刚刚好,和外婆派偏咸的味道不同,瘦厨师的剁椒酱咸度适中,更适合年轻人口味。 “好吃!”程添安竖起大拇指,这一趟要是选不上,拿一罐剁椒酱回去也值了! 瘦厨师挑了挑眉:“那是当然,我祖父年轻的时候做得一手好湘菜,那剁椒酱就是他的手艺。” 原来是大厨啊!怪不得,程添安咋嘛着剁椒的味道,悄悄叹了口气,看来他这次选上的可能性要降低到百分之零点零一了。 不过有好吃的剁椒酱也值啦,回去给洛向南做剁椒鱼头吃。 程添安心情变好,备菜的动作也变快了起来。 冰箱里的食材很多,除了有一些是大厨师傅们自己带的食材,其他的他都可以用。 程添安挑了两块肉,一块豆腐,意外瞥见藏在里头的什么东西,清开了食材,程添言眼睛一亮。 居然是一截粉藕! 可这个时节不是粉藕上市的时节吧,他记得得八九月粉藕才会多起来,可这一截藕颜色偏黄,看起来确实像是粉藕,如果是粉藕的话,软糯香甜,做莲藕排骨汤正合适。 只是炖汤需要的时间有些长,这藕粉不粉还真难说。 不管了,程添安麻利地开始剁肉馅备菜,他准备做一个酿豆腐,一个回锅肉,素炒一盘青菜,再加上莲藕排骨汤。 三菜一汤,齐活! 厨房里头热火朝天,别墅二楼的书房却安静的很。 俗话说,十个霸总,五个胃病,四个失眠,还有一个胃病又失眠。 很不幸,商嗣沉就是那个胃病又失眠的倒霉蛋。 五点起床到现在,他已经在书房办公了快整整五个小时,手机定时的闹钟提醒他该起来活动。 他起身缓缓走到窗台边,手机里仅有的几个未接来电来自他的母亲虞婉华,商嗣沉顿了顿,还是决定打过去。 铃声刚响一秒,电话那头秒接,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啜泣。 商嗣沉叹了口气,声音无奈:“妈。” 电话那头吸了一下鼻子,“小沉,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您不是之前给我打了电话,开会没有看到,您找我有什么事?” “哦哦,没什么,就是早上去公司找你你不在。”虞婉华关心道,“最近工作怎么样,累不累,睡得还好吗?” 三年前商嗣沉从接手公司之后便有了个入睡困难的问题,虞婉华心里担忧,但商嗣沉从小就稳重内敛,常常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沟通。 “还好。”千篇一律的回答。 虞婉华没话找话:“我早上去公司看到小林了,小林这孩子都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商嗣沉一愣,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上上周给你介绍的周家的女儿你说要出差见不了,上周让你和秦姨家的孩子吃顿饭你说工作忙……”虞婉华说着说着,莫名带上了哭腔,“小沉,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妈妈……”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便被一直陪在身边的人拿了过去。 “小沉。”商嗣沉父亲的声音和他一样低沉,但少了冷漠,多了温柔。 “爸,妈没事吧?” 商庭一手哄老婆,一手教训儿子,“没事,商嗣沉,你实话和我们说,你一直不结婚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隐疾,还是你喜欢男人。” 隐疾……真的没有。 至于喜欢男人…… 虞女士泪眼汪汪,一巴掌抽在自家老公肩膀上:“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咱家又不是什么封建固执的人家,有什么不好说的!” 商庭立刻噤声。 “妈,我身体没问题。”商嗣沉无奈。 虞婉华擦了把眼泪:“那你为什么不谈恋爱?为什么都不愿意和别人接触,商嗣沉,你不会在外面搞什么花天酒地的勾当吧?” 虞婉华女士短剧看多了,想象力无比丰富:“现在的小孩儿我可懂了,在家是个乖宝宝,在外头就变狂野男孩,商嗣沉,你别到时候凭空给我整出个私生子来,我和你爸这个心脏还行,你爷爷的身体可受不了。” 商?花天酒地?嗣?旷野男孩?沉:…… “妈,我今年二十九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你还知道你二十九了,再过半年就三十!” 三十岁虽说是成熟男人的年纪,可现在哪有姑娘不爱小年轻,男人越老越不吃香。 “你实话说,你是不是不行?”虞女士说话大胆。 商嗣沉听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下意识想起那天晚上,也不知道男孩是怎么撑着走下床的,跑得倒快。 “真的没有。”商嗣沉沉默了一下,“要不我约个明天的检查,报告直接寄到家里?” 他沉默的间隙,虞女士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想法,虞婉华和商庭对视了一眼,两人十分默契地读出自己儿子的沉默。 有问题! 虞女士果断挂了电话,从商庭怀里挣脱出来,抓起车钥匙,拎着包就往外走,商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虞婉华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老婆,你干嘛去?”商庭问。 虞婉华扭头眯了眯眼睛,“看你儿子有没有金屋藏娇。” 商庭:“……”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虞女士电话挂的突然,商嗣沉却见怪不怪。 继续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别墅的管家来敲了敲门。 “进。” 张叔推开门,说:“先生,午饭时间到了。” 商嗣沉抬起头:“厨师找到了?” “林樊总助招了一些厨师,请您下去试菜。” 商嗣沉合上手中的钢笔,“走吧。” 8、糖醋橡皮 接到老家邻居的电话的时候,程添安刚把自己做的菜端到前面,那碗莲藕排骨汤是用高压锅煮过,但他依旧觉得不够火候,算了,也只能这样了。 反正他选上的概率微乎其微。 程添安拿着手机躲在厨房后面,做完菜的几个大厨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关注不到他,程添安压低了声音问电话那边:“好了小东哥,什么事啊?” 电话那头赵宛冬的声音又低又急:“安安,快快快,我爸妈来虞城了,这会儿已经上了火车,我在医院走不开,你能帮我接一下不?” 赵宛东是他老家邻居家的哥哥,一起长大的交情。赵叔赵婶从小就照顾他和外婆,外婆生病手术还借了他钱,这点小忙他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他现在的情况…… 程添安看了眼周围,虽然林樊说了不能中途离开,可留在这儿也不会让他的录取概率增加。 偷偷溜走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小东哥,你把叔叔婶婶的班次发给我,我现在去接。” 赵宛东感激不尽,再三解释要不是他那边老师看得紧请不了假一定不会麻烦他的,“安安,就带他们去我家就行了,钥匙在地毯下面,路费我报销。” 报销路费?不用了呀! 程添安刚准备拒绝,赵宛东已经挂掉了电话。 程添安抿了抿唇,都说医学生又忙又苦,他可算是见识到了。 收到赵宛东发过来的班次信息,程添安计算了一下时间,现在走的话他打车还能赶得上。 于是他小心翼翼脱掉身上的海绵宝宝围裙塞进包里,就在他拿放在一边的简历的时候,刚才在他旁边做饭的瘦厨师突然戳了他一下。 程添安一愣,他抬头看去,是一罐红彤彤的剁椒酱。 “着急走哇?”瘦厨师小声和他说。 “嗯。”程添安点头。 见他没接,瘦厨师一把把剁椒酱塞进他包里,爽快道:“拿去,我给你打掩护。” 程添安愣了愣,虽然很感激,但瘦厨师这个风一吹就要飘的身子骨,能不能挡得住他还真难说。 尽管如此,程添安还是绽开笑容,眉眼弯弯:“那就谢谢您啦!” 没人不爱真诚明朗有礼貌的孩子,瘦厨师的心跟着程添安脸上的笑颤了颤,盯着程添安挪不开眼。 要是他是自己生的就好了,哎! 程添安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拉好了书包拉链,打算猫着腰离开,身后瘦厨师一把拉住他的书包带子给他指了一个反向说:“走那边,别墅有个后门的。” 你怎么知道?程添安扭头震惊地看向瘦厨师,他们不是都是第一次来做饭吗? 瘦厨师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敲了记他的脑袋:“我们都是从后门进来的呀。”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当时张管家在门口看到他的时候那么意外。 程添安一路在瘦厨师的护送下走出厨房,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瘦厨师很耐心地给他指了路就回去了。 离开之前,程添安也不忘让他帮忙看着点他砂锅里的莲藕排骨汤。 再炖一个小时,绝对软糯鲜美。 可惜他尝不到了,程添安暗暗打算晚上回去给自己做一锅,只是买不到粉藕,只能作罢。 * 三楼,办公室。 商嗣沉从办公桌前起身,下意识扫向落地窗,书房在三楼,可以看到花园和后门的方向,他突然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闯进了花园。 商嗣沉下意识皱眉,平时别墅不会有陌生人,所以这人只能是来应聘的厨师。 没人和他们说过不可以在别墅闲逛吗? 张管家等在门口,看见商嗣沉脚步一转竟然走到了落地窗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落地窗前的人身姿挺拔,深沉内敛,商嗣沉穿了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的位置,整个人少了些凌厉,多了几分休闲散漫, 他站在窗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道身影鬼鬼祟祟在花园里穿梭,看见程添安猫着腰小心翼翼往前走。 这有钱人有毛病吧,自己家建这么大,不怕迷路吗? 程添安在第三次路过那个茉莉花花坛的时候彻底苦了一张脸,他都绕了好几圈了,这后门到底在哪儿啊?再耽误下去,他快要赶不上火车了! 就在他准备第四次征服花园的时候,一边的小路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程添安心神一震,忙躲在了花坛后面,探了半张脸往外看去,是一男一女在说话。 女生:“今天的蔬菜都送过来吗?” “送过来了,都在后门,我们马上就搬进来。” “好,我和你一起去。” 后门! 程添安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他们要去后门,那跟着他俩他岂不是就可以出去了! 程添安眼睛一亮,机会转瞬即逝,眼看两人往前走了,程添安连忙抬脚跟了上去,最后看了眼那一丛茉莉花,他发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踏进这个该死的花园一步! 站在书房门口的张管家离开了,商嗣沉在窗边看着那只迷路的小老鼠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唇角无意识地向上翘了一个像素点。 楼下,林樊猛地打了个两个喷嚏。 有人骂他? 林樊在脑海里检索了一番,最终将嫌疑人锁定在了安妮身上,她一定是羡慕他能来别墅吃饭,一定是! 林樊摸了摸鼻子,十分小心眼地打算给她少带一道菜。 商嗣沉从楼上下来,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张管家也早早站在了一边。 “先生,这一批厨师的菜就是这些了。”张管家说。 “麻婆豆腐,鸡豆花,宫保鸡丁,脆皮烧鸭,八宝冬瓜盅,酿豆腐,莲藕排骨汤,软兜长鱼,酱排骨,荔枝肉,剁椒鱼头,荷叶粉蒸肉,湘西外婆菜……” 今天是试菜选厨师所以菜格外多些,老张管家报菜名报的口水都干了,把一旁的林樊听得口水直流。 虽然菜品得种类多,但每样都只是一点分在小盘子里,剩下那些未动筷的他们别墅里的佣人自己吃也行,或许想要打包带回去也可以,总之不会浪费。 林樊站在商嗣沉身侧咽了一下口水,他给他们商总找的都是个顶个五星级的大厨,那手艺想想就觉得馋了,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他老板就是不满意。 别墅的前任厨师是老宅来的,半月前不小心摔下楼梯骨折了,现在出了院也要在家里休养,实在没办法再来上班,再加上他们老板口味刁钻,习惯老厨师饭菜的味道,林樊也摸不出章法,只能一波又一波换人。 厨师招了半个月了,他吃了半个月美食,可厨师的人选却迟迟没定下来,林樊要愁坏了,毕竟这是虞夫人交给他的任务,林樊实在惶恐。 商嗣沉坐在主位上,端起碗,夹了一筷子摆在他面前的糖醋里脊放进嘴里咀嚼。 林樊两眼一闭不想看,活了二十几年了,他从来见过一个人吃饭能像他们老板一样,吃得这么没有食欲。 商嗣沉面无表情,咀嚼的动作就像在嚼一块陈年橡皮,眼里没有一点食物的喜欢,吃饭好像只是维持生命体征的手段罢了。 林樊默默移开视线,他真的害怕多看两眼那道糖醋里脊就会变成糖醋橡皮。 胡思乱想间,商嗣沉的筷子在那盘素炒青菜上顿了顿。 林樊眯了眯眼睛,和另一边的老张管家对视了一眼。 哦吼,有戏! 从前没见老板一道菜夹两筷子的,难道他的美食之路就要就此终结了吗?! 就在两人翘首以盼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商嗣沉筷子尖一颤,屋子里的几个人往门口看过去,只见虞婉华提着裙子快步走到餐桌边,端起那碗莲藕排骨汤几口灌了下去。 这下不仅是老张管家和林总助,就连一向处变不惊的商嗣沉都愣了愣。 “妈,你怎么来了?” 虞婉华缓过劲儿,拉开椅子坐下,示意张管家给他添一副碗筷,“怎么,我儿子家我还不能来了?” 商嗣沉:“……”他哪儿有这个意思。 商嗣沉注意到他母亲额头的汗水:“妈,你没开车来吗?怎么出这么多汗?” “开了。” 开是开了,如没开。 虞婉华叹了口气,还说呢,她踩着高跟鞋一路从临江别墅大门一直走到商嗣沉家,也不知道着死小子买这么偏的房子干嘛,差点给她走噶了。 猝不及防被自家老母亲瞪了一眼,商嗣沉不明所以。 虞女士无视商嗣沉,看向张管家,说:“这排骨汤好喝,还有吗?再来一碗。” 张管家赶忙接过碗:“有的太太,我这就去。” 虞婉华脸上的笑容在看商嗣沉吃饭的样子的时候再次凝固住了,“我就是来吃饭的,你别管,家里厨师找到了吗?” 没等商嗣沉回答,一旁的林樊立刻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看来没有,怎么他儿子找个厨子比找个对象还麻烦,虞女士沉默了。 找厨子的事她插不上手,这对象的事儿她也插不上手……无语。 “这么多菜,就你一个人吃啊?”虞女士试探。 商嗣沉一愣:“是,是啊。” 虞女士眯了眯眼睛:“这家里没有别人了?” 被怀疑金屋藏娇的狂野男孩商嗣沉:“……没有。” “吃完饭你跟我去一趟医院。” 医院?!商总立刻放下了筷子,担忧道:“您身体怎么了?生病了?爸知道吗?” 虞女士看都不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夹菜吃,缓缓道:“不是我。” 虞女士抬起筷子指向商嗣沉,眯了眯眼睛:“是你。” 我?! 商嗣沉反应过来,长叹了一口气,表情无奈:“妈,我身体真没问题。” 虞女士淡淡瞥了他一眼:“不信。” 9、直播回归 程添安安顿好赵叔赵婶,一直等赵宛东下了班他才回家,委婉拒绝了三人一起吃饭的邀请,回到御溪湾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家里灯都没开,洛向南和秦歌两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好累好累。 程添安一进门就倒在沙发上化身咸鱼,他真的很想收拾收拾睡觉,但是不行。 直播预告两天前就挂出去了,他不能迟到。 程添安睁开眼睛,把赵叔赵婶送他的蔬菜放进厨房,上楼换了身衣服,把直播的设备和支架拿下来。 d站的视频已经很久没更新,他一个周更博主快变成月更博主了。 程添安打算多加一个相机录制,这样下播他就能把视频剪出来发布,一举两得。 收拾好厨房,调整好设备角度,七点一到,程添安准时开播。 或许是前天挂的直播预告有效果,刚开始就进来了好多人欢迎他这个失踪人口回归。 弹幕上的评论疯狂刷,程添安看不清楚,只能俯身凑近屏幕,他的直播不露脸,尽管设备的角度拍不到他的脸,程添安还是会带个口罩以防万一。 一双温柔明亮的大眼睛就这么猝不及防靠近屏幕,弹幕刷的更快了。 【醒宝不要离我这么近啊!我怕我会忍不住舔屏】 【好漂亮的眼睛,好米】 【求眼珠子链接,好好看】 【奶奶,你关注的美食博主终于直播了】 【这饭好不好看我可太知道了】 程添安盯着评论,不知不觉弯了弯眼角,“链接没有哦,上架眼珠子,主播就看不见啦” 弹幕被一溜哈哈哈哈哈填满。 聊的差不多了,程添安往后退了两步,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天天睡不醒,欢迎大家来到直播间!” 退了两步后,呈现在屏幕里的就只有程添安的手和厨房的台面,于是弹幕又开始嚎了。 【醒醒别走啊啊啊!】 【醒宝,不要不要,让妈妈再看两眼,我还没截屏呢】 【我也没有!】 【我也……】 程添安摆了摆手和大家打招呼,虽然经常做饭,但程添安的手依旧很漂亮,纤细白皙,骨节分明,凉水冲得久了关节处还会泛起淡淡的粉色。 最特殊的地方是程添安右手的食指上有一颗小痣,有了这颗痣原本秀气干净的手就变得性感了起来。 评论瞬间被一群摸摸小手的声音填满。 程添安蹲下来从地上拿起一截还沾着淤泥的藕,“今天教大家做莲藕排骨汤,莲藕排骨汤最好要用粉藕,炖起来软糯香甜。” 这一截藕还是赵叔赵婶带给他的,这个时节,新鲜的粉藕实在不常见。 程添安打开水龙头洗菜,他做饭的时候一般很投入,不太会去看评论,所以评论区又开始发癫。 【醒醒,别洗藕了,洗我,洗我!】 【我不能吃藕,吃藕会变丑】 【清醒一点,你丑和藕可没关系】 【藕:好大一口锅】 【醒宝,我香香软软的宝宝,认真学习中】 【宝宝巴士,上车】 【……】 从创“天天睡不醒”这个账号以来,程添安的视频就主要是以做饭教程为主,他的视频主打的一个详细,把每一道菜的做法掰碎了喂到嘴里,从不翻车。 最开始只发布视频,是后来洛向南介意他才从今年年初开始慢慢直播的,因为要上学还要工作,直播频率并不高,有时候一个月也才一两次。 他的直播内容就是做饭教程,虽然评论区大多数对怎么做饭不是很感兴趣,但他还是没有改变直播风格。 总会对一些人有帮助的,只是大家需要帮助的点不一样罢了。 就像现在,程添安洗好藕放在菜板上,教大家怎么切块。 “去皮之后就像这样,左右晃动切成滚刀块,切好藕块可以撒盐腌制一下,一方面是防止变黑,一方面可以让藕更粉更入味。” 他的声音清朗活泼,带着对食物的热爱,很容易能够勾起人的食欲和向往,很下饭。 【黄焖鸡米饭,开看】 【螺蛳粉,开看】 【国潮预制菜,开看】 【可恶,我的外卖还在路上,好饿……】 【饿了,给自己煮一碗泡面】 【人活一张嘴,明天再减肥】 “下面就是排骨焯水,我今天买的是排骨但筒子骨也可以,就像平常一样焯水,加葱姜料酒,水开撇去浮沫。” 处理好排骨,先炒一下再转进砂锅里煨,程添安盖上盖子,偏头看向手机屏幕,因为要展示做饭,所以他把手机固定在了能看见锅的位置,看评论的时候就需要弯腰抬头。 程添安挑一些大家有趣的评论回复,却猝不及防被一群喊醒宝的评论弄耳尖红了红,虽然他的直播收益不多,大部分都是和他一样的学生,没钱刷礼物,但满满的情绪价值。 程添安正聚精会神看着,突然一连串礼物刷屏遮在了屏幕上吓了他一跳。 【是小蝶姐,我们有救啦!】 【小蝶姐姐来了,欢迎欢迎~】 【……】 程添安反应过来,屏幕上面飘过一串炫酷的特效:欢迎安是妮蝶进入直播间~ “欢迎小蝶~”程添安笑了笑。 这个安是妮蝶是在直播间除了洛向南他们几个之外为数不多的几个大佬之一。 【安是妮蝶:醒醒,我的宝,你终于醒了!】 又是一串礼物飘屏。 程添安乐了:“谢谢小蝶姐的礼物,不能再睡啦,起来给大家做饭。” 莲藕汤需要时间,他也不着急做其他菜,趁着备菜的功夫和大家闲聊。 为了看清评论,程添安就得靠近屏幕,他靠近,一些个让人面红耳出的弹幕就开始刷起来了,程添安眉眼弯弯,那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像夏日波光粼粼的水面。 屏幕那头的安妮放下林樊给她带的饭菜,哔哩啪啦打字。 【安是妮蝶:成功榜一。】 在一众拥护小蝶姐的评论当中,程添安准备好了肉馅和配菜。 在他直播间成为榜一真的挺容易的,程添安把手机调整了一个角度,让豆腐和他的手入镜。 酿豆腐需要把准备好的肉馅塞进豆腐里,这个功夫,程添安没有去看手机,完全不知道弹幕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爱饭哥今天没来吗?小蝶姐居然榜一了!】 【楼上,我们小蝶姐不要面子哒】 【小蝶姐难道要创造一分钟榜一最长纪录了吗,见证~】 【当心蝶姐恼羞成怒】 弹幕讨论的火热,程添安之前担心他们无聊发了几个小红包,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大家都在数秒,看小蝶能不能在榜一撑过一分钟。 “这里把肉馅塞进豆腐里的时候要小心,因为是嫩豆腐所以很容易破掉,如果是新手的话也可以那个勺子把中间的豆腐挖出来一点,有把握的话就可以像我一样,用筷子夹开一条缝,然后慢慢把肉塞进去……” 【10……】 【醒宝真厉害,棒!】 【9……】 【8……】 程添安的注意力完全在菜上:“这样塞好肉馅之后就可以下锅煎了,这里要注意火候,煎到两面微黄……” 【4……】 【3……】 【安是妮蝶:拥护我,成为醒的榜一!】 【不爱吃饭进入直播间~】 就在弹幕激动的数秒当中,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飘了过去。 和他的进场特效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长串礼物特效,瞬间霸占了那个小小的屏幕,压过安是妮蝶一秒冲到榜一。 【我去,来了!】 【好耶,是爱饭哥,小蝶姐,我们没救了啦】 【爱饭哥,来的及时,不愧是你!】 【小蝶姐姐,心疼你一秒,差一秒一分钟的那一秒】 一连串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刷屏里,摊在沙发上的安妮快气炸了,她关注了醒宝这么久,从没在榜一待超过一分钟! 安妮往嘴里塞了一块糖醋排骨,打字飞快。 【安是妮蝶:不爱吃饭!我和你势不两立!】 【安是妮蝶: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一连发了好多条泄愤,这位爱饭哥高冷的一条都不回,评论区快要笑死了,安妮整个人快要红温了,作为一个妈粉,半年来,她一直屈居榜二,简直是对她的一种羞辱。 又是好几个礼物特效,不爱吃饭断层碾压安是妮蝶成为榜一。 安妮还打算过过嘴瘾,这个时候,一直专注做饭的程添安煎好了豆腐,把菜铺在砂锅里,再把豆腐摆上去煮,是酿豆腐的最后一步。 程添安盖好砂锅盖子,看向评论区。 虽然他这一波突击检查毫无预兆,但直播间的大家都是身经百战来的,一秒钟转变画风,安妮也哑火了,超快变脸。 【安是妮蝶:我宝真厉害[玫瑰]】 【哇,看着好香好香,馋了】 【好香啊醒宝,给我吃一口吧,就当喂鸡了,咯咯哒】 【给我吃一口吧,就当喂小猪了,哼哼哼】 【还是那句话,醒宝,我愿意住进你家,哪怕是以蟑螂的身份】 【好馋……】 一水儿的彩虹屁,程添安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在评论里看到了尤为醒目的一条。 【不爱吃饭:醒醒,今晚吃什么?】 看到熟悉的名字,程添安先是愣了一下,口罩下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那双眼睛里盛满里笑意,亮晶晶的格外璀璨夺目。 “欢迎爱饭哥~”程添安笑着说,“今天做了莲藕排骨汤,酿豆腐,白灼菜心和回锅肉。” 【啊,好美的眼睛,我先醉了~】 【我也醉了~】 【安是妮蝶:你们醉吧,我是榜二,我不醉,我要摸摸我宝的睫毛】 【小蝶姐,你big胆】 【榜二摸睫毛,难道给榜一亲一口吗?】 【安是妮蝶;不允许!】 报完菜名,程添安看桌上熟悉的食材愣了愣,果然今天的面试给他带来的压力太大了,怎么鬼使神差的做了一模一样的菜。 离谱。 程添安不由失笑,扭头看向评论区。 屏幕那头的商嗣沉放下手里那碗汤,缓缓打字。 【不爱吃饭:很不错。】 10、五十万福利 “不爱吃饭”,一个从他刚尝试直播就场场不落的大佬,一进直播间,两眼一闭就是刷,次次霸占榜一。 程添安刚直播的时候,直播间人数不稳定,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些感兴趣的富婆富哥会停下来刷几个礼物,但像不爱吃饭这样长情的还真是独一份。 程添安有时候也挺惶恐的,不爱吃饭最开始出手在他直播间一口气刷了十万,程添安还一直担心是未成年,万一退款他可承担不起。 直播稳定了之后,他和不爱吃饭渐渐熟悉了起来,直播间的姐妹们也眼熟了这位对榜一情有独钟的爱饭哥。 有钱,话少,还开的起玩笑。 相反地,富婆姐姐小蝶就和爱饭不太一样,有钱,话多,还爱开玩笑。 安妮吃完饭躺在沙发上挺尸,疯狂打字,爱饭哥比她有钱她是能感觉到的,但是爱饭哥没嘴啊! 【安是妮蝶:爱饭,你这话搞得像你吃到了似的,切~】 一石激起千层浪,弹幕立刻又哭又笑。 【哈哈哈哈哈哈,自~己~骗~自~己~】 【哭了,别说爱饭哥,醒醒这顿饭谁能吃上?】 【看懂的都哭了:(】 【小蝶姐,咱也吃不上啊!】 【饿了,准备拿冰箱里的干巴面包敲晕自己】 【姐妹,冷静!】 【你们都是口嗨,我已经在厨房跟着做了】 “这次直播会剪成视频发布,跟着做的话记得在评论区交作业,我会检查的哦!”程添安有一搭没一搭看着弹幕,俏皮地回复道。 【醒老师上线~】 【上次跟着教程做的可乐鸡翅,我妈说要给我加入年夜饭菜单】 【拜托,那可是年夜饭,好有含金量】 【明天尝试,外卖我真的吃够了】 【……】 程添安做开始做这个账号是为了赚钱的,可是后来好多人喜欢他的教程,简单的饭菜最能抚慰人心,看见评论区那些成功的照片,程添安也会很开心。 他外婆常说,食物的味道最为刻骨铭心,就像小时候村里的人家都会晒萝卜干做香肠,每家每户的味道都不一样,尝一口就知道哪个是哪家的,虽然离开村子很久了,程添安还记得桥头开小卖部的婶婶家的香肠不甜,蒸完之后滋滋冒油,最好吃。 程添安处理好台面,直播间的评论区聊的热火朝天,大家也都习惯了不爱吃饭不回复这件事情,这位大佬惜字如金,一场直播下来,说的话一只手数的过来。 这一会刚进来就破天荒的说了两句话,估计口都干了。 手边的那一碗莲藕汤见了底,商嗣沉放下手里的文件,拿着平板下楼走进了厨房。 平板里,程添安的声音清润开朗,慢条斯理地讲述回锅肉的做法。 商嗣沉开了一盏暖灯,偌大的厨房里空空荡荡,冰冷的色调格外孤寂冷然,商嗣沉把平板架在开放式的台面上,那一锅莲藕汤静静待在灶台上。 程添安把肉煸炒到焦香,“接下来,就可以放入豆豉和豆瓣酱……” 他的声音回荡在商嗣沉家空荡的厨房里,冰冷的台面好像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商嗣沉打开那锅莲藕汤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在开放式出厨房的台面上,屏幕里的程添安动作干净利落,翻炒颠勺,看他做饭简直是一种享受。 放下那碗汤,程添安把回锅肉盛出来端到镜头前。 “好啦!”程添安说。 【天杀的,一秒钟吃不到,引爆隔壁虞城!】 【谁懂这对一个英区留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补药啊!补药引爆虞城啊!】 【好香,我还没吃晚饭】 【砂锅土豆粉,开看】 【馋的我在床上翻了个身】 【还好我是吃饱了看的】 程添安被评论区说这些话逗笑了:“没有人夸我一下嘛,超级香哦!” 开玩笑的话,被程添安说的委委屈屈。 果然,弹幕一水开始刷了起来。 【安是妮蝶:我宝真厉害,不愧是我宝,奖励我宝来我家做饭!】 程添安看到她的评论飘过,有些忍俊不禁。 【醒宝真棒!】 【小蝶姐,不愧是你】 【蝶姐,还得是你啊!】 【醒醒太棒了,奖励一天三条视频~】 【醒宝太厉害了,送到我家来,再给我捎两万块~】 【哈哈哈哈哈哈,姐妹们太有才了】 听见程添安求夸奖的声音,商嗣沉盯着简历上那张证件照,照片上的男孩眼神澄明,笑容柔和,商嗣沉摩挲着照片,不自觉勾了勾唇。 【不爱吃饭:醒醒很棒!】 看见一个熟悉的id飘过,程添安捧着碟子,结结实实愣住了。 印象中不爱吃饭很少和他互动的,也几乎不和大家聊天,奇怪。 弹幕空了两秒,反应过来同样和他一样非常震惊: 【我去,爱饭哥你还在啊?】 【爱饭哥是真爱,真爱一直在】 【爱饭哥居然又说话了!】 【为什么我从这四个字加一个感叹号里品出了那么点宠溺?】 【楼上疑似拼好饭中毒】 【楼上舔了一下嘴巴被毒死了】 疑惑之余,程添安回过神,掰回直播间节奏,他放下碟子,神神秘秘道:“确实有一个奖励给大家。” 【安是妮蝶:真的假的,不会真的要来我家做客吧?】 【不会真的要给我两万块吧】 【我猜猜,不会是五十万粉丝福利吧!】 【什么什么!醒醒要女装!】 【……】 乱了套了,程添安假装看不见,一群人自娱自乐讨论得热火朝天。 “也不能说是奖励,应该算礼物。”他抬手从厨房上方的柜子里拿出一袋小饼干,冲镜头展示,“这个是我自己做的黄油曲奇饼干。” “第一次烤饼干,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做出来了,卖相不太好看,但是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不管弹幕的咆哮,程添安拆开包装,骄傲地说:“小熊的哦,因为我只买了小熊模具。” 程添安的脸不在镜头里,于是单手摘下了口罩咬了一口小熊耳朵,酥酥脆脆的声音传进直播间里。 “买了材料打算明天再烤一批,大概二十份,所以在直播间抽二十个姐妹送给大家,感谢各位的陪伴。” 【醒宝,抽我抽我抽我!】 【老天,让我欧一次吧】 【用我男朋友十年单身求中奖[合十]】 【安是妮蝶:用我老板三十年单身求中奖[合十]】 【……】 厨房的油烟实在有些闷,反正直播快结束了,程添安干脆把口罩摘了下来。 【不要中奖了,醒宝低头让妈妈看看】 【姐妹,直播间不露脸哦~】 【主播天天睡不醒,专注做饭一百年!】 【姐妹你可以想象,醒宝超帅的】 【……】 程添安摆好摄像头,把‘主播天天睡不醒,专注做饭一百年’设置成口令,弹幕清一色开始刷起来,设置好开奖时间,十分钟,够他炒完最后一盘菜了。 看不到评论,程添安说:“设置了十分钟,大家去参与吧。” 统一的评论刷起来,十分解压。 安妮从沙发上做起来,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就在刚刚它她看到不爱吃饭的评论飘过了,最好她中奖,不爱吃饭不中,痛痛快快打个翻身仗! 过了五分钟,程添安把最后一盘白灼菜心盛起来,重新调整好摄像头。 时间还没到,程添安想着和大家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可屏幕上的话让他插不进嘴。 【五十万粉丝福利,期待了】 【不知道醒醒会干嘛,要是真女装直播那可太是那个了!】 【搓搓手!】 【醒醒应该不会女装吧,能直播就行】 【露脸?】 【姐妹,露脸不可能哒】 【有没有周边送,想要】 【周边可以!!!】 其实关于五十万粉丝福利,程添安也没有想好。 但程添安很明白没有粉丝就没有现在的他,所以程添安一直很宠粉。 “其实我也没有想好。”程添安一出声,弹幕讨论的声音小了下去,“大家说的我都会考虑,什么周边,直播还有,还有……” 那两个字就跟烫嘴一一样,程添安说不出口,评论区开始刷“女装”两个字替他发声。 程添安默了一下,说:“很感谢有大家的陪伴,今天的直播就要结束啦,让我们开奖吧!” 随着他激昂愉快的声音,中奖的名单开了出来。 安妮原本还躺在床上替程添安想法子,这会儿直接弹了起来。 【安是妮蝶:中了!我中了!哈哈哈哈哈哈!】 【安是妮蝶;我宝的小熊饼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打完字,安妮反手刷了几个礼物,喜提榜一三秒体验卡。 【天哪,我也中了!】 【没中,在宿舍蒙着被子差点哭出声】 【呜呜呜,没中,果然还是脸太黑】 【第一次中奖我滴妈,太激动了,打字的手都在抖】 【……】 一共也就二十个名额,直播间这么多人实在概率不高。 “没中也没关系,下次还有会机会的。”程添安安慰大家,“中奖的各位记得后台填写地址哦!” 程添安说完,突然飘过去的一道弹幕引起了他的注意。 【安是妮蝶:感谢我老板的三十年单身~】 【安是妮蝶:爱饭哥,小熊饼干我先尝了哦~】 一众打趣的评论里,那个熟悉的头像挂在最上面实在有些可怜兮兮。 “好啦,我们今天的直播到这里就要结束啦!大家好好吃饭,我们下次再见!” 程添安冲着镜头摆了摆手:“拜拜~” 【安是妮蝶:醒宝拜拜~好好吃饭哦!】 【醒宝拜拜~】 【拜拜,醒醒下次见!】 【下次再见拜拜~】 【……】 程添安带上口罩靠近屏幕,在点下播的最后一秒,一条弹幕飘过: 【不爱吃饭:拜拜。】 程添安愣了一下,按下下播,倚在厨房的灶台上想了一会儿,手机的界面停在和不爱吃饭的私信上。 其实他早就想好了,小蝶和爱饭,他们两个不管中没中奖他都会送一份,只是程添安从没和他聊过天,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边商嗣沉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边,郁闷地对着一个空碗发呆。 正准备洗了碗离开,平板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天天睡不醒:您好,我是天天睡不醒,很感谢您这么长时间的关注,您能给我一个地址吗?我想送一些黄油饼干给您,谢谢!】 非常官方还处处透着敬意的话,商嗣沉手里的平板差点没掉下去。 【不爱吃饭:可以的,谢谢。】 【天天睡不醒:不客气,谢谢您!】 地址很快发过来,程添安看了眼信息:虞城,商氏大厦。 爱饭居然也在虞城。 11、被录取了 上次别墅的面试过去了好几天,程添安一直没收到消息,希望渺茫,他不打算在一棵树上吊死,所以去了之前兼职的咖啡厅工作。 咖啡厅的老板是个爽快的人,程添安送完咖啡抱着托盘回到前台,温颜之单手搭在台面上,把一张名片递到他面前。 “给,程先生,今天收到的第四张名片,都是想要你的联系方式的。” 调侃搞怪的语气让程添安忍俊不禁,程添安接过那张名片塞进围裙的口袋里:“那你给联系方式了吗,老板?” “当然给了。”温颜之挑眉,“我给的店里的微信。” 程添安动作麻利做着咖啡,“他们发现了你可就损失顾客了哦。” “这你就不懂了,小安安,只要你在,他们就会来。”温颜之一副情场高手的样子,“这就叫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程添安一边拿着咖啡杯拉花,一边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他在这里兼职了很长时间,咖啡拉花的手艺一绝,流畅美丽,赏心悦目。 温颜之盯着程添安的手,忍不住鼓掌:“安安,你真是我的财神爷。” 程添安笑了:“那您打算给财神爷涨工资吗?” 一听这话,温颜之一秒岔开话题:“哎呀,这桌子可真桌子啊!” 其实他也就是口嗨一下,他最开始在咖啡厅兼职的时候,学校医院咖啡厅三头跑,温颜之帮了他很多,预支工资不说,还教他拉花做咖啡。 之前打算送给粉丝的曲奇饼干还有剩,程添安索性带过来给温颜之尝尝。 上一次的直播收益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爱饭哥和小蝶刷的礼物不少,直播平台抽走一半后剩下的钱他拿去交了外婆疗养院另一半的费用,总算不拮据了。 林樊那边一直没有联系他估计是没戏,虽然是意料之中,却不免有些失落。 温颜之嘴里嚼着饼干,眼睛一亮,冲里面喊了一声:“安安,你这饼干做的可以啊,好吃!” 下班的点,程添安换好了衣服出来:“我下班了,好吃您多吃点,吃完了记得给我涨工资!” 还绕不过去这个话题了…… 温颜之嘴里的饼干差点喷出来。 离开咖啡厅,程添安往地铁走,温颜之的咖啡厅在cbd附近,往里面走一段路就是商氏大厦。 程添安在大厦附近停下脚步,不爱吃饭就在这里工作,他不由地想,商氏的工资这么高吗?爱饭库库给他刷,钱不是钱一样。 那天和爱饭交流了一下之后,程添安找了一个跑腿把饼干送到商氏大厦,也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 在咖啡厅的工作结束了,但是他还有其他的兼职。 其实也算不上兼职,秦歌的哥哥,秦棣,开了一间音乐酒馆,最近刚开业店里比较忙,问他有没有时间过去帮忙。 酒馆在一条小巷子里,他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程添安远远的就看到了坐在吧台边玩手机的秦歌。 最先发现他的是一边跟着音乐摇头晃脑的洛向南。 “困困!这边!” 洛向南的嗓门一喊,多少人的视线集中在了程添安身上,程添安站在原地,脸欻一下通红一片,还好店里的灯光比较暗。 他低着头从大厅穿过去,要是地上有条缝,他保准把洛向南团吧团吧塞进去。 “哥,这就是我朋友程添安。”秦歌介绍道。 “您好,我叫程添安。” 秦棣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局促的男孩,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很漂亮,让人如沐春风的长相。 “你好,秦棣。”他温声说,“多谢你来帮忙了。” “不客气,给钱就行。” 服务员的工作他驾轻就熟,程添安穿着店里的工作服出来,白衬衫黑马甲搭配领带,修身干练,一件很好的展示他身材的衣服。 “困困,你穿这个真好看。”洛向南向来不吝啬夸奖,眼睛都直了,“我给你拍张照片!” 程添安勾唇笑了一下,洛向南知道这是他进入工作状态的表现。 工作状态下的程添安开朗明媚,自信大方,但私下里的程添安话不多,总是安静柔和有些格格不入的待在那里,像一汪平静的水面。 吧台边的三个人看程添安走远,秦歌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洛向南撇了他一眼,p图的手疯狂在屏幕上滑动:“你哥今天开业,你叹什么气?” 秦歌:“……晦气。” 洛向南p完照片给李维然发了过去,身后的秦棣伸手拍了拍他和秦歌的肩膀说:“你们的朋友好像遇到麻烦了。” 洛向南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是程添安正在服务一位客人,看样子那位客人是想加他的联系方式。 见怪不怪。 洛向南看向秦棣问:“麻烦在哪里?” 秦歌更是眼皮不带抬一下:“麻烦在哪里?” 秦棣:“……”不是麻烦吗? 秦棣看向程添安的方向,那位客人见程添安摆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样下去怕是不好,正当秦棣打算上去交涉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程添安游刃有余地从桌面上抽了一张纸巾,俯身写了什么东西之后,叠起那张纸巾,施施然压在了他送过去那杯酒下面,利落大方。 和面前这俩玩意儿说的一样,程添安很快脱身,抱着托盘往吧台的地方过来。 程添安把托盘递给吧台内的调酒师,秦棣实在好奇便问道:“遇到麻烦了?” “麻烦?在哪里?” 还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秦棣挑眉,“你在纸上写了什么?电话?” “当然不是,一串乱七八糟的数字而已。” 秦棣皱眉不解。 程添安声音清朗,解释道:“桌上有水,我放那张纸巾的时候特地挑的有水渍的地方,还用杯子压住了,他就算拿起来看,上面的字也早就晕开了。” “你就不担心他再来纠缠?” 程添安表情无辜:“可是我已经给过联系方式啊!” 最缺钱的时候他在很多地方兼职过,什么酒吧会所,餐厅后厨洗盘子,快递分拣,什么赚钱干什么,早就有经验了。 在秦棣的酒馆忙到深夜,洛向南盯着秦棣给他结了工资,走的时候秦棣还邀请他下次来玩。 玩就不必了,程添安能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群中间工作,要让他真身处其中去喝酒聊天,他还是会不习惯。 等秦歌开车过来的时候,程添安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串他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是林樊的,面试过去那么久,林樊打电话过来干什么?程添安愣了好久才接起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很着急:“你好,我是林樊,是程添安,程先生吗?” “我是。” 林樊:“是这样,您一周前在临江别墅参加的面试通过了,请您明天早上来临江别墅报道……” “通,通过了?”程添安不太相信地问了一遍。 “是啊。”林樊确认道。 挂了电话,程添安还是懵的,直到秦歌的车停在他和洛向南面前。 “困困,你怎么了?”洛向南的手在程添安面前晃了一下。 程添安一个激灵,慢吞吞转向他,随即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洛洛,我要被钱砸了!” 洛向南一脸懵抬头,哪儿呢?哪儿有钱? 不远处,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路边,商嗣沉坐在后座望着前方要原地蹦跶到螺旋上天的青年,眸色沉沉。 他手边的那袋小熊饼干已经拆开了一个角。 商嗣沉尝了一块。 好甜。 12、成功入职 “程先生,这是合同,你看看有问题的话我们可以调整,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现在就可以签字。” 林樊坐在程添安对面,把合同递给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生。 “好,谢谢。”程添安双手接过。 林樊对程添安这个名字印象很深,但真的见到面还是第一次,和张管家说的一样,端正清秀,温和疏朗。 见他翻看合同的功夫,林樊顺便处理这几天囤积下来的工作。 通知程添安被录用的事情被迫搁置了一周,只因为前几天跟着老板出国处理并购案,昨晚晚上才回到虞城,林樊有时候真的会被他家老板的事业心吓到,居然真的有人能在不眠不休忙了一周后,下了飞机还直奔公司! 他不发财谁发财! 林樊自知没那本事,通知完程添安之后就呼呼大睡了,搞定了并购,估计这个月的奖金能加上一个零,林樊都怕自己睡觉笑出声来。 要是程添安愿意留下来工作,他心里又一块大石头能落地了,不然这块石头一直悬在头顶,那天把他砸死了他都不知道。 林樊一边回邮件,一边压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林先生,我有个问题。” 对面程添安的声音打断林樊喜滋滋的美好幻想:“……嗯?哪里,你说。” 程添安指着合同的一处说:“您看这里,做一休一,我看原来的招聘上好像不是这个意思,不是工作一天休息一天吗?而且我看合同上写要住在别墅?” “哦,你说这个。”林樊了然,“做一休一的意思是做一顿饭休一顿饭。” 还有这种说法,程添安大开眼界,有钱人果然阴险狡诈。 “家里一共两位厨师,如果入职的话需要你和另一位厨师轮班,负责午餐和晚餐,午餐是一定要做的,晚餐如果老板不在家的话会有通知,工作时间比较灵活。”林樊解释,“因为时间灵活,所以才需要你住在别墅。” 程添安沉默了,一个月工资六万,这么看这些要求好像也不算苛刻。 林樊看见程添安犹豫,以为他是不愿意,立马表态,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老板心意的厨师,这要是给放跑了,林樊能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对薪资不满意也可以加钱。”林樊伸出手比了个数字,“再加这个数?” 程添安瞪大了眼睛,加上林樊手上的数字,一个月整整十万! 一顿饭而已,这和把钱砸他头上有什么区别?! “我签!”程添安当机立断。 林樊喜笑颜开。 “……不过。”程添安话锋一转。 林樊笑容凝固。 “我能不能不住在别墅?”程添安试探道。 他并没有说明原因,一来住在别墅洛向南他们不放心,二来他平时要拍视频,去温颜之的咖啡店工作,实在不方便。 “这个……”林樊有些迟疑。 程添安再添一把火:“如果可以的话,我马上就能签合同!” 林樊眼睛一亮,但依旧犹豫:“这样,我去请示一下老板,您稍等。” “好的。” 林樊刚准备上楼去找商嗣沉请示,正好看到张管家从二楼下来。 张管家侧身给林总助让了个位置,走到程添安面前:“程先生,我先带你熟悉一下别墅的环境。” 熟悉环境?程添安看见林樊脚步一顿,自己也愣住了,他这还没入职呢,就能熟悉环境了? 林樊没阻止,程添安也不好推辞便跟着张管家往外走去。 “我叫张平清,是原先老宅的佣人,你叫我张叔就好。” “好的,张叔。” 程添安在张叔的带领下把前院逛了个遍,如果他真的入职,做饭的地方在主楼旁边的一个单独的厨房里面,也就他上次面试用的厨房。 张管家一边和程添安说话,一边带着他往后院走。 “后面的花园有些大,布局也比较复杂,你要是进去的话要小心不要迷路。”张管家站在花园入口处,他身后那株茉莉花开的格外漂亮。 程添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笑话,他怎么能不知道!他早就在里面迷过路了,哎,本来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来,谁能想到兜兜转转…… 程添安深吸了一口气,今天的天气格外舒服,不冷不热的,风里飘来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程添安抬起头,视线从这片蓝蓝的天移到别墅楼上的一扇巨大落地窗上,一道阴影一闪而过。 是眼花了吗?他怎么看到窗前有个人来着? 程添安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落地窗前空无一人。 ……果然是眼花了。 张叔说:“走吧,我再带你去后门看看。” 程添安回过神:“哦哦,好。” 后门,熟门熟路。 看着两人走远,站在那扇落地窗前的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商嗣沉往前走了一步,正好看见程添安偏头微笑,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 “修改一下合同给他送过去。” 站在书桌前的林樊愣住,这就同意了? 商嗣沉转过身:“林樊,听说你谈恋爱了?” 老板的话题怎么转的这么快,林樊直愣愣点了点头。 “今天下班前走流程,给你批假。” 给他放假?这么大的惊喜,林樊有点懵啊,“商总,我虽然谈恋爱,但是绝不会影响工作的!” “我知道。”商嗣沉说,“最近太忙了,给你放个假休息一下,一周,够吗?” “够!”够够够,那可太够了。 林樊带着假期拿着改过的合同美滋滋下楼的时候,程添安刚好和张叔一起回来。 林樊把合同递给程添安,“程先生,合同已经改好了。”他递上笔,“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在后面签字。” 程添安接过合同,总助的效率果然高,他说的两项都已经改过了,而且薪资从六万变成了十万,话说这个挑剔的雇主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刁钻嘛。 程添安签了字,合同一式两份,工作两个月,正好利用暑假时间。 两个月就是二十万! 程添安收起合同,瞬间充满干劲,他看向张叔,想要大展身手:“张叔,我能开始工作了吗?” “啊?”张叔和林樊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可以。”张叔笑容慈爱,“这会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我们去厨房。” “好啊!” 林樊小心翼翼举手:“我能一起去吗?” 张叔:“不行。” 最后,林樊还是舔着脸跟程添安和张叔一起去了厨房,张叔一打开门就看到好几个人站在厨房里,叽叽喳喳聊着天。 厨房团建? 张叔的视线在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都没事儿?杵在这儿干嘛?” “张叔,饶了我们吧,听说新厨师找到了,我们好奇。”前排一个女孩儿说,“你好,我是打理后花园的花匠,我叫何溪渺。” “我是打扫别墅卫生的阿姨,你叫我陈姨就行。”陈方兰说。 张叔:“后面那两位是平时来别墅送菜的小罗和小吴,这位是另一位大厨,杨岭,杨大厨。” “杨大厨从前在老宅工作,你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问他。” “好。”面对这一屋子的人,程添安扬起笑脸,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程添安,是新来的厨师,你们叫我安安或者小程都可以。” “好的安安。”何溪渺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程添安话音一落,她就迫不及待凑到程添安跟前,“程大厨,中午吃什么呀?” 她刚说完,杨师傅就在她头上敲了一记:“你这辈子就为一张嘴,人家小程刚来还不熟悉呢!” 何溪渺抱头喊痛,嘟哝着:“那有什么办法,我这辈子就这一张嘴嘛。” 杨师傅无奈:“……”好像也没错。 程添安笑着站出来打圆场:“没关系啊,今天中午就我做饭,大家尝尝我的手艺。” 何溪渺:“好诶,我的嘴能吃到新菜色喽!” 他这边刚打开冰箱,那边杨师傅递上一张纸。 程添安一愣,是忌口清单,他怎么把这玩意儿给忘了! 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人眼痛,程添安仔细对照了一下食材,雇主刁钻的口味着实有些限制他发挥。 不过没关系,程添安果断选好食材,一件一件放在台面上。 他的动作干净利索,那一双漂亮的手沾了水,切菜备菜的动作一气呵成,赏心悦目,何溪渺几人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直了。 也许是这几年拍视频要注重画面和谐,程添安的动作也要尽量好看些,也就养成了习惯。 几个人就这么聚在厨房里看程添安做饭,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厨房飘起香味。 香菇滑鸡,清炖牛肋条,风味茄子,油焖大虾,清炒荷兰豆,冬瓜丸子汤。 商嗣沉在衣帽间的镜子前仔细整理好衣服后下楼,一楼客厅空无一人。 十二点,吃饭的时间。 张叔和陈姨端菜进来,正好和微微皱着眉头的商嗣沉撞了个正着。 抬眼看到商嗣沉,张叔端着托盘在原地定了一下,先生怎么穿这么正式,在家吃一顿午饭,需要穿西装打领带?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参加什么晚宴呢。 以前没这样过啊,张叔不懂,但表示尊重。 “先生,正好吃饭。”张叔说着把菜摆上餐桌。 只有陈姨和张叔进来?商嗣沉看了眼屋外,没人了? 见商嗣沉坐下,张叔补充道:“今天的午餐是新来的厨师做的。” 商嗣沉筷子尖一抖:“他人呢?” 张叔闻言心下一惊,怎么了?不好吃吗?不会吧,他尝过了,很好吃啊。 张叔观察着商嗣沉的表情,反应极快:“……他走了。” 商嗣沉:“走了?” 13、送午餐 张叔说起假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好不容易找到的厨师,程添安做饭好吃,人又乖巧有礼貌,打着激光炮都难找。 张叔暗暗决定在商嗣沉的味蕾彻底接受程添安的饭菜之前,还是先不要让两人见面的好,反正别墅的日常工作是他安排,两个厨师轮班,他不说,谁知道饭是谁做的,总不能尝出来吧? 桌上的菜分量不多,商嗣沉也没在追问,慢条斯理吃饭。 张叔两眼一闭不想看,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把饭吃的这么生无可恋,张叔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吃的肉丸子没那么香了。 商嗣沉吃饭的时候习惯一个人,张叔被他找了个借口推了出来。 餐厅内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在一片暗灰色的颜色里格外冷寂。 而距离餐厅十几米远的小厨房里却热闹的很。 “安安,你这个香菇滑鸡也太好吃了,鸡肉好嫩,感觉我在抱着鸡啃。”何溪渺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总是吃杨师傅的饭,我都吃腻了。” 程添安和他们一起端着饭碗围在桌子边说:“是嘛,可我还没吃过杨师傅的做的饭呢。” 他说着看向杨岭,杨师傅正在给何溪渺盛肉丸汤,闻言爽快道:“那容易,你晚上别走,我给你露一手!” 张叔打开厨房门的时候,大家伙吃饭的动作也没停。 “老张,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陈姨说,“给你留了饭,一起来吃。” 陈姨去拿碗筷,杨师傅盛汤,何溪渺和小罗抢菜吃,就连程添安也跟着笑。 小小一个厨房间洋溢着温暖轻松的氛围和餐厅里的天差地别。 张叔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更加阴郁了。 “怎么了?先生又赶你出来了?”陈姨把筷子递给张叔,一群人停下手里的动作,不约而同盯着张叔的脸。 “哎——”张叔叹了口气,“没有,先生习惯一个人吃饭。” 一个人吃饭没问题啊,他平时也喜欢一个人吃饭啊,再配上被他盘成包浆的下饭剧,不然等他找到电子榨菜,饭都凉了。 吃饭五分钟,找剧两小时,嘿嘿。 程添安一边吃饭一边听他们说话,从两人口中了解这位口味挑剔的雇主,说起来他还没真的见过这位发他工资的人呢。 也不知道他今天做的饭雇主满不满意。 程添安想了想问到关键问题:“张叔,我今天的饭先生还满意吗?” 张叔筷子一抖,扭头对上程添安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商嗣沉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满意,先生说很不错!” “真哒!”程添安扬起笑脸,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来他总算能安稳留下来了。 程添安在别墅的工作很轻松,张叔做的排班表简单明了,他只需要在他的那一餐提前一会儿过去,按时做好饭就行。 知道他不住在别墅里,张叔甚至打算给他安排的司机,后来被程添安婉拒了。 他又不是什么日理万机的大老板。 别墅的人亲和好相处,例如何溪渺常常带他去花园里玩,小罗小吴两人经常给他带菜,陈姨温柔细致,杨师傅更是手艺了的。 ……就是他来工作快半个月了,还没见过他的雇主。 说来也奇怪,自从上次他入职的那天以后,雇主已经很久没有回别墅吃饭了,每到饭点他就把饭菜装进饭盒里交给司机送过去。 时间一长,程添安越发觉得这位雇主身份神秘。 从几位同事口中,程添安也大约了解了点自己的雇主,首先——有钱。 程添安后来翻看过自己的合同,他叫商嗣沉,就是那个商氏集团的商,在这之前,程添安对商氏集团的印象来仅仅来自于爱饭哥。 “商总,有钱又大方。”何溪渺撑着下巴说,“虽然我见得不多,但凭我多年来的阅文经验,商总绝对是标准的霸总。” 程添安揉着面,忍不住乐了:“标准的霸总是什么样子?” “西装革履,深沉内敛,成熟禁欲,浑身上下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和藏在西装下快要撑破衬衫的旷阔胸肌。” “你看过老板的胸肌?”程添安戳破她的幻想泡泡。 何溪渺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蔫在了桌面上:“……没有。” “但是!根据我博览群书的经验……” “停!”程添安眼疾手快往她手里塞了根胡萝卜,“吃个胡萝卜歇歇吧,今天老板在家吃饭,我得快点了。” “哦。”何溪渺低下头,小声嘟哝补上后半句,“……绝对不小。” 程添安没听见她的话,因为张叔推门进来问他饭好了没有。 “好了。” 程添安把分好的碗碟放在托盘上递给张叔,但张叔却没有接。 程添安不明所以。 张叔看着他笑了笑,这么长时间过去,他觉得到时候了。 “安安,今天的饭菜由你送进餐厅。” “我?” 程添安瞪大了眼睛,端着菜愣在原地。 为什么?这么突然? 张叔没解释,握住程添安的肩膀把他带出厨房,往餐厅的方向推。 程添安觉得奇怪,但是又怕盘子里的汤洒了,只能被迫被张叔往前推。 别墅一楼餐厅的墙面不是墙,而是一面玻璃,只因为外面的小池塘边长了棵枫树,深秋时节,绯红绚丽,格外好看。 程添安被推着从那扇玻璃前的枫树前路过,不自觉往里看了一眼。 只一眼,程添安脚步一顿,便愣在了原地。 里面的人有点眼熟。 这不是! 餐厅里的那张脸和那天早上自己枕边那个人的脸重合在一起,程添安脑海中那根松了很久的弦立刻紧了起来,轰的一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先生已经在餐厅等了,你等会儿只需要进去,把菜放在桌上就可以……” 张叔说着,突然发现程添安停下来,推不动了。 张叔轻轻皱眉,走到程添安面前,见他直愣愣杵在原地,呼吸急促,目光闪烁,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就连握着盘子的手都在隐隐颤抖。 “安安,你怎么了?” 绝对不能见面! 程添安浑身打了个哆嗦,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跑! “张叔,我有点事情要先走了!” 他反应过来胡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张叔,又手忙脚乱掏出手机,一边装作接电话的样子,一边逃一样地往外跑。 张叔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问,程添安已经跑出去,张叔本来想提醒他身上的围裙还没有摘,人都消失了,只能作罢。 张叔把菜送上餐桌,隔着一棵枫树,商嗣沉并没有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 先生很就没在别墅吃饭,张叔索性没走。 刚吃了一口芦笋,商嗣沉便放下了筷子。 张叔脸色一变,以为是今天的菜有什么问题,刚准备解释,就听见商嗣沉说:“他人呢?” 人?什么人? 张叔反应过来,当机立断打算拉杨师傅背锅,话还没出口却被商嗣沉打断。 “我说的是程添安。” 原来先生知道! 凭什么?就凭菜的味道?先生好灵的舌头! 张叔一噎,实话实说:“……走了。” 又走了?商嗣沉皱起眉头,怀疑的目光落在张叔身上。 张叔无奈:“真的走了,我亲眼见他接了个闹钟走的。” “……你说他接了个什么?” 14、一阵犯呕 雇主居然是自己白嫖了一夜的鸭! 从别墅跑出来的时候,程添安cpu快要干烧了。 现在怎么办?回去?自己还指望他给自己发工资呢,违约金多少来着,算了,赔不起…… 程添安低着头一路狂奔,一个没注意,迎头撞上一个人。 “哎呦!” 面前的人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宽大浮夸的遮阳帽掉在地上。 程添安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去扶,“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虞婉华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 面前的阿姨衣着精致,雍容华贵,一看就很有钱,程添安虚扶着她的手臂有点慌。 他捡起那个帽子递过去:“阿姨,真是不好意思,您没伤到哪里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虞婉华掸裙子的手一顿。 这声音好熟悉!虞婉华倏地抬起头,果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 程添安看见虞婉华盯着自己,愣了好久,才终于想起来:“是您啊!” 上次在临江别墅面试被赵宛东叫走后,他在路口半天没有打到车,当时就是面前这个阿姨让司机送他过去的,没想到又见面了。 “阿姨,上次还没好好谢谢您呢!”程添安充满歉意,谁能再见面自己脑子不清楚居然能撞到她。 “真的没事。”虞婉华“哎呦”了一声,表示不在意,撞了一下而已,她又不是什么瓷娃娃。 虞婉华话虽这么说,视线却一直死死黏在程添安脸上,一动不动,盯得程添安心里发毛。 上次拉着商嗣沉在医院检查了一个下午,得到的结果就是自家儿子身体壮如牛。 虞婉华非常失望,回去和自家老公商量了半个多月,两人一合计把各方来相亲的全都给拒了,想想这么多年他们确实太着急了些,都忽略了孩子自己的想法。 虞婉华想通之后也不打算再催婚,想着和商庭来别墅给儿子道个歉,谁知道刚到别墅大门口,车坏了! 破车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本来她还挺郁闷的,现在看见程添安,虞婉华豁然开朗。 这车坏的好啊! “那个,小伙子。”虞婉华温柔地笑,“你叫什么名字啊?” 好熟悉的笑容,恍惚间,程添安好像看到了老家桥头信息情报处的阿姨们,只要你从他们面前走过,姓名家庭全摸得透透的,只要一步就是让你在村子里身败名裂。 程添安身形一抖,说:“我叫程添安,添加的添,平安的安。” “添安。”虞婉华把这两个字在嘴里过了一遍,赞道,“好名字啊!” 虞婉华看眼前这个乖巧清隽的男孩越看越喜欢,“安安,你是住在这里吗?” “不是。”程添安摇头,“我在这里工作的。” “工作?哪一家?”说不定她还能认识。 程添安一愣,哪家?脑子里裹满了浆糊,一夜情的对象变成自己的老板,程添安嘴巴张张合合,一个“商”字半天说不出口。 “那边。”程添安随手往后一指,动作快到虞婉华也没看清他指的是什么。 “阿姨,我还要急事要先走了。”程添安急急忙忙说,“要不您加我一个联系方式,如果您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 “好啊好啊!”虞婉华求之不得。 两人加上了联系方式,程添安匆忙离开了,虞婉华顺着他之前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绿色的垃圾桶。 商庭处理完车赶到虞婉华身边时,看到的就是她盯着绿色垃圾桶的一幕。 “怎么了?”商庭问。 虞婉华轻啧了一声,说:“……好绿。” 商庭:“……” * 程添安在外面放空了半天,回到御溪湾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前几天洛向南和秦歌约了去隔壁市钓鱼,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这么一个空荡荡的别墅就他一个人难免冷清。 程添安没着急开门进去,而是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好困,程添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起来他这两天好像格外困,恍惚间差点以为回到了当初疯狂兼职的时候。 可怕。 下午,他去了一趟温颜之的咖啡店,温颜之看他脸色不好不仅给他放了假,还送了他一块小蛋糕。 蓝莓芝士乳酪蛋糕,他从前最喜欢吃的一种。 程添安打开盒子,一勺一勺送进口中,吃了几口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前觉得酸甜丝滑的蛋糕突然觉得甜腻无比,嗓子一阵犯呕。 程添安咽下去,忍了好一会没有吐出来,只是这蛋糕也吃不下去了。 果然心情是会影响食欲的,程添安叹了口气,他下午走走停停也算想明白,什么都没有钱重要。 算起来合同期也就剩下一个月左右,大不了这段时间自己躲着点,做完饭就走,不被发现应该就没事了。 他惹不起,还躲不起? 既然下定决定就没什么好纠结的,回去睡一觉,明天依旧做好自己的工作,一个月很快的,到时候他拿了钱就走! 程添安提着吃剩的蛋糕刚打开门,屋内的灯光“啪”一声亮了起来。 “surprise!” 飞扬飘动的礼花和洛向南欢呼的声音差点将程添安淹没。 听到熟悉的声音,程添安眼睛一亮,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惊喜道。 看到礼花后面的秦歌和洛向南,多大的事情好像都不重要了,程添安没忍住鼻尖一酸。 秦歌站在洛向南身后:“昨天就回来了,他说要给你个惊喜。” “给我?为什么要给我惊喜?我生日还没到啊。” 不顾他的疑惑,洛向南凑到程添安跟前,献宝似的送出手里的盒子:“看看吧,保你满意!” 在他眼神的催促下,程添安打开这个花里胡哨的盒子,里面的东西让他大吃一惊。 居然是他账号的周边! 好几种花样,挂件,冰箱贴,贴纸,扇子……每一个上面都印了他的q版头像,可程添安记得自己没约过人像的稿子。 看出他的疑惑,洛向南扬起胸脯,得意洋洋道:“我画的,厉害吧!” “厉害!”程添安感动的眼眶都红了,“你们什么时候弄的,我不记得和你们说过。” 秦歌:“你是没说过,可我们有看你的直播。” 秦歌拿起盒子里的一把扇子打开:“人物是洛洛画的,设计是老李,方鑫和肖晓函搞的,我呢就负责找人制作。” 洛向南:“恭喜‘天天睡不醒’先生达成五十万粉丝成就,这是我们416宿舍送给你的礼物!” “洛洛……”程添安鼻尖酸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就这么哭出来也太矫情了,程添安竭力绷住了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程添安的声音一点点染上哭腔,这一天的委屈铺天盖地好像要全部迸发出来:“太感动了洛洛,还有秦歌,我……” “等下!”洛向南抬手打断程添安施法,“等会儿再感谢,我还有一个东西送给你!” 还有东西? 程添安下意识看向秦歌,可见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一脸懵,程添安了然,估计就是洛向南自己的主意了。 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洛向南示意秦歌捂住程添安的眼睛,自己颠颠地上楼,又颠颠地下楼,“哐当”一下,在程添安面前站定。 “可以松开了。”洛向南怪笑着说。 秦歌依言松开手,程添安睁开眼睛,一件天蓝色蕾丝吊带连衣裙呈现在他眼前。 亮瞎他眼! 本来还沉浸在惊喜带来的感动里的程添安在看到洛向南举在手里的东西时,那眼泪唰一下,收了回去。 同他一样目瞪口呆的还有站在他身后的秦歌。 空气瞬间凝固住了,见两人不说话,洛向南歪着头看看他又看看他,皱起眉头:“怎么了?不喜欢吗?我还特地去问了我姐呢,她推荐我买洛丽塔,你都不知道我挑这件衣服多费劲,都挑花眼了我。” 程添安不说话,洛向南便问秦歌:“好看不?” 秦歌:“……丑。” “臭直男。”洛向南非常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他骂完秦歌又笑着转向程添安:“困宝,你别听他的,你就穿这个直播,绝对惊艳,到时候管他什么小蝶小虫,爱饭厌饭的都得给你刷礼物,信我!” 程添安呆在原地,缓缓吐出两个字:“……谢谢。” 15、躲猫猫 程添安的福利直播定在这个月末,趁着还没开学,他也没那么忙。 本来李维然说这个月要回虞城的,但他家里事情太忙过不来,程添安想索性等他月底回了别墅,大家聚一下再说。 洛向南送的衣服被他收进了衣柜,程添安不想辜负洛向南的好意,既然大家想看他穿一下也无妨。 这几天,他去临江别墅做饭就跟做贼一样,卡点打卡,下班立刻走一秒都不带多留的。 还好工作日商嗣沉要上班中午不会回来,和杨师傅商量了之后,程添安便只做午饭,再由陈姨装好交给司机送到公司,但周末他就要小心一点了。 今天是周六,程添安今天做了薄荷炸排骨,荷叶粉蒸肉和剁椒鱼头。分好餐,程添安没等大家一起吃饭,装好围裙就要走,谁曾想被赶来偷吃的何溪渺逮了个正着。 “安安!” 程添安吓得身形一颤。 何溪渺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大咧咧走进来,捻起剩下的排骨往嘴里送:“安安,你又要走了啊?” 程添安没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上班就是这样。”何溪渺苦着一张脸撑在台面上,“安安,你下午有时间吗,帮我个忙呗?” 时间有是有的,从入职到现在,别墅的人都对他很好,但他现在这个处境,程添安实在不敢贸然答应。 “花园需要除草浇水,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安安你能帮帮我不?” 可今天是周六啊!商先生应该在家里吧?他要是留下被逮到了怎么办? 程添安正犹豫着,就听见何溪渺继续说:“不白帮忙,我请你吃饭,要不是今天张叔和先生去了老宅,我也不至于……” 程添安一愣,打断她:“老板今天不在家?” 何溪渺喋喋不休的小嘴停了下来,惊呼道:“你不知道?张叔没通知你吗?” 程添安摇头,说:“没有。” “先生和张叔去了老宅,估计要晚上才回来。”何溪渺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放下嘴边的排骨,眯了眯眼,意味深长盯着程添安道:“安安,你不会是怕见到老板吧?” “没,没有啊。”程添安下意识否认,却欲盖弥彰地移开了视线,“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直视我?” “我没有,你快吃饭,吃完饭去花园工作,你不是事情很多吗?别耽误时间了。” 何溪渺还想再追问,程添安见状从背包里拿出了他自己在家里卤的牛肉,何溪渺一下子闭嘴了,盯着牛肉移不开眼。 也许是夏天太热了,程添安最近身体很是奇怪,胃口不好却总觉得饿的快,原本打算自己吃的牛肉就这么用来堵了何溪渺的嘴。 见她不再追问,程添安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商嗣沉和张叔不在别墅,杨师傅这几天痴迷钓鱼,吃饭的也就只有何溪渺,陈姨和他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吃完饭,陈姨把他们俩赶出厨房,程添安只能和何溪渺去了花园。 八月份的夏天中午正是最热的时候,花园的阳光房里装了空调,程添安和何溪渺打算休息一下再开工。 阳光房里面一盆盆吊兰挂在上面,郁郁青青看起来格外清凉。 何溪渺没闲着,她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打算给新移栽的月季培土,正好程添安多年打工习惯了中午不睡觉,便陪她一起了。 “安安,多亏你帮忙,要不是你,我一个人还不知道要干到什么呢!” 程添安抹了把脸,笑了笑说:“没关系,反正我下午也没事。” 何溪渺看了程添安一眼,想起之前那个话题:“安安,你见过商先生了吗?就是咱们老板?” 程添安剪枝的手一顿,摇了摇头。 “其实你不用害怕先生的。”何溪渺宽慰道,“虽然我也没见过几次,商先生看起来严肃冷淡,但其实他人很平和,很好说话的。就拿我们上班来讲,工资高不说,也没那么多规矩,夏天有高温补贴,什么节日啦,生日啦,先生都会给我们发红包……” “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程添安问。 “没有,工作很久的不是我,是我妈妈,她是老宅的园丁。” 程添安了然,果然这年头好工作都不在市面上流通。 何溪渺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八卦地凑过来,不死心地追问:“安安,你真的没见商总吗?” “没有。”这次程添安果断否认。 “上次送饭去餐厅也没有?” “没有。” 见他这么肯定,何溪渺一脸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 生怕她再问出些让人回答不了的话,自己露出破绽,程添安自告奋勇拿了水管去花园给花浇水,离开是非之地。 “安安,外面很热诶……” 都不等何溪渺阻拦,程添安拎着水管就跑,这时候外面的太阳没那么毒辣,倒也不受罪。 栀子花的味道清新悠远,各种植物花卉长在一起,花团锦簇,绚丽美好。 程添安打开水阀,捏住水管的头,水流穿过管道在空中挥洒成一片水雾,格外清凉。 喷散出来的水雾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一道彩虹。 程添安轻轻笑了一下,彩虹诶,应该要许个愿才行。 想着,程添安果断放下水管,他刚准备闭上眼睛许愿,突然瞥见那丛凌霄花后走过有一个人。 程添安举在胸前的手僵住。 商嗣沉?! 他不是去老宅了,要晚上才能回来吗? 程添安目不转睛观察他的动线,看这个方向,是要进花园?! 意识到商嗣沉要进来,程添安猛然回神,都没来得及关掉水阀,闪身躲在一片花墙后蹲了下来,一丛一丛爬藤月季刚好挡住他的身体。 好险! 程添安透过花枝的缝隙往外看去,果然看见商嗣沉走进了花园。 还好躲的及时,被发现就糟了,程添安拍了拍心口,发觉心跳得厉害。 前边,商嗣沉已经走到阳光房外敲了敲玻璃,何溪渺从盆栽中抬起头,看清是谁,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水管的水还在流,商嗣沉提起管子,关掉了水阀,何溪渺也从阳光房里面出来,战战兢兢站在一边。 “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商嗣沉收拾好水管看了眼何溪渺,问:“花园里就你一个人吗?” 何溪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不……” 诶?人呢? 她四下张望寻找程添安的身影,奇怪,刚刚还在这里来着。 何溪渺注意到那个还在滴滴答答淌水的管子,思索了一下说:“对!就我一个人。” 何溪渺声音挺大,躲在花墙后的程添安也听到了。 他动了动身体,花叶跟着他的动作颤动,一时间分不清是风还是人。 商嗣沉的视线落在程添安藏身的那一墙月季上,眸光一暗。 “胆小鬼。”商嗣沉的话没头没尾。 躲在月季后面的程添安害怕商嗣沉要逛花园,打算蹲着一点点挪出去,刚挪出去一步,一脚踩在了一块瓦片上。 “咔嚓”一声,商嗣沉脚步一顿。 他和何溪渺同时看过去,花墙后面的人是谁,何溪渺心知肚明。 正当她绞尽脑汁思考着怎么转移视线的时候,一只小橘猫从花墙后面走了出来。 “喵~” 何溪渺惊喜道:“原来是一只小猫啊。” 她说完扭头看向商嗣沉,见他眉头舒展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只小橘猫瘦瘦小小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在别墅,何溪渺观望自家老板的态度,见他居然蹲了下来,突然觉得也许能有点希望。 商嗣沉单膝蹲下,那只躲在花盆后面的小橘猫走了出来,迈着步子一点点向他靠近。 “喵喵~” 何溪渺大气不敢出,但内心为小橘呐喊。 拿下他,拿下老板你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呀喵! 可小橘到底听不见何溪渺内心的尖叫,它居然离商嗣沉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方向一转竟直接走到了何溪渺身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小腿后,躲在她的身后不出来了。 气氛停滞了一瞬。 转眼,商嗣沉已经站了起来,那只小橘猫探出小花脸,怯生生好奇地打量。 躲在花墙后的程添安也没想到商嗣沉居然这么不招小动物待见,这只救命的小橘猫刚才还蹭他裤腿来着。 程添安透过缝隙悄悄看商嗣沉的侧脸,同样是面无表情,倒比那天早上看到的更加严肃冷峻些。 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人害怕。 程添安悄咪咪观察着,听到一声软糯的猫叫。 “喵呜。” 好尴尬。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特别尴尬。 “呵呵。”何溪渺干笑了两声,缓和气氛道,“先生,这只小猫好像有点怕你。” 老板没发话,泼天的富贵这只小橘猫算是无福消受了。 何溪渺把小橘抱起来:“老板,我这就把它丢出去。” 小橘:“喵呜~” “不用了。” 何溪渺夹着猫停下脚步,准备去捡漏的程添安也停下挪动。 “和张叔说一声,带去医院检查一下,养着吧。” 商嗣沉盯着小橘猫圆溜溜的眼睛,顿了一下,说:“就叫它,小怕。” 16、你别走 小怕这只小橘猫自洽得很。 刚来的那两天还知道唯唯诺诺躲在猫窝里一脸胆小好奇的大量,现在熟悉了环境就成了到处乱跑胡作非为的猫大爷。 商嗣沉对小怕倒是很包容,也许是他不怎么在家的缘故,别墅的每一个地方小怕都敢去,什么爬枫树捞金鱼,窜起来像阵风,哪儿还有一点儿怕的样子。 天气闷热,小怕偏偏不怕晒,就喜欢的就是在花园里晒太阳。 自从小怕来着别墅之后,程添安下了班也就不着急溜了,只要商嗣沉不在别墅,他就会留下和小怕玩儿,此刻程添安正蹲在一片树荫下,一下一下给小怕梳毛,小猫闭着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十分惬意。 “猪猫。”程添安撸了把小怕的肚子,这才来了多久,好像一下子就长胖了,又胖又淘。 小怕晒够了肚子,自觉翻了个面煎。 程添安轻笑了一声把它抱起来,坐到花房里的椅子上。 “喵呜~” 突然起飞的小猫在他怀里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看清是谁之后又懒洋洋趴在了程添安腿上。 小怕很喜欢别人摸它,虽然皮,但还是一只高需求的小猫咪。 “喵~” 软软糯糯的猫叫,叫的程添安心都化了。 程添安想起昨天张叔说满别墅找小怕找不到,最后看见商嗣沉抱着小猫走出书房的时候差点吓死。 有什么好害怕的,他家小怕这么可爱,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分分钟拿下好不好。 程添安没忍住在小怕的背上挖出一片小猫湖,等等!他为什么要说“他家”,程添安胡乱撸小怕背上的毛,撇了撇嘴,要是真是他家的就好了。 “喵呜。” 程添安自觉化身小夹子:“小怕不怕,睡觉睡觉。” 程添安倒在椅子上,算起来还有不到半个月他在别墅的合同就到期了,上个月的工资他提前交了疗养院的费用,又还了债。 前几年外婆生病,手术治疗的费用借了不少钱,他没日没夜的打工赚钱,现在债还完了,赚的钱终于可以属于自己了。 真好。 外面的阳光很晒,花房里空调很凉快,小怕趴在他大腿上睡着了,程添安盯着它毛茸茸的侧脸,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好困。 又想睡觉了。 下午何溪渺去了花鸟市场花房里没人,程添安困得不行,索性闭上眼睛打个盹。 他今天特地跟温颜之请了个假,李维然晚上要回来,洛向南和秦歌在家里忙着布置欢迎,他嘛,安安心心到点回去当个吉祥物就好。 程添安蜷在躺椅上睡着了,腿上的小怕听见开门的声音望过去,“喵”了一声。 来人脚步很轻。 小怕警惕地抬起头,仰起脖子,守护的姿态。 “嘘——” 商嗣沉走过去,摸了摸小怕的脑袋,轻声说:“去玩儿。” “喵呜!”不要! 商嗣沉压低声音:“不想走就不要吵。” 小怕低下头,十分没骨气的小小地喵了一声,小猫还是欺软怕硬。 躺椅上的人睡得安稳,程添安本就长相清隽乖巧,这会儿歪头睡着了,脸颊上的肉更加软乎乎的,像刚出笼热气腾腾的包子。 商嗣沉起了坏心,想捏一把他脸颊上的软肉,可手指却在距离他脸一点点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捏,改成了轻戳。 确实软。 轻轻戳了一下,程添安皱了皱眉,商嗣沉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立刻就僵住了。 生怕他就这么醒过来,商嗣沉的手停在空中好一会儿,还好程添安只是动了一下,没醒,商嗣沉暗暗松了一口气,怎么搞得像做贼一样。 椅子上的人微微皱眉,缩了缩身子。 商嗣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花房的温度是恒温的,只是他睡着了,估计会觉得凉。 商嗣沉拿起桌上的毯子,小心翼翼盖在程添安身上,睡梦中的人嘟哝了一声,扯着毯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把花房的温度调高一些,藏在毯子下面的小怕最先受不了了,一个劲钻出来,跳到一旁的盆栽边。 “醒醒。”商嗣沉盯着程添安的侧脸,自言自语。 睡着了倒是乖,和那天张牙舞爪的样子大相径庭,商嗣沉抬手替他拉了拉毯子,看见自己手腕上一圈深色的牙印还没完全消除,小猫牙尖嘴利。 小怕抬起头:“喵呜~” 商嗣沉叹了口气,抚平他轻皱的眉心,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刚才还睡颜恬静的人竟然深深拧眉。 程添安嘴巴轻轻动了动,嘟哝着说一些梦话。 听不清楚,商嗣沉只能靠近一些,单膝跪在程添安的躺椅边,耳朵慢慢凑近他的嘴巴,温暖的呼吸打在商嗣沉的耳廓上,一阵酥麻的颤栗,有点痒。 “唔……你别走。” 他在说,别走…… 商嗣沉一瞬间愣在原地,心脏好像被锤子重重砸了一下,程添安心神不宁,一遍遍重复着两个字“别走”。 他下意识握住想握住他的手,连小怕都感觉到了程添安的不安,蜷缩在了程添安脚边。 商嗣沉得心瞬间被揪紧了,轻声哄道:“不走不走……” 怕惊扰他的安眠,商嗣沉不敢轻易去碰他,只能默默跪在他身边,一遍遍承诺着“不走”。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虞城的夏天日头很长,程添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好热,他一动,脚边的小怕一骨碌坐了起来。 睡得太久了有些头晕。 程添安迷迷糊糊坐起来,身上搭着的毯子掉落在地上。 咦?哪儿来的毯子? 程添安弯腰捡起来,看到了提溜着圆圆的眼睛盯着他的小怕,他笑了一下:“小怕,是你给我盖的毯子吗?” “喵呜~” “谢谢你啊。“程添安摸了摸它的脑袋。 估计是自己睡着了觉得冷,自己摸索着盖上的吧,程添安没深究。 小怕被撸舒服了,躺在地上打滚,程添安深吸了一口气,他刚才好像做梦梦到妈妈了,真是稀奇。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妈妈了,以前每次梦到妈妈醒来总会头昏脑胀,这次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 算了,懒得回忆。 程添安看了眼时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居然已经快六点了! 糟糕! 李维然的高铁六点半左右到,再不回家他这个吉祥物即将被扫地出门。 来不及了!程添安着急忙慌收拾好,顺手撸了一把小怕。 “小怕,哥哥走了哦。” 他说完抓起背包冲出花房,速度之快,躺在地上的小猫还没反应过来,摸它的人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小怕:“喵。” 于此同时,躲在一片凌霄花后,看着程添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的商嗣沉默默走了出来。 小怕在他脚边转了一圈,见商嗣沉没有抱它的意思,十分识趣的抓鱼弄草去了。 * 程添安紧赶慢赶回到御溪湾,打开家门,客厅里只有秦歌一个人哼哧哼哧在打气球。 “呼,呼——” 秦歌听见声音看向门口,看见程添安撑着门口的花瓶架子深呼吸。 “怎么了?”秦歌脸色一变,赶紧过去给人顺气,“你别急别急。” 程添安深呼吸了几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刚才跑得太着急,打的车那个司机油门一脚深一脚浅,开得他都要晕车了。 有点犯恶心。 程添安缓了好一会儿,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 秦哥见他脸色不好,便扶着他坐在了沙发上,顺手给他倒了杯柠檬水。 “没事吧?” 胸口直犯恶心,程添安皱着眉头咕嘟咕嘟灌了一大杯,终于把那股恶心感压了下去。 “没事没事。”程添安摆了摆手,“洛洛他们还没回来吧?” “没有。”秦歌说,“洛洛去接老李,这会儿晚高峰堵在路上了,估计还要一会儿。” 程添安松了一口气:“那还好。” 秦歌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没事吗困困,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啊。” “没事,有点晕车而已。”程添安说,“我上楼换个衣服,等会儿就来帮你。” “不用,我这边收个尾就完了,你还是上楼好好休息一下吧。” 本来就是洛向南做东,欢迎仪式不可少,程添安原本打算做饭的,可洛向南不准,说是他平时工作已经很累了,在外面做饭,回家还做饭,做饭做到吐。 一旦爱好发展成事业,这项爱好就会离你越来越远。 ……确实。 既然这样,程添安也没推辞:“好,那等洛洛和老李他们回来了,你记得叫我。” “嗯。” 晕车带来的后遗症让程添安头昏脑胀,他倒在床上,半天没有缓过来。 胃里的恶心又返了上来,想着吐过就好了,程添安索性撑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可干呕好一阵只吐出一点酸水。 “呕——” 身上沾染的车里的味道让人不舒服,刚刚吐过背后一阵虚汗,湿哒哒的,好想洗澡,可程添安坐在卫生间的地上,实在没有力气。 要死,好累,好难受。 胸口闷闷的不舒服,程添安紧皱眉头,慢慢合上沉重的眼皮,关键时候掉链子。 ……晕车要人命。 17、怀了 程添安在楼上休息的时间里,洛向南正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带李维然进门。 “老李,你这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这么重。” 洛向南嘴里抱怨,手上任劳任怨搬行李,足足三个行李箱。 “李维然,你真搬家啊?” 李维然站在门口,淡淡扫了他一眼:“给你们带的特产,嫌重你别吃。” 洛向南:”……”拎着的包裹突然没那么重了。 催促他开门,李维然推门进去就看到秦歌还在沙发上吹气球,“回来了。” “秦歌,你那个破气球从我出门就开始吹,还没吹完?”洛向南从老李身后探出头,吐槽道,“过来拿东西。” “哦。”秦歌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到洛向南脚边的行李箱,“老李,你搬家啊?” 李维然:“我不搬家,我迁坟。” 秦歌一噎,讪讪接过箱子,这话他可不敢接。 倒是洛向南笑呵呵地说:“房间早就给你留出来了,二楼最里一间,阳光好,我们帮你把行李放上去?” “行李先不着急。”李维然说,“困困呢,还没下班吗?” “哦,刚回来在楼上休息呢,晕车了,身体不舒服。”秦歌解释道,“先别叫他了,等会儿直接喊他吃饭就行。” 三个达成共识没去喊他,李维然一路上倒也不算累,于是打开箱子,去了厨房收拾。 大部分都是家乡特产,还有一些自家做的东西,有些需要放进冰箱。 厨房这个地方,平时程添安呆得比较多,最近他没开播,最新一期视频的发布时间是上周。 程添安一旦打起工来就容易忽略自己,身边只有洛向南和秦歌两个马大哈,李维然不太放心,所以早些结束了家里的事情过来。 李维然边放东西边问:“困困最近在忙什么?我看他已经很久没直播了。” 洛向南拆开一包松子:“他可忙了,说是找了一个厨师的活,给人家家里做饭,那边下了班就去温老板的咖啡店上班,家里好几天没开火了。” 李维然十分敏锐地捕捉到重点:“什么做饭?靠谱吗?” “挺靠谱的,我和秦歌已经旁敲侧击了解过,前几天困宝还喜滋滋和我们说自己已经还完债了,要请我们吃饭呢。” 虽然听洛向南这样说,李维然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也许是一种直觉,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那家雇主给的工资很高吗?”他问。 “高,当然高。”洛向南放下手里的核桃,“困宝一天就去做一顿午饭,一个月十万。” 李维然:“……”那确实高,不仅高,雇主人估摸着还有点缺心眼儿。 听起来更不靠谱了怎么回事。 “说不定困困又是遇上好人了呢。”秦歌不以为然。 “这世上哪儿那么多好人呐。”李维然叹了口气,他越想越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程添安,不然那天真出了事,悔都来不及。 “老李,你别太紧张。”秦歌宽慰道,“困困是个成年人,他有分寸的。” “我怕他遇到事情病急乱投医……” 三人说话间,外头门铃响了起来。 “是我在鼎香居订的餐到了。”洛向南从沙发上翻过去开门。 不多时,一道道装在盘子里的精美菜品摆在了餐桌上,洛向南在门口鬼鬼祟祟鼓捣了一阵,送餐的人走了之后,他才背着双手走过来,“叫困宝吃饭,他不能再睡了。” 睡觉? 李维然眉头一皱。 秦歌在楼下扯着嗓子好几声,无人应答。 糟糕! 秦歌扭头和李维然还有洛向南对视一眼,后者撒开手里的东西,三人一齐跑上楼,洛向南见门口挂着钥匙,直接开了门冲进去。 “困宝!” 床上躺着长长的一个人,是程添安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裹成了一个蚕蛹。 洛向南和秦歌两个人三两步跨到床上,程添安闭着眼睛,睡颜安详。 情急之下,洛向南想直接晃程添安的肩膀把他唤醒,还好李维然注意到他的动作,及时拦住了他。 “困困,你醒醒,困困……” 周边的声音太过吵闹,程添安拧了拧眉,缓缓睁开眼睛,突然的三张脸出现在面前,程添安一惊,吓得身体都抖了一下。 “怎么了?”程添安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见他没事,洛向南一直紧绷的神经松下来,坐在床沿道:“吓死我们了,差点以为你又晕过去了。” 程添安之前废寝不忘食地打工,有一次在他们上水课的时候睡着了,本来没什么事,结果下课了他还没醒,后来着急忙慌送到医院才知道,这人根本就不是睡着,而是晕倒了。 给他们几个吓了个半死。 从那次以后,洛向南对程添安睡觉太久这件事情格外敏感。 “我睡着了。”程添安摇了摇脑袋,清醒多了,“刚才有点晕车,现在好多了。” 程添安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前面的李维然,笑了笑,“你们回来了。” “嗯,没事就好。”李维然淡淡道,“下来吃饭,一天天就知道上班。” 程添安应了一声好,“我洗个脸就下去。” 虚惊一场。 程添安去了洗手间,倒是李维然在他进入洗手间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李维然看着洛向南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戳了戳身边的秦歌问:“困困这么困吗?我看他脸色不好,黑眼圈好重。” “他脸色什么时候好过。”秦歌叹了口气,说,“找个时间带他去医院体检一下吧,这么下去身体垮了可不行。” “嗯。”李维然点了点头。 洗完脸,程添安神清气爽,换了件衣服下楼,客厅的空调开的低,程添安顺手拿了件外套。 楼下,洛向南摆好烧烤和小龙虾等待,四个人坐在餐厅,共同举杯。 “欢迎老李入住!”洛向南欢呼。 四个杯子碰在一起,啤酒跟着洒出来,程添安刚准备就杯沿喝一口,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压下他的手腕。 程添安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晕车不舒服就不要喝酒了。”李维然说。 洛向南见状,十分有眼力见地给程添安换了一杯柠檬水。 杯子猛地被夺走,程添安无奈:“……好吧。” 几杯酒下去,洛向南情绪上来得快:“可惜了老肖和方鑫不在,不然人就齐了。” 秦歌倒还清醒:“老肖说估计下学期就不来学校了,他申请了校外实习。” 程添安打了个哈欠,哎,真快,转眼下学期他都已经大四,就这么忙忙碌碌也挺过了许多年。 本来夏天就热,热得人没什么胃口,程添安也是,吃了几口后,他放下筷子,倒在椅子上。 洛向南滔滔不绝,饭桌上不缺话题,程添安也没有顾虑,思绪飘远。 这么算起来,他能在临江别墅的日子也没多久了,有点失落是怎么回事。 程添安打开手机,切到d站账号的后台。 福利直播就在这周六晚上,他得提前和温颜之请个假回来准备。 后台的私信对话框停在和“不爱吃饭”的聊天界面上,自从上次送过饼干之后,他和爱饭之间的关系好像近了一些。 爱饭说他平时工作比较忙,忙起来就会忘了吃饭。 程添安不太理解,不按时吃饭带来的饥饿感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早八订的十几个闹钟一样,夺人性命,无法无视。 秉承着维护直播间大佬的名义,程添安每次吃饭都不忘发张照片给爱饭,算是维护榜一大佬,也算是提醒他吃饭。 把刚刚吃饭前拍的照片发过去,程添安很快就收到了爱饭的消息。 【不爱吃饭:在聚餐?】 【天天睡不醒:嗯,朋友回家。】 【天天睡不醒;记得按时吃饭。】 程添安放下手机,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眼睛。 “又困了?”秦歌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散了吧,你不舒服就上楼休息,这边有人收拾。” 李维然闻言放下酒杯,他们这么顿确实已经吃了很久。 “程添安,你这几天特别困吗?”他问。 程添安想了想,点了点头。 洛向南:“困咋了,春困秋乏夏睡冬眠,我一年四季都困。” 李维然淡淡扫了他一眼:“那你明天也和困困一起去医院。” “医院?”程添安应激反应一样,连连摇头,“我不去,我没事。” 李维然笑了一下,没搭话,只是站起来上楼,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 “我明天还要上班,没时间。”程添安挣扎。 “那就请假,程添安,不许讳疾忌医。” “……” 李维然走了,这饭也没得再吃下去,程添安跟他前后脚上楼,准备睡觉,那边不爱吃饭回了消息: 【不爱吃饭:好,晚安。】 程添安关了灯,外面天色早就暗了下来,而商嗣沉卧室里的灯光格外暗沉。 商嗣沉的卧室布置简约,黑白灰的颜色生硬直白,没有一点温度。 他打开床头的播放设备,一道清甜活泼的声音响了起来,点亮整个房间。 “大家伙好,我是天天睡不醒,今天我们要……” * 翌日清晨,程添安被喉咙里一阵难以恶心的呕意唤醒。 程添安脸色一变,们猛地掀起被子,直冲进卫生间,紧紧抓着洗手台边,“呕——” 早早就在程添安门口等着,准备逮他去医院的李维然听见声音忙敲了敲门。 “困困,你怎么了?” 程添安吐得两眼发昏,终于吐干净了,这会儿拿不出一点力气去开门。 李维然见没人来开门,直接找了钥匙进来,而此时的程添安正坐在卫生间冰凉的瓷砖上哼哼。 “困困,你没事吧?吐了?”李维然拍了拍他的脸,看见他脸色惨白,心里的那点猜测更加笃定了些。 洛向南和秦歌不知道昨天打游戏打到几点,这会儿睡得正死,李维然当即立断把程添安扶了起来,直接下楼,给他塞进车里。 躺在车后座的人根本无力挣扎,李维然一脚油门直奔医院。 恶心呕吐,还嗜睡,救命!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 “困困,下来。”李维然停好了车喊他,“我们到医院了。” 这一路,程添安确实是醒了……醒了,但也逃不掉了。 来都来了,细细想想,他这几天确实不太舒服。 程添安跟在李维然后面做检查,没吃早饭,没有力气。 一连串检查结束,程添安坐在医生面前,李维然一脸紧张站在他身边。 “医生,怎么样?”李维然问。 医生推了一下眼镜:“恭喜你怀孕了,具体的……” 怀,怀孕?! 还没等医生说完,原先还一脸淡定的程添安瞪大眼睛,猛地站了起来,急声反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18、吃了药的 “你先别激动,虽然男性生子在当今还是少部分,但不排除这个可能,我建议你们去楼上男性孕产科挂个号,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医生把检查单递给程添安。 程添安低着头,一时间没去接,倒是身后的李维然拿了过来。 “我不可能怀,怀孕。”程添安魂不守舍地呐呐自语。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怀孕?他不是吃过药了吗? 完蛋了,怎么办,生? 怎么生? 医生说的话根本没有进他耳朵里,程添安更没心思没在意那张轻飘飘的检查报告,他无法想象自己肚子里居然有一个孩子了,更加可怕的是,他想到了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唔。”程添安咽了下口水,先前那股恶心感又涌了上来。 忍不住了!要吐! 下一秒,程添安夺门而出,奔着走廊尽头的厕所跑去。 “困困!”李维然反应过来,和医生道了谢,连忙拿上东西追上去。 李维然还没进厕所,就听见程添安撕心裂肺的呕声。 “困困,你没事吧?” 厕所隔间的门被程添安锁起来了,李维然再着急也只能在门外担忧地张望。 听见程添安大喘气的声音,李维然越想越后悔,他该早点回来的,程添安的症状和当时他哥夫怀孕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就凭家里心宽的可以绕地球两周半的人,孩子显怀了,估计还只会以为是程添安长胖了。 隔间里没了声音,李维然警铃大作。 “困困,你在吗?” 刚准备拍门,下一秒,程添安一脸菜色推开隔间的门。 “没事。”程添安声音沙哑,有气无力。 李维然见他这样,本来打算兴师问罪的想法瞬间抛诸脑后,他拧开瓶盖给程添安递过去,说:“漱漱口。” “不用了。”程添安摆手。 胃里没东西,他也吐出来什么,嘴里的味道再难受也没有心里的味道难受。 程添安到现在还处在一个没回魂的状态,迈着虚浮的脚步往外走,李维然看出这家伙的鸵鸟心思,立刻挡在了他面前。 “程添安!”李维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面前的人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抬起头,眼神总算清明了些。 “醒了?”李维然问。 程添安苦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现在很慌,但是,但刚才的医生也说了需要进一步确认,跟我走。”李维然难得耐心劝说。 程添安挂了号和他去楼上,身边都是有丈夫来产检的孕夫们,好些都大着肚子,程添安坐在冰凉的椅子上,一个劲扯自己短裤上的线头。 听见叫号的声音,李维然先一步站起来,而程添安却猛地扯住了他的袖子。 李维然一愣,低头看他,“怎么了?” “然然。”程添安委委屈屈,“我紧张。” 李维然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语气一如既往强硬,笑意不达眼底,“装可怜没用,跟我进来。” 被识破了,哎,程添安垂头丧气站起来,他怎么忘记了,这招对李维然这个冷静理智的人来说,没用! 自知躲不过去,程添安坐在椅子上,医生拿着他的血液检测报告看了一下,视线从他脸上转移到他身后的李维然上。 “你是他男朋友?还是丈夫?” 见医生误会,程添安飞快解释:“不是,他是我朋友,来陪我看病的。” “哦。”医生面无表情,“上一次性生活时什么时候?” 程添安表情一僵:“……啊?” 背后的视线太过危险,程添安觉得自己要是不老实交代,李维然的视线能把他的后脑勺盯出个窟窿来。 “……六月二十七号。” 李维然心念一动,六月二十七,是程添安晚归那天。 果然,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可是他记得后来在饭桌上提醒过程添安了啊,看他当时的反应,应该也是get到了的。 “妊娠七周,要吗?” 医生的问题简单明了,但程添安还是被问住了。 要?不要? 他也不知道啊?! 医生看出他的犹豫,建议道:“可以回去和孩子的另一个爸爸好好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也不迟。” 医生的建议很中肯,但对程添安来说实施却很困难。 很遗憾,他和孩子的另一个父亲现在还仅是有几面之缘的上下级关系。 他要是说了,按照商嗣沉有钱的程度说不定会往他脸上扔一张支票,然后说,这里是五百万,打掉孩子。 “哎——”程添安长叹了一口气。 医生深深看了他一眼,开了个单子:“拿着,去照个b超看看胎心胚芽吧。” 程添安接过单子:“谢谢医生。” 接受了自己怀孕的事实后,程添安躺在b超室的小床上,心态都平和了不少。 “七周可以看到胚胎了哦。” 冰凉的仪器在他肚子上滑动,程添安听见医生的声音抬起头。 医生见状给他讲解道:“宝宝着床位置很好,胚胎也很健康,不用担心。” 程添安看见影像里那个小小的形状,心里没来由得一紧。 是健康的啊。 检查完毕,医生抽了几张纸给他擦,说:“起来吧。” 程添安依言坐了起来,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医生察觉到他的魂不守舍,他们产科向来八卦多,比如什么怀前男友孩子的,离婚发现自己怀了的,还有一夜情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的……千奇百怪。 “先生,你没事吧?” “啊?哦,我没事。”程添安抬起头,问,“医生,我要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现在能打掉吗?” 医生愣了一下,说:“这个问题,还是建议您去咨询主治医生比较好,这是报告单,拿好。” 程添安的视线落在报告上,结果下方的三个字格外醒目——单活胎。 李维然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人出来。 “怎么样?”他问。 程添安把b超单递给他后往医生诊室走,怀孕的事情板上钉钉,但还有件事他要搞清楚。 李维然拿着那张纸,难得很不稳重地瞪大了眼睛。 困宝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了,打乱了许多计划。 李维然深深看向程添安略显落寞的背影,他明白没人能替他做决定。 太突然了!这不可能! “医生,我明明吃了避孕药,为什么还会怀孕?”这不合理。 医生闻言,从容不迫从抽屉里掏出三个盒子,问:“你吃的是哪一种?” “那个。”程添安指着中间那个药盒。 医生拿起那盒药,科普道:“这个药是通用避孕药,男女都能用,这就意味着效果没有专用的好,存在意外怀孕的概率。” 居,居然是这样…… “这种药一般要配合避孕套使用的,你们上一次性生活没戴吧。” 程添安:“……”没有。 他想了想追问:“如果我不想要,现在可以打掉吗?” 医生摇了摇头:“现在不行,男性的流产最起码需要等到四个月之后才能做手术。” “……好吧。” “需要流产,可以提前预约手术。”医生提醒。 “流产?什么流产?” 刚进门的李维然听见这话吓了一跳,“医生,他身体状态不好,能手术吗?” “没有没有。”程添安一脸心虚,连忙站起来拉着他离开诊室。 * 就这么折腾了一早上,程添安坐在副驾驶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驾驶座上的气压很低,程添安也做好了被李维然盘问的准备。 “孩子父亲是谁?”果然,李维然声音严肃。 程添安微微一笑,熟练地打哈哈:“孩子父亲当然是我啊。” “程添安,这招对洛向南有用,对我没用。”李维然说,“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孩子的另一个爸爸是谁。” 这个,他还真的知道,但是不能说啊,说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他一夜情的对象?现在还在自己雇主? 气氛正紧张,程添安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他顶着压力点开,发现是不爱吃饭给他发的消息。 【不爱吃饭:中午了,还没吃饭吗?】 程添安没什么胃口,他看了眼表情凝重的李维然,小心翼翼打字。 【天天睡不醒:还没有,没时间。】 说到没时间,他一大早到医院的时候就和张叔请过假了,现在他怀孕了,别墅的工作还要不要做?还是直接辞职? 【不爱吃饭:很忙吗?】 程添安回过神,也没多想就回了。 【天天睡不醒:没有,有点不舒服在医院检查。】 手机那头迟迟没等到回复,程添安缓缓放下手机。 商氏集团的副董办公室里,跨国的视频会议车轱辘话反复讲,会议还没结束,底下人早就已经受不了了。 项目经理本来还在做讲解,刚点开下一页ppt就看见视频最上方的那个框里突然黑了一片。 一群人正疑惑,商嗣沉冷淡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散会。” 一场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在下属们松了口气的同时,只有商嗣沉一颗心悬在嗓子眼。 生病了?怪不得今天请假。 商嗣沉毫不犹豫打了个电话:“林樊,找一个私人医疗团队明天到别墅来。” 挂了电话,商嗣沉盯着程添安账号的头像,几个字打了又删,落不到实处。 商嗣沉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车里,李维然过了好久才开口:“困困,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程添安沉默半晌,最终摇了摇头。 同一时间,不爱吃饭的消息回过来: 【医生怎么说,要紧吗?】 程添安:“不要。” 19、我要辞职 程添安略显沉重的两个字换来车里长久的沉默。 李维然看着程添安苍白的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既然没有办法替他拿主意,那就只能找点别的事情理清思绪。 虽然知道程添安是有主见的人,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他真的害怕程添安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看了时间,李维然轻轻叹了口气,说:“困困,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去吃饭?” “不了,没什么胃口。”程添安摇头。 他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去,程添安低着头,可就这么把车停在车里也也不是办法,他可以不吃饭,总不能让李维然陪着自己不吃饭。 程添安想了想说:“在医院路口的公交站台停一下吧。” 李维然一怔,连忙发动车子。 医院路口的那个公交站台有直达虞城疗养院的公交车,李维然知道他要去哪里,但还是不太放心。 车停在站台前,李维然说:“困困,要不还是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程添安冲他笑了一下,解开安全带,“你快回去吃饭吧,大中午怪热的。” “困困……” 程添安干脆利落下了车:“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李维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李维然开车走了,站台没什么人,程添安坐在被太阳烘烤得发烫的长凳上,盯着远处翻滚的热浪发呆,班车从他面前一趟一趟过去,程添安就像尊雕塑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热。 中午炙热的阳光晒的程添安脸颊通红,他一贯不是怕热的人,从前大中午在外面发传单也没流过几滴汗。 程添安擦了把额头的汗珠,手掌下意识贴向小腹的位置。隔着薄薄的t恤仍然可以感受温热,软软的。 程添安不自觉微笑了起来,然而他转念一想,不对啊,自己是个人,不暖和才怪,程添安捏了捏自己腰间,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长胖了。 在商嗣沉家里做了一个多月的厨师,肚子上居然都有肉了。 “哎。” 程添安又叹了口气,说到底他还是不知道该不该要这个孩子,情感上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程添安都是舍不得的,但是抛开情感,他要上学,未来还要上班,要照顾外婆,经营账号,不管是从精力和财力上,都不允许他要这个孩子。 不远处一辆绿色公交车闯进程添安的视野里,他犹豫了一下站起来,本来去疗养院只是支开李维然的借口,但现在,他真的想外婆了。 程添安上了车,公交车的路线固定,去虞城疗养院要经过一片院墙,墙边伸出来的桑树叶子让他想到从前在老家的时候,那个时候外婆身体还很健康,一道时节就喜欢挖野菜做青团和野菜团子吃,可惜大部分好吃的野菜要春天才有,现在想吃也吃不到。 有点馋。 等到了疗养院已经过吃午饭的点,只不过现在是午睡时间,院子里没什么人,很安静。 程添安去了外婆的那间房,通过门口的玻璃看见老人家在午睡。 他没什么远大的志向,一份稳定的工作,能多多赚钱,外婆身体健康就够了,毕竟外婆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亲人了。 哦不对,现在应该又多了一个。 程添安鼻尖一酸,默默低下头,他忍住了不去摸自己的肚子,下一秒,听见走廊里有人喊他。 “安安。” 程添安扭头,看见一个熟人,“郝院长。” 郝梅笑着走过来,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啊安安,吃饭了吗?我带你去食堂。” 过了饭点好一会儿,明明刚才还没胃口,这会儿还真的觉得有点饿。 “没吃呢,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程添安跟着郝院长去了食堂,食堂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在吃饭。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程添安细嚼慢咽吃着饭,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吃吐了。 郝梅院长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程添安心虚地筷子一抖。他之前一口气交了疗养院的费用后,郝院长以为自己病急乱投医去借钱,吓得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确认。 “挺好的,”程添安说。 郝院长看着面前埋头苦吃的青年,不由得心下一沉。 “郝阿姨,我外婆身体还好吗?”程添安突然抬起头问。 “安安,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情。” “怎么了?”听郝院长这么说,程添安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郝院长认真地看着他,说:“安安,最近你外婆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 * 程添安坐在外婆床边的凳子上,按照郝梅院长的话说,他外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这就意味着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完全忘记自己。 程添安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林樊发了条消息,内容很简单,四个字:我想辞职。 合同里写的很清楚,一旦由于他自己的原因辞职,当月的工资他就拿不到了,本来程添安还想为钱坚持一下的,可现在不行了。 迟迟没有收到林樊的回复,程添安也不着急,实在不行,他可以明天去别墅拿东西的时候当面和张叔说。 程添安在房间坐了一会儿,没等到外婆睡醒就离开了。 他坐在院子的一片树影下,打开d站的账号,发了一则推迟直播的公告。 【醒醒怎么了?为啥要推迟直播?】 【补药推迟直播啊,补药啊!】 【醒宝,你不直播我怎么活啊,挺过周五的唯一指望:(】 【同事问我为什么工位上哭出声,呜呜呜…】 【我碗筷都摆好了,结果厨子请假了?!】 【饭饭饭饭饭饭,饿饿饿饿饿饿】 【醒醒,出什么事了吗?】 【……】 程添安挑了一条正经的回复: 【抱歉大家,最近三次有些忙,实在抽不开身,晚些时候会做一次抽奖,是之前我朋友帮忙准备的周边,很抱歉大家。】 屏幕那一头,商嗣沉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天天睡不醒”的公告信息。 请假了?三次有些忙? 商嗣沉立刻联想到他说早上的在医院检查,不会是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商嗣沉下一秒点开和程添安的对话框,当即发了条信息过去。 【不爱吃饭:怎么了?生病了?严重吗?】 一连三问,把程添安都给问懵了。 信息往前翻了一下他才发现,早上爱饭哥发来的消息他没有回。 程添安一边打字一边想,爱饭哥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记得之前聊天他说话挺高冷的啊。 怀孕算生病吗?应该不算吧。 程添安回复:【不算生病,没事。】 他不太想和爱饭谈论这个话题,于是问道:【过饭点了,你吃饭了吗?】 【不爱吃饭:你呢?】 【天天睡不醒:我吃过了。】 【不爱吃饭:好。】 商嗣沉眉头稍微舒展了些,但还是不太放心,那边,林樊敲了敲门。 “进。” 林樊一进来,就看见他家老板脸色不太好看,林樊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边今天早上交上去的文件,应该……没有问题吧。 “商总。”林樊战战兢兢走过去,说,“商总,您昨天说的医疗团队已经找到了,明天早上会到别墅。” “嗯。”商嗣沉淡淡应了一声 跟往常一样冷淡严肃的态度,林樊却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接下来的话,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口。 “还有事?” 林樊捏紧了手机,说:“商总,有件事情我想向您汇报。” “说。” “……商总,程添安先生刚才给我发消息,提了辞职。” 林樊话音刚落,商嗣沉的视线就立刻落在了他身上,吓得林樊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辞职?” “是。” 商嗣沉面无表情,手上却默默握紧了手机:“什么原因?” “不知道。”林樊实话实说,“程先生并没有说明。” “通知一下,明天的体检,在别墅工作的所有人都要参加。” 林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哦,明白。” 汇报完毕,林樊正踌躇着要不要出去,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吓得他又抖了一下。 安妮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像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在办公走廊上飘荡。 只见她突然停下脚步,抬头大喊道:“醒醒啊!我该拿什么念想撑过周五啊!妈妈我的心即将碎成159xxxx2369片!” 好好的人突然就疯了。 走廊上路过的人纷纷被她吸引,停下脚步。 安妮维持着求雨的姿势站着,身边有人看不过去,过来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生怕一个不小心给她戳漏了。 “安妮姐?” “没错,那一串就是我的手机号码。”安妮欲哭无泪。 “不是的安妮姐。”女孩儿小心翼翼指了指着前方,提醒道,“商总办公室的门……好像没关。” 安妮:“!”什么!? 一秒恢复都市丽人状态的安妮小姐抬起头,对上里头抿唇憋笑的林樊,和办公室前微微皱眉的商嗣沉。 安妮(八颗牙齿微笑版):完蛋,这下好了,要碎成身份证号了…… “公司也安排一下员工体检。”商嗣沉的视线从安妮身上移开,说,“……尽快。” 20、体检 足足等了一个下午都没有等到林总助的回复,虽然知道在商氏那样的大企业工作很忙,但不至于看一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吧? 程添安放下手机,林樊短信不回,电话也不接,张叔也是,就连临江别墅的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了,从下午开始到现在就跟失联了一样。 搞什么集体团建吗? 算了,索性明天是周五,商嗣沉不在家,他明天去上班,顺便收拾东西的时候和张叔说也是一样的。 程添安整理好心情回到家,从院门进去,看见客厅里还亮着灯,原本搭建好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倒了三分之一。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真是稀奇了,洛向南和秦歌居然没有打游戏。 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程添安的视线落在李维然身上,李维然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气定神闲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没得到他的允许,李维然是不会把他怀孕的事情告诉别人的。 “怎么了?”程添安故作疑惑地问。 洛向南闻言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按在了沙发上,递了个眼神给秦歌,秦歌秒懂,拿着手机面无表情点开一个页面伸到程添安面前。 “说说吧,怎么了?”洛向南没好气道,“出了什么事情要推迟直播?他们俩就算了,居然连我都是看了公告才知道!” 洛向南撇了撇嘴,脸皱得像个苦瓜。 “什么叫我们俩就算了……”秦歌不乐意,一板一眼地说,“困困,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你懂什么,困宝和我才是天下第一好,你靠边站站吧你。” “洛向南!” 熟悉的拌嘴,熟悉的配方,程添安乐了,连忙拉开两人,“没事,就是下午去了一趟疗养院。” 李维然闻言拧了拧眉,怎么说疗养院,不是医院吗? “去那儿干什么?”他问。 在他还没有处理好之前,程添安暂时不打算把怀孕的事情告诉洛向南他们,但总得有个事情搪塞过去,再说了,他说的也不是假话。 “外婆身体不太好,我打算这段时间多陪陪她。” “外婆怎么了?”洛向南问。 从前程添安外婆住院的时候,他们几个都是去看望过的,程添安的外婆温婉慈爱,是个很好的人。 “忘记的东西越来越多了。”程添安没瞒着,“我想多去看看,让她多记住我一点。” 洛向南这个一向神经大条的也察觉到程添安坦然语气下的失落,“困困,过两天我们陪你一起去。” 程添安笑了笑,应了下来。 只有李维然在程添安上楼的时候深深看了他一眼。 * 隔天一大早,程添安被熟悉的孕吐反应唤醒,撑着洗手台呕了半天,吐完之后洗了把脸,从卫生间出来,脚步虚浮。 一连两三天,反应没缓解,反倒是他都快习惯了。 程添安一头栽回床上,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理智告诉他该起床了,身体告诉他再睡会儿。 累了,能不能脑子和身体打一架,谁赢了谁来掌控他的眼睛。 赖了十分钟的床,程添安总算有了些精神。 没坐公交,程添安破天荒打了个车去临江别墅。 他今天没请假,怎么说也是最后一顿饭了,做一顿饭,站一班岗,合同在前,他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出租车进不了别墅里面,程添安留了个司机的电话,实在是临江别墅附近不好打车,公交站台又离得远,每次坐公交他都要走好大一圈。 之前不知道怀孕他能走得飞快,现在既然知道了还走那么长一段路,好像是有点不负责任。 虽然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但程添安也不想因为什么意外让他离开。 留个司机电话,结束了提前让司机过来,省得他等了。 从别墅后门进去,路过花园的时候,程添安特地看了一眼,花园里没有人,只有一只小橘猫伸着白爪子逗弄一株垂下的吊兰。 程添安下意识想弯腰,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动作一顿。 能不能弯腰?应该没那么金贵吧。 程添安想了想蹲了下来,张开了手:“喵~” 小怕听见声音,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看过来,定了一下之后,竟然之间朝程添安跑过来,亲昵地噌他的小腿。 程添安一下一下摸它的橘毛:“小怕,一天没见有没有想我?” “喵呜!” “想也没用了,今天就是你我的最后一面。”程添安把它的猫揉乱,一直蹂躏到小怕快要炸毛了才收手。 他提着小猫的耳朵吓唬:“要乖哦,好好呆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吧。” 阳光下的小怕翻出肚皮,一脸慵懒惬意。 程添安笑了,天杀的,小猫的生活就是吃吃睡睡玩玩加闯祸,真让人羡慕。 程添安叹了口气站起来,转眼的功夫小怕又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儿去了,奇怪,别墅今天的人都去哪儿了? 难不成真去团建? 程添安一路走去厨房,总算是看到人。 何溪渺站住厨房门口,先一步看过来冲他招手:“安安!” 何溪渺一路蹦跶到程添安身边:“你来了,我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快走快走。” “去哪儿?”被拽着胳膊的程添安一脸蒙圈。 “嗯?你不知道?”何溪渺停下来,说,“老板找了医疗团队给员工体检啊。” “什么?!体检!!” 许是程添安的反应太过夸张,何溪渺的声音都有点结巴:“对,对啊,别墅的员工每半年就有一次体检机会,不收钱的。” “怎么,怎么没人和我说过?”程添安稳住慌乱的内心,面不改色问道。 早说啊,早说今天体检他就不来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按道理张叔应该都会通知的。”何溪渺晃了晃脑袋说,“哎呀别纠结这个了,我们快去,今年老板聘请的好像是朋友的医疗团队,据说还带了市二医院的一个老中医,平时的号可难排了……” 医疗团队,老中医……这要是给他号上脉,那还得了! “商总今天也在家吗?”程添安问出关键问题。 “在啊。” 不行了。 又得跑了,一旦商嗣沉看到自己,认出自己,这个孩子就没办法悄悄打掉了吧, 逃跑,最简单省事的手段。 程添安按住何溪渺的手停下,说:“小溪,你先过去,我把东西放进厨房,等会就来。” 何溪渺看了眼他背上的包:“好吧,那你快一点,就在别墅里面。” “好的好的。”程添安一边笑眯眯地答应,一边计划逃跑路线。 看见何溪渺进了大门,程添安掏出手机给刚才的司机师傅打电话,还好自己刚才留了一手。 司机师傅并没有走太远,趁这个时间,程添安刚好收拾一下东西。 * “我记得你们家下半年的员工体检不是在十月份吗?怎么今年提前了这么多?”被商嗣沉一个电话叫过来的祝庭玮懒洋洋靠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八卦道。 “不想要钱你可以走。” 一招制敌,祝医生成功被噎住了。 作为和商嗣沉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祝庭玮有时候真的会怀疑这家伙早起第一件事是不是要在自己嘴上涂满砒霜,不然怎么一张嘴就这么毒? “商总,你很奇怪。”祝庭玮看着商嗣沉的背影说。 “哪里奇怪?” “你已经在那扇窗户前站了半个小时了,你那个破花园有那么好看吗?” 商嗣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门口传来敲门声。 张叔在门外驻足,说道:“先生,小溪说程先生已经到了。” 张叔话还没说话,祝庭玮突然捕捉到商嗣沉唇边一抹一闪而过的微笑。 不是,是他眼花了吗?祝庭玮使劲揉了揉眼睛,这人居然会莫名其妙地笑?见鬼了。 祝庭玮好奇心爆棚,默默走到商嗣沉身边,伸长脖子问:“看什么呢?花园里到底有什么啊?” “风景。” 风景?什么风景? 祝庭玮顺着商嗣沉的目光看过去,在一座凌霄花的花墙旁边看到了一个弯着腰鬼鬼祟祟的人。 “原来是这个风景啊~”祝医生意味深长地揶揄道。 商嗣沉的视线从程添安身上移开,转身看向张叔:“可以开始了,我马上下去。” “好的先生。” 平日里西装革履的人此刻衣着休闲,商嗣沉脱掉外套,随意将袖口挽到腕间,小臂的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流畅性感。 祝庭玮盯着花园里的程添安,没工夫评判商嗣沉这一波孔雀开屏的行为。 不太对劲啊, 祝医生的视线落在程添安鼓鼓囊囊的背包上,这个位置,这个动作,这个在花墙后面四处张望,这怕不是来体检的啊! 八成是要跑! “商嗣沉!”祝庭玮急喊了一声。 商嗣沉看了眼趴在窗边吊儿郎当的人,淡淡道:“你自便。” “不是啊!不是!” 眼看程添安快要溜出自己的视线范围,祝庭玮大喊道:“商嗣沉!你家风景要跑啦!” 什么东西? 商嗣沉眉心狠狠皱了一下,心间一股不好的预感升了上来,他快步来到窗边,堪堪捕捉到程添安一个小小的后脑勺。 真的跑了…… 身边这人的气压太低,祝庭玮小心翼翼转过身不敢看他的脸色,不用说也知道,一定面色铁青。 但是,太好笑了。 祝庭玮掏出手机打算拍下这百年难遇的时刻。 “祝医生是打算义诊吗?” 祝庭玮动作一顿,默默把拿出来的手机放回兜里。 转眼间,刚才还站在窗边的人已经快步下楼了,祝庭玮连忙追上去,楼下的医务人员看见商嗣沉下楼具是愣了一下。 商嗣沉的脸色并不阴沉难看,只是眉头一直皱着,脚步急切,他走到何溪渺面前,简单问了几句就离开了。 为什么不愿意体检?商嗣沉不敢往深处想,对于程添安的逃跑他并不生气,他只是担心,自责…… 一直到商嗣沉离开,张叔才抬起头询问祝庭玮:“祝医生,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追风景去了呗。 祝医生单手撑在扶手上耸了耸肩,朗声说:“没事,你们继续。” 程添安一路小跑到小区门口,先前约好的司机师傅已经在哪里等他。 程添安利落拉开车门坐进去,对司机师傅说:“师傅!快开车开车!” 也许是程添安催促的声音太过慌张,司机师傅的心没来由得一紧,他一边发动车子瞟后视镜,“小伙子,你怎么了?” 程添安没回答,他还没从逃跑的紧张中缓过来,浑身就像被抽干的力气倒在后座上。 司机师傅看他脸色不好便也没多问,刚才那个别墅区可是虞城数一数二寸土寸金的地方,从那个里面跑出来的人上了自己的车,自己不会是什么豪门霸总文里的npc吧,难道现在是什么剧情的关键时刻?! 突然好激动怎么回事! 车子即将转弯,司机师傅突然面色凝重起来,他看了眼后座的程添安说:“先生,后面好像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什么? 程添安刚放松下来,一颗心又悬到了嗓子眼,他朝后看了一眼,果然有辆车跟着,可是眼光太刺眼,里面的人看不清楚啊。 不管了。 “师傅,能甩掉他吗?” “当然,师傅我当年可以顶级赛车手。”司机师傅自信道,“小伙子,你坐好了。” 话音刚落,程添安还没坐稳,司机师傅脚踩油门,一个拐弯猛地转进一条小路,就这样他还有功夫和程添安闲聊:“小伙子,你是不是要逃跑吗?去哪里啊?机场还是高铁站,我看小说里大部分都是去机场的啊……” 机场?算了吧。 程添安回过神说了一个地址,手却轻轻贴向小腹。 人家小说里是什么豪门小爸带球跑,豪门少爷带球跑,他这算什么? 豪门厨子带球跑? 21、见面(文案回收) 不知道拐了多少弯,司机师傅脚下一会儿油门一会儿刹车,开得程添安脸色煞白。 “小伙子,你对象追的还真紧啊。”司机额头上都渗出了汗。 “他不是我对象。”程添安勉强压下胸口的恶心,往后看了一眼,这一下还真让他看见了驾驶座上的人。 ……是商嗣沉。 程添安脑里一团乱麻,既然商嗣沉能追过来,是不是就代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那天晚上的人。 他那还能逃得掉吗? 程添安看向师傅,问:“师傅,您还能甩开吗?” “能。”司机说,“我在虞城跑了几十年了,大大小小的巷子街道没有我不熟悉的,不开玩笑的讲,人称虞城活地图诶。” 可这好像也不是活地图就能甩掉的吧,司机师傅的车技他实在不敢苟同。 “小伙子,看看到前面那个红绿灯了没有?” 程添安老老实实看过去,点了点头,“看到了。” “就是现在!”司机师傅大喊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在燃什么。 他掐准绿灯变灯的时间,一下子开过路口,对着后视镜里的程添安甩头一笑。 “小伙子,我就说能行,看吧,甩掉了。” 程添安晕的要死,听见他说甩掉了还是举着手给司机师傅比了个大拇指。 “那个路口的红灯特别长,你放心,他绝对追不上来。”危机解除,司机絮絮叨叨地八卦,“小伙子,那个人不是你对象,难道你是老公?他追你干嘛,我看他看的那车可豪的不行……” 此时的程添安根本听不见司机说的什么,刚才那一下他真的要吐了。 司机见程添安没回答,偏头扫了他一眼,只扫了一眼,司机师傅瞬间慌了,后座的人面如菜色,紧紧皱着眉头,一看就是晕车了。 程添安捂住唇,拍了拍司机座椅,快停车,他要忍不住了。 “小伙子,我马上停车,你别吐,吐车上二百啊!” 他也不想吐,这是人能控制住的吗! 司机果断找了个地方停车,程添安夺门而出,弯腰对着花坛吐得生理盐水都飙出来了。 到最后,程添安实在没有了力气,恨不得就地坐在着缓一会儿。 “呼——” 胸口恶心的堵塞感终于没了,可嘴里的味道让人难受。 手边不知道是谁递过来一瓶打开的矿泉水,程添安听见一道温柔的女声,“给你,漱漱口。” “谢谢。”他现在真的很需要水。 把口腔里的味道散出去,程添安总算舒服了。 “谢谢您。”程添安转过身,居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虞阿姨,怎么是你啊?” 虞婉华微微一笑,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巧,又遇到了。 程添安先没急着和虞婉华说话,人家司机师傅还在路边等他。 “虞阿姨,你稍等我一下。” 程添安走到车边和司机交谈了几句,付了车费,总不能耽误人家正常工作。 本来就吐过一遭,这时候程添安的脸色实在不算好看,他扬唇笑了笑,憔悴得让人看的心疼。 “虞阿姨,你怎么在这儿啊?”程添安问。 虞婉华看见程添安,本来没见到儿子那郁闷的心情瞬间好了大半,虞女士指着身后说:“我来找我儿子。”结果人不在。 程添安这才发现司机师傅居然停在了商氏大厦附近。 真是…… “您儿子也在商氏上班吗?”他记得爱饭也在商氏上班。 虞婉华点了点头,他真的太喜欢程添安这样清爽乖巧的孩子了,一见到就移不开眼。 “他不重要。”虞婉华说,“安安,你刚才是怎么了,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程添安连连摆手,“我没事。” 虞女士身上又一种温柔普照大地的神圣和柔软,程添安也很喜欢虞婉华,可能是他从小没有妈妈陪伴长大的原因。 虞婉华担忧的表情和关心的语气真的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程添安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鼻头一酸。 “怎么没事!你都吐成那样了,晕车严重也是要去医院看看的呀!” 程添安抿了抿唇,压下心间酸涩,故作轻松道:“没事,可能是因为我怀孕了。” “那也不行……什么?你怀孕了?!”虞婉华被他的话震了一下。 震惊之余,虞女士立刻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会让程添安感到冒犯,瞬间收住了表情,虞婉华的目光落在程添安没有一点儿血色的脸上,突然怒火中烧。 “你一个人出来,你老公没陪你一起?” 程添安笑了笑,没说话。 虞婉华活了那么多年,也是个人精,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还没结婚呢,阿姨,他……他不知道我有孩子的事情。”程添安苦笑道。 虞婉华小心翼翼:“他死了?” “没有没有,有点复杂,算了不说我了,阿姨你找到你儿子了吗?” 见他不想多说,虞婉华猜测程添安可能被人骗了,孩子他另一个爸多半是个不想负责的渣男! 虞婉华顺着他的话说:“没有,他整天不知道在忙什么,我来这儿摘点东西。” 她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一团团绿色的东西。 虞婉华打开袋子说:“我们家喜欢吃青团,可惜这个时节找不到新鲜的艾叶,我刚才在这附近看到有桑叶,带回去做应该也可以。” 桑叶? 程添安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笑容一僵。 “可是阿姨,你这个不是桑叶啊。”程添安拿起一片叶子摩挲,说,“这是构树的叶子。” “不是啊?”虞婉华愣了愣,她还摘了后背箱准备带回家呢。 “桑树的叶子比较难分辨,不是经常见的人是很难辨别的。”程添安说着说着,突然灵光一闪,“对了,我知道有个地方有桑叶,您要去吗?” 他记得在去疗养院的路上看到过桑树。 而虞婉华已经被他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安安,你好厉害啊。” 程添安被她夸张的语气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也是之前外婆做青团的时候会的,有时间我自己也会去采。” “安安,你还会自己做青团啊?”虞婉华眼里的欣赏已经抑制不住了。 “是啊。” 虞婉华立刻接茬:“那安安你能教教我吗?我这儿正愁不会做呢。” 啊?程添安疑惑了,不会做的话干嘛要来摘? “家里的厨师做的虽然好吃,但是总觉得差点意思。”虞婉华解释,“我婆婆从前也很喜欢做这些东西,也是我手笨,一直到她去世了都没学到她的味道,你教教我,说不定能成。” 反正商嗣沉已经甩掉了,时间充裕,程添安略微思索了一下,应了下来。 “真的呀,谢谢你呀安安!”虞婉华听见这话,脸上立刻笑的像朵花似的,她一边打电话叫司机过来,一边询问程添的身体能不能行。 “可以的阿姨。”程添安笑着说,“说实话我这几天也想吃青团来着,可惜一直没时间做,到时候蒸好了,您匀我几个就行。” “那是当然。” 虞婉华的司机很快过来,程添安上了车刚走,一辆黑色大g就停在了他们原先的位置,商嗣沉从车上下来只看见这周围空荡荡的,连路过的人都没有几个。 按照那个司机的话说,他就是把程添安送到这里就走了。 不远处就是商氏大厦,前台小姐姐对商总的突然到来感到震惊又意外。 “商总,太太已经回去了。” 刚准备询问的商嗣沉一愣,“我妈来过了?” “对啊,您不知道吗?”前台说。 前台刚说完,商嗣沉便给林樊打了个电话。 “喂,商总。” “林樊,公司门口一小时内的监控调给我。” “好的,商总。” * 那边,程添安和虞婉华摘完桑叶回来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虞阿姨说自己在附近有房子,找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打算下午就在那里做青团。 虽然看虞阿姨的气质谈吐就知道他有钱,但是有钱到哪里都有房产的程度还是惊到了程添安。 “安安,快进来。”虞婉华热情招呼道,“刚刚找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我们先吃饭,稍后再开始。” 虞婉华连鞋都没让他换,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午餐,都是一些开胃清爽的菜。 “安安,坐。”虞婉华说,“就当自己家一样,没事。” “谢谢阿姨。” 他只是来做个青团而已,看的出来虞阿姨还是费心准备了的。 虞阿姨和蔼好说话,细心照顾他的口味,程添安这几天不好食欲都改善了些。 厨房是安静整洁的,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程添安拿出背包里的围裙,一条海绵宝宝的自己系,一条珊迪的给了虞婉华。 “那下面我们就开始喽。”这样做饭,程添安不自觉就进入了视频教学状态。 “其实做青团最难的一步就在面皮。”程添安戴好口罩,把洗好的桑叶在放了小苏打的水里煮到烂,“这里大概要煮二十分钟左右,煮好之后放在把它挤干水分。” 拍视频养成的习惯,程添安的每一步动作都流畅干净,他一边细致讲解,一边说一些注意事项,一个个桑叶团在他手心里好像变成了翡翠一样,虞婉华忍不住拿出手机来拍。 “这里,可以用破壁机把叶子打成汁。”程添安全神贯注,缓缓道,“以前我老家没有破壁机的时候,外婆都是把野菜叶子多煮一会儿,然后碾得碎碎的揉进面。” “安安,你真的很厉害啊!”虞婉华感叹,“青团这样难做的食物,年轻小孩很少有会做的。” 程添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喜欢做饭,所以平时会研究。” 虞婉华脸上的笑容带上一丝苦涩,有人喜欢做饭,有人不爱吃饭… “好了,接下来就可以揉面皮了。”程添安往盆里倒入糯米粉和大米粉,“这里要注意,只有糯米粉的话蒸的时间长了很容易塌,糯米粉和大米粉按照比例,用热水揉面比较好。” 期间,虞婉华好几次想帮忙都被他拒绝。程添安的手太好看,揉面的动作更是赏心悦目,虞婉华都有些看呆了,怎么会有人做饭像搞艺术一样。 “阿姨,到这里就算完全揉好了。”程添安展示光滑的面团,突然冲着她的镜头笑了一下,“您都拍下来了吗?” 真好看啊,闪着暖光的一双眼睛,虞婉华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拍了拍了。” “那面皮做好,我们就可以准备馅料了。” 虞婉华闻言从冰箱里拿出早就备好的咸蛋黄肉松馅儿,“这个,我都准备好了。” 程添安想了想说:“我看冰箱里有笋,再做一个三鲜馅儿的吧,很快。” “三鲜馅儿。”虞婉华陷入沉思,商嗣沉小时候家里最常吃的也是三鲜馅,可是后来她婆婆去世,家里就不怎么吃了。 程添安动作很快,切菜备菜拌馅,加在一起不过十分钟。 “好啦,现在可以包了。”程添安把面团切成一个个小面团码放好,虞婉华也架好手机和他一起包。 桑叶带点清苦的香味让人舒心,程添安猛猛吸了一大口。 “包好之后蒸出来就可以了。”想到这面团即将变成一个个软软糯糯的青团,程添安忍不住扬起嘴角。 虞婉华也很高兴,不仅因为青团高兴,更多是因为能和程添安一起忙活高兴。 “安安,你没感觉不舒服吧?”虞婉华问。 “没有,阿姨。” 虞婉华犹豫了很久,还是觉得有些话得说。 “安安,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和孩子的另一个爸爸说这件事情?” 程添安包青团的手一顿,“没有。”他没打算告诉,更没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虞婉华越想越觉得程添安是被渣男欺骗了身心,她轻叹了口气,说:“安安,这个孩子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肩上。” 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肩上…… 程添安的内心猝不及防被拨动了一下。 “安安,你去找他,让那个渣男负责,凭什么你辛辛苦苦揣着孩子,他就能什么都不知道,逍遥自在,你去找他一点也不丢人,高道德感不是错事,但是去争取你应该得到的权益,更加不是错事。”虞婉华替程添安感到愤愤不平,“孩子是你一个人就能怀的吗?拍拍屁股走人他倒是爽了,渣男不想负责就是死路一条!” 程添安听了她的话,触动间又有一些无奈:“阿姨,他…应该不是渣男。” 他又想了想说:“您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您。” 虞婉华的话在程添安脑海里回荡,他一直反复思考阿姨说的话。 一直躲着商嗣沉是对的吗?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在别墅工作了,或许他早就知道,凭商嗣沉的能力想找到自己还不容易? 程添安站在临江别墅门口,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按下门铃。 来开门的依旧是张叔,张叔看见他甚是意外:“小安,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程添安深吸了一口气,说:“张叔,我找商嗣沉商先生,他在吗?” 他现在的身份可不是别墅的厨师程添安,自然得从正门走。 找先生? 张叔愣了一下,“先生出去了,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他都回别墅了商嗣沉还没回来?奇怪。 张叔侧身让程添安进来,说:“先进来吧,我带你去客厅等。” “好。” 程添安坐在客厅,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到别墅里来,比他想象中要大的多,张叔很快过来,给他倒了杯水。 “先生很快就回来,请稍等一下。” “好,谢谢。” 张叔给他倒的是一杯热水,程添安的手冰冰凉,他紧紧握着杯子,说实话很紧张。 可他这样躲藏除了给自己增加压力外没有任何作用,这个孩子不是他一个人的,自然不应该什么都让他一个人承受?既然那个晚上他们都有责任,那这个孩子他们同样都有责任。 虽然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但虞阿姨说的不错,或许他应该找商嗣沉商量,毕竟他也是孩子的父亲,他没有权利剥夺商嗣沉作为孩子另一个父亲的知情权。 尽管是这样想,程添安心里还是很慌,他有个毛病,一紧张就一会一直发抖。 “唔——” 程添安脸色一变,怎么还有点想吐。 程添安的视线落在厨房的垃圾桶上,恶心感涌上来,程添安几乎是飞奔到垃圾桶边,吐得头都要埋进垃圾桶里了。 他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也没有察觉到脚步声靠近。 程添安呕的忍不住咳嗽起来,先前吃的两个青团全当白吃,咳嗽之后脑袋一阵发昏,程添安浑身无力坐在厨房冰凉的地面上,忍不住往后倒去。 没有碰到冰凉的柜门,隔着薄薄的t恤,程添安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柔软。 “呼——”程添安长舒了一口气,“谢谢。”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疑惑间,一双手突然握住了他的肩膀。 “嗯?”程添安一愣,不是张叔吗? 宽大掌心传来的温度灼热的吓人,程添安下意识屏住呼吸。 程添安不敢动,他听见身后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揽住他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捞起来。 程添安吐得虚脱,眼前一片朦胧,恍惚间站都站不稳。 身后的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疲惫,竟然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程添安一惊,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程添安脱口而出:“商,商嗣沉!” “是我。” 程添安大脑一片空白,腾空带来的眩晕感令人不适,在看清商嗣沉的脸之后,程添安突然眼前一黑,脱力倒在他怀中。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一声低沉喑哑的叹息。 “醒醒,你还要躲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