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 第一章 重开以及降临 五行大陆东域,夕阳下一座小院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一道道狠厉的鞭声响起,重重地打在一名少女的身上。 院中围满了人,他们的目光冷漠而充满恶意,低声议论着什么。 “就是这个假货,享受大小姐的尊荣这么多年,真是该死。” “你看看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真是丢人现眼。” “哼,仗着自己有治愈力就了不起吗?谁稀罕她的救助!” “是啊,她还以为我们有多喜欢她呢,我呸!” …… 此处唯一坐着的女孩,牧晨雪,身着华服,眼神无比得意。 她看着这些人的丑恶嘴脸,听着这些污言秽语,无比畅快地想着——牧清澜,你救人无数又怎样,你为他们掏心掏肺又怎样,谁会感恩你呢,大家都觉得是应该的,都恨你恨得牙痒痒,哈哈哈哈…… 躺在地上的女孩已经气息奄奄,她的意识迷糊,虚幻朦胧中,她似乎听到了自己最亲密最敬重的那道声音。 那声音温润和蔼,但却不是对她的,“雪儿,坐得远些,别被这低贱之人的血溅在身上了。” 牧晨雪似是看腻了,对着鞭笞牧清澜的中年女人道:“行了管家,把她丢到乱葬岗去,可别死在我家里,被妖兽吃掉才是她的归宿!” …… 天擦黑,李管家和两个仆人拖着清澜冰凉的身体来到后山。 他们随手一扔,女孩落在了一片荆棘丛上。 其中一个仆人低声嘀咕道:“明明和我们一样的身份,凭什么她能做大小姐,养尊处优这么多年?” “谁让人家有强大的治愈灵力呢。” “有又如何,还不是废了,以为谁稀罕她的帮助呢。”管家冷笑,“死了最好,我们从此再也不用忍受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了。” 仆人问道:“李管家,要不要给她埋了?” 管家冷冷道:“埋?哼,她不配,就该曝尸荒野,等夜深了让妖兽把她吃个干净才好!” 此时,一道流光闪过,仿佛虚空都被撕裂,一股无形的凉气流过三人身边。 三人还在诧异无故起风,牧清澜却突然站了起来! 只见她脸色惨白,满身伤痕,在夜色中显得十分恐怖。 “啊!” 三人被吓了一大跳,“诈……诈尸啊!” 牧清澜眼神淡漠,脸色很不好。 身上一道道伤火辣辣的疼,而且自己是从荆棘丛上爬起来的。 她对眼前这三人,一点好感也没有。 管家瞪大了眼睛凑近看,“你……你居然没死?” 她挥手一甩,拿出鞭子,语气残忍道:“哼,白天居然没打死你,正好老娘还没打过瘾,我现在就打死你!” 旁边两个仆人紧跟着围住了牧清澜,满脸兴奋,等着看她的惨状。 鞭子猛地抽向了牧清澜。 想抽她? 牧清澜的身影如闪电般闪过,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量,猛地一把抓住鞭子。 “你敢?”管家的表情瞬间从愤怒转为惊恐,但还来不及反应。 “啪!” 鞭子啪的一声打在管家的脸上,她疼得捂住了脸,眼泪都要出来。 另外两人见她还敢反抗,目露凶光靠了过来。 牧清澜没有停手,不管什么情况,想打她?先抽一顿再说! “啪!” “啪!” 她扬起鞭子一顿猛抽,一鞭接着一鞭,狠狠打在这三人身上,打得他们鬼哭狼嚎,毫无还手之力。 “啊啊啊!” 直到三人都被抽晕了过去,牧清澜坐在地上,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奇怪。 她的力气怎么变大这么多? 这时头脑一阵刺痛,一股记忆涌了上来。 她怔了怔,穿越了! 来自现代的少女有些懵。 五行大陆……五大世家之牧家…… 原身是牧家大小姐,多年来礼待下人,为家族尽心尽力,人人尊一声牧大小姐。 家中收养的妹妹身体孱弱无法修炼,她便对妹妹无微不至的关心,多年来毫无怨言。她治愈天赋过人,跟随二叔牧枫探险行动多年,境界增长极快,十七岁便要突破第二境……然而这一切都是假的! …… 当她告知叔、父此事时,两人却齐齐变了脸色,然后…… 待她醒来,灵根被剖,身躯残废,牧家大小姐竟成了来历不明的野种! 而二小姐牧晨雪,竟摇身一变成了真正的牧家血脉。 一夜之间,整个牧家都知道她失去灵力变成了废人。 大小姐变成了一个笑话。 原来她只是一个长好灵根,等待采摘的果子。 原来往日父亲对她的严苛要求,不过是为了让她塑灵根养灵力,供亲女儿使用。 原来养女的身份不过是为天生凡体的牧晨雪掩人耳目。 昔日柔弱可怜、亲热唤她长姐的妹妹,拿到灵根后便露出真面目,嘲讽辱骂,暗示下人们对她百般折磨…… 忆至此处,牧清澜为原身遭受的一切感到痛心、寒心! 眯了眯眼睛,话语中尽是寒气,“一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敢这么欺负我?我……” 不待她狠话放完,突然感觉身体的灵力强度和身体素质在极速下跌。 她立刻站了起来,有些头晕,思索片刻后才发觉,她的境界在跌落? 本是修行第一境启灵后期的她,很快跌落到启灵境中期,而且还有继续下跌的趋势。 她喃喃道:“这就是失去灵根的代价么?” 有点头大。 突然想到什么,让她脸色一冷。 她转身看向昏迷的三人。 真是碍眼。 这三人贪心不足,三年前,以血肉之躯妄动寒冰精魄,本该痛苦而死,是她分离自己的本源助他们压制寒毒,他们才得以活下来的。 “这道治愈本源,这些年我给错了人,如今,该回来了!” 瞬间,绿色的光芒从牧清澜的指尖蔓延开来,犹如藤蔓般缠绕在三人身上。 只见这道藤蔓捆得越来越紧,直从三人皮肤陷入血肉中,绿光游走,藏在三人身体深处的灵源隐隐颤动。 三人清醒过来,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管家一脸惊恐,她完全没有想到,那道维系生命的灵源,还有被取出的一天! 一股熟悉、心安的力量正在迅速消失。 如果说治愈本源的到来是柔和、温暖的,那么它的离开就像是一点点被抽干了血液,令人恐惧。 两个仆从吓得浑身颤抖,他们完全没想过牧清澜居然还能有灵力碾压他们! 一个仆人喊道:“你不是已经被废了么!” 第二章 报复 “不!清澜……你……你不能这样……”李管家惊恐地盯着清澜,然而,她的身体却无法遏制地衰老下去。 牧清澜的目光静静锁住她,而那些离体的绿色灵源欢快地飞回了她的体内,清澜的气息变得凝实起来。 李管家踉跄着跪倒在地,声音充满了绝望:“不要,不要这样,我只是奉命行事,是牧晨雪让我这样做的,不是我自愿的......” 清澜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弄:“只是奉命行事?” “哼。” 她挥手凌厉,最后一缕灵源彻底回到她体内,绿色的光芒随即消散。 三人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灰,冷汗横流,体内的灵力消失殆尽。 很快,隐隐作痛的附骨寒毒失去压制,开始发作,它们从骨髓深处涌出,疼痛如潮水般涌上来,撕扯着三人的五脏六腑。 清澜没有再多看一眼,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深夜的薄雾中。 三人身上布满深深冰霜,在痛苦中彻底停止了呼吸。 有妖兽尸熊听到动静赶过来,想要饱餐一顿,却发现是三具毫无营养的干尸,嘴里发出咕噜的愤怒声,似乎在嫌弃什么。 …… 清澜走在下山的石道上,一路上无数花草和叶片为她遮挡气息,没有人也没有妖兽能发现她。 收回那三道灵源,她的境界暂时稳定在启灵中期,可是其他东西要怎么讨回呢? 一路上她已清楚了身体的特性和需求。 原身的能力是:治愈、召唤、辨识。 治愈:同阶及以下的修士或凡人,她可以很快复原伤者的伤口,甚至致命伤也可以缓解,换句话说,有她在身边,很难死。 召唤:她有着极强的木系亲和力,能够操纵植物为我所用。 辨识:她对天材地宝有极强的敏锐度,可以看穿宝物的掩藏。 多年来凭着这三种天赋,她为牧家夺得无数天材地宝,所有队友的生命都得到了最强保障。 这具身体的问题是:灵根离体,本源流失七成。 想起那些送出去的本源,清澜就有些生气。 那个院子里污言秽语的每个人,身上都有她的灵源! 有些人的确是在生死边缘,求到她这里,她要救; 更多的,不过是见她的灵源可以增寿养元,就装可怜跟她求的。 原身从来接受勉强,从来不懂拒绝! “那些灵源,我必须收回来。” “牧晨雪很快就会知道我还活着的,我得稳住境界。” 她眯了眯眼,略作思索,便朝着南边出发。 …… “你说什么?牧清澜不见了?” 牧晨雪猛地站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明明是笑容,却显得有些恐怖。 仆从战战兢兢地回答:“小姐,我们已经搜遍了整个后山,没有找到牧清澜的尸体,只看到三具干尸,经辨认,是管家三人。” 牧晨雪目光阴狠,“是牧清澜做的。” 她缓缓坐下,面色阴晴不定,喃喃自语道:“但这怎么可能……她已经没有灵力是个废人了,还能杀人?” “对,她不会杀人的,一定是意外,后山妖兽那么多,一定是意外!” 想到这里,她恢复了从容——既然没死,就再杀一次好了。 正好,她如今也是修士了,可以亲自动手。 想到可以亲手杀了这个自己嫉妒怨恨了十年的“姐姐”,她激动得有些颤抖。 “给我发布召集令,整个鸣山,凡是能抓住牧清澜的,统统有赏!” …… 清澜慢悠悠走在树林中,身后一道黑影在树丛中若隐若现,她装没看见,继续走着。 他不会觉得自己藏得很好吧? 不久后,终于,一阵阴冷的笑声从林间传来,打破了四周的宁静。 三名面容猥琐的男子走出,步伐轻佻,他们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清澜,目光从她清冷的脸庞一直滑向她纤细的腰肢。 三人中瘦高的男子率先开口,声音带着调侃与戏谑:“这不是大小姐么?这鸣山危机四伏,大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啊。” 清澜冷眼看着三人。 话音未落,另一名矮胖的男子眼中闪着阴险的光芒,笑道:“哎,牧家宣告您携无数宝物逃走,满世界地找您,您说您这是何必呢,不如跟我们回去吧?” 最靠后的男子舔了舔嘴唇,露出明显的贪婪和邪念,“二哥别急啊,大小姐这么漂亮,不如陪哥几个好好玩玩,玩高兴了,说不定我们就放你走呢。” 三人步步逼近,满脸淫笑,仿佛猎物已经入网。 清澜的眼神淡漠,根本就不在意这几个垃圾。 她突然道:“牧晨雪,还不现身么?” 三人脚步一顿,一时间有些僵住。 “哈哈哈清澜,你还真是了解我呢。” 一个粉衣女子走了出来,声势浩大,身后是几十个牧家仆人。 牧晨雪掩面无奈道:“本想大发慈悲,给你个好死,你不珍惜,非要死得难看些。哎,也罢,或许死在我手里才是你的归宿。” 她话音一转,凌厉道:“都听着!牧清澜背叛牧家,已被废去灵力,如今她携重宝而逃,今日谁能杀了她,谁就能得一百灵石。”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贪婪之色,众人如网如环,围住了清澜。 清澜笑了。 “背叛牧家?” “杀我,就凭你?” 她轻蔑扫视了一圈,“还是说,凭这群废物?” 这话一出,那群仆人又愤怒了。 一个青年男子满脸不忿,仿佛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你这个假货如今不过是个废人,居然敢看不起我们!” “我们弄死你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 嗖! 一片飞叶闪过,带出一缕血痕。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自己说不了话了。 他喉咙一凉,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一头倒地,就这么死了。 周围一片慌乱声响起。 牧晨雪瞪大了眼睛,震惊道:“你,你居然还能操控草木?你怎么会这种杀招……” 那片血叶轻轻飘落。 清澜没有回答。 原身是不懂一点杀伐之道的,这还真是牧家的好教导。 但她不一样,她来自现代的武道会,会的兵器可多了去了。 牧晨雪脸上阴晴不定,她摸不清清澜的水准,“你的能力还在?这怎么可能,不是都应该伴随灵根归我了么!” 有些落叶随风吹到她身前,吓得她顿时后撤几步,她有些懊恼。 牧清澜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你不是说要亲手杀了我么,来啊。” 第三章 收回灵源 牧晨雪面色一僵,目光乱飘,终于定在那三名散修身上,稍稍心安,“你别得意,还有他们三人在!一样能杀了你!” 清澜并不在意,扫了周围一圈,发现他们没有一人离开,“原来这就是你们的底气。” 以为还是从前么? 瘦高男子有些畏缩,“大小姐,这跟您说的不一样啊,她,她还有灵力啊……” 牧晨雪斥责道:“怕什么,她不过是个治愈系女修,家族从来没传过她杀人术。” 见三人没有动作,她咬咬牙,暗骂了声孬种,继续抛出诱饵,“只要能杀了她,你们就是我牧家的客卿了!” 牧家客卿,那可是每月都有灵石供奉可领的! 这个诱惑太大了,他们散修最缺什么,最缺修行的资源! 闻听此言,三人不再犹豫,持刀向清澜冲来,面露凶色。 “二小姐对不住了,我兄弟三人的荣华富贵都在你身上了!” “请你死一死吧!” 清澜依旧不慌不忙,她发动了召唤。 在她行走的路上,她已熟悉了原身的所有能力。 于是,周围的草木颤动,花叶浮空,植物们纷纷回应了她的意志,听从了她的召唤。 眼看三人包围了清澜,身形越来越近,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正在逐步成型。 就在他们接近清澜的瞬间,空气中飘起无数细小的飞叶与花瓣。 这些带着温柔的美丽,却在触及三人时,骤然锋利如刃。 嗖! 矮胖男子惊呼:“这是什么玩意!” 他想举刀格挡,却根本防不住。 瘦高男子对清澜怒道:“你这个贱人,以为这些破叶子就能挡住我们么!” 可事实却是,一片片花叶高速掠过三人的肌肤,只瞬间便鲜血迸溅。 “啊啊啊!” 一声声惨叫响起,无数的飞叶、花瓣、草芒在清澜周围密密麻麻地飞舞着,一时间带动无数风起尘飞,让人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只有一声声男子的惨叫从中传出。 片刻后,惨叫的声音消失了。 清澜的手掌微微松开,周围草木的杀意也随之消散。 飞叶散去,三人现出身形,满身伤痕,脖颈处更是深深一道,显然都已然死去。 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一片死寂。 …… 视线拉远,清澜看向眼前这群她最熟悉的人们。 这群人都受过她的恩惠,却在她最难的时候助纣为虐,把她打入更深的深渊。 而另一边,这群人也在看着清澜,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有人颤抖道:“她怎么会杀人了……” 有人笑容勉强,“大小姐,我们,我们错了,您看能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 清澜挑了挑眉,她不想理会这群跳梁小丑,当然,也不想放过他们。 于是她张开双臂,双袖无风而动,她轻捏手指,顿时绿光大盛。 诸人恐惧,都以为要对他们下手了,有人跪地求饶,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四处逃窜。 “回来,你们都给我回来!” 一片混乱中,没人能看到牧晨雪一脸的恼怒,也没人能听到牧晨雪继续战斗的命令。 太乱了,四面八方逃窜的话,清澜也无法控制住这么多人。 但好在,她提前找了帮手。 就在这时,地上的尘土无声飘起,空气中多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数道清光激荡,迅速成型,交织出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全部笼罩其中。 “是灵阵!”有人喊道。 这群人挣扎着想要逃脱,但灵阵如山岳般压着他们,根本动弹不得。 清澜向着某个角落的阴影微微颔首。 她指尖的绿光散开,犹如一条条细长的光线,以鬼魅般的速度穿过牧家诸人的身体。 看似瞬间穿过的光线,却精准带出了每个人体内的灵源。那些如星光般闪烁的绿色灵源在空中彼此交汇、连接,纷纷涌到了清澜的身边,宛如回归故国的孩子们,化作一片光海。 清澜就沐浴在这片海洋中,她的气息越来越强,直到某一刻。 砰! 就像气泡破了。 她的境界破了。 清澜回到了启灵境后期。 光芒慢慢散去,她挑了挑眉,看着这群人,“我不会杀你们,这些年靠着我的灵力,你们大肆挥霍,留下多少祸根,余生,就慢慢品味吧。” 虚空中传来灵印转动的声音,清光流转,进而缓缓散去,阵法撤掉了。 人群中,有些原本就寿元将尽的老人,很快停止了呼吸,临死前还在咒骂着什么。 其他人也开始出现衰老病痛,一时间哀嚎不止。 他们带着恶意来,却要带着痛苦回去。 或许,回不去了。 牧家不会收留一群失去价值的老弱病残的。 清澜静静走向牧晨雪,这儿才有她最重要的东西。 牧晨雪刚刚在用灵力攻击阵法,她的攻击没有丝毫的章法,一道道灵力洪流横冲直撞,完全没有撼动阵法,显得幼稚可笑。 眼看清澜越来越近,她越来越着急,手下越来越没有章法,终于,她崩溃了。 她惊慌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她开始后退,不停地后退。 她跌倒在地,飘逸的粉色纱衣变得泥泞污糟,储物袋也掉落在地。 清澜一步一步走过去,看着她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清澜俯下身,看着她说:“牧晨雪,你根本就不懂修行,灵根给你,也是暴殄天物。” 牧晨雪的脸上有惧意,有惊慌,有懊恼,却唯独没有后悔。 清澜似笑非笑:“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没有带武堂的弟子来?” 牧晨雪面色一僵,那是被戳中心事的恼怒。 “想来你现在,还不能说服他们为你所用吧。你半路出家,他们怎么会听你的命令。” 清澜眉眼间尽是煞气,她没有多说,也不想教她。 没有踏入启灵境,没有保命的手段,也敢孤身踏入鸣山,若不是牧家护持,她早就死了。 “我背后站着整个世家,谁敢动我!你以为你已经赢了么,父亲很快就会来救我,到时候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清澜脸色一冷,身前飞叶汇集成剑,一剑刺了下去,就要杀了牧晨雪! “啊啊啊!” 第四章 质疑 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泛着寒光的灵剑挡住了清澜的杀招,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现身。 男子身法温柔似风,剑意清澈如水,轻轻绕了个弯,他只想打回清澜的攻击,却不料对方根本不给自己面子,飞叶四散,清澜果断给了他一剑。 牧晨雪也被划了一剑,美丽的脸上出现一道血痕,她失声尖叫起来。 “啊!我的脸!” 男子和清澜的身形分开,他看着手上的血,从容的神情裂开了一丝。 “清澜,下手真够狠的啊。” 他下意识地想找从前那个女孩疗伤,无论伤势轻重,只要她在,很快就可以好起来。 顿了顿才反应过来,那个女孩正站在他面前,面色冷峻,形同陌路。 “哎,终究不是以前了。”他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劝道:“雪儿只是调皮了些,何至于下杀手呢,听话清澜,收手跟我回去吧。” 清澜眉头紧皱,似乎被恶心到了,“牧枫,早就撕破脸了,你还做出这幅模样,真让人作呕。” 让她更不愉快的是,今天牧枫现身,武堂弟子只怕也不远了。 她已经无法取回灵根了,灵源恢复大半,今日之事已尽了。 她该走了。 她轻轻一退,飞叶猛地飘起,为她遮蔽身形,留下几道冷冽的风痕,她退至角落,转瞬间,她和那名阵师消失在密林深处。 幽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牧晨雪,我们还会再见的。” …… 牧枫眯了眯眼,他懂清澜的意思。 再见之时,便是牧晨雪死的那天。 牧晨雪的粉色纱衣破破烂烂,她狼狈不堪,面色狰狞,冲着牧枫喊道:“二叔,你为什么不追上去杀了她!” 牧枫恢复了从容温和的样子,“雪儿,她背后还有一名境界不低的阵师,不好对付的。” 牧晨雪还是不满意,她咬牙切齿,她不停叫嚣着,她今日颜面尽失,好不容易建立的自信心被击得粉碎。 牧枫静静看着牧晨雪,从容的面孔深处,藏着一丝嫌恶。 大哥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凭她也能振兴牧家? 就在这时,一道道黑衣身影出现,空气都变得肃杀起来。 武堂的诸弟子到了。 牧晨雪停止了她疯狂的咒骂,理了理衣冠,转过头看着那一地的仆从们,冷声道:“都杀了吧。” 都杀了,就没人记得她今日的狼狈了。 …… “月冬,多谢你今日出手相助。” 清澜是真的有些诧异,眼前的黑衣男子,是一名散修阵师,她在五年前随手相助。 男子当时神情认真深刻,承诺未来必定偿还恩情。 她碰到月冬的时候,并不确定,他会不会冒着得罪牧家的风险出手。 但他很快就答应了。 这才有了密林围剿,这才让清澜修复了境界。 月冬摇了摇头,认真道:“无妨,本就是牧家的错,总不能让你觉得,天下尽是忘恩负义之辈。” 清澜低了低头,露出了重生后的第一个真诚笑容。 她的感谢带着温度:“谢谢。” 月冬面带担忧,道:“牧家在这片地带势力太大,你之后打算去哪?” 清澜垂眸不答,她的本源还没有收个干净,她还不想走。 刚刚那个黑衣男子的出现,让她的灵力险些失控。 那是原身刻在骨子里的恨意和颤抖。 她静静想着——原来你对牧枫的恨意,甚至超过了牧晨雪。 也对,原身剩下那四成本源,全在他身上了。 清澜抬头,反问道:“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月冬怔了怔,答道:“我们探险小队接了一单生意,大概三天后,要去采灵草火金藤。” 清澜眉头一挑,想起了什么,轻轻笑了,“世界还真小,看来我还不用离开。” “这话怎么说?” “你说的火金藤是二阶妖兽苍狼守护的那株吧。”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这个消息明明白白地挂在牧家武堂一个多月了。” 月冬惊讶道:“牧家竟也看中了这株藤蔓?” “是的,到时候和你们争夺的,就是刚刚见过的黑衣男子,武堂堂主,牧枫。” 提起这个名字,清澜的语气顿时变得有些寒冷。 月冬神色凝重,他注意到了清澜的语气——原来她还有这么大的恨意。 他犹豫片刻后认真对清澜说:“那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帮你。” 清澜注意到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有些感兴趣问道:“你的那些队友不好相处?” 月冬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不认识你,也比较排外,不过你辨识宝物的能力那么强,肯定会帮到队伍的,我会尽力说服他们。” 清澜定了定神,心想,不就是要看她有没有资格么? 问题不大。 “好。” …… 月冬和清澜走了半日,终于步入青石镇。 踩在青石板上,才算来到了人族的居所,此地不再是密林疏影,而是行人如织,一派热闹景象。 不待二人穿行过街道,便听到熙攘人群中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月冬!你总算回来了,任务可是完成了?” 清澜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高挑男子从街头大步走来。男子身着简洁轻甲,笑容自信,神态间透出一股领导者的从容。 这便是月冬的小队队长——陈影。 清澜何其敏锐,没有错过男子目光中的审视。 月冬朝陈影点头致意:“陈影,任务已经完成了。”他随后微微侧身,“她叫清澜,路上遇到的。她有特殊的寻宝天赋,考虑到即将进入苍狼地盘,我觉得她的能力会是极大的补充。” 陈影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嘴角的笑意稍纵即逝,转而是一种客气,“哦?你认为她能帮上忙?” 陈影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位队员现身,朱炎冷笑一声,打量了清澜几眼,脸上满是轻蔑。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月冬你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被谁迷了眼,居然觉得她这种小丫头有本事?” 牧清澜淡然地看了朱炎一眼,她并不急着解释,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月冬微微皱眉,眼神冷了几分,道:“朱炎,不要以貌取人。” “本事?”朱炎嗤之以鼻,双手环胸,语气讥讽,“你是说她所谓的‘寻宝’本事?哈哈!笑话!在苍狼的地盘上,光靠寻宝能有屁用?再说了,你看她这小身板,经得起什么风浪,我们可不需要一个娇滴滴的累赘添乱,到时候还要我们救她,麻烦死了。” 第五章 展露实力 月冬神情越发不悦,“我说了,她并不是累赘。你的轻视,会让我们失去一位宝贵的伙伴。” 这时,站在陈影身后的丁琳依然保持着沉默,她一向少言寡语,不轻易表态。 看着月冬毫不掩饰地维护着清澜,陈影心中微微一沉。 陈影面上仍是淡淡的笑意,他轻轻拍了拍朱炎的肩,语带调和道:“好了,月冬既然开了口,我自然不会拒绝。” 他话音一转:“但你知道,带上一个陌生人,特别是这种高危任务,我们还是得有点理由。” 牧清澜见状,知道真正有话语权的人说话了。 她轻轻上前一步道:“陈影大队长是吧?你们想要理由,那我就给你们理由。” 她真诚发问:“火金藤生长之地伴生着无数普通藤蔓,但此物一旦晋入二阶,便会同化这些凡草,你们……谁有把握辨认出来?” 陈影眯了眯眼,此草的习性连他都不知道,何况其他人了。 清澜笑了,“你们连这都不知道,也敢去抢苍狼的宝贝?” 月冬见她如此张扬,也惊讶了一瞬。 朱炎有些恼怒,“我们认不出,你就能认出来了?谁知道你的本事是真是假?” 清澜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看向街道旁摆满杂物的小摊,她走上前去。 摊主正在和买家讨价还价,见一个陌生女孩走过来,二人一愣。 清澜的目光在摊位上流转片刻,轻轻拿起一个布满灰尘的玉简,拂去表面浮灰,沉声说道:“这块玉简看似普通,但内里隐藏了一道传承符文,应该是某位前辈修士留下的秘法。” 摊主和买家一怔,齐齐看向清澜,眼中多了几分惊讶。 清澜却没有停下,放下玉简,随即转向另一件物品——一块毫不起眼的青石,略微拨动了下表面,道:“这块石头内藏有微弱但纯净的火灵力,虽然隐蔽,但可助修士修炼火系功法。若放在识货的摊主手里,绝不会随意放置于此。” 摊主的表情瞬间僵住。 清澜环顾摊位,有些嫌弃,怎么全是些骗人的垃圾。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买家手中,正掂量着的药瓶上,神情微妙,道:“你手中的这瓶丹药……药效确实平平,但其中的一味药材罕见无比,价值远高于瓶中的其他药材。按这味药材的价值,至少能买他摊位上所有物品的十倍。” 她话音刚落,摊主脸色大变,原本精明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在。 他看了眼清澜,又瞅了瞅买家手中的药瓶,生怕便宜了对方,连忙挥手喊道:“不卖了!这东西我可不卖了!”说罢,他手忙脚乱地伸手欲将摊上的物品全部收拾起来。 站在一旁的买家见状,顿时不乐意了,冷笑道:“你这摊主倒是识相,东西已经拿给我了,哪里能说不卖就不卖?你这不是耍人玩吗?” 摊主死死抓住药瓶,毫不客气地回怼道:“你才是耍人!我不卖了就不卖了,凭什么便宜你这不识货的?” 两人你来我往,声音渐渐高了起来,甚至吸引了附近行人的围观。 清澜对此视若无睹,转身离开,仿佛眼前的争论与她毫无关系。 她缓步回到月冬等人身边,静静看向陈影。 陈影不由得暗暗吸了口凉气,眼神中多了几分惊讶。 月冬也同样惊讶——牧家多年来能在鸣山得无数宝物,她真是功不可没。 朱炎则在一旁目瞪口呆,脸色变了又变,虽心中仍有不满,但眼神中不甘心的嘲讽终于淡去,他不情愿地撇撇嘴,低声嘟囔:“哼,有点本事而已。” 陈影终于点头,笑容中带着几分满意,语气温和了几分:“月冬没有看错人。清澜姑娘的确是个识货之人。” 随即,他向其他队员们示意,“好了,清澜加入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务必互相配合。” …… 夜深,青石镇的客栈中一片寂静。 月冬在房间四周布下隔音阵法后,五人围坐在一张木桌旁,烛光在微微泛黄的地图上晃动,映出苍狼领地与周围复杂的地形。 月冬稳稳地指着地图上一处红色标记,“火金藤,生长在苍狼的巢穴附近,具体位置还需要丁琳勘察。这只苍狼灵性极高,领地意识极强,我们不可能避开它的耳目。” 陈影面色凝重,“那就是要正面打一场了。苍狼以灵活和敏锐见长,届时由我和朱炎联手牵制它,为其他人争取足够时间。” 朱炎闻言轻哼一声。 月冬道:“火金藤的藤蔓范围极广,且释放出的火灵气能够干扰灵识探查。好在我们有了清澜相助,她的寻宝天赋能帮我们迅速定位火金藤的位置,省下大量时间。” 陈影的目光扫向丁琳,“丁琳,行动时你要负责护着清澜,确保她能安全搜索。” 丁琳微微点头。 月冬:“既然已经确定了行动方案,那就不必拖延,明日一早出发。” 朱炎一拳砸在桌面上,露出狂热的战意:“真是够劲!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苍狼碰一碰了!” 陈影:“那就到这里了,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 …… 四人纷纷起身回了自己房间,月冬准备离开房间时,背后传来呼声:“月冬,等等。” 月冬停住脚步。 此刻,陈影站在窗边,微光映在他脸上,显出几分阴影。 夜风轻轻拂过窗帘,陈影望向远方,沉默片刻,才低声感慨:“突然见到清澜……让我不由想起以前的事。我们这个队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第五个人了。” 月冬静静地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到情绪波动。 “阿婉,”陈影的声音带着一抹怀念和淡淡的叹息,“她那时候也是木灵力,和丁琳配合得很好。”他轻声,眼神中似有一丝沉痛,“但是为了救我,她……至今我仍觉得愧疚。” “月冬,你还记得她吗?”陈影轻声问道,言语中带着一丝试探。 月冬微微一愣,道:“阿婉是很好的人,舍身救人,无怨无悔。” 陈影的神色一滞,眼底掠过一丝寒意,随即掩面般地笑了,“是啊,她确实是这么个人。”随即面带唏嘘,轻叹道:“阿婉……真是稀有的天赋,我们队伍损失了她,少了很多光彩。” 他深深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月冬的肩,压低声道:“好了,别再想这些了。过去的事,就都随风去吧。” …… 目送月冬离开,陈影的表情逐渐转为冷淡,站在窗边的他,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浮现出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低声自语着。 “带一个如此像她的女孩回来,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第六章 苍狼之战 天亮,五人迅速起程,向着苍狼的领地进发。 一路穿越山林,中途朱炎还宰了一只一阶的土熊。 ...... 行进一日,五人终于来到了苍狼领域的边缘。月冬走在最前方,轻轻挥手,示意众人停下。 朱炎从玉瓶中倒出一些妖兽粉末,小心地撒在众人脚下。随着灵力的催动,粉末开始扩散,逐渐覆盖住五人的身体,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土黄色烟雾,将他们的气息完全掩盖住。 陈影:“如今火金藤还没有成熟,丁琳你去附近勘查情况,务必探清苍狼的洞穴和其他人族修士的动向。” 丁琳点点头,身影很快消失。 ...... 天擦黑,丁琳回来了。 陈影递了口水给她,问道:“如何?” 丁琳有些凝重:“苍狼的洞穴就在西南三里处,那里气味最重,还有处理过的血迹,我猜这些天已经有人和苍狼战过了。” 朱炎嗤笑道:“火金藤还没成熟就敢动手,真是不知死活。” 月冬:“可探到火金藤的具体位置?” 丁琳:“苍狼的洞穴呈环抱之势,中间透光之地,遍布藤蔓,我怕久留会被苍狼察觉,没来得及辨认。” 陈影继续问道:“可看到其他修士?” 丁琳:“不出老大所料,我在路上看到六个人,他们以一名中年男性为首,他们身着黑衣,衣袍上有金色花纹,均配以长剑,看着像是一个家族的。” 月冬追问道:“这六人境界如何?” 丁琳:“那中年男子比我高些,我没有把握,其他几个,三个启灵境初期,两个中期。” 月冬问完便不经意看向陈影,只见他并未流露出什么严肃神情,仿佛不以为意。 陈影道:“无妨,只要没有二境修士,我们便无惧。” 清澜并没有进入这场对话,因为听到这六人穿着的描述,她便知是牧家之人。 陈影继续道:“火金藤成熟就在这两日太阳火力最盛的时候。” 他看向清澜:“到时还需要你来确认,确认得手后我们立刻撤退。” 清澜点点头。 他继续说道:“月冬你的囚灵阵要做到能够随时发动。” “丁琳,你负责观察太阳之火最盛的时候,你的感知就是我们出手的时机。” “朱炎,你随我和苍狼过招,给她们留出时间。” “诸位,此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 夜色如墨,星光稀薄,林间寂静无声。 清澜坐在树下,背靠大树,看着夜空中明亮皎洁的月亮,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看了眼月冬,这个她降世后唯一的、还算可靠的男人,在来到青石镇前,告诉她一个名字——徐婉。 那个女孩是他最好的朋友,三年前却死在了鬼虎的爪下。 在和陈影他们相遇后,他便没有和自己说过任何事了。 如果她想得没错,那么明天月冬想要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 想到这里,她安心睡下了。 清澜的呼吸平稳起来,不远处的月冬看了她一眼,沉默依旧,思绪却已飘远。 ...... 三年前,这个队伍还是五个人一起冒险。 陈影,月冬,朱炎,丁琳,徐婉。 他们充满默契和信任,是青石镇最出色的队伍。 月冬是最后一个入队的,徐婉便是他的领路人。 最开始,他不过是个刚刚觉醒灵力的愣头青,完全不懂得如何修行,是徐婉像姐姐般温柔细心地引导他,教他如何感知灵气,如何引气入体。 也是徐婉发现了他于阵道上的天赋,鼓励他成为一名阵师。 徐婉知道阵师需要阵图,于是她耗尽积蓄,她努力执行任务,才为月冬得来囚灵阵的阵图。 月冬心中早已把她当成亲姐姐。 那次,他赴三百里外单独执行任务,只是为了给徐婉带回那道荆棘血刺——她不善战斗,有了这道宝物安全就多了保障。 他乘兴而去,满载而归,可一回来就听到了噩耗。 徐婉死了。 陈影和徐婉遭到了鬼虎的袭杀。 陈影一脸哀痛,自责着作为队长他的失职,诉说着徐婉舍己为人的伟大。 月冬沉默了很久很久——他不相信真相如此简单。 当困难变成危机,人们还会守望相助么? 他一直在调查,而那只鬼虎也早就死在他的手下。 事到如今,他已经有些厌倦试探了,这三年,他有意或无意显出自己的怀疑。 如果那人是鬼,就一定会知道。 如果他知道,又如何能不动杀心。 不管是不是披着人皮的鬼,在苍狼的压迫下,一切都将见分晓。 月冬重新闭上了眼睛,直到天亮。 ...... 一日后,整个区域的炎火之气变得更加浓郁,五人站起身来,迈入苍狼的领地。 随着深入,他们发现地面的藤蔓越来越多,都在微微颤动着,一股压迫感无形中笼罩过来。 终于,他们来到了炎火之气最盛之地,山体环绕成半谷之状,一株璀璨金红的藤蔓熠熠生辉。 陈影喃喃道:“这就是火金藤么?” 清澜仔细瞧了瞧,“只差一点就要成熟了。” 朱炎依然有些不屑,他向来看不惯这种战斗力极差的修士,治愈、探查这些辅助能力在他看来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 他冷哼一声,对清澜还是不信任,“你最好是有本事能找出来,不然有你好看!” 清澜上前的脚步顿住,她有些烦——怎么总有狗叫? 她冷冷看了一眼朱炎和陈影,淡漠道:“既然你们不信我,那我这就走。” 话音一落,她真的就要离开。 谁也没想到清澜这么不给面子,说走就走。 陈影心中一震,朱炎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影的目光震慑,闭上了嘴。 眼看就要直面苍狼,火金藤的伪装远超他们的预料。 没有清澜今天就真的很难完成任务。 陈影连忙跟了上来道歉:“清澜小姐,朱炎只是嘴快,你别跟他计较。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本事的,谁再敢多言我第一个不乐意!” 清澜停下脚步,心中冷笑一声——陈影如果真的相信,朱炎连开口的机会都不会有。 考虑到正事要紧,她回头走向了洞穴前。 没再看朱炎一眼。 朱炎再次吃瘪,还是被队长呵斥,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陈影也有些不舒服,他什么时候跟人这么低三下四地说话了? 在他挽回的温和语气下,是阴冷的目光——不管你是不是真有本事,也很难活着离开了! ...... 第七章 人心 不待五人行动,这座洞穴的主人,已经察觉到他们这些不速之客了。 “吼!” 洞穴深处传来一阵低沉恐怖的身声音,一道巨大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踏出,沙尘飞扬,强烈的土系妖气向着五人席卷而来。 浓烈的气味让人感到不适。 清澜并不惊慌,这种场面她有一种骨子里的熟悉。 从前第一个出手的不是她,今日也不会是她。 陈影深吸一口气,“动手吧。” …… 很快,朱炎拿起战斧第一个站到洞穴中央,严阵以待。 随着低吼声的逼近,苍狼的身影猛然冲出洞穴,如离弦之箭般扑向朱炎,两只锋利如刀的前爪闪出森冷的寒光。 朱炎有些凝重,他的炎火之气早已把战斧烧得滚烫,他立刻横起兵器挡住了苍狼的爪子。 “砰!” 两者相触的瞬间,朱炎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自苍狼爪中传来,犹如山岳压顶,远超他的预料,他很清楚自己绝不是对手,但他保持不动,双脚稳稳地扎在地上,并未有半分惊慌之色。 就在朱炎奋力支撑的时候,两道凌厉的剑光自他身后骤然亮起。 “嗖!” 陈影的武器——两道悬空飞行的剑刃,带着破空之声,疾驰向苍狼的脖颈要害而去。 苍狼反应迅速,只见它迅速抬爪,轻易地将一道剑刃击飞,同时侧头一摆,轻松避开了另一道剑刃。 随即它胸前的月牙印记微微闪光,地面上凸起一道道地刺向着陈影攻去,陈影不断后退。 感受到压在双臂上的重量骤然减轻,朱炎没有丝毫犹豫,怒吼一声,周身炎火之气沸腾到了极点,战斧带着熊熊烈焰,再次向苍狼挥去。 这一斧头逼得苍狼后退一步,苍狼顺势后腿紧绷蓄力,低吼一声,尘土飞扬,气息暴涨,再次向朱炎袭来。 苍狼张开血盆大口,凝聚出一团土黄色的灵力光团,猛然向朱炎喷去。朱炎急忙挥拳轰出一道火焰屏障,火光与土系灵力碰撞,爆发出激烈的冲击波。朱 炎被逼退了数步,但眼中的战意愈发炽烈。 “丁琳,清澜,快去!”月冬冷静地指挥道。 丁琳早已在一旁准备就绪,轻轻一挥手,数道透明的水波在她脚下展开。 她带着牧清澜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了藤蔓丛生的区域中。 刚刚散发着强光的火金藤已然隐匿起来,显然,它已经成功晋升为二阶灵草。 而这里的火灵力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所有藤蔓在火灵力的滋养下,纷纷呈现出鲜红的颜色,像是一片正在燃烧的火海,根茎之间时不时冒出火星,仿佛随时可能燃烧起来。 一眼望去,所有藤蔓的形态都十分相似,彼此缠绕连成一片,犹如一座巨大的迷宫。 丁琳脸色有些难看,凭她是找不出来的,只能依靠清澜了。 清澜闭上眼,放大了感知,体内的灵力与周围的灵气缓缓融合。 她的辨识来源于对灵气波动差异的敏感认知。 她低声说道:“跟着我。” 丁琳没有多言,紧跟着清澜,两人迅速在藤蔓群中穿行。 突然,清澜停下来脚步,像是心有所感,她转身看了一眼。 …… 在不远处,牧枫带着牧家五名弟子,出现在了山顶。 山下的女孩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山下的女孩,女孩的一切他都很熟悉。 他的眼神依然平和温润,好似全无杀意。 他静静想着——真是他的好侄女啊,竟然还没逃命离开,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哎,她不死,雪儿都无法心安,她不安便是牧家的未来不安呐…… 作为一个工具,被用掉后就应该作废;作为一个果子,被采摘后就应该枯萎。 何必还苟活呢…… 一名武堂弟子上前道:“大人,牧清澜也在,我们要不要先杀了她?” 牧枫不以为意:“不必理会,蝼蚁罢了,火金藤比较重要,我们.....” 轰! 不待他说完,已经感应到空气中灵气生变,数道阵纹瞬间扩散,一道清光闪烁的大阵困住了他们。 灵力的运转变得晦涩起来,牧枫面色一冷,他看向身后缓缓走上山的男子。 只见月冬走来,手中灵印闪动。 “你们想找麻烦,就先过我这一关。”月冬淡淡说道。 牧枫脸色一沉,盯着月冬:“又是你,你一个小小散修,居然敢三番两次和我牧家作对,你不怕死?” 月冬:“牧家莫不是以为自己已经是东域的主宰了,动辄就要决定他人生死?” 一名弟子上前喝道:“大胆!你居然敢这么和堂主说话!” 月冬冷哼一声,并不在意:“你们尽是些忘恩负义、鸡鸣狗盗之辈,这样的牧家,有什么资格让人敬重、在乎?” 牧枫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眼中杀意闪烁,“你这阵只能困住我一时,有意义么?” 月冬没有再理会他。 ...... 苍狼的咆哮声依旧回荡在山谷中,清澜站在藤蔓丛生的区域,收回了看向山顶的目光。 很快,她感知到角落里的一丝微弱波动。 她垂眸片刻,猛地迈步向前,迅速靠近那处角落。 就在她接近的瞬间,火金藤受到惊吓,终于显出本体。 它从地下破土而出,藤蔓犹如一条条火红的长蛇,迅速蜿蜒向空中,耀眼的火光在它的根茎处流转,炽热的灵气弥漫开来。 “找到了!”清澜转头看向丁琳。 丁琳身形一闪,灵力在她脚下流转,她的速度极快,片刻之间便来到了火金藤的面前。 她伸手一抓,灵力迅速包裹住火金藤。藤蔓在空中挣扎扭动,发出剧烈的火光,仿佛不愿离开它的生长之地。 “哼!” 丁琳冷哼一声,水波流转,细腻的水珠在她指尖流转,汇聚成一道道柔韧的水纹,缠绕住它,溅起阵阵白雾,瞬间压制了藤蔓上的火气。 那藤蔓上熊熊燃烧的火气便逐渐黯淡,归于平静。 她毫不犹豫地将火金藤收入储物袋中。 她面露歉意,却转身便逃! 完全没理会还在原地的清澜。 …… 第八章 清澜出手 与此同时,苍狼还在和陈影、朱炎过招,眼看清澜她们快要抓到火金藤,二人更加卖力阻拦,苍狼则是无比烦躁,它的攻击愈发凌厉,每一次爪击都携带着撕裂空气的力量,似有千斤之重,速度奇快,几乎让人目不暇接。 朱炎虽然熟悉和妖兽战斗,此刻也显得手忙脚乱。 趁朱炎变得慌乱,苍狼瞅准了连续抵挡而露出的破绽,一记利爪如闪电般划过,精准地撕裂了他的右臂,并且从右臂向下伤口直接撕开一片,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浸透了衣衫。 “啊!” 朱炎的痛呼声划破了战场的宁静,他的攻防大乱,身形也略显踉跄。 而血腥气和痛呼声进一步刺激了苍狼的嗜血和野性,它张口便要把朱炎的头咬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陈影身形一闪,两道寒光自背后掠过,双剑来到他手中,带出两道光翼,剑气大增,他持剑和苍狼之牙来了个亲密接触。 “滋滋滋……” 那摩擦声十分刺耳难听,对于听觉极强的苍狼来说,距离如此之近更是折磨,它寒毛耸立,立刻放弃了进攻后退,这一退便给朱炎留出了生机。 还不待它继续攻击,便看到丁琳取得了火金藤准备跑路,它怒吼一声冲了过去,一时间战场混乱不堪。 处于暴动状态的妖兽过于恐怖,陈影挡了片刻便放弃了,带着朱炎便要撤退。 临走前,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月冬,似乎在等待什么。 与此同时,月冬的阵法撤去,他并未理会牧家几人,径直冲向洞穴中央。 牧清澜还在那里! 牧家几人看了片刻,牧枫决定道:“苍狼发狂,我们不要和它正面对上,走,去追刚才的蓝衣女子。” 沉吟片刻,他继续道:“绕道追!” 他转身离去,却没能注意到,一道小叶悄悄坠上了他的衣摆。 …… 在发生刚刚这一切的时候,洞穴中央。 火金藤已经消失,周围的藤蔓火海也在逐渐消散。 站在藤群中的清澜有些无语。 没人管她么? 什么破队伍。 就在这时,月冬冲了过来,双手一挥,再次设下囚灵阵,瞬间笼罩住了苍狼。 不过这道一境后期的阵法,可以困住六位同阶的修士,却很难压制二阶的狼妖。 只见在苍狼的冲击下,大阵摇摇晃晃,砰砰作响,月冬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急忙跟清澜道:“苍狼怕是记住你了,我们要快点走。” 清澜:嗯?真是莫名其妙,火金藤又不在我身上。 还不待二人撤退,两道剑刃突然从背面袭来! 寒光一闪,锋利的剑刃闪着金属的光芒,划破了空气,分别向着二人的双腿斩去。 月冬反应迅速,但时间不够,他只来得及尽力凝聚灵力屏障,略作阻挡。 但那道屏障只稍稍打乱了剑刃的攻击,很快就被击得粉碎。 月冬见状,迅速推开了清澜,于是两道剑刃都落到他身上,带出两道血气。 动手的人,是陈影。 他现在有些遗憾——为什么没有斩断月冬的双腿呢? 但这对于他来说,也够了。 陈影得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月冬,你不是一直放不下阿婉的死么?现在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了,队友一场,咱们永别了,哈哈哈!” 清澜冷冷看着陈影的背影——想就这么走了? “嗖!” 一片闪着青光的飞叶高速射去,如同离弓之箭,直追陈影! 陈影从来没有把清澜这个木系女修放在眼里,完全没有防备,大意之下,飞叶如刀锋般划过,切断了陈影一根手指! “啊!” 陈影剧痛之下,看着残缺了的左手,这才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这个女修的手段。 他满含杀意地盯着清澜,怒吼道:“你找死!” 清澜面无表情看着他,仿佛在说——来啊!有本事你就回来! “呜!” 一声苍狼的叫声让他生生停住了脚步,他这才惊觉,自己险些被愤怒冲昏了头,差点被清澜拖回战场。 “哼,你们就留下做苍狼爪下的亡魂吧,我不奉陪了!” 他转身就走。 …… 月冬受了伤,他一言不发,囚灵阵晃动得越来越厉害,直到苍狼最后一爪落下。 “砰!” 六道灵印碎成无数片,阵破了,他吐了一口血,人也陷入了昏迷。 刚刚还无比热闹的场景,瞬间就变得有些肃杀。 而剩下的、还清醒着的人与狼,靠得越来越近。 苍狼缓缓走向二人,它庞大的身躯形成的阴影逐渐覆盖了二人,它眼中满是煞气,仿佛在看两个死人。 清澜:嗯?这是要干什么? 她转头看了眼月冬,眉头轻挑——还得她亲自来。 清澜体内灵力流转,双手翻飞合印,苍狼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愣神片刻。 就在这一息之间,大片的藤蔓向他们身边聚集,彼此缠绕交织,直到把二人包围住,形成了个半圆形的绿色牢笼。 随着藤蔓缠绕的越来越多,里面的光线也越来越暗。 牢笼外,苍狼反应过来,也靠了过来,利爪狠狠拍击在藤蔓上,激起沉闷的撞击声。 在清澜的操控下,被破坏的藤蔓很快又有新的藤蔓补上,而且越缠越紧,也越来越牢靠,一时间这个小型防护罩显得坚不可破。 苍狼在用爪子狂挠,于是一人一狼就这么僵持住了。 清澜确认这片区域的藤蔓至少够他们撑一会儿的,于是不再关心外面苍狼的刮痧工作。 她静静看着月冬,有些认真,片刻后伸出右手,原本绕在指间的绿芒化成一片雾气,很快弥漫开来,月冬被浸在其中。 在这片氤氲的雾气里,一股强大而纯净的治愈灵力悄然游走,陈影造成的剑伤深可见骨,但在这片雾气中,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而在看不见的地方,刚刚破阵反噬的内伤也在快速愈合,月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不过片刻,月冬就苏醒了过来。 清澜收了神通,睁大眼睛问道:“你没事了吧?” 月冬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清澜灵力的治疗效果居然如此离谱! 无论是外伤还是内伤都修复如初,甚至积年的旧伤也全部消失,他的灵力运行顺畅,竟没有丝毫阻塞之感! 第九章 桔鸟相邀 不待月冬说话,清澜继续问道:“这就是你想验证的事情?陈影是个会在危急时刻,推队友出来挡刀的人?” 月冬回神,点了点头。 清澜思考片刻,好奇问道:“从前那个木灵力女修,和你什么关系?” 月冬垂了垂眸,“当初的我,过得比较狼狈,是她带我入队,照顾了我很久,也是她引导我成为一名阵师,才让我走到今天。” 清澜懂了,遂结束了这个话题,双手环抱在胸前,看向外面。 月冬顿了顿,正色道:“谢谢你,接下来交给我吧。” 只见他双手自胸前旋转,指尖散发点点褐色灵力,灵力成印,逐渐汇聚成一道圆形阵盘,随着他的手势散开,那阵盘中的六块灵印同时向外扩张分解。 霎时间,他周身的气息迅速暴涨,很快就破了那道门槛。 清澜微微挑眉:“原来如此,这才是你的底牌,你早已突破二境知微,准备随时阴死陈影?” 阵师之道,在于以灵印为钥,解锁天地之阵。启灵境的阵师,能驾驭四至六枚灵印,而知微境的阵师对于天地灵气的把控细致入微,已然可以操纵九道灵印! 月冬老实道:“嗯,不过原本打算养养伤再去的,如今倒是不用了。” 嗯,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更知道了那两道剑刃的真正用处——在鬼虎追杀二人的时候,是陈影斩断了阿婉的双腿,他跑赢了阿婉,于是活了下来。 清澜看出他眼底深处的杀意,静静问道:“外面这个大家伙怎么办?” 月冬看向苍狼,指尖轻旋间,一枚阵盘悄然成型,其上,九个灵印隐隐若现,清冽的光芒逐渐蜕变,化为璀璨金色,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随之弥漫开来,远非之前可比。 他示意清澜解开藤蔓之界吧。 清澜挥挥手,原本紧密缠绕的藤蔓一根根松开,还不待苍狼一爪子扑来,这堆藤蔓先倒塌在地了。 苍狼抓了个空,也懵了一会,看到这两个人再次出现在眼前,怒吼一声就要把他们的头拧下来! 还不待它靠近,那男子一个灵阵丢了过来,它不以为意,觉得还可以像之前那样靠蛮力撞开。 它肌肉紧绷,带出重重尘沙,蓄力冲锋,一时间妖气四溢。 啪! 苍狼的脑袋被弹了回去,它这回弄得自己气血翻涌,眼冒金光,是真的有些懵了。 这道灵阵怎么变强这么多! 以它目前的智力水平还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同样对它智力表示疑惑的还有清澜。 清澜对着苍狼问道:“你为什么揪着我们不放,夺走你的火金藤的人早跑了啊?” 苍狼的智商捉急,它虽是二阶妖兽,却不能完全听懂人话,更别提回应清澜了。 清澜有些无奈,“实在不行就打晕它吧。” 月冬闻言,眸中闪过一抹讶异,“你竟不想杀它?” 要知道,妖兽一身皆为珍奇,皮毛柔韧可制法宝,牙齿锋利可作利器,更不必说那蕴含着精纯妖力的妖丹,乃是众多修士梦寐以求的宝物。 正因如此,这茫茫山脉之中,总有修士穿梭其间,只为猎杀妖兽,换取修行所需的灵石。 清澜随意道:“我们真正的敌人又不是它,何必呢。” 月冬一默,“好。” 二人都没有发现,从始至终他们身后都有一只观众。 那个观众看到这里,眼中流露出对清澜二人的欣赏。 很快,在二人动手之前,它现了身。 一抹鲜艳如火的红光乍现,一只桔鸟翩然而至,其羽色炽烈,它口吐人言,懒洋洋道:“人族竟还有如此心慈手软之辈,真是少见呐。” 月冬和清澜立刻转身看去,本以为是什么世外高人,声音老气横秋,不成想竟是只巴掌大的小红鸟。 这鸟的头部精致小巧,头顶上一簇细小的红色绒毛微微翘起,如同跃动的火苗。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宝石一样,眼眶周围以一圈细腻的白色小羽勾勒,更显其灵动非凡。 最特殊的是,它的喙部十分尖锐细长。 月冬他们看不穿这鸟妖的境界,没有轻举妄动。 桔鸟没有理会二人的凝视,它轻巧地开合着喙部,继续随意道:“女娃娃,你惊出了火金藤,这小狼最是记仇,自然要找你的麻烦。” ...... 一片安静。 清澜不知道说什么,月冬则是在脑海中不停排除,想确认这鸟的妖名。 桔鸟似乎有些不习惯这种安静,动了动爪子,一先一后,向二人的方向靠近了些。 ...... 二阶囚灵阵中不断传出苍狼碰撞、捣鼓的声音,显得它更蠢了。 月冬上前一步道:“前辈到底想说什么呢?” 桔鸟轻轻一跃,落在另一枝桠上,道:“我只是在这里看热闹罢了。至于你们是杀了苍狼,还是放它一条生路,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不过嘛……” 它的目光一转,闪过一丝狡黠,“如果你们能放过它,我倒是可以带你们去一个更有趣的地方。” 月冬看向清澜:“你我此行的目的都不在它,放它一条生路未尝不可。” 清澜并不想与苍狼死斗,很快同意了这个决定,眼睛一转,开口道:“虽然但是,前辈,我们有心止戈,它怕是不肯呐。” 桔鸟愣了片刻,才懂她的意思,没好气道:“好好好,这是让我帮你们收拾烂摊子呢。” 它看了眼月冬,振翅飞向了苍狼。 月冬双手结印,九道灵印分开,金光敛去,阵法消散于无形。 阵法中,原本处于烦躁状态的苍狼不知所以,它不由自主地对前方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那股夹杂着口水与粗气的气流,不偏不倚地迎上了正疾飞而来的桔鸟。 桔鸟没有防备,或许是没想到这只小狼居然敢对自己动手,不备之下被气流吹落在地。 滚了两圈后,待它摇摇晃晃地站起一看,原本光鲜亮丽、一尘不染的羽毛,此刻已沾满了尘土与不明污渍,甚至还隐约飘散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它真的生气了。 “啾!” 刹那间,一道极高频率的尖锐鸣叫骤然响起! 如同利箭直冲云霄,却又诡异地被圈定在苍狼周遭,未向外扩散半分。 清澜只是听到了声音,月冬则有些难受,苍狼却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它满地打滚,挣扎了会儿卧在地上,原本高傲愤怒的吼声变成求饶服从的低语。 桔鸟缓缓落地,周身燃起赤焰,它甩了甩头,扭动全身的羽毛,把水珠都甩了出去,冷哼一声道:“你个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蠢货,火金藤就算留下也是摆设,你一个土系狼妖,留它何用!” 第十章 得魂术 苍狼委屈地低声抗议着。 清澜走上前来,站到了狼妖面前,微微一笑:“你是土系妖兽的话,这个……或许更适合你。” 她拿出一片深褐色有岩石纹路的灵草,递到了苍狼面前。 月冬有些惊讶:“这是……厚土芝?” 二阶灵草厚土芝,其生长条件极为苛刻,需要有浓厚土灵力的环境,历经三百年才能长成,在火木灵力旺盛的东域极为少见,比火金藤更为珍贵! 苍狼的鼻子不停嗅动着,它闻到了香甜醇厚的土系灵气,确认这是件对它修行大有益处的宝贝,耳朵都竖起来了,再看向清澜,刚刚的煞气和委屈全部消失不见,竟透出了几分温顺意味。 清澜微微一笑:“这东西就给你了,全当作是补偿了。” 苍狼似乎是懂得了眼前女修的意思,轻轻用爪子把厚土芝扒拉过去。 桔鸟飞到清澜的肩上,它不喜欢被人族俯视,此刻看着这女娃娃,眼中透出些赞赏。 月冬也是少见这种事,好奇问道:“你哪来的厚土芝?” 清澜狡黠一笑,道:“牧晨雪的储物袋落我这儿了。” 月冬轻笑一声——牧家千金的身家真是深厚。 桔鸟看着清澜随意道:“你这种人还真是少见。” “小心,可不要早死哦。” 清澜不置可否。 月冬走上前来,他和清澜不同,见过太多的尔虞我诈,他还是不信任这只鸟,这就打算告辞了。 只是还不待他开口,桔鸟先道:“小子,你应该知道你们那位队长也是知微境了吧。” 月冬沉默点头,从看到陈影对苍狼的轻视开始,他就猜到了。 桔鸟看到他的沉默,反而笑了:“你们阵师修攻守之法,自然是同阶最难杀的存在,但要说到杀人夺命,那可就差远了。而且……” 它话音一转:“阵师一道,以阵图传承先人道法,你,又掌握了几张阵图呢?” 全副身家只有隔音和囚灵两道阵图的月冬:“……” 桔鸟带着蛊惑意味的声音继续传到月冬耳朵里:“我这宝贝或许不适合你,但宝库里还是有几张图的。” ...... 最终二人还是决定去看看。 临行前,桔鸟看了眼这只狼妖,有些不习惯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叫声,那是苍狼能听懂的语言。 “狼妖,这二人对你没有杀心,算是特殊,但你若因此就放松对人族的警惕,那你一定会死在他们手中,而且会死得很惨,你好自为之。” 说罢,它便振翅飞去。 清澜临走前对着苍狼挥了挥手,二人跟随着桔鸟飞舞的身影,穿越了苍狼的领地。 日落西山,一场热闹过去。 夕阳下,苍狼驻足望着二人一鸟的背影,直到全部消失,它才回头,看了眼这片藤蔓战场,一片狼藉,它沉默片刻,低头叼起厚土芝,转身回了它的洞穴。 …… 桔鸟展开华丽的翅膀,在黑暗中燃起火光,朝着山林深处振翅而飞,二人紧随其后,越过起伏的山峦,来到一座隐蔽的峭壁下。 峭壁上杂草丛生,藤蔓交织,但桔鸟轻鸣一声,那些藤蔓和杂草便迅速退去,露出一道深藏于岩壁间的洞口,洞口处弥漫着一层银白色的结界。 “啾!” 桔鸟张嘴,清澈、悠远的声音一阵阵散开,白色的音波一圈圈散开,如同开启封印的钥匙。 只见入口处的结界在一阵阵声波中扭曲、变形,又与声波融在一起,原本大块的银色被切割、分散,与黑色纠缠、交织在一起,如同共舞的阴阳两极,很快就归于无形。 结界解除,桔鸟率先飞了进去,月冬与清澜一前一后跟了上去。 洞内空间十分狭小,空间有些令人窒息。 月冬拿出一块夜明石,驱散了四周的黑暗,照亮了前方曲折的石道。 不知走了多久,空间逐渐开阔起来,一座圆形石台映入眼帘,台下是一片清澈的水镜,台上散着尘封许久的四张卷轴。 清澜感受到卷轴上传来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仿佛在召唤她一样。相反,月冬却什么也没看到,一时间显得有些茫然。 桔鸟不知何时已窝在角落里,嗤笑一声:“很明显,你太笨了,此地的传承不适合你。” 月冬:“......” 清澜看了一眼桔鸟。 桔鸟幽幽道:“去吧,那就是给你的,你很合适。” 清澜凝神,上到石台上,她的手指轻触卷轴表面,顿时,一股冰凉的灵力顺着指尖涌出,清澜周围的空间骤然变化——她被带入了水镜下的空间。 一片扭曲的虚幻银光和紫气闪过,清澜回神,眼前,一名紫衣女子静静站在她面前。 女子肤白胜雪,紫色长袍伴着金色云纹,更是显得雍容华贵。 清澜注意到,她的裙摆下云雾缭绕,细看之下,却是一片虚无。 女子的目光在清澜身上微微一转,瞳孔中闪过星云一片,带动整个空间的震荡和波动,一时间竟有些恐怖。 不知多久后,一切才平静下来。 她面带笑意,柔声问道:“可是桔鸟引你至此?” 清澜恭敬行礼,道:“是的,前辈。” 紫衣女子微微颔首,仿佛对桔鸟的选择并不意外:“既然它选中了你,这份传承便随它的意吧。” 她的声音缥缈,似有些感慨,“你的天赋……倒也配得上这道魂种。” 清澜并不知道这话的分量——作为顶尖宗门传道授业的魂术长老,能让她称赞天赋的弟子,一千多年来,也不过只有两人。 只见她指尖轻点眉心,一抹细如沙砾的紫色光晕悠然逸出,缭绕于指尖周遭。 清澜只觉周遭的灵气瞬间浓郁到了极点,可又让她感到陌生——这股灵气深邃而陌生,不是简单的五行灵力。 女子似乎看出了清澜的疑惑,一边把光晕打入清澜体内,一边笑着解答道:“等你到了一定境界,就会发现五行灵力只是基础,如今,你还无需在意。” 她的声音带着一份轻松,仿佛守候在此多年,终于有了可托付的后人,“昔日师门虽已湮灭于历史尘埃,但这魂道传承,能留存一份,算是因缘。” 第十一章 得阵图 紫衣女子牵动着卷轴中的符文光流,来到清澜身边,“我这里有四篇魂法,分别是破妄、共魂、月泣、魂浴。我已将它们打入你的识海。” 清澜不明所以,只觉脑海中多了些晦涩的东西,带来阵阵晕眩,而那四篇魂法也被迷雾笼罩,无法看清。 紫衣女子略有些怅然,轻声道:“魂道修行缘法深重,时机到了你自会看到。只是魂术修行无人引领便很难增益,我已身死,无法教你更多,如果可以......” 说到这里,女子的目光有些落寞,月宗都已经覆灭,世间哪还会有几个魂道高手呢...... 这女孩的天赋如此之高,一切随缘吧...... 女子继续道:“如果可以,找到一名老师,对你会很好。” 清澜有些不习惯这种善意和美好,她们不过认识片刻,对方就为她想这么多。 她有所疑惑,便直接问了出来。 女子微微一笑,只道:“因为你和我很像。” 女子的目光落在清澜身上,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所有,轻轻一叹道:“但你比我不幸,你身上的伤势很重……带着仇恨前行不易啊……。” 清澜神色不变,她对此不置可否,没有回应,当然,她也不会改变自己什么。 紫衣女子并未再说什么,抬手凝聚出一缕紫光,慢慢注入到清澜体内,她的身躯变得虚幻很多。 “你的灵根受损已深,即便在我全盛时期,也无力为你根治,何况如今我不过是残魂一缕。这道仙月紫光仅能助你三年内灵源不散,也不再堕境。” “不过,”她微微摇头,声音变得有些虚弱,“境界虽能稳住,但若想更进一步,怕是难了。” 清澜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轻声问道:“请问前辈,世上可有重塑灵根的办法?” 女子沉默片刻,似是回忆,“除非你能寻到顶尖的木系修士,或许他们能有办法。” 女子没有说出口,还有另一种情况——若得大妖之心,以其精血和全部道行为代价,也可重筑灵根。但此法太难,妖族不可能付出如此珍贵的东西。 清澜深深一礼,道:“多谢前辈赐教,还未请教您的名号。” 紫衣女子望着她,微微一笑,“你我没有师徒之缘,不必知道,离开这里,也不必多想。” 如今的清澜还不知道,她未来会和这个已经消失的鸣山月宗,产生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她知道,已经到了告别的时刻。 女子的身影在水镜中渐渐淡去,化作一缕悠然的紫光,“去吧,我能给你的就是这些,记住,不论修行到何境地,切勿迷失本心……” ...... 山洞中,月冬看着清澜消失,他眉头微皱,心中升起一丝担忧,却听见桔鸟发出一声轻笑。 “别担心,她没出来,说明正在接受那人的传承。”桔鸟悠然说道,随即示意月冬四处看看,“你不如帮我把此处的杂物整理整理,阵图嘛,就在其中。” 月冬叹了口气,听话地动手清理,顺手将散乱的各种物品分类整理。一边拂去灰尘,一边将堆积如山的杂物逐一归位。 他轻轻拂去灰尘,剔除掉那些早已朽坏的残物。随着清理的深入,一些被掩埋在杂物堆中的珍贵材料逐渐露出真面目。 “这是碧精牙,青琥珀,定风乌晶,鬼曜石……”月冬一边整理,一边艰难地辨认着这些天材地宝的名称,心中渐渐泛起一丝震惊。他虽不是炼丹师或炼器师,也明白这些材料的稀有与珍贵。 然而,他很快平静下来。 宝物有主,非我之物。 桔鸟在一旁翅膀轻轻拍动着。 就在月冬正准备将一堆普通纸张归类时,手指却碰到了几张格外光滑的纸页。他微微一愣,将那几张纸轻轻抽出,摊开在掌心一看——竟是四张阵图! 他怔然片刻,盯着这四张阵图,轻抚图上繁复精美的灵印符文,久久不语。 修行界中,流通最多的一阶阵图,是对五行灵力的感应和使用,修炼起来不算困难,在日常生活、修炼辅助或小型战斗中具有很强的实用性,下品灵石足以购买; 二阶阵图,主要分为攻击性、防御性、辅助性三类,阵师在战斗中拥有了更多的选择,它们往往出现在拍卖会中,是很多宗门势力之间才会流通的宝贝; 三阶阵图,已经算是宗门之宝,这一品阶的阵师,在任何势力都算得上中流砥柱,他们有的建设聚灵阵加速弟子修行,有的去往边界和妖族战斗。这一位阶的阵图,价格也高得离谱。 天下散修众多,四阶阵图,却未见几人拥有,而五阶阵图,更是只在传说之中。 修行近十载,月冬接了不知多少雇佣,机缘巧合下,才得了隔音、囚灵两道阵法。随着他晋入知微境,原先的两道阵法,只能是将灵印数量由六道升至九道,增加威力,但却无法和真正的二阶阵法相抗衡。 对于家底单薄的月冬来说,眼前这四张图,完美地解决了他的困境。 二阶阵图:幻影、沙暴、锋矢。 三阶阵图:地藏玄踪。 ...... 月冬握着手中那四张阵图,他抬起头看向桔鸟,眼里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这是给他的么? 桔鸟不急不缓地注视着他,翅膀轻轻一挥,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月冬平素沉稳如常的心境,竟在这一刻有些波动,带着几分笨拙,他深深一拜,恭敬地向桔鸟表达谢意。 桔鸟静静受了他这一拜,微微颔首,语气中透出淡淡的惋惜与欣赏:“散修一路艰难,既没有宗门的扶持,也没有世家的资源,你能在这个年纪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它微微停顿,带着几分询问,“如今你一心想要复仇,可那之后呢?” 月冬抬起头,目光迷茫,心中更是蓦然一片空白。 桔鸟似是早已看透他的心思,淡淡道:“你身为阵师,该知道天下阵道的圣地在哪里吧?” 月冬默然,他当然知道,那个名字藏在他心底多年——天南阵宗,万阵之祖,是世间最顶尖的宗门之一。 “鸣山虽然辽阔,但和天南相比还是太小。”桔鸟目光温和,却透出几分鼓励,“去南域看看阵道的最高峰吧。” 桔鸟轻笑,“而且南家的人品行都不错,我想在那里,你不会再遇上背叛和抛弃了。” 月冬一震,低头默默想着:其实我现在已经遇上可以交托后背的朋友了…… 第十二章 返程 月冬:“您知道这么多,您到底是?” 桔鸟突然打断了他,身形一晃,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漫不经心、拽拽的模样:“别问那么多,离开这儿之后,最好也别提你见过我。” 月冬:“......” 清澜缓缓回归洞府,刚刚仿佛是一场梦境,离开后,只有脑海中静静漂浮的卷轴功法和眉心的魂种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不过短短几日,她就遇到了月冬、桔鸟、紫衣这些对她抱有善意的人。 果然,离开了牧家的保护伞,才知道外面根本就没下雨。 她走下石台,来到桔鸟身前,她态度端正,轻轻一拜:“多谢前辈指引。” 桔鸟听到她说的是指引,那就是已经得到传承了,它很满意——哼,也是理所当然的,它的眼光自然是不错的。 想到紫衣对它的认可,它有些得意。 桔鸟高高挺起胸膛,受了清澜这一拜,啧啧道:“这是我答应的事,你们放过了苍狼,我自然不会吝啬。” 它今天心情格外舒畅,羽翼轻展,朝着洞府中堆放的灵石与宝物一指,语气中透着豪气,“月冬刚刚把东西都清出来了,你们统统带走。” 桔鸟畅想着洞府焕然一新、清幽雅致的新景象,它已经开始期待新的生活了——什么收纳之道,都是狗屁。 怎么收拾摆放都没用,把东西都丢出去才是唯一正解! 然而,清澜和月冬对视一眼,两人连忙摆手:“这怎么行,前辈厚赐,我们实在不敢收。” 桔鸟的美好想象还没有完成就被二人打断,它的笑容戛然而止,顿时不耐地拍了拍翅膀,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行不行可由不得你们!” 话音刚落,只见桔鸟翅膀一挥,明明是巴掌大小的翅膀,却如同云海翻滚,卷起阵阵飓风。 “轰隆!” 伴随着一声轰鸣,清澜与月冬只觉眼前一花,二人连人带东西一起被卷了出去。 清澜和月冬被成山的灵石掩埋,费力地扒拉出来,衣衫凌乱,发髻微散,有些狼狈地回头一看,银色结界已然升起。 二人对视一眼,月冬望着一地的灵草、玄晶和灵石,有些无奈,苦笑道:“一下子变得富有这么多,倒有些不习惯。” 清澜轻轻一笑,道:“收着吧,它是一番好意,修行路漫漫,总会用得上的。” 月冬:“那就五五分?” 清澜点点头。 二人把灵石、宝物统统装起来,险些撑满储物袋。 清澜收拾完一切,长舒一口气,眼神中燃起一丝战意,“好了,走吧,咱们还有事要办,还有人要杀。” 月冬以神识扫过储物袋,在角落处发现了一件积年的宝物,他沉默了片刻,取了出来。 一道半丈有余的墨绿色荆棘,出现在他手中,这道荆棘笔直如剑,泛着森冷的寒光,每一寸都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尖刺,握柄处却被精心打磨过——荆棘血刺,一件在灵器之下的顶尖武器。 清澜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月冬凝视了片刻,遂双手把血刺递到了清澜面前,“此物名为荆棘血刺,它很适合你,送你了。” 他的话音飘远,“希望它能护住你平安。” 清澜怔了怔,片刻后明白了,双手接过了这件武器。 “好。” …… 月冬:“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回到了青石镇。” 清澜有些玩味,道:“我觉得他们还没到青石镇。” 月冬:“哦?为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和苍狼对抗时,你困住的那批人吗?” “牧家的那位堂主和五位弟子?” “是的,他们离开前被我用灵力缀上了,我能感觉到他们也在青石镇附近,但是一直在徘徊。他不会放弃得到火金藤的,我猜他们和陈影已经战过了。” 月冬明白了什么,问道:“所以我们接下来不仅要和陈影算账,还要和牧家那几个人算算账?” “当然。” “嗯,那走吧。” …… 洞穴中,幽深而静谧。 送二人离开后,桔鸟踱步回到那个有些灰尘、略显陈旧的鸟窝。 它轻轻地把头歪靠在背上,预备合上眼帘,沉入那日复一日的深沉梦境。 它已不再年轻,和这两个年轻人打交道,让它有些疲惫。 然而,就在这时,它却发现这洞中有些陌生的光亮,让它感到不太习惯,它微微侧目——那颗夜明石还嵌在石壁中,散发着温和、安宁的蓝绿色光晕。 不知为何,月冬没有带走它。 哦对了,是它把他们轰走的,没来得及。 桔鸟静静看着那块石头,片刻后,它不再理会,再次把头转过来,缓缓睡去。 ...... 在它的记忆里,夜幕低垂,黑水之畔,星陨亭中。 一位身着紫金黑衣的中年男子,眼神深邃清明,悠然坐于亭之东隅。对面,一位身着淡雅紫衣的女子,温婉从容,平静专注于眼下的黑白世界。 一旁,一位气质内敛的青衣女孩,静静倚靠着亭柱,怀抱一卷古籍,在棋局的间隙中打着盹。 而这份宁静,很快被两个活泼的身影打破——一只小红鸟和一个满脸稚气的男孩,在对弈的二人旁叽叽喳喳,乱出主意,尽是昏招。 吵闹一直持续到,女孩蹙起眉头,睁开眼睛,目光锐利,握紧拳头,起身把他们二人都打了一顿。 ...... 桔鸟想着这些,它的脑袋自然而然地抚着它的小窝,几百年了,它还是有些贪恋这些树枝的触感。 很多年过去,已经无人再会用安魂木为它编织巢穴了…… ...... 夜色深沉,丁琳距离青石镇只有十里之遥,她站在静谧的树林中。 她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些,但内心却无法安宁。 陈影的命令在前,他要她拿到火金藤无需管任何人,立刻撤退。 对于清澜,她感到抱歉,她望向远处叹了口气,眼中带着无奈。 不久后,破风声从林间传来,陈影带着满身血污的朱炎出现。丁琳看到他们,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第十三章 狗咬狗 丁琳连忙迎上前,她看向陈影,想说什么,但话还未出口,便见陈影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火金藤上。 陈影双手轻轻接过灵草,神情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这株火金藤价值五百块下品灵石,可遇不可求,有了这笔不菲的灵石,他就可以买一把灵器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几年月冬于他是如鲠在喉,看着对方的成长,他寝食难安,如今,他终于除掉了心头大患,怎能不痛快! 丁琳望着陈影,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大,月冬和清澜……还能不能救?” 陈影陡然看向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丁琳,你如果想跟他们一起死,我可以成全你。” 丁琳的身子一僵,她低下头,避开了陈影冷冽的目光。 朱炎咬着牙,艰难开口道:“陈影,月冬……他毕竟是多年的伙伴,我们……” 话音未落,陈影冷哼一声,猛地松开搀扶朱炎的手。 朱炎猝不及防,踉跄几步,重重摔落在地,本就未愈的伤口在这一瞬间迸裂开来,痛楚让他脸色瞬间苍白。 陈影冷冷地扫视着二人,眼中带着不屑:“我已是知微境,你们若想活着回到青石镇,就都给我闭嘴!” 朱炎被逼得一声不敢吭,只得咬紧牙关,强忍疼痛。 陈影看着二人窘迫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轻蔑。 如今他已可以不用再隐藏实力,以他知微境的水准,完全可以在青石镇翻云覆雨,建立一个更大的探险组织,到那时,这二人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他畅想未来时,一道凛冽的杀气悄无声息地自背后逼近,几乎在瞬间,一柄蕴含着刺骨寒意的灵剑,直指他的心脉要害! 陈影心中警铃大作,瞬间反应过来,连忙用手挡在胸前,堪堪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剑刃擦过掌心,带出一道血痕,疼痛与恐惧交织,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后,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在他胸中澎湃。 好险,只差一点他就要死了。 “是谁?” 看着树丛间现出身形的黑衣男子,陈影目光如炬,没有丝毫犹豫,手腕轻转,一道凌厉的剑气倏然迸发,划破空气,直指那黑衣男子。 哼,区区启灵境的剑修,也敢向他出手,真是不知死活! “当!” 然而,剑气刚要逼近,却被另一把剑瞬间挡住,陈影的剑停滞在半空,无法再进一步。 陈影眉头一皱。 只见一名身穿华服的男子自树荫深处踱步而出,他淡淡地对弟子道:“退下吧。” 那弟子脸色微变,旋即收剑入鞘,身形一闪,恭敬地退至一旁。 男子似笑非笑,温和又诡异地看着陈影,“陈大队长下手真是利落,不仅对麾下队员不留情面,即便是遇见我牧家子弟,亦是杀心炽烈,真是后生可畏啊。” 陈影看着这位来人,听到他言及牧家,心中猛地一紧——竟是五大世家之一的牧家! 眼前这名中年男子气度不凡,怕不是武堂的堂主——牧枫。 他强压下心中不快,露出一丝笑意,抱拳道:“没想到在此地竟能遇上牧堂主,牧家威名远播,今日得以亲见,果然名不虚传。” 牧枫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寒暄道:“陈兄谬赞了,陈兄锋芒初露,实力又上一层。看来青石镇这边,真要多出一位人杰了。” 陈影微微一笑,不置一词,心里却带着些恼火——对方来这里是想要什么,他心中明镜似的。 牧枫话题一转,不带一丝掩饰地说道:“我此行是为火金藤而来,吾族等待它成熟已逾十载,此物对我族意义非凡。陈兄若能割爱,今后便是我牧家的朋友了。” 他言辞恳切,字字珠玑,却半句不提补偿。 陈影心中冷笑,毫不犹豫拒绝道:“我们辛苦和苍狼战一场,历经艰难才得了这宝物,牧堂主此言,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牧枫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陈兄似乎不明白牧家的分量。”他微微抬手,气势一扬,“识时务者为俊杰,陈兄莫非要逆势而为,与牧家为敌?” 然而陈影不为所动,他紧握双手灵剑,剑尖微颤,“要取我之物,牧堂主还需真本事才行。” ...... 陈影看着牧枫,面色有些凝重,虽然他如今已是知微境强者,对付牧枫这样一个启灵境后期本不在话下,但牧家不好对付......此人身后必定站着灵元境强者——那是足以撼动整个鸣山的存在。 但他转念一想,只要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死了,他就能全身而退,安然无恙。 陈影的目光甚至还撇向了朱炎、丁琳二人,眼中带着一丝决绝。 打定主意,陈影掌心灵剑嗡鸣,灵力汹涌澎湃,两人瞬间交战在一起。 陈影灵气如海,他的攻势凌厉而密集,剑光闪烁,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向牧枫铺天盖地而去。 “当!” 金铁交击之声清脆响亮,陈影剑光所至,已然完全压制住了牧枫! 然而,牧枫始终不急不慌,他仅以手中一剑,便化解了陈影连绵不绝的攻势,每一次交锋都显得游刃有余。 他抬手祭出一面灵光闪烁的盾牌,稳稳地接下了陈影凌厉的剑锋。 这一幕让陈影心头猛地一颤——那盾牌,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灵器。 更令他震惊的是,牧枫的剑法之中蕴含着极强的秩序,显然是经过灵术的洗礼。 牧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与怜悯:“你们这些散修,空有境界,却对功法与灵器知之甚少,实在是愚蠢。” 陈影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你以为凭这破盾就能护住你?”他抬手凝聚灵力,剑气如流,剑光如银龙破晓,卷起道道杀气,牧枫的盾牌被连斩数次。 牧枫举剑挡住陈影的攻击,灵盾护在身前,剑与盾形成强力防御。 ......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之前出剑的那位牧家弟子,不知何时已悄然无声地接近了战场,他的手中多了一个古朴的箭匣。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木箭破空而来。 径直穿透了陈影的胸膛,留下了一个有些秀气的血洞。 ...... 第十四章 分头行动 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陈影的攻击节奏霎时紊乱,破绽百出。 本就在剑道水准上远高于他的牧枫,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只见牧枫骤然加快了剑势,趁他不备,连斩数剑,剑光如织,砍得陈影身上多出数道剑伤。 陈影猝不及防,勃然大怒,“无耻!” 他踉跄着退后几步,怒火几乎要把他燃烧殆尽,但身上的疼痛在提醒他,刚和苍狼大战一场,他已经不是最好的状态了。 眼前牧枫的目光戏谑,看他就像在看被玩弄于鼓掌的老鼠。 他萌生退意,他已经决定要逃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丁琳和朱炎,心中暗骂:“真是累赘!” 他再不犹豫,转身便逃,丝毫不顾二人的生死。 丁琳脸色发白,扶着重伤的朱炎,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牧枫眯起眼,看着陈影消失在深林中,嗤笑一声,更是不屑——如此贪生怕死,难成大器。 看着眼前的朱炎、丁琳二人,他笑眯眯道:“我只想要火金藤而已,你二人老实一些,是不会死的。” 他挥手示意,身旁的弟子迅速将丁琳与朱炎绑住。 做完这一切,牧枫对抱着箭匣的弟子道:“走吧,追上他。” ...... 就在牧枫胸有成竹,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衣袂之下一抹青翠叶片正轻轻摇曳。 而不远处,隔音阵悄悄运转,月冬、清澜二人隐匿其中,默默看完了这场戏。 清澜觉得津津有味,“真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戏。” 月冬看着被三名武堂弟子捆住的朱炎、丁琳,心中对陈影更是多了些怒气。 月冬的目光追随陈影而去,语气严肃,“走吧,我们也该去算账了。” 清澜收敛笑容,二人分头行动。 …… 夜色中,陈影跌跌撞撞地逃亡,沿途洒下一串血迹。 “该死!该死!一群可恨的杂碎……”他咬牙切齿,不停咒骂着。 他描绘的宏伟蓝图,他突破境界带来的骄傲与自信,都被击得粉碎。 嫉妒的火苗在他胸中熊熊燃烧,愈演愈烈。曾经他只是暗暗羡慕月冬不过二十三岁,就踏入启灵境后期;如今,他更是嫉恨世家之人,那盾牌是灵器,那箭匣也是! 都是他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珍宝! 可就在这些情绪将他完全吞噬之际,周围的空气忽然微微一滞,透出一丝异样的气息。 陈影浑然未觉,仍旧沉浸在怒骂中:“等我伤好,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话音未落,一抹微妙的不安悄然爬上心头,他隐隐觉察出不对劲。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愕然发现,原本茂密的林间草木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眼前竟成了一片流沙之地,而他正处在流沙中央,低头一看,双脚已深深陷了进去。 他尝试挣扎,却越是用力,流沙便越快吞噬,双腿逐渐没入其中,无法挣脱。 刹那间,他面色骤变,眼中闪过一抹恍然——这分明是一座威力惊人的二阶灵阵! 暗骂自己大意,他连忙环顾四周,试探性地喊道:“不知哪位前辈高人在此,在下无意冒犯,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地在耳畔响起,如同寒风穿骨,令陈影心头一颤,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背攀升,直让他毛骨悚然。 “前辈算不上,放你不可能。” 陈影艰难地转动着僵硬的脖颈,视线触及到那熟悉的身影,看到的是月冬尽是冷漠的面孔。 他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 陈影心中惊骇万分,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他艰涩地开口,每一个字都从牙缝中挤出:“你……你竟然已经晋升二阶阵师了?” 他的言语间压抑着深深的嫉妒。 月冬没有回应,他的平静反倒激怒了陈影,他忍不住咆哮:“凭什么!凭什么你修行十载就能入知微!” 话音未落,他藏于背后的手指悄然微动,一抹无声无息的剑光,借着沙漠中流动的细沙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绕至月冬背后,宛如暗夜中的毒蛇,蓄势待发,欲一击毙命。 然而,剑刃刚刚接近,便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被一层淡淡的灵气护盾阻挡,无法再前进分毫。 月冬的面容依旧波澜不惊,口吻中带着一丝凉意:“这么多年并肩作战,陈影,你永远都是这样。” 陈影脸色变得铁青,不知是因为流沙正一点点蔓延到腹部,还是因为月冬的这句话戳中了他内心的痛点。 …… 另一边,疾行在林间的牧枫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眉头微微蹙起,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堂主,怎么了?”弟子疑惑问道。 牧枫沉默不语,目光紧盯着林间的树叶。四周还是一片夜色笼罩的寂静,风从林中无声拂来,不停地卷起零星的落叶。 起初,落叶稀疏,不经意间飘落在两人周围。渐渐地,叶片似乎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从枝头悄然解脱,一片接一片,不急不缓地在二人周遭织就一张流动的帷幕。 牧枫心头一紧,手握在剑柄上。 落叶的飘落似乎突然变得不再自然,慢慢的,顺应风的纹路,那些叶片加快旋转,犹如无数锋利的刀刃在二人四周狂舞,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还未等弟子反应过来,第一片叶子已划过他的脸,留下一道血痕。 紧接着,叶片旋转的速度继续提升,无数锋利的叶片犹如暴雨般袭来,瞬间在他身上割出数百道伤口,鲜血喷涌而出,那弟子痛苦地倒在地上。 另一边,牧枫却毫发无损,他见状,毫不关心弟子的生死,只是望向西边的树丛阴影处。 清澜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牧枫见状,丝毫不感到惊讶,“果然是你啊,清澜。” 他以一种近乎欣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感慨道,“不愧是我牧家的治愈圣手,灵根不再,你竟还能维持灵力护体,真让人意外。” ...... 第十五章 牧枫之死(上) 牧枫看着清澜清冷的眼神,微微叹气,“我知你心中有怨,但清澜,若不把你的灵根换给她,雪儿体弱多病,你真的忍心看她几十年后化成枯骨么?” 他语气温和:“不如这样,我做个和事佬,只要你愿意随我回到牧家,过往的一切,我们都可以既往不咎。你依旧是牧家最尊贵的大小姐,如何?”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诱惑,仿佛真的在为她考虑。 他的话云淡风轻,仿佛剖去她的灵根只是小事。 清澜冷冷道:“你这么体谅牧晨雪,为何不把自己的灵根给她?慷她人之慨,还说的冠冕堂皇,你们牧家所有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牧枫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被他掩饰得无影无踪,“你对牧家的成见太深了。雪儿她对你心存畏惧,逼我杀你,可我始终不想伤你,你明白的,我不忍心啊。” 清澜眉头微蹙,似乎是看不明白对方的无耻,眉眼之间多了些嫌恶,甚至退后了几步。 牧枫叹息道:“清澜啊,你还不明白吗?在这个大家族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无奈。我虽有心护你,但雪儿她……唉,我又能如何呢?” 清澜冷笑,好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牧枫摇头道:“你年轻,不懂这世间的复杂与残酷。但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衷。算了,今日,我先带你回去。”话音未落,他灵剑出鞘,几道凌厉的剑光瞬间便斩开了飞叶之舞。 清澜催动飞叶,使它们在空中旋转、锐化,宛如刀刃般抵挡剑光。然而,牧枫的剑气过于凶猛霸道,片刻间便将飞叶之舞逐一撕裂,碎片四散。 牧枫破阵而出,身形如电,步步逼近,清澜不断后退,她指尖轻扬,一道道草叶木花编织成了屏障,为她遮住身形,但很快都被牧枫一一斩开。 “你的治愈之术虽强,但打斗还是差了些火候。” 牧枫面带微笑,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那是彼此都无法回避的真相——牧家,从始至终,都未曾给予她半点战斗的教诲! 他们曾冠冕堂皇地告诉她,身为牧家大小姐,她无需涉足战场,因为家族中不缺善战的修士,唯独缺少一位治愈圣手。而她,恰好拥有这份天赋,于是他们便将她囚禁在了这片虚假的温柔乡,强迫她放弃一切自保的能力,专攻治愈之道。 他们那个“不让家族千金遭遇任何危险”的谎言,如今看来,实在可笑。 清澜凝神,一片片落叶飞舞,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把木剑。 牧枫不屑笑道:“草木化剑?就凭这也想与我的灵剑争锋?”他根本不在意,挥剑劈下,带起一道璀璨的剑光,呼啸而去,便要斩断木剑。 “砰!” 然而,他的剑却被反弹开来,剑光骤散,他后退数步,手中的灵剑差点脱手,掌心更是传来一阵刺痛,细细一看,已然渗出血丝,手臂也因这反震之力而颤抖。 牧枫惊愕地看着清澜手中的剑,那剑因为剑气激荡,构成剑身的飞叶缓缓飘散,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荆棘血刺!你怎么会有这种灵物!” 荆棘血刺,质地坚硬异常,是极为罕见的灵木宝材,灵器之下,几乎可以说是顶尖的武器了。牧家曾寻遍鸣山也未曾得到,如今却握在清澜手中。 牧枫眼中闪过贪婪,他没料到今日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他召回灵剑,更加凌厉地攻向清澜。二人的兵器相当,清澜虽然处于下风,眼神却波澜不惊。 在战斗的间隙中,她甚至还发现一件有些好笑的事,管家也好,牧枫也好,都忘了一件事。 牧枫冷笑道:“可惜啊,你灵根受损,修为跌落,不然今日胜负还真难说。” 清澜不言不语,她在学习,牧枫对她的轻视,给了她成长的时间,让她对血刺的掌控越来越强。 而牧枫还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眼看自己的攻击再次压制住了清澜,他自以为胜券在握,便不再掩饰目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清澜,“你没有灵根,却依然如此强大,真是有趣啊,带你回去研究一番,说不定会大有收获!” 清澜心头闪过一丝怒意,冷笑道:“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了。” 她挥袖结印,周身绿光大盛。周身瞬间被浓郁的绿光所包裹,一股强大的生机绽放开来。 牧枫神色一凛,警觉之余,毫不犹豫地催动灵力,祭出一道灵光熠熠的护盾,将自己牢牢守护。 然而,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绿光,不为攻击,只为召唤。 顷刻间,牧枫的体内灵力开始暴动,隐藏在他灵脉最深处的木之本源,仿佛听到了久违的呼唤,纷纷苏醒,以一种近乎欢欣的姿态响应着清澜的召唤。 它们如同久别重逢的亲人,带着无尽的喜悦与归属,化作一缕缕温润的绿色光点,从牧枫身上缓缓浮现,迅速汇聚,最终凝聚成一条潺潺流动的绿色小河,蜿蜒曲折地向着清澜流淌而去。 “这……”牧枫的脸色瞬间大变,他拼命压制体内灵源的暴动,却根本无法阻止。 看着这些轻轻摇曳的光点,清澜一时都有些愣神,这是她十年来为牧枫疗伤,所注入的本源灵力,伴随着每一场任务,每一次危机。 救治一个修为高于她的人,是要消耗很多很多灵力的。 当普通的灵力没有效果,就只能用本源来救。 本源真好用啊...... 只需那么一小点,就可以长久地稳定伤势。 只是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问过她,剥离本源痛不痛? 又或许,他们什么都知道,但视而不见。 所有灵源最终汇聚回清澜体内,她长舒一口气,最后四成灵源,她拿回来了。 而牧枫失去了这些,整个人瞬间虚弱很多。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十分自信自己在清澜心中的分量,所以不相信她会这样对自己。 但事实却是,她对自己,不再有任何不同。 这个认知让牧枫的面色阴沉起来。 第十六章 牧枫之死(下) “砰!” 二人的剑再次碰到了一起,牧枫已经认真了,他拿出了最强的剑术。 “万木剑诀!” 只见他的灵剑上生出许多纹路,犹如古树的叶脉,空气中布满了细密的绿色剑网,继而闪出无数剑影,每一道剑影都蕴含着澎湃的灵力,呼啸着向清澜袭来。 “荆棘缠绕!” 清澜低喝一声,只见荆棘之剑的剑尖突然爆发出强烈的蓝光,紧接着,一圈圈蓝色的荆棘藤蔓从剑身疯狂生长,盘旋扭曲,迅速向牧枫缠绕而去。 牧枫见状,脸色微变,再次催动灵力,使得灵剑上的纹路更加明亮,剑影也更加密集。 清澜冷哼一声,荆棘之剑猛然挥出,一道璀璨的蓝光划破长空,直接斩向牧枫的要害。 “当!” 牧枫的剑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远远地落在了地上。 牧枫看着清澜的战斗能力提升得如此之快,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惊与不安。 “怎么会这样!” 清澜没有停下脚步,再次挥动血刺。 牧枫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来不及多想,他急忙取出一面盾牌,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砰!” 血刺在牧枫的盾牌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划痕,每一次撞击都让他感到手臂一阵酸麻。 他也很清楚,一味地防守没有意义,但一时间找不到出路。 清澜更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砰!” 血刺如同闪电般划过空气,这次的攻击十分刁钻,牧枫措手不及,盾牌被高高挑起,继而被无情地击向一旁。 他的防御彻底被瓦解。 牧枫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不可置信:“你怎么可能成长得如此之快?” 他的脸色忽明忽暗,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哪怕再给你更多时间,你也不可能有如此造诣!” 蓦地,他抬头望向对方,目光中闪烁着癫狂的火光:“你不是牧清澜!” 清澜像是死亡的使者,缓缓向他逼近,血刺托在地上,划出“吱吱”的刺耳声响。 听到这里,连她都不免感慨——他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牧清澜的人,没有之一。 但这没有任何意义。 清澜举起了血刺,牧枫眼中闪过惊恐,他的身前再无任何防护。 “当!” 血刺如同破晓的第一缕曙光,撕裂了深沉的夜幕,重重打在了牧枫的胸膛上。 一击,接一击。 “啊!” 血刺穿透肌肤,嵌入骨肉之间,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牧枫撕心裂肺的哀嚎。 那痛苦难以承受,他的面容扭曲得几近狰狞,再不复曾经的风度翩翩,温和从容。 清澜的面容静若止水,她宣泄着原身的恨意,如同汹涌的波涛,所有的恐惧与仇恨一并被冲刷而出。 从再见牧枫的那一刻起,她的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是原身遗留的本能反应,更是对过往苦难的无声控诉。 如果说从前的颤抖是仇恨,此刻的战栗便是畅快! 牧枫蜷缩在地,痛苦地翻滚,此刻他心中已经生出悔意——或许他和大哥都做错了,牧清澜有撑起家族之相,却因他们的短视与自私而被遗弃……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痛苦,哀求道:“清澜,别再打了……啊!” 清澜置若罔闻,不知过了多久,牧枫的嘶吼渐渐化作了微弱的喘息,她停手了。 牧枫知道求饶无用,如今他脸上已满是怨毒。 看着已然奄奄一息的牧枫,清澜突然开口道:“和那天很像。” 牧枫心中一凛,他知道她在说什么——管家鞭笞清澜的那一天,她浑身是血,哀号连连,却换不来一丝怜悯与救赎。 而牧枫呢?他在干什么? 他正在和牧晨雪谈笑风生,甚至嫌弃地让牧晨雪离清澜远些,以免被她的血弄脏了衣裙。 思及此处,牧枫的心中才涌起深深的悔恨——管家死在后山,早已成了一具枯骨,看来今天他难逃此劫。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而阴冷,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如同老树挣扎的低吟:“咳咳......这么多年,你为牧家倾尽所有,我知道你的一腔热情,可牧家对你只有利用,没有亲情。” 他用力扭动着身躯,双眼圆睁,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是不是很可笑?你的理想,乃至你这个人,都很可笑。” 清澜淡淡回应道:“再可笑,如今也不可笑了,反倒是你,今后想笑也笑不成了。” 他面色一滞,怒道:“清澜,你别得意!雪儿已经被剑宗看中,成为了剑峰大人物的关门弟子!你是斗不过她的!” “没了灵根,就算你还活着,又能支撑多久?我会在冥渊等着你,等着你死的那一天,哈哈哈!” 清澜闻言微微蹙眉——混元剑宗么?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放下血刺,她等着牧枫咽下最后一口气。 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直到某一刻,消失了。 清澜终于放松下来,周身灵力缓缓归宁。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她身躯的颤抖悄然止息,仿佛原身的恨意也随风而散,归于虚无。 她静静想着牧枫死前的低语——那些人对她,没有任何亲情和真实的呵护,一切都是欺诈,一切,都是假象。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细想之下,不免悲凉。 恰在此时,她的境界再次变化,这份变故打断了她的心绪,她眉头微蹙——紫衣前辈说过,她无法突破,那……就只有堕境了。 她轻叹一声,正准备接受时,突然,一股温和的力量自她眉心涌出,如同晨曦初照,带出无形的灵力洪流,更带着一丝渗入灵魂的暖意,温柔地笼罩着她,更护住了她。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紫衣前辈的魂力护持,让她的境界稳定在了这里。 或许于她而言,稳定的不只是境界,还有心境。 ...... 另一处战场,黄沙漫天。 陈影的剑刃一次次劈向月冬,月冬的周身布满了透着金光的灵力屏障,陈影的剑再如何锋利,也未能撼动分毫。 陈影喘息着,渐渐泄了气,有些无力地喃喃道:“真的是灵气化形……” 第十七章 陈影之死 灵力化形。 这是踏入知微境后,灵脉得以稳固,灵力大幅增长,进而外化的表现,即便是陈影自己,也尚未掌握。 流沙不断上涌,快要蔓延到他的胸口,他艰难地长叹一声,停下了挣扎:“你踏入知微境,应该比我还早吧?” 月冬不置可否。 陈影却看了出来答案,苦笑道:“原来你也藏得这么深……输给你倒是不冤。自从阿婉死后,这三年你越发沉默。我能看得出你的心事,那么,杀了我,你就会得到解脱么?” 月冬摇了摇头,“死亡是无法治愈的伤,杀了你……只是因为你该死。” 陈影愣了一下,好似在笑,又好似自嘲:“你应该推演过无数次当初的事了吧?都到了这一步,我给你个真相。” 他神色冷漠,回忆着那一幕:“当时,你去夺荆棘血刺,我和阿婉去盗鬼枝莲。本来一切顺利,我却心生贪念,想将鬼枝莲全部拔走,不想莲池底的淤泥洼陷,惊动了鬼虎。那时候阿婉提醒我放弃任务,我没有听她的,结果就错过了逃生的最佳时机。” 月冬的目光渐冷,陈影像是全然不觉,继续说下去:“鬼虎的速度太快,等到我拿到莲花逃离的时候,我们二人已经无法拉开距离。” 说到这里,陈影忽然认真问道:“你听过一个故事吗?在寒冬的山林里有两个人遇到了头饥饿的熊妖。熊妖想要吃掉他们,二人见状纷纷逃亡,但他们都知道,人的双腿如何能与熊相比呢?于是其中一人心生一计,他将同伴推倒在地,那熊妖被吸引过去,而他则逃出生天……” “你说,他做错了吗?我,又做错了吗?” “如果他日你和我面临相同的处境,你会选择什么?” 月冬的眼神微凛,静静看着他,“你只在找理由,替自己开脱。” 月冬一字一句地认真道:“你们本可以都活着回来的,可因为你的贪心,她死了。” “所以你问的这些都没有意义,从一开始,你就已经不是一名称职的队长了。” 这句话仿佛利刃,直刺入陈影心底,他最隐秘、最自傲也最自卑的心思被赤裸裸地剥开。 月冬没有了和对方说话的兴趣,他展开双手,灵力汹涌澎湃,霎时间,黄沙蔽日,狂风呼啸,流沙下陷的速度骤增,迅速淹没了陈影的胸膛、颈项,直至逼近陈影惊恐无比的脸。 陈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此时月冬从怀中取出一根残旧的发绳,轻轻握在手中。 陈影认出了那条发绳,显得有些癫狂:“月冬,月冬!你没有回答我!如果是你呢,阿婉不死你就要死,如果是你......” 汹涌而起的流沙无情淹没了一切,还不待他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月冬看着眼前的沙暴之阵缓缓消散,流沙归于无形,那人也身死道消,他默了默,不知是在和谁说话,“他日我会作何选择,你是看不到了,队长。” 至此,一段恩怨了结。 月冬微微出神,想起了那个像姐姐般照顾他的温婉女子,眼前的画面渐渐变得模糊。 ...... 一阵微风吹过,树影婆娑,他转身,一抹青绿映入眼帘,模糊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是清澜静静站在那里。 她的眼中带着询问,月冬看得有些仔细,还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他点了点头,于是看到对方笑了起来。 于是他也笑了起来。 二人分别经历了一场大战,身上的战斗痕迹显得二人都有些狼狈,但他们却相视一笑,有如泥泞中破土而出的野花,在风雨中相互陪伴,静静绽放在这片山林之中。 ...... “短短一会儿不见,你的气息强盛了一大截,而且毫不虚浮,真是不可思议。” “嗯,因为这就是我本来的境界。” “沙暴之阵,你这么快就掌握了,我还有点担心你打不过陈影呢。” “他本就已经重伤,见到我又乱了方寸,并不难对付。” 月冬继续问道:“你之后什么打算?” 清澜:“杀了牧枫这件事,一旦传回牧家,整个鸣山都不会再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没关系,我本来也不打算留下了,桔鸟为我指了一个去处。” “哦,是什么地方?” “万阵之祖,天南阵宗。你呢?离开这里后,你打算去哪儿?” “我的伤并没有完全康复......你还不知道,牧晨雪已经加入了混元剑宗。” 清澜顿了一下,继续道:“东域,已经不适合我了。” 月冬认真道:“和我一起去阵宗吧,或许那里有人能治你的伤。” 月冬继续道:“而且桔鸟说那边的人还不错。” 清澜觉得有些好笑,“我们去阵宗,他们就一定收么?” 月冬语塞:“额......” ...... 二人边走边聊,聊着聊着就走到了丁琳、朱炎被俘之地。 二人没有掩藏自己的气息,步履从容,大大方方走了过去,四位牧家弟子如临大敌,早已拔剑以待。 他们自然是认识牧清澜的。 其中一个面露警惕,直白问道:“堂主去哪了,你怎么会在这?” 清澜缓缓扫视着四人,直看得对面几人面色变得不自然。 她冷笑一声,“你们的堂主是回不来了。” 另一边,丁琳和朱炎看着还活下来的二人十分震惊。丁琳的目光触及清澜,面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月冬神色如常,俯身给二人解了绑。 那四名牧家弟子,目光在清澜与月冬之间游移不定,有个弟子剑指月冬,喊道:“住手,我牧家的俘虏你也敢动!” 清澜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头真铁啊。 月冬没有说话,周身灵气外露,如同无形的巨网,一瞬间死死压住了四人。 那持剑弟子脸色骤变,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地,整个人跪伏在地,瞬间安静下来。 丁琳站起身来,嘴唇微动,看着月冬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月冬:“嗯,陈影已经死了。” 丁琳十分震惊,这才注意到月冬的气息已远远超过了她,失声喊道:“是你杀了他!” “嗯。” 朱炎忙站了起来,他脸色苍白,却面带怒色:“你怎么能杀了陈影?就算他没有救你,可他是我们的队长啊!” 清澜微微张口,眼神不解,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第十八章 事了 月冬没有理会朱炎的怒火,看着丁琳,声音平静却决然:“丁琳,很多次的选择里,你没有选清澜,也没有选我。我知道你夹在中间两难,所以我不会苛责你,但我也无法再相信你。从今天开始,我们的探险小队,解散了。” 朱炎和丁琳闻言面色大变! 他们几人多年以来互相配合,互为依靠,这才能被诸多雇主信任,获得足够的修行资源。 一旦分崩离析,他们背后没有既强者庇护,更没有世家、宗门的资源,修为还如何更进一步? 丁琳刚想开口挽留,月冬却抢先一步,“从三年前阿婉死去那一刻起,我们就该散了。” 丁琳愕然,眼中泛起一抹苦涩,喉间的话语似被什么堵住,再难以吐出来。 他都知道了。 她什么都不敢说,他也知道了。 ...... 清澜在一旁思索着,牧家这四个人,到底要不要放呢? 她一时有些出神,没有注意到,从刚刚月冬说要解散队伍,朱炎的眼神便怨毒地盯着她。 就在丁琳不再辩驳时,朱炎却突然暴起,猛然间从人群中跃出,手持战斧,带着炎火之气直向清澜砸去。 谁也没想到朱炎会失去理智,以至于连月冬都措手不及。 清澜冷眸一凝,手中现出血刺,微微抬起迎上了战斧。 只见她手腕轻转,血刺以相反的方向将朱炎的冲击卸去大半,反手一击,将战斧狠狠弹开,伴随着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冷冽的话语自她唇边溢出:“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 朱炎双眸赤红如焰,愤怒的咆哮震颤着空气:“都是你!如果没有你,队长就不会死!队伍也不会解散!你去死吧!” 原来他把一切的变故都归到了清澜身上。 清澜无语。 朱炎招招带着杀意,招招都下死手。就在他再次举起战斧时,清澜手指微动,无数片飞叶疾速而至,灵活地缠绕住战斧,卸了朱炎的武器。 朱炎不愿意放手,他不甘示弱,怒火更盛,他试图以烈焰焚烧叶片,意图夺回自己的武器。 一片纷乱中,他重伤之躯难以支撑,他的神智逐渐模糊,加之修为远逊于清澜,动作愈发迟缓,攻击也逐渐失去章法。 清澜冷冷注视着他,手中荆棘微微上扬,目光如刀。 就在此时,丁琳看出了她的杀意,她猛地一怔,随后不顾一切地大喊出声:“不要!” 但她的喊声已无法改变结局——清澜手腕一抖,掷出血刺,径直穿透了朱炎的胸口。 朱炎的眼神瞬间失去了光彩,变得空洞而茫然,嘴角挂着血沫,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无力开口,最终倒地不起。 丁琳带着满脸的惊愕,几乎是踉跄着奔至朱炎身旁,喉咙间哽咽着,颤抖的手轻轻抚过他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心痛如绞。 一日之间,曾经的同伴死的死散的散,她就要变成孤身一人了。 清澜站不远处,眼神冷漠,脸颊上被战斧掠过的细细血痕,正向外渗着血珠。她低垂眼眸,淡淡的绿光划过伤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起来。 月冬叹了口气。 清澜脸色明显不是很愉快,看向旁边看戏的四人,语气不善道:“你们是滚,还是死?” 四人还是第一次见牧清澜动手杀人,竟如此干脆,如此狠辣! 想起她在牧家受难时,他们的冷嘲热讽,纷纷心中一寒。 四人面面相觑,立刻起身,也不敢再说什么狠话,背影仓皇、屁滚尿流、头也不回地跑了。 月冬缓缓走到清澜身边,他的话有些奇怪。 他对清澜说:“谢谢你。” …… 丁琳抱着朱炎的身体,眼中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悲痛。 她颤抖的手指轻轻搭在朱炎的腕间,忽然间发现他竟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她抬头望向清澜,复又转向月冬,得到了月冬的肯定。 她由哭转笑,泪痕渐消。 清澜冷哼一声,“敢偷袭我,给他个教训,给我疼半年再下床吧。” 月冬颔首,对丁琳说:“朱炎的伤口在左胸心脏下方,偏离了些位置,并不致命,养一养还能好,你带他走吧。” 丁琳感激地点了点头,经历了这些大起大落,她不再言语,也不再纠结小队是否能够继续存在,所有旧事都到此为止吧。 月冬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 …… 大陆中域,人间之地,赤云城。 想要从东域到南域,并不是简单地横跨一条直线,必须借助远距离的传送阵。 天南阵宗,位于天南最核心的地带,却并不在南域中心,准确来说,它位于西南方向。 来到中转的赤云城,清澜看着身后的传送阵,嘴里骂骂咧咧:“这传送阵居然这么贵,要八百块下品灵石!” 月冬无奈道:“我们几乎横跨整个东域,这价格已经是很正常的了。” 清澜撇撇嘴:“还好桔鸟给的灵石够多。” 二人之前将灵石平分,灵石分别来自桔鸟、牧晨雪、牧枫。 而陈影的被月冬送给丁琳了。 最终算下来,每人得三千块下品灵石、二百块中品灵石、三十六块上品灵石。 其中上品灵石格外珍贵些,虽然三品灵石之间的兑换比例是一比一千,但并不是所有的下品灵石都能换成上品灵石,且上品灵石携带在身上,对修炼也有很大帮助。 其余的宝物,凡是有助于阵法修炼或符文感悟的,都归月冬;而那些带有木系灵力的,则都给了清澜。 尽管清澜有些计较传送的灵石,但来到赤云城,买起东西她就大方多了。 清甜冰凉、如丝般顺滑的雪酪,清新又甜蜜; 刚出蒸笼的包子,外皮被内里充盈的肉汁浸润得几近透明,轻轻一咬,热气升腾,汁水四溢; 最后,不得不提的是,从那位笑靥如花的女孩手中接过的糖葫芦,每一颗山楂都裹着晶莹剔透、金黄诱人的糖衣,外层的酥脆甜蜜绽放,山楂的酸爽滋味渗透,酸甜交织,层次分明,瞬间吸引了清澜全部的注意力。 美食带来的欢愉是难以形容的,她决定今天会给所有人好脸色。 第十九章 路过人间 月冬看着清澜,忍不住笑道:“你现在活得真潇洒。” 清澜一边嚼着糖葫芦,一边嘀咕道:“我就是好奇,尝个味。”她看向月冬,眼里带着一丝俏皮:“你不也是第一次远行,难道就不觉得新奇?” 月冬这一路上抱着阵图不撒手,闻言轻轻一笑:“的确是很有趣。” …… 大陆以灵气为修行根本,人族觉醒灵根,进而运用灵力踏上修行之路。而妖族则由妖兽繁衍,以血脉传承妖法,极少数是天地灵物历经岁月磨砺,化形而成。 无数年来,两族的纠葛冲突不断,战争也时常爆发,人族自觉苦不堪言。 相对来说,妖族的数量更多,人族修行者的数量不多,凡人无法与妖族抗衡,因而修行者与妖族之间的对抗,成为了修行界的主旋律。 五千七百年前,面对妖族日益猖獗的侵扰,修行界的先贤们挺身而出,他们以超凡入圣的智慧与修为,联手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彻底隔绝了两族的纷争。 在东荒的苍茫大地、西海的浩渺波澜,以及寒林的幽深秘境中,一道道雄关险隘拔地而起,蜿蜒绵亘,横贯万里。 各派弟子与宗门长老的身影时常出现在这里。 但这些防线也不能阻隔一切,依然会有大战爆发的危急时刻,故而,各大宗门联手,基于大陆灵气源脉的分布,以极大魄力划定了人间之界,自那时起,人间便成为了人族繁衍生息的摇篮,约莫七成的子民在此安居乐业,享受着修士们以血肉之躯铸就的和平与安宁。 然而,并非所有修士都愿意被门派的框架所束缚,有那么一些人,秉承着传承与血脉的独立性,选择走上另一条道路。 正是这些人,成为了世家的奠基者,他们拒绝将道法外传,于是,世家与人间的最高统治者——人王应运而生。 人王既是世俗权力的巅峰,也是连接平民、世家、宗门的桥梁,维系着这片净土的和谐与繁荣。 牧家便是当世五大世家之一,而清澜他们如今所来之地,正是距离祝家最近的赤云城。 清澜的心情上下浮动,又是世家势力辐射的区域,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 很快,不远处传来一阵热闹。 一个卖武器的铺子前面,人群攒动,两道鲜红炙烈的身影在其中格外显眼。 只见一位身着朴素灰衣的中年男子站在店铺中,他面容疲惫,无奈道:“祝小姐,这青影落是我这铺子的镇店之宝,实在是不能割爱啊。” 他身前的女孩,名为祝凝,她是祝家家主一系的后人。她穿着火红衣裙,身姿高傲,她的眼神坚定而炽热,“这件宝物只有我能驾驭,您何必强留呢?” 她居高临下,继续说道:“若您觉得我人微言轻,不配得这件灵器,那就让我姑姑与您商量吧。” 话音甫落,她身后一名身着华丽金丝缎袍的中年女子款步而出——祝玥,她的眉宇间流露出一抹不容侵犯的强势与淡淡的威严。 祝玥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此鞭与凝儿确是相得益彰,如今这样的灵器,市面上的价格约一千块下品灵石,我们现在就可以给你。” 见店主默不作声,面露挣扎之色。 她的笑意很快消失,话锋一转,“莫非,你觉得我祝家庙小,容不下你这件灵器?” 店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轻叹一声,缓缓步入店内,不多时,手中多了一抹青影与一只古朴的匣子。 清澜微微一愣,目光瞬间被那把鞭子吸引。 原来是一柄蕴含木之精华的鞭子。 只见那鞭身流淌着深邃的青绿,其上缠绕着细腻的藤蔓图案,在阳光的斑驳照耀下,时隐时现,增添了几分神秘与灵动。 月冬道:“你有兴趣?” 清澜眸中闪烁着欣赏:“这青影落,确实是难得的灵器,而且,我的确很喜欢抽人。” 月冬轻笑一声。 于修行界浩瀚的武器谱系中,道器为尊,傲视群雄,是第四境的道玄大能才可驾驭的强大武器;而灵器紧随其后,适合启灵境到灵元境的修士使用。 无论道器还是灵器,都分为下品、中品、上品、绝品四个品阶。 像荆棘血刺,虽锋利异常,却只能算作一般武器,它本身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灵器,作为修士武器中的一种特殊类别,经由器修之手,精心雕琢,反复锤炼,能够增幅修士的灵力释放,远超普通武器。 不过,清澜眼里闪过一丝好笑,“世间灵器,多以下品灵石的顶端衡量其价值,价值在几千不等,这对姑侄上来就压到最低价,还装作阔气,实在好笑。” …… 祝凝的眼中闪烁着对灵器的渴望,她迫不及待开口道:“您真是懂得进退,既然如此,我这就……” 话没说完,一阵沉稳的男声突兀地插进来。 “这件灵器,在下也想要。” 一位身着墨色衣衫的男子缓步而来,他步伐稳重,举止温雅。 祝凝顿时脸色一变,用不悦的目光打量着他:“可是……文家之人?” 男子唇边勾起一抹淡笑,“是。” 祝凝的眉头一挑,顿时不快,只是有些疑惑,文家,怎么会来赤云城? 男子目光平静,不疾不徐说道:“既然这件灵器你还未支付灵石,我自然也有权参与竞价。” 祝凝与身旁的姑姑交换了一个略带不满的眼神,气氛一时微妙。她二人向这店主施压半月,眼看就要成功,却冒出一个不得不正视的对手。 店主见状,则是苦笑了一声,心中已然明了,今日这灵器怕是难以留在自己手中了。 “罢了,今日这鞭子,不以灵石相易了。” 他缓缓自背后抽出一个古朴的匣子,轻轻掀盖,一抹寒光乍现,内里安然躺着一把弓与数支箭矢。 清澜的眼睛微微一亮。 这个更好! “这是老夫心头最爱的一件作品,只可惜,多年来,老夫始终未能攻克其攻防兼备的极致锻造,使之未能圆满成形。” “这是老夫一生的遗憾,”店主看着那弓箭,眼中满是惋惜,“今天,谁能完成这件灵器,这青影落便是他的了。” 店铺外,围观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 第二十章 炼器风波 月冬提议道:“你有兴趣就是试试吧,出了什么问题,还有我呢。” 人间之地是不允许境界过高的修士踏入的,更不许修士在凡人城池中大打出手、争强斗狠。所以此地多见启灵境的修士,像月冬和祝凝姑姑这样的知微境修士,已算高手。 清澜听了月冬的提醒,并不着急。 眼看文家弟子文烁和祝凝都同意了店主的提议。 文烁率先上场,他上前轻轻拿起那件未成型的木弓,霎时,一抹幽深的暗绿自他掌心悄然蔓延,化作细密的木藤,蜿蜒而上,紧紧缠绕住了弓身。 他闭上眼,指尖轻旋,带动着弓身与纤细的弦丝缓缓靠近,彼此间似乎有着无形的牵引。他微微一用力,随着一声细微却清脆的“砰”,空气里荡起一圈圈肉眼难见的涟漪,弓身瞬间定型,一抹温润的光泽悄然浮现。 店主目光平静,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他喃喃道:“这一半算是完成了,但是……” 月冬点评道:“此人对灵力确实有着极强的控制力,细腻而稳定,但......攻伐之力不足,这毕竟是件攻击性灵器,他……不合适。” 如月冬所言,在进行到弓箭最为关键的部分——调和箭矢与弓身的结合时,文烁遇到了瓶颈。 他尝试通过极细致的灵力注入来提升箭矢的坚固性,但却忽略了箭矢与弓身的冲击力和协调性,于是看似每个部分都已完成,却根本无法拉弓射箭。 很快,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他停下来叹了口气,“此器对灵力的平衡运用过于苛刻,我做不到。” 他转身便退出了这场竞争。 …… 祝凝看到文烁的失败,脸上浮现出一抹愉悦的笑容,还带着些许嘲讽——文家也不过如此。 她信心满满,刚要迈步上前,准备上手,忽然一道轻快的脚步声从她耳边传来。 两个小姑娘匆匆跑过,其中一个女孩因跑得太快,手中的糖葫芦串竟然失手砸落,好巧不巧,糖浆与糖衣不偏不倚地黏附在了祝凝的鞋面上。 祝凝秀眉轻蹙,目光一冷,“你知道我这双鞋有多难得吗?” 小女孩跌倒在地,眼中满是无助和慌乱:“对,对不起,我赔给你......” 祝凝嘴角一抹冷笑,随即狠声道:“赔?用你的命来赔吧!” 话音未落,她脚下猛地一蹬,朝着那惊慌失措的小女孩踹去。这一脚若落在凡胎肉体上,绝对是伤筋动骨的程度。 女孩见状,眼中满是惊恐,根本来不及逃跑,只得紧紧抱住脑袋,蜷缩成一团。 此时,清澜反应极快,就在女孩即将遭受重创的一刹那,她猛地从一旁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女孩,将她带远。 祝凝见状,一时间怒火上涌,厉声吼道:“是谁多管闲事?” 言罢,她猛地转身,那双凌厉的眼眸如同利剑,直刺向清澜。 眼前这个有些清秀的女子,很明显也是一个木系女修,但是看她的穿着打扮,朴素无华,完全不像是宗门、世家的弟子。 祝凝有些不屑的喊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多管闲事?” 清澜语气清冷:“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孩,你这一脚下去,她便会骨断筋折,你让她如何再活下去?” 祝凝听了这话,嗤笑道:“这关我什么事?一个凡人又算得了什么?” 清澜心中怒火一闪而过,她冷冽道:“这就是世家弟子对待人间的态度吗?” 她这一问不好回答,祝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的脸上闪过羞恼和愤怒,“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人族世家?” “啪!” 一声脆响,如同冰裂之音,在静谧的空间中骤然炸开。 清澜伸手一巴掌直接甩了过去,重重打在了祝凝脸上。 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瞬间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除了月冬,他轻笑一声,上前几步,站到了清澜身后。 …… 祝凝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突然尖叫起来:“你竟敢打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她猛地抽出长枪,直刺向清澜。 清澜身形轻盈一闪,手中的木剑轻轻一挥,便将祝凝的长枪拨开。 不待祝凝继续动手,周围响起人们的窃窃私语,那些话十分难听,虽细微却字字刺耳,精准传入她的耳中。 “瞧瞧她那副模样,竟然对一个小姑娘下手如此狠辣?” “是啊,这么大人,竟然连小姑娘都下得了手,真是没教养!” “祝家这行径,简直暴戾至极。” “这样的人也配是我们的守护者?呸,真是污了耳目!” ……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祝凝僵立原地,眼中满是羞辱,尤其看着对面清澜事不关己的自在模样,她更是要被气疯了。 她目中杀气腾腾,但还未等她继续动作,一旁已经传来了一道强势的声音:“够了。” 清澜和祝凝同时转头,看见祝凝的姑姑祝玥,正冷冷看着祝凝,“正事要紧,别再闹了。” 听到姑姑的声音,祝凝这才冷静下来,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失了脸面,只得恶狠狠地刮了清澜一眼,咬牙切齿地转身,准备上前继续完成灵器。 …… 祝凝脸色阴沉,她的灵力完全释放,气势如虹,明明是以温和著称的木系灵力,此刻却显得无比暴烈。 她挥动手中的灵力时,像是在宣泄着什么,只见在她的灵力浸润下,弓箭的锋利度瞬间提升,很快就达到了灵器的水准。 祝凝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进而开始制作弓身,此时,问题出现了。 由于她将木灵力运用得过于猛烈,弓弦根本无法适应这种强大力量的直接冲击。 “砰!” 弓弦不堪重负,瞬间崩断,整个弓箭黯淡无光。 她的脸色变得铁青,转过头来,怒骂店主:“根本没有人能兼顾木灵力的平衡,这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祝凝也失败后,祝玥微微皱眉,脸色不太好看。 她上前一步,“这考验太难了,眼下两人皆铩羽而归,难道你今日就不打算售出青影落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压力和威胁。 店铺的主人开口反驳道:“规则便是如此……” 祝玥面色一冷,一股来自知微境的威压,带着炙热的火气,笼罩了店主。 店主也有些恼了,二人一时间僵持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出现。 “店主,我也想试试。” ...... 第二十一章 得灵器,青影落 文烁见此,在不远处细细打量了下清澜。祝凝闻言,目光一转,见是清澜,她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抹恶意,“就凭你,也敢和我争这件宝贝?” 清澜根本就没搭理她。 此时,祝玥却冷冷地看着清澜,目光闪过一丝警惕。 她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 她本能地想出手压制清澜,以免横生枝节。然而她的目光忽然瞥见了清澜身后那位男子。 男子站得不远,目光锋利如剑,正静静盯着她。 这让祝玥心中一惊,犹豫片刻,最终也没有动手。 那小女孩见清澜要离开,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与不舍。 清澜对她温柔道:“待在大哥哥身边,没事的。” 小女孩这才松开紧攥着清澜衣裙的手。 …… 清澜走上前,她没有急于开始,思绪在脑海中轻轻盘旋,她静静感应着周围的灵气流动,思考着二人失败的原因。 她很清楚,这场考验的重点是如何让箭矢的锋利与弓身的稳定达到平衡。她冷静地观察了这把弓和箭矢的特性,深知木系灵力的控制性是关键。 一直以来,没有灵器傍身的她,以飞叶为刀,以荆棘为剑,这些经历让她拥有了对木灵力精细操作的经验。 她指尖一道道绿芒闪过,如灵蛇般游走,很快便将箭矢的锋利度调和到了完美的状态——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文烁见到清澜调和箭矢如此之快,不禁愕然,继而苦笑:“自己的修行还是不到位啊......” 而祝凝冷冷地盯着她,见清澜做到和她一样的事,依然不屑一顾,“有什么了不起的,弓弦才是难点,你肯定不行的。” 清澜专注眼前,依然没有搭理她。 她开始着手调和弓身,过程……依然顺利。 她完全继承了在牧家修成的木系亲和力,弓身和弦的融合愈发融洽,很快,二者之间的气息越发相近,冰蓝色的箭矢逐渐向着弓身的墨绿色转化。 这一幕,真正知道其中意味的店主,心中早已翻涌起层层波澜,不由激动道:“难不成今天真的能铸成这道灵器!” 祝凝闻言,面色愈发阴沉,直看到清澜手中的弓与箭的颜色越发统一,马上就要凝为一体。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灵力突然猛地一击,直奔清澜而去,想要打断清澜的最后一步! 然而,文烁迅速察觉到她的恶意,立刻出手阻止了她。 “嘭!” 两道灵力撞在一起,彼此抵消,他的语气充满了警告:“你越界了。” 祝凝脸色一变,却不是那么在意对方的警告——这是祝家的地盘,凭他还做不了什么。她还想再出手,却突然一阵寒意自脊背升起,仿佛有一道强大的杀机锁定了她,让她一动不敢动。 …… 清澜没有理会这些,她的目光始终专注于那把即将完成的弓箭。她迅速完成了最后一步,灵力灌注,让弓箭彻底融合在一起,弓箭完美成型。 她轻轻拿起这把灵器,弓身的光泽感极佳,墨绿之色如万年苍林,箭矢锋利异常,且弓弦紧绷,稳固无比。 她微微抬头,看到祝凝脸色铁青,又看到文烁投来赞许的目光,她怔了怔,略微点头回礼。 文烁见了一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满意离开。 眼看着祝凝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周遭随之响起的,是此起彼伏的讥讽之声。 一道威严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嘲笑:“够了。” 祝玥,祝家高阶的修士,站了出来。她冷冷扫视了在场所有人,便要带着祝凝离开,祝凝还有些不甘。 “别再闹了,还嫌今日不够丢人吗!” 走之前,祝玥的目光扫了清澜一眼,眼神阴冷。 ……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 “这青影落本身就是攻防一体的灵器,若没有足够精细的灵力控制,使用它反而会自伤。” “这件灵器,你确实有资格拥有。”店主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认可。 “滴血后,你便是它新的主人了。” 清澜微微一笑,将青影落收入怀中。 她拉着月冬身边的小女孩来到店主面前,言辞中带着几分恳切:“我还有一事相求。” 店主有些诧异:“你是要我护她周全?” 清澜正色道:“正是,我二人前路危机四伏,实在不适合带着她。” 店主面色复杂:“若这些世家都如你这般怜惜凡人便好了。” 清澜面色平静,没有说话。 “我会护着她的,如今青弓与心箭都已炼成,便是祝家也不能再轻易动我,你放心吧。” 清澜行了一礼:“多谢前辈。” 女孩还有些忐忑,眼中流露出不舍,她不愿放开清澜的手。 清澜弯下身,轻轻抱住了女孩,柔声道:“我们还会再见的哦,以后要注意远离那些不好的人。”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月冬走到她身旁。 二人离开,女孩牵着店主的手,她的目光依旧固执地追随着清澜的背影,直至身影消失。 她的眼睛清澈无比,眼眸深处星火点点,细看其中竟有三道金光符文在不停流转,显得有些恐怖。 她喃喃道:“大姐姐,我们真的还会再见么……” …… 清澜和月冬离开了赤云城,朝着西南方向的赤峰城传送阵走去。 月冬:“青影落已经滴血认主了?” 清澜点点头,拿出了这根鞭子。 月冬接过,轻轻抚摸,好奇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清澜:“有些模糊,还要等战斗的时候才能知道。” 月冬:“我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灵器呢。” 清澜挑眉,调侃道:“这有何难?” 只见她双手掏去,两只手一边一个,一面盾牌和一座箭匣悄然出现。 她豪气道:“拿去玩吧。” 月冬接过来细看,忍不住发笑:“牧枫的宝贝疙瘩都落你手里了。” …… 就在二人聊着聊着,一种不对劲的气息悄然逼近。 月冬微微皱眉,迅速收起两件灵器,旋即一把将清澜拽至身旁。 “轰!” 第二十二章 青影落显威 就在清澜站定的瞬间,一道烈焰在她原本所在之处骤然爆发,炙热的火焰瞬间蔓延开来。 清澜回头,见到祝玥、祝凝再次出现在她们面前,祝凝的脸上写满了得意与怨恨。 祝凝得意道:“抢了我的东西,还想这么轻松离开?” 清澜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你们祝家还真是霸道啊。” 月冬冷冷道:“看来你们还不了解我们,偷袭我们……是要付出代价的。” “轰!” 一道九印之数的囚灵阵瞬间展开,金光大盛,犹如烈日降临,迅速将祝玥周围的空间封锁。 祝玥冷笑一声,她身上的火焰狂暴涌动,凝聚成一袭炽热的炎火铠甲,将她整个人紧紧包裹其中,宛如一尊浴火而生的女武士。 她冷笑道:“什么破铜烂铁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她的灵力受到的压制微乎其微,迅速开始了反击。 只见她手腕一转,一把赤色灵剑赫然在手,剑身流转着炽热的光芒,祝玥轻喝一声,剑气迸发,化作漫天火光,如同流星雨般倾泻而下,与囚灵阵的金光交织碰撞。 金光四溅,逐渐消散于无形,破阵即在眼前,月冬毫不惊慌,此阵不过是障眼法。 只见月冬一挥手,祝玥附近的地面开始变得松软,沙粒在他的控制下飞舞而起,宛如流动的沙海,瞬间将整个区域覆盖,席卷了祝玥。 “沙暴之阵!” 祝玥被突然变化的环境一惊,她眉头一紧,感受到下方的流沙侵蚀,眼神中闪过一丝怒火,“哼!你以为这种阵法能困住我?” 祝玥低吼一声,她身上的火焰铠甲闪耀着更加耀眼的光芒,灵气化形逐渐覆盖了全身,流沙和火焰对抗着,无法再接触到她的真身。 她冷冷地看向月冬:“你真的认为,这点沙子就能困住我?你真是太天真了。” 月冬沉默以对,他的目光如炬,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和成熟的知微境修士正面交锋。 “焚灭吧!”祝玥冷喝一声,手中的火焰骤然膨胀,一股热浪席卷了整个沙地,一时间扬起漫天黄沙。 火焰和黄沙在风暴中狂舞,但月冬不急不缓,在他的操控下,流沙层层叠加,侵蚀的速度不减反增,逐渐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沙壁。 两股元素的能量不断对抗,空气变得滚烫不堪。绵延的火焰与奔涌的流沙此时化为两股互相对峙的巨大能量洪流,火焰在流沙的压制下无法完全蔓延,流沙也在火焰的焚烧下无法扩展。 两股力量的相互消耗让整个场地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 祝玥觉得有些晦气。 这道阵法还真能困住她。 修行界对阵师的评价是,虽非同阶无敌,但却是最难杀、最难缠的家伙。 一时间月冬杀不了她,她也很难突破此阵。 但她对祝凝很有信心,“凝儿很快就会杀了你身边那个女孩,到时候你还是要败。” 月冬的神情有些微妙,“真希望你的自信能和你的实力一样真。” 祝玥恼怒,“你放肆!” 月冬置若罔闻,坐了下来。 是的,他就是放肆了。 …… 另一边,祝凝满是得意地盯着清澜。 她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枪尖闪烁着寒芒,带着轰鸣之声,直指清澜。 清澜以手中荆棘木剑迎上,剑尖与长枪相碰,发出清脆的交击声。 祝凝攻势如潮,长枪舞动,带起阵阵劲风。清澜的木剑虽然轻盈灵活,但到底只是灵木打磨,在祝凝的猛攻下,每一次碰撞都让她的手臂微微发麻,木剑上的荆棘也被震得七零八落。 清澜在战斗中发现,祝凝这把枪是货真价实的灵器,远超牧枫之剑。 该换招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腰间的木鞭上。 祝凝看到清澜的动作,急忙喊道:“这根鞭子是我的!” 清澜没有理会,青影落入手。 霎那间,一股与她灵力丝丝入扣、深度契合的力量在她体内悄然涌动。 青影落在空中舞动着,划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其上流转的光芒让祝凝心生忌惮,她搞不清楚此鞭的能力,一时间攻势变得谨慎起来,这份保守反而给了清澜熟悉灵器的时间。 清澜的眼中闪着新奇的意味,只有她能看到,青影落的每一次挥动,都带着一道微光曲线,这些光线是鞭子的虚幻轨迹。 她看着这些轨迹,仿佛得到了启发,于是鞭影的曲线越发圆润,她的身影越发飘逸,她和这道灵器的契合度也越来越高。 祝凝此刻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她的长枪再次猛烈攻来,清澜眼中绿光一闪,她清晰地看到了长枪攻击的缝隙。 她身形一侧,木鞭如灵蛇游走,精准地避开了祝凝的攻击,同时鞭身一转,迅速抽向祝凝的长枪。 攻守之势瞬逆! “这……这怎么可能?”祝凝大惊,她没想到清澜在战斗中的学习速度如此恐怖,不过须臾她就被压制了。 清澜冷笑——上一个没想到的,坟头都已经三尺高了。 惊讶之余,祝凝有些不甘心,却还是逼着自己转变策略,枪法也转攻为守。 她在拖时间,想要等她姑姑破阵而出。 清澜看出了她的想法,眉头一挑,暗叹道:“放弃进攻,你的枪法真是学得不明不白。” 一杆长枪要如何防守木鞭呢。 清澜眼中的祝凝,满是破绽。 “啪!” 一道鞭影犹如灵蛇出洞,闪电般击中祝凝的胸口。 “啪!” 又一道鞭影,瞬间缠绕上她紧握长枪的手指,轻轻一绞,长枪便脱手而出。 祝凝身体一震,倒退数步,眼中满是惊愕与不甘。 她没想到自己会败,更没想到会败得如此之快。 “你输了。”清澜淡淡地说道。 祝凝一时间不敢相信,她可以接受胜利,接受拖延至平局,但,“我怎么可能败给一个散修……我,我可是祝家的……” 清澜静静看着她,若有所思,又若有所指,“世家,就很了不起么?你们本就有上好的修行资源,却还是贪得无厌,还是要不停掠夺,只要有一点事情不称心,就要报复,就要杀戮。” 她眼中淡漠,她的话似乎是在说祝凝,又像是在指向遥远的地方。 “你们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享受人族的供奉……” 第二十三章 追踪火印 清澜对于世家的不屑,冒犯了祝凝心中高不可攀的家族荣光,只见她气急道:“你懂什么!我们的先辈在边关浴血奋战,和妖族鏖战数百年,这才换来如今的地位,这都是我们应得的!” 清澜静静看着她,认真问道:“那你呢?有朝一日,你踏入灵元境,你可会担起修士守护人间的责任,去往东荒镇守边境?去续写祝家百年的荣耀?” 清澜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祝凝的理直气壮戛然而止,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静了片刻突然冷笑起来,带着几分讥诮与不屑道:“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那些蝼蚁般的凡人啊……真是可笑,你以为你是什么救世主么?” 她的脸上闪过优越感,仿佛站在云端俯瞰尘世的渺小,“修士一旦觉醒灵根,引得灵气淬体,便踏入了修行一道,五行之术、飞天遁地、大道长生,我们与那些卑微的凡人早已是云泥之别,赫然便是两个种族。” 她微微前倾,盯着清澜的眼神中带着残忍,“你居然满心满眼都是站在凡人的立场上,实在可笑。呵呵,你不就是想护着那个女孩么?我偏不如你的意,你以为那个店主能护住她的安全?等我回去,我一定会杀了她,我要用十骑狂驹从她身上踏过去,我要让她粉身碎骨,哈哈哈哈哈……” “啪!” 一道清脆响亮的鞭音骤然划破空气,打断了祝凝那狰狞而癫狂的笑声。 祝凝的笑声瞬间消失,她的眼神中闪过茫然。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她就感知不到灵力了?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身上的伤会痛这么多? 她低头一看,她的丹田,破了。 灵根,毁了。 …… 祝凝紧紧捂住震颤不已的丹田,身体剧烈颤抖着,震惊道:“你,你竟敢……” 她的嘴巴张得很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清澜淡漠道:“希望你回去,还能再继续作威作福。” 她比任何人都懂得世家的无情,失去价值的祝凝,也就失去了所有调度家族力量的权利。 清澜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后木鞭再次挥出。 啪!又一鞭精准打在祝凝的头上,将她彻底打晕过去。 …… 清澜拿下祝凝的储物袋,看向另一边激战的两人,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收起了木鞭与血刺,转而拿起了祝凝的长枪。 她低身蓄力,瞥了一眼这道企图反抗的灵器,冷哼一声,手掌紧握,灵力激荡片刻,便强行压制了这把长枪。 “嗖!” 清澜猛地掷出了长枪,伴随着枪尖闪耀的极致寒芒,直冲祝玥而去! 此时,祝玥正在和月冬斗法,二人你来我往,难分伯仲,她无暇分心来应对这道攻击。 她心中一凛,却也不乱,加强了灵气化甲的的火焰,仿佛穿上了一层燃烧的战衣,不是多在意,毕竟只是启灵境的攻击,还不足以撼动她的防御。 然而,枪芒如龙,势不可挡。当长枪与她的铠甲接触的瞬间,只听“咔嚓”一声清脆,铠甲竟裂开了一道细长的缝隙,火焰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 祝玥还在震惊于清澜的攻击,她失声喊道:“这怎么可能!” 在一旁静候的月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战机。 他定下心,再度掀起更为汹涌的飞沙走石,霎那间,原本势均力敌的炎火与流沙之力被猛然打破,平衡荡然无存。 祝玥的防线瞬间崩溃,铠甲上出现了无数个深深的裂痕,如蛛网般四处蔓延,进而被尖锐的流沙撕裂。她的身体被迫后退,一口鲜血喷出,精致的面容也因痛苦而变得扭曲。 失去了火焰铠甲的保护,这一退,更是让她深陷流沙之中。 她看到不远处昏迷的祝凝,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打败她!” 清澜没说什么,而是取出青影落,这就要加入这个战场。 祝玥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月冬,“你当真要和我祝家不死不休?” 月冬不答,手中的灵印依然闪着微光,流沙依旧滔天。 祝玥怒极反笑,“好好,那今天大家就一起死吧!” 她手中闪现一颗赤色球果,用力就要捏爆! 月冬:嗯? 清澜:嚯! …… 月冬见对方要放大招,这才撤了阵法,随即拿出那道灵器盾牌挡在他二人身前,严阵以待。 清澜:不知道是什么宝贝,但先躲起来好了。 祝玥却没有如预期那般捏爆那果子,反而是身形一闪,迅速来到祝凝身边,一把抱起了她就要逃! 刚要动身的时候,她突然僵住了身形。 此刻她才知道,刚刚的战斗造成了怎样可怕的后果。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废了她的?她可是家主最喜爱的后辈......” 祝玥的声音不停颤抖——是她带着祝凝出来的,如今祝凝被废,她回去要如何和家主交代? 带着对自己前路的恐惧,一道玉牌被她捏碎,涌出的红色火光像毒蛇般穿过灵盾,迅速进入了月冬与清澜的体内。 祝玥抱起祝凝,迅速消失在战场的尽头,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携着滚滚怒意:“你们二人已被我标记,从今以后,我祝家与你们不死不休!” …… 月冬和清澜并肩而立,目光交汇。 清澜叹了口气,无奈道:“怎么感觉有打不完的架。” 月冬的目光深邃,仿佛这是常事,更是本能,“这才哪到哪,修行之路,本就如此,既需与人争锋,亦要逆天而行,这是我们的宿命。” “只是……”月冬话音一转,“你为什么没有杀了她?” 清澜有些疲惫了,她摇了摇头,“她已经废了,不会再威胁到谁了。” 月冬心下了然,终是不忍取人性命,他不再多言:“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尽快离开了。” 一旦祝玥带领祝家高手追来,他二人便没有生路可走。 清澜点头,身形向前掠去。 月冬紧随其后,目光落在掌中紧握的玄色卷轴上,神色不由凝重了几分。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锋矢阵法的参悟,怕是要暂时搁置一旁了。 …… 第二十四章 浮风逃亡 人间西南处,最靠近天南界域的一座城池——浮风城中,一家客栈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热气腾腾的饭香和酒香弥漫开来,香气缭绕间,清澜和月冬正坐在靠窗的角落里,静静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你听说了吗?这次阵宗的山门试炼,是阵宗新任掌门设下的,意义非凡。” 旁边的女人点头:“是啊,据传阵宗此番广纳门徒,不再局限于阵修一道,精通各道的修士都有机会,魂修、器修、符修都可以报名。” 一道苍老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魂道都凋零百年了,哪还会有什么魂修报名。” 气氛有些尴尬,一名看起来稍微年长的男人插嘴笑道:“瞧这位新任掌门的气魄,分明是要广纳贤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若能拜入阵宗门下,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周围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赞同,其中一人接过话茬,语气中满是向往:“即便无缘正式成为阵宗一员,仅仅是能在阵界中历练一番,也定能受益匪浅,收获满满。” 话题一转,有人好奇地问道:“话说回来,诸位可有人对阵界的试炼内容有所了解?” “我只知道一些,阵界之中,不仅考验阵法,还要在天地环境中摸索与应对,据说,阵宗还专门放养了妖兽,让他们与修士同场对抗。” 周围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连妖兽都有啊?那可是些吃人的家伙,搞不好很是危险呐。” “有危险很正常,我人族修行者怎能惧怕危险。” 一旁的年轻男子笑了笑,“你们都太紧张了,阵宗这次的招人标准很高,骨龄不能超过三十岁,那不就是要年轻又有天赋的修士?” 一个中年男子笑着说,“我就不行了,骨龄太大,都四十岁了,根本不可能通过。”他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开玩笑道,“我儿子才三岁,灵根怎么样都不知道,等他长大了,指不定还能去试试呢。”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哄笑起来,有些人调侃道:“那时候你得带着儿子一起去,看看能不能打破阵宗的考核纪录。” …… 清澜听着这些话,随口道:“这山门试炼不简单呐,阵界是什么?” 月冬面色则是精彩连连,“阵界是非常高阶复杂的一种阵法,近乎于一方微缩的天地。你可以将其想象成一种秘境,其中生灵得以栖居,万物之生机与活性都能得以保留。” 清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哦?那岂不是另一种大陆空间了?” 月冬语气中带着几分敬畏,“可以这么说,阵界远在结界和幻境之上,是道玄境大能才能施展的阵法。” 清澜眯了眯眼,“看来这次试炼内容很丰富啊……” 月冬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一丝凝重:“竞争也会很激烈。” …… 窗外的风轻轻吹拂,气氛依旧热烈,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周围的喧哗声不断交织在一起,清澜和月冬沉浸于探讨中,思考着阵宗招募的详细情况。 他们完全没有察觉,一个中年男子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他们旁边。 这一幕,带着几分莫名的诡谲。 男子眉宇间有一抹奇异的红,肤色泛着淡淡的古铜光泽。他轻轻坐下,面色从容,甚至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动作悠闲自然,就像是他和清澜、月冬早已是熟识的朋友一般。 “是吧,阵宗这次的确是大手笔,考验可不简单啊。” 直到他开始出声,清澜和月冬才猛然意识到,惊觉这个陌生男子竟然坐在他们身边。 两人骤然站了起来,惊出一身冷汗。 男子依旧悠闲地吃着,仿佛对他们的惊讶毫不在意。 清澜目光猛地扫向男子的眉心,眼前的火焰纹路过分熟悉。 她冷冷问道:“你是祝家之人?” 男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抬起眼帘,望向清澜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你倒是机警,没错,我的确是祝家的人。”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寒气,“不过,你们身上有我族的追踪灵印,你们,却恐怕是不得不死的人。” 话音刚落,清澜和月冬的脸色骤变,一股凌厉至极的杀气突如其来,瞬间将他们笼罩。 “第三境,灵元境!”月冬暗自骇然,他不由自主地把清澜护在了身后。 他知道这股气息意味着什么,这绝不是二人能够对抗的角色! 那男子见二人神色微变,冷笑一声:“你们也算有些见识。” “前两日收到家族传信,凝儿被人废了灵根,已沦为废人。” 他眼中透出一抹愤怒和杀意,“下手的人,是个木系女修。” 男子的目光定格在清澜身上,眼神愈发阴冷,仿佛她已经是死人,“真是好狠的手段啊......你以为废了祝凝,你还能活下去么!” “轰!” 清澜只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她与月冬几乎在同时做出了反应——月冬毫不犹豫地拉住清澜的手,两人迅速向外逃去。 男子依旧保持着从容不迫,慢条斯理地用完了饭,细致地擦拭着嘴角,随后缓缓起身,轻轻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尘。 待一切收拾妥当,他才抬起头,双眸冷冽如寒冰,炽热似烈焰,“你们,逃得了么?” …… 清澜和月冬二人已经离开了浮风城的边界,朝着人间和南域交汇的地方疾行。 尽管他们的速度极快,不消片刻,男子却轻松追上了他们。 男子步伐轻盈,仿佛踏风而行,从容道:“速度太慢了,真是太慢了。” 这声音中的蔑视,仿佛来自更高的层次,带着一丝俯瞰蝼蚁的轻蔑。 男子微微一笑,手指轻轻一挥。霎时间,炽热的岩浆之球,带着狂暴之势,呼啸着划破长空,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环,将清澜与月冬牢牢困于其中。 清澜紧握青影落,眼神凌厉。 月冬迅速展开阵法,他的灵力翻涌,瞬间将二人包裹于一片汹涌澎湃的沙暴之中。 黄沙漫天飞舞,不断被岩浆击溃,又不断扬起,画面越发朦胧,二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如同猫捉老鼠般,带着几分戏谑,嘴角勾起笑意:“阵法还不错,倒是值得一看。” 他说着,继续控制岩浆球的轨迹,逐步缩小了包围圈。 二人即将被逼入绝境。 他站定在外围,目光注视着岩浆之环越来越小,流沙在其中疯狂翻滚。 ……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男子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感到一丝异样。 他脸色一变,“不对,怎么回事?” 第二十五章 天南界石 男子挥手猛地吹起一阵狂风,硬生生撕裂了眼前流沙阵的壁垒。 然而,狂风渐息,沙尘缓缓落下,他却愣住了——阵内竟然什么也没有,只有沙尘在风中摇曳,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不对,中计了!”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怒意,“好个奸诈的阵师!” …… 月冬和清澜蜻蜓点水般,脚步急促,他们的身影飞快地穿越这片水泽之地,此时距离那天南界石,已不过区区十里之遥。 月冬的脸色有些苍白,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虚弱,“这是地藏玄踪,我初窥门径,没办法转移太远,那个男子的境界过于恐怖,我们只有逃入天南界域才能安全。” 清澜没说什么,二人脚下的步伐几乎没有一丝停顿,如同两道轻风,在水面上疾驰。 距离天南界石只剩下五里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灼热至极的气息,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犹如滚烫的岩浆,汹涌澎湃,向着二人席卷而来。 “我真是小看你们了。”一道冷冽至极的声音划破空气,祝家男子的身影,如同火焰风暴般快速逼近,沿途卷起一层层蒸腾的热气。 “区区散修,竟能施展三阶阵法,你们真是让我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眼中闪着浓浓的兴趣,面色冷厉——事已至此,祝凝已然无用,本不必为她费心报仇,只是祝家的威严不容冒犯,这二人必须得死。只是他也没想到,区区两个不知跟脚的散修,竟有三阶阵图在身,实在惊喜。 要知道三阶阵图的珍贵无比,便是祝家底蕴深厚,也没有几张。孔雀坊陈列万宝,他们的拍卖会中一旦出现这种品阶的阵图,便是祝家想要得到也要付出肉痛的代价。 他此刻已将二人视为囊中之物,不免有些随意。 就在这时,清澜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冷笑道:“我这儿还有更有趣的东西呢!” 说着,她轻轻掏出一个红色果子,手腕微翻,猛地向后一掷,在她灵力的催动下,爆果如同炮弹冲向男子。 “嘭!” 霎时间,果实在空中轰然炸开,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震得周围空气扭曲,尘土与水雾被巨大的冲击力掀起,形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黄绿色雾障。 祝家男子有些狼狈地躲开了爆炸,他迅速认出,这正是祝家特有的赤浆爆果,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火,正欲开口斥责,却忽地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连忙以袖掩口鼻。 一股无比刺鼻的植物臭气立刻弥漫开来,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巨浪,瞬间将空气中的清新感吞噬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扑鼻的腐烂气味,那气味之浓烈令人作呕,简直就像是某种深埋地底、早已腐朽至极的死腐植物,在无尽的黑暗中经过岁月的发酵,终于在这一刻被释放了出来。 月冬有些震惊:“这就是祝玥之前想要引爆的果子?” 清澜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正是!” …… 那男子终究还是没有躲过,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迅速变得青绿,仿佛被什么毒物侵蚀了一般。更糟糕的是,他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麻痹的症状,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他眼里闪过愤怒,就要继续追杀二人。 “嘭!” “嘭!” “嘭!” …… 一连十枚赤浆爆果在空中炸开,整个水泽的灵气都受到了污染,变得臭气熏天,水下的水族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恶臭逼得无处遁形,纷纷惊慌失措地向更深、更幽暗的水域逃窜,一尾洁白如雪的鲤鱼更是骂骂咧咧地游走了。 “呕!” 祝家男子不知是快被气疯了,还是快被臭晕了,怒斥道:“我真是低估你们了,竟敢利用我祝家的秘宝来牵制我,卑鄙!” 他怒吼着,试图通过灵力驱散周围的烟雾与臭气,但在他和这股浊气对抗的时候,清澜和月冬身形如电,迅速拉开了距离,借着爆果拖延的时间,两人终于接近了天南界石。 只见那巨石泛着幽邃蓝灰光泽,其形态奇特,上部宽阔而底部渐趋尖细,犹如天地间一尊颠倒的巨擘,稳稳扎根于波光粼粼的水泽之间。石体表面密布着岁月与水流共同雕琢的痕迹,无数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的孔洞穿插其间,更增添了几分沧桑与褶皱之美。 在凡尘俗眼中,这或许只是看似寻常不过的石块。然而,在修行界的浩瀚传说里,它却占据着一席之地。 往昔,有一位实力骇人、足以开宗立派的至强邪修,追捕杀戮凡人,一路鲜血横流,血染太湖,来到了这里。 那些人绝望地逃到此处,躲在了这块石头后面。 邪修不屑一顾,还想动手,巨石上灵光闪过,一座恐怖的大阵骤然启动,如天幕低垂,将邪修与巨石之后的世界隔绝开来。邪修怒吼震天,灵力汹涌澎湃,犹如霞光划破苍穹,不断挣扎着。 但,大阵散去,邪修的尸体径直跌入水中,溅起层层水花,被万千水族分食殆尽。 自此,再无人敢在这块石碑前放肆。 ...... 清澜二人终于来到了界石前,然而,不待他们喘口气,祝家男子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周身带着恐怖的威压,和一丝滑稽。 男子衣衫褴褛,浑身沾满了令人作呕的臭气与斑驳的绿色汁液,再不复之前的高深莫测。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男子的灵力死死锁住了二人,岩浆锁链自他背后暴起,瞬间圈住了清澜和月冬。 月冬不由得皱眉,他准备施展阵法,男子却在他施阵的瞬间,迅速逼近,声音冒着寒气:“还想故技重施?别痴心妄想了,本座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一道炽热的火链划破空气,强势中断了月冬的布阵。 男子缓缓靠近,面上带着奸诈之色,语气中充满了诱惑:“阵师,你若是把三阶阵图交给我,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 月冬挣扎着,完全没理会此人的狗屁话语,脑海中想着这块界石的古老传说。 男子见他如此,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漠然道:“冥顽不灵,本想给你一个好死,也罢,还是先擒下你,再慢慢搜你的识海吧。” 要知道修士的识海布有其意识的重重禁制,强行闯入搜索识海,无异于凌迟之刑。男子此言,不可谓不残忍。 就在刚刚发生这一切的时候,清澜始终不言不语,她在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曾经听到的话。 一声叹息在她识海中响起。 “哎,我们世家仅能享有人间的供奉,一旦修为达到我这等境界,便不被允许进入宗门的势力范围了。” 这句话来自牧家的家主——牧屿。 清澜在等,在等实践这道规则的人出现。 …… 第二十六章 仙翁相救 炙热的岩浆锁链不断逼近,月冬眼中闪过焦虑的阴云。恰在此刻,天空中忽而荡漾开一抹苍老而和煦的声音:“东域祝家之人,还是不要闯入天南才好。” 那声音清澈如泉,宛若天籁之音,落入清澜与月冬的耳畔,引得二人身躯轻轻一颤。紧接着,一股清凉的白雾仙气席卷而来,宛如春日细雨,瞬间将空气中炙热的气息消弭于无形。 祝家男子的脸色骤变,他连忙收敛起所有外放的灵力,以免被对方视为不敬,他抬眼望向虚空,抬手行礼道:“可是度厄前辈?” 那道声音没有答复他,只有成团翻涌的云雾,以及悠悠荡荡的仙气,在空中缓缓回旋。 祝家男子心中明了,这人正是天南紫竹林的至强者——度厄仙翁。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打算放过清澜二人,“前辈有所不知,这二人行事狠辣,对我族后辈下手,重伤其体,此二人其心可诛。这等行径,实非正道修士所为,我身为祝家之人,自当将他们带回祝家,以正家法。” 听到男子的话,清澜冷静反驳道:“是祝凝想要夺宝在先,想屠戮凡人在后,怎能怪我?” 祝家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冷笑道:“你倒是有理,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你与我回去,我不会杀你,但你必须接受我族的惩罚。” 清澜撇撇嘴心头暗讽——当她是三岁小孩么? 真去了祝家的地盘,哪还有命离开? 她不再理会男子,而是转向了空中恭敬道:“前辈,我二人从东域而来,跨越千山万水,听闻阵宗乃万阵之祖,特来参与阵宗山门试炼,还请前辈施以援手,了今日之事。” 月冬连忙接话道:“我们曾受高人指点,听闻天南乃君子之地,特别前来。” 二人说到这里,白云在天空中微微停顿,那人似乎有了兴趣,“哦?竟然有人会如此评价。” 他似是在揣摩什么,一时间空气中的安静让清澜二人有些紧张。 “这两个小孩远道而来,心怀诚意,也算不易,不妨祝家主卖我个面子,今日之事,便饶过他们一回?” 此言一出,二人皆是震惊,竟是祝家家主亲自追杀他们! 清澜:“好恐怖。” 月冬:“有点荣幸……” 清澜:“哈?” 仙翁的声音依旧回荡在空中,祝家家主的面色十分难看,他心头闪过一丝难以遏制的恼怒——对方明知他乃世家之主,尊贵显赫无比,但还是不给他丝毫脸面! 道玄之下,果真皆是蝼蚁! 他们这些世家最强者,多是灵元境修士,面对成道之人,他根本无力反抗,尽管他心中有万般不甘,但也只能无奈接受现实,“你们既得仙翁看重,那本座便暂且放过你们,但,不代表此事就此作罢,日后定有计较!” 他冷冷说完,带着满腔怒火离去。 清澜和月冬站在原地,脸色略显苍白。 月冬松了一口气:“这次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清澜深吸一口气,“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仙翁的声音再度响起,清澜脸色一变。 “我若再不出手,我这水泽里的鱼,就要全被你臭死了。” 清澜一时语塞,月冬轻笑一声。 “小丫头本事不大,把戏不少。” 空中的气流轻轻摇曳,两缕缥缈仙气悄然萦绕在二人周身。烟波流转,转眼间,二人体内的火印被牵引而出,火蛇化作点点火星,消散于无形。 仙翁为他们解了祝家的追踪火印。 “你二人年纪轻轻就能有此际遇,于修道一途未尝不算好事。山门试炼距离开启,还有十日。” 那声音顿了顿,继续道:“天南可没有传送阵,尽快赶去吧。” 二人拜谢后离开。 …… 画面一转,云雾轻盈飘动,来到了一片山脉之间。 青蓝交融的天幕下,云层被山峰轻轻撕开,一片广袤的紫竹林赫然耸立,竹影斑驳,云雾如丝,犹如仙境一般。 一位身穿白衣道袍的老人正端坐在竹席上,银发如雪,白眉如霜,气质非凡。 他轻轻阖上双眸,沉浸在袅袅升起的茶香之中,一道水波翻涌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缓缓睁开眼,无奈道:“别骂了别骂了,他二人并非有意,我也戏弄了二人一番,你消消气……” 他语气温和,话语的对象,竟是眼前水池中的一尾白鲤。 那鲤鱼闻听此言才安静下来,一切恢复了平静。 …… 清澜和月冬听信了度厄仙翁的话。 路上月冬也曾有过疑惑——天南怎么会没有传送阵呢? 但是,对那位于危难中援手的前辈,二人还是选择了毫无保留的信任。 事实上,作为万阵之域,阵法繁复,精妙绝伦,空间转移之术,不过是最为“基础”的灵阵。 由于......受到阵宗某位懒散、不爱远行的长老影响,天南的传送阵犹如繁星点缀夜空,每一座城池都可能隐藏着数道乃至更多的传送阵,几近泛滥,堪称奢华。 无数年后,二人再度想起这一天,还是会相顾无语,这是他们第一次被前辈高人戏耍,当然,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 第二十七章 阵宗风光 二人连着赶路十日,风雨无阻,赶到时,二人已狼狈疲惫至极。 一路上二人看到的山水林木越来越多,随着深入到阵宗的地盘,灵气更是越来越强。 中途清澜就停下来判断了下,这里虽没什么人,但灵气浓度已经赶上东域鸣山了! 人间虽然更适合居住,但灵气要弱很多。 东域到处充斥着暴烈的火灵力和苍翠的木灵力,天南却展现出迥异的天地。 这里的水木气息要更强盛,也更适合这两种属性的修士修炼。 二人翻越眼前蜿蜒低矮的小丘,面前的景象映入眼帘,让他们眼前一亮。 眼前的景象宛如人间仙境,一片广阔无垠的湖面如同巨大的琉璃光镜,映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影,精致细腻,绚烂如画卷。 湖面上漂浮着三座稍高的山峰和无数零散的小岛,苍翠欲滴的植被覆盖其上,飞鸟在岛屿间翱翔,灵动而清逸,仿佛与这片湖水融为一体。当它们振翅飞翔,湖面上便会泛起一圈圈涟漪,灵气在空中肆意流动,湖面上轻盈的水雾弥漫开来,似雾非雾,若幻若真。 湖后的山脉起伏连绵,不高却苍劲有力,山巅被浓郁的灵气笼罩,仿佛是一层薄雾般的光芒,散发着无形的威压。 山脉之间,错落有致的阁楼拔地而起,每一座都气势恢宏、精巧繁复,仿佛融入了山体之中,又与山脉自然连接,彼此相隔数里,却隐隐间有着某种气息的联系。 清澜与月冬走在这片灵气浓郁的湖边,湖水中倒映出两人的身影,清澜不由得心头一动,月冬却是微微凝视着远处的山脉,眼中带着几分敬畏与期许。 清澜惊叹道:“我真是好家伙……” 无比秀丽的景色之余,他们身前却有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人很明显也是来参加试炼的。 人群虽稠密,却井然有序,排队等候,都没有太大的喧闹声。 二人来到人群的尾处,平复了心绪,静静等着试炼的开启。 …… 不久后,一道金光划破天空,湖面随之沸腾,灵气激荡,只片刻后,蓝紫色的雾霭就弥漫了整个湖面。 紧接着,湖中缓缓升起一座硕大无比的玉石莲花,莲花上每一瓣花都弥漫着水雾,闪烁着清冷而柔和的光辉。 湖边处,虚空中闪出一道道漩涡,落在了莲花的花瓣上,恰是一个个入口。 不待二人细看着,一道宏大、庄严且苍老的声音从空中响起:“诸位,我天南阵宗的山门试炼即将开启,此次招收弟子只收骨龄三十岁以下,觉醒灵力的年轻修士。符合条件的,就请进吧。”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队伍瞬间炸开了锅。周围的修士们纷纷振奋,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许多人甚至忍不住喊道:“终于来了!我等这机会已久!” “天南阵宗的试炼,终于轮到我们了!” 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眼睛紧盯着入口,双腿微微弯曲,准备冲进去。 清澜和月冬也不禁被这股气氛感染,热血沸腾,尤其是月冬,眼睛几乎闪出火花。 上百道身影猛地冲进了漩涡入口,随即消失不见。 …… 二人在东北角的队伍末尾,在他们等待的时候。 一个身着深邃墨袍的文士步履沉稳而雅致,端庄走入了漩涡。 清澜有些好奇:“这是什么打扮,不像修士,像个墨客。” 月冬:“这应该是修行文道的人。” 天下七道各领风骚,最为著名:阵法、魂术、文术、咒术、器道、武道、雷法。 阵法变幻莫测,魂术幽深玄妙,文道温言清雅,咒术诡谲难测,器道锋芒毕露,武道刚烈勇猛,雷法高远难及。 文道修行者多以文载道,墨舞风云,修言灵之术,看似雅致端庄,实则在战场上打起架来是不要命的疯子。 “他和文烁应是同一道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参加试炼。” 那文人男子,刚想踏入漩涡,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气流,如狂风骤起,猛然间将他卷出。他的长袖长袍在空中飘动,顿时像被风吹起的老树枝,狼狈得不成样子。 他一脸恼怒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髻,气喘吁吁地斥道:“阵宗这是作何?竟将我轰了出来!如此粗鲁,哪里有半点礼数?” 话音未落,刚才那道苍老、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不耐烦:“你已年过七十,还来凑什么热闹?” 男子脸色顿时更加难看,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是怀揣敬意前来探访!你们竟敢将我轰出,简直是对墨山传人的侮辱!真是有辱斯文!” 这时空中传来另一道年轻些的声音,无比凌厉,“哼,前代文道修士于战场纵横,唇枪舌剑便是杀器,你穿得连手脚都伸不开,连行动自如都做不到,也配自称墨山传人?我这就让你知道什么才叫有辱斯文!” 男子被说得面红耳赤,转身想要离开,却见自湖中扬起一道滔天巨浪,水浪翻滚,如同鞭子一样狠狠地抽飞了男子。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男子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残影,至少飞到了十里之外。 周围的修士忍不住窃笑,有几人差点笑出声来。 空中那威严而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哼,三十岁就是三十岁,多一岁多一天都不行,再有谁敢弄虚作假,可就不是这个待遇了!” 这话一落音,顿时人群安静了一瞬,又马上变得热闹起来。 眼瞧着上百道身影在快速变化着。 一位翩翩美丽的红衣女子,她轻轻一拂,面具掉落,露出一张满是岁月痕迹的老脸,甚至还有一撮白发像不小心染上的墨迹一样顽固地挂在耳旁。 她一边用手压着快要掉下来的假发,一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哎,大家别看我这么老,实际上我是想要再试试这年轻的身体,谁知道……时光荏苒,误入阵宗了。” 紧接着,一位英俊的青年修士也解下了自己的斗篷,露出一张满是胡渣和眼袋的脸,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尴尬笑道:“哈哈,大家别介意,我……只是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 此时,整个队伍内,几乎三成的人都开始脱下伪装,身型各异的“年轻人们”纷纷露出了各自原形。有的面容沧桑,有的身躯颤巍,有的干脆不修边幅,顿时整个场面像是一个老年大聚会。 看着眼前的队伍突然变得空旷起来,清澜目瞪口呆。 ...... 第二十八章 试炼开启 就在这时,空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请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试炼即将开始,符合条件者速速入内,剩下的请自行离开。” 闻言,二人不再停留,很快来到了漩涡前,二人站到花瓣上,光芒一闪,已消失不见。 …… 画面一转,千阵山的一处巍峨大殿中,其内每一面壁画皆被繁复的符文所覆盖,符文印记宛如星辰般闪烁,彼此交织,勾勒出一幅幅繁复至极、美得令人心醉神迷的图案,仿佛每一笔都蕴含着天地至理。 大殿中央,一面巨大的法镜赫然悬浮于半空之中,它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镜中烟波浩渺,流转不息,赫然是阵界中的场景。 法境前,五位阵宗长老齐聚一堂,五人的修为高深莫测,周身环绕着强大的灵气波动,如同实质般荡漾开来,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在这灵气氤氲之中,还隐隐飘逸着丝丝道韵。 一个女性长老,声音温婉如春风拂面:“还是要有小九在,才好震慑那些捣乱的家伙。” 一位身形魁梧,肌肉虬结的老者爽朗大笑,接着言道:“是啊,恶人还需恶人磨,哈哈哈……” 被称作小九的九长老南明哀怨看了老者一眼,满头黑线,“四哥,有你这么夸人的么?” 他随即冷笑一声道:“他们敢来此放肆,无非是仗着我们与文家素有渊源,不便与他们真正计较罢了。” “哼,还什么墨山传人,呸,当我没见过真正的墨山传人么?” 那老者轻轻颔首,声音中带着几分沧桑:“的确,当世文道凋零,反而有些伪君子扯虎皮挂大旗,打着文道旗号招摇撞骗,真是丢尽了文修的脸。” 六长老见气氛不错,很是和谐,便跟着插话道:“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他们的领袖山主七百年前在东荒陨落了呢。” 气氛突然安静。 “小六你真的是很会聊天呢……” 刚刚难得说话的五长老静静道:“不管他,这次试炼,最好还是能有好的弟子……” 九长老南明戏谑道:“师姐,不一定诶,此次不仅灵印要达到紫色,还有兽潮和迷雾镜灵在等着他们,难度这么大,能有几个过关的呢?” 五长老瑶羽静静看着他,话语轻柔,却让在场几人都汗毛耸立:“如果这次我招不到合适的弟子来维修万灵星池,那诸位师兄师弟,你们就去给我做靶子吧。” 二长老闻言,神色一凛,正色道:“此事过后我还要回云涛关……” 四长老迅速接上:“我也要回玄霄关,那边亦有诸多事务亟待料理……” 六长老左右看了看,有些慌了神,连忙道:“师姐,天罗悟道台还需要我讲道,我若受伤,恐怕多有不便……” 而最后负责镇守道光宝阁、鲜少需要与人交涉或是动手的南明:“……” …… 清澜和月冬踏入阵界后,迎接他们的不再是如梦如幻的无量湖和千阵山,而是广袤无垠的、让人眼前一黑的壮阔平原。 天地间的气息完全不同,仿佛从高远的灵境直接拉回到大地,四周空旷而荒凉,灵气稀薄无比,平原上零星点缀着几座古老的建筑,表面斑驳陆离,显然经历了岁月的洗礼。 唯一突兀的,是一个正蹲在园地里收拾菜园的老人。 人群中传来些疑惑的窃窃私语。 清澜和月冬相视一眼,眼中皆是疑惑。 "这是...哪里?"清澜忍不住问道。 月冬微微皱眉,低声道:“这应该就是阵界才对。” 两人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越靠近那位老人,越能感受到一种奇怪的宁静气息,仿佛整个平原的风都停滞了。 他们走近时,眼前的景象令他们惊讶不已——那位老人看似在给菜地浇水,然而当他们靠近时,才发现这些并不是普通的蔬菜,而是一片灵草园! “这是...灵草园?”有人喊道,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清澜同样震惊,她看着那些每一株都散发着微弱光辉的灵草,肉眼可见,每一株至少都是二阶灵草! 这哪里是什么菜园子,分明是一个养育珍贵灵药的宝地。 清澜思索片刻道:“或许就是因为天地灵气都被这些灵草吸收了,阵界才变得如此荒芜。” 月冬点点头,认可了她的判断。 周围的众人也开始窃窃私语,眼看这些灵草,有些人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有些人甚至走得近了些,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这些灵草...估计能卖个好价钱吧。”一个声音悄悄响起,语气中充满了欲望。 “你说什么?你疯了么?这些可是阵宗的灵草!拿了它,能跑得了吗?”另一人低声提醒。 这时,老者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如刀般扫过众人,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一股压迫感:“想动这些草,先问问你们自己的命,还能不能保住。” 这一句话仿佛让整个气氛凝固了片刻。周围的修士们脸色一变,纷纷低下了头。 这个老人看着身上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却无人敢放肆。 众人都很清楚,至少在阵宗内,他的身份绝非寻常。 老者就像没看到过乌泱泱的这群人,自顾自地浇水,他从容地打理完每一株灵草,动作轻盈而熟练,仿佛这片灵草园早已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忙完了。 擦过手后,看向了这群年轻人。 “不错,”他淡淡开口,声音沉稳,“没有人被贪婪冲昏头。” 话音刚落,老者轻轻一扬手,一股如风如雾的灵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场地。清澜和月冬只感觉一阵微妙的压力传遍全身,紧接着,额头上各自浮现出一道青色的印记。与此同时,每个人手中也突然多了一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灵牌。 “这是灵印与命牌。”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冷色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灵印,它代表你在试炼中的能量等级。” ...... 第二十九章 规则 老者停顿了一下,眼帘半垂,眯着眼扫过众人,似乎在观察他们的反应。 “此次的试炼,很简单。”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铁,掷地有声,“阵界中多见密林、潭池、沼泽,各种自然景象中,孕育着无数灵草。你们的任务就是采集这些灵草,再来找我交换,我会提升你们额头上的灵印级别,每一株灵草可升一重灵印能量,青、蓝、红、紫四色灵印各九重,其中青色最为基础,紫色最强。” 老人话音一顿,随即说道:“当然,如果你们也可以选择战斗,掠夺其他人的灵印能量,效果一样,一次一重。” “以一月为期,最终成红色灵印者,有资格晋升为外门弟子,而紫色灵印者,便可以进入阵界中域,突破兽潮者,可成为内门弟子,通过镜山考验者,可成为长老亲传。” 他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抹冷光:“试炼中重伤者、放弃者,可选择捏碎命牌,阵界会自动把你们送出去,当然,你们就也失去了入门资格。” 众人闻言纷纷感到诧异,眼前的阵界无比荒芜,哪有半点密林沼泽的影子? 老者话音未落,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生了神奇的变化。 那片静谧的灵草园、挺拔的古树,乃至老者自身,一切存在皆以惊人的速度消逝,宛如泡影破灭于虚空之中,化作了缕缕无形的灵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轰!” 天地间的灵气跟着复苏,肉眼可见之处,一株株参天古木自地底破土而出,它们挺拔而威严,携带着无数低矮的灌木与野草一同崛起,河流自地缝间潺潺而出,清澈的水流蜿蜒曲折,片刻间便成了一片广袤湖泊。 原本空旷无垠、满目荒芜的天地,须臾之间便充满了生机。 在这天地剧变、万物更迭之际,清澜与月冬脚下赤裸的土地也渐渐被嫩绿所覆盖,野草寸寸生长,二人不由自主靠得更近了,而另一边,一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苍蓝劲装,面孔亲和的男子站了出来,他对着众人说道:“诸位,眼前的阵界变幻莫测,那位长老所说的灵草所在之地,必然密布阵法,危机四伏。” 他缓缓扫视众人,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众人皆凝神倾听,他的兴致更高,“诸位,在下有一个提议,我们不妨结伴而行,共同探寻,得到的灵草大家分配,如何?” 他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一些面对变化而感到畏缩的人,很快就站出来回应他:“如此甚好,只是这领路之人,又该由谁来担当呢?” 男子身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他话中透着义气和令人信服的力量:“在下游庆,启灵境后期的修为,虽不敢说在此地无人能及,在这里也算不错,我便自荐一下,为大家略尽绵薄之力!” 此言一出,许多人都感到震惊,目光中夹杂着丝丝艳羡。不过三十岁,他们很多人都还停留在启灵境初期,相比之下,眼前的男子的确强大。 两个长相有些相似的红衣女子彼此对视一眼,带着些许犹豫和不安,向游庆走了过去。 随即,很多人都走了过来,人群逐渐汇聚,而另一些人,虽然不信任他,但抱团自然取暖,也都走向了他。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选择和他同道,有些人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悄然离去。 清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月冬,眼神示意他:你又隐藏修为了,不然,这引领众人的角色,怕是非你莫属了。 月冬微微一笑,他素来性情淡泊,也低调惯了,不愿做带领之事。 清澜低声笑道:“三十岁的门槛很高么,某人才二十五,就已经破知微了。” 月冬看着她也认真道:“那也不如你,十七岁就来到了启灵境后期啊。” 清澜低头一笑,只是笑容微微苦涩。 她转移了话题,看着游庆谦和温柔的样子,她没有错过对方眼底的得意和算计,但还是感慨道:“此人真是亲和力满满……” 她也没有任何抱团的想法,和月冬对视一眼,便欲离去。 两人脚步刚启,便被一声呼唤挽留,游庆上前温和道:“二位且慢,前方路途险恶,危机四伏,何不携手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清澜转身看了他一眼,面容上未染丝毫情绪。游庆有些惊艳她的美丽,心中微微一动,“姑娘是位木系修士,不妨和我们一道,也好多些保障呢。” 清澜淡淡回应:“多谢好意,只是我素日独来独往,不习惯与众人同行。” 不待游庆继续说,她和月冬的身影已经消失。 看着二人毫不留恋的背影,游庆温和的面孔下,多了一抹阴翳——真是不识抬举,若非你是木系修行者,对搜罗珍稀灵草有些助益,他又怎会纡尊降贵,亲自前来相邀! ...... 两日光景倏忽而过,清澜二人站在了一片冒着凛冽寒气的水潭边,一株通体洁白、绒毛轻覆的寒烟草正立于潭水中央的小岛上。 潭水潺潺,看着一片安宁无害的样子。 月冬看懂了寒烟草周遭的阵法,“一阶的阵法,四印之阵,不过是以二阶的灵草为阵眼来构建,威力不小。” 二人站在这已经很久了。 不知何时,不远处出现一个男孩的身影,他脸上透着狡黠之色,手中捏着几张微黄的符纸,准备要偷袭二人。 “嘭!” 他把爆裂符迅速抛出去,随后身形一闪,迅速隐入了茂密的草丛之中。他躲在暗处,得意地等着二人被炸得外焦里嫩,他就可以上前抢夺他们的灵印能量了! 这两天他已经这么操作好几次了,眉心的灵印马上就要变红了。 片刻后,周遭归于宁静,他开心地转过身去,脸上的笑意却在触及那两道身影时,瞬间就没了。 清澜和月冬静静站在他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脸上一抽——完蛋了,这回翻车了。 ...... 第三十章 破阵之旅 男孩勉强一笑,一抹火焰倏忽而出,他转身就要逃! 不待他动作,一道清辉凝铸的巨阵,犹如巍峨山峦,瞬息便压住了他。 他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趴地上了。 男孩有些震惊,他从游庆的队伍中偷偷跑出来,一路上打劫别人,又被人打劫,见过用剑的、耍枪的、玩符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布阵的! 他趴在地上微微侧头,那张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几分,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与哀求:“两位大哥大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清澜走上前来,她的头发被炸得乱七八糟,手里握着青影落,眼神冷厉吓人,她用力扯了扯手中的兵器。 她对阵法一窍不通,刚刚本就因为破不了阵,心情有些不好,这个男孩一上来就拿符箓炸她,她的心情更不美丽了。 月冬在一旁看着,给了男孩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男孩此刻是真的欲哭无泪,没想到出师不利,刚脱离队伍没多久就碰上这么硬的硬茬。 他颤抖着手,把腰袋中的两株灵草都拿了出来,呜呜道:“我错了,我把灵草都给你们,能不能不要抢我的灵印?” 清澜见此倒是愣了一下,她看了月冬一眼,心中更是恼羞——她在这整半天都拿不下来寒烟草,这个小屁孩居然有两株! “喂,小子,你是怎么破阵的?”清澜不爽问道。 男孩怔了怔,随即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连忙道:“姐,姐!我就是一股脑地冲进了灵阵里头,它们要攻击我,换着花样地攻击我,我用符箓打回去,左挡右攻,没过多久,就稀里糊涂地出来了。” 清澜二人闻听此言,彼此对视一眼,清澜这才明白自己错在哪了——她因为顾虑重重,过于谨慎,不想受伤才只在外围试探,更是仗着灵器在手,想不入阵而得灵草,实在是大错特错。 阵宗就是要他们入阵,就是要他们受伤! 月冬撤了阵法,突然提起了凋零多年的武道修士:“传闻千年前的武道修士,承受非人之痛,以罕见的灵物锤炼己身,不断摧毁肉身,又在灰烬中不断重塑肉身,历经无数磨难,最终才得以肉身成道。” 清澜垂眸,虚心受教,跟男孩道:“收起你的灵草,你走吧。” 男孩闻言,一时间竟有些迷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他心中满是不解——这俩人是不是有毛病? 走到不远处他还想回头再看看,却听到“砰砰砰!”的声音不断传来,如同战鼓催魂,吓得他立刻跑路。 …… 寒潭边,清澜目光锐利,看向月冬,声音清冷:“我先上,下一个你来。” 月冬颔首,手中六道灵印若隐若现——他在为清澜护法。 清澜身形一动,猛地冲进了寒潭,她的步伐轻盈,每一步都精准踏在水面漂浮的落叶上,宛如凌波微步,迅速向着寒潭深处的寒烟草逼近。 然而,就在这时,平静的水面突然沸腾起来,刺骨的寒气汹涌而出,化作一道道锋利的寒冰,从四面八方朝着清澜疾射而来。 她冷哼一声,手中青影落挥动,变作道道残影,与那些寒冰碰撞在一起。 “啪!” 一道道寒冰在她的攻击下纷纷碎裂,然而寒气却无穷无尽,迅速蔓延开来,将整个水面都笼罩在一片冰冷的雾气之中。 清澜的身影在这片寒气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被吞噬,她的视线也被这层厚重的寒气遮挡,看不清寒冰的来处。 不过没关系,她不会坐以待毙,因为目标始终屹立在潭水中央。 她径直冲了过去,雪白的冰块如同锋利的刃剑,一道道攻向她,她不停挥舞着青影落,在她眼中,空中的绿芒是鞭子的痕迹,在绿芒散去之前再补上,便是密不透风的防御网! 残影道道,每一块寒冰都被击碎。 眼看这样的攻势挡不住清澜,此时寒雾再度翻腾,裂解为万千细碎的冰块,浮空而起,化作更加密集和尖锐的冰刺,如万箭齐发,猛烈地刺向清澜。 ,面对这样密集的攻击,青影落的防御就有些不够看了,于是她左手一翻,一面精致的盾牌出现。 盾牌看着有些小巧,但注入灵力后,瞬间膨胀,化作一道高达数人的灵力护盾,把所有的冰刺都挡在外面。 清澜一直在水面上前行,眼看就要接近寒烟草了! 漫天冰刺骤然消散,那灵草不断抖动,寒气更盛,自潭水中央不停扩散,几乎化为实质。 清澜不免惊讶——这株寒烟草蕴藏的灵气,比鸣山的火金藤还要厉害几分! 清澜的脚踏在水上,突然她脸色一变,急忙腾空,她的双脚险些被冻住! 已经到了这时候,只有奋力一搏!她眼神凌厉,再次握紧青影落,此刻一人一草的距离无比接近。 一旁的月冬不由得紧张起来,只差一步了! “啪!” 鞭影在空中打了个巨响,青影落如灵蛇出洞,一把缠住了寒烟草。 清澜用力一扯,寒烟草被拽了出来! 她激动喊道:“成功了!” 随即抱着灵草一起跌入水中。 此刻的潭水由于失去了阵眼,阵法随之溃散,水面寒雾渐渐散去,清澜跌入水中,毫发无损。 很快她就面带笑容出来了。 而在岸边的月冬,心中波浪滔天——他看懂了这道寒烟之阵。 此阵攻防一体,极大地利用了天地之势,可惜仅是四道灵印构筑的一阶之阵,最后想要冰封湖面的速度比较慢,不然会麻烦很多。 他眼中生出浓浓的战意,那是对知识的渴望。 不待清澜把衣服头发都弄干,他就一把抓住清澜,“走,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清澜:“哎?” …… 按理说阵界之中,天地景致错落交织,繁复而深邃,此关的难度一在辨识,二在破阵。 但有清澜这样敏锐的队友在,所有灵草的隐匿几乎都无所遁形。 此刻,清澜刚刚确认不远处的岩石缝隙中,藏着一道火系灵草——降焱花,月冬就已经迫不及待冲过去了。 …… 第三十一章 算计 清澜有些无奈于月冬的火热态度,连忙退后几步,怕被误伤。 很快,一道火舌猛地喷出,肆虐开来,迅速吞噬了周遭的岩石,将它们化作一片火海。 月冬的身影在火焰中若隐若现,只见火焰不停暴动,肆意跳跃,时而聚拢成簇,时而分散开来,将四周照得忽明忽暗。 火中弥漫着些细小的黑色物质,清澜定睛一看——原来是被高温烤焦的砂砾。 月冬的流沙之术正在和这火舌之阵对抗着。 阵中,月冬一脸兴奋地操纵着沙尘之流,时而分散如星尘,时而汇聚成壁垒,不断编织成束、成剑、成盾…… 炽热滚烫的砂砾在他身上留下了道道伤痕,但他浑然忘我,完全不在意。 阵外,清澜有些无聊地把玩着草芒,翠绿在她指尖跳跃,她不免有些烦躁——月冬怎么还不出来? 又过了小半日,炎火之气渐渐熄灭,月冬显出身形,他此刻看着有些狼狈,头发被燎的一簇一簇,身上也破破烂烂,似乎他也有些不习惯,“咦,怎么结束了?” 清澜上前,定睛一看,有些无语,“这株金阳芝蕴含的火气,都要被你打没了。” 只见这株灵草已经蔫得枝叶萎靡,边缘向内翻卷,陷入了自闭。 月冬闻言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忘了……这应该也算数吧?” 清澜眯了眯眼,有些不确定道:“长老只说拿去交换,没说别的,应该可以吧。” 她上前拔出了金阳芝,看着月冬周身激荡的灵气波动,好奇问道:“你在其中收获了很多?” 月冬猛地点头,“是的!我的沙暴阵本是只有囚禁和吞噬之效,但这两种能力都不算强,和这火舌阵战过一场,我对流沙的把控细致了很多。” 清澜微微挑眉,“行,那下一个吧。” …… 一连数日过去,二人交替着破阵,日渐熟练,破阵如行云流水,几乎一日可以连破四阵! 就在清澜又发现一株天青花时,月冬准备上前,清澜却拦住了他。 二人身后,游庆一行人悄然出现。 清澜静静扫视了一圈,发现这群人几乎有一百多人,只是小半都受了伤,就连游庆的面色都有些苍白,明显受了不轻的伤势。 只是在清澜看来,他的伤有些可笑。 月冬随意道:“看来这群人没少闯阵啊……” 他认真瞧了瞧,细看之下,竟还有熟人——那个偷袭他们的男孩,只见他尴尬地咧了咧嘴,连忙躲后边去了。 “咳咳。” 游庆轻咳几声,眉宇间透露出几分痛楚,他上前询问二人,语气中带着关切:“你们的灵草收集得怎么样了?” 清澜抢先月冬一步,强势回答道:“不怎么样,道友,你的问题有些越界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刺耳,带着戒备,落在这群人耳中,尤其刺耳。一位身着水蓝色法袍的女修不爽道:“游庆大哥一片好意关心你们,你们可真不礼貌。” “是啊,怎么说话的!” “大家以后说不定都是阵宗的弟子,干嘛要这么戒备。” …… 游庆勉强一笑,等众人说完,他轻轻抬手,制止了众人,他脸上浮起一抹歉疚之色,“抱歉,是我唐突了。我只是想如果你们完不成,可以加入我们……” 清澜冷漠回应道:“不必了。” 那个擅长水系法术的女修按捺不住,再次开口,言语间带着几分不悦:“你真是不知好歹!你瞧瞧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行动,破阵速度多快,这么下去我们人人都可以成为内门弟子!” 月冬闻言,眉头一皱,他很清楚,阵宗的试炼不会这么简单,如果简单抱团就可以走到最后,未免太小看宗门的智慧了。 清澜似笑非笑,“哦?人人皆可通过?” 她轻轻上前一步,言语犀利,直指这个团队的核心问题:“你们谁去破阵?破阵后灵草如何分配?若有人受伤,伤者可有人照顾?” 那女修一时间被问得哑口无言,强自镇定道:“自然每次收获都是平分!而且我们有游庆大哥在,我们岂会轻易受伤。” 清澜嘴角微扬,“那他怎么一副重伤虚弱的样子,这样的领袖真的能带领你们走到最后么?” 女修气急败坏道:“你!游庆大哥不过是暂时受伤,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 清澜嗤笑一声,“希望如你所愿。” 那女修没有注意到,随着她和清澜的对话,游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看似保持着温和从容的笑容,已经快要绷不住了,实际上他心中已经怒骂了那女修一万遍——蠢货! 他精心策划,本就是故意受伤来逃避破阵的! 现在被眼前的木系女修一番言语拨弄,他想再多装些日子都不行了! 他真是服了! …… 清澜见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对方非要来恶心她,那她也不会手软,说什么不好意思没想到,不好意思的事儿少干! 她也不缺这株天青花,拉着月冬满意离开。 游庆望着她的背影,此时才真的有些恼怒。 那女修来到他身边,信心满满又温柔小意,她轻声细语道:“游庆大哥,你一定会快点好起来的,我等着你拿到紫色灵印,成为最优秀的内门弟子!” 游庆勉强一笑,眼神一转,便无奈道:“哎,看来还是我们的庙小,容不下他们这两尊大人物……” 他见有些人面露不快,继续道:“或许他们也有独到的方法,可以取得大量灵草,这才不屑与我们为伍吧。” 那蓝衣女修见他被那女修漠视,还在为她说话,心中不忿:“游庆大哥,你就是人太好了,他们区区二人,纵有通天手段,又能取得多少灵草,又怎么能比得上我们?” 游庆却旁若无人,自顾自地感慨道:“木系修士中,有些人天然对灵物的气息敏感,或许那女修便是这样的人吧。若是我也有这样的天赋,一定能发现更多灵草,让大家都晋入紫色灵印......” 言罢,他目光掠过周遭人群,见人群中有几人面色闪烁,他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满意一笑。 当夜,他在修复伤势时,便感觉到有十几道身影悄悄离开了。 …… 第三十二章 知微境中期 “你为何对那男子如此不喜?他有得罪你么?” “没有,我只是单纯针对他这个人。” “……” 清澜:“不说这个了,我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土菇花香,我们去看看。” 二人来到一片奇怪的沼泽之地,附近都遍布野草,唯独这里泥泞不堪,与周遭景致格格不入。 清澜玉手一指,“你的属性,你上吧。” 月冬愣了愣,再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一株黯淡褐色的植物扎根在泥土中,和环境融为一体,难以辨认。 他点点头一步便踏入沼泽中,霎那间,泥泞的土壤与冰冷的水流便被唤醒,迅速激荡起层层波纹,向四周扩散开来。 他脚下的土地变得松软异常,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大吸力猛然袭来。 月冬面色一变,紧接着,他双手迅速结印,六道闪烁光芒的灵印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轨迹,一股浑厚的土黄色气息自他掌心涌出,犹如大地深处的脉动,迅速凝聚成流沙,宛如一条条奔腾的河流,迅速铺展在沼泽之上。 如今他对流沙的掌握远超从前,可以肆意改变流沙的聚散形态,他试图以土之厚重克制水之柔滑,稳定住这不断下陷的沼泽之阵。 然而,事与愿违,那流沙一入水,便如泥牛入海,迅速被吞噬殆尽,不仅未能稳固阵脚,反而加剧了月冬的下陷速度。 此刻,他的面色愈发凝重——要不要暴露境界? 可是,他总感觉有道灵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觉得十分重要,但抓不住。 清澜在一旁,将所有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她面色也有些焦急,口中喃喃自语:“要是能有一道隔绝天地的阵法就好了……” 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月冬混沌的思路。 他心中豁然开朗,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月冬左手一挥,将剩余不多的流沙弥漫至半空之中,化作一片朦胧的沙幕。与此同时,他的右手缓缓转动,指尖轻弹,一道道清冽的光芒自他掌心溢出,交织缠绕,逐渐凝聚成一道清光笼罩的囚灵阵。 此刻,三道阵法彼此交织而对抗,整片沼泽的灵气大乱。 但这还没完,两道孤立的阵法也挡不住这道沼泽之阵,月冬并未就此停歇,他左右手缓缓合十,空中原本各自为阵的流沙风暴与囚灵清光也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彼此间的界限逐渐模糊。 流沙被无形之手拆解,化作万千细腻沙粒,每一粒沙在空中翩翩起舞,最终以一种特定的轨迹与囚灵阵的圆形轮廓完美融合。 这一刻,一个由流沙包裹的囚灵阵出现了,只见它瞬间便压制了沼泽中肆虐的吸附力。 月冬脚下,原本难缠无比的泥土结构,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崩溃瓦解,他的双腿重见天日,挣脱了所有的束缚。 他在沼泽之上闲庭漫步,随手一挥,土菇花轻轻摇曳,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沼泽之地缓缓干涸,裸露出嶙峋硬石。 流沙与清光散去,月冬走了出来,把花递给清澜,他微微一笑,还不待开口,一股剧烈的灵力在他体内暴动起来。 月冬神色微愣,旋即明了,迎着清澜询问的目光,“我要突破了。” 清澜闻言,为他高兴,绿芒闪过,她的灵力浸润四周,于是野草疯长,瞬间就盖过了二人的身影。 她在为月冬护法。 月冬盘膝而坐,双手结印,解除了境界的封锁,九道灵印散落在他周身,激起一圈圈雄浑的土系灵气涟漪,震荡不息。 他开始突破了。 …… 千阵山,万法殿中。 九长老南明慵懒地倚在镜前,目光穿过镜面,落在那正率众破阵的游庆一行人身上。 这群人,莽撞、直白,毫无章法可言。 他觉得十分无聊,单手托腮,“这群人破阵真是毫无美感。” 一旁,身形魁梧、血气如潮的四长老赤眉闻言,虎目一瞪,不客气地反驳道:“破阵之事,讲究的是实效,哪需那些花哨的美感?能破,便是硬道理!” 南明闻言,哀怨道:“三师兄主持这次试炼,他这次倒是玩爽了,宗主和他一起设下这次试炼,他青霄药圃里,那些旁逸斜出的灵草,有了一群任劳任怨的修士代劳采摘,我们却只能干看着……” 六长老洛清河一脸共鸣,连忙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二长老云天策神色沉稳,目光深邃,缓缓言道:“目前这群年轻人中,那个游庆,不到三十岁就是一境后期,还算不错。” 五长老瑶羽静静听着,忽而启唇,声音清澈如泉:“还有一个女孩,更不错。” 南明抬起头好奇问道:“哦?是谁?” 她却没有再说话。 “轰!” 突然,法境中的画面剧烈晃动起来,瞬间吸引了五位长老的心神。 六长老洛清河略年轻些,第一次见法境晃动,有些慌乱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闭嘴!” “这动静……有人在突破境界?” “不对,一境的突破没这么大动静的。” “除非……有人隐藏了境界……” 众人皆点头赞同这一判断,随即,法境之内的景致如同流水般迅速更迭,最终锁定了一片枯槁、裂痕遍布的沼泽地带。 九长老南明诧异道:“咦?这道沼泽之阵算是此次阵界中最难破的三座大阵之一,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二长老面色严肃,他的目光越过周遭疯长的野草,捕捉到了两道突兀显现的身影——正是护法的清澜与破境的月冬。 “这少年……是在破知微境中期!” “嗯?” “哦?” “嚯!” 对于修士而言,在十岁前觉醒灵根,完成灵气淬体的大关,便步入了启灵境。 这一初始境界,往往要维持数十年的沉淀,百岁以上破境入知微都属正常。 宗门此番试炼,以三十岁为限,已然筑起了一道筛选天才的高墙,门槛已经不算低了。 但……不到三十岁的知微境中期,这意味着什么? ...... 第三十三章 打劫 二长老云天策目光如炬,率先开口道:“此人我要带去云涛关,只有战场的修行磨砺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天才!” 四长老赤眉反应稍慢,暗骂了一声,立刻跟着道:“要说守关才能成长,那不如随我去玄羿关,我那的妖族闯关更为猛烈!” “小四你强悍有余,智慧不足,守关斗敌你自是骁勇无比,但若论及教导弟子,还得看我这把老骨头。” 四长老满脸通红,怒吼道:“二哥你这话也太难听了!”他没有刻意释放灵力,但声声震天,连万法殿内古老的壁画都被这股气势所撼动,其上流转的符文也为之颤抖。 两位年过千岁的长老争得面红耳赤,一旁才四百岁的六长老和九长老瑟瑟发抖。 唯独五长老瑶羽,她仿佛置身事外,并未理会这几个神经病师兄和笨蛋师弟,她静静看着月冬一旁的绿衣女孩,眼波流转,尽是温柔和赞赏。 她垂眸暗思,似乎在考虑什么重要的事。 一时间五位长老各干各的,没人察觉到月冬已经破了境,和清澜双双离去。 二长老素来沉稳严肃的心境,此刻也不免被这牛脾气的师弟挑起几分怒气。他用力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法境,这才发现人都走了。 “好了,别吵了,一切还要等他通过镜灵问心才能有定论。” 五人这才各回各位,恢复了往日的端庄与威严。 …… “我们已经采集了五十二株灵草,算一算,你我都可以变成红色灵印了。” “嗯,再接再厉吧。” 清澜踊跃道:“接下来该我出手了,看你破阵破得这么畅快,我也手痒。” 月冬轻笑一声。 二人走在一片低矮的山谷中,周围林草茂密无比。 突然,二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他们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清澜撇嘴一笑,“刚说我手痒,这么快就有人送上门来找抽啊……” 月冬知道她在不爽什么,轻声安抚道:“我们这一路上除了那个男孩,尚未遇到任何与人的战斗,这不是刚刚好么?” 清澜冷哼一声,手中青影落瞬间出现。 “啪!” 寒光一闪,只见碧色鞭影在空中闪过,“啪啪”几声过去,鞭子落在了东南西北方,重重打在了树干背后的人影上。 “哎呦!” “好疼!” 原本静谧空旷的山谷中顿时冒出来十几个人,他们被清澜的鞭子逼出了身形。 清澜目光掠过这些陌生又眼熟的面孔,各个眉心都是蓝色灵印了。 她眉头一挑,“呦,这不是游庆的小弟们么?” 有人看着她恶狠狠道:“知道是我们,你还下这么重的手?啧,好痛。” 清澜微微挑眉,“大老远什么风把你们刮过来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气氛略显尴尬。这时一名身型魁梧的男修站了出来,有些害怕又有些理直气壮:“你们俩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识相的就把灵草都交出来,我们可以不取你们的灵印……” 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二人眉心的灵印,还是青色…… 他脸上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清澜再次挑眉——呦,这是瞧不起他们呢。 转头看了一眼一旁像空气一样安静的月冬,回过头来十分感兴趣地问道:“那我们要是不给呢?” 男子四处看了看,见同伴们都透出鼓励的眼神,他信心渐坚,便大声道:“你要不给,我们可就要抢了!我们这么多人,你是打不过的!” “就是,你们采集灵草的能力这么强,肯定有很多了,交出来!” “你们还可以再去采,我们保证不抢。” 清澜心中暗暗发笑,面上仍然波澜不惊。 一旁的月冬憋笑都快憋不住了。 清澜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她不想再听他们说话了。 她展开青影落,双手紧了紧鞭子,便向这群人走去。 那魁梧男子有些惊慌,连忙退后,喊道:“你干什么?我们,我们这么多人,你是打不过我们的!” 清澜越来越想笑了。 “啪!” “嗖!” “嘭!” 鞭影如蛇,在水雾与火光间蜿蜒游走,带起阵阵劲风。而地面之下,不时有尖锐的地刺破土而出,藤蔓更是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缠绕、束缚,企图限制清澜的行动…… 一瞬间,山谷中鞭影翻飞,水流激荡,火舌狂舞,地刺林立,藤蔓交织,剑光如电,交织出一副大混战的热闹景象。 不过很快,除了那根舞动的鞭子,其他灵力很快就蔫下去了。 清澜以一敌十,启灵境巅峰的修为一览无余。 这群人这才知道眼前的女修有多不好惹。 “哎呦,别抽了!” “打劫,不,大姐,我们错了!” 他们被抽得抱头鼠窜。 那个魁梧男修哀嚎一声,委屈道:“不是都说木系女修最温柔的么!” 说完这话他迎头被清澜又甩了一鞭子。 …… 一旁看戏的月冬见状,都不由自主地颤抖片刻——这根鞭子真是跟对主人了。 他轻笑一声,双手结印,一道六印的囚灵阵缓缓展开,一抹清光掠过,他如今对阵法的掌握大大提升,已经能分化灵阵的压制区域,清澜无恙,其他人,没一个人能离开。 那魁梧男修,此刻衣衫褴褛,满身风尘,格外狼狈,他投向月冬的目光哀怨而震惊,仿佛在控诉他是个助纣为虐的恶人。 鞭影渐歇,清澜上前,“好了,都交代一下吧。” 这群人面色迷茫,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们素不相识,你们怎么会知道来抢我的灵草?”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人敢说话。 清澜轻轻一甩鞭,吓得众人一个机灵。 她可没有那么多耐心。 一个看着眼神明亮但灰头土脸的红衣女孩,赶忙答道:“是,是游庆告诉我们的,你二人孤身行动,一定有所依仗,说不定已经采集很多灵草了。” 她小声嘟囔道:“所以我们才来的……” 清澜冷笑一声,“哼,我就知道是他。” 月冬闻言眉头一皱——他从来不喜欢这种背后小人。 他看向清澜:“这群人怎么处理?” 这群人目光齐刷刷看来,好不可怜。 清澜冷哼一声,“好说,现在轮到我了。” 这群人面色依旧迷茫,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清澜坏笑一声,“打劫,把你们的灵草和灵印能量,都交出来!” “不是吧?呜呜……” …… 第三十四章 提交灵草(上) 就在清澜狂抽众人的时候,万法殿中,众位长老目光穿透虚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哈哈哈哈,这女娃娃的性情真是对我的胃口!” 四长老赤眉的笑声震天,无比宏亮。 一旁的五长老瑶羽嫌弃地挪了挪地方,这个位置对她的耳朵实在是不友好。 她看着清澜一副凶恶的样子,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婉的笑意,眼中满是喜爱,不加掩饰,试炼还未结束,仿佛她已做好决定,这就是她最想要的弟子。 二长老云天策轻轻颔首,眸中闪烁着赞许之光,缓缓言道:“都是年轻人啊……” 南明闻言微微一笑,他知道二师兄的意思,只有还没见过太多血腥与杀戮的年轻人,才会有这种幼稚的打斗。 云天策的话语未尽,继续流淌:“而且我们都看走眼了,这女修的年纪犹在那少年之下,却已是一境巅峰,天赋同样强大啊……” 瑶羽闻言,她听出了几人的意思,眉头一皱,手中灵气一转,一道巴掌大的阵盘浮现。 只见那繁复的阵盘上,上千缕幽邃的线条隐隐浮动,交织着无数细密闪烁的微光灵印,和与之相较,月冬的九道灵印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娃娃。 但这道阵盘细看之下,有几道线条的运转微微阻塞,破坏了这份圆润完满的美。 四位长老见状,纷纷安静下来,小六和小九甚至还躲到了一旁。 他们都看懂了这位师姐、师妹的意思——这个女孩她志在必得。 谁要敢抢,那么,万灵星池的维护与修缮重任,就交给他了。 六长老躲在一旁宛如空气,声音极小,就像蚊子嗡嗡:“女人好可怕……” 他旁边的南明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同样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回应道:“这个女孩也是啊,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必定又是个凶恶恐怖的强大女修,我们阵宗岂不是要鸡飞狗跳,谁敢惹啊……” 瑶羽的目光倏地扫视而来,宛如寒风过境,吓得二人立刻闭嘴。 …… 清澜和月冬分别吸收了这群人的灵印能量,二人眉心的颜色由青转蓝。 众人众人望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看着自己不仅没吃到鱼还惹了一身骚,不由得欲哭无泪。 这两人还顺手牵羊,夺走了他们辛苦收获的十株灵草! 清澜计算着灵印等级,对月冬笑道:“够了!” 足够升入紫印弟子啦! 这群人哀嚎:大姐,我们不够了! 月冬撤去阵法,对众人道:“距离结束还有几天,你们再争取争取吧。” 清澜也上前一步,把众人吓了一跳,她冷哼道:“劝你们别再去游庆那里,说不定还能通过试炼。” 一个红衣女修弱弱道:“可是要没有游庆大哥,我们也得不到这些灵草啊……” 清澜闻言,正色道:“你错了,抱团取暖本就是一场骗局,你们之间,不过是以利益为基的脆弱纽带,一旦遇到危险就会崩盘。何况,来到这里本就是一份修行,逃避……是无法真正通关的。” 那红衣女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身旁另一个红衣女孩若有所思,很快两个女孩就离开了。 …… 清澜和月冬又去破了几个阵,一月之期将至,二人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初始之地,而那里此刻,已经布满了人。 不远处,游庆看到二人眉心的颜色,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灵印才是蓝色,也不过如此,看来他们已经抢劫成功了,活该! 他的目光自上而下,继续凝视着清澜的身体,仿佛在“欣赏”她的美丽。 清澜注意到这一黏腻的目光,脸色如霜,一道飞叶自她手心飞出。 “嗖”的一声,直指游庆的眼睛。 只见游庆脸色骤变,挥手筑成一道水墙,挡住了这片叶子。 清澜冷冷道:“眼睛不想要,可以留下。” 游庆身边的小弟站出来,语气中满是不忿:“你这个女修怎么回事,看都不能看了么!” “就是,怎么能一言不合就动手伤人呢!” 清澜不想理会这些人,因为窥探、污秽的心思不见光时,是无法拿出来说的。 游庆默不作声,扮作一副受害者的模样,眼底却有着得意。 清澜有些烦,月冬看出她的情绪。 他站出来,声音如一道惊雷,严肃道:“哼,你们有什么意见可以跟我说。” 言罢,一道蕴含着六印之力的灵阵铺天盖地,猛然展开,清辉如潮,瞬间将众人笼罩其中,显出强大的威压。 即便是游庆都面色凝重了一瞬——竟然是同阶的阵师。 他的小弟们更是失声道:“这是,启灵境巅峰的阵师!” 于是都闭上了嘴,安静下来。 月冬看着清澜,静静安慰道:“没事的,实在心烦,我丢一个沙暴阵过去,干脆把他们全淘汰算了。” 不知不觉,知微境中期的月冬,已经有了碾压所有人的实力。 清澜笑了,随即坐了下来。 一时间,这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清澜、月冬成一个阵营,不远处游庆以及他身后的几十人围坐在一起,此外,还有些散修事不关己,坐在一旁。 泾渭分明。 众人都等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 一日过去,之前偷袭清澜二人的那群人,零零散散回来了。 清澜注意到,那两名女修一同归来,二人衣袖破烂,身上十分狼狈,面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 很明显,二人收获颇丰。 两人也看到了清澜,眼神中透出喜悦与感激之色。 清澜回以微笑。 另有些人回到了游庆身边,低声和他说着什么。 只见游庆的脸色一变,他这才知道清澜也是启灵境巅峰! 难怪这二人不屑于和自己同行,受自己指挥! 他的脸上阴晴不定,似乎是在盘算着自己夺魁的可能性。 正当他思考时,周围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的参天大树都收缩回了地下,野草随风狂舞,却渐渐低垂,水泽之中,水位以惊人的速度消退,大地恢复了荒芜。 不过片刻,整片生机勃勃的阵界恢复了它原始的模样——荒凉而沉寂。 而众人附近,一座灵山随风出现,灵草丛生,那位长老再次出现。 众人围了过来,只见老者扫视众人一眼,清澜、月冬、游庆,都没有错过老者的目光驻足。 游庆更是心中一阵得意。 ...... 第三十五章 提交灵草(下) “诸位,此次外围的试炼已经结束,你们,可以拿出自己采集的灵草,由我为你们提升灵印等级,老夫再重申一遍,红色灵印者,才可以留下成为外门弟子,紫色灵印者,进入下一重试炼!” 霎时间,人群之中涌动起阵阵低语,尤以游庆周围最为喧嚣。 “游庆兄,此番试炼,你的贡献最大,灵草最多,一定会成为最强的紫印弟子的!” “对啊,我们对你可是心服口服,,你的实力远超众人,一定比那两个人更强。” “就是,他们只有两个人,能破几个阵,说不定,连红色灵印都够不上!” …… 耳畔回荡着周遭此起彼伏的恭维之音,游庆慢慢放下了对清澜二人的忌惮,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诸位,我们一路同行,并肩作战,如今就是收获之时!” “是!” 数十人齐声应和,纷纷从怀中取出储物袋,灵草成堆地出现在地上,显得流光溢彩,整个天地的灵气都浓郁了几分。 那位长老神情淡然,目光掠过游庆,也不免露出几分欣赏之色。 他轻轻扫了一遍那一地的灵草,便知所有。 他手掌轻握,幽暗的深绿色闪过,所有灵草消失不见,一道道绚烂的红光与紫芒射向众人。 只见游庆身边,一道道红光闪过,少数十几人眉心,更是紫光萦绕。 而游庆微微一笑,他更是紫光璀璨。 光芒散去,只见他额间的紫印璀璨夺目,其上七道符文隐现。 许多人失声道:“紫印七重!” 惊叹之声此起彼伏,连清澜和月冬都不由得诧异一瞬,这人的确有点本事,裹挟了这么多人前行,还能做到这种程度。 游庆难掩喜色,却还谦虚道:“都是大家的努力,我实在惭愧,游某人在这里承诺,进入下一关我还会尽力护持大家的!” “太好了!” “有游庆大哥的保护,我们一定能走得更远!” 那名水系女修眼中满是倾慕,不屑地看了清澜一眼,冷笑道:“游庆大哥真是高风亮节,胸襟宽广,不像有些人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这样的人,就算入了阵宗,也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 清澜二人对此自然是无所谓的,让清澜觉得真正有意思的是,那两名红衣女修闻听此言,面上竟有些愤怒之色,似是在为她抱不平。 她二人离游庆众人远远的,也上前交出了自己的收获,同样是两道紫光掠过,二人一个是紫印一重,一个是紫印三重,都获得了内门弟子试炼的机会。 眼看着零零散散也没有几个人上前了,月冬道:“时候不早了,也该我们了。” 清澜缓缓上去,那群人得到了红色灵印和紫色灵印,高枕无忧后,看着她的目光便有些幸灾乐祸。 “啪嗒!” 清澜的身前,倏地显现出一座五彩斑斓的小山——金、木、水、火、土,五行所属的所有灵草,都被她采了个遍。 灵草三五成群地被捆在一起,像一堆便宜的大白菜,随手扔在了地上。 “长老,这是我和他一起采集的,都在这了。” 那长老见状眼皮都抽了抽。 一一数过后,他都有些奇怪地看了这女孩一眼——这些白菜……不对,这些灵草足足七十二株。 这样的数量,已经足够二人从青印一重,升到紫印九重。 升满。 一片安静。 …… 只见长老手掌微微卷起,两道强烈的紫光笼罩了清澜和月冬,二人眉心的灵印由蓝转红,再至紫色,紫光越发明亮璀璨,瞬间便来到了第九重。 “看来这次外门的试炼,最优秀的弟子已经出现了。” 长老拿走了为二人升级被消耗的五十二株灵草,看着剩下的二十株,他眼中闪过一丝肉痛。 他看向清澜,清澜也在眼巴巴地看着他,他莫名看懂了这个女修的小小心愿——剩下这些怎么处理?可以给他们么? 他一时无言,没好气笑道:“剩下的留着吧。” 他眼中的笑意深深几许,缕缕道韵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再看向身前的女孩,眼中多了一丝惋惜。 清澜笑眯眯上前,“多谢长老!” 她谢的是,对方让她把剩下的灵草拿回去,更谢的是,对方精心构筑了这方天地。 长老收下了她的感谢,素来冷淡孤僻的他,今天不知为何,想和这女孩多说几句话,他言语温和:“五行的灵草你二人都拿下了不少,可见此次阵法的设置,你二人是懂得了其中真意,倒是难得。” 清澜和月冬对视一眼都笑了,他二人此次收获的岂止是灵草,更珍贵的是,对于五行阵法的理解和战斗技巧的磨炼。 月冬更是借此直接破境,可谓收获满满。 阵界之外,法境前,看着三师兄对清澜的赞赏,五长老瑶羽眼中闪过一丝危险——三哥,你难不成想和小妹抢弟子么? 思绪纷飞间,瑶羽回想起种种细节,猛然惊觉,她发现三长老比她更早见到清澜,且他作为青霄药圃的执掌者,本就容易得到木系修士的喜爱,若他再装一装慈祥温和的长辈,那岂不是麻烦了! 她的心中升起一阵强烈的危机感,整个人周身都泛起了寒气…… 而阵界之中,看着清澜二人得到了长老的青睐,每一句夸赞,都让一旁的游庆脸色无比阴沉,他感觉长老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针对他。 他是取巧,拉拢人心,裹挟聚众才得了这些灵草,但这不是更说明他有领导力么? 这二人独断独行,丝毫不在意其他人,这样的作风,难道就比他更优秀么? 而且那些阵法,不过是获得灵草的障碍,只要打破了不就行了么,何必纠结其中灵力属性! 该死,他还是小看这两人了! 游庆在心中不断咆哮着,他没有注意到,一直以来拥护他的水系女修正在担心地看着他,而他扭曲、阴狠的眼神,吓到了她。 …… 第三十六章 兽潮来临 长老清点完所有的灵草,也筛选完了所有的弟子,此次参与试炼的共五百四十一人,达到红色灵印成为外门弟子的共一百一十七人,得到紫色灵印进入下一关的共三十二人。 其余的全部淘汰。 只见他站起身来,双手一挥,风云骤起,那些青色、蓝色灵印的弟子,纷纷被卷入雾气漩涡中,他们脸上或遗憾、或不甘,种种情绪交织,但很快消失不见。 “此次试炼到这里,算是完成了一半,红印者,恭喜你们成为阵宗的外门弟子,稍后随我离去,而紫印者,你们还有一关要过。” 他话音一顿,“内门的试炼要更加激烈,只有闯过的紫印弟子才能成为内门弟子,否则只有淘汰。” 这话一出,一众紫印弟子面色变得不太好看,这岂不是在说,一旦失败,他们连外门弟子都做不了? 长老将众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他神情不变,淡淡道:“所以,尽力冲吧。” “嘭!” 天际间,几道蓝紫色的磅礴水柱腾空而起,它们在空中交织盘旋,如同巨蛇般缠绕,一经交汇便急转直下,化作无尽的洪流,自云端奔腾而落,瞬间吞没了下方众多的紫印弟子。 而长老带着那一百多位外门弟子已飘然远去…… …… 画面一转,一片灵韵盎然的水泽之地中。 广袤的湖泊被一座座岛屿和林脉分割成无数细碎的水域,岛屿上一只只妖兽正缓慢移动着,水中也有许多浮动的阴影,诡异的是,它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进。 随着妖兽群潮水般汇聚,妖兽们的身影变得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烟波弥漫,场面变得压抑恐怖。 而在它们行进的终点,一座高出水面丈许的古旧石台静静矗立着。 台上水渍未散,横七竖八地躺着三十多个人,赫然是进入兽潮关卡的紫印弟子们。 只见众人悠悠醒来,清澜、月冬转醒后,望向四周,一时间还有些迷茫。 突然有人喊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过去,只见远处传来阵阵骚动,水波翻涌,地面上更是尘土裹挟着野草乱飞,这些异动正向他们奔来! 有人惊悚喊道:“这是以速度著称的风豹和以防御著称的水蛇!” 清澜面色凝重:“看来这就是内门弟子必须要面对的兽潮了……” 月冬点头,同样不敢掉以轻心:“长老交给我们的命牌,大约就是为了应对此刻的危机。” 清澜眼中带着询问之意,月冬却摇了摇头——不行,妖兽太多了,就算他展露真实境界也无法带着她过关。 清澜心中有数了,二人对视一眼——这个时候他们这群人就必须要团结起来了。 随着兽潮的逼近,看懂这一点的人越来越多,游庆适时站了出来,高声道:“诸位,这兽潮绝非个人可以闯过,我建议大家联手。” 能得到紫色灵印的修士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众人很快就回应了他。 尤其是他的拥护者们:“游庆兄,你本就带领我们一路走到这里,我们肯定相信你的。” “没错,我们都跟着你走,肯定能闯过去的!” 十几人向游庆靠拢过去,其他人见状,思索片刻后,也知道此刻抱团取暖才是上策,也跟了过去。 游庆见如此之多的人信任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更是玩味地看向了清澜二人:“二位魁首,不会此刻也打算独行吧?” 他的话表面是关心与担忧,实际上,深处却有一抹嘲讽。 清澜却像根本没听出来一样,笑眯眯回应道:“怎么会,我们当然是和大家一起的。” 游庆见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被噎了片刻,勉强笑道:“那就好……” 他脸上的笑意消散,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清澜脸上的假笑也迅速消散,她和月冬靠了过去。 …… 游庆站在众人最前方,看着越来越近,气势宏大的兽群,眼中有些凝重,“诸位,为免有人无法突破,我建议一境后期的人轮换着打头阵,一境中期的修士则分居两翼,互为犄角,最后初期的人在中间辅助攻击。” “我们须呈箭矢之势冲破这道兽潮,我游庆不才,就先打头阵了!” 他身形一掠,率先走下石台,周身激荡起澎湃的水灵力。他手中一抹银光乍现,一柄银色利剑凭空而出,锋芒毕露。 四周的湖泊感应到他的灵力,一道道水波暴起涌入到了灵剑中,随着水流的涌入,灵剑的颜色渐渐蜕变,由银转蓝,深邃如海,其上更有银色纹路游走。 清澜看了一眼,原来也是把灵器。 当世天下万器,以剑为尊,混元剑宗高居天下器道之巅,引得无数器修趋之若鹜,故而持剑者极多。 游庆向前冲去,众人紧随其后,来到队形中自己的位置。 “轰!” 随着剑气斩去,一道水波自剑尖迸发,一剑之下,十几只风豹和水蛇的身影翻腾扭曲,眼前空出一大片! 众人皆惊,游庆的剑道造诣难道已如此深厚? 月冬最先看出了端倪,“不对,这些妖兽的防御似乎被大大削弱了……” 连游庆也惊讶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惊喜道:“这些妖兽虽然是一阶妖兽,但防御力大打折扣,没我们想象的难!” 有人附和道:“哈哈太好了,看来阵宗也没有那么苛刻啊。” 清澜看了眼望不到尽头的终点,脸上抽了抽——没那么苛刻,但也没放过他们。 眼见妖兽的弱点如此明显,棘手程度远低于他的预期,游庆在一众人的话语中稍稍放松了些,继续挥剑开道。 他一路向前,看着一旁还没有怎么出力的清澜二人,他心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灵光。 一个时辰后,眼前的妖兽被不断打退,但……看不到尽头,游庆再度挥出一道强烈的剑气,瞬间在密集的兽群中开辟出一片空旷之地。 他喘息未定,连忙开口道:“我的灵力不太够了,再坚持下去怕是容易出问题。” 言下之意,该换人了。 他的目光瞥向清澜,满是恳切地说道:“不如就你来吧。” ...... 第三十七章 直面兽潮 清澜淡然凝视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水蛇与风豹群,她没说什么,手中青影落闪现。 月冬眼神轻询——要不要用灵盾? 她摇了摇头——既然这群妖兽的弱点是防御力不足,那么,她便无需迂回,直接以攻击摧毁一切就好了。 她直接掠到最前方。 只闻一声清脆的“啪”,宛如林间惊雷。 紧接着,一抹抹翠绿光影在空中疾速穿梭,携起缕缕草木摇曳的轻风,鞭影纷飞,连绵不绝,每一次鞭梢的落点,蕴着最强的寸劲,精准打在了每一只妖兽头上,一丝也没有浪费。 清澜用着最省力的方式去对抗,看似毫不费力。月冬却看出了她这样的战术,需要不断地推演和计算,要确保每一击都能打退妖兽,这其实是对心力的极大消耗。 清澜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手中的鞭子如同有了生命,随着她的意志舞动,她不断地挥舞着,就这样带领众人前行。 …… 一个时辰过去了,众人的阵型稳定不变,继续向前。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游庆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看着有些疑惑的小弟们,他勉强笑道:“木系修士,还真是得天独厚,灵力悠长,令人羡慕呐……”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游庆的脸色已不再是简单的阴沉,而是明显的阴晴不定,他的簇拥者再看向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不对劲,此刻众人的神色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游庆选择了沉默,闭口不言。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这些人对游庆的态度彻底变了,有几个心思灵敏活跃的人,已经看出了他那见不得光的想法,下意识地离远了些。 那红衣女孩,声音如冰刃穿透人群,直指游庆:“同样是启灵境后期的修为,为何你只能坚持一个时辰?” 游庆面色难看,想说什么,却无言以对。 他没想到这女修的表现会如此出色,他很清楚自己即便全力以赴,也不过是能支撑三个时辰,但他现在已经无法解释。 他心中生出一丝悔意——早知道何必算计她,现在他树立已久的光辉形象崩塌了,自己好不容易累积的名声也都废了! 现在他的处境变得尴尬无比,本是最先促成众人联手作战的功臣,转瞬之间却成了小人。 他脸色有些阴郁,因为对方又抢了他的风头,他只得故作强硬地嚷道:“或许只是她灵力独特呢!” 此刻却无人再愿意相信他的判断。 四个时辰过去,天际渐渐被夜色吞噬,身处这兽潮汹涌的核心地带,众人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尽管身为修士,他们灵识超群,目力惊人,但夜幕低垂下的黑暗,还是让这份闯关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夜幕低垂,清澜的鞭影渐歇,她眼神疲惫至极,深吸一口气,撤身退了下来。 这四个时辰以来,她的眉宇间悄然涌动着一抹异样的光芒,那感受温和而生机勃勃,且逐渐加剧,这让她有些迷茫——不是灵印在作祟,是另一股无比熟悉的力量。 她默了默,不明所以,心绪收敛,回到了战场。 此时,月冬站上前去,他要出手了。 他的出手也不同凡响,一片漆黑中,他掌中六道灵印熠熠发光,沙暴之阵和囚灵清光再度交织在一起,带起一道兼顾攻防的庞大灵阵。 “轰隆!” 眨眼之间,那些如潮水般袭来的群妖,只是触及了这灵阵的边缘,便被一股无形的吸力卷入磨盘,瞬间被漫天的砂砾研磨,化成齑粉。 群妖之中顿时响起一片惊恐的嚎叫,一时间众妖惊慌,涌来的速度都变慢了许多。 清澜面带笑意,微微挑眉——这家伙在外门试炼的收获真是非凡,现在阵法都细致到这种程度了。 月冬这手段也让在场的众人瞠目结舌,好在这是战友,众人心中的惊愕逐渐转化为深深的庆幸。 游庆心中则是掀起滔天巨浪,他惊骇无比——若是他对上这道阵法,怕也是有死无生! 不知不觉间,两侧的修士感到了一阵轻松,有人惊呼道:“咦?” 他们的压力骤然减小,月冬一个人,便护住了前锋和两翼。 众人皆惊,喃喃道:“原来这才是隐藏最深的强者……” 游庆阴沉的脸色在黑暗中,根本无人在意。 转眼间,一夜过去,月冬也带领大家走了四个时辰,直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天亮了。 众人都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此时,另外两个启灵境后期的修士站了出来,他们面上带着对月冬的敬佩,抱拳道:“辛苦你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吧!” 月冬沉吟片刻,他虽然仍有余力,但也不必死撑到底,他点点头退了下来。 这两人一男一女,二人前后站到了前锋,一时刀光不断,一时炎火翻腾,二人各自也撑住了两个多时辰。 至此,游庆的光辉形象,全部消失,彻底崩塌。 连他的小弟们都不再拥护他,纷纷倒戈,尤其是那些躲在人群之中,未曾流过一滴汗、出过一分力的家伙,更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游庆没有错过这一刻众人的神情变化,他知道该自己再次上场了,但即便自己这次撑住四个时辰,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赞美。 一股难以名状的怒意在他心中翻腾——这几个后期的修士有病吧,干嘛要这么拼命! 更让他心中咆哮不断的,是原本拥戴他的那几个启灵境初期的小弟,此刻他们也离他而去。 游庆站到最前面,他面无表情,拿出了真正的实力,有些憋屈的他,手中灵剑再度挥出,此刻带着压抑的杀意,剑光如电,划破长空,所过之处,妖兽纷纷倒下,鲜血四溅,无比暴烈,一时间血色飞扬。 …… 一个多时辰后,夕阳再次落下,就在众人还以为要持续不断地轮转前行,因看不到尽头而在愤懑抱怨时,他们前方不远处,一道漩涡,宛如时空褶皱,悄无声息地在虚空中旋开。 漩涡中,一道十余丈高的古朴石门缓缓出现。 这一瞬,仿佛整个天地都安静了下来,妖兽的暴动也都平息了下来。 ...... 第三十八章 临阵脱逃 不知安静了多久,直到有人激动喊道:“出现了!” “这一关终于要结束了!” “哈哈哈我们就要成为内门弟子了!” 少年们激昂的呼喊声,如同破晓之光,划破了苍穹的沉寂。清澜面上灰尘朴朴,目光穿越昏暗的天幕,凝视着远方那片绵延不绝的赤红残云,心中涌起一抹难得的宁静,似乎在默默赞许着这群年轻灵魂的不屈与执着。 然而,兽潮安静片刻后,继而生出的是更加猛烈的狂澜暴动! “嘶嘶......” 游庆此时恰在最前方,一时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他如常一挥,但灵剑无法撕裂水蛇的防御,反而被对方反咬一口。 “吼!” 他仓促间抽剑回防,仅以毫厘之差避开那致命一击,他背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寒意透骨。 有人喊道:“不对,这些妖兽的防御力陡增数倍,我们的攻击力度不够了!” 众人一时间呈慌乱之色,忙中出错,阵脚顿时慌乱起来,原本稳固的站位瞬间被撕裂,一只水桶粗的水蛇趁机冲了进来,它的竖瞳锁定了中间的红衣女修。 女修花容失色,双手疾挥,赤焰如流火般不断挥出,但灵力微弱,根本无法冲破水蛇厚重的鳞片,眼看她就要被水蛇的血盆大口咬到! 火光映照下,她的眼中满是绝望与无助。 不远处她的同伴惊慌喊道:“不要!” “嗖!” 一柄半丈多长的血刺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了水蛇身上,血刺蔓延,瞬间撕裂了水蛇的皮肉,把它砸成了一滩烂泥。 清澜掠了过来,看向女孩,“你没事吧?” 女孩点点头,面露感激之色。 清澜没有过多停留,她此时来到左侧,一面盾牌出现在她手中,只见灵光闪过,盾牌之上生出了一片清澈华光,随即膨胀至数丈,清澜双手紧握,用力顶住,左侧众人的压力骤减,他们得到了喘息之机。 而另一侧,月冬来到这里,流沙漫天而起,阻隔了妖兽的视线,也拖慢了它们的进攻速度。 清澜见局面稳住,大声道:“诸位,眼下妖兽的防御力大大提升,单凭一己之力,无异于以卵击石,只有齐心协力,我们才能有突破重围的机会!” 她的目光扫过,那两个红衣女孩很快就回应了她,毅然决然站到清澜身边,她们虽然只是启灵境初期,也在勇敢地对抗侧翼的妖兽。 那两名一境后期的修士,他们还没有调息好灵力,依旧强忍着体内翻涌的不适,毅然挺身而出,去到月冬旁边战斗。 清澜的目光继而扫过游庆之前的那批小弟们,之前他们躲在中间,她不想跟他们计较,但现在这种时候,不行了。 这几名少年面露愧色,他们之所以能来到此地,全凭他人的庇护。他们本没有直面妖族的勇气,但已经到了这时候,看着彼此眉心的紫色灵印,这可是内门弟子的选拔!再逃避就太丢人了。 几人来到了需要他们的站位,再次稳住了这向前冲刺的队伍。 一时间,数道阵法齐出,天地骤变,流沙如怒潮翻涌,遮天蔽日,地刺破土而出,不知多少风豹迷失在这片黄沙中,继而被地刺穿透; 刀光剑影齐舞,剑芒与刀罡在空中激荡碰撞,发出阵阵尖锐的啸鸣,刀剑如同雨点般落下,无数水蛇被砍成了两段,不断有人补刀,继而又被砍成无数碎片; 藤蔓从地面暴起,彼此交织缠绕,一张死亡之网迅速成型,绊倒束缚了无数妖兽,同时炽热的火舌从藤蔓间喷涌而出,把它们烧成了一具具焦尸。 …… 此刻,他们这三十二人,各有其位,彼此互补,本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阵法,一时间,竟然压过了无数妖兽的进攻,显得坚不可摧。 清澜把灵盾交给红衣女孩,少女在清澜的肯定中,鼓起勇气和信心,双手紧握撑住了巨大的盾牌。 清澜一跃而起,青影落在天空中飞舞,卷起一颗颗赤色红光的果子砸向前方,她高声喊道:“诸位,屏住呼吸!” 闻言,众人毫不犹豫照做,月冬的面色有些精彩——又来? “嘭嘭嘭!” 来自祝家的、带着浓郁臭气的浆果落地爆开,炸得前路的一众妖兽转身呕吐,倒地不起。 风豹的嗅觉灵敏无比,此刻它们真后悔自己有这么灵敏的嗅觉! 它们被熏得面目狰狞,纷纷躲开。 众人也是被熏得险些吐出来,但强忍着不适,快速向前冲去。 清澜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手中浆果一个接着一个掷出,伴随着一阵阵爆裂声响,一众妖兽四散而逃,仿佛这是比刀光剑影、灵力攻击更可怕的东西。 到后来,众妖甚至都不用等清澜扔出浆果,只是见她腾空而起,就知道散开了。 …… 众人全力以赴,齐心协力,终点马上就要来临了。 然而这时,清澜的浆果用完了。 妖兽们察觉到那抹气息消失,纷纷目露凶光,再次蠢蠢欲动,将众人团团围住,局面再度艰难起来。 就在刚刚众人齐心协力共御外敌时,位于最前方的游庆,一直面容冷漠,仿佛置身事外。 看着清澜的号召,他无动于衷,看着自己的小弟纷纷听从了那个女人的命令,一股无名之火在他胸膛熊熊燃烧,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这群人真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不在意清澜扔向前方的浆果,即便意识到这是在为他保驾护航,他也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为所动——既然她愿意多出力,那就她上呗,我乐得清闲。 直到现在,流转的漩涡近在眼前,古老的石门轮廓愈发清晰,终点已不足一里,然而妖兽却像发疯一样地围了过来。 他微微侧头看了眼众人,目光一寒——都去死吧! 一道水浪四散,他打退了前方围过来的众妖,他加快速度,孤身冲了过去! 完全不顾身后失去前锋而再次崩坏的队形! 一阵阵骂声自他身后传来,带着滔天怒气:“无耻!” “游庆,你这个卑鄙小人!” “我们信错你了!” 那个水系女修更是满脸焦急,她依靠游庆才走到这里,一路上都没出什么力,此时不免惊慌:“怎么会这样……” 但这一切都被游庆抛诸脑后,他装作听不见,继续前行,此刻,他的每一道剑气都远超从前。不得不说,到了这关头,他孤身一人,舍弃了一群人的拖累,因目标极小,他的速度也奇快无比,不到一会,他就穿过了石门,消失在漩涡之中。 至此,第一名内门弟子,出现了。 …… 第三十九章 破妄现世 游庆的离去对于队伍的打击是致命的,眼看最前方出现了空缺,一群风豹、水蛇瞅准了时机,张开血盆大口,迅速冲入了队伍中间。 守在这一位置的是一境初期的几个修士,他们面色惊慌,仓促之间,只能勉力抵挡。那个水系女修因为距离前方最近,第一个被水蛇盯上,她惊恐地尖叫连连,双手翻飞,一道道细弱的水纹波光向着逼近的水蛇袭去,却是杯水车薪,丝毫阻挡不了其凌厉攻势。 “啊啊啊!” 几人高的水蛇扭动着庞大的身躯,瞬间撕裂了她的灵力攻击,锋利的獠牙重重咬住了她的身体上,她面色痛苦无比,水蛇却一圈一圈不断收缩着鳞片,企图将她整个吞下! 此时,女修腰间的命牌骤然发出强烈的灵光,光芒大盛,一眨眼她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水蛇口中的猎物不见了,它扑了个空,也愣了片刻,随即更加愤怒地咬向其他人。 “嘶嘶嘶......” 原本紧密的阵型瞬间大乱,修士们四处逃窜,试图躲避这恐怖的攻击。 就在一片混乱之时,清澜脸上满是认真,她手中闪过一道道光芒。 一把绿色灵剑,一根荆棘血刺,一座灵器箭匣。 三件宝物全部出现,散发出磅礴的灵气波动,她把这些宝物交给了那两名红衣女孩,连带着盾牌,四件宝物齐出。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还有些不敢接过来,清澜温言抚慰道:“没事,眼下局面危险,我要去守住前锋,你们拿着护身。” 她不再言语,手中青影落闪过寒光,转身便去到最前方。 身后,两个女孩面对清澜的信任,有些感动,更多的是坚定,“我们一定要完成她的嘱托,守住这一边!” “嗯嗯!” 清澜站到最前方,她面色凝重,同时不停地思考着——到底要如何破局? 昨日一抹异样悸动悄然掠过她的眉心,让她隐隐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但在她收敛灵力后,那感觉又隐匿于无形。 她一边挥舞着青影落,一边思索着,或许,就是要拼命战斗,才能看到结果。 已经到了这境遇,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只见她周身灵力大涨,启灵境巅峰的实力展现得淋漓尽致,连四面八方的众妖都惊惧于她的气势,一时间进攻的步伐稍顿。 青影落在她的灵力加持下,倏然化作了近十丈的长鞭,带着凛冽的森冷杀气,在空中狂舞! 前方的妖兽在她的猛攻之下纷纷败退,两侧的妖兽也同样被她迎头痛击。 一时间清澜的气势骇人,震慑了群妖。 月冬在一侧看着她如此不计代价的打法,心中升起一抹疑惑和担心,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 他身前阵印流转,金光熠熠,封印解除,已做好一切准备,可以随时接应她。 清澜的灵力在迅速流失,她感觉到战斗越来越吃力,但眉心的异动再次出现,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经无比疲惫,手中的鞭子都快挥不动了。 那异动缓缓消失,安静了片刻,进而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 无数缕晶莹剔透的魂力喷薄而出,化作一道道虚幻而磅礴的波涛,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一众妖兽在这样的魂力洪流中受到了巨大冲击,明明肉眼可见什么都没发生,它们的身形却都在不断后退。 处于魂力风暴中心的清澜,此时才明了——这,就是紫衣传给她的魂法。 她的识海深处,四道魂法卷轴静静悬浮,其中最首一卷正缓缓铺展,一众古老而神秘的符文自卷轴上缓缓脱落,化作流光,迅速融入她的识海。 清澜紧闭双眼,她已明了,魂种的融合,带起了无数魂力激荡,此种名为——琉璃月种; 魂法现世,奇异的紫光自她双眸溢出,犹如晨曦初现,可勘破世间一切阴霾虚妄,此法名为——破妄。 …… 清澜睁开双眼,她的眼神摄人心魄,再度看向眼前的战场,她的目光锁定了水蛇和风豹灵脉运行最为脆弱的地方,她面上锋芒尽显。 “啪!” 再度挥舞青影落,似是寻常,每一鞭的发力骤然减小,灵力的输出也变得吝啬起来。看似轻柔无力的攻击,却都精准地割开妖兽的防御,一击便重创数只妖兽! 只见她接连出手,不过须臾,便放倒了数百只妖兽,身后,众人一时间目瞪口呆,手中的动作慢下来,连防御都忘了。 “不是,这也太恐怖了……” “我就是眨了下眼,刚刚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 那两名红衣女孩失声尖叫,却是喜悦之声,她们看向清澜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和仰慕。 连月冬都愣了片刻,仔细看过,心中恍然大悟,低声自语道:“原来这就是桔鸟洞府的传承,好恐怖的效果……” 随即苦笑道:“本来我都准备好出手了,看来风头还得是你来出呀。” 此时,一道凌厉的女声自前方传来,宛如战鼓催征:“诸位,别愣着了,冲!” 清澜一马当先,持续开道,众人高呼回应,气势如虹。 一路势如破竹,终于,所有人都进入了石门中,来到了那道漩涡前,众妖追至此处,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震慑,不敢上前一步。 众人的喘息和心跳如鼓如雷,片刻后爆发出一片欢呼:“呜呜!我们终于闯过来了!”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内门弟子了!” “太不容易了,呜呜……” …… 回到一日前,万法殿中。 看着众人齐心协力,成为一道坚不可摧的队伍,众位长老纷纷表示了自己的赞扬与欣赏。 “这些人虽说对阵法的理解一般,但如此团结,已然有了几分以人为阵的意味,还算不错。” “月冬境界深厚,独守四时而不败,老夫并不意外,而这女孩也能做到,着实不错。” “虽说木系修士素来以灵力悠长平稳著称,但如此也算难得了。” “的确,这道万兽之围是宗主亲定,三境之下,无人可独自闯过。” “我本来还觉得是宗主第一次上手,未免有些下手太重,难度过高了……” “是你太笨了,才会低估宗主的智慧。” “的确,清澜和月冬的表现,委实不俗。” 二长老忽而偏首一问:“师妹应当很喜欢这女孩吧?” 瑶羽温婉一笑,“师兄慧眼,她天资过人,心性更是上佳,我有意将毕生所学传授于她,他日入道玄授尊名,万灵星池我也会交予她掌管。” 这话一出,众位长老皆是动容,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要知道,万灵星池梳理天南万里灵脉,转化分布,调和五行灵气,又成聚灵之阵,天罗悟道台的弟子修行、青霄药圃的灵草养护、道光宝阁的器物滋养,甚至星幕云庭和飞霞九渊的正常运转,全部仰赖此阵,可以说,在阵宗中,它的地位举足轻重,仅次于山门大阵,堪称宗门之基。 九长老南明闻听此言,一向嬉皮笑脸的他,也不免严肃:“师姐,已经决定了么?” 瑶羽刚要点头,一阵寒风刮过,一道冷冽的声音骤然在大殿中响起。 “师妹,不妥,只怕她无法掌控万灵星池。” …… 第四十章 魂道宗师 阵界中给菜园浇水的老者,伴随着一道清风玄气,出现在万法殿中,此刻老者不再是粗布麻衣,而是身着墨绿法袍,金色符文错落有致地点缀其间,闪烁着淡淡的辉芒,显得华贵无比。 此人正是三长老,隐桦。 至此,天南阵宗地位最高的九大山门长老,已至其六。 除二长老外,其他四位纷纷起身。 六位顶尖强者的会面,带起无数灵力激荡,大道之气流转其中,使得整个万法殿沐浴在一片璀璨的金辉之中,仙气袅袅,如梦似幻。 瑶羽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面无表情看着三长老,话语充满寒意:“师兄,可是要与小妹抢人?” 隐桦看了她一眼,面容古井无波,他轻轻抬手,制止了欲上前调解的南明与洛清河,苍老的声音传到了所有人耳中,令众人面色骤变。 “此女灵根有损,此生成就有限,据我观察,最多再撑三年便要香消玉殒。” 灵根是修行之根本,座中诸君,无一不是横贯时代的旷世天才,体内蕴藏的自然是最为强大、也最是纯净的灵根,他们自然也最清楚,灵根有损的后果。 瑶羽猛地站起身来,她眉头紧蹙,并不相信:“师兄可看得仔细?灵根受损虽然难以痊愈,但也非无路可走,我知一道四阶灵物——生灵玉髓,便可治愈灵根。” 隐桦面色平静,语气深处却有一道叹息:“师妹,我并非有意诓你,但她的灵根受损严重,几乎是被人生生剖去,此生修为,怕是要永远止步于一境,再无成长之可能。” 赤眉闻言,眉宇间不由燃起一抹愤慨之火:“剖离灵根?这不是断人修行之路么,真是卑劣!” 云天策有些疑惑,沉吟道:“这等残忍恶行,大陆上已有数百年未曾听闻,怎会突然再现?” 洛清河亦是神色凝重:“多年来,各派皆将心力倾注于两族交界之地,加之文、武、魂三道皆凋零,不知不觉,人间已多风雨。” 南明心间也尽是不甘,他先前的话语,虽带着几分对清澜的戏谑,实际上那也是对她加入阵宗的殷切期盼——阵宗之中,女修本就稀少,而他们这一代,更是仅有瑶羽一人独撑门面。 他冷哼一声,愤慨道:“那些世家受尽了人间的供奉,他们是做什么吃的!” 瑶羽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她的面色难看,只一直看着法境中的女孩,她温婉的面庞上充斥着难言的心疼,“怎会如此……” 云天策见状,也不由得叹息一声:“如此天才入我阵宗,哎......实在是可惜了。” 尤其,众人看着清澜临危不惧,还在号召众人齐心协力,相比于游庆更加有领袖之资,不由得更加惋惜。 南明因清澜的事心绪不高,此时又见游庆临阵脱逃,他面色一冷,寒声斥道:“他以为这样就能成为亲传弟子么?真是痴人说梦!” 几位长老的面色也都不太好看,尤其四长老赤眉,怒道:“我生平最恨背叛小人,此人最好不要入阵宗,我的玄羿关可容不下这等临阵脱逃的懦夫!” 就在这之后,清澜独挑大梁,第一次融合月种带来了魂力激荡,充斥着整个阵界,这股波动虽然无形无踪,但却瞒不过阵界的主人。 三长老隐桦猛地起身,他苍老的面上充满了震惊——这是魂术的波动! 魂道修行,必得有师门传承,授以魂种才得以开启修行的法门。 但,百年前,鸣山月宗因偷炼禁术,企图撼动大陆灵气的根基,被裁决之地的风行、雨落、雷鸣、电舞四位裁决使联手降下九天玄雷,宗毁人亡。 自此,天下魂道凋敝。 隐桦很清楚,世间魂修寥寥无几,据他所知,仅有两位魂道高手还留存于世。 一位是魂心老人,此人矢志不渝,坚持传道数百年,月宗毁灭后,他更是不惜以本源之力,凝练魂种,只为传承不绝。 而除他之外,整个大陆,就只剩下一位魂道宗师。 隐桦的目光回望至千阵山深处,他很清楚,那位闭关不出,已经百年不曾踏足尘世,那么......这个女孩,对方会不会有兴趣呢? 他手指轻捻,无形之中,阵界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清澜的魂力气息渗出阵界。 …… 千阵山中,有一座孤傲绝伦的冰蓝山峰,这座山峰和群山格格不入,仿佛是外来者,显得有些突兀。 事实上的确如此,此山名为天极,本是北域寻常的一座寒山,却因山上的一座阁楼而变得不同凡响,甚至被天南域主以无上法力从北域跨越万里,搬至千阵山。 为何? 只因此山之上建有一座藏书楼,楼内藏书浩瀚如烟,几乎藏尽了天下万法,更有传说,其中蕴有天宝录排名第十一的至尊道器——无极天书。 此楼便称天书阁,阁主便是天书老人。 阵宗的宗主南宫亲赴北域冰原,请来天书老人,言及天南好风光,特请来此颐养天年。 天书阁巍峨挺立,共分九层,前五层分别对应了修行的五大境界,灵术道法万千,浩瀚如星海。 而后四层则是针对五境修士的顶尖道法。 天书老人性情古怪,生平最是吝啬,要知道天书阁是他收集千载的心血,平时他就如铁公鸡一般紧闭门户,便是从前最为要好的前任墨主,他也是藏着掖着,不曾邀其入阁一观。 而此时,恰有一名青衣女子静坐阁中。 女子眉目清秀,双眸深邃,眼神深如碧潭,穿着不见太多修饰,却难掩脱俗气质。 她轻倚窗边,神态自若,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辉,她借天光以观宝册。 女子身旁桌上干净整洁,除了几本旧书堆叠着,还有一盏烛灯静静在时间中燃烧。 如果说天书阁第五层就已经意味着踏入当世巅峰强者之列,那位于第七层的青衣女子,又是何等恐怖的境界? 就在这时,清澜散发的魂道气息,恍若轻烟薄雾,随风轻扬,悄然渗透进这幽静阁楼之中。 一股清冷、幽香的魂力波动弥漫开来,女子轻轻放下宝册,缓缓走向窗边,眼前云雾缭绕,明明一片朦胧,她的目光却透过层层阻隔,来到了山门之外,在众妖汇集之地,她看到了那个绿衣女孩。 残阳如血,余晖洒落在少女的肩头,美轮美奂。 女子眉梢轻挑,她品出了这道气息:“破妄……” “星陨湖畔,揽月仙人……” ...... 第四十一章 治愈之力 身为当世硕果仅存的魂道宗师,她很清楚,这个女孩是第一次融合魂种,所有才会控制不住魂力的释放。 她更清楚,融合魂种导致魂力激荡,这很正常,但魂力如此强大,可以弥漫整个阵界…… 这道琉璃月种不凡,女孩更是非同凡响。 女子缓缓阖上双眸,周身环绕的大道气息浓郁至极,仿佛连虚空都无法承受其重,隐隐有裂痕显现。片刻后她再睁开眼睛,仿佛做了某种决定,她眼眸中银光点点,摄人心魄,再次看向了牧清澜。 她回头,目光穿透重重阻碍,视线来到阵心城深处,一只纸折的雀鸟在她指尖起舞,随后振翅高飞。 雀鸟身披淡淡的碧色光芒,挥舞着翅膀,一路穿过云海,穿过层层城墙,最终没入城中。 与此同时,她的身影也从天书阁消失,只留一盏烛灯静静燃烧,仿佛千年万年都如此…… …… 雀鸟来到一处幽蓝结界,停了下来,它缓缓降落在琉璃瓦上,姿态中透着一股子谦逊与乖巧,乖乖排队,仿佛是在有序地排队,静候进入的许可。 幽蓝结界的主人感知到它的到来,波纹阵阵,结界打开,纸雀起身飞入其中。 昏暗的通道随着它的到来,闪过无数道微光,那些微光若凑近一看,竟然每一道都是一座五阶大阵! 纸雀对此浑然不觉,它径直地往前飞,直到一个蓝衣男子伸手接住了它。 男子一袭蓝衣,宛若深海之波澜,沉静而深邃,看似寻常的衣袖,用的却是天南最为昂贵的海云绸,一匹之价便是数百颗上品灵石。 男子站在由星海石铺就的地板上,脚下仿佛有银河流淌,整个空间幽深美丽至极,他听着这只纸雀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有些意外,沉吟片刻后,他也做出和女子类似的决定。 天南的下一代草台班子可以预备上了。 尽管他还有一千多年的时间,虽然,他也才只干几十年吧。 …… 阵界中,穿越兽潮,旋涡之后。 清澜等人来到了镜山下,此处阳光和煦,一片安宁之色,竟然和刚刚兽潮所在的血腥世界完全不同。 那些妖兽狰狞的面容仿佛还在眼前,突然来到这样美好安宁的地方,众人都有些不适。 这种不适不止心理上的,还有身体上的——和妖兽缠斗了两天一夜,众人身上早已遍布伤痕,没有谁不挂彩,血水和伤口到处都是,一片狼藉之相。 月冬身上还算干净,他稍稍数了一下,现在还在场的人,除了游庆之外,一共还剩下十七人。也就是说在刚刚那场突围中,有十五人已经被淘汰掉了。 来不及为他们默哀,剩下这群人的伤势也不容乐观,眼看好几人,若不捏碎命牌离开,只怕都活不了了。 那他们的突围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一点的人越来越多,明明闯关成功的喜悦时刻,气氛却变得低沉起来。 那两个处于一境后期的修士,刚才拼命战斗,此刻皆身受重创,灵力运转滞涩,鲜血染红了衣袍,他们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其中那位男子忍着疼痛,艰难地站起身来,他冲着月冬二人苦笑一声,“看来我只能走到这儿了,虽然有些遗憾,还是要非常感谢你们,没有你们,我连刚才这一关都过不去,如此,也算我磨砺一番,有所增益。” 他的话语中满是释然,但细看眼眸深处,却尽是遗憾和难过。 是啊,都走到这里了,至少能够成为内门弟子,却要被淘汰掉,只得无功而返,怎能不遗憾? 他顿了顿,轻声道:“再见了,诸位。” 此时,除他以外,还有八个人也站了起来,他们都无法再继续坚持了,也纷纷说着感谢,准备捏碎命牌,告辞了。 而剩下的其他人,伤势较轻,还可以坚持,那两个红衣女孩便在此列,她二人因为手持清澜给的一众灵器,在战斗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也没怎么受伤。 这几人向无法留下的这九位战士表达了自己最诚挚的感谢,有人掩面难过道:“要是没有你们,我们也闯不过来。” “都是我们错信了游庆才会这样!” “这阵宗的关卡设定也太不合理了,他们比我们更出色,为什么要被淘汰!” “就是!” …… 眼看着画面越来越跑偏,月冬轻咳一声,示意众人——这里毕竟还是阵界,大家还是少几句抱怨为好。 如此,众人的声音才渐渐消失,那几位要离开的弟子,看着月冬,艰难上前,轻轻俯下身一拜,表示了自己的感谢。 奇怪的是,他们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几人觉得有些怪异,因为这样实在是太过失礼。 他们抬头一看,只见月冬也在看着清澜,眼神中闪烁着一种他们难以捉摸的情绪。 “咳咳。” 月冬轻咳几声,声音中带着一丝尴尬与不自在。 清澜愣了好一会儿,从漩涡出来后,她就一直在感知眉心不断涌动的强大魂力,没怎么关注外界的事,那枚琉璃月种悄然萌芽,在她眉心处摇摇晃晃,显得十分欢快。 听到月冬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意识从虚幻的识海中出来,看到面前一堆人都看着她,目光中满是复杂情绪,她吓了一跳。 “嚯,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月冬无奈道:“他们在向你辞行,因为他们的身体都撑不住了。” 清澜怔了怔,稍微低了低眼眸,再抬起头,阳光洒落在她的面颊上,为她的五官与发丝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光泽。 她微微一笑,“不用吧,我觉得你们走不掉了。” 这几人面色迷茫,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月冬则是微微一笑,缓缓退到了一旁。 “唰唰……” 只见数十道绿光在空中闪过,彼此纠缠盘旋,形成了一道光网,笼罩了众人。 “滴答,滴答……” 光网上坠落一滴滴水珠,缓缓化作一团团氤氲的青色光雾,雾气弥漫开来,在阳光的照射下,绽放出绚烂的光彩,犹如万道霞光交织,美不胜收。 众人置身于这片温和的青色海洋中,不断发出惊叹声,因为他们身上的伤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痊愈着。 “我的伤在痊愈诶……” “我的也是,这怎么回事?” 那两名一境后期的修士眼中精彩连连,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同样的震撼——本以为都要遗憾退场了,不成想峰回路转,清澜有这么强的治愈灵力! 两人目光交汇,都看出了彼此的服气,随后相视一笑,放开身心地接受了这份治愈的灵力浸润。 那两个红衣女孩伤势一般,却也受到了这股绿色光雾的滋养。 眼看二女愈发容光焕发,她们嘀嘀咕咕地说着:“你好像变漂亮了。” “你也是诶!” ...... 第四十二章 又见游庆 这一路走来,这两个女孩对于清澜的态度一变再变,从抱歉到委屈,从感激到钦佩。 此刻,钦佩已变成了仰望。 在她们身前,已经有非常优秀的女性,温柔且强大,远远地走到了她们前面。 这便是榜样。 二女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对于修行的坚定追求。 清澜忙着给众人疗伤,没注意到,自己不经意间已收获了两颗诚挚的仰慕之心。 …… 随着众人的伤势痊愈,伤痛逐渐消散,人群中再次爆发出阵阵欢腾之声。 这欢呼不止是对清澜的感谢,更是他们此时才意识到,历经重重考验后,他们得到了巨大的回报——他们都成为了真正的内门弟子。 哪怕镜山的试炼过不去,他们退下来,也已是名副其实的内门弟子! …… “三哥,怎么有人抢了你的活儿呀?” 南明有些幸灾乐祸,原本在兽潮之后,就是要由三长老施展润泽万物,降下灵雨甘露,为众位内门弟子疗伤——阵宗怎么可能,任由这批闯过兽潮的优秀弟子被淘汰呢? 三长老没有搭理他,看着这个画面,他和二长老对视一眼,见多识广的二长老也不由感叹:“此女竟然有如此之强的治愈之力,从前怎么从未听说?” 六长老似乎想起什么,突然插话道:“昔日,东域牧家传出过一位被誉为治愈之手的女孩,我一直以为是世家造势,实则水分极大,所以并未在意,不知清澜和那个女孩相比如何呢?” 二长老闻言,缓缓点头。 而在一侧,瑶羽自方才就变得沉默寡言,她纤细的手指在轻轻摩挲着一块充满生机的玉石。 一旁的三长老看得真切,那就是能够治愈灵根的生灵玉髓。 此物珍奇,而且可遇不可求,乃是从千年灵木的木心中提炼而出,此物可为年老者延年益寿,可为濒死者强续生机。在这广袤大陆上,唯有青木谷传承保留完整,谷主手里大概有几块。 瑶羽手中这块,保存完整,光芒内敛,生机盎然,但却救不了那个女孩。 三长老微微一叹气,突然,他感受到了一丝阵界之外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境界恐怖的大人物正在靠近。 他的灵识缓缓移动到了阵界之外,千阵山附近,一名青衣女子正静静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阵界的主人为她打开入口。 三长老此时的面色有些奇异,他回头又看了一眼清澜,他的目光中沉寂千年的幽邃被一抹生机悄然取代,如同枯木逢春。 莲花石雕泛起蓝紫色的幽光,水雾氤氲,阵界缓缓打开,那青衣女子向空中颔首致意,她走在无量湖的湖面上,一步一步,泛起无边波澜,清光缥缈,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 阵界中,镜山前。 此处是整个试炼的最后部分了,由于进山只能独自前往,每一个人要面临的问心都有所不同,因而此行无法一同行动。 众人告别了清澜二人,他二人长舒一口气,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是最后的临门一脚了,闯过去,万事好办。 月冬看着清澜,想到她灵根的困境,面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关心和急切,“一定要过去啊。” 清澜见状,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看向眼前被密林遮盖的路,想着自己来时的路,虽然她还不能完全适应这个世界的节奏和战斗,但……这里还是有些很可爱、值得爱的人。 她的眼神渐宁,道心渐坚——她会活下去,至少……这三年。 …… 就在二人即将动身的时候,在离他们不远处,密林中树影斑驳,光暗交错,无数枝叶的阴影中,一道人影静静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站了很久很久。 此人正是游庆,不知为何,他的面色惨白,眼神狠厉癫狂,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不正常的阴鸷气息,正像厉鬼一般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孩。 无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但看他的身形,像是已经从镜山上下来。 那么很明显,他没有通过迷雾镜灵的考验,只能成为内门弟子了。 他的目光在二人间游移,特别是落在清澜身上时,她站在阳光下,温暖和煦,充满生机,而且前途光明璀璨。 再看看自己,他的亲传之路已经以失败告终,他将永远低人一等。 他越想越是崩溃,他的目光变得像毒蛇一般,无比怨毒地看着二人。 眼看二人就要上山,他终于忍耐不住,左手青筋暴起,现出一道阵盘,眼神一冷,迅速抛了出去。 “唰!” 月冬刚刚迈步,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杀意袭来,他顿时止步,一道巨大的水幕天华遮盖了他头顶的阳光,随即前后左右又有四道水幕拔地而起,它们彼此紧密相依,融为一体,一道水幕之阵瞬间成型。 月冬微微抬头,他似乎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他更是不明白,在这个地方,怎么可能有人对自己出手,谁敢对他动手? 另一边,就在水幕之阵启动时,游庆手持灵剑,以风雷之势刺向清澜。 他厉声喊道:“死吧!” “当!” 清澜的反应也不慢,她毫不犹豫地祭出一面庞大的灵光护盾,挡住了这一剑。 游庆明显没有收手的打算,随即一道道剑光连着砍下去,每一击都裹挟着山呼海啸般的力量,他仿佛不要命一般地在宣泄着什么。 剑光连绵不绝,游庆不计代价地进攻,如此猛烈的攻势,使得清澜手中的盾牌支撑不住,瞬间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这道防御已经消失,游庆随即兴奋地继续靠近,继续挥剑,清澜的反应也不慢,她的另一只手立刻拿出了荆棘血刺,挡住了游庆的剑锋。 清澜冷冷地看着他,她什么也没说,但游庆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嘲讽,这让他心中无端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羞愧与挫败感,仿佛所有人都在嘲笑他的逃避。 方才众人的声音他明明没有听到,但此刻他的耳边却尽是众人的指责。 “你是什么老大,居然抛弃自己的伙伴!” “我们真是信错你了!” “你根本就不如她!” “就你还想成为亲传弟子,我呸,滚出阵界!” “滚出阵界!” …… 第四十三章 逐出阵界 游庆的双眼满目通红,眼神逐渐癫狂,清澜看着他这个样子,眉头一皱,知道此刻已经无法沟通了。 她也不想跟这样的人多废话,一抹幽绿轻风拂过,青影落很快出现在她手中,瞬间化为漫天鞭影。 游庆已经神志不清,他面带疯癫之意,手中长剑肆意乱斩,在这样的战斗中,青影落作为攻防一体的灵器,和他手中主杀伐的灵剑相比,显得有些差强人意。 一时间,清澜显得手忙脚乱,力不从心。 游庆面露得意,他狂笑不止,甚至还带着一丝颤抖的快感,冲着清澜喊道:“你也不过如此。” “哈哈哈,你也不过如此!” 清澜看着对方那副诡异模样,真的是有点无语。她退后一步,眉心散发出阵阵魂力,此刻她已经能够掌控这份力量,虽然还很青涩,不算娴熟,但已经够用了。 “破妄!” 两道紫光倏然在她眸中闪耀,一股无法言说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令游庆有些不安。 清澜的目光冷漠而深邃,此时再看向游庆,他专心攻击而放弃防守,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破绽。 清澜眼神漠然,稍微一退,青影落在空中的轨迹变得怪异,一时间让人摸不着头脑。 “啪!” 这一鞭子绕过了游庆的剑气,狠狠打在了他的手柄处。 游庆吃痛,猛地松开了剑柄。 他清醒了一丝,想伸手召回灵剑,此时清澜携血刺而来,精准地打在了他的右手上。荆棘入体的一瞬间便撕破了他肉身的防御,一时间疼痛难忍。 “砰!” 游庆彻底清醒过来了,本能地想要抽身而退。 清澜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血刺如影随形,追着打在他身上,每一下都是皮开肉绽,让他痛苦无比。 他败了。 游庆的眼中满满都是清澜,他没有注意到,那道水幕之阵早就被月冬破了,而且阵盘被打回原形,几乎完好无损,可见月冬破阵的手法之精妙。 他收起了阵盘,静静站在一边,等待着清澜这边的战斗结束。 …… 游庆看着清澜连战斗都远胜于他,明明她只是站在那里,明明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冷漠淡然,他却读出了太多蔑视。 一股不甘与怒火在他胸中翻腾,仿佛要把他的灵魂燃烧殆尽,他痛喝一声,想也不想打开了一瓶丹药,塞了一枚暗红色的灵丹到嘴里。 丹药入体,炽热的能量游走于他的四肢百骸,他的眼神通红,像血一样,周身的经脉也浮于体表,红色血网缠身,他身上的灵气暴涨,气息节节攀升,甚至已经可以媲美知微境初期的修士! 他的眼神再次锁定了清澜,血目如毒蛇般,带着令人恐惧的死意。 …… 气息暴涨的游庆,用手捏住了血刺,虽然满手都是血,但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是将缠绕身体的荆棘硬生生扯离,伴随着刺耳的撕裂声,肌肤与血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弧,场面既惨烈又诡异。 他用血迹斑斑的手背抹过脸颊,一脸血色地冲清澜笑了笑,笑得有些可怕。 他已经疯了。 清澜看出了那瓶丹药的功效,游庆的灵力大涨,无疑是付出某种代价作为交换,此物必定有极强的副作用。 清澜真的很无语,她轻叹一声,握紧了青影落,周身灵力随之狂暴起来,青影落被绿芒缠绕,战斗已是一触即发。 游庆看着她严阵以待的样子,脸上生出更多得意,他的境界在气势上已经完全压倒了清澜。 但是,他的得意根本没有持续多久。 “轰!” 一道更加恐怖、更加深奥的气息,瞬间笼罩了他,更压制了他。 他满是震惊地看向了一旁的月冬,月冬能迅速破解阵法,他虽感意外,却也并非无法接受,但是…… 游庆张了张嘴,声音中带着几分艰涩:“你......已是知微境中期?” 他看着月冬的气息沉稳而扎实,没有一丝虚浮,再看看自己因为灵力暴涨而不稳定的境界。 两者相较,高下立判。 他通红的双眼,此刻恢复了一丝清明,那是想要保命的本能。 月冬静静站在一旁——本来他不想管游庆的事,因为清澜会妥善处理好一切。 但对方欺人太甚。 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他不想再忍了,也不必再压制自己的境界了。 于是,知微境的气息如潮水般汹涌而出,磅礴的灵力在天地间疯狂肆虐。 …… 灵力狂暴的游庆,面对月冬这股几乎碾压他的气势,他清醒过来,随即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畏怯。 因为一切都失去意义了。 此时他觉得有些可笑,本以为自己在二十九岁步入一境后期,踌躇满志来到阵宗山门,以为可以完全碾压那些年近三十还处于一境初期的人。 他洋洋得意,自诩为天才,心中自有其傲气,但现实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 月冬明显比他的年纪还要小一些,境界却远远在他之上,而另一个女孩,年龄更是要小很多,境界却和他相仿,战力甚至还胜过他。 这两个人对他来说都是极致的羞辱。 清澜站在他身前,月冬站在他身后,眼前的人眼神泛着紫光,显得有些骇人,身后的人灵力狂暴,气势滔天。 这二人不会放过他的。 直至此刻,他才惊觉自己都做了什么——这二人显然就是要逼他离开,此刻,他居然连成为内门弟子的资格都失去了。 他跋涉千里来到阵宗,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到这一刻才发觉自己迷失了本心,不由骤然生出悔意,他或许不该和这二人作对的,或许,更不应该一时冲动弃阵而逃。 清澜与月冬,一前一后都看到了他的悔意,但都不想再说什么,游庆身后的沙暴气息越来越重,他的脚下流沙已经开始悄然涌动。 他身前的那根鞭子,绿芒愈发璀璨夺目,灵气波动越来越强,眼看也要打到他的身上。 “啪!” 命牌被捏碎,游庆的身影消失不见。 …… 第四十四章 幼年事 看着游庆的离开,月冬冷冷道:“这个人,如果不是在这里,他已经死了。” 清澜轻叹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毕竟在抵御兽潮时也贡献了一份力量,我本不想与他计较。” 言及此处,她微微一顿,“罢了,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太累了,我们也该上山了。” 月冬回头,神色凝重而坚决:“你一定要成功突破,如果说你的心魔是牧家那批人,不要过于在意,过去的泥泞不堪都已过去,未来还有很多很好的事情在等着你。” 清澜微微一笑,轻声道:“嗯,放心吧,你也要小心,没什么意外,你便是这次试炼最优秀的弟子,千万小心,不要被迷雾镜灵迷惑。” 月冬认真点了点头,二人随即走入密林中。 “哗!” 一道清光闪过,两人仿佛被无形之手轻轻抹去,随即,周遭被一片汹涌而至的白雾吞噬。 清澜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浓郁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雾气,和无边的幽深黑暗。 仿佛时间的流淌都变得静止。 她走近细细看去,这些白色雾气和天南界石处那位老者的白雾很像,但是带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这里的雾气是冰凉的。 随着雾气从她脚踝缓缓攀升,逐渐淹没了她的双腿,直至胸前,清澜感到了一丝窒息,好像她要被什么淹没过去。 等她睁开眼,意识逐渐从朦胧中苏醒,眼前的场景已经完全不同。 她置身于一片酷热难耐的树林间,不远处,几座建筑物的轮廓在树影婆娑中若隐若现,她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不待她迈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突然从旁掠过,如同一阵不合时宜的风,竟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她的身体。 她低头看了看——原来自己正被白雾轻轻托起,只是虚幻的存在。 那女孩浑身破烂不堪,脏污难耐,她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干瘪的馒头,一边跑一边快速啃食着,她艰难地吞咽着。 而她身后,有好几个衣着破烂的人,大约是乞丐,手持木棍,正一脸凶恶地追赶着她,仿佛她抢走了对他们来说最为珍贵的宝物。 “抓住她!” “别让她跑了!” “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抢我们的吃食。” “看我不打死你!” 威胁的话语伴随着木棍挥动的风声,步步紧逼,女孩听到这些话,面上带着慌乱,继续疯狂地奔跑着。 这群人从小镇外逐渐跑入森林中,附近的人影越来越少——他们来到了鸣山中,女孩没注意到地形的悄然变化,被一块突兀的岩石绊倒,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向前滑出好远,被石子割得浑身都是伤痕。 她忍着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色冷淡,女孩身后的乞丐追了过来,他们拿着长棍,看着眼前气质非凡、衣着华贵的男子,一时间有些不敢上前。 女孩心生希望,怔怔看着男子,但男子神情漠然,丝毫没有解救她的意思,转身离开。 那群乞丐见状,不安褪去,凶恶再现,见女孩根本无人庇护,立刻围了上来。 女孩瑟瑟发抖,穿着不知从哪捡的衣服,不合身的衣服衬得她身形格外单薄,她把还剩下的半个馒头小心翼翼递了出去,馒头已经冰凉,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一样:“我……我实在是太饿了,对不起,我把馒头还给你们……” 乞丐头目面目狰狞,冷笑一声:“还给我们?你以为还给我们就可以逃过一劫吗?” “居然敢抢我们的东西。” “就是,必须要打你一顿,才能让你受够教训!” 那几根手臂粗的长棍即将落在女孩身上,她双手抱住脑袋,失声喊道:“啊!” 随着女孩的喊声,一股无比浓烈的木系灵气骤然爆发,仿佛沉睡的古木骤然苏醒,从她体内喷薄而出,化作一抹耀眼的翠绿光华,一时间爆发的气流将那些逼近的乞丐们冲得东倒西歪,四散开来。 那中年男子已经离开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居然是个能够觉醒灵根的女孩? 那群乞丐也被这道绿光震慑,面露惊恐,以为是有什么强大的修士降临,随即就要跪下,但是绿光消散,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们没有注意到,女孩身上的伤痕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 他们为自己的畏惧而感到恼怒,随即冲着女孩的脑袋,一棍狠狠打下去。 “唰!” 空气仿佛被撕裂,一抹猩红骤然绽放,血水四溅! 这一棍只轻轻落在女孩头上,女孩没有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她缓缓放下了抵挡的手臂,睁开了眼睛看去,面前是一个身形伟岸的黑衣男子,不远处那几个乞丐,已经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死了。 女孩眼中闪过茫然,那男子轻轻弯下腰,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暖的笑意,温柔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摇了摇头。 她没有名字,她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 男人见她如此,眼中的笑意更浓,很明显这是一个没什么来历的孤女。 他喃喃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随即便牵起了女孩的手,跟她温柔说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能吃饱饭穿暖衣的地方,好不好?” 女孩似懂非懂,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并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便点了点头。 男人见她如此识趣,眼中的笑意更深,牵起了她的手,便向着牧家走去。 一旁的树荫下,清澜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女孩和自己相似的眉眼。 她心中全然明了——原来自己是被牧枫带入牧家的。 她顿了顿,心中闪过疑惑,还是跟了上去。 …… 女孩被带进牧家,映入眼帘的是一尘不染的居所,房间宽敞,光线充足,床铺上铺展着柔软温暖的被褥,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身边的仆人为她梳洗了一番,温水滑过肌肤,洗去了她身上积年的污垢。 她变成了一个精雕玉琢的小女孩。 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漂漂亮亮的模样,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不停地伸出小手乱摸,又把头发弄乱,脸上也变得灰扑扑的。 房间里,一旁的清澜目光柔和如水,看着女孩的神情,她不免轻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牧枫走了进来,她的笑容顿时消失。 牧枫温柔问候着女孩:“吃住是否还习惯?” 女孩懵懂地点了点头,牧枫拿出了一瓶丹药,取出了其中一颗深黄色的丹药。 看着这颗丹药,他面上有些心疼之色,随即对女孩说道:“你的身体太弱,这是一枚灵丹,能够为你补全这几年的亏缺,让你更好的成长,快吃了它吧。” 女孩听话服下。 牧枫带着笑意静静看着她。 很快,女孩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烈头痛席卷,这痛苦一时间有些难以承受,她重重倒在地上,紧紧捂着自己的头,娇小的身躯无助地扭动着,刚刚穿上的漂亮裙子,顿时变得褶皱起来。 而牧枫则站了起来,静静看着女孩这副样子,他的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满是彻骨的冰冷。 ...... 第四十五章 少年事 不多时,女孩终是承受不住,疼晕了过去,此时,一名身着墨绿色华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面容冷峻,浑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正是牧家的家主,牧屿。 他一脸冷漠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牧枫恭敬回应道:“大哥,她的灵力属性是木系,而且灵根无比纯净温和,与我们的计划极为契合,堪称完美之选。” 牧屿点点头,满意道:“如此甚好,也不算浪费这一枚忘忧丹了。” 牧枫看着女孩痛苦的面色,心中没有丝毫波澜,他缓缓道:“洗掉过去的记忆,今后,她便是我牧家失散多年的大小姐了。” 牧屿长舒一口气,“只待雪儿的身体养好,待到年岁相合之时,一切便水到渠成,再无阻碍了。” 牧屿提到他的亲生女儿,眼中那一抹柔情,一旁的清澜没有错过。 牧枫想起牧晨雪,也是惋惜道:“大嫂难产而死,我们牧家只有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可惜她只是一介凡人,寿数太少,整个牧家后继无人,几百年后,五大世家鼎立的局面不知道还能不能维持下去,如今,便都有可能了。” 家主点了点头,没有再看倒地不起的女孩一眼,转身便走了。 …… 白雾一起,画面一转。 女孩已经成为了牧家的大小姐,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已经随着牧枫多次进出鸣山,她的治愈灵力在任务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女孩以为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她身为牧家人就该尽一份责任,只是她没有注意到,那些武堂弟子在战斗中的肆意挥霍、冒险而放纵的打法,一切不计后果的代价,都要她来买单。 这一天清澜从鸣山中执行任务回来,她看到父亲牵着一个小女孩站在家门口,那女孩看着跟她年龄相仿,面色很是苍白,气质萎靡,似乎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吓到她。 牧枫跟她解释道:“这是你的妹妹牧晨雪,她……是被收养的,但也是我们牧家的血脉,她小时候身体不好,也没有觉醒灵力,所以一直住在人间,如今把她接回来,她便是你的妹妹了,以后你们两姐妹要好好相处啊……” 清澜闻言怔了怔,她再看这女孩,眼中便有了些怜爱之色,心中更是升起做姐姐的责任感,“父亲、二叔,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这时牧屿突然开口,他盯着清澜说道:“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哪怕是有危险降临,你也要首先护好你的妹妹,不能让她受一点伤害。” 清澜愣了愣,看着父亲的目光,她坚定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会顾好妹妹的。” …… 于是,还是小孩子的清澜,笨拙地表示着自己的爱,每一次去鸣山冒险,归来时她怀里总是抱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来给这个妹妹来玩; 牧晨雪闹脾气,到处砸东西,清澜都耐心地听着她说话,甚至是纵容她的行为; 牧晨雪病了,清澜守着她,为她熬药,为她输送灵力,一夜一夜地守候着。 但这个妹妹实在是太奇怪了,她看向清澜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怪异。 还是小孩子的清澜看不明白,但一旁虚幻的清澜却看得很清楚,那种怪异的眼神中,隐藏着嫉妒、羡慕,更深处,甚至还有浓浓的恨意。 她很清楚,一颗怀着怨恨的心是捂不热的。 所以年幼的女孩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 又过了数年,清澜这一年十四岁。 这次任务已经到了快要收尾的时候,牧枫正在指挥几位弟子把蛇妖的尸体分段,准备带回去。 清澜在不远处闲逛,她漫无目的,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名黑衣男孩,他一身是伤,他浑身伤痕累累,看着清澜走过来,他目露凶光,看着十分不好接近。 一旁虚幻的清澜看到这个男孩,不免感到有些好笑,甚至还想逗逗他。 此人正是少年时期的月冬。 他看着面孔青涩稚嫩了些,少了些如今的稳重内敛,多了些未经世事的锐气和锋利。 女孩看着他受伤,又是孤身一人,没有理会对方的敌意,猛地抬起手,指尖跃起一抹绿光。 男孩看似张牙舞爪,实则有些害怕眼前的女孩,他的灵力已消耗殆尽,只得用手挡在了头上,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绿光拂过,留下一片淡淡的雾气,男孩似有些惊奇:“咦?” 他身上的伤缓缓恢复着,他怔了怔,这才明白对面的女孩是在帮他。 他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面色显出一丝别扭的歉意。 女孩为他简单处理了伤口,没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男孩却叫住了她。 “你叫什么名字?” “清澜,牧清澜。” “我会报答你的。”男孩说出这话,神情十分认真。 女孩本想轻笑婉拒,她受牧家的力量庇护,在鸣山恨不能横着走,她本想拒绝,想说随手相助,不必挂心。 可她转头对上了男孩眼中的坚定和认真,她顿了顿,话语在舌尖打了个转,最终化作了轻轻的一个字:“好。” 二人就此告别。 一旁虚幻的清澜不免感慨——那时女孩以为身边都是好人,所以不算多珍视这份善意和承诺,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善意、守信,都是无比奢侈的美好之物。 …… 时间来到清澜十七岁。 此时,她已成为牧家闻名四方的治愈之手,更令人惊叹的是,她的修为也已至启灵境后期,为此,牧家特意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家宴,灯火辉煌中,欢声笑语,皆是对这位年轻女子的赞美与庆贺。 席间,牧枫的目光温和而深邃,他似乎话里有话,含蓄地跟清澜说道:“清澜啊,你的境界提升太快了,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怕是用不了多久,连我这做叔叔的,也要被你远远甩在身后了。” 清澜很是开心,轻声道:“是的,很快我就能够保护叔叔了。” 牧枫微微一笑,话里却是反对:“傻孩子,不必如此,我们牧家不缺一个舞刀弄剑的掌上明珠,你只要保持现状就好了。” …… 第四十六章 死身事 牧枫话锋一转,似是关切,“而且,你的境界突破得太快,也是该好好巩固一下了,以免将来根基不稳,留下什么祸患。”清澜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和呵护,心中暖流涌动,她点头应和。餐桌上,一盏盏烛灯轻轻摇曳,散发着柔和却非全面的光芒,它们的光辉虽足以照亮大部分空间,却也让某些角落隐匿于暗影之下。一根粗壮的圆柱投射出悠长的影子,牧晨雪便静静地坐在那片幽暗中,她的脸上也有一片阴影。似乎眼前三人的欢笑和温暖与她之间存在着一道无形的墙,将她隔绝在外,所有的光辉下的事物都和她格格不入,与她完全无关,他们虽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却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感到一丝温情的窒息。家主牧屿注意到了她的情绪,靠了过来,为她盛了一碗汤。她却猛地站起身来,用力地打翻了那碗汤,汤汁四溅,最终碎落在地,而她迅速跑了出去。家主的脸色有些难看。牧枫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还是勉强微笑道:“不用管她,你妹妹这两天心情不好。“清澜有些担心地看着这个妹妹,茫然地点了点头。......两个月后,清澜再次执行完任务回到牧家,她的脚步十分沉重,这次的行动对她来说有些棘手。守护月牙草的夜熊皮糙肉厚,防御力惊人,武堂的几个弟子和牧枫联手,鏖战许久,僵持不下,反而不断有人受伤,她作为团队的治愈师,今天为了救人挥霍了太多的灵力。此刻,她昏昏沉沉,拖着非常疲惫的身体往回走,却没有注意到屋檐下的一道阴影。就在她即将踏入门槛的那一刻,那道身影猛地出现,牧晨雪用力把清澜推倒在地,拼了命地捶打她,嘴里满是咒骂:“牧清澜为什么你有灵力我没有!”“为什么你要抢走我的一切!”“你为什么不去死!”清澜身心俱疲又遭此一遭,更是心烦,不由自主地用力一挥,牧晨雪踉跄后退,跌坐于地,双手划出了些清浅伤痕。“清澜!你做什么!”家主牧屿闻声赶来,他脸色阴郁如风暴,有些心疼地看了看牧晨雪的手。清澜一时有些无措,“父亲,我……”牧屿严声打断了她,“别叫我父亲,雪儿只是个凡人,你怎么能伤了她!”“果然,你平日里对她的好,都是装出来,做戏给我们看的!”牧屿面上青筋暴起,他的话语未尽,却已透露出深深的失望与责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压抑。牧晨雪带着哭腔轻声道:“爹,我疼……”不等清澜说什么,牧屿带着她离开了。……清澜心中惴惴不安数日,心中满是对自己推了妹妹的懊恼和自责,她很想去和妹妹道歉,也很想得到父亲的原谅。不过在这期间,她再次感受到了突破的契机,一个十七岁就要迈入知微境的少女,这意味着什么?她满是欣喜地来到了武堂,牧枫见她心情不错,面带笑意问道:“是清澜啊,看你心情不错,是有什么喜事么?”“二叔,我感受到突破知微境的契机了!”“我有把握,只要一个月我就能成为二境修士。”清澜欢快地分享着自己的喜悦,她没有注意到,对面牧枫的面容瞬间凝固,随即又迅速编织起笑容,温暖而牵强,回应着清澜的喜悦。送走了清澜,看着女孩的背影,牧枫的脸色顿时冷漠下来。一旁虚幻的清澜,没有错过牧枫眼神的变化,她胸口感到一阵沉重的阻塞,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那一刻要来临了。……暮色四合,天空正在下雨,东域难得会有大雨降临,上一次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百年前鸣山深处传来的雷电暴雨,那一夜震耳欲聋的雷鸣声,惊得鸣山群妖皆噤声。今夜又是一场大雨滂沱而至,牧家附近的草木纷纷舒展着翠绿的枝叶,贪婪地汲取着每一滴珍贵的雨露。也是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清澜尝试突破知微境。房间的门紧紧关着,她紧闭双眼,额间浮出细密的汗珠,她静坐在地毯上,丹田处的灵根微微发烫,纯净的灵力四处蔓延,只要灵力能走遍她全身的经脉,并且回到灵根处,走完这一个小周天,她便能够成功晋入知微境。在这个灵力游走的过程中,清澜的筋骨血肉正在经历着一场无声的蜕变。这是肉身的强化洗炼,是容纳更多天地灵气的准备。某一刻,清澜猛地睁开眼睛,她的眼神锐利而充满灵性,其中跃动着耀眼的灵光,马上她就要突破成功了。“砰!”就在此时,紧闭的房门被突然推开,牧枫牧屿两位的身影顿时出现,只见牧屿冷冷看了他这个女儿一眼,随即左手一握,一股更加强大、浩瀚无垠、远超清澜的灵力狂潮骤然爆发。这股强大的灵压犹如万钧之重,全部冲着清澜一人而去,紧紧地压在她的身体上,仿若实质。一时间清澜满是慌乱,她体内的灵力仿佛受惊的野马,四处乱窜,灵气的游走变得混乱不堪,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父亲一眼,随即小脸一白,吐出一口血来。此时灵力的游走被强行截断,对清澜而言,这无疑是一场灾难性的打击。她的经脉仿佛被无数剑光切割,一寸寸地崩裂开来,体内瞬间变得满目疮痍。她倒在地上昏了过去,一旁的牧枫缓缓上前,他面无表情,话中带着恶意:“早就告诉你了,不要强行突破,你偏偏不听。”言罢,他抱起清澜离开了这个房间。牧枫牧屿身后,还有一道娇小的身影——牧晨雪面带笑意,看着已经昏迷的清澜,此时她脸上满是快意。四人来到了一间幽暗狭窄的石室,室内光线昏暗,这里还有另一道身影。石室中央,两张粗糙的石床赫然在目,一个满脸沟壑,一身黑袍遮住全身的老者站在这里,他的身边全都是泛着森然寒光的器械。清澜被随意扔在了一张石床上,而另一张石床,位置相反,牧晨雪躺在上面,她面容恬静,没有一丝紧张。家主牧屿本还想对牧晨雪说些安慰的话,见她如此,便也闭口不言。那浑身黑袍的老者让二人都出去,态度非常恶劣。牧枫什么时候被人如此无理对待过?他脸色不太好看。但牧屿面色平淡,带着他恭敬地离开。老人先是看了一眼昏迷的清澜,取出了一瓶紫黑色的药液,倒在了清澜小腹处,那液体仿佛有灵性,沿着清澜的小腹流淌,转瞬之间便覆盖了她的全身,清澜的身体仿佛被凝固住,透着诡异的光泽,她无法动弹了。老人看向另一边,牧晨雪脸上没有一丝慌乱,老人觉得有些意思:“明明是卑微的凡人之身,却还能有这样的心性。”老人面色玩味,若有所指地说道:“你倒是不害怕,不错,或许有资格做那人的弟子。”...... 第四十七章 死心事 老人取出了另一瓶白金色的药液,倒在了牧晨雪的身上。 牧晨雪再如何做好准备,也只是肉体凡胎,这种灵液的侵蚀让她感到自己在被灼烧,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焰在她体内肆虐,剧痛无比,她失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 那老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一掌打晕了她,痛呼声戛然而止,牧晨雪的身体软软倒下。 他站在二女中间,手中数道泛着寒光的剑刃飞过,两股迥异的灵液,一紫一金,缓缓向他汇聚,交缠间,石室之内骤然腾起层层黑烟,在雷雨交加的夜晚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在这片黑烟中,清澜所在的石床上,一道淡绿色的光芒微微闪烁着,很快那道绿光便转移到了另一张石床上。 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虚幻的清澜就站在石室的角落里,她正死死盯着那个老人。 很快,灵根更换结束了,那两个男人走进来,两人都围在了牧晨雪身边,细致、轻柔地查看她的伤口,直到确定灵根在她体内已经稳定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面露笑意,喜悦的声音传开:“我们成功了!哈哈哈哈……” 没有人理会另一张石床上,血水横流的女孩。 “滴答,滴答……” 每一声都滴落在这片死亡的黑暗中。 血水沿着石床的纹路,最终滴落至地面,她已经面容惨白,她的生机随着时间急剧消失。 直到,那血水流到了牧枫脚边,他看到自己的衣摆染上血迹,他眉头一皱,转头看了过去。 看着这个十多年前,被自己从鸣山抱来的女孩如今这副样子,他脸上没有一丝不忍,甚至都没什么情绪。 他只是觉得麻烦——他们牧家的大小姐,不能就这么一夜之间死掉。 他随手甩出了一枚丹药,粗暴地塞到了女孩嘴里。 而他嘴里念念有词,满是不耐烦,“真是麻烦……” …… 一日后,当第一缕微弱的晨光穿透尘埃,清澜缓缓醒来,她已经离开了那个温暖舒适的房间,被关到了阴暗逼仄的柴房中。 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视线转回,一股痛意袭来。 好痛。 仿佛灵魂都被撕裂,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这十几年来,哪怕再如何损耗灵力,再如何抽离本源,她也没有如此虚弱过。 她抚摸了一下丹田处,只感到一阵剧痛。 她眼中一片空白,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有了灵根,修行之路已然断绝。 “啪!” 还不待她细想,柴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门外走进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中年妇人带着随从进来了,这个女人正是牧家的大管家——李淑云。 清澜不明所以,她甚至有些看不懂管家脸上的神情,只感到一阵陌生。 因为管家从前对她最是温和恭顺,尤其在她为管家治愈了寒毒侵蚀后,对方更是对她感恩戴德,近乎谄媚。 但现在李淑云脸上,满是扭曲的恶意和说不出的快感,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大小姐还睡呢,该起来干活了。” “您真是金尊玉贵惯了,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假货吧,我们牧家真正的大小姐只有一个牧晨雪。” “你不过是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种罢了!” 她随即把一堆臭烘烘的衣服被褥砸到了清澜身上。 “去吧,这就是你的活,今天必须洗出来,不然你就没饭吃了。” …… 清澜茫然地抱着这堆衣服,走了出去,她看到了众人和昔日完全不同的目光。 不管是受她治愈的家仆,还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武堂弟子。 他们看着自己的目光,夹杂着很多的嘲笑和讽刺。 她看得仔细,她走得太慢了。 “砰!” 身后,她猛地被人踢了一脚,重重跌倒在地。 李淑云恶狠狠道:“走这么慢,能干完今天的活吗?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你现在比他们还要不如!” 清澜丹田处的绞痛还没有散去,她一只手紧紧地捂着小腹,一时有些站不起身来。 而李淑云看她磨磨唧唧,不由心中更是升起怒火,随即抽出了一根鞭子。 “啪”的一声,鞭子狠狠抽在了清澜身上。 “真是废物。” “怎么,没有灵力就没法活了吗?” 李淑云怒斥着清澜,她的眼神看上去充满了愤怒,仿佛躺在地上的女孩不是没有爬起来,而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所以她才如此愤怒。 但是向她眼底深处看去,却有着无比怪异的另一种情绪。 她似乎在因为一些隐秘的喜悦而颤抖——原来是,把曾经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脚下的快感。 一旁虚幻的清澜冷冷看着她,她心头升起一阵悔意——回忆和亲眼所见的感受完全不同,自己就不该让她死那么早。 …… 清澜如此被搓磨了一个月。 直到有一天,牧晨雪踏着晨光翩然而至,她已经完全适应了修士的种种强大和便利,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 阳光下,她穿着最为清新秀丽的粉色纱衣,宛如春日里最明媚的少女,焕发着无尽的活力。 看着清澜人不人鬼不鬼的凄惨模样,她面上浮起一阵快意。 只是,她犹觉不够,于是更可怕的折磨降临。 …… 虚幻的清澜就这样看着曾经的原身所经受的这些苦难,这和她刚穿越来时的感受完全不同,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曾经前途光明的女孩,不是她么? 如今满目疮痍、饱受欺凌的女孩,不是她么? 或许,这两个都不是她,因为她来自异世,她明明只是一个看客,可是为何此刻她会如此心痛? 仿佛那些委屈和怨愤,那些深入灵魂的悲鸣和仇恨,要从她胸口喷涌而出,她的身体随之剧烈颤抖…… 她来到这个大陆已经很久了,这里有打不完的架,还有很多讨厌的人,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承接了原身的所有经历,所有是非,所有因果。 那她不是牧清澜么? 此刻,她依然站在牧家的院落中,也依然被困在迷雾幻境中,白雾弥漫,其实她面前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黑暗。 …… 女孩被丢到了后山乱葬岗,李淑云他们以为她还活着,实际上,在路上女孩的身体就已经彻底冰凉。 清澜再次走在这条她复生的山道上,她静静看着眼前被颠簸的女孩,哪怕是死了也不能得片刻安宁。 只是,女孩已经死了,但是她还活着。 这是一种非常奇异的感受,她是温暖的,是富有活力的,甚至刚刚,她还为山下一众伙伴疗伤,赋予了他们新的生机; 但她也是冰冷的,是被死气缠绕的,她也失去了一切,包括她的灵力,她的信仰,全都崩塌了。 一切都是虚幻,一切都是欺瞒,一切都是利用。 “嘭嘭嘭!” 画面到这里,眼前的景象,仿佛像镜子一般骤然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碎片,所有的人和事都碎了。 冰冷的白雾再次弥漫在无边的黑暗中,无声地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清澜站在这里,眼眸低垂,不言不语。 一道空灵的声音突然响起,那声音让人分不出性别,也不知是从何而来,仿佛是清澜心底最深处的声音。 “所有人都不喜欢你。” “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你为什么要活着?” “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 清澜听到了对方的提问,她面上满是漠然,眼中的生气和死气弥漫,各自一半,自成两边。 她静静站在白雾中,站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 仿佛即将被深渊吞噬。 …… ...... 另一边,那两个红衣女孩踏入镜山,浓雾再起,奇怪的是,她们二人没有被分开,反而是来到了同一个世界。 只是她们的身体缩小了许多,仿佛回到了小的时候。 天际渐渐染上了暮色,夜色即将袭来。 眼前是一片荒芜的草地,枯黄的草叶高过了她们的头顶,山下不远处有一个村庄,村庄中有一户人家仿佛失了火,房屋已经被烧成了黑炭。 一块斑驳的石碑立在村庄最前面,上面刻着几个略显模糊的字:辰家村。 两个红衣女孩,此时身着粗麻布衣,她们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震惊和压在心底难言的恐惧——这是她们从小长大的地方,这里有她们最害怕的人,也有她们最爱的人。 一片昏暗中,荒凉的村庄突然开始了一阵奇怪的喧闹。 两个女孩是亲姐妹,姐姐叫辰夕,妹妹叫辰烟。 此时,辰烟只是看到了那块石碑便如遭雷击,瞬间蹲下身去,双手紧紧箍住脑袋,眼帘紧闭,她剧烈颤抖着。 辰夕看着村庄中隐隐浮动的人群,她的脸色冰冷如霜,难掩心底的寒意。 一些已经尘封很久的记忆再次涌现出来。 她们两个都很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更加可怕的事。 …… 第四十八章 赤女旧事(上) 那天,月色隐于云层后,她们的父亲喝醉了酒,很晚才回来,他回到家发现,家中没有一盏灯为他亮起,她们母女三人都已经睡了。不知是不是村庄其他男人的嘲笑,他那晚格外暴躁,看到没有人迎接他,没有人为他备好洗脚水。“砰!”他无比烦躁,十分粗暴地推开了房门,随即一把抓住了辰烟的头发,把她从床上薅了出去。“啊!”辰烟吃痛醒来,眼前是父亲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而她脸上不但没有一丝的喜悦,反而尽是害怕的神情。看到自己的小女儿如此惧怕自己,男人的怒火不降反增,烈酒如同烈火,将他心中的烦躁与不甘彻底点燃,他恶狠狠地说道:“你怕我?我可是你爹,血脉相连,你怎么能怕我呢?”“我辰龙在辰家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都是因为你们娘三个!你居然还怕我?”“你们这么没用,我都没有扔掉你们,都没有抛弃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能觉醒灵力,为什么我们一家子都是废人都是废物?”他一边怒骂着,一边拿起木棍狠狠打在了辰烟的身上。一旁辰夕和母亲前来劝阻,母亲满脸焦急,双手前伸想要拦住男子,“不要打烟儿,不要打她……”可母亲却被父亲一把推开,一棍子打在她背上,长年耕作的女人,就这么痛苦地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无法站起。而辰夕目光冰冷,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拎起一个沉甸甸的酒坛,重重砸向了男人。“砰!”酒坛成了一地碎片,男人被酒坛砸中一时吃痛,转而更加恼怒。他满脸通红,走路摇摇晃晃,怒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居然敢打你老子,你比这个小的还要可恶,我今天就打死你们姐妹俩!”说罢,男子从暗处又抽出一根冷冽生寒的铁棍,这个棍子无论打在谁身上,都是皮开肉绽,剧痛无比。两个女孩紧紧抱在一起,双目紧闭,满是恐惧,她们的母亲瘫软在地上,只能无助地哭喊着,哀求着。“不要,求求你不要啊……”男子没有理会,他高举着铁棍,就在铁棍即将打在两个女孩身上时。一抹绚烂的赤焰猛然撕裂夜幕,甚至照亮了夜空。两道强大而炙热的火焰灵力骤然爆发——两个女孩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觉醒了灵力。她们初步觉醒,根本没有掌握这股磅礴的力量,出于恐惧,二人只得四处乱打,肆意挥洒。男子离得最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数道赤焰击中。“啊啊啊!”男子痛喊着,慌忙间他不停地把水缸里的水浇在身上,甚至还跳到了水缸中,水花四溅,却根本无济于事。灵力觉醒带起的赤焰非比寻常,并不是凡水所能扑灭的,男子的身体逐渐在火焰中变成了一道黑影,起初还能听见他尖锐的呼喊,见他于火海中挣扎舞动,没过多久,他就安静下来,一动不动了。等到母女三人缓过来,再上前看去,男人已经被烧成了一具焦尸。两个女孩眼中满是惊恐与茫然,她们的母亲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看到这一幕也被震惊得喘不过气。她只是个终年于农田中生活的平凡女子,见到这样惨烈的死事,她也难掩惊慌。但她还有两个更脆弱的孩子,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许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眼神坚定地看着两个孩子,她无比严肃认真:“夕儿、烟儿,你们两个听着,这件事跟你们没关系。”“离开这里。”“什么都不要管,离开这里!”……夜色下,母亲拉着两个孩子连夜在荒山上狂奔。来到了这片草丛中,草丛高及人腰,两个女孩紧紧靠在一起。而她们的母亲,轻轻地抚摸了她们的脸,重重亲吻了她们的额头,随即忍着决堤的泪水,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毅然决然回去了。……辰烟蜷缩在地,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而她的姐姐辰夕则目光冰冷地看向村庄里走出的这群人。曾经村长的儿子想要侵犯她,她回去告诉了父亲,父亲却说是她不检点;曾经父亲无数次向自己吹嘘,他年轻时的英勇与成就,声称自己是辰家村中最出息的人,但是在她的记忆中,父亲在村长一家面前,一直都谄媚得像条摇尾乞怜的狗!喧闹的人群汇集到一处,出现了一个被捆起来,发丝凌乱、满身脏污的中年女人。辰夕的面色大变,数年来故意保持凶悍冷酷的她,此时也不免双眼通红。她的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声音艰涩地从缝隙中挤出:“娘……”紧接着,这压抑已久的呼唤冲破了束缚,化作一声响亮的呼喊,回荡在空中:“妹妹,是娘!”辰烟不敢抬头,听着姐姐的声音,她的脑子很乱,但她想起了除姐姐外,那个用尽一生守护她、疼爱她的人。那个她梦中都无比思念、想要再见的人。但她依然恐惧,她恐惧辰家村的所有事。如果这就是迷雾幻境最后的考验,那她不行,她真的不行……辰夕的害怕,不比妹妹少。小的时候她因为好强,吃的亏要比妹妹多太多了。但是眼前那个人,那是她们的母亲。辰夕面上满是坚定,她紧紧抓着妹妹,用力扶起了她,辰夕看着她的妹妹,无比认真道:“我们不能再这样逃避了。”“母亲,小烟,你看,那是母亲,是母亲啊!”颤抖的辰烟被这一声声痛喊惊醒,她的颤抖瞬间消失了,她眼中恐惧的泪水点点,恍惚间她转头看了过去,看到了那个她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人。她的眼泪瞬间决堤,此刻已不再是恐惧,而是思念。视线模糊间,她茫然地转头看着姐姐,“是,是娘……”辰夕寒声问她:“你还想我们像过去一样吗?”过去……...... 第四十九章 赤女旧事(下) 过去她们姐妹俩躲在草丛里,她们的母亲也是这样跑了回去。 因为家里的男人被烧死了,村庄的所有人都指责母亲,以为是她害死了自己的丈夫,所以他们要处死母亲。 他们把母亲像牲畜一样绑在了木架上,从家里抬了出去。 然后在她身上绑上了一块又一块沉重的石头。 最终,把她丢进了河里。 她们姐妹俩就躲在草丛里面看着这一幕。 看着母亲死前的面色疲惫而淡漠。 可是母亲的冷淡激怒了村民,他们以为她丝毫不后悔自己害死了男人。 于是更加残忍地对待他。 她们的母亲忍着痛苦,看着不远处的山丘,看向山林,看向草丛,看向了她们这一边,也看向了远方。 …… 辰烟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她用力抹去了泪水,再次看向姐姐,她反握住了姐姐的手,摇头惊慌道:“不,我们不能再这样了,我们要救母亲!” 辰夕的眼眶同样泛红,她笑中含泪:“对,我们已经不再是无力反抗的弱者了。” 辰烟重重点头:“嗯!” 一道热浪划破空气的声音骤然响起! 两道炙热的火光冲天而起! 它们彼此交织缠绕,进而迸发出更加恐怖的热浪,整个夜空都被照亮。 山林野火连成一片,赤焰滚滚,犹如滚油般径直向水边袭去。 黑烟滚滚,携带着令人窒息的热浪,漫天飞舞的火星纷纷扬扬地落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那些村民惊慌无比,四处逃散。 辰烟在混乱人群中看到了那个曾经想要轻薄她的村长之子。 她眼神冰冷,手中火焰奔腾暴起,化作一柄赤色长剑,直接刺穿了那个男子。 “啊啊啊!” 那男子被烧得痛苦嚎叫起来,很快变作一具焦尸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整个村庄所有的房屋都被点燃,整个天地仿佛被一片火海笼罩,一切都不停地燃烧着。 两个女孩向她们的母亲奔去。 …… …… 天色将晚,暮色四合,万法殿中,随着众弟子上山,法境上的景象缓缓消散,留下一片幽邃与宁静。出于对众弟子的尊重,迷雾幻境中的景象无人可知。 众位长老纷纷起身,衣袂轻扬,离开万法殿,前往山门大殿处,那里可以眺望镜山景象,只待霞光亮起,最后的结果便都知晓。 镜山之巅,雾气愈发浓厚,如同白绸般层层缠绕,直至山顶,彻底被一片朦胧的白茫茫所吞噬。 那青衣女子缓缓走在山道上,四周的白雾纷纷退散,不敢有丝毫沾惹到她身上。 她来到了山顶,一方古老而神秘的黑色圆镜静静伫立,镜面上镌刻着繁复的古老图腾。奇怪的是,镜面仿佛碎裂万千,将女子的身影映照出千百个侧面。 只是每一面的角度几乎都是扭曲的,显得人有些不好看。 女子轻轻挑眉,再度上前。 就在这时,一道无比威严的声音于山间骤然响起,如钟如雷,“何方弟子,居然如此放肆,胆敢擅自靠近阵宗圣物?” 女子闻言顿了顿,依旧上前,没有理会这道威严的声音。 那声音见她不理不睬,威严的气质有些破碎,带着些气急败坏道:“喂喂喂!你怎么不听人说话呢!” 女子淡淡道:“一只镜妖,也敢自称天南圣物?” 此言一出,那声音的主人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怯意,而她语气中的平淡和无畏,更是让这面镜子有些恼羞成怒:“哼,山门试炼归我管,长老亲传弟子的名额也在我手中,我怎么不算圣物!” “阵宗的圣物只有一件天地无量,你是?” “我......我……”镜灵一时语塞,它再狂傲也不敢和那件至尊道器相比,不得不收敛起锋芒,“哼,你究竟来此有何贵干?” “我来看一个人。”女子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镜灵闻言,神色微愣,旋即恍然,反应过来女子说的是迷雾幻境中的弟子,随即有些得意道:“哼,你想看就能看的嘛!” 女子丝毫不在意它的得意和刁难,语气依旧平和,她静静道:“我有个朋友,他的幻境做得比你好。” 镜灵瞬间破大防,气急败坏道:“你你你,不可能,我的幻境举世无双……至少是天下前三……天下……我的幻境在世间都名列前茅!” 它觉得自己有些没面子,十分不爽道:“哼,你想看迷雾幻境,求我呀。” 女子闻言,轻轻眯了眯眼睛,明明早已习惯了这无边白雾的冰冷,镜灵看到女子的眼神,也还是感到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和危险。 它随即一想,它的真身藏于千片镜面中,便是镇守天海关的大长老归来,也找不到它,随即恢复了镇定和洋洋得意。 女子款步上前,看着碎成千百面的黑色镜子,她缓缓俯下身去,其身势如高山将倒,玉手轻抬,如大道本至,两根手指随意伸入了镜中,问心镜的防御在她面前像纸糊的一样,脆弱不堪,她只轻轻一拽,一道拇指大小的身影疯狂挣扎——正是迷雾镜灵的本体。 只见这拇指大的镜灵已修出人形,模样稚嫩,是个幼年女童的模样,扎着一头冲天辫,只是她通体黝黑,周围环绕白气。 细看之下,原来这女童穿着一袭纯黑衣裙,宛如夜色中绽放的幽兰。 它放声尖叫:“啊啊啊!你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识破我的真身!” 女子轻轻捏着它,面上微微一笑,“上一次千年大战,阵宗前代宗主携问心镜和两位海妖之王死斗,问心镜碎,镜灵灰飞烟灭,只余镜身残骸被被带了回来,你,是后来者。 那镜灵闻言,停止了挣扎,它仿佛想起了什么,伤感道:“的确,我不是这面灵镜的主人,是南宫宗主渡我入此镜,护佑我的元灵不灭,作为交换,我为他设下山门的迷阵……” 它伤感片刻,突然意识到——唉?它为什么要和这个女人讲这事? 哦,对方识破了它的真身。 它的气焰一下就蔫了,它向女子哀求道:“真的,阵宗规矩严明,非宗主之尊,不得窥探镜中的秘密。我真的不能给你看……” 女人闻言顿了顿,随即不再强求,轻轻把那镜灵放在地上,松开了手。 镜灵长舒一口气,有些后怕地抱起自己的黑色长裙,带着伴身的白色雾气,小心翼翼躲回了镜子里。 “太可怕了,这个女人比宗主的压迫感还强!” “这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一定是隐桦那个死老头放进来的!”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阵宗有这么号人物?” 它在镜面世界里自言自语,突然看到那个女人撇了它一眼,顿时噤声,不敢再说一句话。 …… 第五十章 生机复现 青衣女子静静坐下,她没说进去,也没说离开。 而此时,清澜站在迷雾中,也什么都没说。 但是那道声音响个不停。 “所有人都不喜欢你。” “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 “从你被抱到牧家起,你以为得到的是庇护和丰衣暖食,实际这只是利用的开始……” 然而这道声音很快被打断了,清澜泛着凉意的声音回响着:“我没错。” “……” 那声音似乎有些疑惑,“如果所有人都不喜欢你,怎么会是你没错?” 清澜冷厉而决绝的声音再度响起:“便是洪水滔天,天地覆灭,我也没做错什么。” 她眼眸低垂,脑海中满是乱葬岗中冰冷的少女模样,想着这些,她的眉间不由染上些许戾气——她奉献了一切,包括她的生命,她的信仰,她不该在死后还要再受到这些苛责。 镜灵仿佛被她言辞中的锋芒所触动,一时有些沉默。 清澜泛着凉意的声音再度响起:“有人曾告诉我,换骨易髓,更换灵根、为人改命,乃逆天之举,这背后要付出的代价极大,既然有人做得出,必然是经历了无数次试验才能得来成果。” “很明显,牧家背后还有黑手,那个黑衣老者来自哪里,又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 清澜顿了顿,“我想,这是你们这些大人物需要考虑的事吧?” 镜灵一阵沉默,它也察觉到这女孩背后的事非同小可,“此事我会如实禀报宗主。” 清澜闻言,终于放松下来,她面上浮出一抹深深的疲惫,“如果可以,我希望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镜灵怔了怔才明白女孩的意思:“你跨越千山,就是为了来告诉阵宗这个消息?” “嗯。” “那黑衣男子曾跟你说过,这里或许有人能治好你的病,修复你的灵根,你从来没有相信过么?” 清澜闻言,反而轻轻笑了,她十分平和道:“灵根......乃是修行之根本,损毁容易,修复却难如登天,大陆万年以来天才辈出,顶尖宗门也是层出不穷,可灵根修复之事又能见几回?” “曾经有一位大人物细细看过我的伤势,她面露难色,那时我便知道世间难有人能医治我。” “我还注意到,外门试炼那个老人的眼神,他眼中的意味,那是遗憾,我也很清楚,他在遗憾什么。” “你是牧家最好的医者,却无法自救,不会觉得悲愤么?” 清澜默了默,垂眸低首,“无所谓,能和朋友冒险一场,认识许多不错的人......更何况,我还有三年可活,这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 镜灵沉默良久,它没想到这个女孩心中的生存之火如此微弱。 毫无疑问,她和另一处,不过片刻就破了幻境的月冬,便是此次山门试炼最为优秀的两名弟子。 迷雾镜灵见惯人间百世苍凉,此刻也不免有些伤感,看着清澜站在黑暗中,明明只是十七岁的少女,身形虽然单薄,身势却挺拔如松。 镜灵犹豫了很久,一道黑雾向外涌去,那黑衣女童从镜中爬了出来,它面上充满了纠结之色,看着闭目静坐的青衣女子,犹豫半天,终是开口:“那个,你要见的人,是不是一个绿衣女孩?” 青衣女子缓缓睁开眼睛,她眼波流转,如万年寒泉般清凉幽邃,在镜灵有些紧张的神情下,她点了点头。 “嗯。” 镜灵闻言,没有放松,反而更是紧张,它小脸皱成一团,苦兮兮地问道:“那……那个女孩的灵力有问题,你能治么?” 女子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镜灵,眼中的意味,莫名的,镜灵看懂了——世间没有什么事能够难住这个女子。 它颔首轻拜,随即化作一团黑烟消失。 …… 清澜听着空中久不传来声音,她皱了皱眉,有些疑惑——这个幻境要怎么破呢? 她手中现出青影落,身形一动,连着数鞭暴响,整个迷雾空间都震荡起来。 “砰!” 清澜眼神一亮——有用,原来打破就可以了! 她心念一动,手中动作愈发凌厉,宛如狂风骤雨般席卷四周,黑暗中不断发出镜面碎裂的声音,随即又掉落了无数透明的碎片。 “嘭嘭嘭!” 一时间满天碎片砸得清澜抱头鼠窜。 一道有些茫然的声音突然响起:“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我不就离开了一小会么……” 镜灵归来,发现幻境受损,它缓缓现出真身,一道压抑的黑色身影在虚空中缓缓浮现,清澜眼中现出惊异之色,随即退后几步——自己刚刚好像做错了什么…… 黑色镜灵压抑着怒火,目光四处搜寻,企图找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直到它看到清澜藏在身后的鞭子,随即双目喷火,正想要怒斥她,又想起了对方的遭遇,更是想起镜外守候的青衣女子,重重顾虑之下,它发现自己好像还动不了她。 一时间,镜灵被气笑了——它是幻境的主人,在这里它想惩罚谁都可以! 这个臭丫头敢弄坏自己的镜子,她必须受到惩罚! 就在镜灵即将说服自己,几欲付诸行动的时候,一道真正苍老而庄严的声音,如远古洪钟,猛然在它耳畔炸响:“迷雾镜灵,山门试炼即将结束,尽快亮出你的紫霞之光吧。” “等一下!我这里有个用鞭子破坏灵境的坏女孩,我要收拾她一下!” “用鞭子的?嗯……那女孩身世坎坷,你最好是别动。” 镜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满心疑惑脱口而出:“啊?” 三长老语气有些危险,缓缓吐出一个曲折上扬的音节:“嗯?” 镜灵瞬间像是被霜打的茄子,萎靡回应道:“哦……” 一时间,即将发飙的镜灵,周身的风暴一下就散了,它变得垂头丧气,蔫了吧唧,它此刻觉得好委屈。 镜外的女人那么恐怖,它动不了; 镜子里,明明是属于它管辖的弟子,它也动不了…... 这活儿这么多窝囊气,它都不想干了...... 它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伤心,随即一屁股坐在空中,捂住眼睛,竟“呜呜”哭了起来。 …… 第五十一章 拜师月君 清澜看着镜灵一变再变,风暴起又风暴落,只觉得好生奇怪。 她凑近看去,那镜灵却猛地扑向她,但它只有拇指大小,于是只拽住了清澜胸口的衣襟,继续暴风哭泣。 一时间,它的鼻涕、眼泪都抹在了清澜的衣服上,清澜微微挑眉,似在忍耐,又不由自主地用手指轻轻抚摸这道黑影,这黑影沉浸在悲伤中浑然不觉,直到很久后,它的泪水干涸,终于哭爽了,这才反应过来,它的身体都僵了僵。 “嗖!” 随即这道黑影猛地离开,如离弦之箭,镜灵都有些不敢置信——我居然在一个臭丫头怀里哭了? 她居然敢摸我的法身? 镜灵黢黑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谁也看不见的红晕,只有它自己知道——它还挺享受女孩的安抚的。 不,不能这样! 镜灵用力地摇了摇头,像拨浪鼓般,随即恢复了清醒和高冷的模样,“咳咳。” 清澜知道对方要说话了,随即正色等待。 镜灵挥了挥手,让白雾散去,让阳光照了进来,一束温暖而明亮的光线恰好落在它的身上,金光闪闪,显得圣洁而温暖。 它学着三长老隐桦的样子,双手环抱在胸前,庄严道:“你通过了本座的试炼,而且,你也不必灰心,我阵宗强者如云,人才济济,灵根之事,自然有人能够救你。” 有人能救你...... 镜灵威严的声音回荡在空中,清澜看着它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愣住了。 她旋即低了低头,又缓缓扬起,眼波流转,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我算是,通过迷雾幻境的试炼了吗?” 她的声音中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镜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傲娇与不容置疑的高傲,它冷哼一声,“本来你对本座不敬,我该把你逐出山门的,但是看在你遭遇许多,历经艰难才来到这里,本座便破例一次,放你一马,勉强算作你通过了。” 清澜听对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最终只听到了通过两个字。 她心中思潮澎湃——原来真的可以……原来阵宗之行,不是一切幻梦的终点! 她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却有些掩不住的喜悦,此刻才浮现出一个十七岁少女的模样。 那镜灵看着清澜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嫌弃,可它又真的为对方而高兴,旋即提高了声调,带着几分戏谑与认真:“小姑娘,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在这里想死掉可没那么容易。” 它的声音转向平稳,“一境修士可活三百年,二境五百年,三境七百年,四境一千二百年,五境修士更是可以活到两千三百年。你天赋不错,修行还算勤勉,十七岁入启灵境巅峰还看得过去,漫漫长生路,才刚刚开始。” 镜灵的身影随着它的声音逐渐消散,眼前的迷雾世界也逐渐坍塌,漫天白雾疯狂涌动,如雪崩一般高耸密集,骤然冲向了清澜。 “哗!” 她再睁开眼睛,已然回到了密林之中,天色暗淡,一轮皓月皎洁,洒下银辉,将四周的树木勾勒成一幅错落有致的黑影画卷。 她眼前却是一片空地,只伫立着一面巨大的黑色古镜,镜下有一道沉静的青色身影。 清澜怔了怔——自己已经通过了? 那青衣女子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二人第一次对视。 黑色镜面抖动片刻,已经消失的镜灵偷偷扶着镜框,鬼祟地从镜框边探出半个脑袋,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似乎是准备看一场好戏。 …… 二人的目光首次交汇,这一刻仿佛跨越了时间长河,碰撞出万古洪流。 清澜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与酸楚,仿佛她们是历经沧桑、久别重逢的挚友,又像是穿越了无数轮回,在此刻终得相见。 女子轻启莲步,款步向前,每一步都踏出了别样的韵律。清澜凝视着她,女子的眉眼宛若静谧的湖泊,万千青丝随风轻舞。 她的美仿佛与天地共鸣、与大道亲和,已不能用世俗来界定。 清澜一路走来,见识了诸多非凡人物,牧屿,以木系灵术闻名东域,能够驾驭万木,威名赫赫; 鸣山的紫衣前辈,即便陨落,亦能开辟一方魂力空间,残魂得以在其中存续,更能授人以道法传承; 阵宗外门试炼,那位看似平凡的老者,实则深不可测,无人敢在其面前造次。 然而,这位青衣女子,虽然穿着同样朴素,却与他们截然不同。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淡然,她既非尘世中人,亦非超凡脱俗的前辈,更像是天地间法则的化身,一举一动,皆蕴含着大道的秩序与韵律。 清澜一时有些看痴了,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已经走到她眼前,她才回神,俯首轻拜,恭敬道:“弟子见过阵宗前辈……” 女子静静看着她,似笑非笑,“你怎知我是阵宗之人?” “额……” 清澜一时语塞——不是阵宗的前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修炼了魂术破妄,对不对?” 女子平静一问,却炸起惊雷,清澜闻言神色一变。 女子的目光深邃至极,仿佛瞬间便洞穿了清澜的所有秘密,“你身上的,是最顶级的琉璃月种,便是曾经魂道最辉煌的时代,这种品阶的魂种也是千金难求。” “授予你这道魂种的人是谁?” 女子的每一句话,细想之下都是对清澜隐私的窥探,可她不知为什么,完全没有感到反感和抗拒,“是一位紫衣前辈。” 女子垂眸片刻,长舒了一口气,“想来,她没有告诉你她的名字吧?” “是的……” “你是如何见到那位前辈的?” “是一只桔鸟引路。” …… 女子闻言沉默良久,她看着清澜,突然开口道:“做我的弟子吧。” “啊?”清澜一时愕然,她未料到话题的转折会如此突兀。 “我不是阵宗的长老,也不是天南的人,真要说起来,我和你同样来自鸣山。” “嗯……啊?” 女子不再说话,她的目光移向黑镜,给了清澜思考抉择的时间。 镜灵顿感压力,想躲回镜中,却被女子的目光制止,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觉委屈。 清澜的眉宇间拧成了一座小山,她只觉有些草率,缓缓吐出几个字,“那个,我的灵根有点问题,或许,无法成长得太远。” “无妨,什么问题?” “我没有灵根了。” “嗯?” 女子闻言转过身来,眉梢轻挑——这叫有点问题? 清澜看懂了她的意思,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说道:“我的灵根被剖了出去。” 女子依然是副平静的模样,“嗯,无妨,我能治。” “那好,老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清澜十分利落地整饬了衣襟,见一切端正无虞,缓缓弯腰俯身,双膝跪地,行了拜师之礼。 “咚咚咚……” 她的额头与地面三次轻触,磕完头也没有起身。 女子站在她的对面,平静受下这三拜,她点点头,“我月宗的收徒,有一只小镜妖在场见证,也算说得过去。” 镜灵想跳出来反驳她,又不敢,只得摇摇晃晃地在原地生闷气。 夜幕低垂,明月高悬,四周被一层淡淡的寂静所笼罩,一时间仿佛与世隔绝,只有这对师徒存在。 女子拿出一块木牌,递到清澜手中,缓缓道:“你的朋友还在山下等你,山门试炼如常进行便是。” 前一句是对清澜说的,后一句是对镜灵说的。 二者纷纷点头,女子继续道:“我在灵月小筑等你,有这块木牌,阵宗的长老会送你过去。” “做我的弟子,不必在意太多,不必太过小心,我知道你之前的作为,这样就很好,有人招惹你,杀了便是。” 清澜闻言怔了怔——老师你这么猛的么? 女子不再说话,她转身缓缓离去,白雾摇曳,她的身影缓缓消失。 清澜突然想起什么重要之事,连忙喊道:“对了,老师,我还不知道您的尊号!” 一道缥缈的声音传了回来。 “月君,荼蘼。” …… 第五十二章 赤霞漫天 镜灵看着女子的身影消失,才敢从镜中出来,它蹦蹦跳跳来到清澜面前,看着女孩的目光十分奇特,“真行,你就这样有老师了?” 修行界的师道传承看得极重,往往尊一师从始而终,这两人如此轻率地完成了拜师仪式,还真是少见。 它挠了挠头,思绪纷飞,琢磨着那女人的话,蓦地,月宗收徒、月君荼蘼几个字眼在其脑海中炸响…… 月宗? 百年前被裁决之地毁灭的鸣山月宗! 月君…… 那个和他们阵宗宗主同列的月君! 镜灵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居然是那个疯女人! 它面色变幻莫测,旋即目光一转,落在了身旁的绿衣少女身上。未及多想,它猛地一推,将清澜送下了山,伴随着一阵绚烂至极的霞光,白雾再度弥漫,它干脆利落地躲回了镜中。 这对师徒背后牵扯的因果太大,它只是一个小小镜灵,一切都跟它无关! 清澜踉跄间被推至山下,她不明所以,看着自己身上充斥的光芒,如烟如雾般飘向天际,仿佛狼烟般在向远处的人传递信息。 她仰首看去,只见黑夜中,另有几道霞光交织其间——那两位一境后期的修士身上也是如此,他们看着清澜,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目光再远些,一道黑衣身影更是笼罩着强烈的光芒——正是月冬,他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脸上满是温暖而煦的笑意。 明月高悬,星光满天,数道霞光缓缓升起,轻轻拂过镜山之巅,为其披上了一袭梦幻的蓝紫轻纱。 清澜看着对方,也笑了起来。 他们都成功了。 二人汇聚到一起,正要聊些什么,却见山上几乎同时亮起两道赤色霞光,直冲天际,耀眼夺目。 …… …… 两道霞光的来源,正是辰烟、辰夕两姐妹。 在这片由她们意念构筑的幻境中,她们拥有了改变未来的能力,虽然一切依旧是虚妄。 两个女孩跌跌撞撞地奔向了她们的母亲,母亲见她们如此,麻木黯淡的面上有所松动,怔了又怔,似是无法相信。 辰夕手中燃起火焰,很快就把捆住母亲的绳索烧了个干净,火光映照下,姐妹俩的眼眸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仿佛要把眼前的女人深深刻入脑海中,二人颤抖着身子,片刻后紧紧抱住了母亲。 母亲披头散发,抱着两个温热的女儿,她仿佛明白了什么,随即热泪盈眶,紧紧抱住了她的孩子们。 母女三人相拥而泣,黑夜中,暗河静静流淌,身后村庄燃起熊熊大火,哀嚎声渐渐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松开了辰夕辰烟,她抖动的手不停抚摸着两个女儿的小脸,泪水模糊了视线,也哽咽了话语,她颤声道:“是烟儿、夕儿回来了么?” “你们逃走了,活下来了对不对?” 母亲的话让辰烟摸不着头脑——她们就在这啊! 辰夕却瞬间懂了母亲的意思,她眼中闪过震惊,顿时泪水断线,泣不成声,“对,娘,我带着妹妹逃出去了,我们,我们去了天南阵宗,我们被收为了宗门弟子,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们了……” 辰烟到这时才明白过来,紧跟着姐姐的话说道:“是啊,娘,我们都好好的,我们都很想你……” 母亲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了,她明明无比狼狈,此刻却泪中带笑,所有的担忧都烟消云散,她有些喜悦,喜悦的泪水洒落,“好,那就好……” “你们活下来了,真好……” 随着母亲疲惫的低语,周遭的环境似乎在缓缓扭曲着,两个女孩变得惊慌起来,她们对视一眼,只有彼此的身体没有虚幻变形。 二人立刻懂得了一切。 “娘好累,娘想睡一会了……” “夕儿要保护好妹妹呀,烟儿你要听姐姐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要好好活下去啊……” “娘,你别再说了,求你别再说了……” 两个女孩的双手紧紧抓着母亲逐渐模糊的身体,她们想要抓住母亲,抓住一切。 可幻境的崩塌是无法逆转的,二人眼前的一切都如同镜中碎片,一点点碎掉,一点点向天空逸散。 辰夕双眼通红,牙关紧咬,一抹血迹从她嘴边溢出。 辰烟崩溃了,泪水横流,凄厉哭喊道:“不,不要,娘你别走!” 母亲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消散,似乎也察觉到这次重逢到了告别的时刻,她强行镇定着精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握住两个女儿的手,面上满是释然的笑意,温柔道:“能再见你们一面,能再看到你们一切安好,娘别无遗憾。” “人总有这一天的,不要为我难过,我会永远守护你们……” …… 黑暗中,暗河、荒山、村庄、大火,还有……母亲都消失不见。 一切仿佛是场梦境,只留两个红衣女孩跪在地上紧紧相拥,彼此颤抖着,泪水打湿了衣衫。 镜灵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深深叹了口气,此刻它的面上不再是任何模仿他人的神色,而是它原本的模样。 它深邃的眼眸中透出沧桑,作为迷雾幻境的主人,它见过太多人的渴求和欲望。 有人梦寐以求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妄图以铁腕掌控世间万物; 有人贪恋的是财富,梦想着金银财宝触手可及; 有人追求的是举世无敌的境界,睥睨天下的修为; 也有人是刻在心底的恐惧,永远无法忘怀的思念…… 而它,只是一道镜灵,尽管拥有映照万物的力量,但它无法直接改变人们的命运和选择,若有人在迷雾中迷失,那便只是迷失在他自己的欲望与执念中。 阵宗这所谓的第三重关卡,九大山门长老的亲传试炼,不过一场问心之炼,其本意,不过是筛选掉心志不坚之辈和穷凶极恶之徒罢了。 镜灵挥了挥手,白雾又起,镜中的黑暗散去,两个女孩回到了尘世中。 镜灵不由感慨道:“这一届的小孩怎么都这么苦……” 它想起那个最快突破幻境的黑衣阵师,不由得眉头一皱。 那也是个倒霉孩子。 …… 第五十三章 小冬旧事(上) 月冬所处的幻境和清澜很是相似,他们都看到了自己最放不下的过往。 登上镜山后,他在白雾中睁开眼睛,再次回到了东域鸣山中,也再次见到了陈影和徐婉二人。 他的身后,是正在拼命奔逃的二人,而二人身后则是穷追不舍的妖兽鬼虎。 那鬼虎身躯庞大,宛如一座移动的黑岩,体表缠绕着诡异的黑色纹路,它的速度奇快,两只铜铃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影。 月冬突然蹙起眉头——到此时他才发觉,或许陈影死前跟他说的话,也并非全部的真相。 那鬼虎眼中满是焦急,不断发出愤怒的低吼声,自其獠牙间,一道道黑色水柱如箭矢般激射而出,都攻向了陈影。 很明显,让鬼虎真正恼怒的,不是这两个人盗取鬼枝莲,而是他们不仅盗走了全部的鬼枝莲,还毁了莲花生长的淤泥之地! 月冬看得明白,他的目光寒冷如冰——如果此时陈影将莲花放下逃命,那么他和徐婉二人或许都会安然无恙。 而处在逃跑中的徐婉也看出了这一点,她焦急地说道:“队长,那只鬼虎只想要莲花,把莲花放下,我们还能逃走!” 陈影闻言,他面无表情,也不为所动。 不过片刻后,他转向徐婉,语气决绝:“你先走,我来拖住它。” 言罢,他不容分说地把一株莲花塞到了徐婉手里。 徐婉唇瓣微启,似欲争辩,陈影却用十分寒冷的眼光制止了她。 她只得叹了一声气,转身便向前奔去。 她没有发现陈影的目光有多怪异,她的后背也裸露在了陈影面前。 陈影手中出现两道剑刃,剑尖轻颤,携着澎湃的剑气,两道剑刃腾空而起。 直到此刻,徐婉也依然认为这两道剑刃是攻向鬼虎的,她完全没想到,真正被锁定的猎物,是她。 “唰!” 剑刃于空中飞过,徐婉猝不及防,双腿在瞬息间被无情斩断。 “砰!” 她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沉重地坠落在地,鲜血自残缺的肢体喷涌而出,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恰在此时,陈影如同一道疾风,从她身上猛地越过,他在空中那一瞬间,目光低垂,匆匆一瞥落在徐婉身上。 他充满歉意地说了一句,“对不住了,阿婉。” 陈影在密林中迅速消失,而此时鬼虎追了上来,它嗅到了女子身上鬼枝莲的气息,缓缓上去,一双巨目充满着杀戮之意。 徐婉此时已经深受重伤,她竭力保持镇定,忍着剧痛,咬紧牙关用灵力为自己止血,此刻的她已无法自如行动,看着鬼虎逐渐靠近,她有些惊慌,不断地用双手撑着自己退后。 生死存亡之际,她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把陈影交给她的鬼枝莲抛了出去。 鬼虎庞大的身躯慢慢靠近,它的双目血红,空气中弥漫的腥臭愈发浓烈,仿佛能凝固血液,令人窒息。它周身覆盖的肌肉如同连绵起伏的山峦,隐隐若现,更显煞气。 明明是万分绝望之境,鬼虎却叼起了莲花,冷冷看了徐婉一眼,它猛地俯身,再一跃而起,以极快的速度继续去追赶陈影了。 徐婉逃过一劫,此时才惊觉自己冷汗直流,她大口喘息,胸膛起伏不定,稍作平复,立刻涌起灵力为自己疗伤——在这鸣山之中受伤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而且她还失去了行动能力。 止血和止损的过程十分痛苦,徐婉在剧痛中不住地颤抖,脸上满是狰狞的痛意。 月冬站在一旁,他的手穿过徐婉的肩头,脸上满是心疼之色。 …… 小半日过去,徐婉已经满头大汗,她现在无比虚弱,但好不再流血,伤势止住,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她强撑着身体,在地上拖行着,她想要回到青石镇,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却不停地给自己鼓气:“阿婉你可以的……” “没事的。” “小冬很快就要回来了,他跑那么远为我寻一件生辰礼,我不能辜负了他,我要回去……” 月冬听着这个称呼,灵魂都颤动了一瞬——世间再无人会叫他小冬了。 月冬默了默,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寒意——鬼虎并没有对阿婉动手,可是为何阿婉还是死了? …… 徐婉不断拖拽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她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求生欲。 鬼虎没有回来找她,可是,另一道死亡的阴影,却在密林中伫立良久。 月冬死死盯着那人的身影,遍体生寒。 陈影,他回来了。 他面上带着诡异的森冷,似乎是没想到徐婉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想回青石镇。 他眼中闪过一抹怪异,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徐婉此时汗水已经浸透衣衫,发丝与额前的汗珠交织于双眸,她的视线变得无比模糊。 她依然在用力移动着,直到某一刻,她的手碰到一双冰冷的鞋子。 她抬头,视线对上了正在漠然俯视她的陈影。 她猛地退后,目光中有些无措,“队长,你……” 她强挤出一丝略显勉强的笑容,声音细若游丝,颤声道:“队长,你是来救我的么?” 陈影的目光让她感到陌生而怪异,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唉,阿婉,我本不想回来的,但我怕万一……” 徐婉冷声道:“万一……万一什么,万一我没死么?” 陈影温柔一笑,“阿婉这么聪明,什么都想到了。” 徐婉面上惨然一笑,随即低下了头,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必死的命运。 看着并肩作战数年的战友失去生存的意志,陈影都不免叹息。 正当他欲开口,想要表达些自己的惋惜和痛苦,沉浸在痛失队友的悲伤情绪时,不知不觉间,无数枝条被一道碧色灵光覆盖,随即枝条迅速分裂,化作了无数把锋利的草木之刃,连带着周遭的花叶草芒也被召唤,共同编织了一道仿佛无穷无尽的花雨之刃,纷纷向着陈影暴射而去! ...... 第五十四章 小冬旧事(下) 一时间徐婉将自己所剩不多的灵力都化作了攻击,花雨纷飞,带着凄婉的决绝的意志,冲向了陈影。 可是陈影的反应并不慢,他的双剑不断舞动,如龙入水,于这漫天密集的花雨间穿梭,剑光闪烁,冷冽而耀眼。 不知战斗持续了多久,徐婉终终是体力不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重倒在了地上。 “砰......” 而她所构筑的花雨之刃,也随之消散,那些如同利刃般锋利的花叶草木,此刻失去了所有的锋芒与杀伤力,在空中缓缓坠落,显得无力至极。 陈影从攻势中解脱出来,他的衣袍被割出无数口子,斑驳的裂口间,隐约透出点点血渍,显然他也受了伤。 他面容略显阴沉,因为他最心爱的两道剑刃上,出现了无数坑坑洼洼的划痕,宛如美玉蒙尘,此刻他也不免震惊,“阿婉,我真的是小看你了,区区草木之刃,竟然能让我这道玄晶铁打造的剑刃受损。” 徐婉面色冷漠,一言不发。 陈影见状,冷哼一声,“差点就着了你的道!若不是那只鬼虎太蠢被我引走,说不定你还真能活着回到青石镇,揭露我的真面目。” 他眼中闪过一片阴鸷,“万一再让月冬知道了一切,那就麻烦了。” 徐婉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她只是静静看着他,她的灵力消耗殆尽,伤口再次崩开,听完陈影的话,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中藏着无尽的嘲讽与不屑,“这和月冬何干?有你这样的人做队长,真是人生莫大的耻辱。” 陈影眯了眯眼,心中似乎也升起一道怒火,他冷笑道:“我这样的人怎么了?我能带领你们在鸣山中执行任务,一起获得修行资源,已经是无上的恩赐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没关系,只要你死了,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还是小队的队长,只不过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木系女修罢了。” 伴随着陈影的声音,他向着徐婉缓缓靠近,手中的剑刃泛起森冷的杀意。 徐婉轻轻闭上了眼睛。 再也没睁开过。 …… 此刻,月冬就站在二人中间,他眼眸低垂,似在颤抖,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影杀死了徐婉,又一步步把她的尸体拖入到了附近的一处悬崖边上,一把抛了下去。 “砰……” 过了很久很久,月冬站在那里,他听到了一抹细微的响声。 陈影面露得意,潇洒离去。 只留月冬一个人站在悬崖上,他一动不动,心中却掀起滔天巨浪。 所以……陈影死之前没有跟他说实话,或许是怕他更可怕的报复,陈影编织了一个故事,如今想来,更令他作呕。 原来阿婉还曾奋力求生。 难怪自己后来不顾一切,拼命杀了鬼虎,把鬼枝莲池翻了个底朝天,发现无数尸骨残骸,也没有找到他想找的那一个。 原来……是这样。 …… “你是哪来的小屁孩,怎么把自己弄得脏脏的呀?” “你的名字很好呀,越过冬天,便是暖春啦……” “我不在乎什么荆棘血刺,你平安回来就好啦……” “既然是小冬的心意,那姐姐我就期待一下咯……” …… 那些熟悉却逐渐远去的声音在月冬耳边响起,不知他站了多久,就在迷雾镜灵都在考虑要不要结束这场幻境时,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而深邃,“你看够了么?” 镜灵一脸懵,它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月冬面无表情,声音漠然道:“迷雾镜灵,我说,你看够了没有?” 镜灵这才知道,原谅对方真的知道它在这里,它缓缓起身,严肃回了一个字:“嗯。” 良久的沉默弥漫在空中。 镜灵满是踌躇,它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撤去幻境,让白雾涌起,让黑暗丛生。 月冬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沉默,他的话有些奇怪,一点都不像刚刚得知真相的伤心人,他说道:“谢谢你,让我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镜灵一阵怪异的沉默——它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居然在感谢它。 月冬利落地问道:“那么我的试炼结束了吧?” 镜灵磕磕绊绊回应道:“算,算是结束了。” “那我可以离开了么?” “额……可以。” 镜灵撤下迷雾空间,将他送到了山脚下。 月冬颔首致意,转身离开,他的背影在蜿蜒的山道上显得格外孤寂,带着几分萧瑟,却又没什么死气。 镜灵化作一位黑衣女童,它挠了挠头,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困惑——它不是很懂人族的感情,为何会如此复杂? 但这个男修明显不是什么穷凶之徒,那么他便值得它的迷雾霞光。它撇了一眼镜面上的十几片碎片,镜中的其他人还在苦苦挣扎着——月冬是第一个破境的。 女童扶着脑袋,沉吟片刻,随即为对方送上了最为璀璨的紫色霞光。 她用力摇了摇头——不是很懂人族,让那几位长老头疼去吧。 …… 月冬走在下山的山道上,他的面容宁静得近乎漠然,他没有看到山顶那面黑色镜子,也没有看到迷雾镜灵的真身,他离开幻境时,已在半山腰。 他面上一片空白,实际上他心中也是一片空白。 来到山脚下,他盘坐在地,没有理会身上泛起的璀璨光华,仿佛曾经梦寐以求的阵道修行、长老亲传都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隔绝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下山的身影越来越多,有人周身被淡淡光芒环绕,有人身上什么也没有。 众人看着他身上的光芒,都已知晓他成为了亲传弟子,只是无人敢靠近他,更无人敢上前恭贺——仿佛有一阵彻骨的寒意浸透了他,带着一阵压抑的气息,弥漫开来。 …… 直到,清澜下山,他缓缓睁开眼睛,这才有了些人气,他屏住了呼吸看向清澜,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成功了么? 此刻他无比渴望一个肯定的答案,因为他一点都不想一个人留在阵宗。 直到清澜点了点头,他紧绷的身躯才得以放松,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重重阴霾都得以纾解。 他笑了。 不远处的清澜也笑了。 夜色深沉,却有霞光点点,二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莫名融洽的氛围。 二人都重历了最心痛的旧事,唯有此刻,望着彼此,才得一缕生气。 …… 第五十五章 月冬归属 镜山的试炼,彻底告一段落,而阵宗的山门试炼也即将结束。 这十七个人,有八人突破了问心镜的试炼,清澜、月冬、辰烟、辰夕都赫然在列。 无论是成为山门长老的亲传弟子,还是踏入内门,成为宗门未来的中坚力量,这都意味着摆脱了漂泊无依的散修生涯,都是值得庆贺的事。 众弟子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多少个日夜,一路经历了灵草破阵、突破兽潮,再到镜灵问心,不知不觉一切都已悄然落下帷幕,众人看着无边的夜色,只觉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有人嚷嚷着要睡个三天三夜。 …… 就在一切归于平静时,山门大殿处,六位长老已然拿到了镜灵送来的名册,此次亲传弟子的名额共有八位,内门弟子交由宗门的其他长老教导,真正需要他们抉择的恰是这八位弟子。 数量稀少,那么其中的选择就更激烈了。 只见大殿中热闹非凡,两位地位尊崇至极,于西海关隘中一言九鼎、威严赫赫的山门长老,正因着某个弟子争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 “二师兄,你门下已有数位弟子,云涛关已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反观我这玄羿关,正值用人之际,月冬要随我走才是正理。” 云天策轻轻摇头,“小四,正是因为云涛关稳固我才要月冬过去,你那玄羿关常年被泷月夜叉和太素幻蜃骚扰,时常破关不说,便是基本的弟子待遇都无法保证!” 赤眉仿佛被戳到了痛处,急声反驳道:“师兄你实在是冒犯!什么叫时常破关,虽说偶有失守,但……” 他眼神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改口道:“大师兄的天海关也时常破关,怎么不见你去说他!” 云天策还想说什么,急忙住口,他眼神一变,连带着对面的赤眉亦是神色一凛,他二人突然想到了同一件事——若是大师兄玄寂也在,他二人是如何也争不过他的! 二人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月冬的归属,此事必须在师兄归来之前有个定论! 云天策周身涌起恐怖的灵力波动,宛如江河决堤,一阵阵大道之气升起,他掌心微动,手中闪过千万星光,一座气势恢宏、恐怖无边的云雾大阵悄然成型,他寒声道:“师弟啊,看来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了!” 赤眉见状也不甘示弱,他被称为“天南铁血”,不惧任何战斗,只见他周身血气翻涌,七道血色杀阵在他身边猛然炸开,他也一声厉喝,震响四野:“早就想再领教领教师兄的云雾大阵了!” …… 隐桦看着师兄师弟的争吵,他稍感诧异,却并未打算介入其中。他对教导弟子没有太多想法,视线一转,突然看到角落里已沉默良久的瑶羽,他轻唤了几声:“师妹,师妹?” 瑶羽一开始没有反应,顿了顿才听到师兄的声音,她缓缓抬头,眸中尚带着几分迷茫未褪,轻声问道:“嗯?师兄有事吩咐?” 隐桦柔声问道:“此次试炼,辰烟、辰夕两姐妹表现也算不错,不若你收了她二人?正好万灵星池的维修,她姐妹二人也能有个照应。” 瑶羽默了默,她低身回应道:“一切但凭师兄做主。” 隐桦见状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一旁的洛清河与南明,他恢复了以往的古波无惊,淡淡问道:“你二人不会这次也想收徒吧?” 他话中的转调意味,眼神中的缕缕蔑视,二人都听出来了——就你们俩这样,还想收徒么? 南明立刻跳了起来,一脸恼意,语调中带着几分急切与不满:“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们也是山门在列的长老,怎么就不能收徒了!” 洛清河也是接上话茬:“就是就是!师兄此言差矣!” 隐桦面色不变,继续淡淡道:“你二人稚气尚在,四百多年的风雨都不能洗去你二人的嬉闹之气,清河也就算了,执掌天罗悟道台,只是传道也便罢了,南明你……不提也罢。” 南明气红了脸,什么叫不提也罢!他还想反驳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像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他更是生气,头顶甚至都冒起浓烟…… 和他同样愤怒的云天策,在即将爆发动手时才突然意识到,他们所在之地乃是山门大殿,一旦动手必是楼塌殿倒,想起宗主上任时严令禁止的惩罚,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顿时放弃了和赤眉的争吵,收了云雾大阵,深深吸气平缓了心绪。 他目光偏移,看向另一边冒烟的南明问道:“小九,你说宗主今年会不会招弟子?” 此话一出,整个山门大殿瞬间安静,赤眉的杀阵顿时散去,众位长老齐刷刷地看向南明。 南明连生气都忘了,脸上的怒意被突如其来的错愕所取代,他怔怔说道:“这我怎么会知道?” 洛清河若有所思,他也在琢磨:“按理说宗主应该不会吧,他才多大呀。” 隐桦闻言,冷笑道:“宗主年纪是不大,打你十个绰绰有余。” 只负责讲道,不擅长战斗的洛清河彻底破防。 …… 阵心城中,穿过天心广场,直入最中央的殿宇,举首仰望,不是重重叠叠、直指云霄的屋檐轮廓,而是一片看不到深处和尽头的星空,在这片只有点点星光和柔和符文的静谧空间中,一抹蓝色身影静静坐着,仿佛和这片星河融为一体。 他无事不出此城,却尽知天南事。 六位长老的谈论,他尽收眼底,看着南明的挑拨和众人的热闹,看着这些镇守天南的栋梁们为了徒弟的事急红了眼,他眼带笑意。 想到他们多年镇守边关,打架打得多了,连吵架都吵不利索,他只觉实在有趣。 他垂眸稍做思考,随即就做出了决定——这热闹他也想凑一凑了。 一道令牌从他身前猛然旋起,宛若久不入世的舞者,在空中乱舞,显得十分活泼,男子见状微微一笑,手指轻点,令牌便乖巧地停了下来,颤动片刻,进而在空中划出一道光线。 令牌飞旋而出,沿途触碰到各门的阵法,竟有无数道微光被唤醒,竞相绽放,若有外界之人看到这一幕,怕是要被惊出一身冷汗,若有异心之人闯入,那么这铺天盖地的灵阵将会直接把他变作齑粉。 令牌在千阵山中摇摇晃晃,它无畏无惧,无所顾忌地到处乱飞,惊得雪雁飞旋,树影狂动。 不久,令牌就飞入山门大殿,最终停在了南明身前,他伸手取下这道令牌,感知到那人的意志,他面上十分惊讶,一时间有些结巴,小声喃喃道:“不是,你这么早就想隐退了么……” 那令牌见南明神情恍惚,眼神乱飘,思绪乱飞,看上去呆呆傻傻的样子,有些嫌弃地震开了他的手,转而飞到众位长老中间,丝毫不在乎一众大佬正在热议,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强势打断了他们的争论。 令牌在空中泛起一圈圈涟漪,好像在说:都别吵了,都看看我! 一抹深邃的蔚蓝在空中缓缓铺展,如同深海中最为纯净的波纹,其中传递的信息,被所有人感知到,众位长老面色变得十分精彩——宗主要收徒! ...... 第五十六章 无量天御 方才还神情振奋的二长老与四长老,好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时间有些垂头丧气。 天南的规矩,宗主的收徒优先于山门长老,无关乎资历深浅,更不关乎年岁高低。 这让想装一装,倚老卖老的二长老都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就在一片垂头丧气的气氛中,隐桦瞧着云天策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精气神,迟迟未能回神,心中闪过一丝无语——师兄在云涛关数百年,跟妖族打架,打得脑子都不好使了。 他缓缓走上前,伸手取下那道令牌,手掌用力握住,一瞬间,磅礴的灵气剧烈激荡起来,山门大殿中无数符文化作金光流入其中,一时间金光大盛,道道光束向着四面八方暴射而出。 “哗!” 无量湖的灵气加速涌动,卷起层层漩涡,带起阵阵风暴,仿佛湖面之下藏着什么恐怖的生灵一般。 与此同时,千阵山微微震动,其中所有境界高深的修士,都感知到了这道波动。 …… 阵心城中,一位褐衣老者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微微诧异。 星幕云庭中,正在为了百余名外门弟子的法袍、灵石、住所而着急上火的八长老寒昭,感知到那股气息,他瞬间从繁琐中抽离,放下了手中的所有杂事,平日温和的面容,此刻变得严肃至极。 飞霞九渊中,竞技之场如火如荼,一道道三阶大阵正在对冲碰撞,高台上一袭黑衣的七长老阳霁,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远方,一脸凝重道:“无量天御,启动了……” …… 所谓无量天御,便是天南阵宗为了选拔下一任宗主而设下的一道试炼,且这道试炼非比寻常,它不囿于任一特定的时空中,而是一条漫长的历练之路。 于阵宗之内,宗主之位,凌驾万众,既是阵宗至宝天地无量的主人,也是山门大阵的持有者。 宗主之下,便是镇守山门的九大长老,他们修为高深莫测,各有所长。被选中的弟子须得在九大长老手下走一圈,历经一番磨砺,学到他们的本事,才有资格成为少宗主。 出于对这名弟子的保护,这一切都不会在明面上进行,只有他突破四境道玄时,在成道授予尊号那一天,少宗主的身份才会大白于天下。 当代宗主南宫,便是在二百多年前得到少宗主的尊位,他在危难中接过重任,以一己之力,引领天南走出阴霾,重焕生机。 因此,在本次试炼中,被宗主选定的月冬,反而失去了成为某位长老亲传弟子的资格。 和清澜一样,他二人都不在此次向外宣布的名单之中。 …… 扶风城,一家客栈中。 游庆正在客栈中养伤,至于他为何没走?当然是因为不甘心。 他心中还抱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万一那两人也和他一样心性不佳,没有通过镜灵的试炼,没有成为亲传弟子呢? 他等啊等,等了数日,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看到的消息。 “哈哈哈哈哈!你也不过如此!” 他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佛要多日的郁闷与不甘都一泄而空。 看到清澜没有成为亲传弟子,他无比解气,只觉心头畅快无比,连身上的伤都不那么重要了。 但是很快,他又发现,月冬也没有被选为亲传弟子,他的笑容戛然而止,整个人僵在床上,他皱紧眉头,眼神飘忽不定。 “不对,这个事情太不对了……” “他都已经是知微境了,怎么可能还会落选?” 他面上阴晴不定,嘴里念念有词。 “咚咚咚!”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而突兀的敲门声骤然响起,门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原来是他住在客栈的灵石已经花光了,小厮是来赶人的。 小厮的话语透过门缝,他这时才恢复清醒,心中顿时生出些难堪之情——不管他二人是否成为亲传,至少也是内门弟子了,而他现在什么也不是。 跋涉天南的灵石也即将枯竭,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与屈辱悄然爬上心头。他想着这些,越发难堪,不由得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携带着癫狂的笑意,泪水出现在他脸上。 把门外的店小二吓了一跳。 …… 东域,鸣山牧家中。 大殿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牧屿冷峻的面容,他端坐于高位,声音低沉而威严:“还是没找到清澜么?” 一众武堂弟子闻言皆跪了下去,恭敬回应道:“回禀家主,我们已经搜遍了整个鸣山,连带着附近的几座城池都已看过,的确找不到她。” 牧屿听着武堂诸弟子的回话,他的眉头紧锁成峰,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安。 这个事情不对,就算清澜回光返照,还有些灵力可以对抗他们,但也不可能逃出东域。 那个散修阵师又能有多少灵石? 她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大概,她已经死在鸣山哪个角落里,不知道被什么妖兽吃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他心头稍安。 他转头想和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牧枫死在鸣山,被发现时已经血肉模糊,一群鬣犬正在分食他的尸体。 雪儿也已经被混元剑宗的长老接走,偌大的牧家,他身边竟然再没有一个亲信了。 一阵寂寥之感充斥着他的心尖。 不知不觉他走出大殿,目光越过重重叠叠的屋脊,仿佛在虚幻中再度看到了那个绿衣女孩。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女孩心中渴望的亲情。 但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他一直扮演着一个严父,所以那女孩既怕他,又爱他。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不屑一笑——真是可笑。 他的目光远眺北方,他想起自己真正的女儿,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悄然爬上眉梢,不知她过得怎么样。 “哎……” 即便他身为人族世家之主,也无力干预顶级宗门的决策,他只能在牧晨雪离家之前,把牧家多年珍藏的宝物和灵石交给她,希望她能在剑峰能过得好一些。 他喃喃道:“不知道雪儿的天魅练得如何了……” 那是牧家最顶级的灵术心法,雪儿天赋奇高,应当一切顺利才是。 他心中燃起阵阵火热,她是牧家的希望,更是牧家的未来。 他坚信,牧晨雪将来一定可以成就大道至尊,打破世家三境的桎梏! 终有一日,他牧家也会像祝家一样,依托顶尖宗门之巍峨,屹立不倒! 他们绝不会像文家一样衰败,像白家那样避世,更不会像姜家一样,一心只想做人王的狗! 五大世家只有他们牧家才会是最终的赢家! …… 第五十七章 剑宗亲传 东域最北端,在东荒炎火之气和北域寒冰之气交接之处,矗立着一座座巍峨挺拔的山峦。 这些山峰犹如苍穹之下的一把把利剑,直指天际,其峰顶尖锐,刺破云霄。 此地的金火灵气世间最盛,和天南阵宗同为顶级宗门的混元剑宗便坐落于此,数千年来,世间修士万千,器修者最众,而这里一直是天下器修心中的圣地,也因此,剑宗之内弟子人数之众,冠绝天下。 剑宗执掌天下第一剑,攻伐之力举世无敌,和其他宗门不同,剑宗自古以来便是元家一脉相承,每一任宗主之位,皆由元家后人承继。 剑宗宗主和各峰峰主都会有自己的剑峰,当世有十七座剑峰,首峰青冥峰乃宗主静修悟道之所,其余诸峰,每一峰之巅,皆有一位峰主屹立,他们皆是修行界中登峰造极的强者,剑术通天,威名赫赫。 此时,位列第十三峰的绛雪峰上,一男一女两位弟子正在练剑。 剑光如水,流转不息,身着金丝法袍的男子,看着眼前飘逸如仙的女孩眼神火热,他手中的剑攻势不由得放慢几分,显得不再锋利。 对面的女孩一袭粉衣随风摇曳,宛如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绽放于雪山之巅,她无比秀丽的容貌上满是认真。 两人剑法交织,剑影交错,本该是一场严谨而纯粹的剑术切磋和灵术交流,却因为师兄放水,师妹娇弱,此刻看着有些不伦不类,仿佛在打情骂俏一般。 粉色女孩有些恼怒地娇嗔道:“师兄你又让着我!” “这样我何时才能精进剑术呢?” 对面的金衣男子闻言,收了剑微微一笑,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女孩身上,语气中带着鼓励与宠溺:“雪儿,你初涉剑道不过短短一月,便能以灵力驾驭剑芒,这份天赋已是难能可贵,莫要急于求成。” 这位粉衣女孩,正是牧晨雪。 她看着男子炽热的目光,面上仍是一副柔弱的样子,心头却暗自得意,仿佛这位绛雪峰的峰主之子,元家的嫡系后人,已经是她的掌中之物。 她轻轻叹息,口吻中带着一抹哀愁:“没办法,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十分讨厌我,总是想要欺负我,我必须要强大起来呢。” 那男子闻言,顿时认真了些,仿佛怕雪儿受到一点伤害,连忙冷声问道:“是谁敢如此大胆?你现在是我们绛雪峰的小师妹,谁敢欺负你,那就是和我剑宗过不去!” “是我父亲从前收养的姐姐,她见父亲偏心我,心生不满,总是难为我,刁难我,曾经更是险些想要杀死我!” 她言及此处,以袖轻遮面容,那双眸中流露出的惊恐与无助,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男子面上涌出愤怒,维护之意油然而生:“岂有此理,区区一个不知来历的女人,也敢欺侮你?” 牧晨雪似是见他要迁怒姐姐,连忙辩解道:“师兄,别这么说,姐姐她灵根有缺,修行不易,这才对我多有愤懑,她也实在可怜呢......” 男子见她如此温柔善良,更是心中不满,“雪儿你的天资过人,灵根是一等一的纯净强大,便是父亲都惊叹你的天分,可这与她又有何干,真是可恶!你父亲可是世家之主,行事竟如此昏聩不明!” 牧晨雪轻轻垂眸,以袖轻拭眼角,她没有错过男子眼中的不满和轻蔑——便是世家之主,在他这样的宗门传人看来,也不过如此,可以随意评说指责。 她柔弱似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和贪婪,那是对强大力量和无边权势的野心——眼前的师兄是她向上爬的阶梯,他是第一个,却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男子恍若意识到,自己面容间流露的几分凶厉吓到了女孩,随即连忙收敛,恢复了温和的模样,他略作沉吟,便轻声道:“再过不久,玄武空间就要开启了,此次宗门指派了我前去争夺机缘。” 牧晨雪闻言,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仰慕之意。 男子见状十分受用,自信回应道:“师妹,在玄武空间中藏有一只千年老龟,它的血肉宝甲是一等一的灵物,到时我为你带回来,待师妹你突破知微境,去剑冢寻到宝剑,我便用此物为你的灵剑开刃。” 牧晨雪闻言,羞涩一笑,没说要,也没说拒绝,只岔开了话题,“师兄我们再来比一比,这风雪剑法的奥义,我尚有许多未解之处,还望师兄不吝赐教。” …… 牧晨雪从鸣山回来之后,梦境便时常被阴霾笼罩,她十分恐惧牧清澜还活着。 与牧屿不同,牧晨雪从来都不觉得牧清澜会死在鸣山,她已经被骗过一次,对方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会跳出来给她致命一击。 所以她心头始终被危机感萦绕,自从在鸣山被羞辱,她便苦修灵术,在来到剑宗之前,她就已经完成了灵气淬体,步入了启灵境初期。 牧晨雪继承了牧清澜强大的天赋,内心却时常陷入一种微妙的矛盾——她有时一边嫉妒、辱骂对方,另一边又心安理得地享用着,这份天赋带来的种种便利与荣耀。 她的灵根的确不同凡响,牧晨雪不过苦修一月,就已经步入了启灵境中期,其进步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不止她的修为一日千里,她在剑宗的局面也在缓缓打开。 剑宗诸峰逐渐传出这样的风声:绛雪峰多了一个天姿过人的小师妹,不仅容颜倾城,性格也纯良至极,更令人称奇的是,她还有着一手强大的治愈灵力,经常为诸位同门师兄弟疗伤治愈。 她的名声逐渐在剑峰传开,众弟子称她为牧仙子…… 看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剑宗峰主的亲传弟子,看着眼前已经是知微境的师兄如此爱慕自己,而且还有了一位实力深不可测、威严又不失慈爱的峰主师尊站在身后,她心中稍稍安定。 思绪飘转,想到另一边,失去灵根,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宗门,而又被世家抛弃的牧清澜,她心中更是畅快无比。 就算她还能活着,也只能做一个烂透了的散修,最多也就是跻身加入七星堂那样不入流的组织,再也不能对自己构成丝毫威胁,而她只要扮演好她的治愈仙子,便会引来无数天之骄子的倾慕与守护。 牧清澜,不足为惧。 ...... …… 第五十八章 长老亲传 阵宗,山门大殿处。 殿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众位长老神色各异的脸庞,长老们或满意或不满意的,最终都接受了所有的安排。 三长老轻挥衣袖,轻轻收了阵界。随即,月冬、清澜、辰烟、辰夕,乃至于那两位一境后期的卫云、子逸,两位一境中期的司帘、官敏,共计八位亲传弟子,都已来到了殿上。 恰在此时,镇守星幕云庭与飞霞九渊的两位长老,亦联袂而至。 八位弟子纷纷拜见八位长老。 清澜抬头,看到了原本在阵界收灵草的那位老者,她心中掠过一抹惊讶,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对方是阵宗之人,她想到了对方的身份不低,但没想到会这么高。 三长老隐桦,看着她微微一笑。 她还看到八位长老中,唯一的一位女性长老,对方也在注视着她,而且眼眸中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但明显都是善意。 二长老威严而浑厚的声音响起,“你们的情况我们都已了解,首先要恭喜你们,作为此次山门试炼的最优者,已经通过了全部的考验。你们从此便是阵宗的弟子,每月可以领到十枚上品灵石,亲传弟子的令牌也会交给你们。此外,你们也不必随内、外门弟子居住于星幕云庭,跟着你们的师尊住便好。” “阵宗在列的山门长老共有九位,只是此番大长老未能归来,所以便由我们八位来收了你们。” 清澜和月冬二人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八位长老八位弟子,莫不是要开启一对一教学? “好了,不要啰嗦了,宣布你们的归属吧。” “卫云,子逸,你们二人入二长老名下。” 二人对此难免激动,靠边站了过去。 “辰夕,辰烟,你们二人入五长老名下。” 两位女子轻轻拜谢。 “司帘、官敏,你们二人入四长老名下。” …… 看着六位弟子都已经靠边站了,只剩下月冬和清澜二人。 “唰......” 一抹清辉骤现,扭曲了周遭虚空,六位弟子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八位长老身形一动,宛若云聚,围住了清澜二人。 二人看着八位境界恐怖的长老都靠过来了,一时有些惊慌地往后退却,然而只消数步,他们便发现,身后赫然竖起了一堵灵力凝结的高墙。 他们根本过不去,只能老老实实站着,强自镇定,有些头皮发麻地看着八位长老的目光。 清澜甚至还有些心虚,毕竟她已经拜过师了。 一位稍显年轻的长老用手摩挲着下巴,有些诧异地看着月冬,眼神中的疑惑让月冬感到有些不适。 和他相似的,刚刚提到的二长老和四长老也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有些哀怨之色。 月冬有些冒汗了。 而另一边,三长老和五长老也用着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清澜。 清澜在这两位大佬的注视下,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不好意思啊……两位长老,我在镜山上已经拜完师了。” “嗯?” 数位长老的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带着强大的气息和压迫感,直指清澜。 “这是怎么回事?” 隐桦心中有数,他此刻微微一笑,打散了众位长老的目光审视。 “你们几个老东西都没有办法解决她的问题,她当然要找一个能解决问题的老师了。” 南明连忙问道:“是谁?” 隐桦的嘴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月君。” 清澜也配合地取出了那块灵月小筑的木牌。 瑶羽和洛清河纷纷侧目而视,眼中难掩震惊。 南明更是失声惊呼道:“那个女人居然要收徒了?” 云天策也是目露凝重,心中满是对天下风云剧变的担忧。 那个女人从前就搅动起世间无数风雨,好不容易隐居在他们千阵山,她百年不出,世间的风雨也就平静了百年。 如今…… 云天策的目光静静落在隐桦身上,眼中有着对这位师弟的审视——阵界是你的领域,月君能踏入其中,你什么都知道,为何不说? 隐桦面色平静,没有回应,仿佛没有看到师兄的质询。 诸位长老彼此对视,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凝重和惊骇。 此时瑶羽缓缓上前,她比清澜略高一些,伸出玉手,轻轻抚摸了清澜的脑袋。 她面上的惊讶过后,便是一份轻快的喜悦,其间又夹杂着遗憾,她柔声道:“我本来最中意你做我的弟子,但我无法为你解决灵根的问题。” “但如今,命运似乎为你开启了另一扇门,有人能够助你修行。” 言罢,她缓缓从袖摆间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石,“虽然我们做不成师徒,有些遗憾,但我有一件宝物还是想送给你,它可以为你带来一些助益。” 这块玉石出现的一瞬间,山门大殿内瞬间弥漫起一股浓郁至极的木系生机,这股气息清新脱俗,犹如灵山之巅轻拂的晨风与薄雾,令人心旷神怡,胸襟豁然开朗。 清澜离得最近,这股磅礴的生命之力浸润到她的身体,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仿佛周身脉络都被洗涤,整个人都通透了。 她有些为难,面对这个初次见面的长老的善意有些无措,一时不敢接下。 瑶羽什么都明白,见状微微一笑,她伸手把这块玉石放到了清澜手中,“拿好它,贴身佩戴,轻易不要离身,算是全了我的一份心意。” 清澜当然知道,这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宝贝,只得低声感谢。 “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万灵星池找我。” 瑶羽满意一笑,她不在意月君的过往和传说,同样身为上一代强大至极的女性强者,她对那人更多只有欣赏。 言罢,她转身退后,一旁的隐桦此刻亦是语气温和:“既然你已拜师,不必有任何负担,只是阵宗的一切,你都要按内门弟子的规矩来。” 他看向月冬,仿佛想起什么,正犹豫要不要把清澜送去灵月小筑。 此时,一旁震惊过后沉默良久的南明,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荡,突然站了出来,他面上充满兴奋之色,好像是在为了什么八卦秘闻而狂喜,他连忙道:“三哥三哥,不用让她走,她什么都可以知道的!” ...... 第五十九章 天御开启 隐桦闻言,想了想月君与他们宗主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苦笑一声,“说的也是。” 南宫素来沉稳,当年还是少宗主时,唯一一次的任性,就是他放下阵宗的千斤重担,不顾安危地站到荼蘼身边,和她一同镇守雪溟关三十年,一同对抗着混元剑宗与众圣殿的压迫。 乃至于他成为宗主之后,月宗覆灭,他更是不顾惜自己的万金之躯,天南域主之尊,跨越万里追寻,直到对方来到阵宗。 想到这些旧事,诸位长老心中都明了,于是便不再介意多一个观众,转而一致将严肃的目光投向了月冬。 云天策沉声说道:“月冬,你并不会成为我们这几人的弟子。” 月冬看着这么大的仗势,心头茫然,听着二长老的话,他不确定道:“那我是成为大长老的弟子么?” 洛清河微微一笑,“也不是……” 云天策道:“宗主有意,要收你为徒,但是你要先过了我们这一关。” 隐桦继续道:“不,是我们这九关。” 此言一出,宛如一道惊雷炸响。 月冬满是震惊,甚至有些无措,他不由自主地看着清澜,想要从对方的眼中得到一些支撑。 清澜的震惊也不比他少——从一介散修变成阵宗的少宗主,真可谓一步登天。 南明看出了二人眼中掩不住的狂喜,泼了一盆冷水,他嘴角满是不羁,冷笑道:“别想得太美了,想成为少宗主指挥我们,先在我们几个手底下转一圈再说吧!” 洛清河顺势接过话茬:“就是就是,至高的身份同样意味着无比重要的责任,你要担起这份责任,须得熟悉了阵宗的大小事物。” 七长老阳霁面无表情,“你须学会了我们所有的本事,才能够去到那个位置。” 八长老寒昭也道:“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呢,你的身份暂时也不会公布,所以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 三长老隐桦眯了眯眼睛,“或许一开始不会有人注意到你,但随着你在几个长老手下辗转,一定会有人注意到你,那么你的挑战和危机才真正开始。我在这里要严肃地问你一句,你是否愿意接受,如果你不愿,那么我们九位长老你可以随意挑选,我们都可以成为你的老师。” 二长老和四长老听到这里,两眼放光,看着月冬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好像是在看一件无暇美玉。 二人连忙附和道:“此言极是,若你不愿承接这份责任,成为我们的亲传弟子,同样能学到很多东西。” 月冬垂眸片刻,静默地立于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他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清澜,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清澜懂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满是支持。 “我愿意接下这份重任,吾心向道,矢志不渝,百年千年,唯阵法永恒!” 向来对众弟子不假颜色的七长老阳霁,他幽深冷厉的眼神此刻也多了些欣赏,少了些质疑。 “唉……” 云天策无奈笑道,“看来真是天命所归,注定如此。” 赤眉也是默默应允,他摇了摇头,拍了拍月冬的肩膀,给了个好自为之的表情。 隐桦见一切都已敲定,点头说道:“二、四两位长老镇守西海边境,此次试炼之后都要回到他们所在的边城中。” “你的境界还远远不够去到边境的程度,所以这两位长老不会是你首选的老师。” 他垂眸思索片刻,仿佛在想谁最合适,看着一旁跃跃欲试的洛清河和南明,他面无表情地把眼睛撇了过去,毫不犹豫地略过了二人。 “师妹,你可愿先行收了他?” 瑶羽闻言上前一步,神色端庄而认真,“此事乃师妹应尽之责。” 月冬看着这位女性长老温和的气质,稍稍安心,觉得自己还有时间可以过渡一下,又看向一旁似笑非笑的六长老,心头突然涌起一阵不妙。 南明环顾四周,见根本没有他可插手的事,也没有他可招的弟子,一时间有些垂头丧气,突然看到一旁事不关己、悠然观望的清澜,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喝道:“你,还不快走!” 清澜呆愣在原地,“嗯?” “嗯什么嗯!” 他坏笑一声,“我现在就送你去灵月小筑!” 话音未落,只见他袖袍一挥,一道蕴含着磅礴灵力的巨浪凭空而生,在空中旋转盘旋,犹如一条怒龙般呼啸着抽向清澜。 清澜只觉眼前一花,身形便已如断线风筝般,被这股巨力卷着,瞬间消失在了山门大殿之中。 “嘿嘿……” …… 清澜在水浪中不停旋转,不知过了多久,转了多少圈,终于,她踉跄着抵达了一片宁静的湖泊之畔。 刚一站稳脚跟,一股强烈的晕眩便涌上心头,她不由地弯下腰,开始干呕起来。 “呕……咳咳……” 她干呕了好几下,眼泪都出来了,她喘息着直起身,嘴里骂骂咧咧的,不由想起了山门前那个被水浪击飞的中年文士,她才恍然大悟,当时嘴很臭的那道年轻声音,就是出自这位长老。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也不由得有些怔住。 很美,很熟悉。 一片幽邃的黑色湖面,静谧地卧于幽谷怀中,一座墨色的亭廊依水而建,目光再远些是一座月白色的三层阁楼,一切尽显朴素,却十分雅致。 看着如同清泉洗过的蔚蓝天空,清澜心中有些愉快。 而附近的草木瞧着和天南常见的天琼树有些不同,却莫名地勾起她心中的一丝亲切。 她想了想,原来这都是东域才有的火磷木和青滟花,难怪老师说她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里好安静啊……” 安静得好像没有一丝声音,仿佛与世隔绝。 感受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带出一缕缕暖意,身上的生灵玉髓微微发光,一道悠悠的气息包裹着她,她有些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山门试炼后,直到这一刻,她才放松下来。 …… 第六十章 师徒的第一次对话 就在清澜身心都得到放松时,不远处,小楼后的树丛中。 一抹犹如烈焰跳跃般鲜亮的身影悄然潜藏,于幽暗中静静地注视着她。 不久后,那道身影急速掠过,宛如鬼魅,一双竖瞳在暗处闪烁,平添了几分煞气。 “嗖!” 清澜心中方生警觉,手中显出青影落,不待她行动,一条赤色巨蟒急速冲向了她,其身躯盘旋而上,几欲触及群山之巅,巨大的头颅携着深渊般的漆黑竖瞳,直扑清澜而来! 一人一蛇的目光交汇,清澜看着这道摄人心魄的眼神,她僵在原地,一时间无法把视线移开。 眼看蛇信都要碰到清澜时,那巨蟒却打了弯儿,身躯蜿蜒盘绕,一圈圈围住了清澜,仿佛清澜是它的囊中之物。蛇首高昂,尖锐的双瞳正俯视着清澜,鲜红的蛇信吞吐间,发出“嘶嘶”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巨蛇却迟迟未发起攻击,清澜见状,不知为何,她竟然收起了青影落,反而是盘腿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那巨蛇眼中闪过一丝趣味——这女孩竟然不怕它? 它不停地在地上蜿蜒滑行,蛇鳞与泥土的摩擦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声响,它好像在以此吸引女孩的注意。 清澜不为所动,巨蛇缓缓松开了对清澜的包围,清澜见状站了起来,转身向湖边走去,她欣赏着湖水微风的和煦,全然不顾及身后那条庞然大物的存在。 那蛇见她如此不给面子,眼中似乎有些恼意,它的头颅靠近女孩,张开了血盆大口,它的獠牙间闪过危险的寒芒,细看其中还有道道诡异的黑纹,透着令人恐惧的毒气。 “吼!” 女孩终于有了反应,但却不是害怕,而是有些嫌弃地靠边站了站,巨蛇眼中掠过一抹难以置信——这女孩不仅不怕它,还有些嫌弃它! 清澜坐在水边,微风吹拂着,水面的凉意与花草的香气席卷而来,她的头点来点去,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快要睡过去了。 那条巨蛇无语过后只觉十分有趣,它摇身一变,化身成一条手指粗细的小红蛇,缓缓滑行来到女孩身边,优雅地盘成一圈,也老老实实地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缓缓合上了眼帘。 …… 暮色悄然降临,荼蘼于云端轻轻落下,她自天书阁归来,手中还抱着几卷古书,刚一回灵月小筑,她便看到女孩和赤蛇靠在一起都睡着了。 荼蘼微微挑眉——这一人一妖相处得如此融洽么? 与此同时,清澜也从梦中悠悠转醒,看到对面的青衣女子,恭敬道:“老师。” 赤蛇感知到她的归来,口吐人言,懒洋洋道:“荼蘼你回来啦,你新收的这个小姑娘,居然一点都不怕我呢。” 赤蛇语气里满是怪异,要知道它乃是东荒赫赫有名的赤羽狂蛇,乃是天下至毒,且与它相生相克的那道解药已消失于世,任何道玄之下的修士被它咬上一口都必死无疑。 清澜面色平静,她对生灵气息的感知极为敏锐,赤蛇向她袭来,带着万钧之势,却没有丝毫杀意,她又何必惊慌。 只是初见如此庞大的蛇妖,她有些震撼而已。 荼蘼闻言轻轻一笑,“来吧。” 她领着清澜进入了小楼中,不待清澜发问,她便先开口了。 “听着。” “你的灵根有缺,按理说早该死了,但是揽月仙人以大道魂息为你止住了灵根处向外蔓延的经脉断绝之势,使得你可以依靠有限的灵源使用灵力,勉强稳定境界,不说这道魂息只能维持三年,期间只要你再度尝试突破知微境,所有残续的经脉就会再次断绝,你收拾收拾就可以入土了。” “灵根再生在五行大陆上虽然鲜少听闻,但并非没有,顶尖的治愈系木修以其大道本源为引,融合心头精血或可为你重塑灵根,再度激发生机,但可惜据我所知,当世顶尖木修仅我一人,而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所以这条路已经堵死了。” 见清澜神色微变,荼蘼轻轻一笑。 “还有一种方法,需得一位顶尖大妖,甘愿舍弃其毕生修为,乃至精血灵髓,尽数灌入你的丹田处,借助妖族无与伦比的恢复力刺激你的灵根再生。” “只是……有这个资格的大妖没有几个,妖将们修为尚浅,统统没有资格这么死,少数几个妖王或许可以,再不济,宰了一头幻兽,也可以。” 听着荼蘼一连串的话,清澜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之后还是震惊,一时间面色精彩连连——她没听错吧? 老师就是紫衣前辈口中的顶尖木系修士? 揽月仙人......这就是紫衣前辈的尊号么? 救我需要宰杀一头妖王,甚至是幻兽? 妖族万千却也只有三只幻兽,三幻兽的地位尊崇,甚至还在人族宗主之上,宰一头幻兽为疗伤? 为我么? 甚至......宰杀都不行,想要强行掠夺妖兽的精血灵髓,它们岂会轻易就范?很多时候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留下分毫落于人手,此事已是难如登天。 更遑论还要妖兽心甘情愿奉上毕生修为,老师你确定不是在痴人说梦么? 难怪揽月前辈没有告诉她这条路,这根本就是条死路啊! 还有,老师你这么说,真的不用避讳旁边这条蛇妖的感受么? ...... 赤蛇立在一旁等着开饭,面上只有对食物的渴望,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愤怒。 清澜:“......” “总之,灵根再生还要等一等,我们先来解决一下你经脉的问题。” 她玉手一指,一抹清光划过,清澜的身体逐渐透明化,自丹田处向着四面八方,身体各处蔓延的经脉,宛如一张被狂风撕扯的蛛网,有无数条没有走通的死路,淤血淤积的灵气交织,凝结成一块块暗红的瘀斑。 清澜凝视着这一幕,想到经脉断绝的画面,沉默了片刻。 荼蘼见她都已看清楚,手指收回,一切恢复原状。 她静静道:“再续经脉倒不是什么难事,我这里有一卷枯荣之术,你拿去学,学明白后,经脉的问题迎刃而解。”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星堂之斗 那男子的目光越过清澜二人,看向前面的白蛇,一时心生敬畏,但当他看到那拇指盖大小的肉绒花时,眼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果然和那只水兽说的一模一样,这便是那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肉绒花……” “兄弟们,我们到了,这就是肉绒花所在之地!” “太好了,哈哈哈,那只一阶的水兽果然没有骗我们!” “它怎么敢骗我们,受的折磨还不够多么?” “先是以烈火炙烤,再以利剑穿身,我们可是足足折磨了它两个时辰,才知道这些消息的。” “哈哈哈,说得对,区区畜生而已,还真以为告诉我们地图,我们就会放过它呀。” “放它去上西天,哈哈哈!” …… 退到一旁的清澜和月冬,闻言微微蹙眉,那白蛇目光在众人身上游移,听着这些话,眼神越来越阴冷。 自它周身冰凉的寒气悄然蔓延,那群人感知道这只妖兽的压迫气息,这才慢慢噤声。 而那为首男子见状,不屑一笑,“兄弟们别怕,这玄武空间中的水兽,根本不能随意对人出手!你们想想,一路上可有哪只妖兽真正伤害过我们?可见这空间之中是有规则制衡的,大家伙儿不用害怕!” 闻言,众人又恢复了往常的喧嚣。 清澜二人不想跟这些人为伍,月冬再次上前,想询问棋盘的闯关规则,可他还是被打断了。 这一次打断他的声音很是熟悉,他很是不喜。 “月冬,你何必着急呢,我们也在这儿呢,何不携手共进,一同闯关试试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清澜二人同时转身看去。 只见七星堂弟子的身影缓缓散开,一个黑衣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他的着装更为精致,明显比周围人更加尊贵。 正是游庆。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二人,目光温和至极,“好久不见呐,二位……” “昔日一别,二位已成阵宗的内门弟子了吧,真是前途不可限量,令人艳羡......” 他话音一转,盯着清澜戏谑道:“可是牧姑娘拜入阵宗门下,如今怎么还是启灵镜的修为呀?当日我们相见时,你便是如此修为,如今你还是如此,竟没有一丝长进,未免有些名不副实,太过可笑了吧?” 清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又升起些熟悉的厌烦。 自以为是的下头男人…… 游庆却不在意她的冷淡,他眼中甚至满是怜悯,居高临下地盯着清澜。 “哈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模样啊......可你有什么资格骄傲呢,你来到一境后期就耗尽了所有天赋,此生修行的终点就到这了,在山门试炼中表现如此出彩,原来是燃烧生命换来的,你说你何必这么拼呢?” 他身旁的七星堂弟子也随之纷纷附和。 “就是啊,游庆大哥,她这样也配做阵宗弟子,连我的境界都不如,居然数月不见一丝长进,真是笑死人了!” “阵宗可真是什么垃圾都收,这么说来,果然没法跟我们七星堂相比呀,哈哈哈!” 一连五人开口,满是轻蔑与得意,言语之恶臭,令人侧目。 “啪!” 五道鞭影如灵蛇出洞,瞬间便抽在了五人的脸上。 “哎呦!” “你敢打我们,你个贱人!” 五人惊怒交加,辱骂之声更甚。 “啪!” 鞭影再次闪过,把这几人打得直接晕了过去。 青影落自游庆身边缓缓收回,最终回到清澜手中,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 游庆的脸色微变,他没有动手,也来不及动手,因为月冬的气息锁定了他。 他冷笑一声道:“许久不见,你的脾气倒是大了不少,如今一言不合就对人下狠手,果然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有了底气就是不一样啊。” 月冬有些不耐烦,“说够了没有?” 他的态度很明确——说够了,能不能滚? 但游庆却不怕他,他微微一笑,轻轻一拍手,身后数十道身影纷纷上前,气势大涨。 “怎么境界低微,天赋不足,还不让人说了?” 游庆脸上笑容依旧,只是眼神变得幽深而怨毒,“当日你二人,非要逼迫我离开山门,把我逼得如丧家之犬一样离开天南,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言罢,他的笑容彻底消失,冷漠说道:“但我今日不是来跟你们两个报仇的,我是来取这件宝贝的,你们若识相的,就滚开!” 清澜对他的怨毒、愤恨置若罔闻,她径直走到了白蛇身前,恭敬道:“前辈,是我们先来的,请为我们开启关卡。” 游庆身后的众人闻言,蠢蠢欲动,喧嚣之声几欲再起。 就在这时,白蛇尾尖轻扫,无数泥水四溅,溅了星堂弟子一身,他们再也不敢说话了。 白蛇游走到了棋盘的后方,声音洪亮如钟,“此阵可以多方同时参与,你们一路向前,只要能寻找出一条正确的路,走到最后,便可得到这朵肉绒花。” 闻言,游庆心中一喜,清澜微微皱眉,她继续问道:“可限制人数?” 白蛇深深地看了一眼清澜,声音一顿,“不限制人数,多少人都可以过,要知道......其实人越多,试错的机会就越多,也就更容易闯过呢……” 白蛇的蛇信微吐,目光微闪。 游庆等人不由得更是得意,他们人数众多,足足有八十余人,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闯起关来岂不是远胜清澜二人,他们此局必败! 月冬心头也是闪过一丝忧虑,他知道这朵花对清澜来说有多重要,灵根重塑,境界再升就在此一举。 他的眼神变得坚毅,心中已有决断。 哪怕是自己受伤,甚至付出更多的代价,也要快速破阵,取得这朵花! 但清澜却愣在原地,她的睫毛微微颤动。 不知为何,她从白蛇的目光和蛇身的动作上,捕捉到一抹莫名的熟悉感,那是一种夹杂着狡黠与不善的气息。 赤蛇每次耍赖、搞怪、捣乱,也是这副样子。 所以,它刚刚说的话,是真的么? 这一关,真的是人越多越好过么? …… 喜欢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请大家收藏:()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他逃他追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太湖恢复了往日的碧波万顷,变得清澈祥和,仿佛从来没有经受过毒气的侵染。 欢呼声开始响起,无数人在山崖上兴奋地跳起舞来。 阳霁和府君、坞主对视一笑,“总算解决了这件事。” “是啊,没把仙翁的家搅散,他回来,不至于再生一口大气。” “哈哈哈!” 云上的赤蛇见没有人能看到它,有些不舒服地用尾巴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张嘴张久了,有点酸痛。 它又打了个饱嗝,眼神中闪着满意之色。 对别人来说,要命的毒物,对它来说却是大补,待它彻底炼化这股毒气,它的修为还能再长一些。 只能说收获满满。 突然,它揉嘴巴的动作一顿,目光越过云端,来到那群人声鼎沸的山崖上。 一股细微却愈发强烈的毒息,正在悄悄成型。 它眯起了眼睛,蛇信轻吐,发出“嘶嘶”的声响,“血活煞……居然是这道阴损的毒术……” “哼,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毒,真当天南没人治得了你吗!” 赤蛇扭动身体,从云端呼啸而下,其势若奔雷,直冲人群而去。 这倒是让众人的欢呼瞬间停止,他们立刻慌乱离开。 赤蛇没有搭理他们,它很快找到那处下毒的角落,眼神一寒,一口咬了下去。 “噗嗤……” 仿佛血毒的长势被破,瞬间萎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赤蛇对此不闻不问,只闭上眼睛,静静吸收着地下的毒气。 阳霁长老见状,面色一凝,也来到了山崖上。 电光石火间,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下毒的人必然刚刚来过! 只见他冷哼一声,周身猛然间迸发出九股黑烟,宛如九条黑蛇腾空而起,蜿蜒千里之外,渐渐凝聚成九道深邃的黑线。 “轰隆!” 伴随着一阵雷鸣般的轰响,这九道黑线开始顺时针旋转起来,霎时间,方圆千里化作一片黑烟弥漫的混沌之地,黑色的旋风如同巨兽的呼吸,猛烈而规律地搅动着天地。 阳霁缓缓闭上了眼睛。 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都被这道黑色旋风笼罩,感受到其中磅礴的恐怖灵气,所有人都一动不敢动。 感受着这道仿佛天罚的黑色旋风,广阳府、星璇坞的弟子面色惊惧,那些凡人,反而因为没有境界而直接晕了过去,没有受到什么威压。 只有阵宗的诸弟子,对此毫不在意。 他们已经被这位九渊的渊主教训了不知道多少次,一点都不怕他这一招。 一个个吊儿郎当地站着,不知道渊主在做什么,在发什么癫,但应该......有他的道理吧。 伴随着黑色旋风的舞动,突然,阳霁猛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神肃杀而犀利,一声冷喝,叫破了那二人的身形。 “找到你们了!” “轰!” 黑色旋风瞬间停止了转动,黑烟滚滚,向二人的方向暴涌而去,巨大的冲击下,蚀姑和黎老的脸扭曲得几乎变形,连动都无法动弹。 “啊啊啊啊啊!” 二人痛苦地嚎叫起来,广阳府君和星璇坞主也看出了,眼前这个痛苦女人身上的毒气,一下就明白了阳长老在做什么。 坞主愤怒说道:“你们是何方宵小!居然敢在天南下这样的毒,不想活了吗!” 府君则是对着阳长老说道:“若长老审出他们的来历,还望跟我广阳府知会一声。” 阳霁点点头,“应该的。” 府君看出了他的想法,若不是为了留两个活口带回去审问,刚才那一下,他们就已经死了。 阳霁的想法,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人自然也明白。 天南的九渊黑狱在整个大陆都是十分出名的,如果说整个南域都以灵秀、美好着称,那么黑狱则是镇压了所有的邪恶和不祥。 这世上除了裁决之地,人族最恐怖的牢狱,便是阵宗的黑狱和月宗的魂冢了。 黎老的双眼此刻已是一片赤红,他一点都不想被擒入黑狱,被永世镇压,正拼命地用力施展着什么。 突然,他抓住了蚀姑的手,在对方茫然的神色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紧接着,数道灵力转移之术骤然发动! 这些黑烟的力量全部转移到了蚀姑身上。 “砰!” 蚀姑来不及痛苦嚎叫,就被黎老抓着逃遁出去。 “嗯?” 阳霁不免有些诧异,这两人一个三境中期,一个三境后期,居然能够突破他的封锁。 想必也用尽了手段。 但这没有意义。 他作为九渊的继承者,从做亲传弟子开始,所习得的道法便是捕捉、囚禁、猎杀方面的。 一道闪电划过,他瞬间追了上去。 黎老抓着已经半死不活的蚀姑死命奔逃,他活了七百年,一直以来都自信于他的的遁术已臻化境。 但是这一刻,在道玄上境的阳霁面前,他的骄傲显得何其可笑。 阳霁很快就要追过来了。 他看了一眼蚀姑,见她承受了那致命一击,浑身的毒体都有崩裂的趋势,斑驳的毒气已经开始蔓延出去,显然是活不成了。 他眼神一亮,有些抱歉又有些狂喜地说道:“蚀姑,到你为星堂做最后贡献的时候了!” 蚀姑虽然被重创,但她的意识还在,她十分怨毒地看了黎老一眼,却说不出话来。 “呵呵……别这么看我,当初我为了给你炼制毒体,不惜抓了上千个凡人,数百个散修供你练毒,现在,到了你报答的时候了!” 只见黎老的双手,径直抓向了蚀姑的腹部,毫不留情地撕破了她的衣襟,五根手指深深嵌入她的血肉之中。 在对方痛苦而扭曲的面色下,他硬生生捏爆了她的毒丹! 毒丹反噬,蚀姑的身躯剧烈颤抖,很快便痛苦而死。 最后,他给了蚀姑的尸体一掌,把她打落身后,自己则是头也不回地急速离去。 只留下一串狂妄至极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蚀姑已死,她的毒体爆开,方圆千里都会化成一片死域,你们就好好享受吧!哈哈哈哈哈!” 「求个月票~求个打赏~~」 喜欢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请大家收藏:()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他跑他救 黎老的身形若隐若现,遁逃和隐匿两道绝品灵术齐开,让他的气息难以捉摸。 而阳霁长老听到他的话,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蚀姑的尸体,他的面色冰寒至极。 就在这时,刚刚吸收完血煞的赤蛇,来到了他身边,它冻得一哆嗦,鳞片收紧,柔声劝道:“七长老,何必生气,你把身边的寒气收一收,快冻死蛇了!” 阳霁的寒冷气息一滞,他收起灵力,连忙说道:“抱歉,这毒你看?” “哼。” 赤蛇有些傲娇地哼了一声,它上前看着已经开始散发毒气的尸体,眼中不免划过一丝诧异。 “居然把毒练到这种程度,也算不容易啊……” 这话中有着些许认可的意味,若是让蚀姑活过来听到,想必她会欣喜若狂。 “可惜不走正道,我送你一程。” 赤蛇上前,按理说,它本该一口把蚀姑的尸体吞入腹中,这样所有的毒气都会被它封锁。 但不知是何原因,或许是惜才,或许是哀叹,它没这么做。 “嘶嘶……” 它缩小了身体,在尸体上空不停盘旋,那些斑驳逸散的毒气,受它的气息牵引,向着它的鳞片一丝丝地钻去。 不久,毒气被它吸收殆尽,而草地上,蚀姑的尸体也随风而化,再也不能害人了。 阳霁再次抱拳,“多谢!今日之事多亏有你相助,待我回到千阵山,会向宗主一一禀明。” 赤蛇甩了甩尾巴,“好说好说。” 阳霁转身离去,继续去追捕奔逃的那个老人。 此时黎老已经窜出去五百里,但他时刻不能停歇。 因为云层中不时就会砸下来几块陨石,那些陨石带着破天之势,一次次将他逃生的轨迹打乱。 那是星璇坞主在攻击他。 与此同时,他最熟悉的疾风也不再亲近他,其中的秋水凉意,隐而不发又无孔不入,直往他的骨缝里钻,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那是广阳府君在盯着他。 事已至此,他有些绝望,因为这二人都有实力直接弄死他,但他们没有。 显然,是在等阵宗出手。 他还有些后悔,不是后悔在天南出手下毒,而是后悔没能听从褐衣尘客的劝导,在当时见好就收的离开。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轰!” 阳霁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已经来到了他身后,至此,三位道玄大物围住了他。 败局已定。 他毫不犹豫地以掌击面,想要自杀,可是一道闪电划过,他那只手被直接炸成了齑粉。 阳霁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注定是要进九渊黑狱的人,死这么好的事,你就别想了。” “轰......” 话音未落,一条漆黑如墨的锁链自阳霁身后缓缓出现,随即如闪电般直冲黎老而去,这就要把他给捆了。 可就在这时,一股古老而尖锐的剑意骤然出现,硬生生截断了锁链的去势,阻止了这一切。 褐衣出手,他突破了三位道玄大物的封锁,抓着黎老的手,瞬间便要离去。 他知道阳霁长老拖延至今,是在等他,但他还是出手了。 为什么? 他怎么敢? 伴随着三道巨大的轰鸣声,阳霁、府君、坞主三人爆发出强大的道玄之气,三道杀机锁定了他。 烟紫色的星辰迷雾缭绕,金黄色的秋风萧瑟而至,玄黑色的电光划破长空,苍穹与大地一分为三,各自演绎着不同的天地奇景。 坞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终于来了啊!我们可是等你半天了!” 府君亦是神色淡然,语气中透露出威严:“敢在天南撒野,只留两个不入流的灵元境修士怎么够,怎么也得有道玄老怪做排面才是。” 阳霁周身电光缭绕,犹如雷祖降临,他高傲地俯视着褐衣,“可惜,就算是道玄老怪,也没资格在我天南撒野。” 他话音一顿,继续说道:“就是你打伤我师姐的吧?” 褐衣被三人锁定,神色却依然古井无波,无比平静。 他没有回答阳霁的问题,只冷冷抛出了一句话,就让三位大佬都变了脸色。 更放任了他离开。 “玄武空间也被下了蚀毒,若不想整个黑泽沦为炼狱,你们这些宗门的弟子死伤殆尽,我奉劝阳长老,还是尽快赶去吧。” 这话一出,阳霁的面庞瞬间变化,难看到了极点。 坞主惊呼道:“玄武空间也被下了毒!哎哟,我的小徒弟呦!” 他有些焦急地喊道:“阳长老你还在等什么?咱们可快去吧!” 阳霁无法,他给了广阳府君一个眼神,便再次拜托赤蛇。 赤蛇一听也慌了心神,“你说什么?清澜那个臭丫头正在历练的秘境里,也有这种毒!” “是的。” “轰!” 一人一妖,毫不犹豫再次化作两团闪电,向着黑泽暴射而去。 星璇坞主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呼喊着:“等等老夫……” 府君:“……” 他长叹一声,看来太湖的烂摊子只能他来处理了,希望仙翁回来,不要太不满意。 …… “咳咳……” 千里之外,一处山洞中。 黎老少了一只手,有些痛苦地修复着伤势。 褐衣静静闭目,坐在一旁,不知为何,他的气息恢复了许多。 黎老艰难地爬起来,问道:“尘客,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还会来救我?” 尘客没有睁开眼,“星主传信,让我留下帮你们。” 黎老嘲讽一笑,“帮我们?我们的计划失败了,蚀姑也死在这里,你帮我们什么了?” 听到这阵阴阳怪气,尘客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了过来,“蚀姑,不是死在你手里吗?” 黎老瞬间心梗,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星主只是告诉我,若计划真的失败,要我带你们回去。” “可你不是被千阵山的五长老重创,为何还有胆量,在三位道玄大物的围攻下,救我离开?” “星主聪慧无双,算无遗策,传信与我的同时,还给了我一剂疗伤的丹药。” 黎老苦笑一声,“星主再怎么妙算无遗,想必也算不到,赤羽狂蛇竟然隐居在天南,有它在,我们想要毒害天南百姓的计划,又怎么可能成功啊……” 尘客没有理会他的痛苦,突然问道:“游庆呢?” 黎老痛苦的神色一僵,他低垂眼眸,有些不敢看尘客的眼睛。 尘客继续问道:“玄武空间中,其他的星堂弟子呢?” 黎老还是不敢回答。 尘客看着他的眼睛,静静说道:“你们把事做这么绝,没给自己留退路,也没给别人留活路。” “蚀姑已经付出代价,如此,回到星临山,一切的后果,便都由你来承担了。” …… 第一百七十八章 灵蛇有主 黑泽。 洁白如练的仙气四处飘散着,度厄仙翁紧闭双眼,等待着玄武空间的结束。 不远处,剑宗的长老悠哉地歇着,见他如此,还忍不住“好心”劝诫起来。 “度厄兄,阵宗究竟许给你什么报酬啊?让你这么用心地护道玄武?” 仙翁恍若未闻,没搭理他。 剑宗长老见状,嘴角勾起玩味:“想必,破境的机缘也是阵宗给的吧?可是你仔细想想,你镇守紫竹林和太湖这么多年,他们才把这份机缘给你,难道不是在拿捏你吗?” 这话有些阴险,便是仙翁都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公羊修,你打的算盘也太响了,我的事,就不劳剑宗关心了。” 公羊修感慨着摇了摇头,“真是不识好人心啊......我只是怕你为人卖错了命,我就不信阵宗一直都光明磊落,什么君子之地,说到底,这不还是拿捏人心的方法。我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还不念我的好?” “哼,剑宗之人行事倒是阴诡无耻,我不相信南家,难不成相信你们元家,而且你一个外姓长老,又有什么资格置喙两宗之事?” 仙翁是懂得往人肺管子里戳的。 这话就有些难听了。 公羊修的脸色微变。 仙翁没有再搭理他,而是转头向北看去,目光穿透虚空,千里之外,有两道强大的气息正在高速逼近。 不久后,公羊修也感知到了来人,他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因为他的感知速度远远不如仙翁。 这说明什么? 对方真的要成为灵虚大物,超脱物外了,这个认知让他心中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嫉妒。 “嗖!” 一黑一红,两道闪电瞬间来到黑泽上空,仙翁见到熟悉的来人,终于放松了些。 他苦笑一声道:“七长老,你可终于来了,这活儿可不好干呐……” 阳霁闻言,收回了看向彩云的严肃目光,转而低头看了一眼公羊修。 他眉梢轻挑,心里像明镜似得。 他知道剑宗长老在这只是摆设,妙寂道人更是视凡人为蝼蚁,绝不会出手相助。 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仙翁一个人在处理。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生敬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诚恳:“辛苦您了。” “这黑泽的毒气没有泄漏,您一个人就做完了,我和广阳府君还有星璇坞主,三个人才能做到的事,劳苦功高啊。” 仙翁摇了摇头,不敢居功,仍是忧虑地问道:“这倒是不敢当,只是这股毒气,七长老可有办法处理?” 阳霁侧身,露出了身后的赤蛇,赤蛇大摇大摆地游了出来,面色高傲不羁。 它的目光随意地瞥向了仙翁。 仙翁一时愣住,有些不明白这条小蛇是什么意思。 阳霁提醒他道:“可以撤去仙气的防护了。” 仙翁挥了挥手,所有白色仙气散掉,赤蛇的身子骤然膨胀,瞬间便盘踞到蓝色光球上,包裹了整个玄武空间。 妖气四溢,直冲云霄,它张开巨口,开始吸收毒气。 仙翁略感诧异,那剑宗的公羊修,不知何时站起了身,靠近了过来,他面无表情地握紧了剑柄。 不远处那道七色彩云,目光也焦聚在赤蛇身上,有些莫名的意味。 清澜他们消除了内围空间的所有毒气,但内外空间相连,很快外围的毒气便会再次渗透进去。 好在,赤羽狂蛇来到了这里,不消片刻,整个光球内的所有毒气都进入它口。 “嗝……” 它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感慨道:“几百年没有吃这么饱了……” 它有些欢快地在天空中游动,反正这也是天南的地盘,它张扬无比。 就在这时,一道愤怒至极的声音突然炸响,叫破了它的名字。 剑宗的公羊修,开口喝道:“赤羽狂蛇,你竟然还没死!” 赤蛇的身影瞬间僵在空中,感知到这股强大剑修的气息,它非常明白,这是混元剑宗之人。 荼蘼不在,它有些慌乱。 难不成这次玩脱了? 公羊修身形一闪,已至云霄之上,手中长剑锋芒毕露,直指赤蛇,他满含杀意道:“孽畜,居然敢如此堂皇地在天南游走,也太不把我剑宗放在眼里了!” 赤蛇一时心虚,倒不是因为忌惮这位道玄中境的剑修,而是想起了自己因为得意而没有收敛妖气,回去可能要被荼蘼骂一顿。 想着荼蘼的拳头,听着这位长老的胡言乱语,它翻了个白眼,反驳道:“这是天南,关你们剑宗屁事,脸也太大了,都从东域伸到南域来了!” 公羊修恼怒,“你!” “哗!” 鳞片密集收缩的细碎声响交织,赤蛇的身体骤然缩小,漫天的妖气一敛,好像它没来过一样。 如果没有公羊修不依不饶地,拿着剑追着它砍的话。 一蛇一人的身影,在天空中追逐着,赤蛇有些烦,它真想一口咬死对方! 区区道玄剑修,也敢对它穷追不舍! 它叹息连连,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非常不爽地飞到了阳霁身后。 公羊修的剑都要打到阳霁脸上,却在认出他的刹那,急忙收了剑。 他平复了下自身激荡的剑气,皱着眉头问道:“阳长老这是何意?” 阳霁俯视着他,淡淡说道:“公羊长老,从始至终,你对我天南都没有丝毫恩惠,在仙翁封锁毒气的时候冷嘲热讽,此刻竟然还对我天南的功臣下手,你未免也太不把本座放眼里了。” 公羊修面色微变,却还是强硬道:“阳长老,你应该很清楚,这条蛇在我剑宗悬赏榜的榜二高居多年。你更应该知道,它身上背着本门上一代少宗主的命,如此血仇,不共戴天!还望阳长老,松松手!” 阳霁冷漠的神色不变,听完他的话,突然说道:“元宗主派你来天南,到底想做什么?” 公羊修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赤蛇在阳霁身后,叽哩咕噜地说着:“元升默一肚子坏水,能有什么好想法,指不定又要害谁呢……” “大胆,你敢直呼宗主名讳,找死不成!” 赤蛇躲得更深了一些。 阳霁突然开口道:“这条蛇是有主人的,你确定,真要对它动手?” 公羊修嘴角微扬,还想冷笑,却在电光石火间,突然想到了那道青衣身影。 他的笑容瞬间凝固,一股寒气从他脚底直冲天灵盖!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冰凌雪屑 “轰隆”一声,公羊修的身形瞬间暴退,直至百里开外才敢停歇。 他手中的道剑挥舞不休,剑影纷飞,层层防御如蛛网般密布四周,整个人都进入了最强的备战状态。 即便如此,他亦是脸色苍白,颤抖不止,眼神乱瞟,似乎那个人随时都可能跳出来,一掌把他拍死。 他现在后悔不已,自己孤身来到天南,还敢大放厥词。 若不是为了元唯还没有出空间,他现在就想直接逃回青冥峰! 阳霁见他想明白了,便不再过多关注。 他也不会告诉他,那个人此刻并不在这里。 …… 玄武空间,核心之地。 这是一片幽暗而潮湿的洞穴,光线仿佛被厚重的石壁吞噬,视线所及,显得压抑而昏昧。 被选中的四人,稍稍探索,发现正前方是一道深邃的裂缝,所有光线都被吞噬,看不出深度,像是深渊般。 没谁敢靠近。 “嘀嗒,嘀嗒......” 水珠滑落,是此地唯一的声音。 “想必,这就是玄武空间的中心地带了。” “我们闯过了那两关,在这里,不是应该得到玄武的召见吗?” “玄武呢?” “它还没有说话,这是为什么?按理说到这一步,它不就应该现身了吗?”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四人前方的深渊中,那道深邃的目光......也在犹豫。 它……已经不多了,若是要做交换,也只够跟一个人做交换。 哪怕它在这世上已经活了三千多年,它仍然纯粹地坚守某个原则。 想要求人办事,就要拿出自己最好的宝贝。 可是它真的已经不多了,只能给到一个人。 这四人,谁才值得它与之交换呢? 慢慢地,山洞中的四个人,都品出了这沉默背后的意味。 歌羽轻叹一声,“看来我们还是要再战一场才是。” 元唯冷笑一声,拔出了霜玉剑,“打就打,难不成我还怕了你们不成?” 他的剑尖直指月冬,喊道:“阵师,再来打过!” 月冬面色平静,他指尖轻扬,一连三道阵法再次升起,这次甚至第四道幻影阵,也隐隐浮现。 磅礴而恐怖的气息散发出来,元唯的神色一凝。 他毫不犹豫把霜玉剑插入地面,金色的剑气激荡开来,迅速凝聚成一根晶莹剔透的冰刺,转瞬间,这冰刺疯长,化作一棵参天巨树,枝叶间闪烁着凛冽的寒光,蓄势以待。 剑拔弩张,二人再次狠狠撞在一起。 他们心中都清楚,这一次,会分出胜负。 另一边,歌羽和清澜的气氛就融洽多了,二人根本就没动手。 她们一边聊天一边漫步,正在探索这道洞穴的不同景物。 清澜悠悠开口道:“你那三位师弟……” 歌羽知道她要说什么,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自幼时起,师尊便在我耳畔谆谆教诲,无论在外还是在内,我都要护好三位师弟,不能让他们被外人欺负了。” “只是身为名门正派,我认为正义和公理是更重要的事,所以如果他们行差踏错,我亦不会因私废公,手下留情。” 清澜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一丝的关心和忧虑,她已经预想到了一些事。 “他们三个……并不像是懂得感恩的人,你......如此行事,得到的或许不会是尊敬和赞许。” 感恩的前提,是要知道好歹,这三人伸手索取惯了,仿佛从不知道,世间并无谁天生亏欠于他们。 歌羽闻言,前行的脚步突然顿住,她明白这是只有真正关心她的人,才能说出口的话,心头一丝暖意划过。 她突然柔声道:“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 清澜俏皮一笑:“现在就有啦!” 歌羽忍俊不禁。 她们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下次若有秘境,我们还可以一起探险。” “好!” 歌羽有些紧张,因为一直以来她都醉心于修行,遵循着恩师的教诲,将所有温柔与关怀倾注于三位师弟身上。 这是她第一个外界的朋友。 她想开口邀请清澜去星璇坞,却欲言又止。 星璇有璀璨星海,有天外陨石,美轮美奂,但她还是有些张不开嘴。 因为她的三个师弟实在拿不出手。 她叹了一口气。 …… 二人气氛融洽,聊着聊着,就走到了洞学深处。 二人看到了四个尺寸很小的物件,一时都怔住了。 “咔嚓”一声,几块碎冰突然砸到了清澜的后脑,她有些不爽地冲着后面喊道:“离远点打!” 元唯并不想听她的,但月冬却拖着他到更远的地方,以免误伤。 看着悠哉的二人,元唯有些愤怒,“你们是来旅游的吗!为什么你们两个不用打架!” 回应他的是漫天箭雨。 月冬像是一个沉默的犟种,不声不响地对他下着狠手,还维持着身后两个女孩的安静美好时光。 元唯:“……” 女孩真是好命! 他服了! 另一边,清澜和歌羽面面相觑。 眼前的四个物件,陈旧无比,虽然被擦拭得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但看得出都是些老物件了。 从左到右,四物更有不同。 那是一枚青色的鳞片,其色如深林幽光,中间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其中白色的骨脂; 那是一只有金色纹路的乳牙,其形狭长却不锋利,直直地插在地上,显得有些狂傲不羁; 那是一片赤红的羽毛,和牙齿一样立在地上,却随风飘逸着,尽显温柔; 那是一块黑色的骨头,它的表面似乎吸收了所有光线,散发着阴寒的气息,和这个洞穴的气息很是相似。 清澜的目光凝在骨头上,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哗啦!” 就在这时,一阵冰魄碎裂的声音“哗啦”作响,二人的目光被吸引回去。 只见元唯这道冰枝玉树,压不住月冬的囚灵、沙暴、锋矢、幻影四座大阵,漫天冰凌逐渐破碎,整棵树四分五裂,散落一地寒光。 元唯小脸微白,他的剑气不停激荡着,伴随着他的呼吸,显得有些沉重和不畅。 他盯着月冬的目光十分凝重,嘴里喃喃道:“阵宗的阵师,果然不好对付啊......” 便是霜玉剑最强的剑法,也敌不过他的四座大阵。 到这一刻,看到一地的冰凌,还有在剑雨下被削出的细碎雪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惘意,还有一丝悔意。 他想起一个人。 李依晴。 ...... 第一百八十章 玄武的心愿 元唯想起了绛雪峰上的师妹。 想起了李依晴恳求他一同历险的表情,也想起了她的雪吟剑法。 若是霜玉剑和雪磬剑双剑合璧,加之雪吟剑法和冰玉剑法联手对敌,那么哪怕是面对这位深不可测的阵师,和另外两位劲敌,或许他便不会如此被动了。 这仗打的……就算打赢这一仗,还有两场硬仗要打。 他还要领会星璇坞的绝学,真是让人毫无动力。 他嘴里喃喃道:“依晴师妹……”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师妹去哪儿了呢? 到现在,他才想起师妹的踪影,已然无人可知。 …… 四道组合阵缓缓散去,月冬的身影再次出现,他的气息平稳,眼神平静。 这一幕落到元唯眼中,让他更为忌惮。 清澜二人也走到他的身边,三人站到了一起,气势更甚。 元唯见状,冷笑一声道:“怎么,想以多欺少?” 月冬并不在意这些名门正派的规矩,他冷冷地道:“以多欺少又如何?” 元唯一时语塞,这个人根本就不按宗门规矩来! 但他并不惧怕,他身为峰主之子,手上的宝贝多得惊人,便是上品的灵器、符咒、丹药,他也拿得出来。 此时剑拔弩张,新的一轮战斗马上就要开始。 突然,为了举起了手。 她开口道:“不必再打了,我想,我知道结果是什么了。” 三人纷纷向她看去。 只见她神色复杂,缓缓取出了一块黑色骨坠。 那是荼蘼交给她的。 那骨坠上有三块奇异的骨头,碰在一起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是那声音有些小,但响起之后,整个山洞都震荡起来了。 一道剧烈的蓝光闪过,清澜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只留元唯和月冬二脸茫然,歌羽则是一脸若有所思。 …… 一处黑水之上,四周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空间和维度。 清澜晃了晃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又回到了迷雾镜灵的幻境中。 一道有些苍老而淡漠的男声,突然在她耳边炸响。 “你手里的骨坠,从何而来?” 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一丝风声都没有,水面平静得仿佛死境。 清澜莫名有一种预感,如果她答不好这个问题,那么下一刻,她便会被绞死在这里。 便是她的魂体都永世无法离开。 “老师给我的。” “你的老师是谁?” “月君,荼蘼。” “我不知道。” “一位魂道宗师……” “魂道?魂术……月宗......” “哗啦”一声,清澜脚下的黑水微微荡起,波纹扭曲,缓缓呈现出一位年轻女孩的模样。 那女孩神色平静淡漠,仿佛万事不扰其心。 一袭长发如瀑,正是荼蘼年轻时的样子。 清澜怔了怔,她没想到老师驻颜有术,容貌几百年过去还是如一。 “是她。” 那道声音微微一颤,显得有些压抑而激动,“小姑娘,除了这道骨坠,你可还有其他的东西?” 不等清澜回答,它便急着先说出来:“小姑娘,若是你能拿出另一件信物,那么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但你若拿不出来,这一次空间中的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清澜默了默,她缓缓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块木牌,一块镶嵌着金红绒毛的木牌。 那木牌一经现世,整个黑水空间都平静了起来,再没有一丝涟漪荡起。 木牌“嘎吱嘎吱”作响,不受控制地离开了清澜的手,缓缓飘入了空中,最终嵌入了石壁之中,仿佛被人紧紧拥入怀中。 一阵不知压抑了多少年,显得十分沉郁和释怀的笑声,如九天惊雷般骤然炸响。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我终于看到你们的消息了!” “小妹,你还活着!” …… 玄武,妖族四大妖君之首。 他是年龄最大、境界最高、活得最久的那位。 他是被三幻兽造就的第一支血脉。 他是阴水之王,是水族之主。 他见证了青龙的长成,见证了他的张狂,他对自由的追求,对遨游天地、逍遥自在的向往。 他看着朱雀、白虎两只幼年雌兽相依为命,逐渐蜕变,成为赤焰划破长空,双拳打穿山岳的强大妖兽。 他守护着四兽之间安宁的友谊和亲情,可是这份安宁并没有持续太久。 人族无情降临兽王山,他眼睁睁地看着四兽都被人族炼入命图,成为失去血肉,灵魂也被控制的傀儡。 朱雀的年纪最小,面对无尽的征战杀伐,面对黑暗的囚笼,她瑟瑟发抖,雀火再炙热,都暖不了她恐惧冰冷的心。 他们对制图者有着滔天的恨意,却始终无法摆脱诅咒。 青龙的性情最是暴烈,他的血液中流淌着不屈,他宁可战死,也不愿做杀人杀妖的屠刀。 于是他死了。 他的陨落让四象图缺了一角,制图者愁绪万千,想尽办法修补图纸。 于是青龙的遗骸和妖魂也没有得到安宁,被生生炼成了本源。 于是很快,四象图又修复如初了。 他不忍看着兄弟姐妹力竭战死,于是在黑泽的惊天大战中找准时机,自毁躯体。 玄武庞大的水系躯干扭曲了空间,更崩坏了象图,于是白虎和朱雀分散逃离。 他则化身空间之主,被永远留在了黑泽。 后来,他开放了空间的入口,限制了境界。 每一次,他都能感觉到四象图的主人降临此地。 人族修士来到此地,发现无数宝物,用于炼器、炼丹、画符等等。 只是他们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宝物,都是他曾经的躯体残骸。 他无谓被人带走自己的器官、组织、血肉、骨骼。 他只是在等一些人,一些拿了他的身体,愿意为之交换的、值得信任的人族修士。 这便是玄武空间最大的秘密。 当然,这份等待并不容易,其间充满了背叛与失望。 岁月荏苒,他失去的越来越多,他变得越来越虚弱。 就在他几乎只剩下心脏还跳动时,终于,一名月宗的天才少女,来到了这里。 那女子无惧他设下的重重困难,是两千年来,整个空间里,表现最优异的人族之一。 这份优秀甚至让他有些迟疑,是否要与对方交换。 直到那女子来到空间最深处,直到女子很快洞悉了他的愿望。 她沉默不语。 却承诺了寻找与救赎。 他摆出了自己最宝贵的心脏和蛇尾。 她没有要。 不知为何,他相信了对方。 于是空间再度关闭,他得到了些许安心。 四百年后,一位来自阵宗的天才少女降临此地,她连破两关,和她的老师一样优秀。 他在最深处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真好,他见到了自己的骨坠,那是用他的尾骨打磨而成的信物。 真好,他见到了白虎的护心绒毛,那是小妹最宝贝的东西。 真好,人族,还有守信之辈。 白虎还好好活着。 他很高兴。 两千年了,他没有一刻放下对两个妹妹的牵挂,他没有一刻不担心她们的安危。 这一刻他真的好高兴。 所以他决定,把自己的命送给对方。 ...... 第一百八十一章 空间撤离 “轰隆……” 玄武空间开始发生剧变,虽然光球表面如旧,但内里古老而深沉的气息正迅速消解着,仿佛玄武积淀了千年的妖力,正被什么吸收掉一样。 这样的变化十分隐晦,外人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但是妙寂道人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的怒吼声响彻千里。 和他不同,此时外围空间的三只大妖,身影显得欢快至极。 上万只水兽列阵成兵,严阵以待,只待玄武身死,空间彻底破裂,它们便可重见天日,重获自由! 此时的内围空间。 祝彤面无表情的盘坐着,那些星堂、星璇弟子一动不敢动。 凡是刚刚想和祝彤搭话的,都被她一枪杀了,此刻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汪顺躲在角落里低声咒骂着:“恶毒的女人,等我出去,师尊一定会......” 看着祝彤冰冷的眼神,钟昆急忙捂住了他的嘴。 此时的核心之地。 三人都在等着清澜一起离开,元唯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屈辱和不甘。 他不明白为什么玄武会如此武断地选择她,明明他的境界更高,天赋更强。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是他,也应该是阵宗的月冬啊! 只是他再疑惑、再不服,也得不到答案了。 很快,整个空间震荡起来,众人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排斥力量。 他们要被轰出去了。 元唯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真的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歌羽和月冬对视一眼,他们都为清澜得到玄武的青睐而高兴。 “轰隆!” 一声巨响过后,所有弟子都被一个个挤出空间。 此时空间之外,度厄仙翁正站在不远处,目光凝重地看着光球,无数仙气游走在他身边,化作条条银白绸带,剧烈地翻滚着。 视线拉远,刚刚那道七色彩云,发完疯之后便冷静了下来。 妙寂道人眼神阴冷至极,他毫不犹豫将仙翁的白光和整个蓝色光球都包裹了起来。 他则是高坐在光球之上的云端。 他现在已经疯了。 他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一位灵虚大物发起疯来是很恐怖的,若是他不管不顾,在座的任何人都难逃一死。 一阵急促的“噼里啪啦”响声过后,光球的光芒静止了一瞬,随后整个爆裂开来。 “砰砰砰!” 率先从光球中逃离的,不是人族的修士。 而是那上万只水兽。 它们的身影密密麻麻地向四面八方涌去,宛如夜幕骤雨中的点点泥泞,又似大海中翻滚的黑色烟雾,一眼望去,只见一片混沌,难以分辨个体。 一只金色鲤鱼和一只蟾蜍,在其中狂笑不已。 “玄武啊玄武,你终于死了,死得好!” “老子自由了,哈哈哈哈!” 它们两个只顾自己逃离封锁的狂喜,叫得也就最大声。 于是,它们第一时间就被妙寂道人发现了。 他这边怒火冲天,它们两个这边欢乐不已。 “呵呵......” “唰!” 刹那间,四象图在空中猛然展开,化作四四方方的巨幅画卷,妙寂道人端坐其上,宛如主宰万物的君王。 象图的下方,爆射出上百道阴寒锁链。 宛如穿串一般,每一根锁链在瞬间便贯穿了数十只水兽。 欢乐的逃离之声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恐惧。 那些被串起来的水兽,他们的妖魂、妖力全部被冻结起来,纷纷瞪大了眼睛,连挣扎都无法挣扎。 那是身和魂全方位的封锁,那是从生到死永恒的囚禁。 鲤鱼和蟾蜍的笑声戛然而止,它们面露茫然之色,再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这和它们预想了千年的画面很不一样。 二妖目光交汇,都看出彼此的疑惑和不安——难道血树所言,都是真的? 它们再也没有一点逃出生天的喜悦,再没有一丝运筹帷幄、俯视世间风云的心胸。 仿佛被打回原形。 是了。 它们两个本就是黑泽中,普普通通的鲤鱼和蟾蜍,能有今日,能活两千年,全部仰赖于玄武的血肉。 在密密麻麻逃窜的水兽之中,有一道不太显眼的深蓝龟甲。 那龟甲正护着血树和少数安分的水兽,向着黑泽深处潜伏下去。 龟甲的气息隐秘,无声无息,便是妙寂道人都没有发现。 所有路过的锁链,都打在了龟甲上,没有伤到一只水兽,直到潜入黑泽深处,它们都活了下来。 玄武,作为一代妖君,终究还是庇护了它们。 混乱很快结束,最终也只有它们完完整整地活了下来。 金色鲤鱼面色扭曲,它被铁链从尾部贯穿到嘴部,连话都无法再说。 蟾蜍更是被击穿了腹部,一身粘液近乎干涸。 两条大妖被串在了一起,痛苦地挣扎着。 另一边,白蛇和锁链激烈抗争着,它以肉身硬抗这道至尊道器,不过片刻,就被打得失去了千年修为。 它哀嚎一声,境界暴跌,从三阶大妖变成了二阶的小蛇,重重跌入黑泽之中,不见踪影。 伴随着三只大妖的落幕,九千多只水兽尽数被俘。 整个天空中锁链横飞,成串的水兽,最终全部被吸回了道人座下的四象图中。 …… 不久前,星璇坞主气喘吁吁的,也到了。 此刻剑宗的公羊修、度厄仙翁、阳霁长老、星璇坞主四人,并没有在意这些水兽的死活,他们想的都是救人。 见妙寂道人四处发疯的癫狂模样,谁也没有勇气上前阻止。 四人对视一眼,形成了短暂的默契。 公羊修、阳霁、坞主三人联手,在上百道锁链之间开辟了一条通道。 这条通道连接了玄武空间和云集小镇。 仙翁则是在这条通道中,呼啸着仙气来回穿梭,白色的仙气化作一团团小小的云朵,接应着光球中吐出的每一个弟子。 云朵带着那些弟子,快速通过通道,每一片云朵上都有一个人,场面十分壮观,他们纷纷被送到了云集小镇上。 看到歌羽和汪顺三人安全离开,星璇坞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看到一脸阴沉的元唯,公羊修抓着他的手就想离开,却被他狠狠拒绝。 看到月冬的出现,阳霁的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月冬见到是他,立刻恭敬行礼,转而到他身旁低声说了什么,阳霁神色略微诧异,赤蛇却有些按捺不住的欢喜。 星璇坞那边,汪顺见到坞主亲至,感动不已,立刻便哭了出来。 “呜呜呜,师傅!”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它很抱歉 汪顺瞬间红了眼睛。 这倒是把星璇坞主吓了一跳,他连忙安慰起这个小徒弟来。 但此刻,玄武空间的事还没有结束,还有妙寂道人的威慑在前,他实在没工夫搭理汪顺,只能让他回去再讲。 汪顺憋了一肚子歌羽的坏话,明明马上就要倾泻而出,闻听此言,又憋了回去,好不憋屈。 很快光球不再吐出弟子,度厄仙翁稍稍清点了人数,他皱着眉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少了很多人啊…… …… 仙翁缓缓来到云集小镇,他看着众人问道:“没出来的人,都死在里面了吗?” 歌羽和月冬遥遥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们都知道清澜接受传承需要时间,此刻能拖延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但祝彤却突然站了出来,她开口道:“阵宗还有一个人,在接受玄武的终极传承,没有出来。” 此话一出,她立刻收到了两道冰冷的视线。 她面色淡然,毫不惧怕,嘲讽一笑便转身离去了。 是了。 她就是看不惯牧清澜,就连月冬和元唯都被送了出来,那个女人何德何能,可以得到玄武的青睐? 她最害怕她得到传承,可偏偏还就是她。 所以她就是要说,她就是不想她好过。 就在这时,端坐高处的妙寂道人,其声如洪钟,穿透了每一寸空间,强势地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不管她是谁,得了玄武的传承,都必须给本座吐出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这名老道身姿端凝,就坐在光球的正上方,他眼中满含杀意,身形宛若磐石,纹丝未动。 那些锁链也纷纷响应他的意志,自天际蜿蜒而下,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光球牢牢包裹其中。 他暴戾的声音传出时,并没有刻意收敛自身的强大气息。 一时间,在场的小辈们无不面色惨白,境界低些的,更是心魂俱颤,难以自持。 歌羽和月冬,感知到这股可怕的威压,都面露担忧之色。 月冬皱着眉头瞥了一眼阳霁,说实话,他并不能确定这位千阵山的长老,会为清澜出头。 毕竟说到底,清澜和她的老师都不是阵宗的人。 就在这时,阳霁仿佛感知到他的心思,面无表情地上前而去。 他虽然是九渊之主,却没有突破五境,只是他的身份实在够高,站在这里,就是妙寂也不能针对他什么。 毕竟这本就是天南的地盘。 妙寂缓缓侧身,他苍老而干枯的脸扭了过来。 他很快看出阳霁的来意,冷笑一声说道:“就算是你,也不能阻止我取回玄武的妖魂。” 他眺望天南万里疆域,眼神显得有些轻蔑。 “南宫宗主出不了千阵山,大长老玄寂镇守天海关,二长老云天策镇守云涛关,三长老隐桦躲在青霄避世不出,四长老赤眉也守着玄羿关。” “哼,你阵宗的灵虚大物,没一个能出手阻止我的。” 不远处的仙翁眉头紧锁,阵宗灵虚大物空虚,他也是如此担忧。 但阳霁脸上淡淡的,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等候着。 时光悠悠,三十日的光阴,就在这无声的对峙中悄然流逝,无一人离开。 光球中的恐怖妖气有些藏不住了,任谁都能感受到其中激荡的妖力。 这些妖力正遵循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律,缓缓汇聚,似乎是开始孕育某个宝贝,所有妖力都变得有序起来。 妙寂的脸色微变,变得阴晴不定,他惊愕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一股生机孕育其中!” 随即,他猛地把目光投向阳霁,语气中夹杂着极致的愤懑:“你阵宗留在其中的那个弟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一个蝼蚁般的二境修士,怎么可能吸收玄武如此庞大的妖力?” 阳霁有些讥讽地看了他一眼,“道人纵横天下两千年,见多识广,资历丰厚,若是连你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闻言,妙寂道人有些恼怒,但也知道了从他这里打听不出任何消息,他轻拂衣袖,坐回了四象图。 云端下面,所有人都不明白玄武的究极传承到底是什么,但是月冬隐隐地猜到几分。 他嘴角抿着几分笑意。 他已经开始期待,清澜从中走出之后,她的境界会到什么程度呢? …… 东域,鸣山,洞穴中。 荼蘼静静地看着桔鸟问道:“你为何不愿意告诉我,揽月的行踪呢?” 桔鸟眼神躲闪,却难掩愤怒,它发出一声清鸣。 “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可是你知道了之后呢?她又要被你算入局中,成为为你征伐天下的又一枚棋子!” “她已经死了,死的只留下一缕残魂,还在这世间苟延残喘,如此这般,还要被你拿去算计……” 桔鸟飞入空中,直直地看着荼蘼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道:“我不,我决不允许!” 荼蘼神色未变,她静静说道:“所以一直以来,你都是这么看我的,我步步为营,我机关算尽,我冷心冷情。揽月的死,你也觉得跟我有关,对吗?” 桔鸟闻言,猛地摇了摇头,它冷声说道:“不,我知道她的死跟你没有关系。我也知道把这份怨念迁怒到你身上,是我不对......但,我没办法,她是我的主人,即便你我的情谊再深,我也要先护着她......” 说着说着,桔鸟低下了头,它有些不敢看荼蘼的眼睛,因为它很抱歉。 它知道眼前的女子,活了六百年,她从来没有被谁放在第一位过。 所有人对她的爱,都是有排序的,而她永远不在首位。 千夜月尊对她疼爱有加,但这份师生情谊,终究敌不过月宗的千年基业。 揽月仙人对她关怀备至,但和千夜的关门弟子檀生相比,她得到的,实在不算多。 此刻,就算桔鸟很清楚,自己得了对方的重要之物,生命才得以延续。 但是为了揽月,它依然要跟她抗争,依然要舍弃她的善意。 所以它很抱歉,它真的,很抱歉。 ...... 第一百八十三章 请爱自己 荼蘼的神色依旧淡然,她没有跟桔鸟计较任何事。 她缓缓上前,走到了水镜旁边。 桔鸟很紧张,月宗就剩下这么个活人了,它不想跟她走到那一步。 一人一鸟,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愿意退后一步。 这种时候,只能由第三个人来打破局面了。 只听得“哗啦”一声,在桔鸟不赞同的目光中,一道梦幻般的紫色烟雾,自水镜中袅袅升起。 烟雾飘散,银光乍现,一位身着金纹紫衣的女子,终于恢复了魂力苏醒过来,在此刻缓缓出现。 正是揽月仙人。 她的目光十分温和,看着荼蘼的眼神中充满了笑意。 她有些无奈地轻声道:“你们两个啊……一个比一个犟,谁也不愿意退后半步。” 她先是看向了桔鸟,目光有些嗔怪,“你已经是活了千年的大妖,脾气怎么能还这么倔呢?” 桔鸟闻言,脸颊微微一烫,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揽月没有跟它计较,而是缓缓地把目光投射到荼蘼身上。 两个女子静静地看着彼此,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过一会儿,揽月的眼中便已溢满了泪水。 “阿荼……好久不见啊……” 她的声音柔和而颤抖。 听到这个称呼,荼蘼如遭雷击,她上前一步,双手抱于胸前,十分端正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月宗第五代掌门弟子荼蘼,拜见揽月长老。” 揽月受了她这个礼,上前将她轻轻扶起,她紧紧握住了荼蘼的手,久久不愿意松开。 二人在这样紧密的接触中,感知到对方颤抖的心念,还有重逢的喜悦。 不远处的桔鸟看到这一幕,它突然觉得有些愧疚,或许是它错了,或许是它误会荼蘼了。 是了。 荼蘼跨越数万里,从天南远至东荒,只是来做两件事。 她最敬重的两位长辈之一,还有一位残魂留存于世,她来拜见一下。 她儿时的玩伴,那只火红的小鸟也还活着,她来给对方续命。 就这么简单。 没有那些阴谋诡计。 没有那些谋兵布局。 也没有那些用人如棋。 …… “千夜死之前,把你送入魂冢,如今看来,实在是明智之举。” 荼蘼神色平静,眼神幽深道:“嗯,师尊为我筹谋了很多,他虽已身死,但这个世界还是会按照他的意志,向前行进。” 揽月笑着点了点头,她面露一丝戏谑道:“这样很好啊,咱们月宗的宝贝,现在都在你手里,没有一样便宜了剑宗和圣殿的人,这样也很好。” “未来,我会让这些宝物,重见天日的。” 揽月听着这话,微微一笑没有回应,这话背后的杀戮意味太重了,不知到时,世间又会掀起什么腥风血雨。 她轻轻转移了话题,“当初来我这里,接受传承的那个绿衣女孩,现在是你的弟子了?” “嗯。” “她的灵根?” “天南黑泽之地,藏着一只上古妖兽玄武,当初我历练时,答应帮他寻找白虎和朱雀的踪迹。我在归墟中得到了白虎的信物,如此,玄武便会助清澜修复灵根。” 揽月眯起了眼睛,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事情,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那四位妖君啊,原来如此……当时我见这种修复灵根的方法,太过难以实现,便没有告诉她,没想到最终还是走的这条路啊......” “如此也好,有个人能陪在你身边,你也不会那么孤单了。” 揽月缓缓站了起来,她走到了洞穴边,眺望起洞外的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开口道:“我想,檀生的事,你还没有放下吧?” 荼蘼静静点了点头,“嗯,小师弟惨死东荒,元家,必须付出代价。” 揽月静静看着她,“你已经杀了他们上一任的少宗主,更是引得紫霄关大乱,还不够吗?” 荼蘼摇了摇头,“那个蠢货不过是替死鬼罢了,真正动手的,另有其人。” “唉......想来不管是谁,如今在剑宗,都已是位高权重之人,你若要向他动手,必要承接整个剑宗的怒火。” “我不在乎。” “混元剑宗被元家把持,早已失了天下剑修一往无前、锐不可当的精神气魄,只不过是当世没有另外的剑修崛起,若是临光剑仙没死,也容不得元家张狂这么多年。” “再如何失了气魄,元家也掌握着混元真剑,即便你有静魂烛影,也要万分小心。” “您放心,我明白的。” 天色将晚,晚霞已现。 看着这幅久违的天光,揽月一时有些痴迷,不知过了多久,她拍了拍荼蘼的肩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舍,“你该回去了。” 荼蘼垂着脑袋,默了默,这是她为数不多像个孩子的样子。 这世上也就只有揽月,还知道她这副模样,是不愿意的意思。 揽月见她如此,忍不住轻笑了几声。 随即,她的神色变得认真而温柔,“你还有很多想做的事要做,大道之行不是那么简单的。如今的我,已无力再为你遮风挡雨,唯有祝福,唯有希望你能平安。” “我知道桔鸟说的话,伤透了你的心,世人皆道你冷心冷情,孤高清绝,与人疏离。但我知道,那都是错误的看法。” “你是我此生见过最重情的弟子,一旦认定了谁是朋友、是亲人,就不会轻易放手,更会用命去守护。” 荼蘼突然抬头:“这样不好吗?” 揽月温柔地笑了笑,目光中满是宠溺和偏爱,“这样好,也不好。我只希望你可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就算你有混沌护体,有魂灯在手,你也只有一条命,为别人拼命之前,要多想一想自己呀。” 闻言,荼蘼沉默了很长时间。 师尊对她的爱是严厉,从不会如此直白的表达关心。 师弟对她的爱是信任,她这个师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她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再度抬头,她很认真地说了一个字。 “好。” 她就此离开。 揽月扶着石壁,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久久不散。 不知何时,她的眼眶已溢满了泪水。 这次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桔鸟缓缓地走到了她身边,有些不安。 揽月哽咽地说道:“你不该那么说她的,你太伤她的心了。” 桔鸟闻言,更是愧疚。 “其实你很清楚,她有多敬爱她的老师,她有多疼爱檀生这个小师弟。” “她,已经很苦了,你和我,是她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 ......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请活下去 听到“亲人”两个字,桔鸟的羽毛触电一般猛地震颤起来。 它迅速飞到洞穴边缘,冲着夕阳下的女子,大声喊道:“对不起!” “对不起!” 它的泪水夺眶而出。 桔鸟哽咽道:“真的,对不起……” 荼蘼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她没有回头,只挥了挥手。 她不能回头。 一旦回头,这份宝贵的亲情便会牵绊住她。 一旦回头,揽月和桔鸟就必然会被她拉入风波之中。 若是让元升默知道她的软肋,就在离剑宗如此之近的地方。 她无法想象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来,更无法想象自己到时候会杀多少人。 …… 天南,黑泽。 三月时光悄然而过。 星璇坞主已经带着歌羽四人离开此地。 七星堂的诸弟子更是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屁滚尿路地逃回了星临山。 只剩阵宗、剑宗、妙寂道人,度厄仙翁还在。 这道蓝色光球,此刻光芒已经黯淡近乎湮灭,其中蕴含的威力也所剩无几。 但它依然坚挺地悬在空中,妙寂道人再愤怒,他的锁链也无法穿透光球。 今天,看上去也会是白白等待的一天。 但是突然,光球颤动了一瞬。 这一瞬间,几位大人物都感知到了。 阳霁的目光逐渐凌厉起来。 天空中彩云开始汇聚过来。 只见光球颤动得越来越厉害,直到某一刻,一阵破碎的轻响声出现。 “砰......” 此时的光球内部,玄武空间的内围之地。 这里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灵光,便是虚假的太阳都已消失不见。 突然,一道漩涡凭空出现。 清澜缓缓从中走了出来。 她的衣袖整洁,青丝飞舞,神色平静淡然。 黑衣如夜,她一步一步向着空间之外走去。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丹田处。 那里,曾经的伤痕已不复存在。 一道崭新的、散发着强大活性的灵根,如同初升的朝阳,正在隐隐发光。 她的灵力自灵根而始,在体内循环往复,一个周天一个周天地运行着。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玄武之灵,至纯至净,至强至深,其深渊般磅礴的水系灵力,正不停地滋养着她的灵体。 五行相生,灵水生木。 对她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契合她的修行了。 只是,她丹田处枯荣气旋积攒的灵力,还有双眼深处,灵池中深不见底的灵力储备,全部都消失了。 但这丝毫不让人惋惜,因为一切都化作了她的修为。 换句话说,这份让敌人恐惧的深厚底蕴,如今已悄然蜕变,融入她的骨血,变成了她真正的底蕴。 从此,她再无需忧虑灵力的枯竭。 她的灵体将源源不断地吸收天地灵气,永不干涸。 她现在,可以随意破境了,再也没有那道如影随形的死亡之线,压制她了。 她的脑海中,还回荡着玄武最后的话,她手中紧握的留影石,也记录了玄武最后的话。 那是一份希望。 也是一份思念。 那是对白虎和朱雀说的。 未来若是她有机会见到二兽,玄武希望她能传递这样一番话: “白虎,朱雀。 当你们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你们不必为我难过,我死得其所,我在死之前,能够知道你们都安全的消息,我很高兴。 大哥不是一个聪明的大哥,我想你们也知道的。 哈哈…… 大哥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人族交换信物,让他们为我带来你们平安的消息。 当然,如果你们已经不在平安,那么大哥也不会独活。 如今看来,大哥的方法还是很奏效的嘛…… 小妹,你的性格柔弱,大哥希望你,能避开这世间污秽险恶之事。 白虎,你是朱雀和小青龙的长姐,大哥知道你的性格要强,大哥已经没有力气了,以后只能你护着小妹了。 大哥知道,把这副重担放在你肩上,很辛苦你,大哥在这里提前说一声,抱歉。 如果你们未来能够有机遇,彻底摆脱四象图的控制,大哥希望你们能够远离人族和妖族的战争。 永远平平安安的,永远不牵扯到这些是非之中。 你们也不必顾及幻兽的恩惠,妖族说到底,也从来没有真正出手相助我们兄妹四人。 所以如果你们能够得到自由,那我希望你们,不必应战。 妖君之位,谁爱要谁要吧。 我相信,这也是当年小青龙的愿望。 从今以后,这世上,就只剩你们姐妹俩相依为命了。 大哥有些累了,不能再护着你们了,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 想着这些话,清澜心中一片悲凉,她一步一步走出了玄武空间。 而她身后,随着她的离开,光球寸寸崩裂。 这座维系了两千年的天南秘境,就此消亡。 玄武也彻底死去。 妖君离世,阴水缺位,天地同感。 “吼!” 此刻,数万里之外的一道上古秘境中,一位身着白色金丝法袍的女子,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嚎叫。 这声哀嚎中蕴含着对亲人离世的极致痛楚,瞬间便引来了周遭无数的上古阴灵。 他们满怀期待而来,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渴望,想要把这个女人撕成碎片,却都在这破庙前扑了个空,只能愤怒离开。 与此同时,某座极其宏伟壮丽的大城街道上,街道两侧陈列着无数的珍奇异兽,包括穷奇,金乌、天狐、玄武,饕餮,青龙,梼杌,白虎、毕方…… 此时众兽之中,一只角落里不太起眼的青铜玄鸟,轻轻颤抖了一下,她青色的双眼,刹那间色泽转深,仿佛是被什么雨水打湿,显得有些悲哀。 …… 清澜走出了空间,踩在黑泽的土地上,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浊气,心中的沉重和压抑散了几分,这才有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这是真实的世界,这是真实的阳光。 云集小镇,所有人都看到她了,只是一时之间,每个人都仿佛吞了苍蝇般,沉默着。 阳霁微微挑眉,眼中满是诧异。 公羊修面色凝重,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元唯的眼睛落到她脸上,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一般。 月冬则是十分惊喜。 他们在惊讶什么? 伴随着玄武的彻底逝去,清澜的气息暴露出来。 只见她周身的灵力凝练而沉稳,没有丝毫浮躁之感。 她来到了知微上境! 短短三月,她直接跨过了三个大境界! 谁能不震惊呢? 一个十七岁的知微境后期木修,这些头衔一旦散播出去,整个大陆都将为之轰动! ......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仙翁传法 面对清澜的惊世天赋,便是一向对弟子冷脸的阳霁,脸上都写满了欣赏。 仙翁的目光,更是慈爱无边。 但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冷冽声音突然响起。 “不愧是得到了玄武的全部传承,境界提升竟如此恐怖啊……” 清澜抬头看去,只见一道四方阵图之上一位身形枯槁、面容沟壑纵横的老人,正死死地盯着她。 看着老人身下散发磅礴气势的道图,不过片刻,清澜便知道这是什么了,她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今日的事,一旦传出去,想必你就是名震大陆的天才了。” “但是可惜呀......这东西,不属于你。” “给你,也实在浪费……” 妙寂道人的态度很随意,他高高在上,说完了这些话,本以为清澜会匍匐在地痛哭求饶,低头看去,却发现她根本没什么反应。 他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厉声呵斥道:“放肆,真是没有规矩!你是谁家的弟子?见到本座这样的前辈,居然敢不行礼跪拜!” 清澜微微皱眉。 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老东西,居然想替她老师教训她? 她丝毫不惧,沉声回应道:“这是我历经艰险才得到的玄武之馈赠,你凭什么说它不属于我?” 妙寂闻言,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个女孩居然在反驳他。 他高高在上两千载,一时被气笑了,“玄武的馈赠?那你可知,便是玄武这只畜生都是本座的掌中之物,它的一切都是本座的,它给你又有何用?” “看在你年少天才,不懂事也就算了,本座这就取回玄武之心。放心,本座会留你一条小命,也算是给阵宗一个交代了!” 闻听此言,月冬神色大变! 天边彩云骤然汇集,宛如怒涛翻涌,威压沉沉,局面瞬间危急! 阳霁长老和度厄仙翁纷纷上前,想要阻止。 妙寂道人浑不在意,他一声断喝,如洪钟巨响,震慑天地。 “本座说了,南宗主出不了千阵山,四大长老都无法赶来,阵宗无人是我的对手,阳霁,识相的快快滚开!” 他的目光瞥向一旁,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度厄,破境的机缘不易,你可不要自误啊……” 无数彩云受道人指挥,汇聚成一片斑斓霞海,瞬间便笼罩了阳霁二人,彩云之中蕴含着恐怖的大道之力,二人被被围住,一时无法动弹。 妙寂见状,得意一笑,他这就要上前,取回玄武之心。 就在这时,阳霁寒声道:“前辈,动手之前,我最后提醒你一遍,你最好考虑一下她的老师,再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动她!” 妙寂浑不在意,随意问道:“千阵山还能是谁?就算她是南宫的亲传弟子,本座今日也要取回宝物!” 阳霁的声音如惊雷般在道人耳畔炸响。 “鸣山月宗,死而不僵,她是月君的弟子!” 此言一出,风云骤变。 妙寂道人蓄势待发的灵力骤然一收,他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你说什么!” 他干瘪扭曲的面孔变得更加狰狞,上面写满了难以置信。 可是就算他心理上再不能接受,手中的动作,还是硬生生停下了。 看着阳霁冰冷如霜的眼神,他知道对方没有诓他。 “啊啊啊!” 一声怒吼撕裂云霄,无数彩云坠落在黑泽中,瞬间引爆开来。 “砰砰砰!” 巨响连连,泥浆四溅,整个黑泽被炸得乱七八糟。 妙寂道人怒火中烧,眼神陡转凌厉,直刺向阳霁身后的赤蛇。 这一道目光,吓得赤蛇浑身的鳞片都炸开了。 不待妙寂有什么动作,阳霁立刻补充道:“灵蛇有主,这是月君的蛇。” 妙寂道人:“……” 他心塞至极。 就此挥袖离去。 这一次黑泽之行,玄武的道果被她人捷足先登,他苦等千年,白跑一趟,损失惨重。 原本看着那只蛇妖,境界也还算不错,若能炼入象图,也算助力。 现在好了,人和蛇,他都得罪不起。 在清澜和月冬一群小辈惊讶的眼神中,这道生死危机就这么滑稽的化解掉了。 阳霁和仙翁缓缓来到清澜身边,阳霁用从没有人听过的温柔语气说道:“已经没事了。” 度厄仙翁轻笑一声,“你这孩子经历倒也坎坷,好在如今都好起来了。灵根修复,从此修行尽是坦途。你的境界飙升却不见丝毫虚浮,可见月君教导有方,你也是听话勤勉的好孩子。” 清澜低身行了个礼,“承蒙仙翁吉言庇佑。” “我可不是专门来给你说好话的,我要传你一法。” 清澜怔了怔,眼神中有些许戒备。 这个老头可不是好人呐…… 仙翁见状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道:“莫怕莫怕!这是我与你老师的约定。我的这道度厄仙法可炼仙气,有净化万灵之效。月君说,你修行治愈大道,他日想要入道成尊极为困难,特来紫竹林,请我传你此法。” 阳霁闻言看了仙翁一眼,他的目光中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荼蘼离开千阵山,还专门走了一趟紫竹林。 如此看来,她是真的很重视这个小徒弟啊...... 他顿了顿,直接向仙翁问道:“所以你破境的机缘,是来自月君?” 仙翁满意地捋了捋胡子,“正是如此啊……鸣山月宗的魂术传承,着实不凡呐……” 清澜温柔一笑,“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老师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回千阵山。” 她不再犹豫,上前一步来到仙翁跟前,恭敬行礼。 仙翁笑眯眯地上前,他的手指泛出一点白光,光芒微弱却如初雪般纯净,这根手指轻轻点在了清澜的眉心。 只听“砰”的一声,犹如晨露中绽放的花蕊,一股极其繁复的符文流入清澜的识海中。 伴随着符文的流动,仙翁温柔的指点也传入清澜耳中:“这道度厄仙法,乃是老夫的成名之作,虽仅列中品道术,但其性温和,便是灵体修士亦可修行,不必等到突破四境后再学。” 清澜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老夫此生与人为善,不善战斗,此法也无任何杀伐之力,你且静心体悟,他日遇到世间污秽阴杂之物,此法可助你洁净身心。” “如此,我与月君的因果便也了结,他日若有什么疑惑之处,你可来紫竹林请教于我,若有什么事需要老夫帮忙,也尽可开口。” 清澜再次深深一揖,仙翁向阳霁告辞,驾着白云悠悠离去。 ...... 第一百八十六章 面壁思过 一时之间接受了这么繁复的道术符文,清澜的脑袋有些酸胀。 赤蛇这时候盘上了她的脖子,一脸戏谑道:“此次玄武空间最大的赢家,诞生了。” 清澜微笑不语。 “走吧,诸位,我们也该回千阵山了。” 阳霁长老的声音在前方回荡着,清澜和月冬汇合,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二人一蛇蹭着长老的云朵,踏空而行,缓缓消失在云端。 没人在意,云集小镇中的两道阴沉目光。 公羊修阴晴不定的面色散去,最终无力地感慨了一声,“走吧,我们也该回剑宗了。” 元唯还是有些不甘心,“长老,我不服,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公羊修面容疲惫,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嘴里喃喃着:“你不服,又有什么用呢?宗主六百年来亦是心有不甘,每逢与荼蘼交锋,一次都没赢过。你不服,又算得了什么呢……” …… 星璇坞深处。 星辰大殿内光华隐晦,气氛凝重。 此时星璇坞主端坐于大殿之首,那张雕刻着星辰图腾的座椅上,他的面色阴沉如水。 钟昆、彭良、汪顺三人侍立一侧,一脸的得意。 大殿中央,跪着一个女子,她明明是跪着,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正是歌羽。 彭良高高俯视着歌羽,仿佛她跪拜的不是坞主,而是他。 这份错觉带给他一种莫名的愉悦,几乎难以自持。 他立刻扭头对坞主说道:“师傅,你看大师姐跪拜至今,摆出这副倔强的样子,根本就没有丝毫认错的意思!” 汪顺立刻添油加醋道:“就是,大师姐,你还不认错吗?你在玄武空间中抛弃你的三位师弟,去做阵宗弟子的走狗,根本就是失了我星璇的风骨和傲气!” 这话有些难听,坞主皱起了眉头,歌羽也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坞主难得训斥他的这位小徒弟,“不许这么跟你师姐说话。” 汪顺撇了撇嘴,并不回应。 突然,他眼神一转,抱起坞主的胳膊摇了起来,委屈道:“师傅!弟子在玄武空间中,真真是受尽了委屈!想要的宝物也得不到,师姐也不曾帮助我们,害得我们先是被阵宗那两个人欺凌,后来又被祝家那个女人欺辱。这一趟出去,弟子的心都凉透了!” 看着他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坞主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连忙安慰起来。 片刻之后,他看向歌羽,这就要给她定罪:“歌羽,此事的前因后果,为师都已了解,为师且问你,你是不是在汪顺他们被阵宗弟子欺负时,没有护着他们?” 歌羽面无表情,应了一个字:“是。” “后来他三人向你说明了原委,你是否也没有为他们出头?” “是。” 闻言,坞主皱起了眉头,有些失望道:“看来他们说的都是对的了……你竟然真的为了逢迎他人,不惜将自家师弟置于不顾......” 歌羽猛地抬头,“师尊明鉴,事实并非如此,是汪顺三人……” “师姐,你还是别再解释了!” 未待歌羽言尽,钟昆突兀地打断了她。 “师尊问你的两件事,你都承认了,此时再行狡辩,便是错上加错!说不定师尊要怎么罚你呢。” 歌羽倔强道:“弟子无错。” 见她这副样子,坞主难得地犹豫了。 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大弟子,为人倔强不知变通,从小修行星璇灵术,便是死磕到底,修行之勤勉,简直不似出自他门下。 她行事也配得上清风明月四个字,一向光明磊落,做人做事都公正严明,从不徇私,从不枉法。 怎么去一趟玄武空间,历练归来,一切就都变了呢? 坞主眯起了眼睛,手指轻轻敲打着。 他的犹豫被所有人看在眼中。 彭良和汪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凶狠。 他们在玄武空间中,吃了这辈子从来没吃过的大亏,被人那般羞辱,所有的错,自然都是师姐的错! 他们绝不允许此事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更不允许歌羽逃脱惩罚! 否则,日后若再遇到什么危机,他们这个好师姐,又岂会真的站在他们身前。 二人都看出彼此的坚定。 若今日不能狠狠惩罚歌羽,日后他们成为星璇坞的接班人,又岂能指挥歌羽为他们征战。 所以,这一次,必须打服歌羽,逼她低头,让她彻底屈服! 二人毫不犹豫跪在地上,钟昆见状,眼中闪过冷笑,也跟着跪在地上。 三人自有默契,齐声喊道:“还请师尊降罚于大师姐,还弟子一个公道!” 歌羽跪在远处,看着这三人,说不寒心那是假的。 她自问尽到了一个大师姐的职责,从修行教导,再到生活琐事,方方面面,她都看顾着三位师弟。 多年以来,所有的危机都是她来解决,所有的好处都是四人平分。 小时候,他们做错事,她可以安慰自己,他们年纪小,长大就好了。 可是现在,想起清澜的提醒,她无法再安慰自己了,她的三位师弟已经长成她不认识的模样。 星璇坞主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在相信一个人和相信三个人中,选择了后者。 原因也很简单,人多,自然可信。 他缓缓站了起来,有些失望,有些冷漠地俯视着歌羽。 一阵恐怖的道玄之气弥漫开来。 于是歌羽知道了他的决断。 面对这样的判断,她有些无力。 现在回想起来,多少次师弟们做错了事,她想让他们认错挨罚,却屡屡被师尊打断,最终重罚变轻罚,轻罚都不了了之。 如此赏罚不分,黑白混淆,是非难明,三位师弟又如何能修成一颗明辨是非的道心? 许多时候,她有心教导,但她不是星璇坞中地位最高的人,她的所有想法,都受限于师尊。 这一刻,她突然对师尊也有些失望。 坞主面无表情地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歌羽,你且去夜魇岛面壁思过,未经本座亲自赦令,不得擅自离岛半步”!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下大白 星璇坞,依傍着一泊因陨石天降而生的奇湖。 那湖中星光翻滚,无论白昼黑夜,都始终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但星光再盛,也终有照不到的地方,星璇大阵笼罩之地,有一片终日不见日、月、星三光的岛屿。 那座岛屿昏暗异常,阴寒无比。第三代星璇坞主,也就是这一代坞主的师尊,将那里划定为星璇弟子受罚之地。 星璇大阵微微变动,这座小岛可以说进去容易,出来难。 在今日之前,歌羽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犯了错,被关到那里。 但她积攒的失望已经够多了,所以也不意外。 她站起身来,转身便走,没有一句求饶,没有一句软话。 这让原本想有个台阶下的星璇坞主,都没机会再开口减少惩罚。 他甚至都有些恼怒,自己的这个大弟子,真是不给他这个师傅一点面子! 就在这时,汪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急忙喊道:“等等!大师姐,你在空间中还得了一道龟甲,为何不拿出来!” 彭良也突然想起,立刻附和道:“对啊,大师姐,那道龟甲是玄武空间的四大宝物之一,你何不把它拿出来,带到夜魇岛去,又没什么用......” 坞主闻言,有些犹豫地想要挽留她。 歌羽没搭理汪顺和彭良,也没搭理她的师傅,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就此离开。 如此,汪顺,彭良二人面色铁青。 坞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有些疲惫道:“够了,既然是你师姐自己得到的,那便留给她吧。” “你们三个退下吧,为师奔波数日,有些累了。” 汪顺气得跺了跺脚,明明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以前师姐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都是要先分给他们的! 师姐变了! …… 随着清澜回到千阵山,她和荼蘼这对师徒的消息,再也瞒不住了。 清澜的身份暴露倒还好些,世家之女,客居在阵宗的月宗弟子。 这个头衔有些拗口,许多年轻一辈的修士都不觉得有什么。 但真正懂得背后深意的人,无不心生骇浪,暗自惊颤。 鸣山月宗已经覆灭,天下魂道亦随之凋零。 正如揽月仙人所言,魂道一门,极为注重师门传承,没有月种,便无法修行魂术。 只是月宗都没了,天下还能有几个人,懂得凝炼月种呢? 连月种都没有,更遑论本就高妙难学的魂术修行了。 如今,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魂道弟子,天下魂修焉能不震惊? 不过相比于清澜这样的年轻弟子,带来的震动,荼蘼还活在世上的消息,则是惊动了世间真正的大人物们。 东域,混元剑宗。 青冥峰传出一道惊天剑气,此剑一出,引得无数剑峰遥相呼应,剑吟之声此起彼伏,混元大阵都被逼出了真身! 最终,还是天煞峰的三道身影,破开这惊天剑气,来到青冥峰不知说了些什么,这才消解了混元宗主激荡的心境。 …… 东域,一片绵延千里的纯白雾气中,藏着一座座巍峨高山。 那些山峦圣洁光辉,如玉般温润,仿佛任何邪祟沾染丝毫,都会被化为灰烬。 这些山被世人称为圣山。 圣山最深处,便是当世四大宗门中,符咒之道的巅峰,最为神秘莫测的众圣殿。 众圣殿的殿主,乃是当世人族两大至强者之一,圣殿的地位也隐隐凌驾于其他顶级宗门之上。 为何? 只因人族任何一个修士突破四境,都需要成道称尊。 成道与称尊,是两件事。 所谓成道,便是褪去灵体化为道体,修士之身与天地大道共鸣,掌握着比五行灵力更为本质的道玄之力。 所谓称尊,便是每一个达到四境的人族强者,都需远赴圣山,由众圣殿亲自加冕,赐予尊号。如此方能在人族的历史长河中,留下不朽之名。 例如光明真君、冬生道君、妙寂道人、度厄仙翁、临光剑仙、揽月仙人…… 除了少数接任宗派掌门之位的人,人族九成九的成道修士,其尊号都是由圣殿赋予的。 由此,可见圣殿之尊。 此刻,越过圣山缭绕的白雾,来到一处金碧辉煌的雄伟大殿中。 一位白衣金发的男子,慵懒地坐在至高处。 他面色玩味地,听着镇殿使禀报月君之事。 他挥了挥手,所有人都退下。 他的眼神冷漠而深邃,就这样静静俯视着大殿的所有,就像过往千年,俯视整个人间一般。 他幽深的话语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 “失踪百年,原来是藏在了千阵山啊……南家还真是有魄力,居然敢跟本殿作对……” 他的目光随意地向下看去,视线仿佛穿透地上的无数砖石,无视深埋地下的繁复阵法,直直地来到地底深处。 那里是一片虚空之地。 有一株近百丈的巨大莲花静静矗立着。 这朵莲花通体洁白,一连七十二道莲瓣层叠交错,虚幻朦胧间,美不胜收。 此莲盛开在圣山之下,已有数千年。 圣山千里弥漫的白雾,至纯至净,仿佛可以净化一切邪祟,而这些白雾皆是由它散发出来的。 此刻,这朵莲花微微颤动,仿佛是听到了主人的消息,有些喜悦。 这一幕落在男子眼中,令他冷哼一声。 “当年千夜那个蠢货,拼死也要阻拦本殿,不就是想给你留出成长的时间吗?哼,混沌的传人,岂是那么容易修成的,想取回净世白莲,本殿就在圣山,等着你来!” …… 浩瀚的西海深处,一座如珍珠般孤立的岛屿上。 一名容色清丽的少女,突然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啪嗒”一声,她身前的婢女立刻跪了下去。 少女的眼中闪过难以置信,声音中也带着愕然与震惊:“你说什么,月君现世,还收了个弟子?” 那名婢女神色惴惴,虽然知道小姐鲜少对下人动怒,却还是难掩不安。 “是,是啊,小姐……怎么了吗?” 女子挥了挥手,面色有些不自然,强自镇定道:“没,没事,你下去吧……” 言罢,她独自踱步至海边。 她作为世家的大小姐,素来以冷心冷情著称,不为世事所烦忧。也正是因此,家里的人都有些怕她。 但是这一刻,她的情绪难得外露,甚至十分暴露。 她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因为她在这世上最仰慕、最敬佩、最喜欢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中的女人。 那个世间最强的女人。 居然收了徒弟! 而更令人心碎的是,她收的徒弟,居然不是她!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惊惧难安 这个事实让女孩有些崩溃。 “啊啊啊!气死我了!” “那个臭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月君为什么不收我做弟子啊!呜呜呜……” 她气得跺脚,很快又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了过来,抽泣声渐渐平息,眼神变回了往日的冷漠和优雅。 只是她心中还是充满了不服气。 “哼,我倒要看看,牧清澜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被月君收为弟子!” “来人!给本小姐把牧清澜的情报全部呈上来!” …… 东域,混元剑宗,绛雪峰上。 元唯失魂落魄地被公羊修领了回来,他的面色晦暗,直到看到在峰顶等候他归来的牧晨雪,才由阴转晴,变得好看起来。 他连忙上前,心疼地给她披了件衣服,责备中带着几分宠溺地说道:“风雪这么急,师妹你怎么还在这里等我?” 牧晨雪搓了搓冻得微红的小手,跳了跳脚,显得十分可爱。 她笑靥如花,上前把一个烤得热乎的红薯递到了元唯手中,她眼神明亮,满含期待道:“知道师兄归期将近,师妹哪里还坐得住,特地求了师尊,放我来山顶等候。” 元唯接过红薯,这一口下肚,热气腾腾,不只他的身体暖了起来,连他的心都跟着暖了起来。 他有些感动,“雪儿真是有心了……”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块弯折的白骨,质地之坚硬,非同寻常。 牧晨雪见状,眼中的笑意变得更深。 “雪儿,给你,这是师兄一早便答允你的磨剑之物。” “多谢师兄!” 牧晨雪脸上难掩喜色,接过这块白骨,她充满信心地问道:“想必师兄便是此次玄武空间中的最大赢家吧,那玄武赐给师兄什么宝贝呀?” 这话问的,元唯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顿时僵在那里。 见状,牧晨雪脸上的喜色也悄悄褪去,不过瞬间,她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元唯收敛了笑意,低头看着师妹,认真说道:“我并不是此次玄武空间的最大赢家,你可知此次的赢家是谁?” 牧晨雪双眼转了又转,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玄武空间坐落于天南黑泽,莫不是阵宗之人得了玄武的召见?” 元唯点了点头,继续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可知阵宗那人是谁?” 牧晨雪看着他怪异的眼神,觉得有些陌生,更有些莫名其妙,“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认识阵宗的弟子呀?” 元唯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那个阵宗弟子,名字叫做,牧清澜。” 闻言,牧晨雪娇柔美丽的面孔瞬间大变。 她用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声音压得极低,颤抖着问道:“你说什么,牧清澜!我,我那个姐姐?” 元唯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此女在玄武空间内的表现,堪称卓越。她和我一样夺得了外围空间的四大重宝之一,在内围空间中,她更是解了七星堂弟子下的剧毒,手段凌厉。” 想着死在她手中的游庆,他的眼神淡淡的,给出了对牧清澜最中肯的评价。 “此女杀伐果断,但行事还算光明磊落,似乎和师妹你所说的,大有不同。” 牧晨雪脸上阴晴不定,神情不停变幻,听着元唯的话,她强压下心头的翻腾,勾起一抹勉强的笑容。 “师兄,我也许久没有见过姐姐了,不知道她是得了什么机缘,能在玄武空间中大放异彩?” “她过去得了什么机缘我不清楚,但在玄武空间中,她的境界暴涨,从启灵境后期直入知微境后期,横跨三个大境界,修为都赶上我了,这份机缘......确实令人羡慕。” 这个消息让牧晨雪更为震惊,她惊愕道:“她,她破境了?” “这怎么可能?她破境怎么可能没死呢……” 元唯看着她这副神色剧变,心神不定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这一瞬间,他心目中完美的小师妹形象,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牧晨雪,不知何时握紧了衣袖下的拳头,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扭曲和疯狂,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她强行压制着,跟元唯说道:“师兄,我有些不舒服,我要先回洞府了,我姐姐的事,之后我们再说……” 她忽视元唯满眼的疑惑,扭头就要离开。 元唯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头,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喊停了她。 “等一下,师妹。” 牧晨雪缓缓转过身来。 “依晴师妹去哪了,你可知道?”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漫天风雪飞舞,更显寂静。 这个问题,问得牧晨雪面色变得更加僵硬难看。 就好像是被冰雪低温冻伤了身体。 她颤声回答着,声音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慌乱:“师姐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她不是应该离开山门,前往天南了吗?” 元唯摇了摇头,“我在玄武空间中,并未见到她,公羊长老也说,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见过李依晴。” 牧晨雪目光闪烁,“那我就不知道了,她父亲李长老也已寻觅她多日,或许她是独自出宗,可能是在前往黑泽的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吧。” “不过师兄也不必过分担心,师姐修为深厚,又有剑宗的背景,一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元唯眼中本就不多的忧虑,在听完这番话,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妹说得对,李依晴身后站着剑宗长老的父亲,一定不会出什么事。 想来,此番失踪不过是她故技重施,就像小时候一样,想逼他或者她爹妥协低头。 他才不会如她的愿。 牧晨雪见他这么快就放下对李依晴的忧虑,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 男人的深情,真是世上最可笑的东西。 她就此离开。 她独自走在回洞府的路上,一路上,她的面色阴寒至极。 李依晴已经死了,无人知晓,她并不在意,相反,另一个早就该死的人,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这件事,让她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颤抖。 她低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牧清澜的灵根居然没有问题,她居然可以破境!” “太不公平了,真是太不公平了!” “知微境后期,居然是知微境后期啊!” “姐姐啊姐姐!妹妹我所有的骄傲都被你击得粉碎啊!”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师徒复盘 这三个月时光流转,牧晨雪成功突破了知微境中期。 要知道,她比牧清澜还要小一岁,而在十六岁突破知微境中期,这样的壮举,举世罕见。 她突破成功的那天,她的师尊,绛雪峰的峰主元纵,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夸奖,她更是被带去其他剑峰炫耀。 如今,便是整个剑宗,都流传着她这位治愈仙子的惊世天赋,她的声名大噪。 在元唯不在的这段时间,她甚至搭上了掌门座下的四大剑子! 这些风光,这些成就她的骄傲,此刻在牧清澜的光环下,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的好姐姐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她难以平复心绪,回到洞府后,关闭了结界,不停地尖叫、咒骂着。 “啊啊啊!” “废物,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她在骂谁? 或许是她叔叔牧枫,当年在她面前一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样子,最终不仅没能杀了牧清澜,反而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最终横尸鸣山! 或许是她父亲牧屿,堂堂灵元境巅峰高手,当年却没能斩草除根,没有把牧清澜扼杀在鸣山,让她侥幸逃脱,更让她得了机缘,如今修为突飞猛进,一飞冲天! 整个牧家,都是一群废物! 真是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想着这些事,牧晨雪怒火中烧,气得直哆嗦,她把洞府里所有能拿的东西全都砸了。 “啊啊啊啊!” 充满怨愤的尖叫声,充斥着整个洞府,却没有一丝传出去。 …… 另一边,千阵山,灵月小筑中,却是一片祥和。 清澜外出三月有余,在玄武空间虚幻的天日里生活了那么久,说不疲惫是假的。 此刻她和赤蛇,双双回到小筑,荼蘼已在小楼中等着她们。 赤蛇见到她有些心虚,尽力把自己缩小再缩小,生怕她责骂自己。 清澜看着烛光旁的青衣女子,心头微动。 真是久违了…… 她款步上前,身姿端正地跪伏于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多谢老师指点,灵根修复,弟子感激不尽!” 荼蘼平静地受了这个礼。 待清澜起身,她发现一桌子冒着热气的饭菜都已摆好。 一人一蛇目光明亮,什么都没说,都扑了过去。 清澜:万事皆过,先吃饭吧。 赤蛇:吃完饭再挨打,也行。 对于赤蛇和荼蘼这样已经成道的大佬,她们早已达到了辟谷的境界。 但她们还是喜欢吃一些冒着热气的东西,这是人间的烟火,更代表了某种仪式。 大陆的一众修士认为,凡俗饱腹之物,沾染尘世浊气,会影响修士灵体的纯净。 但荼蘼不这么认为,她的大道从来不是与世隔绝,与人因果两清互不相欠。 她的道反而是入世沉沦,诸多因果加身,且看最终谁能超脱。 ...... 饭过三巡。 清澜揉了揉有些饱胀的肚子,目光瞟向一旁,看到赤蛇直接躺在了碗里。 “嗝……” 整条蛇翻过了肚皮,四仰八叉,毫无形象。 清澜有些嫌弃地挪远了些。 随后,一切清空,清澜开始向荼蘼讲述这次历练的所有事。 一直讲到天黑,荼蘼都静静听着。 “我在外围空间,在白蛇那里得了一朵肉绒花,据说此花有肉白骨、活死人的功效,不知真假。” 闻言,荼蘼有些意外,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肉绒花已经算是灵草中的顶尖之物了,你倒是福缘不浅,留好吧,此物疗伤救人,效果极佳,若能搭配得当,或许真能活死人。” “是。玄武告诉了我,他和其他三位妖君的故事,所以老师,您是见过白虎或者朱雀吗?” “嗯,我在归墟中偶遇了白虎,和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那朱雀呢?” 荼蘼摇了摇头,“世上无人知晓朱雀的行踪。” “那玄武为何会觉得,二兽都还好好活着?” “四兽之间自有感应,朱雀年幼,若她遭遇不测,白虎定会按捺不住,早已去跟妙寂道人拼命,你带着白虎的绒毛去见玄武,玄武自然就能确定,二兽都没出事。” “原来如此……” “玄武之心化为了我的第二灵根,他的蛇尾却融入了青影落中。” “哦?” 听到这里,荼蘼把青影落拿了过来,她的手细细拂过这根鞭子,青色鳞片簌簌作响。 “这道中品灵器,经过蕴灵匣的滋养和玄武蛇尾的融入,已然褪去凡性,即将生出灵性,其潜力之深,已非昔日可比。” “潜力?” “嗯,若再成长下去,此物完全有资格晋入道器之列。” “哇!” “你把它放在蕴灵匣中,再有一个月,应该就可以升为上品灵器,之后若想要升为绝品灵器,就需要器修相助了。” “器修?千阵山有吗?” 荼蘼微微一笑,“原本是没有的,现在……你放心吧,那个人会主动来找你的。” “这道灵器有了玄武的蛇尾加持,其威力大大提升,远超它的品阶。玄武作为阴水之王,其蛇尾中蕴含的妖力玄妙,你自己慢慢体会吧。” “是……” “此次破境,你的境界直入知微上境,虽然在外人看来,这已是惊世骇俗,但是我想,这不是你的极限吧?” 清澜听到这里,咧嘴一笑,“临行前,星池的瑶羽长老,送了我一道聚灵阵盘。玄武为我重塑灵根时,我没有用。若是把那道阵盘中的灵气全部吸收,我想......应该可以直接突破第三境。” 荼蘼静静问道:“那你为何不突破呢?” 清澜眼神清明,平静说道:“老师教导弟子,修行之路要一步一个脚印,不可好高骛远,不可贪功冒进,弟子谨记于心。” 闻言,荼蘼微微一笑,到现在,她才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很好,想来你压制了境界,这才止于知微上境。如果你敢突破三境,为师不会手下留情,定会把你的境界打回去。” 听着这话,清澜的笑容戛然而止,有些后怕地退了几步。 她心里嘀嘀咕咕的,老师就是老师啊,真是个狠人呐…… 话聊到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 荼蘼站起身来,“如此,你的修为步入正轨,千阵山中一切如常,你无须因身份大白而有任何顾虑,只一件事。” 清澜抬起头来,认真听着。 “你该去上一上内门的课了。” 听到这话,清澜的脸难得烫了一下。 因为她到现在,因为种种原因,还没去上过课呢...... “是,弟子遵命。” “你如今的真实战力,能有几分,有时间可以去找人试一试,也不必憋在小筑中不出门。” 清澜认真点了点头,这也是她想做的事。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稚嫩的身影,眼神微亮。 “好嘞!” …… 第一百九十章 在深渊等你 大陆风云变幻,在清澜这对师徒的身份曝光于天下的时候,牧屿也终于知道了,那个站在他家门口的恐怖女人是谁。 想起那一日女子带给他的惊吓,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会出现在东荒,会出现在鸣山,会出现在牧家门口,那个女人还能是谁呢? 深夜里,牧屿一个人静坐在大殿中,大殿中一丝光亮都没有。 他整个人隐藏在夜色中,黑暗带给他一丝被包裹的安全感。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颤抖和失态。 “月君……居然是月君……” 和鸣山月宗做邻居几百年,他怎么会不认识那个女人呢。 对方的年龄和他差不多,但对方的修为境界却跟他有着天壤之别。 而他最看不上的那个大女儿,居然拜入了对方的门下...... 此刻,他的心境和牧晨雪完全不同。 他忍不住地想着,若是当初他们没有那样对清澜,而是延续那个谎言。 以她重情的性子,或许她也会一直守护牧家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如此强大的存在,便是他们牧家的靠山了…… 如果有这样的至强者守护,那他们哪里还需要牧晨雪褪凡入灵,慢慢成长? 要知道月君不过六百岁,却已经是灵虚大物! 她还有将近两千年的岁月可以称雄天下,强者享有漫长岁月,这对于世家延续传承,实在太重要了。 换句话说,如果有这样的人物守护牧家,牧家便可以在未来两千年,傲视所有世家。 这样的念头一旦生根,便如野草般疯长。 幻想是一剂令人心醉的毒药,这样的假设,令一直都想振兴家族的牧屿深深沉醉着。 可是现在,一切都站在了对立面。 说不后悔是假的。 说不害怕也是假的。 他连忙扑到了桌子前,颤颤巍巍地拿起笔,写了一封信给牧晨雪。 如今的牧家太冰冷了,他想要一个能商量对策的人,他希望他的雪儿回来。 …… 牧晨雪很快就收到了牧屿的信。 这两日她除了在洞府里情绪失控,便是在外面若无其事地,询问关于牧清澜的事,还有她师尊的事。 如今,因为这对师徒在大陆上实在太有名了,她根本没怎么调查,诸般事宜便已尽入她耳。 她拿着刚到手的情报和父亲给她的信,颤颤巍巍地去到那片无人知晓的山崖上。 这一路上,有很多剑宗弟子向她问好。 有人是关心她,有人是感激她,有人更是来庆贺她。 “牧姑娘,没想到你姐姐也这么厉害啊……” “你们牧家的真是惊世骇俗,一门双杰,真是羡煞旁人啊……” “听说你姐姐也是木修,不知道跟仙子你比起来,谁强谁弱呀……” “牧姑娘何不把姐姐拐到我们剑宗来,这样岂不是狠狠打了阵宗的脸,哈哈哈……” 听着这些没什么恶意的话,牧晨雪这一路上脸都笑僵了。 直到她来到山崖上,她收起了所有假笑,做回了真实的自己。 原本,这两日她在洞府外,看到李依晴的父亲,那位长老如失心疯般四处寻找他的女儿,看着这一幕,她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意与得意。 毕竟,这世间除她之外,没人知道李依晴现在在哪。 但是现在,她所有的好心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望着漫天的风雪和崖下的深渊,神情变得扭曲而诡异。 “我的好姐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啊……” “居然能拜这么强的人做师傅……” “为什么?为什么月君这样的人物,会看上我姐姐这样的废物,为什么你们都喜欢这样一个伪善之人!” “啊啊啊啊!” 砰砰砰! 一道寒冰剑气瞬间出现,牧晨雪发疯似的乱击,周遭的积雪被她狂暴的气劲掀起,山崖的滚石亦随之轰鸣滚落。 牧晨雪沉浸在这股近乎自毁的宣泄中。 似乎只有耗尽灵力,将周遭的一切化为废墟,她才能得到一丝安慰。 就在她发疯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元唯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元唯的表情十分惊愕。 很快,那惊愕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名状的失落与黯然。 他心目中的完美仙子形象,崩塌了。 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至极。 听着牧晨雪怨恨、嫉妒的话,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所有事。 师妹之前向他倾诉的故事,大多都不会是真的。 她和她姐姐之间,大约只有恩怨,没有对错。 这两日他碰上李长老,看到这位因找不到女儿而心力交瘁的父亲,他再度生出一丝愧疚,于是想到来这处山崖上看一看。 只是他没想到,这座山崖早已物是人非。 他垂下了眼眸,一句话也没说,依旧保持了师兄妹之间的这份体面。 他转身离去,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相比于李依晴的行踪,他终究还是更在意牧晨雪的体面。 他的来去都无声无息。 这一刻,牧晨雪歇斯底里地尖叫着,由于灵力的过度使用,以及修行《天魅》带来的后遗症,她的灵智已经不太清醒了。 突然,她的耳边传来了一缕幽冷的女声,那声音中充满了讽刺,与李依晴往昔的刻薄如出一辙。 牧晨雪突然僵住,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一个死人怎么能嘲笑她呢? 可是那道声音越来越大。 突然,她的耳畔开始轰鸣,如同万鼓齐擂,她皱起了眉头,她捂住了脑袋。 可这些都没用。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那个女人的容貌也越来越清楚,魔音绕耳,直直地往她脑子里钻。 “啊啊啊!” 她痛苦地捂住了头。 却挡不住那道声音的钻入。 “哈哈哈……” 女子的笑声尖锐而冷冽。 “牧晨雪,你真是蠢得让人发笑!”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又可怜又可笑。” “你是斗不过你姐姐的,总有一天,你会落得比我还惨的下场!” “我会在冰雪深渊里等着你!” “哈哈哈……” 牧晨雪双目血红,她紧紧捂着脑袋,她的指甲死死地抓着头发。 这个女人和她姐姐一样,都是伪善的贱人! 听着这些话,仿佛是牧清澜在嘲笑她一般。 于是她变得更加暴怒。 她头痛欲裂。 “啪……” 她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看着漫天的风雪,她的眼神开始涣散。 她躺在雪地上,怔怔地看着飘落的雪花,她抬起手指,似乎想要抓到什么。 “姐姐......” 这一刻,她还没有意识到,从今日起,李依晴将成为她的心魔,将永远地活在她的脑海中。 她此生,都会被这位师姐折磨着,永远无法摆脱。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峰回路转 牧晨雪败了。 她还没有真正再见到牧清澜,就已经失去了所有和她对抗的勇气。 她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怯懦,于是她变得更加崩溃。 她就这样任由风雪将她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雪停了。 一片平坦的积雪中,突然某个角落颤动了起来。 积雪被扒开,牧晨雪从其中站了出来。 她刚刚甚至昏了过去。 如今醒来,所有的愤怒、怨恨都消散了,她的心绪恢复了平和。 此刻还剩下的,便只有恐惧了。 月君是灵虚境的大人物,是当世人族最强的几位女性之一。 虽然月宗只剩下她们这一对师徒,但这根本无法嘲讽,更无法轻视。 因为一位灵虚大物便可抵千军万马。 她想起自己的师尊,心中苦涩无比。 绛雪峰的峰主元纵,说到底也只是道玄境的峰主。 他就算再宠爱自己,遇到月君这样的敌人,只怕也要落荒而逃。 她越想越明白,越想越害怕。 直到某一刻,她猛然抬头。 几乎是伴随着尖叫说出了一句话。 “不行,我要回家!” 剑宗不能给她一丝的安全感,她要离开这里,她要立刻回家! “父亲能把我送上剑宗,也一定能想出其他的对策,对,一定可以的!” 牧晨雪用力地咽了几口唾沫,强行说服了自己。 伴随着这种可笑而荒诞的信念,她强撑着身子,这就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十分突兀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吓了她一跳。 “丫头,你有没有兴趣,超过你的姐姐?” “你想不想,永远压她一头?” 闻声,牧晨雪僵硬地把头转了过来。 目光所及,是一位身披玄色长袍的男子,男子的年龄看不出来,似乎十分年轻,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并不知道他是谁。 男子唇边的温柔弧度更甚,言语间却带着一抹寒意:“当初你在这里,把李长老的女儿害死的场面,我可是从头到尾,尽收眼底……” 这话一出,牧晨雪神色微变,她眼神转动,神智瞬间恢复清醒,表情却变得苍白和可怜起来。 一道粉色雾气闪过,她双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柔弱与无助,宛如一朵风雨中摇曳的小花,惹人怜爱。 男子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眼中的笑意反而更深,继续说道:“但没关系,我很喜欢你做的事,够狠,够辣,够毒,也够阴。” 牧晨雪眼神闪烁,收起了自己做作的苍白和可怜,双眼深处的桃花灵印也缓缓散去。 这个男人根本不受她的幻术影响。 她有些不明白这个男人想做什么? 男子突然说道:“做我的弟子,如何?” 牧晨雪心头一颤,柔声说道:“我的师傅,是绛雪峰的峰主……” 男子摆了摆手,有些不屑,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元纵那个废物,这辈子都不可能突破五境了,你确定要做他的弟子,放过这天大的机缘吗?” 听着这话,牧晨雪心神一动,她瞬间便领会了这话中的深意。 这个男人绝非等闲之辈,至少要比她师傅强,而且强出很多! 可她还是犹豫的。 要知道,绛雪峰的生活安宁喜乐,这是她此生度过的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师傅宠爱她,大师兄更是满心满眼都是她,就连李依晴这个最大的威胁,也被她除掉了。 她是绛雪峰中,备受呵护、无可争议、最受宠爱的小师妹。 说实话,这样的生活她是喜欢的。 师傅对她尽心尽力,师兄也愿意把上好的资源都让给她,她活得轻松快乐,修行也算勤勉,境界也突破的很快。 可是这一切值得留恋的事,都抵不过牧清澜还活着带给她的恐惧。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凶狠,寒气逼人。 那个贱人还活着,而且还活得那么好。 她原本美好安乐的生活,终究还是被那个贱人打破了。 所以,不是她背叛师傅和师兄,她是被迫的,她没有办法。 谁让,峰主只是道玄境的剑修呢…… 想着这些事,她的思绪缓缓回归,抬头一看,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啪!” 牧晨雪跪在地上,毫不犹豫地磕了三个响头。 男子见状,十分满意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很好!” 他上前扶起牧晨雪,看着她温和又严肃地说道:“为师给你上的第一课,便是我希望你能保持住你的自私自利、心狠手辣。” “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元家之人,亦或是各门各派的弟子长老,为师希望他们都能为你所用。” “为师会助你打败你姐姐,废掉她,甚至杀死她。” 牧晨雪闻言怔了怔,她不知道对方为何要帮自己,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道:“多谢师尊!” “嗯……你双眼中的这道桃花灵印,便是牧家的绝品幻术,天魅吧?” 牧晨雪神色微变,看着男子高深莫测的眼神,她不敢有丝毫隐瞒,“是……” 男子点了点头,“嗯……幻术倒也难得,无数年来,幻道式微,每一届的幻天主都隐世不出,致使天下幻术近乎绝迹。” “你的这道幻术还算不错,数千年前,曾有一位女子,以魅术颠倒众生,令无数男儿为之痴狂,竞相角逐,以至于百年间烽火连天,纷争不断,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血雨腥风。” 男子突然想到什么,笑着说道:“哦,对了,那个时候还没有你们牧家呢……” “练好此术,至少道玄之下,没有几个人能伤得了你,只不过……这,还不够。” 男子说到这里,便不再言语,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牧晨雪。 显然,他是在等她跟自己主动提出索要之物。 牧晨雪稍作思索,很快就反应过来,“师傅,弟子还缺一把强大的灵剑。” 男子十分满意,伸手递给了她一道令牌。 “你拿着这个去剑冢寻剑,剑冢西南角深处,藏有一把上古道剑,此剑玄妙至极,你且去降服它。” 道剑,乃是道玄之境以上剑修的专属佩剑,其威能浩瀚,灵体修士贸然触及这种品阶的宝剑,非死即伤。 闻言,牧晨雪有些惊惧,“师尊,这种品阶的剑,恐怕这还不是我这种境界,能够驾驭的吧?” 男子淡然一笑,目光深邃:“无妨,那把剑沉积多年,品阶严重受损,虽然依旧在天宝录上享有尊名,但需得重修,以你现在的境界拿下它,刚刚好……” 天宝录上有尊名…… 牧晨雪眼神微亮,一丝贪婪闪过。 “还请师尊具体告知!” “绝品道器,天宝录排名第六十五的,斩命剑。” …… 第一百九十二章 父女重聚 山崖上。 牧晨雪带着满心的恐惧和怨恨而来,此刻的离开,却是抱着得意和满满的安全感而去。 她走后不久,公羊修突然出现在男子身后。 他恭敬地跪倒在地,开始向男子细细禀报天南发生的所有事。 很快,听完了公羊修的禀报,男子露出一个诡异莫测的笑容。 荼蘼,老对头了。 那个女人已经入世。 他知道她恨他,甚至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 毕竟,她最心爱的小师弟,檀生被碧叶乌鬼草毒死,是他的杰作。 那也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胜过她了。 她很想他死。 但是偏偏,以他二人的境界,是不可能被允许生死一战的。 妖族虎视眈眈,两位灵虚大物生死对决,对人族来说,是难以承受的损失。 无论是众生殿主,还是裁决之主,都不会允许他二人血拼的。 故而,他已经不像过去百年那样惧怕她了。 毕竟鸣山月宗只剩她一个人了,而他身后,却站着整个混元剑宗。 是了。 他就是当世剑宗的宗主,青冥峰的峰主,天下器道的执剑者,元升默。 种种顾虑之下,他与荼蘼的交锋,便只能是弟子之间的交锋了。 他从来都不觉得元家的后人有多强,也不认同血脉传承的重要性。 包括他自己亲手培育的四位元氏剑子,外界虽传颂其美名,说什么四剑联手,道玄之下无敌手。 可是实际呢? 这四人,任何一个单拎出去,都不怎么样。 他一直觉得天剑痴那三个人,是真正的白痴。 他就是从元家最不受重视的旁支爬出来的,可那又如何,他还不是成了一代宗主,威震天下? 天地人三剑痴,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对他放下戒心,元家嫡系的后人,最强的那一位,也不在他这个宗主名下。 说出去多可笑啊…… 既然四剑子靠不住,那牧晨雪就必须立起来。 想着这些事,他轻声吩咐道:“这个女孩,过不久要去剑冢寻剑,到时你也去,把斩命剑,给她。” 此言一出,公羊修震惊无比,“宗主,那把剑位列天宝录第六十五,乃是当世最强的几把剑之一,真的要给她吗?” 要知道,当世天宝录上有名的道剑,一共就只有八把。 混元真剑,剑宗镇宗之宝,天下第一剑,位列天宝录第六; 临光剑,昔日临光剑仙所持之剑,千年前夺走元家所有风光的一把至尊道剑,如今不知所踪,位列天宝录第一十五; 天问剑,剑宗天煞峰天剑痴所持之剑,位列天宝录第二十六; 青冥剑,剑宗宗主元升默所持之剑,位列天宝录第三十一; 游仙剑,藏于剑宗天煞峰,尚未认主,位列天宝录第三十五; 地煞剑,剑宗地剑子所持之剑,位列天宝录第三十八; 人元剑,剑宗人剑子所持之剑,位列天宝录第四十七; 斩命剑,剑宗剑冢里最强的一把前代道剑,传说有破解厄运、斩断命运之能,位列天宝录第六十五。 天宝录上共有九十九件至尊道器,单是名剑便占了八席,其中七把剑,更是都藏于剑宗。 说出去惊世骇俗,正是因为这七把绝世名剑坐镇剑峰,混元剑宗才在天下器修心中,占据了无可撼动的至尊地位。 但大陆之上器修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品阶最高的道剑,一共就这么几把,实在是僧多粥少。 如今冷不丁地,宗主就要把剑冢里最强的那把剑,赐给那个黄毛丫头。 她何德何能? 公羊修心中焉能不忿? 元升默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忿,还有隐藏很深的妒意,他什么也没说,只冷冷地看了公羊修一眼。 这道目光让公羊修如坠冰窖,遍体生寒,再不敢多置喙一句。 “是,谨遵宗主令……” …… 东域,牧家大殿中。 看着牧晨雪气定神闲,悠闲喝茶的样子,牧屿心中的焦虑更甚。 他皱着眉头,语气不快地说道:“我的信你也收到了,牧清澜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你回家之后一句话也不说,怎么还能摆出这样一副平静的模样?” 闻言,牧晨雪猛地一顿,“咣当”一声放下了茶杯,她站起身来冷笑一声,面露讥讽地说道:“爹,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你不是说,那个贱人必定会死在鸣山,不需要我再多留意吗?” “你不是说,她只是一只蝼蚁,你和二叔可以轻易的解决吗?” “现在呢,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啊?” 牧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虽然十分疼爱这个女儿,但也不允许她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你是在质问为父吗?哼,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敢这么跟为父说话!” 牧晨雪听出了他话里的怒气,却不甚在意。 她收起自己因愤怒而扭曲的表情,淡淡说道:“爹,你也别怨我,天魅这道灵术有缺,你也是知道的,修行幻道,我的心绪很容易陷入癫狂,有时候连我自己都难以压制嗜血的本性。” “现在回了家,一时放松下来,我就更控制不住自己了。” 牧屿听完没说什么,冷冷地“嗯”了一声。 “互相指责没有意义,再吵下去也没有意义,还是想想对策吧。” 牧屿面露忧色地说道:“世家百年一度的五行盛会即将开启,这一次刚好轮到牧家执掌五行令。” “到时候,若是牧清澜带着她的老师回来,为父该怎么办?” 看着牧屿的慌乱,牧晨雪没有一丝同情,眼底深处反而闪过一丝嫌弃。 这样的父亲,对她来说是没有任何助益可言的。 若不是新拜了师尊,这次回家,他们父女也只能是互相埋怨到底。 想着这些,牧晨雪压下心底的不满,气定神闲地说道:“世家聚会如常举行便是,只是……我们要先给牧清澜写封信了。” 牧屿怔住,皱着眉头说道:“写信,写什么信?这种时候我躲她都来不及,难不成还要凑上去?” 牧晨雪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她这位父亲一些支撑,“爹,你别怕,在剑宗我也有了灵虚大物做靠山,我们没什么可怕她们的。” 闻言,牧屿是真心为她高兴,脸上的喜色难以掩饰,“哦?雪儿,你又得机缘了!” “哈哈哈,好!” 不过,牧屿的笑容很快就收敛起来,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对,这件事情还是不对。若是两位灵虚大物对冲,我们这些蝼蚁夹在其中,只会死得更惨!” 牧晨雪似笑非笑,“所以呀,父亲,我们要跟姐姐道个歉呢……” “道歉?” “爹,就由您亲自写一封信,送往千阵山吧。”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赋战心 一封来自东域的致歉信,飘然来到千阵山。 清澜收到这封她名义上父亲的信不久,她来到了道光宝阁的情报处。 卖情报的长老见是她来,丝毫没有客气,“臭丫头,你要的情报还真不好打听,给,都在这儿了。” 清澜款款低身,“多谢长老。” 那人翻了个白眼,“不用谢我,给钱!一百三十点贡献值!” 清澜挠了挠头,嘴角微动,“不是应该三十点吗,怎么涨价涨成这样?” 老人故作凶狠的神色一敛,转而笑眯眯道:“当时说好的,一个月后你来我这里拿情报,结果现在都过了三个月,这三个月我们可都没闲着哦……” 清澜:“……” 不愧是南明阁主门下的长老,这赚钱的死动静如出一辙。 不过她没说什么,转头非常痛快地把贡献值转给了长老。 她再度低身行了个礼,“还望长老继续帮我留意这两个人的动静,我每个月都会来找您买一次情报。” 那长老收完贡献值,本以为没自己的事了,这就要昏昏睡过去,听到这话,又立刻来了精神。 他双眼发亮,似是没想到,这小姑娘竟是个长期的大客户! 他连忙点头,“好好好,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他一脸的赞赏,“嘿嘿,我早就看出来,姑娘你天赋非凡,出手阔绰,绝非池中之物啊!” 清澜眨了眨眼睛,这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紧张的男声突然响起。 “钱长老,宝阁之中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凡连续一年购买情报者,皆可享受八折优惠,您怎的不告诉这位姑娘呢?” 这话一出,那长老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清澜转头看去,一名白衣男子缓缓走了过来,正是凌舒。 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啊。” 凌舒对她点了点头,二人一起面露不善地看向这位长老。 长老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干巴巴说道:“是,是吗……可能是老夫忘了吧……” 他转而看向清澜,笑得有些勉强,问道:“小姑娘,你真的要连续购买一年以上的情报吗?” 清澜撇了撇嘴,“当然。” 毕竟她很难保证,一年以内能解决那两个人。 那么这些情报就不能断。 钱长老讪讪道:“那好,老夫给你打个折。” 一时间算盘“噼里啪啦”作响,那长老一脸肉痛地退了三十点贡献值给清澜。 清澜和凌舒就此离开。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钱长老长吁短叹个不停。 “唉......现在的弟子越来越精了,一个个的,心眼儿都快赶上阁主了。”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出现一个身着锦袍的尊贵男子,男子神色不善,听着他的感慨,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 随即他一巴掌拍在钱长老的脑袋上,把他打得踉跄几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长老心头一怒,正欲发作,转头一看,见是南明阁主亲临,立刻收起了自己的愤怒,转而恭敬地说道:“阁主大人,您怎么来了……” 南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眯着眼睛看着逐渐消失的两个年轻弟子。 他没好气地说道:“我再不来,咱们宝阁的大客户都要被你整没了!” 钱长老干笑一声,神色中带着几分尴尬,“不会吧,这只是件小事啊……之前您不是一直教我们,这么坑弟子的嘛……” 闻言,南明老脸一红,随即恶狠狠道:“闭嘴!” 看着已经彻底离开的二人,他眉头紧锁,面露忧色,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为何? 这两个小孩,一个是荼蘼家的孩子,一个是天书老人家的孩子,如果他们俩勾搭在一起的话…… 万一,万一那个一毛不拔的老头,突发奇想,把牧清澜邀请到天极山上,允许她在天书阁修行。 那她哪还会再来自己的道光宝阁啊! 要知道,天书阁内所藏典籍与道法,其精妙深邃,堪称天下文道之首! 远非道光宝阁的珍藏可比。 想着这一幕,南明突然有些气恼,“七师兄和八师兄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啊!怎么能让这两个身份如此特殊的孩子,做同一个任务,还成了朋友!” 钱长老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在一旁傻笑着。 南明看到他傻不拉几的笑容,心中更觉得可恶,撸起袖子,上前就要把他暴揍一顿。 “哎呦!” …… “许久不见,你的境界长得好快。” “嗯,玄武空间中得了些机缘,我之前修行上的问题得以解决,自然境界就长得快些。” 清澜撇了凌舒一眼,继续说道:“说起境界增长……你的速度才叫吓人吧?” 要知道上次宁乐城一战,凌舒的境界还是知微境后期,如今短短三月不见,他竟已飙升至灵元境中期! 清澜虽看不出他的境界,却很清楚他已入三境。 这个速度,着实有些恐怖了。 凌舒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倒不是因为机缘,只是境界它自己长得太快,我也没有办法。” 清澜挑了挑眉,若不是知道眼前的男子性情谦和,恐怕任谁都会以为他是在炫耀。 “所以,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二人一边走,一边来到了内门弟子上课的悟道台,找了个角落坐下。 凌舒略显迟疑,低声道:“我生来便是天赋战心,又因为接触剑道太早,剑体大成,很早就修成了天罡剑目。”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因为天赋战心的缘故,我的身体对于天地灵气的感知过于敏锐,所以修行的境界不受控制的飙升,但我的灵魂强度又跟不上,于是就出了问题。” 闻言,清澜小嘴微张,她有些诧异。 天赋战心......她不懂是什么。 但凌舒的问题,她听懂了。 他的识海强度与他的修为不匹配。 简单来说,就是他的脑子跟不上身体的成长。 若再这么境界飙升下去,最严重的后果,便是到时他的识海承受不住身体的剑气,灵魂就会被自己绞杀。 他会成为一个境界极高的傻子。 ......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两份情报 令清澜感到诧异的原因,在两方面。 一方面,这样的病症闻所未闻。 另一方面,他就这么把如此隐秘的病症,告诉自己了。 他们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清澜皱起了眉头,“可有解法?” 凌舒摇了摇头,“至今还没有。” “不过家里的长辈说,让我不用担心。” 清澜怔了怔,她看出他是真的因为这句话,就不再担心了。 她心里默默想着,真是一个实诚的好孩子啊…… 不知道他家里的长辈是谁…… “所有的天赋战心者,都如你这般,要面临如此困境么?” 听到这话,凌舒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复杂。 他张了张嘴,很想说不是的,只有他是这样的,但他又说不出口。 最终只得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 眼前的女孩,真的......令人哑口无言。 天赋战心,不是什么缠身恶疾,反而是一种无比霸道的修行优势。 拥有此心者,生来就与天地大道亲和,于修行一途,是天赋异禀、举世无双的奇才。 古往今来,承载着天赋战心之人,无不是踏足道玄境的强大存在。 几乎可以说,拥有此心,大道之门已然遥遥为你敞开。 天下文道魁首,墨山的山主曾发出感慨,这样一颗战心,几乎是人族修行界最高的天赋了。 三千年以降,整个大陆便只有两人拥有此心。 一个是清澜身前的男孩。 另一个,是清澜身后的老师,月君荼蘼。 但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凌舒见状,深深叹了一口气。 清澜一脸的呆傻,她是真不懂凌舒眼神中的意思。 而她的呆傻,落在凌舒眼中,着实有些可恶了。 他别过头去,暂时不想理她了。 “当……” 就在清澜一脸茫然之际,上课的钟声悄然响起。 转瞬之间,授课的长老就来到堂间,众弟子纷纷噤声。 那是一位面容刚硬的老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严师特有的、令人敬畏的气质。 清澜是不认识他的。 凌舒敛了情绪,凑近清澜的耳畔,悄悄说道:“今日授课的长老是来自九渊的雷长老,他在符咒与阵法两道上造诣颇深,为人严厉异常,嗯……总之,是个不太好招惹的人物。” 清澜点了点头,摆出一副乖巧模样。 很快,那位长老严厉的目光扫过一圈,便开始了他的授课。 “符咒,是修行者沟通天地、驱使灵力的一种手段,施咒者需得将自身的意念和灵力凝聚于特定的载体上,例如符纸、玉牌、法器。” “符咒的威力,取决于制符者的修为、材料的品阶以及制作过程的专注程度。” “符咒一旦制作完成,便可在需要时迅速激发,符师可以事先准备好,随身携带……” …… 一个时辰过后,课间休息。 这位雷长老在讲堂上滔滔不绝,偏偏还眼神毒辣,不允许有任何一个弟子走神,否则一块雷石砸过去,走神的弟子便会被电得外焦里嫩。 清澜揉了揉因长时间专注而酸胀的脑袋,趁着这会儿休息,她取出了宝阁的情报,以及牧屿的书信。 她的目光首先放在了宝阁的情报上。 情报分为两份,首先是牧晨雪的。 【牧晨雪,五大世家之一,牧家家主之女,混元剑宗绛雪峰的关门弟子。 年十六,顶级木灵根,入混元剑宗前,修为达到启灵境初期。 最新情报:半月前,其冰玉剑法大成,修为直入知微境中期。】 看到这里,清澜微微挑眉,她沉默了很长时间。 所以,若是她的灵根没有被剥离,这样突飞猛进的修为,便是她的真实写照。 她继续看下去。 【此女深受其峰主师尊宠爱,大师兄元唯更是维护有加。 掌握极强的治愈灵力,经常为剑宗弟子疗伤,无论尊卑,其温柔善良的形象深入人心,在剑宗各峰享有盛名。 奇怪之处在于,各峰男弟子明显更偏爱她,似乎是与其修行的一道诡异灵术有关。 此人尚未前往剑冢寻剑,按照其天赋评估,至少能寻到一把上品灵剑。 若与之为敌,不建议。 若非要与之为敌,此人天赋过高,潜力恐怖,建议尽早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清澜:“……” 诡异灵术……应该是牧家作为世家底蕴,深藏不露的那道至高传承吧。 元唯在玄武空间中,对她敌意有多深,便说明牧晨雪在他心中分量有多重,以此类比,他日若遇到其他剑宗弟子,或许,皆是敌人。 在凌舒带着探究的奇怪目光中,她有些忍不住地笑了出来,只是她的笑意很淡。 对于那个妹妹的性情,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她从来不会怜悯他人,更遑论出于善心为他人疗伤? 她们尚且年幼之时,有一次,武堂捕获了一只活的兔妖回来,那兔妖境界低微,灵智未开,是牧枫专门带回来送给牧晨雪的礼物。 牧晨雪一开始很喜欢那只雪白的兔子,她的喜欢一直持续到,那只兔子咬了她一口。 从此,清澜就再也没见过那只兔子。 不久后,从仆人口中,她意外得知,牧府后垣下,隐蔽的草丛间,多了一片被扒下来的、雪白染血的毛皮。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心为他人疗伤? 只能说,她这个妹妹离开了家族,学会了掩饰,学会了低调,更学会了虚伪。 清澜缓缓放下这份情报,转而拿起牧屿的情报。 她深吸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去调查她曾经的父亲。 带着复仇的心愿,出于毁灭家族的目的。 【牧屿,五大世家之一,牧家的家主,灵元境巅峰的实力,威震东域的木系高手。 出手展露过的绝技,主要有三道。 《万叶流云》,上品灵术; 《碧霞变》,绝品灵术; 《青阳煞印》,上品灵术。 (如需详细了解,还请继续支付贡献值,感谢)】 清澜:“……” 道光宝阁是会做生意的。 【此人晋入灵元境后期,已二百年有余,其修为深厚至极,身为世家之主,战力远超同阶修士,若结合牧家宝物,或可与道玄大能一战。 若要与之为敌,不建议。 若非要与之为敌,我道光宝阁也可聘请同等战力的长老出手相助,价格优惠哦~~ 只需要三千点贡献值,你便可以拥有一位灵元境巅峰的长老做打手~~~】 又是要花钱,清澜仰头翻了个白眼。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差生上课 【近期消息: 月前,牧家似乎遭到了某位顶尖高手的袭击,奇怪的是,武堂诸弟子安然无恙,反而是数十位家仆一夜之间不知所终; 另外,五大世家每逢百年开启一次的五行盛会,半年之后举行,此次执掌世家令的,正是牧家。】 清澜缓缓收起了这份情报,她闭上了眼睛。 之前她一直不解,五大世家的家主实力虽强,但都在道玄之下,和宗门相比差得太多。 到现在她才知道,这些世家之主,虽然只在第三境,但真实战力不可小觑。 攻击牧家的顶尖高手,应该就是她老师了。 至于那些家仆的失踪,不会是荼蘼所为,应该是牧屿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狼狈,这才下的狠手。 牧家这对父女如出一辙的狠毒,这种事,他二人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早已是轻车熟路。 五行盛会…… 五大世家齐聚吗? 位于东域鸣山脚下的牧家,擅长治愈和感知,执掌天下木道; 位于东域东南方向,赤云城附近的祝家,修行音术和符咒,执掌天下火道; 位于南域西北方向的文家,以笔为舟,以墨为海,修行文墨之术,执掌天下土道; 位于人间之地王城脚下的姜家,擅长炼器和身法,执掌天下金道; 位于西海深处的白家,炼丹术炉火纯青,针术更是精妙入微,执掌天下水道。 五大世家各据一方,执掌天下五行各道,各自都有看家的本事。 放在以前,清澜不会凭自己一个人,去和世家硬碰硬。 但是现在不同了。 她的修为直逼知微境巅峰,真实战力可能还要更高,身边有可信的朋友,有可靠的师长。 如此,这次五行盛会,她就要去掺和一脚了。 所有的情报都看完了,她手里还剩一封崭新的信。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 这封信的封边和材质她都无比熟悉,这是东域特有的火磷木制成的。 她缓缓打开了这封信。 上面的笔记她也很熟悉。 上来就是一句令她反胃的话。 【清澜,你永远都是我牧家的大小姐。】 …… 【这些日子,你和你妹妹都离开了家,为父认真想了很多事。 父亲很后悔,当初不该对你那样严厉,更不该不相信你对家族的忠诚。 你从小就比你妹妹更懂事,跟着武堂的人奔波在鸣山中不停执行任务,从未有过怨言。 还是个小孩子,就已经在鸣山大放光彩了。 而你妹妹体弱多病,只能娇生惯养,实在是无法跟你相提并论。 如今雪儿也十分后悔,她不该那样对你。 是以,为父和你妹妹听说你的灵根得以修复,都十分为你高兴。 事已至此,你重获灵根,看在你妹妹年幼不懂事的份儿上,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就不要再跟她计较了吧? 为父也已经教训过她了,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活在悔恨中,整夜都梦魇难安。 父亲知道你现在对家族、对我都心怀怨恨。 但不管你有多恨,我们始终都是一家人,你是我牧家的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是至亲。 李淑云那个狗奴才敢欺辱你,你杀了她,杀得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你放心,为父不会跟你计较这些。 如今,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误会。 当初在青石镇传送阵前,为父之所以追来,并不是想对你做什么,只是希望离家的女儿能够归来。 当初为父拜托祝家相助,也只是想知道你的行踪,确保你的安全,想来是祝家家主曲解了为父的意思,只想着抓你回去,好在你平安无事,为父也就放心了。 如今五行盛会即将开启,白家大约还是不会赴会,四大世家齐聚,为父希望你能回来,我们当面把误会说开。 为父知道你拜入了一位大人物门下,为父为你骄傲。 但是,你可莫要把这些误会告知于你的师尊,莫要做出些无法收手的事,彻底毁了我们的亲情。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 如今你们姐妹俩一个拜入阵宗,一个拜入剑宗,你们都是好孩子,若你们姐妹俩能联手,我牧家何愁不能大兴。 你的房间为父还给你留着,都还按着你喜欢的布置着。 为父希望在半年之后的盛会上,能够再见到你,我们一家人再度聚首。】 …… 这封信比前面两个情报带给清澜的冲击要更大。 冲击大到,她差点要吐了。 清澜不得不佩服,佩服牧屿的厚颜无耻。 黑白颠倒,粉饰太平,这样的本事令人叹为观止。 她猛地摇了摇头。 不行,这么恶心人的信,不能只她自己一个人遭罪,她一定要收好,回头让月冬也看看! 只不过,其中还是有些关键信息,值得她细细琢磨。 这里所有煽情的部分,她一个字都不信。 之前那么多次的追杀,都被他美化了。 而死在她手里的武堂堂主,牧屿的亲弟弟,他更是一个字都没提。 想到这里,清澜忍不住冷笑一声。 至于牧晨雪的忏悔,就更可笑了。 她这个好妹妹阴险毒辣,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在背后一刀捅死她。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心悔过,若真心悔过,又怎么能不提丝毫代价和付出呢? 至于所谓的血脉相连,就更离谱了。 她在迷雾镜灵的帮助下,已经知道了所有的过往,她是被牧枫从鸣山捡回的孤女,根本就不是牧家的血脉! 所以这封基于亲情的书信根本就站不住脚。 至于五行盛会,她原本就要掺一脚,她现在的境界,已经可以跟那位父亲碰一碰了。 那么要如何做呢? 想着这些,清澜有些出神。 而且,若她不是牧家的血脉,那她又是从何而来? 她的亲生父母呢? 为何她心中没有一丝留恋和印象? 思绪至此,她眼中显出一丝惘意。 她呆呆的出神着,没有注意到,上课的钟声已经响起,而讲堂前,雷长老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已扫过了她。 她的出神被发现了。 于是“啪”的一声,一块雷石朝着她砸了过来。 伴随着的还有一句严厉的吼声。 “后面那个女弟子,给我站起来!” …… 第一百九十六章 魂修贺礼 一阵“噼里啪啦”的电鸣声由远及近,最后在清澜眼前猛地炸开。 出于本能反应,青影落闪现在她手边,她一鞭子打在那块雷石上。 “啪”的一声,雷石的方位偏移,最终炸在了......凌舒身上。 “咳咳……” 凌舒的一袭白衣被炸得焦黄,烟味四起,他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 清澜:“……” “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 凌舒挥了挥手,理了下衣服,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没事,但你很快就要有事了。” “啊?” 清澜感到一阵不妙,扭过头去,看到雷长老正面露不善地盯着她。 “上我的课,敢不专心?” 闻言,清澜一个激灵,似乎是被这句话唤醒了某种前世的本能记忆,一股莫名的本能让她瞬间回神。 她立刻起身作揖,态度端正道:“长老,学生......弟子知错了!” 她认错的态度如此之快,倒是把雷长老整不会了。 雷长老原本要骂的话生生憋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嗯......学习的态度很端正,既然如此,你把雷石炸到我们课上最优秀的弟子身上,老夫便不跟你计较了。” 凌舒:“……” 被炸的不是我吗?为什么是您不跟她计较了? 雷长老捋了捋胡子,继续说道:“老夫简单问你个问题,答上来你便坐下。” “额……” 清澜一时语塞,她第一天来上课,可能什么问题都答不上来。 雷长老见她面露难色,依旧神态自若,他自然是清楚,这名修为不俗的女弟子是新面孔。 “符咒之术,其效用几何?举例说明。” 清澜的嘴角抽了抽,这她哪儿会呢? 怎么上课的长老带给她的压迫感,比在外面打架还恐怖...... 就在场面变得有些尴尬的时候,突然,她身前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些闪着微光的剑气。 那些纵横剑气在地面上蜿蜒游走,最终变成了一个个文字。 文字排列在一起,便是这道题的答案了。 清澜用余光看向一旁,凌舒用手指捏了个剑诀。 她心下稍安,在雷长老越来越严肃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回答起来。 “部分符咒的效果是持久的,可以长时间发挥作用,例如御灵咒、苍炎符;部分符咒的效果则是一次性的,例如爆裂符、清心咒……” 雷长老点了点头,“嗯……还算正确,好好听课吧。” “是。” 清澜立刻坐下,低声和一旁的凌舒表达了感谢。 堂前,雷长老的声音继续传来,清澜变得认真了些。 “除了刚刚这位女弟子所说的简单符咒,大陆上还有一种更强的符咒形式,咒印。” “所谓咒印,需要施术者有着较高的灵力复刻技巧,所有的咒印都是在漫长岁月中起作用的。” “咒印有好有坏,有些咒印可以长期为修行带来助益,例如净尘咒印,可以为被施咒者不断净化灵体,最终达到无垢的状态。” “再比如封冥咒印,此术在被施咒者身上常常隐而不发,平日里极难察觉,直到此人破境时才会突然出现,在关键时刻损毁其大道根基。” 言及此处,雷长老的神色有些凝重,“所以,若是他日你们遇上众圣殿的高阶修士,一定要万般小心。” …… 天色将晚,钟声再起,所有弟子缓缓离开了悟道台。 天罗悟道台的授课并不是同一个长老每日连续讲授,不同长老会轮番上阵,各展所长。 清澜和凌舒约着明日继续来上课。 就这样,数日光阴在知识的海洋里悄然流逝。 能来内门授课的每一位长老不仅是道玄大能,更有着对各自领域的深刻认知,其侧重的知识重点各有不同。 符、阵、器、魂等各道知识,乃至这片广袤大陆的基本常识,高效而精准地进入到清澜的脑海中,让她受益匪浅。 譬如,天宝录上记载的至尊道器,三大妖域的妖兽特征,五行灵气的运行...... 某一日晚上,回到灵月小筑,清澜十分好奇地向荼蘼问道:“老师,天宝录上高居榜首的阴阳二器,神秘莫测,既无名号,亦无行踪,更无形迹可寻,而排名第三的静魂烛影,是月宗的宝贝?” 荼蘼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出她眼中的期待和好奇,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随手把那盏烛灯扔给了她。 清澜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看着这盏被积年的白蜡所封住的普通烛灯,她的心猛地一跳,不会吧…… “这就是,拿去玩吧。” 清澜:“……” 天下第三的绝品道器,就长这个样子? 老师你就这么随意地丢给我了? 荼蘼没有理会她的惊讶,思绪忽地跳转,她轻声道:“对了,这些日子灵月小筑陆续收了很多礼物,都是给你的,你有空去整理一下。” 清澜一脸的迷茫,“给我的?” “去找赤蛇吧,再不去,里面那些能吃能喝的,都要被它糟蹋完了。” “我这就去!” 清澜瞬间消失。 来到平湖后,曾经修炼月逐的那座山洞中,只见赤蛇慵懒地蜷缩在,灵草与丹药堆成的小山上,显得格外惬意。 “喂,这都是我的东西!” 赤蛇毫不在意,“那咋了?” 清澜语塞。 她上前拆起礼物,看着这一地的上品灵石、天材地宝,甚至还有一颗脸盆大小的镇魂珠,清澜一脸的疑惑。 “我谁都不认识,为什么会有人给我送东西呢?” 赤蛇翻过身来翻了个白眼。 “你和荼蘼的身份在玄武空间外暴露出去,虽然你谁都不认识,但很多人都认识你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月君的行踪大白于天下,她新收了个弟子,这件事也被世人知晓,魂道又得传承,自然有人欢喜。” 看着清澜一知半解的样子,赤蛇继续说道:“你要知道,月宗已经没了,世间就剩这么一位月君,算是最正统的魂道修士。” “荼蘼掌握着最为完整也最为强大的魂道传承,这几百年她一直不愿意收徒,也不愿意传法,几度令天下魂修心灰意冷,只觉魂道有缺,天下凋零。” “但是现在,有了你,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老师才六百岁,不收徒不是很正常吗?” “白痴!要真再等一千年,到时候再觅传人,这世上还有几个人知晓魂术?” “这么说也对……” “你可知,这世上硕果仅存的魂道宗师,除了你的老师之外,还有一位是谁吗?” ...... 第一百九十七章 难得安宁 清澜摇了摇头,这几天她刚刚听到月宗魂道的知识,也刚刚知晓了师祖的名字,千夜月尊。 其他的,还没来得及了解。 赤蛇撇了撇嘴,有些无语,怒斥道:“你这些天上的都是什么课,居然什么都不懂!” “还有一位是魂心老人。” 说起这个名字,便是赤蛇,语气中不自觉的,都生出几分敬意。 “魂心老人年近千岁,修为在道玄巅峰,此人也算天赋异禀,当年被月宗的前代长老认定,他有突破五境的潜力,但他自己放弃了成长的机会。” 赤蛇的语气变得有些沧桑。 “你也知道,魂道一脉,根基在于月种,若无此物,魂术修行便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再怎么修炼,最终也都是虚妄。可是月宗都已经灭了,这世上已经没有合适的天地环境,能够孕育月种了。” “眼看魂道后继无力,魂心老人挺身而出,他做出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决定,他剥离了自己近乎完美的月种,以此孕育出新的月种。” “这种行为,是以牺牲自身的修为作为代价的,新生的月种虽然威力不足,但已足够供入门魂道的弟子修行了。” “正是这一壮举,天下魂道才得以续命,但他的修为也再难有丝毫进益。” 听到这里,清澜的面色变得严肃了很多,这位老人的确值得天下所有魂修敬仰。 赤蛇见状,突然笑了起来,“现在有了你这个家伙,他一定很高兴,而且他一定很想见到你。” 似是想起了些什么,赤蛇突然沉默了下来。 这些年它一直陪在荼蘼身边,知道的事情很多,它的尾巴串起了一堆灵物,缓缓地游走离去。 只留一道声音回响在山洞中。 “当年,月宗被灭,是他站出来愤慨疾呼,怒斥裁决之地行事武断张狂,断绝了天下魂道的传承。” “当年,也是他苦苦哀求荼蘼,希望她能站出来主持大局,让月宗归位,为天下魂修传法。但荼蘼拒绝了他,他满怀失望,黯然离去。如今得知你的消息,他怕不是要跨越千山万水,来千阵山求见你。” 清澜环视四周,琳琅满目的贺礼堆叠着,这都是魂修们的心意。 那颗镇魂珠更是珍贵无比,此刻静静散发着幽光,宛如夜空星辰,直直地映入清澜眼中。 此时,她才知晓她这个月君弟子身份的非凡意义。 这是荣誉,也是责任。 她心绪翻涌,若有所思。 …… 清澜再度来到了悟道台的课堂上,心中还挂念着尚未完备的宝阁情报,以及世家聚会的具体事宜。 但那一天总会到来,如今便是山雨欲来前的安宁时光。 上课的日子,少了些刀光剑影,多了份难得的平和,时间长了,清澜倒也习惯了。 她有些珍惜。 清澜大大方方地走到凌舒身边,跟他一起听课,这已成为她的习惯。 凌舒是一个很安静的人。 安静到,清澜有时候会忽略他是一个剑修,那股凌厉无比的剑气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从来不会主动挑起什么话题,面容上总是挂着一抹淡然,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恶。 但清澜的每一句话,他都会给出回应。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很喜欢这种有朋友在侧的日子的。 他比清澜更加珍惜。 这些天,牧清澜在课堂上简直就是混子,她几乎什么都不懂,但又对什么都好奇。 凌舒就坐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女孩的一颦一笑、一静一动,都带着鲜活的生机。 这种生机并非与生俱来,她好像也是刚刚得到。 这是一种置之死地于后生的活力,这种活力的气息要比天生的要更加强大。 凌舒很喜欢这样的气息,甚至有些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感受着这份生命力,他每日都要忍受的剧烈头痛都轻了几分。 …… 每隔十日,天罗悟道台休假一日。 清澜挥了挥手,跟凌舒告别,转而前往了万灵星池。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辰烟、辰夕两姐妹所在的岛屿上。 还没走近,一股炽烈如火炉般的热浪已扑面而来。 不远处,焦糊之气混杂在空气中,眼前的空间更是被这股热力扭曲,变得朦胧而虚幻。 清澜的面色变得凝重了些,面对这样的火灵力,便是她都有些难以承受。 她不由得为辰烟二人的火焰天赋感到惊讶,尤其是辰烟,她的修为,甚至隐隐还在辰夕之上! 她喃喃道:“这丫头也是够刻苦的......” 与烈焰相伴的,是一道冰凌霜花。 两道火焰相融相伴,虽然威势强大,但在这道霜花面前,依然显得有些不够看。 清澜眯起了眼睛,看出了霜花背后的人。 正是林霜执事。 她的修为在知微境后期,和清澜一样,她正在陪两姐妹练功。 很快,林霜便发现了她,一连两朵硕大的霜花从空中降落,“啪”的一下将两姐妹击落在地。 霜花触体,寒气瞬间侵袭,二人被冻得浑身僵硬,一时之间难以回暖。 林霜拍了拍手,淡淡说道:“你二人的炎火灵力虽炽烈霸道,配合得也还算默契,但依旧缺少章法,过两日,准备开始修行一道联手施展的合击灵术吧。” 两姐妹闻言,身子依旧打着颤,应声道:“是……” 突然,一道有些戏谑的声音插入三人的对话。 “林霜姐,她二人的这两道灵术已经可以用炉火纯青形容,你就不能夸夸人嘛。”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辰夕、辰烟不约而同地转身看去,见是清澜,纷纷惊喜地跑了过去。 辰烟一把挽住清澜的手臂,笑靥如花道:“清澜姐,好久不见啊!” 辰夕也是一脸的欢喜,只是她比妹妹克制些,多了几分矜持与温婉。 看到这这两位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的姑娘,清澜也是忍不住笑意。 “是啊,好久不见,你们两个可以呀,如今都突破知微境了。” 辰烟兴奋地连连点头,刚想说她超过了清澜,话到嘴边又突然顿住,她稍稍一感知,竟然发现她看不出清澜的境界。 她愣在原地。 就在这时,林霜走了过来,她也是难得露出笑容,上下看了看清澜,满意说道:“你才是真的可以,短短三月修为直入知微境后期,说出去真是惊世骇俗。” 清澜微微一笑。 一旁的姐妹二人掩不住的震惊。 辰夕却面露一丝忧色,“清澜姐,你突破境界这么快,会不会……”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呼朋唤友 清澜知道她要说什么,给了个安心的眼神应道:“放心吧,这还是我压制境界的结果。” 闻言,辰夕紧绷的心弦这才松懈下来。 清澜问道:“五长老可出关了?” 说起这个,林霜摇了摇头,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这回,长老真是和破境杠上了,不破后期绝不出关。” 清澜眼角微抽。 “近期可有下灵脉的任务?” “这个......也没有,你们上次下灵脉险些出事,玄武空间开启阶段,天南又出了下毒的事,星池内外风声鹤唳,这段时间灵脉戒严,所有灵脉问题,都是我们这些执事去解决的。” 林霜的脸色变得严肃,语气亦是冰寒:“我们去修复灵脉,若遇到一些邪修恶人,说杀便直接杀了。” 清澜点了点头,五长老不出,这的确是比较妥当的处理方式。 “我去见一见月冬。” “他正在闭关。” “嗯?” “从玄武空间归来,不知为何,他的修行变得更加勤勉,本就是很勤奋的人,现在更是离谱。” 说起这个,辰烟立刻附和道:“是啊,月冬大哥这次回来,每日只休息一个时辰,着实是把我和姐姐吓了一跳。” 林霜补充道:“他又要了两张聚灵阵图过去。” 清澜眯起了眼睛,她大概猜到月冬在想什么了。 她修为的突飞猛进,已经追上了他,他如果想要继续帮她,就需要尽快提升境界。 “那我去一趟他闭关的洞府,有一封信要给他。” “辰夕、辰烟陪你去吧。” 清澜微微颔首,“对了,之后有件事,可能需要她二人陪我一起做,放心,我会护她们周全的” 林霜愣了愣,见清澜神色认真严肃,她思索片刻后,谨慎说道:“只要没有生命危险,星池这边不会限制弟子的行动。” 辰烟二人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齐声问道:“什么事啊?” “边走边说,跟你们讲讲,我的身世吧。” …… “岂有此理,世间怎会有如此狠心的父亲与妹妹!” 听完了清澜的身世,辰夕的脸色难看至极,一时难以遏制对清澜的心疼。 辰烟更是气得小脸通红,拳头紧握。 她自小便受姐姐、母亲的呵护,来到阵宗后,清澜姐、月冬大哥,对她都很照顾。 林霜和师尊,虽对她要求严苛,但她也看得出背后的关心和教导的用心。 如今得知她最敬佩的人,曾经居然被人那般欺凌。 辰烟是真的生气了。 看着二人一副快要气冒烟的状态,清澜连忙宽慰起来。 她摆了摆手,笑道:“你们俩别急呀,我又不是吃了亏只会往下咽的人,这些事我会一一报复回去的。” 听着这话,辰烟二人的心绪才平静下来,辰夕很快就想到了清澜要拜托她们的事。 “如果是要去给牧家添堵,去给他们捣乱,你一定要喊上我们两个!” 辰烟也反应过来了,小脑袋连连点头,“对对对!他们这么欺负人,我一定要帮你出口气!” 清澜嘴刚张开,还没来得及说,二人就已经答应了。 她无奈一笑,“好。” 边聊边走,三人来到了月冬闭关的洞府前。 辰烟挠了挠头,一脸疑惑地说道:“月冬大哥还在闭关,我们来这边做什么?” 清澜上前,把那封信直直地贴在洞府门前,她不断地调整位置,确保月冬只要一出来就能立刻看到。 “嗯……这就很合适了。” 清澜满意地拍了拍手。 她要走了,临走前最后叮嘱了两姐妹一句话。 “再过不久,便要在东域牧家举办的世家聚会,到时候我们要去砸场子,你们两个,要加紧修炼呀,到时候我亲自检查,如果不过关,我可不会带你们去玩!” 两姐妹点头如小鸡啄米。 她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迟疑。 有件事,她们都没有开口告诉清澜。 这段时间,随着她们突破知微境,二人再次梦到那个沉睡的女人,两姐妹看着她的容貌,既熟悉又陌生,既亲密又惧怕。 她们二人这段时间心绪复杂,只等五长老出关,希望师尊能够为她们指点一二。 故而,她们也默契十足的没有告诉清澜,不想她平白生出担心。 …… 青霄药圃。 一向安宁平和的药圃灵山,今日却有些意外的嘈杂。 “轰!” 一根青色的长鞭,在空中翻飞盘旋,如同灵蛇出洞,而它攻击的对象是一道墨色气流。 这根鞭子似乎得到了极大的强化,威势远超从前,明明是青色的鞭影,在空中划过,留下的却是深蓝色的阴寒妖气。 正是这股妖气的存在,让那股墨气打起架来束手束脚。 似乎是看到了获胜的曙光,这根鞭子的攻击变得更加密集,鞭影重重,显得十分兴奋。 不远处,一座山谷中阳光普照,温暖至极。 白玉童子推着一个老妇人,在山谷中央沐浴着阳光。 听着这些难得的轰鸣之声,白玉心中有些忐忑,他怕老祖心生厌烦。 但那老妇人却眯着眼睛,神色自若,完全不把这些吵闹的声音放在心里。 相反,青霄死寂沉沉多年,难得有这样充满活力的时刻,她很喜欢。 她缓缓开口问道:“隐桦还在练那太清还阳丹吗?” 白玉:“是。” 老妇人神色淡然,轻轻叹了口气,“我这个徒弟,性子执拗得紧……” “老祖,天南一切安好,长老隐世不出,并未扰乱大局分毫,您就不要苛责长老了。” “我不是想责备他,只是心疼他将千载光阴,尽付于那些无谓之事,委实不值啊。” “老祖言重了,您是整个阵宗唯一的太上长老,便是宗主都发了话,一切以您为重。” “哎,南宫是个好孩子,当年他也是临危受命,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在意我这个老婆子,实在是......” 她叹了口气,话语未尽,便再度陷入了沉寂之中。 白玉见状,英挺的眉宇蹙起一抹忧虑。 他知道老祖的精神已大不如前,每每醒来不过片刻,便会又睡过去。 而且更令人心忧的是,她陷入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仿佛她的身体正提前预演着永恒的安眠。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她的道体曾遭遇重创,如今就像秋日里摇摇欲坠的枯叶,生命的绿意正一点一滴从脉络中消逝,只留下一抹即将湮灭的痕迹。 白玉有些揪心,他把目光投向战斗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又醒了过来。 她突然开口道:“那女孩儿要输了。”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及人之老 白玉童子怔了怔,随即应道:“是。” 正如老人所言,不过须臾,漫天墨流便彻底侵蚀了青翠跃动的鞭影。 这根鞭子被暴力地扭成了八段,打了个死结,随后“啪”的一声被扔到了远处。 随之而来的,是墨玉有些恼怒的声音。 “死丫头,出去一趟境界长点,狂的真是没影儿了,敢对小爷我出手!” 他的对面,上百道墨色涓流自天际倾泻,猛然间砸在地上,也砸在清澜头上。 清澜惊慌失措,抱头鼠窜,连忙求饶。 “错了错了,下次不敢了!” 过了许久,看清澜被砸得鼻青脸肿,眼冒金星,墨玉才终于冷哼一声,收了起漫天墨流,放过了她。 他的神色依然高傲,但看向清澜的目光也不免惊奇。 这个臭丫头出去一趟,境界飙升成这个样子不说,真实的战力,竟还在知微境之上! 一来青霄就甩出鞭子偷袭他。 要不是他对灵气的流动十分敏锐,恐怕真要着了她的道! 那他护法童子的脸不就丢光了么! 话说回来,这些后辈现在的修为提升,怎的如此迅猛? 墨玉和白玉身为青霄的护法童子,所习乃是阵宗不传之秘《不老封龄诀》。 这道中品道术玄妙异常,需得两人自幼共同修炼,一阴一阳,一昼一夜,他二人会一直保持着童子模样,修行近乎水到渠成的,便会突破道玄之境。 而且他们二人成道之后,若是联手对敌,此术的威势绝不逊色于上品道术。 更令人称奇的是,他二人的容貌也会永远地维持在青壮年,故而,此术在千年前广受天下女修的追捧。 正因为修行此术,墨玉从来没有为自己的修行有过烦恼,直到现在,看到清澜这么猛的破境势头,他突然生出一丝紧迫感。 看着这个丫头屁颠屁颠地去捡回青影落,一脸的高兴,他更觉得可恶。 清澜为何开心? 因为她尝试了下,偷袭这位灵元境后期的童子,一场仗打下来,一番激战过后,但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如此,之后若对上牧屿以大欺小,她便有了几分把握。 她笑呵呵地来到墨玉身前,好像刚才偷袭他的不是她一样,一脸乖巧地问道:“童子,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工作?” 墨玉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怎么?难不成你还缺贡献值了?” 清澜把头点出残影,“对啊,我现在非常缺钱。” 墨玉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转过身去挥了挥手,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 “跟我来吧。” 二人一路走过数座灵山,逐渐深入青霄的核心之地。 一路上清澜不停地发出大惊小怪的叫声,她实在是第一次深入,看到青霄的底蕴,不得不为之惊叹。 恍若九天仙境降临人间,除了一座座灵气成雾的灵山、白如琼浆玉液的泉水,还有参天的千年古木林立,其树冠如盖,遮天蔽日。 更有些有些生长在山巅之上的灵物,其形态扭曲奇异,几乎长成妖兽模样,在四处奔跑嬉闹。 其中有几株几乎化成人形的大药,丝毫不惧生人的气息,甚至凑了过来,似乎是见到她这个新面孔,有些好奇。 感受到这股仿佛只要闻一口,便能多活十年的草木之香,清澜这才明白,阵宗若论底蕴,至少有三分都在青霄。 走了许久,墨玉额头青筋若隐若现,忍耐到了极限,他把清澜的嘴封了起来,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随着二人的步伐深入,他们来到一处山谷中。 清澜发现,灵物缓缓退去,眼前被一片繁花覆盖着。 浩瀚无垠的花海,色彩斑斓,竞相绽放,高低错落,十分有序。 绚烂花海的中央,白玉童子和一位老妇人待在那里,与周遭的景致融为一体。 清澜眨了眨眼,看着那老妇人,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 这不是在星幕云庭山下,晒太阳的那位前辈吗? 她想说话,嘴里支支吾吾的,墨玉皱了皱眉,给她解开了默言符。 清澜喘了口气,立刻道:“我见过这位前辈,就在云庭山下。” 墨玉冷哼一声,十分骄傲道:“你在哪儿见过这位都很正常,整个千阵山就没有她去不了的地方。” 墨玉的神色变得有些认真,“一会儿不要乱说话,放尊重些......” 清澜收起嬉皮笑脸,认真道:“好。”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白玉和老人身前。 墨玉恭敬行礼,清澜也跟着行礼。 那老妇人淡淡说道:“都起来吧。” 随即她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白玉看着清澜点了点头,“许久不见,这就是你的新工作,照顾这位前辈,尽可能满足她的所有需求。” 清澜:“啊?” 两位童子都安静下来,他们的情绪突然变得很奇怪,尤其是墨玉,他平日的顽皮与嬉笑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严肃,令清澜感到陌生的严肃。 “不用惊讶,你听到的都是真的,且,我们希望你能常来青霄,至于报酬,每个月会给到你……五百点贡献值。” 此言一出,清澜如何能不惊讶? 便是山门长老的亲传弟子,一个月也只有一百点贡献值可领。 上次在宁乐城,她冒险跟第三境的武道修士死战,最终九渊的补偿也只有一千五百点,这些贡献值几乎可以说是拿命换的。 如今两位童子告诉她,只要照顾这位老人,每个月就可以拿到这个数...... 清澜愣了许久,看着墨玉深沉、白玉执着的面孔,她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沉声应道:“好。” 言罢,两位童子就此离开,留清澜和老人四目相对。 老人的目光平和,又夹杂着些许疏离。 那是对这个世界所有人、所有事的疏离,清澜看得明白。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当然,只有清澜是这么觉得的。 老人躺在椅子上,气息逐渐平稳,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睡了过去。 清澜静静看着她,片刻后,她找了个地方盘膝而坐,也闭上了眼睛。 强烈阳光的照射下,一老一小,她们的身体渐渐被阳光渗透,微风吹过,整个山谷一时显得有些安静。 …… 天极山,天书阁第三层。 日光正好,凌舒正坐在窗边静静练字。 他的身边,天书老人也抱着本书细细钻研着。 以天书老人的境界,这第三层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那么他留在这里,显然就全是为了凌舒。 过了许久,天书放下了手里的书,眼神中带着几分闲适,随意问道:“最近内门的课,上得怎么样?” 凌舒握笔的手微微一顿,嘴角微扬,话语里带着几分不常见的轻快:“最近……过得还不错。” 天书闻言,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要知道这个孩子素来谦逊,说话一向是能往少了说,就往少了说。 能说出不错两个字,说明最近过得真是很开心啊。 天书不禁有些欣慰,语调也随之柔和了几分:“那很好啊,是交到新朋友了吗?” “嗯……” “有时间可以带上天极山,让我也看一看。” 此话一出,凌舒握笔的手顿时用力了几分,显得有些紧张。 ...... 第二百章 看不顺眼 天书轻捋着垂至胸前的长须,悠悠一叹,“你这孩子,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她。” 他眼中闪过一抹沉甸甸的忧虑。 “只是你的战心之疾越来越严重,便是绝品灵剑都扛不住你的剑气,道器之剑你又无法承受。如今,便是我都有些压制不住你的境界了,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凌舒沉默许久,突然说道:“我最近新认识的这个朋友,或许有办法解决我的问题。” “哦?” “她跟我的身份很是相似。” “怎么个相似法?” “她也不是阵宗的弟子。” 闻言,天书皱起了眉头,唇边溢出一抹冷冽的轻哼。 他这一声冷哼,宛如寒风过境,整个天书阁无风而动,架上万卷古籍“哗哗”作响,仿佛是在为他的愤怒增添声势。 天书怒道:“怎么,难不成是那些内门弟子给你脸色看了!” 凌舒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没有人欺负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无数藏书无风落下,缓缓归于平静。 “唉,你就是太敏感了,当初我是觉得阵宗的这些人,除了南宫没一个有资格做你的师傅,所以便不同意让你拜入千阵山,如今看来,或许是我错了。” 凌舒再度摇了摇头,十分认真说道:“您永远不会错。” “哈哈……” 天书难掩笑意。 不久,他的笑意散去,恢复了严肃和认真。 “但你的战心问题终究还要解决,跟我讲讲,这个能帮你的朋友是什么人吧。” “她是一个女孩,修行的魂术……” “等等!” 天书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变得十分精彩,他迟疑道:“你说的,不会是荼蘼那个臭丫头的弟子吧?” 凌舒一脸茫然,“啊?” “咳咳……就是月君的徒弟。” “对!” 天书:“……” 他的嘴角难得抽了抽,突然想起当初荼蘼跟他说的话。 荼蘼说,或许有一日,他要亲自去请她的弟子上天书阁。 如今,还真让那个死丫头说中了。 也是,若是凌舒能修行月宗的至尊魂术,魂体得以壮大,那么他天赋战心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他长叹一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就算是为了你,老头子我的面子也不值什么钱了,有机会让她上一趟天极山吧。” 凌舒一时有些沉默,没有应声。 他不愿意麻烦别人。 尤其是清澜身边本就有很多朋友,他只是其中一个,而他却只有清澜这一个朋友。 所以他有些忐忑。 天书看着他长大,如何能不知他的想法,他的目光变得十分柔和。 这样的目光,世间除了凌舒,无人可见。 “你这个孩子贴心,有时候却也太过贴心了。老夫这么多年身边就留下一个你,你又有灵识和剑体冲突的病症,随时都可能死去,随时都可能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说起来真是愁死老夫了……” 听着这话,凌舒有些慌乱,“对不起......” 天书瞪了他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把自己治好,能平平安安地活千年万年,如此才算对得起我!” 凌舒低下了头,只觉是自己太过麻烦,才让眼前的老人操劳,一时不免更加愧疚。 “是……” 天书上前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和道:“当年把你从元家手下救回来,是老夫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别再想过去的事了,把你的朋友喊上来,我要见一见她,有些事你开不了口,我来替你说。” 凌舒老实应道:“好……” 世人皆知,天书老人吝啬成性,为人冷漠至极,便是有将死之人求到他门前,他也未必肯伸出援手。 无人可知,这样一位亦正亦邪的前辈高人,竟也有这般慈祥的时候。 …… 在天书老人和凌舒这边一片祥和之时,清澜游走在灵月小筑和青霄药圃之间,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一连数日下来,凌舒在课堂上再次见到清澜,看到她眉眼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请她上天极山。 凌舒小心翼翼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清澜眉眼耷拉着,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最近遇到了一位老人,一位很难缠的老人……” 听到这里,凌舒睁大了眼睛,有些紧张地问道:“什么样的老人?” “一位在外面位高权重、备受尊敬的老人,实际上,难缠得紧。” 听到这里,凌舒顿感不妙,恐怕,天书老人瞒着他先去见了清澜。 以天书强硬冷酷的性情...... 以清澜坚韧的性格,若不是遇到极大的逼迫,绝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的眉头拧了起来,十分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清澜似睡非醒,也不知道他在道歉什么,一起上课这么久,反正他很喜欢道歉。 她摆了摆手,感慨道:“钱真难挣啊……” 凌舒摸不着头脑,变得十分失落。 他第一次邀请朋友做客,还没开口,事就黄了。 …… 这半日的课结束,天色已晚,清澜再度回到了青霄药圃。 这几日和老人相处下来,她的感觉很准确,对方,就是在故意刁难她。 青霄有一片水系灵植密布之地,那里灵阵交织,错综复杂,灵气之浓郁,几乎实质化,甚至还孕育出一脉地下玉泉。 那泉水清冽甘美,对修士更是来说,更是能治愈道伤、平缓疼痛,故而珍贵异常,便是整个大陆都不常见。且玉泉之水形态奇异,只能用特定的玉器来承接。 没有谁,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就麻烦别人一天跑十趟; 花谷的阳光一直都很好,每日沉浸于这片无垠的花海,在阳光之下浅浅睡去,实为人间一大乐事。 没有谁,会因为晒太阳的角度不对,就麻烦别人一连调整了三个时辰,到太阳落山,都不满意; 作为前代高人,想要指点后辈弟子,让人展示她所习得的灵术,这是传承之常理。 清澜自认为修行还算刻苦,灵术的领悟还算透彻,但在老人口中,她所擅长的这一切,都被贬得一文不值。 ...... 第二百零一章 千年遗祸 老人认为她的破妄练得不好,她的月逐身法不够快,她的草木皆兵种出来的草兵歪七扭八,没个人样,而且实在是太丑了。 总而言之,小半个月过去,清澜受了一肚子气。 可她又不是青霄的亲传弟子,也跟老人没什么亲缘关系,平白无故的,干嘛要受这份气? 她情绪上头,这就打算一走了之。 只是老人昨日的要求,她在下课后才想起来,于是只能匆匆返回灵月小筑,为老人取来一罐东域特有的岩茶。 她来到老人所居的木屋外,神色冷淡,并不打算和对方说话,放下岩茶就准备走。 “咳咳......” 可是她刚刚走进木屋,便听到了一阵深沉的咳声。 听着这阵声音,清澜的身形顿住,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这咳声沉重而压抑,好似老人的身躯紧紧蜷缩,每一次咳动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为挤出那一丝喘息。 这幅样子,全然不似一位已臻化境、超脱凡尘的修士。 为何她会这样? 清澜的脚步凝滞,她站在屋外沉默了许久。 她很清楚,这不是老人在故弄玄虚,半个月相处下来,她有时都会感到很奇怪。 老人周身没有丝毫强者的气息,连移动都有些困难,仿佛只是凡间最寻常不过的老妪。 尽管墨玉与白玉对她隐瞒了老人的真实身份,但对方在青霄的尊崇地位,却显而易见。 清澜什么也没说,放下了岩茶,转身便离开了。 回到灵月小筑,她开门见山地问荼蘼:“老师,您知道青霄药圃的一位老婆婆吗?” 荼蘼抬眼看着她,“在你去青霄赚钱之前,白玉、墨玉两位童子便已经来见过我了。” 青兰有些意外,“哈?” “那位前辈名为青秋,是青霄的太上长老,也就是阵宗上一代的山门长老,九人之中她排名第三,是唯一一个,在千年大战中活下来的前代长老。” 荼蘼顿了顿,上前拍了下清澜的肩膀,“她的脾气有些古怪,我知道的,我可以把所有事都告诉你,如果你不愿再继续陪伴她,便不必再去。” 清澜默了默,“好。” …… 一千六百年前,妖族和人族爆发大战,那时妖族的最高统领者,三幻兽之中掌管北域冰原的,还不是九尾天狐,而是雪翅天虫。 饕餮等四位上古凶兽被封印,雪翅天虫与它们相似,传承的都是妖族嗜血、好杀的一面,天虫是那一次千年大战的主导者,也是真正想覆灭人族的元凶之一。 镇守冰原的九霄云宫,和道场坐落在寒林的临光剑仙,联手与之决战。 最终,临光剑仙和云宫宫主一死一伤,彻底泯灭了雪翅天虫,妖族痛失一位幻兽,千年大战就此落幕。 只是,三幻兽尊位缺一,故而数百年后,世间再度降生了一只幻兽血脉,此兽便是天狐。 天狐自降生后,其成长之路并不顺利。 那时人族修行界十分繁盛,顶级宗门便有天南阵宗、混元剑宗、鸣山月宗、裁决之地、众圣殿、御兽宗、九霄云宫、墨山,共八大宗门。 当年的御兽宗行事激进狂热,一直都想将妖兽制成傀儡,供他们驱使。 他们暗中做了很多,直到一只海妖逃离,秘密泄露,这件事深深触动了妖族四象兽的惨痛记忆,于是万妖暴动。 御兽宗无视妖族的警告,由暗转明,行事愈发肆无忌惮,继续以妖兽炼制傀儡,且手段残忍,他们不仅抓捕妖将,更有甚者,敢对妖王下手。 新的幻兽天狐降世于北域寒林,数百年过去,御兽宗再难忍耐,最终还是动手猎杀,想将天狐炼为傀儡,供其驱使。 天狐付出代价,最终逃脱,不知所踪,但消息传出去,妖族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千年大战被迫提前开启,各大宗门还没有做好准备,三位东荒妖王便联手突破了剑宗的防线,彻底摧毁了御兽宗的山门。 墨山的山主闻讯,前去救援,却被三位妖王围攻,重伤而退。 他回到墨山疗伤,却被鼠王孟极尾随偷袭,一代宗师,就此陨落。 就连墨山重宝——墨龙吟都不知所踪,从此天下文道再难起势。 与之相对的,镇守天海关的阵宗宗主南逸,持问心境和天地无量两大道器,与海妖之王周旋,因天狐一事,最为古老的幻兽——渊海鲛皇暴怒出手,南逸被重伤。 而在这危急时刻,阵宗的九大山门长老却不在西海。 三足金乌发狂,九大长老去到东荒紫霄关驰援月宗和剑宗。 这世上几乎无人可以扛住金乌的太阳精火,九大长老联手对战,最终活下来的,只有青霄的这一位。 这一战人族元气大伤,八大宗门险些被灭了四个,墨山封道,阵宗险些传承断绝,云宫也出了大问题,御兽宗更是彻底湮灭于历史中。 这一战的影响亦是深远,比如墨山山主陨落,文道至宝墨龙吟随之遗失,墨池无法开启,天下文修自此极难进阶。 故而,五大世家之一的文家颓势尽显,孱弱至极,若不是有阵宗暗中相助,只怕都要被挤出世家之列。 …… 深夜,清澜躺在床上,久久不能闭眼。 她脑海中还在回想着荼蘼最后的话。 “天南阵宗,能有今日鼎盛之态,是无数前人前仆后继、不计生死付出换来的。” “他们的前任宗主南逸重伤濒死,回到千阵山,彻底开启九天玄衍大阵,阵宗封山五百年,南逸更是动用了极其痛苦的续命之术,强撑百年,只为让南宫能够尽快突破道玄境,接任阵宗宗主之位。” “当年九大长老和金乌那一战的细节,我不清楚,但这位长老能活到现在,我也很意外。” “她的师兄弟们为她付出了什么?青霄的隐桦长老为何隐世不出?有些事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 第二日,青霄药圃。 清澜再度来到山谷中,那老妇已经悠然躺在了山谷中,晒着太阳。 见到她来,她似是有些意外,随即又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 清澜神色平静,突然开口打断了她,“昨日的岩茶,喝着怎么样?” 老人急促的话语一顿,神色一时也有些怔住,“还行……” “那就好,今天我们不在这里晒太阳,我们出去走一走。” 那老妇闻言有些惊讶,她惊讶的神色还没有收回去,清澜便已经坚定地推着她动了起来。 她有些惊愕,还有些气恼,用力地捶了捶腿,却无法反抗。 “臭丫头!我可没说要出去!” “墨玉跟我说了,千阵山哪里你都可以去,正好,有些地方我不方便去,借你的名头用一下。” “我不去!” “不,你要去。” “我不喜欢出去!” “不,你喜欢。” ...... 第二百零二章 狐假虎威 女孩平静但坚定的声音,和老人气恼又无可奈何的声音,悠悠回荡在山谷中。 不远处,墨玉和白玉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震惊。 怎么有人,敢这么对待老祖宗? 甚至,在药圃最深处的那道苍老身影都睁开了眼睛,素以沉稳著称的隐桦长老,心中也不免泛起几分诧异。 …… 道光宝阁。 今日在宝阁中的一众弟子,都看到一对奇怪的组合。 一位黑衣少女推着一位毫无修为的老人,直接来到第三层的楼梯口处。 一层和二层的一众执事和长老,看着少女身前看似普通的老人,一个个嘴里都好像能塞下一整颗镇魂珠。 以他们的年纪,是没有见过这位老人的真容的,但他们都见过老人的画像。 这位是有资格陈列在宗门史书中的大人物。 天南各城中近乎泛滥、堪称奢侈的传送阵,正是为这位传奇老者所筑。 这位该在天南万法殿享受世代供奉与敬仰的老祖宗,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宝阁的这些人,一时间忙得鸡飞狗跳。 “快,把一层的阵法都关了!” “还有各书柜旁的禁制也关了!” “快快快!” 一众执事身影如风,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匆匆残影,慌忙间解开各层的禁制与阵法,生怕伤了这位老人分毫。 忙完了这些,一众长老气喘吁吁,都站成了一排,他们面面相觑,南明阁主今日不在,谁有资格能上前与之交谈呢? 那位情报处的钱长老按捺不住,最先跳出来。 他自认为和老祖宗身后的少女还算熟识,便率先开了口。 他先是以这辈子最恭敬的姿势,对着老人行了一礼,随即对清澜着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把这位前辈推过来?” 清澜看着一众宝阁大人物如临大敌的样子,她大大咧咧,浑不在意地说道:“这位前辈说她想去宝阁第三层看看。” 钱长老闻言,嘴角都抽了抽,他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仿佛在说,他信了清澜的邪,这样的大人物若要亲临宝阁,怎么会不提前通知?更何况,这样的五境大能,怎么可能只去宝阁第三层! 钱长老在心里不停咆哮,看着清澜的目光也变得不善起来。 清澜面不改色地与之对视着,“确实如此,所以我才推着前辈从青霄一路跋涉来到这里。” 轮椅上的老人清冷孤傲多年,此刻她却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道心了。 她许久没有被如此之多的目光关注,忍不住地慌乱,心里更是有些恼了清澜,“我不是,我没有!” 要是让跟她同辈的人知道,她这把年纪了,还去道光宝阁第三层这种地方,那真是要丢死人了! 清澜毫不在意她的反驳,只是微微一笑道:“您别听她的,她就是年纪大了,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看着钱长老依旧不算信任的目光,她突然道:“而且青霄的三长老已经允许,由我来照顾这位前辈,由我来安排她的衣食住行,你们,不会对此有意见吧?” 此话一出,宝阁的众位长老、执事无不震惊,随即纷纷躬身行礼,齐声道:“不敢!” 清澜坦然受礼,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在默默嘀咕着:反正墨玉、白玉两人都说了由我来照顾,不是说两位护法童子同时出现,便有如三长老亲临吗?那我这么说,应该也没事吧…… 钱长老此时已经震惊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他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你……你竟能……” 清澜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别你你你了,快开门!” 钱长老有些委屈道:“可是想上第三层,要先交十点贡献值的。” 清澜面色一变,居然跟她谈钱? 她的神色变得威严而冷峻,眉宇间隐隐投出几分煞气,竟和她的老师有几分相像。 月君在世间的威势,便是学到几分也足够她出去唬人了。 “你是说,你要收这位前辈的钱吗?” 她眼睛微眯,眼神变得有些危险,语调上扬,轻轻吐出一个字:“嗯?” 闻言,钱长老脸都吓白了,他慌忙摆手,连退数步,急匆匆地解开了入口处的结界,声音中带着颤抖:“不敢不敢,我这就放您过去。” 做完,他退到一旁,侧身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清澜很是满意,丝毫不在意身前老妇喷火的目光,推着她便上去了。 宝阁的第三层,明显陈列变得素雅了些。 这里皆是上品乃至绝品的灵术秘籍与灵器珍宝,可以说道玄之下,宝阁真正的宝贝都在这儿了。 清澜眼神明亮,立刻闪现到书柜前,随手拿了本灵术卷轴塞给了老人,把她推到窗边,视野开阔的位置,自己高高兴兴地去找适合她的灵术了。 老祖:“……” 她很心塞,以她的身份当然可以在千阵山耀武扬威,但她不会这么做。 她维持了一辈子,将近两千年的清名,今日近乎毁于一旦。 她满心窘迫,这样的尴尬情绪,已不知多少年未曾体会过了。 但是,看着少女充满活力的模样,她什么也没说,很无奈地拿起了眼前这本毫无意义的灵术。 奇怪的是,她没有睡过去,反而沉浸其中,细细品读起来。 或许老人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尴尬、气恼、心塞、无奈,这些情绪,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了。 而这些,都是活人才会有的情绪。 伴随她数百年的死寂,今天突然松动起来,似乎被什么东西悄悄取代了。 …… 就在清澜借着青霄老祖的名头,在宝阁狐假虎威、胡作非为的时候,千阵山外,一抹孤雪如流矢般划破长空,径直落于无量湖上。 一圈圈细腻的涟漪荡开。 密集的雪花之中,一位身着棉衣的中年男子,踏空而立。 此人显然是道玄境的人族高手,但即便是道玄巅峰的大能,也没资格来千阵山放肆。 男子很快也意识到这一点,他面上满是焦急之色,却无法向前踏出一步。 或许是不敢,或许是不能。 只是漫天雪花越发急促,很快就飘满了整个无量湖,雾气消散,冰凌渐生,湖面被冰封起来。 千阵山中,所有山门长老都感知到了这股气息。 奇怪的是,无一人出山。 ...... 第二百零三章 打手就位 三长老隐桦稍稍收敛了炼药的火力,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五长老瑶羽禁闭于星池深处,星辉闪烁,她沉默不语。 六长老洛清河高坐于天罗云端,云雾缭绕,他安静地置身事外。 七长老阳霁站在九渊黑狱深处,耳畔回响着邪修与妖兽绝望的哀嚎,他的面色冷漠如霜。 八长老寒昭自堆积如山的玄碟中猛然抬头,发丝凌乱,衣襟不整,他不修边幅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此刻五位长老皆未出面,但他们都认识这位男子。 出于对广阳府这对命运多舛的夫妻的同情,他们都默许了对方偷盗阵宗的灵脉,不计较,也不干预。 但他们都没有办法解决他的问题。 既然不是救赎者,那么他此行所求之人,自然也不会是他们。 此刻无量湖上,突然升起另一道强大的天地之气。 漫天飞舞的雪花瞬间定格于空中,湖面上的波澜亦随之平息,无量湖重归宁静,宛如一面未经雕琢的明镜,倒映着空中一男一女的伟岸身姿。 “嗒嗒……”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一位青衣女子凭空现身,她的脚踩在空中,莲花绽放于脚下,一步一生莲,她就这样缓缓走向了男子。 而随着她的到来,原本肆虐激荡的天地之象都平复了下来。 狂风止息,云雾散去。 最终,女子停在男子身前一丈的位置。 男子终于见到了这位,忍不住的颤抖,行礼恭敬道:“冬生......见过月君。” 来人正是曾和清澜有过一面之缘的冬生道君。 荼蘼静静看着他,目光深邃而平和,“冬生道君,听说你曾前往鸣山,想要寻我?” 冬生心中一抹悸意划过,他的修为也算高深,年龄更是大出荼蘼许多,但听着她这一句话,他的道心险些晃动。 他定了定神,强行克制自己的结巴,缓缓言道:“是......吾妻,夏寂身受重伤,多年不愈,我曾前去,拜见青木谷主,但......他的境界不够,无法为夏寂疗伤,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求您出手了。” 荼蘼摇了摇头,“夏寂道君的伤,我也无能为力。” 听了这话,冬生的神色霎时焦急起来,“月君,这天下除了您,再无人能救她了!我在这里斗胆问一句,您可有一丝把握?” “我虽为木修,却从不曾钻研治愈之道,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冬生如遭雷击,面色瞬间变得灰暗绝望,“我以为,月君的弟子,之所以能吸纳玄武的全部妖力,能从凡人转变为真正的修行者,是月君的缘故,如今看来,是我多想了,打扰了……” 漫天雪花怦然碎裂,宛如心碎一般。 他有些落寞地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荼蘼却喊住了他。 “等等。” 荼蘼脸上划过一丝迷惑,“什么从凡人转变为修行者?” 冬生颔首,“您的弟子,不是牧家从前的大小姐吗,现在整个修行界都在传她的事,说她......原本是个凡人,以禁忌手段掠夺了她妹妹的灵源,才得以拥有修士的能力,后来在玄武空间中得到玄武召见,更是生出灵根,真正踏入修行界。” 荼蘼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牧家竟敢对清澜造谣? 片刻之后,她再度开口留住了冬生,“你妻子的病我治不了,但我徒弟或许能治。” 冬生眼中生出一丝希望,但很快又熄灭了。 他苦笑道:“月君,虽然我,不在意您弟子的品行好坏,但她的境界才区区知微,夏寂的病,连您都觉棘手,她又如何能够……” 他话音一落,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荼蘼静静看着他,未置一词,但她眼神中的意味却很明显。 很快,冬生便收起了苦笑,神色变得无比激动。 是他着相了。 是了。 那个女孩现在的修为,是无法为道玄境的修士治病,但若有一日,她突破道玄呢? 冬生那张饱经风霜、满是沧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他看到了希望。 他再次行礼,这次便真心了许多。 “多谢,月君指点!” 荼蘼微微颔首,一缕青烟闪过,她就此消失,留下了一句话。 “不久之后,世家聚会,牧家执掌五行令,到时,我的弟子也会前往。” 闻言,冬生心中一凛,他瞬间便懂了荼蘼的意思。 他不在意那些世家的是非,也不在意清澜的品行,他只在意清澜能不能安然活到突破道玄那一日。 而在这之前,任何会对她造成致命威胁的人,都要先问问他手中的剑了。 月君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她为她的弟子找了个贴身护卫。 而冬生毫不介意,他心甘情愿。 一片雪花飞过,他的身影随之消失。 …… 从宝阁出来的清澜,对此一无所知,她白嫖了一本《傀儡术》,此刻高高兴兴地推着老人回了青霄。 她的步伐很快,隐隐还有些迫不及待,这让老人有些疑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没好气地问道:“喂,丫头,你刚刚去楼下买什么去了?” 清澜笑而不语,故作神秘,“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很快,二人便回到了花谷的小屋中。 “啪嗒”,伴随着一声轻响,门被清澜关上。 不远处赶来的墨玉和白玉,两人一时也不敢进入木屋,更不知道清澜要做什么。 很快,木屋中响起了老人有些气恼的声音。 她似乎在抗拒什么事。 但是没用。 墨玉听着这动静,心头不安道:“这个丫头要干什么?” 白玉则是神色严肃,他轻拂衣袖,立刻便要破门而入,但他被墨玉拦了下来。 墨玉劝道:“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清澜这丫头一向有分寸的。” 白玉不管这些,他面色阴沉道:“很明显她在对老祖不敬!我绝不允许有人……” “嘎吱……” 白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与墨玉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眼神亦是震惊无比。 只见清澜推着老人走了出来,老人以衣袖遮住了脸,似是有些羞于见人。 老人的衣袖,与她平日里常着的朴素青色道袍大相径庭,此刻她身着一袭绣满了繁复花朵的云锦长裙。 这样斑驳鲜艳的色彩和繁复华美样式,和老人有些不搭,她也反抗过,但是拗不过清澜。 此刻衣摆下,她依然在不停小声咒骂着。 “死丫头,我都多大年纪了还穿这个,我的老脸都要丢光了……” 清澜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你的脸还有很多,丢一点也没关系的。” 老人更加恼羞。 清澜却是一脸的满意,她眉飞色舞地看向墨玉、白玉,炫耀道:“怎么样?这身衣服不错吧,这可是我在宝阁花了二十点贡献值买的,对了,这钱你们报不报?” …… 喜欢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请大家收藏:()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零四章 万法不侵 墨玉迷惑道:“二十点贡献值,一件衣服?这衣服是有什么特殊效果吗?” 清澜得意道:“其他倒也没什么,只是其材质特殊,绣上的繁花可以永远鲜艳美丽。”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啊,这就是一件美丽的废物。” 墨玉:“……” 白玉:“……” 这样的裙子显然不是一位低调避世的老人会选择穿的,可清澜就是不管不顾,就是非要给她套上。 看着老人这副全新的模样,墨玉和白玉二人相顾无言。 随后,白玉干巴巴地掏出了袖口中的青霄木牌,一言难尽地看着清澜,把裙子的钱给她报了。 清澜收下钱,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走之前,还跟老人挥了挥手,留了句话。 “我明天还来!” 一老二小面面相觑,那老妇缓缓收起恼羞的神色,变回了她古波无惊的模样。 她甚至还站了起来,在遍地繁花中转了一圈。 衣袖飞舞,带起花瓣飘落,仿佛融为一体,美轮美奂。 “呵呵……” 老人看着自己这身长裙,她突然笑了一声。 这样的笑声牵动了她积年不愈的旧疾,她笑得有些痛苦。 但她今日又过得十分不同,有些畅快。 于是她便十分痛快。 这样的笑声,闹得墨玉、白玉二人摸不着头脑。 老人什么也没说,自己推着椅子回了木屋。 她不需要跟二人解释。 曾经宠她的八位师兄师弟都已殒命,世上再无人知晓她的真正性情。 和她相比,便是这一代的山门中的瑶羽,得到的偏爱也不值一提。 如今,终于有一个人不把她当作一尊雕像供奉,而是把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不能太惯着的老人。 有人能真正理解她,这很好。 她倍感宽慰。 …… 第二日,再度去到天罗悟道台上课的清澜,神清气爽,全然不是昨日疲惫不堪的模样。 昨日在青霄十分放肆的举动,是她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她心里慢慢清楚,对于老人一味地顺从并不能让她真正开怀,还活着的人就被拿去做庙里的雕像,这对活人来说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她是有病,她是脾气古怪,但她不是只想得到尊敬。 平等的交流,讨价还价的余地,喜恶皆显露的表达,或许才是她想要的。 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和老人的相处才变得轻松起来。 一旁的凌舒看着她今日的明媚,一时不免感慨,风水轮流转。 他昨日还去问过天书,是不是他难为了清澜,对方暴躁无比,不仅矢口否认,还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说他不相信他。 他满心的疑惑,来到堂上见清澜这副样子,便不再多问了。 只要她一切安好,那么问题的答案也不重要了。 很快,今日授课的长老便走了进来,这位长老还是一位熟人,是清澜第一次来到课堂时,遇到的雷长老。 他还是那副严肃的模样,唯一不同的在于,他今日在堂前摆了一个巨大的木床,还立了起来。 这副怪异的模样,让所有弟子都摸不着头脑。 他的声音在堂间响起:“许久不见,上次我们讲了符咒的种类、区分、效果,今日我带你们见一见真正符咒的威力,就由我的弟子来协助我演示。” “啪嗒!” 随着他一声响指落下,那木床开始缓缓旋转。 清澜眨了眨眼,对着凌舒低声问道:“这位雷长老如此严厉,他的弟子是哪个倒霉蛋啊?” 凌舒摇了摇头,他见过,但不认识那个男弟子。 “额……” 很快,清澜的问题就有了答案,她瞪大了眼睛,因为那木床翻个面转过来,上面五花大绑的,正是一脸僵硬的周成! 清澜以手掩面,难掩震惊,“好家伙,原来这就是他吐槽过的那个长老啊!” 台上的周成一脸的生无可恋,显然,他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了。 他的目光四处乱撇,不经意间瞥到角落里,正一脸看好戏的清澜,他整个人顿时怔住,一股巨大的羞耻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的脸涨得通红。 “不是,她怎么会来上课啊!” “这次真是丢人丢到熟人面前,丢到家了!呜呜呜……” 看着他这副瞬间崩溃的模样,台上的雷长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种事已经很多次了,怎么这回这么难受? 他语调上扬,缓缓吐出一个字,“嗯?” 周成顿时一个激灵,勉强笑道:“师傅,我没事,您尽管招呼吧!” 雷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于是手中的五色灵力依次亮起。 “砰砰砰!” 随着一连串符箓炸开的声音响起,灵气汇聚,台上变得五颜六色。 雷震符、炎降符、冰凌符、聚尘符依次被点燃。 “砰!” “砰!” 每一声巨响,都吓得台下众弟子跟着一震。 所有的符箓用完,众人以为演示结束的时候,雷长老又开始念咒。 惑心咒、清心咒、移空咒、缚灵咒…… 无数飘在空中的咒文,纷纷冲入了周成的体内,越来越多的弟子捂住了嘴巴,众人深感惊讶的同时,又不免敬佩。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在一天之内被施加了这么多的符咒。 而且他还活着。 周成的身、魂、道都受到了不同的攻击,这不像是一位师尊对弟子的教导,反而像是一种磋磨。 随着符咒的亮起,角落里,凌舒和清澜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凝重。 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出了雷长老行为背后的深意。 凌舒感慨道:“这位弟子的符咒抗性,真是闻所未闻啊……” 清澜默默想着,碰上这么一位师傅,周成这小子也是有福气的。 是了。 雷长老在他身上施加如此之多的符咒,他却没有任何被重创的反应,说明拿他做演示已是常态。 如此多的符咒招呼在一个人身上,此人的灵体若能承受得住,那么他对符咒的免疫能力将会大大提升! 若周成机缘足够,能在这条路走下去,说不定能练成万法不侵之体! …… 「感谢白璃、扮猪吃虎的打赏~~ 求个打赏和月票啦~~~~」 喜欢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请大家收藏:()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零五章 谣言四起 日落西山,周成在浑浑噩噩中结束了今日的课程。 他浑身哪哪都痛,但还是踉踉跄跄走到了清澜身边。 他还是那副点头哈腰的小弟模样,清澜如今给他的感觉已不弱于月冬,而她身边这位剑修境界更是恐怖。 他不由得感慨,大腿就是大腿啊,永远是这么粗...... “姐!好久不见了。” 清澜看着他的目光清奇,“你现在,是内门弟子了?” 周成咧嘴一笑,扯到痛处,又呲起牙来,“对,师尊一开始训我,只是兴起,后来见我修行还算刻苦,于符咒一道有些天分,这才正式将我收入门下。” 凌舒微微颔首,算是与他见过了礼,随即说道:“这位雷长老是九渊排得上号的道玄境强者,能拜入他的门下,恭喜你了。” 周成谦虚地摆了摆手,“运气好罢了。” 清澜继续问道:“既是内门弟子,为何这么多日都不见你?” 周成:“额……我之前被一道引雷的天咒给炸了,多日卧床难起,所以才没来上课。” 清澜挑了挑眉,“这么说,日后便能在天罗常见你了。” 周成连忙点点头。 清澜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无其事地说道:“小伙子,我很看好你,什么时候能突破知微境呢?” 周成挠了挠头,有些羞涩道:“师尊说我皮糙肉厚,还可以再锤炼一番。他不停拿雷电炸我,说我该好好利用天雷淬体,夯实大道之基。如今我已调养得差不多,最多再有一个月,我便能破境了。” 天雷…… 咒术…… 清澜闻言,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很好,这样又多了个帮手。 …… 灵月小筑。 清澜归来,甫一入门,便察觉荼蘼案上添了一纸新的素笺。 荼蘼把那张纸递给了她,轻声道:“外面出了些事,和你有关,我去宝阁请他们调查了一番,这是加急的情报,你看一看吧。” 清澜的笑容收敛起来,她拿起那张情报,不过片刻,她的笑容便全部消失。 数月过去,牧家得不到她原谅的回信,终是耐性耗尽,率先出手了。 【东域牧家以世家之令,借混元剑宗之名,声讨其女牧清澜。 牧家家主羞愧于自己养出一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女儿,如今愿以世家之名,将其永远逐出牧家,断绝血脉亲缘。 列其罪名有三。 其一,牧清澜多年来贪生怕死,从不曾为家族出力,只留其妹牧晨雪于鸣山之中,跟随武堂执行任务。 牧晨雪多年来不辞辛劳,完成无数家族任务,在牧家上下赢得了极高的声望,故而被尊为牧家的治愈之手。 牧清澜嫉妒她的成就,不仅在外将名声和功劳揽在自己身上,还多次故意泄露家族机密,使得武堂任务屡屡受挫,众多家族弟子也因此陷入了生死险境中。 其二,牧清澜习得禁术,对亲妹妹下手,欲夺其灵根,夺取不成,重伤其妹,最终还是夺走了牧晨雪全部的灵源,借此踏入修行,见事情败露,她逃离家族。 其三,牧家武堂堂主牧枫前去追捕,身为牧清澜的二叔,他念及血脉亲情,本无意伤其性命,万般仁慈之下,反被此女偷袭暗算致死。】 看到这里,清澜的眉头拧成了一座小山。 荼蘼见她神色有异,轻声问道;“怎么了?” 清澜摇了摇头,感慨道:“没事,只是一时不免有些佩服牧屿这对父女的无耻。” 荼蘼笑了,“这世上惯有将黑白颠倒之人,加之权势地位的压迫,许多的真相都淹没在历史中。” 清澜也笑了,她没有说话,继续看了下去。 【原本,世家的消息在修行界来讲,并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浪,但这件事已经越演越烈,闹得人尽皆知了。 只因这三项罪名是由混元剑宗的剑诏传出的,剑宗剑诏威名在外,天下各道修士很难不信服。 小道消息,牧家原本想借助文道世家之笔,将牧清澜彻底钉在耻辱柱上,不知为何,文家家主没有同意。 只是如今这道剑诏已传遍大陆,无数人议论纷纷,风波直冲牧清澜而来。 换句话说,月君这位弟子的名声,已经臭了。】 清澜:“......” …… 就在清澜读取情报时,世间各地,也都开始流传她的传说。 尤其是东域,混元剑宗各剑峰更是炸开了锅。 无数弟子就此事议论纷纷,情绪激昂,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我说牧仙子上次听到她姐姐的消息,为何脸色那样难看,原来她姐姐是这样无耻的奸恶之人!” “牧师妹心地纯善,如此美好之人,居然摊上这样的姐姐,真是晦气!” “居然敢修炼禁术,换取她人灵根,如此坏人道果之事也敢做,简直是丧心病狂!裁决之地真该降一道雷活劈了她!” “哼,当年鸣山月宗不就是因为偷习禁术,险些毁了东荒的千里灵脉,最终引来裁决之怒,宗门上下尽遭屠戮,传承自此断绝。如今月宗倒是又出了一位新弟子,非但不思悔改,反而重蹈覆辙,做出这等恶事……” “真真是邪骨难改,一脉相承的歪门邪道!” ...... 而此刻青冥峰上,牧晨雪哭得梨花带雨,胸脯微微起伏着,显然也是一副崩溃的模样。 她这样柔弱惹人怜爱的模样,自然是摆给别人看的。 此刻与她同在这座山峰上的,是两位剑意凌云的年轻男子。 这两人身着剑宗最为尊贵的金丝剑袍,周身环绕的灵元波动,更是显示二人的修为达到了灵元境。 二人一者面孔稚嫩青涩,另一人却成熟阴冷。 但不可忽视的是,二人身上都有一股难以掩饰的狂傲之情。 的确,以他们的修为和身份,整个剑宗都没有几人能比得上他们。 此刻二人中年纪小些的那位,面上充斥着愤怒之色,他咬牙切齿道:“晨雪师妹竟然有此遭遇,你那位姐姐,真是罪该万死!” 一旁,另一位散发着阴寒气息的男子,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神色漠然,话语却充斥着讥诮:“她可是月君的高足,说不得还是天下魂修苦等百年的希望呢,她的生死,岂是你能随意定夺的?” ...... 喜欢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请大家收藏:()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零六章 天魅之印 那年轻男子微微一愣,随即不屑冷笑道:“什么月君,鸣山月宗都灭了,还留这么一个可笑的前代人物做什么?月君的弟子又如何,她也配和我们相比,也配跟晨雪师妹相提并论?我呸!她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元邵,帮师妹报仇,可不是用嘴就行呢,那个女人现在居住在阵宗的千阵山,怎么,你还能不顾南家脸面,打过去不成……” 这年轻弟子闻言,脸上变得更加暴怒,随即拔出了剑,一道剑光闪过,周遭的数百块乱石应声而断! 不待他再做什么,牧晨雪便缓缓起身,她按住了元邵拔剑的手,面露不安地说道:“师兄莫要生气,这是师妹自己的事,父亲之前给姐姐写了封信,希望她能归家,但姐姐不理不睬,父亲愤怒至极,只好把姐姐的事昭告天下,想为我出口恶气……” 牧晨雪轻轻低身行了一礼,面露愧疚道:“这是师妹的家事,若是让元卓师兄和元邵师兄为之不快,实在是师妹我的过错。” 元邵闻言,手中长剑倏地归鞘,他安慰道:“师妹何出此言,你天赋惊人,特地被师尊带入青冥峰,这偌大的青冥峰冷清无比,只有我们四个,如今多了一个你,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师兄之所以愤怒,也只是想帮你出口恶气,因为你是我们的小师妹啊!” 牧晨雪依旧难掩内疚,但她的目光却偏向了不远处的另一位师兄。 元邵是四大剑子中年纪最小、心思最单纯的那个,拿下他,并不难。 但元卓师兄心思阴沉,刚刚她听着二人的交谈,这位师兄可没有丝毫要出手的意思。 这可不行。 牧晨雪眉头微蹙,看来要拿下他,还是要费些手段。 另外两位剑子正在闭关,短期之内不会出山,世家聚会即将开启,以牧清澜的性情,她必然会前来捣乱。 那么这两位灵元境的师兄,都必须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毕竟,师傅都告诉她了,四位剑子若单独作战,修为只能算是一般,无法和当世顶尖天才相比,但他们若联手,便可越阶而战! 她的好姐姐不是突破知微上境,一鸣惊人了么,那她就找两个境界更高的人来压制她! 思及此处,牧晨雪垂下眼眸,两道桃花灵印在她眼中缓缓浮现。 那桃花花瓣娇嫩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似有晨露轻颤,很快,粉色的雾气宛如薄纱,开始弥漫。 牧晨雪的双瞳全部变为粉色,宛如两汪盛满了春色的深潭,既美丽,又骇人。 不知何时,空气中也弥漫起一股无影无形的雾气。 那雾气在元卓身旁一闪而过,没有人能注意到,虚空之中,一道巨大的桃花灵印正悄悄绽放。 桃花花蕊对准的方位,正是元卓。 元卓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微妙的感觉,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不明所以,很快恢复了正常。 牧晨雪见状,嘴角微微上扬。 天魅一旦开启,世上便没有男子可以抵挡! 元卓此人精明吝啬,一向视女人如玩物。 他身为剑宗宗主的亲传弟子,身份尊贵,自是引得无数天之娇女竞相倾倒,投怀送抱。 只是偶尔施以小惠,略作敷衍,便能令那些女子心满意足,他自己亦觉快慰。 但若是要他付出很多,甚至还要为了一个女人对上棘手的敌人,这样的事他不会做。 任何触犯他利益的事,他都不会考虑。 看着眼前这位哭哭啼啼的小师妹,他知道自己也是她众星捧月中的一颗星辰,出于师尊的莫名看重,他愿意给这位小师妹一些体面。 但要为她和鸣山月宗那些疯子为敌,那他是不会考虑的。 元邵年轻,不知那位月君,他却是知道的。 那是位敢把天捅破的疯女人,便是他们的师尊,当年再优秀,其光芒也被她完全掩盖! 这样一位足以被记入人族史书的传奇人物,其门下的弟子,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他想的很明白,此事他不会插手。 但是这一刻,不知为何,他精于算计、计较得失的那颗心,突然不见了。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想着,晨雪小师妹实在美丽,也实在可怜。 他心软了。 他站起身来,在元邵有些诧异的目光中,他走进了牧晨雪,温柔道:“师妹无须为此事挂怀,师兄们与你同脉相承,自当为你分忧。” 此话一出,元邵瞪大了眼睛,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牧晨雪却破涕为笑,“有师兄这句话,师妹心里就踏实多了。” 她转头看向元邵,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面上有些羞涩。 元邵看她这副样子,一时有些看痴了,瞬间就把刚刚的疑惑抛之脑后。 牧晨雪振奋了精神,坚定道:“我想姐姐她一定会在世家聚会的时候归来。” 她突然想到什么,面上难掩惊惧:“若是她师傅月君也降临牧家,那我爹不就……” 元卓皱起了眉头,他知晓的隐秘很多,思索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不会,月君不会来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牧晨雪:“师兄何出此言?” 元卓沉稳道:“除非她们这对师徒,已经做好了和混元剑宗全面开战的准备,不然月君这样的五境大物,便不能肆意插手世家的纷争。” 元邵闻言冷笑一声,“我混元剑宗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称得上敌人的,全面开战,她们也配?” 牧晨雪稍稍安心,她的眼神闪烁,“如此便好……只是姐姐如今修为大涨,我怕我不是对手……” 元邵愣了愣,他心直口快,是真看不懂牧晨雪的娇柔造作,只以为她是真的这么想。 他脱口而出便是:“这怎么可能?师妹你修的可是我们剑宗的正统传承,还得了那把至尊道剑,便是我都没把握能打赢你,你姐姐又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你真是多虑了!” 牧晨雪:“......” 她难得语塞,装出的柔弱都险些碎掉,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她当然知道她有能力和牧清澜正面战一场,但有人愿意帮她出头,岂不是更好? 元邵看不懂她的意思,元卓却很清楚,他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但却似乎不在意她的利用。 面对这个女人提出的无理要求,他竟没有一丝不快,反而十分情愿。 今日真是怪哉。 他只能把一切归结于,他是真的心动了。 他静了静神,很快给出了牧晨雪想要的答案,“那个女人身在千阵山,谁知道她会不会有什么帮手,师妹思虑周全,是师弟你想得太少了。” 他没有理会元邵的恍然大悟,继续说道:“不过师妹你也不必惧怕,到时我们会与你同去。” 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到那时,她想捣鬼,想污蔑师妹你,就要先问问我们手中的剑了!” ...... 「求个打赏和月票啦~~」 喜欢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请大家收藏:()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零七章 时过境迁 与此同时,西海深处的岛屿上,白芷正在看着这封传遍大陆的剑宗剑诏。 她的小脸拧成了苦瓜,再不复往日的清冷孤傲。 “啪”一声,她把这封剑诏撕得粉碎,转而丢了出去。 这位白家大小姐冷笑一声,破口大骂道:“我呸!什么破玩意儿!” “当爹的居然这么毁坏自己女儿的名声,这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月君品行高洁,她收的弟子又怎么可能是大奸大恶之人,说月君的徒弟品行不端,我呸!你才品行不端,你全家品行都不端!” 言罢,少女猛地起身,她的目光无比坚定,她决定了! 这次世家聚会,她也要去凑凑热闹! 她连忙去到房间深处,将那些长期外出需要的物品都收拾了起来,上千根泛着寒光的银针和数百瓶叮叮当当的丹药,都被她收进了储物袋中。 她要去东域,她要亲眼去会一会那位牧家大小姐! 就在她即将出门的时候,空气中猛然响起一阵猛烈的风声,一道银色结界突然罩住了她。 一道清冷而平淡的声音随之响起。 “白芷,你要去哪儿?” 一位身着斑斓流影长裙的中年女子,步伐轻盈而庄重的走了过来,她眼眸深邃,不带一丝温度地看着白芷。 白芷闻言,脸上雀跃的神情瞬间凝固,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轻声道:“母亲。” 女人没有理会她的恭敬,语气淡然如初,“我白家避世不出,数百年来无一人踏出此岛,你要干什么?” 白芷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母亲,世家聚会即将开启,有个人我很好奇,我想去看……” 未及言尽,女人便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冷冷地说了两个字:“不许。” 她上前几步,面色冷淡,“所谓的世家聚会,不过是各自展示手腕,向世人告知,这些世家未曾没落。这样愚蠢的行为,不过是那群无趣的男人设下的把戏。” 白芷秀眉微蹙,“可是我们白家从不参加,无人知晓我们的实力,那我们也可能会被挤出世家之列啊。” 女人依旧波澜不惊,平静道:“不会。这世间万般技艺,无论是治愈之术、召唤之术、亦或是炼器、身法,甚至连文术都不算重要,唯有丹法,无可取代。” “只要我们白家在丹法一道上屹立不倒,便无人能将我们从世家之列抹去。” “而炼制玄丹,只有我们白家可以做到。” “仅此一点,世上便没有任何一个家族,可以取代我们。” “可是,母亲……” “没有可是!白芷,你的真实性情,母亲最是了解不过,你着实算不上稳重,这样的你甚至还不如你妹妹白汀,数百年后,母亲如何能放心将家族交由你掌管?” 女人再度打断了她的话,她的态度强硬而冷漠。 白芷心中的怒火悄然燃起,不是因为女人的态度,只是因为她提及的那个名字。 她冷冷道:“母亲明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那个贱人,又何必在我跟前提她呢?” 女人怒道:“她是你妹妹!” 白芷讥笑一声,她高高抬起了头,眯起眼睛。 她一言不发。 女子却很清楚她的意思。 但她掌权多年,她的威严不允许她低头。 故而,这对母女静静对峙着,谁也没有退让。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有些不耐烦,她不想再跟这个令她头疼的女儿纠缠,她冷冷道:“无论如何,这次世家聚会你休想踏足半步,还是专心精进你的丹术吧!” 她转身离开。 眼看女人彻底消失,白芷脸上的清冷瞬间瓦解,她在结界中狠狠跺了跺脚,她面上满是气恼。 何其蛮横,何其独断! 这就是她的母亲,这就是白家的家主,这就是一手丹术享誉大陆的琉璃夫人! 但也是在怒气涌动的刹那,她的思绪却意外地拐了个弯。 电光火石间,她猛然意识到,或许牧清澜遇到的情况,与她相似。 说不定,她们都有一个令人作呕的妹妹。 这样一想,她突然平静下来,而更让她惊奇的是,她突然对牧清澜月君弟子的身份,不那么抗拒了,甚至,还隐隐有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 千阵山中。 【月君这位弟子的名声,已经臭了。】 清澜:“……” 【宝阁推断:他们是算准了牧清澜刚在修行界冒头,根基不稳,无人知晓其品行事迹,并且认定她于千阵山中算是外人,身边必定没有聚集起足够的势力,故而才敢如此诋毁。 相反,牧晨雪于剑宗治愈仙子的声望稳固,这番言论一出,她背后的拥护者,必将为之愤慨疾呼。 宝阁建议:牧清澜需早做打算,若任由此事发酵,引得裁决出手,到时两大宗门联合施压,事情就会变得更加麻烦。 若月君您需要言论反击,需要借助宝阁的情报向大陆喊话,您尽管吩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清澜缓缓放下了这份情报,她低垂着眼眸,久久不语。 她必须承认,这段时间,她有些留恋在天罗安宁美好的上课时光。 牧家陈列的这三项罪名,都是假的。 但,反驳起来并不容易。 因为所有能证明真相的人,都是她的敌人。 治愈之手的身份,跟随武堂出生入死的人到底是谁,知道真相的,都是牧家的子弟。 被剖换灵根的受害者究竟是谁,知道真相的,是牧家请来的黑衣老者。 只这一点,牧家便算准了她有口难辩。 更不要说,牧枫做过的恶,是她和他之间难以言说的仇恨,这点根本无从辩解。 但......这也只是他们以为的。 证明清白,或者说彻底毁掉牧家的名声,本就是她打算好的事。 她手里还有张王牌,没有亮出来。 只是……把这件事推到风口浪尖上的,是四大宗门之一的混元剑宗。 牧家,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引得剑宗发出剑诏为其正名呢? 一道灵光突然划过,清澜的眼神变得清明起来。 难不成,当初为她和牧晨雪换灵根的那个黑衣老者,是剑宗之人? 是了。 在镜灵的幻境中,她清楚地记得,那老人说过,牧晨雪或许有资格做某个大人物的弟子。 如今她便是剑宗峰主的关门弟子。 在当时来看,剑宗峰主,对她们来说,已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了。 那这个黑衣老人必定和剑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也该死。 他们全都该死! 清澜的身体紧绷起来,她的眉宇间显出一抹凶恶的煞气。 一旁的荼蘼静静翻着书,好似什么都没察觉到。 想着这些阴谋,这些如潮水般向她涌来的险恶,清澜有些轻微的窒息感。 仿佛她又回到了最初降临此世,孤立无援的局面。 但是莫名的,她没有一丝心寒、愤怒、难过。 这些情绪,她居然都没有。 她一时有些愣住。 为何,为何那些噬心的情绪,竟没能侵蚀她? 她皱起了眉头。 哗...... 滋...... 嘶...... 突然,她的耳边听到一些声音。 那是荼蘼翻书的声音。 那是烛灯燃烧的声音。 那是赤蛇酣睡的声音。 她心中渐渐明了。 原来她早已不是孤单一人了。 ...... 喜欢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请大家收藏:()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零八章 再入阵界 荼蘼见她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她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准备在世家聚会上做些什么,放手去做吧,出任何问题,我担着。” “既然她们敢率先对你动手,你便无须有任何顾忌。” “老师……” 听到老师的肯定和支持,清澜心头一颤。 荼蘼继续道:“你若需要,阵宗也可为你向修行界喊话,只是除了你墨白师叔,两大宗门的任何人,在言辞上针锋相对,都没有实质意义。” “如今你后起而发,暂时失了先机,想要解决当下的困境,最好能有证据澄清一切。” 清澜再度愣了愣。 证据? 别说,她还真有。 只是关于这封信,她还有些疑虑。 清澜问道:“老师,我和牧晨雪这件事,关裁决之地什么事?” 荼蘼闻言却笑了,“裁决之地便是四大宗门中威势最盛、人数最少的那个,他们掌握了天宝录排名第七的审判之镜,素来有监察天下、审判万灵之责。” “任何会动摇大陆修行根基的事,他们都会出手,你和牧晨雪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小,剖换灵根这样的禁术,说不得,真会引得他们的兴趣。” “裁决之地位于大陆西北边缘,那里是西海和寒林的交界之地,常年阴云密布,雷电隐于其中,风雪和海浪并存,环境堪称恶劣。裁决......平日里不会理会大陆的任何事,你极少会遇到他们,但他们一旦出手介入的,必是大事。” 清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着和千阵山的九渊有些相似。” “是的,世间诸多刑罚体系,若追溯其根源,都可以说是从裁决而始,阵宗的九渊黑狱,在构建之初,还请过裁决相助。” “原来如此……” 清澜的手指摩挲着宝阁的这份情报,细腻的纸张带来不错的触感,她很快就察觉到,道光宝阁给老师的这份情报,不仅内容上更为详尽,且字里行间还透着股尊重的意味。 清澜嘴角撇了撇,不爽问道:“对了老师,这样一份加急的情报,宝阁收了您多少钱?” 荼蘼眨了眨眼睛,“没收我的钱,他们说,这是他们应该做的。” 清澜:“!!!” …… 清澜再度来到青霄。 花谷中,那位老人见是她来,立刻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她不知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清澜见状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放心,今天没什么事,我是来找三长老的。” 老人松了口气,随即有些疑惑道:“你找他做什么?” 清澜:“我想再入阵界,想求见迷雾镜灵。” 老妇的眉毛微微挑起,“隐桦你暂时是见不到的,他还在忙。” 清澜神色微变。 什么情况? 若是连三长老的面都见不到,还怎么入阵界?那她的证据岂不是全都打水漂了? 她刚皱起眉头,便见到老妇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对! 这位青霄的老祖宗,一定有开启阵界的其他法门。 她的眉头舒缓下来,随即故作哀愁地说道:“唉,看来这事是没法成了。我最近也就这么一件正事,如今做不成,那我们就去九渊逛逛吧,那里比较热闹。” 话音未落,她便来到老人身后,抓起轮椅的把手,便要推着老人出发。 飞霞九渊的战台? 那里的人可比宝阁还要多! 青秋脸上狡黠的笑容倏地凝固,她讨好地笑了一下,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你还有正事要做,我们就别去了。” 清澜闻言,十分坚定道:“那怎么行,刚给你买了件这么漂亮的裙子,当然要穿出去给大家看看呀!” 青秋一听,心头猛地一揪,连忙求饶道:“是我错了,三长老你的确是见不到,但想见那面镜子,你去找白玉童子便是,他有法子的。” 清澜轻哼一声,她就知道! 但她没说话,还是推着老人出了花谷,在对方一脸紧张的注视下,把她撂在灵山上。 阳光和煦,微风轻拂。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您就在这儿好好晒太阳吧,我先走了。” 青秋:“……” 清澜在林间小道上迅速穿梭,身影宛如林间跃动的精灵,她无比熟练地避开了所有阵法和禁制,以最快的速度直奔白玉童子所居之地。 一路上无数化了形的灵植都认识她,纷纷跳上来跟她嬉闹,她一一招呼,把它们全部揉了一遍后,来到了白玉的道场。 这样轻车熟路的速度,还和灵物们有如此亲密的关系,足以说明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知晓了青霄药圃的各处布局,哪怕是再隐秘、再危险之地,她都了如指掌。 清澜并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谁能被允许在青霄肆意行走? 在千阵山,即便地位尊崇如南宫宗主,对于隐桦长老布置千年的道场,也仅能窥其一二。 白玉很快就察觉到她的气息,他迎上前来,看着清澜的目光十分复杂。 显然,他已知晓外界之事。 他难得温柔一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忙需要我帮么?” 清澜感谢对方的体贴,她颔首行礼道:“阵界之中,镜山之上,迷雾镜灵拥有追溯时空记忆的能力,我想再见它一次。” 闻言,白玉眼神微亮,瞬间便洞悉了她的想法,赞道:“妙哉妙哉!” 白玉立刻挥动起衣袖。 “哗!” 伴随着一阵气流扭转的声音,一处空间裂缝瞬间显现。 白玉:“阵界已开,你去吧,我直接把你送到镜山脚下。” 清澜:“多谢童子!” 一阵缥缈的雾气掠过,清澜来到了一片密林丛生的小山脚下。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清澜的心神都不免恍惚。 当初她站在这山脚下,除了月冬这个朋友,她几乎一无所有。 灵根被剖、经脉断裂、举目无亲,她更是以为无人可以解决她的问题,前路黯淡,生死难料。 可是如今,她拥有了新的朋友、好的师长,以及更好的自我。 一切都不同了。 ...... 「求个月票和打赏~」 喜欢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请大家收藏:()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零九章 激将之法 不得不说,当初答应月冬的建议,与他共赴天南,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清澜收敛心神,再度迈步快速上山,这一次她没有丝毫忐忑,直奔问心镜而去。 密林渐渐退去,她来到了山顶空旷之地。 那面巨大的黑色花纹古镜,静静屹立在那里。 还是那副样子,还是在那个地方。 她小跑过去,神色隐隐有些激动。 但是“咣当”一声,她没有防备,脑袋狠狠撞在了无形的结界上。 “哎哟!” 清澜痛呼一声,这一撞十分扎实,她捂住了脑袋,蹲到了地上。 就在她缓解疼痛的时候,一位黑衣女童,自虚空踏步而出,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眼前。 那女童还扎着一头冲天辫,在空中双手叉腰,显得霸气十足。 她高高俯视着清澜,冷淡说道:“臭丫头,你怎么会来这里!” …… 与此同时,阵界之外,青秋自己推着轮椅,骂骂咧咧地来到白玉的居所。 与此同时,墨玉也从外面刚刚回来,他手里拿着九渊的情报,他手上青筋暴起,面上满是恼怒之色。 显然,他也清楚清澜这边发生了什么。 三人刚刚打了个照面,墨玉便暴怒地跳了起来,“牧家真是欺人太甚!气死我了!” “那丫头是有些毛病,但怎么可能是牧屿口中的大奸大恶之人,他这个做父亲的居然如此污蔑自己的女儿,这样的人也配当爹!” “我早就说过了,这些世家的根都烂了,人王到底是怎么统御四方的!” 白玉也是深深叹了口气,“我曾听长老说过,这丫头经历坎坷,却不成想,她还遇上这样的事。” 青秋一脸的疑惑,她一把夺过墨玉手中的情报,随着内容逐字入眼,她脸上轻松的神色逐渐淡去,转而变得有些冷漠而危险。 “轰隆......” 天地间一种古老的力量被悄然唤醒,无形的天地灵气瞬间暴涌,周遭的无数草木随之摇曳、枝叶随之瑟瑟。 灵虚大物的威势缓缓展开,整个青霄都安静下来,药圃的一切生灵都感到一丝寒意。 她缓缓开口道:“所以,这丫头要去见镜灵,是为了获取当初被迫害的证据?” 白玉点了点头。 墨玉听到这事,他神色微变,顿时把头扭到一边。 迷雾镜灵的幻境他最清楚不过,那是把人的心里最痛的地方活活撕开! 清澜已经经历过一次,如今为了那些烂人烂事,还要再度把伤口扯开! 够了! 他心疼那丫头! 青秋眯起了眼睛,她突然摇了摇头,“不,这还不够。” 墨玉喘息未平,闻言偏过头来,他眼眶微红地问道:“这还不够?问心镜是我们阵宗知名的道器,便是在天宝录上也有一席之地,如此,还没有说服力吗?” 青秋依旧摇头,她不赞同墨玉的判断,“这件事若只是世家之间的纷争,那么有问心镜的证据便足够了,但如今有元家掺了进来,就不一样了......” 对于青秋这样的老一辈修士来说,她们还是更习惯称混元剑宗为元家之人。 说起元家,青秋的神色变得有些讥讽,“他们那群人,是不会认可千阵山摆出的证据的。” 墨玉暴怒:“岂有此理!” 青秋继续淡淡道:“若想单凭幻境和追溯时空带来的证据,让人闭嘴,除非是裁决的审判之境。” 闻言,白玉和墨玉视线交汇,二人双双皱起了眉头。 审判之境是和天地无量同等级别的镇宗之宝,裁决又怎么可能为小小一个世家之女拿出来?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 阵界的空间裂缝再度张开,清澜从中缓缓走了出来,她的神色平静晦暗,让人看不出她经历了什么。 墨玉面带关心,连忙上前问道:“可得了你想要的证据?” 清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证据是有了,但,还缺少证人。” 青秋推着轮椅缓缓上前,“丫头,你心中已有人选了?” 墨玉:“对,如果你知道那人姓甚名谁,跟脚所在,九渊便可助你把他抓过来。” 清澜摇了摇头,“抓是抓不到的……” 清澜缓缓讲述了自己在迷雾幻境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看到的记忆——正是被剖灵根的那个雨夜,她的目光始终紧紧坠着动手的黑衣老者。 通过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曾经模糊不清的细节逐渐在她眼前清晰起来,故而,她渐渐懂了那个老人的性格。 “当初牧晨雪剖取灵根的人,不是牧家的人,我从未见过他。” “他是突然出现的,且对牧屿、牧枫都不算恭敬,可见身份至少是平等的。” “我察觉到,他是一个性格十分狂傲的人,他对自己剖换灵根的技艺成果十分重视,也十分苛刻。”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在帮牧晨雪换上灵根后,还主动以灵力为其疏解经脉,确保我的灵根在牧晨雪体内,能够完美融入。” “而他,面对牧枫的质疑,牧屿的担忧,更是极为不屑,且听不得一丝质疑。” “这样的人,是追求完美的人。” 清澜说完了自己的判断,墨玉愣在原地,他不是很懂为什么要提这个人的事。 但青秋已经明白清澜的意思,她眯着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想把此人诈出来?” 清澜笑了,“正是。” “我的确是要借助道光宝阁,帮我传出去一件事。我要让他听到,当初他剖换灵根,做得根本不到位。正是因为他的一时疏忽和技艺不精,我才得以保留些许灵力,进而才有机会再度生出灵根。” 清澜一脸的感激,“我要告诉所有人,我对他十分感谢。” 青秋闻言大笑了起来,她指着清澜笑骂道:“哈哈!你这个鬼丫头啊!” 她缓了缓气息,接上清澜的节奏继续道:“如此,便是对他骄傲成果的极大质疑,他说不得会暴怒异常,若无人阻拦,世家聚会上,此人,就极有可能露面!” ...... 喜欢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请大家收藏:()废灵根,断亲缘,全家跪求弃女回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百一十章 月冬出关 清澜笑着点了点头。 正是激将之法。 青秋看着她的目光闪过一丝欣赏,她感慨道:“杀人不过诛心,甚妙。” 白玉一直关注着青秋的身体,见她开怀大笑,此刻也不免轻松些。 他正色道:“不过关于此人的动向,我们总得有个大致的方向吧。不然,你付给宝阁的酬劳,恐怕会是个天文数字。” 听着这话,清澜立刻收起笑容,童子这话可太有道理了! 若是有目标、有方向,针对性地投放感谢,可比满大陆乱撒消息,效率高多了。 主要,还是可以省钱。 清澜的眼睛转了好几圈,忽地灵光一闪,她取出青影落在地上比画了一个符文。 三人纷纷围了过来。 清澜说道:“你们帮我看看,这是那个黑衣老人衣服上的纹路,这可有什么讲究?” 墨玉和白玉纷纷摇头。 清澜把目光投向青秋。 青秋看着这道符文,神色微变,“这是姜家特有的标志,而且还是千年之前的旧文!” 两位童子纷纷色变,这件事怎么还把人王麾下的第一世家——姜家扯了进来? 清澜亦是神色微变,这和她之前的判断大相径庭,她还以为此人是剑宗之人。 青秋缓过神来,看着清澜的目光有些凝重,“这件事背后的牵扯,似乎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你须得去跟月君知会一声,这一次的世家之会,或许会有前代高人降临,你要做好万全准备啊。” 清澜亦是严肃点头,“是。” 青秋看着清澜的眼睛,认真问道:“你可需要阵宗出手相助?” 清澜愣了愣。 一旁的墨玉眼波流转,连连向她递送眼色,他的意思很明显。 快说需要啊!老祖只要一句话,千阵山隐居的众多长老,就都可以出山助她了! 清澜却摇了摇头,“这毕竟只是世家的恩怨,说到底,更是我和牧家父女二人的因果,若因此牵动剑宗与阵宗两大宗门对立,不知要死多少人,实在不必了。” 看着墨玉气急败坏的神色,她连忙安慰道:“没事的,老师似乎对我这边也有安排。” 白玉也是附和道:“是啊,有月君在,自然不会让清澜出事的。” 墨玉撇了撇嘴,“那好吧……” 青秋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若是剑宗先行出手,坏了规矩,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 万灵星池。 “轰隆......” 一座紧闭数月的石门缓缓展开,月冬从中走了出来。 柔和的天光倾洒而下,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曲,指尖数百道灵印散发着光亮,在他手中安静、顺服。 灵元境,他突破了。 这是曾经身边的朋友都没能达到的境界,他做到了。 曾经令他头痛欲裂、始终难以参透的三阶阵图——《地藏玄踪》,此刻已不再是难以逾越的高山。 如今的月冬,真正踏入了人族强者之列。 很快,他就要担起三境修士的职责——前往边关,肩负起抵御妖族的灵元使命! 真正的战争,和死亡的危机,即将降临。 他并不惧怕,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痛快地动手杀生了。 思绪纷飞间,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恢复了平静淡然的模样。 一封书信,正正好好地摆在他的前方。 月冬有些疑惑,他上前一步,很快,他就读完了这封信。 月冬:“……” 不用想,他也知道清澜把这封信摆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他成功被恶心到了。 她应该很满意才是。 不过除了恶心,看着这封已经有些泛黄的信,他眉头微蹙。 数月过去,局势可能已大不相同,他必须尽快和外界接轨。 他收起信件,身影一闪,地藏玄踪被他自如地催动,他瞬间便来到了辰夕、辰烟所在的岛屿。 不待两姐妹惊喜他的出关,他已先一步沉声发问:“告诉我,最近她身上都出了些什么事。” …… 月冬迅速消化了近日种种是非,他低垂着眼睛,面上波澜不惊,未见丝毫怒意。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只给辰夕二人留下一句话。 “告诉她,我先去东域了。” 不待二人挽留,他的身影便已彻底消失。 不远处的林霜执事,感知到这股转瞬即逝的气息,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叹,更多的是深深的感慨。 能在百岁之际突破灵元境,便已是修行界中公认的天才。 而月冬不到三十岁便已踏入此境,且他的大道之基扎实无比,周身的灵力也不见丝毫晦涩,五长老对他的教导并不算多,他还能有如此进益,可见其修行之刻苦。 而且,哪怕是三阶的阵师,要想将三阶阵图驾驭得游刃有余,也需花费许多功夫,但他才刚刚踏过那道门槛,这一手转移之术便已耍的炉火纯青。 着实是离谱。 林霜望着波光粼粼的星池,她的心境少有地泛起了波澜。 “这就是天南下一任域主的天资吗……” …… 万法殿中。 此时六、七、八、九四位山门长老齐聚一堂,而四人身边,还漂浮着五件灵物。 那是另外五位长老的传音信物。 此刻,万法殿中,便相当于九大长老齐聚。 刚刚离开山门的那道黑色身影,他们都感知到了。 一时间,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六长老洛清河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言语中带着几分感慨与不可思议:“这也太快了……” 八长老寒昭捋了捋长须,一脸赞同道:“咱们这位天御少主,不到百岁便已突破三境,当真是天赋异禀,勤勉不辍,嗯......真是不错,宗主的眼光着实毒辣。” 九长老南明却不这样认为,他冷笑一声道:“他修行这么快,还不是为的月君门下那个臭丫头,我们尽心尽力培养的接班人,说不定到头来要为她人做嫁衣!到那时,阵宗到底谁说了算?”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沉默。 一块云朵浮雕的玉石静静飘在空中,其表面流转着淡淡的莹白光辉,此刻玉石中传来二长老云天策的苦笑。 “想我宗门两代继承人,都被月宗的女人迷了心智,如今看来,还是月君高瞻远瞩,棋高一着,我们费再多的心思,也比不过牧清澜在那孩子心中的分量......” 一旁,一块火红如炎的浆石亦是滋滋作响,表示赞同,四长老赤眉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传出来:“身为阵师,本应是顶天立地、心怀天下的英雄豪杰,怎能为了一个女人鞍前马后!真真是……” ......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不祥之兆 赤眉很想说些难听的话,但顾及着月君的颜面,又不敢说,只得自己独自郁闷。 而在他旁边,一块闪着繁光的星辰之石,突然传出五长老瑶羽清冷的声音。 “女人怎么了,四哥,你想说什么?” 这道女声的传出,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那块火红的浆石,更是顿时熄火。 七长老阳霁一脸诧异地问道:“师姐不是在闭关吗?我们以为今日的会议你不会出席呢?” 五长老淡淡道:“原本是不想说话的,但四哥的嘴太臭了。” 赤眉:“……” 瑶羽的声音依旧淡然:“你们别忘了,月冬虽被选为了天御的传人,但他毕竟是散修出身,听辰烟二人提及他在灵脉中的所作所为,便可知他是位杀伐果断、有雷霆手段的人。” 这话一出,众位长老纷纷沉默。 是了。 天下散修漂泊无依,生存艰难,大都不算良善之人,且经历过生死。 他们心无羁绊,行事多从自我出发,难逃自私之嫌。 他们的品行,始终要打个问号。 瑶羽没有理会他们的思绪万千,继续说道:“诸位师兄师弟也不必多虑。如今他对清澜如此呵护,便说明他至少是有小爱、有原则的人。若我们能正确引导,若阵宗真的适合他,那么随着他的成长,他就有可能成为胸怀大爱之人。” 南明微微挑眉,他是真没想到师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但……这也无可反驳。 就在众人沉浸于思索之际,位于首位的一块蔚蓝令牌,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伴随着的,还有一道苍劲且平淡的声音。 “师妹所言甚是。” 见大长老玄寂悠悠开口,众人纷纷应道:“见过大师兄!” 玄寂温和道:“诸位师弟师妹,无须多礼。” “宗主,曾传信一封到天海关,关于这位天御传人,我也是后知后觉,论了解,自然不如诸位师弟师妹的。” 大长老声音一顿,语气变得有些幽深:“但,天南或许真的需要出一位铁血无双、杀伐决断的域主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洛清河和南明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 七长老阳霁率先开口:“大师兄,可是西海妖族出了什么异动?” 玄寂:“师弟不必担心,妖族,一如既往,风平浪静。” “真正让我担心的,还是我们人族内部的纷争。” “这些年来,越来越多的人族修士不愿前往边城,便是各大宗门、世家对此都不免轻视。有时凶残的敌人不让人觉得可怕,反而是愚蠢的队友闯下的祸端更大。” 瑶羽嗤笑一声,“师兄什么时候,也会说这样的笑话了?” 玄寂无奈道:“没办法,除了我们天南,东荒和北域的边城,许多宗门和世家的手都伸到其中,甚至开始胡作非为,守护人间的战场变成他们权利博弈的舞台。” “我与天策、赤眉镇守三大海关,阵宗的确是五境修士空虚,这一点无可辩驳。当初,妙寂道人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都敢对我天南之事指手画脚,如此这般,着实可恶!” 这话一出,玄寂的愤怒溢于言表,一时无人敢应。 万法殿中的诸位师弟师妹,被说得有些羞愧。 大长老的怒火可以说是对妙寂道人的,也可以说,是对他这几位师弟师妹的。 为何? 这一代的山门长老,真正突破五境的只有四位。 其他五位可以说年岁不够,也可以说是......修行懈怠。 此刻若说谁最羞愧,自然是境界最低的那个。 南明被臊得满脸通红。 在场唯二的两位道玄中境,就是他和瑶羽,但他敢说瑶羽一个字吗? 他不敢。 甚至就算是大师兄,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没有瑶羽的事儿。 为什么? 因为瑶羽手持星盘大阵,天南灵脉尽归其调动。 瑶羽在众位师兄弟中身份特殊,便特殊在这儿。 星盘大阵,威力仅次于四宗的山门大阵。 一旦瑶羽真发起疯来,动用星盘大阵,拿着阵宗传承数千年的海量灵气砸人,便是五境中期的顶尖高手都得退避三舍,便是他们最亲爱的大师兄都扛不住! 这便是瑶羽能在天南横着走,无人敢惹的根本原因。 此刻,云天策突然开口,缓解了南明的尴尬,“妙寂道人不过是勉强突破五境,实在算不得什么人物。” “只是......他背靠人王,与元家更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是坏了规矩,但到底没做出什么事来,五境修士之间自有约定,我们很难借此对他发难。” 玄寂却不这么认为,“不,放到以前,灵虚大物之间的纷争自然要受裁决监管,但现在,许多事已经不一样了。” 云天策倍感诧异,“哦?师兄此言何意?” 玄寂的语气变得沧桑起来,“我们的天御传人,不到百岁便突破了灵元镜,这的确骇人,但这不是个例。凌家那个少年,进阶同样恐怖,更不要说,月君的弟子牧清澜,还有她妹妹牧晨雪,这两个女孩不到二十岁,便已达到知微境……” 听着这话,众人纷纷缓过神来,他们都察觉到了什么。 八长老寒昭皱着眉头问道:“师兄是觉得,这一代的年轻修士进阶太快了?” 玄寂:“是的,我们都很清楚,大陆天才涌动,新一代的年轻人成长过快,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这是乱世将起的征兆,不然又何须如此之多的天才出世?” “如今冰原临光剑仙陨落之地,结界破损,剑林随时都可能彻底开启,那把仅在混元真剑之下的道剑,一旦出世,天下器修必将蜂拥而至。” “加之生命祖地时隔数千年,再次生出异动,无数道玄老怪暗中蛰伏,蠢蠢欲动,只为到时能出手抢夺那长生之力,腥风血雨,近在眼前了。” “世间风云变幻,山雨欲来,诸多的规则都可能会发生改变,诸位师弟师妹还是要勤于修行啊!” 众人齐声应道:“是……” 安静了片刻,玄寂继续问道:“小七,七星堂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凌舒之求 阳霁答道:“宗主把这件事按下不表,跟我说他心中有数。” “嗯……如此便好。” 玄寂安静片刻,继续开口问道:“三师弟,师叔,如今可还安好?” 那块置于角落中安静许久,从头到尾没有开过口的青木令牌,突然开始发光。 隐桦苍老而冷淡的声音缓缓响起。 “师尊……不太好。” 这个回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刚刚激荡的那些光芒也随之黯淡。 不知过了多久,大长老发出一声轻叹。 “师叔若还有什么心愿,我们要尽力满足,以及,尽量不要让她太痛苦……” 众人齐声应道:“是。” 气氛变得有些低沉,最初众人聚会的议题,关于月冬之后的安排,也早不知道被丢到哪儿去了。 南明十分不习惯这种气氛,他突然跳了出来,开始向三师兄隐桦开炮。 “说起这个......三师兄,你做事真是太不讲究了,你怎么能让月君的徒弟来照顾师叔呢!” “那丫头下手没轻没重的,前段时间还到我的宝阁中作威作福,白吃白喝,着实可恶!” 南明恶狠狠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他目光锁定的那块青木令牌,纹丝不动。 看着师兄这副哑巴模样,南明索性把话全说开了,他不管不顾地继续向其他人开炮。 他的手指对着阳霁和寒昭来回招呼。 “还有七师兄和八师兄,你们两个!” “你们是怎么布置任务的!啊?怎么能让凌家那个孩子和月君的徒弟混到一起?” “你们这么一搞,万一那个死丫头得到天书的青睐,那岂不是再也不会来到我的宝阁!” “我的生意啊!” 眼看南明越说越上头,越说越激动,甚至整个人都手舞足蹈起来,洛清河在一旁想拉都拉不住,见气氛逐渐微妙起来,三师兄的青木令牌,甚至散发出一阵寒气。 洛清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默默退到一边去。 小九啊,大师兄勉励我们修行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 师兄已经尽力了,但师兄真的拉不住你,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啪!” 一连五道灵物的光芒都消失了,玄寂乃至瑶羽五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都不关心。 “轰隆!” 大殿之中,一黑一白两道凌厉的气流腾空而起,气势汹汹,几欲凝为实质,旋即在达到巅峰的一瞬,又莫名地静止,悄然消散于无形。 念及万法殿中无法斗殴,阳霁和寒昭收了招式,二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同时掏出了兵器,随即毫不犹豫地往南明身上招呼。 “哎哟!” “师弟错了!” “别打了!” ...... 最终,这次山门会议,以南明被揍得鼻青脸肿而落幕。 而话题最初的月冬,众人一番商议后决定,月冬完成万灵星池的修行之后,在去往天海关之前,须得往七长老阳霁的飞霞九渊走一趟。 至于先前围绕他掀起的波澜,也被五长老不留痕迹地轻松化解,此刻,已无人知晓月冬的行踪。 …… 另一边,天书阁上。 此时天极山上飓风呼啸,天书阁第三层的所有窗户都被打开,风暴涌入阁中,肆意穿梭,无数藏书随风而动,书页翻飞,呼呼作响,自成壮阔的韵律,宛如天怒一般。 凌舒,跪伏在一本书前,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他的身影,在这汹涌的风暴与翻涌的书海之中,显得有些渺小。 但哪怕衣袍下的双腿已经开始颤抖,但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显得恭敬而坚定。 但这份恭敬落在他所恳求的人眼中,便有些可恶了。 因为他是在恳求天书老人,同意让他前往东域。 清澜被恶意中伤,他作为朋友,不能袖手旁观。 此刻,天书老人隐于书中,独自生着闷气。 眼看天色将晚,又一个时辰过去,凌舒还跪在这里,姿势没有一丝变化,端正至极。 或许是妥协,或许是不忍,总而言之,天书还是现身了。 “哗!” 桌上这本精美无比,泛着玉质光泽的古书轻轻翻动间,书页发出细碎而悦耳的哗哗声。 很快,这本书开始无风而动,自己把自己翻到了第七十三页。 这一页上没什么文字,倒是画了一幅极有意境的山水画。 此刻水面上漂浮着一叶小舟,舟上坐着一个身披蓑衣,正在钓鱼的老人。 老人的心很是不静,钓了三个时辰,还是一条鱼也没钓上来。 他“啪”的一声把鱼竿丢到水里,随即从画中飘了出来。 天书的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他刚刚出现便开始咒骂这幅山水画。 “墨白那个死小子当初画这幅画的时候,是不是根本就没画鱼啊!我怎么钓这么久,连一条都没钓到!” 他的愤怒无人回应,凌舒还是安静地跪在地上。 天书见状,深深地呼了几口浊气,看着凌舒固执认真的样子,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行了,起来吧,想去就去吧,我是拦不住你了。” 凌舒听到这话,顿时抬起头来,面上绽放出一抹由衷的喜悦,他想要站起来,却觉双腿麻木无比。 “嘶……” 这股剧烈的酸涩猛然袭来,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倒在地上。 天书眼疾手快,连忙扶起了他。 “哎,你这又是何苦?” 天书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几分心疼,“至于吗?你的身体这个样子,还要为别人去出力,你傻不傻啊?” 凌舒温润一笑,他忍着痛楚,认真点了点头,眼神坚定而认真:“值得的,我的朋友正在遭遇极大的危机,我要去帮她。” 天书语塞,心更塞。 此刻,他心中的滋味,与万法殿内议论月冬的长老们如出一辙,自家精心培育的白菜,被猪拱了。 还是一头母…… 天书摇了摇头,连忙扼制了自己的思绪。 月君的弟子,还算得上可圈可点,他不能这么称呼。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缓缓伸出手,刹那间,天书阁内狂风骤起,五柄闪烁着凛冽寒光的灵剑,自四面八方呼啸而来,依次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 “给,你拿着防身。” 凌舒愣了愣。 天书不悦地哼了一声:“你的修为太高,一般的灵剑根本承受不住,这五把绝品灵剑已经是灵器中最高的品阶了,只有它们才能勉强承受住你的剑气,你且拿着去吧。” 凌舒颔首,“是……” 天书面色依旧不善,转身欲走,身影即将隐入虚空之际,却被凌舒轻声唤住。 他的脚步一顿。 凌舒有些脸红道:“那个,还有一件事。” ...... 第二百一十三章 各方心态 凌舒不好意思道:“我想把清澜那根鞭子,提升为绝品灵器。” 天书老人:“……” 这连给带送的不值钱的样子,居然是他教出来的孩子! 他真是服了! 天书摆了摆手,阴阳怪气道:“都随你,都随你!哎哟,我真是老了,管不了了!” 凌舒愣了愣,他听不懂天书话里的不满,只觉得了允许,便高高兴兴地去找清澜了。 天书没有回头,却很清楚他的动作,他变得更加心塞。 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身形一闪,直接来到了第八层。 他没好气地责问正在观法的荼蘼:“你的徒弟到底给我家这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他怎么就那么喜欢她呢?” 荼蘼微微一愣,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她语气悠悠道:“或许是个人魅力吧……” 天书更加心塞。 荼蘼见状却笑了,“让凌舒出山门走一走也是好事,总被你拘着,就算天书阁中瑰宝无数,那也是无趣。” 这话一出,更是把天书老人彻底点燃了,“你说什么!我这天书阁怎么就无趣了!” 荼蘼丝毫不惧这位前辈高人,她继续随意道:“您是年纪大了,不爱出门,喜欢安稳,不代表这些小孩也要完全一样,更不代表您教出来的孩子,也要跟你完全一样。” 天书嘴都气歪了,他目光不善地盯着荼蘼。 荼蘼却很随意地坐着。 两位灵虚大物隐隐对峙着。 两位都是跺跺脚,天地都要为之震颤的大人物,此刻险些翻脸的原因,竟是关于教育孩子方法的分歧。 …… 一封自千阵山九渊发出的阵书,很快传遍了整个南域,进而传到了人间和大陆各个角落。 清澜最终没有选择宝阁的情报,而是借助九渊之手,把消息散播出去。 毕竟飞霞九渊的情报传播更为高效,其认定的事也更令人信服。 而这一点又引起了南明的不满,他承认道光宝阁传的八卦很多,但宝阁的公信力......大约,可能,也许,还是有的吧? 他的不满,无人理会。 九渊的阵书说得很清楚,牧清澜不承认牧家对她的三项罪名指控,尤其是第二项。 真正拥有灵根,本就觉醒灵力的人,是牧清澜。 而偷换灵根,由凡人转为修士的人,是牧晨雪。 关于这一点,她还增添了补充——正是因为她被破坏了灵根,那施术者的手艺粗糙,疏忽大意之下,让她残存了一部分灵性,故而才能借助契机,再度生出灵根。 且,这部分灵性被完全唤醒,新生的灵根更加纯净,也更加强大,正是因此,她才能连续突破三个小境界。 九渊的阵书内容很少,很简洁。 而话语越是简单,越是字少,反而越能说明问题。 阵书的字里行间,九渊的态度可以用斩钉截铁四个字形容,这代表了天南阵宗对牧清澜的全力支持。 他们没有一个字提到剑宗,但对牧清澜的指控,全部是由剑宗传出的,如此,便相当于把剑宗的剑诏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无是处。 于是混元剑宗的诸弟子暴怒非常,便是三座剑仙居住的剑峰,都荡起了惊天剑气。 而听到这道消息的牧晨雪,更是气得鼻子都歪了,她再次把洞府内的所有东西都砸了。 她相信了这封阵书,因为她所认识的那个牧清澜......的确是个实在人。 她自证清白的阵书,内容九成九都是真的,这一点,她这个造谣的人最是清楚。 所以,她这个好姐姐真的是因为被毁了灵根,因祸得福,竟生出更为强大的灵根,才能再度压她一头? 是了。 若非这新生的灵根蕴藏着更加磅礴的力量,牧清澜的修为,又怎么可能刚好压她一头! 想通了这一点,相信了这一点,牧晨雪不由得对她父亲生出几分怨怼。 当初牧家请的是什么人啊,技艺竟粗疏不堪,留下如此隐患! 那人那般的狂傲自信,竟也是个废物! …… 此刻人间之地,王城之中,一座十分宏伟的家族府邸深处。 一位黑衣老者,正死死地看着这份阵书,他周身不断散发出恐怖的低压。 “无知小儿!居然敢质疑老夫的技艺!” 他面上青筋暴起,暴怒异常,一把抓起那份阵书,将其撕了个粉碎。 他自认为他的灵体嫁接之术,是整个大陆最好的,整个姜家没人比得上他。 而阵宗居然敢胡说八道! 砰砰砰! 怒火中烧之下,他砸了很多东西,烛火随风摇曳起来。 他所处的空间,在晃动的烛光下显出真容。 这是一间巨大的暗室,光芒照不到的阴影中,有着无数泛着寒光的金属器械。 而暗室深处,还响着轻微的风声,仿佛那里还有极长的纵深。 伴随风声响起的,是许多微弱而沉重的喘息。 那声音似吼非吼,似啸非啸,不像人族,亦不像妖族,不知是何诡物。 但很显然,它们都是老人的成果。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从一堆废墟中缓缓站起来,他露出一个阴邪扭曲的笑容。 “牧清澜是吧?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居然敢暗讽我,跟我作对,质疑老夫的手艺……” “灵根修复了是吧?还能修行了是吧?那老夫就再把你的灵根剖出来!” “玄武已经死了,老夫就不信了,这世上还能有妖再救你一回!” 令老人感到愤怒的,不是牧清澜的质疑,这或许是假的,因为他很清楚当初他剖取灵根时,下手有多干脆利落。 令他真正愤怒的是,牧清澜居然真的可以修复灵根! 而她修复的手段,还是借助妖族之力。 就,那些卑贱的低等种族? 出于某种难以言喻的偏见,他一直把妖族当作低等的牲畜,无数年来肆意打骂杀戮,玩弄取乐。 姜家在王城外,坐拥一方辽阔无垠的庄园。 在那里,他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那是他意志的王国。 他把那些妖兽囚禁圈养起来,看它们撕咬争斗,为了生存而拼死拼活,对自己的同族伸出獠牙,只为满足口腹之需。 他认为妖族是尚未开化、野蛮无知的种族,和血统高贵、文明璀璨的人族无法相比,和他们这些世家之人更是无法并论。 但如今,他骄傲一生的成果,却被一只老龟颠覆了。 他如何能不愤怒?这简直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 第二百一十四章 降服道剑 很快,老人便步入了幽暗的深处,或是在整理剖换灵根的工具和禁咒,抑或许,纯粹泄愤。 随着他的脚步,在无人可见的地方,响起了无数凄厉的嘶鸣声,很快,那些嘶鸣声又沉寂下去,仿佛再也不会响起。 老人面色如常地走出来,他一袭黑衣,此刻衣袍显得有些沉重,仿佛是被某种粘稠的液体悄然浸染。 他并不在意这些血污,他的心情大好,此刻十分自信。 因为牧家姐妹换命的事,他做成过一次,那么再做一次,也不过是故技重施,不会是什么难事。 而若能再次毁掉牧家那个女孩,其背后的意义,足以令他沉醉又战栗。 老人多年来沉浸于人族禁术,修为不算很高。 他年岁悠长,是以邪术献祭他人生命换来的,所以他对于那些成道的大能,又羡慕又嫉妒。 毕竟他们是真正的强者,是以自身之力活过千年的。 而他却只能依靠这些阴暗手段,窃取生命的碎片,苟延于世间。 可是现在,若是他能再度毁了牧清澜的灵根,或许会逼得月君这样的五境大物为之奔波,若她想救她的爱徒,甚至要去跟一只妖王级别的妖兽拼命! 一想到自己微不足道的举动,竟能牵动月君乃至整个阵宗的动向,他胸中便涌动着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做好万全准备,也没通知姜家的人,就直奔鸣山而去。 他的步伐太快,连自王城深处疾射而出的警示令牌,也未能阻其分毫。 …… 东域,混元剑宗,青冥峰。 一座十分隐秘且灵气充足的洞府中,一道粉色身影静静坐在深处。 那是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她身前,一把古朴的道剑轻轻颤动着。 这把剑闪烁着玉石般的光泽,温润而内敛,单看材质十分厚重,但其剑身修长,整体观之又显得十分灵秀,比例恰到好处。 此刻女子和这把剑之间,隐隐形成一种奇怪的气场。 这把古剑之上,大道符文熠熠生辉,正向四周缓缓铺展,而女子双手合十,周身环绕的灵气激荡不息,和这把剑形成了对峙之态。 一人一剑,不知对峙了多久,女子的额尖已沁满了汗水,她的气息越来越弱,显然,以她如今的境界,根本无法压制这把古剑。 牧晨雪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极致的不甘。 斩命剑,这柄传说中的至尊道器,已然到手,可却不是凭她自己拿下的。 而此刻想要彻底掌控这把剑,便要让剑灵认她为主。 她做不到。 那她怎么可能不愤怒? 看着这把桀骜不驯的剑,她冷笑一声道:“虽然你是上古道剑,威名赫赫,但你现在已经老了,坏了,还敢逞能!” 女子的话引得这把剑更加剧烈地震颤起来,仿佛在表示它的愤怒。 此剑的剑灵灵智大伤,却也听得懂女子的嘲讽。 对于一把曾在千年前,和五境的绝世高手争锋的至尊道剑,它有它的骄傲。 就算要认主,它也有自己的选择。 眼前的女孩,连道玄境都没有进入,也想做它的主人,她也配? 更何况,它原本在剑冢沉睡,被女子强行唤醒,却不是以剑修的方式唤醒,它是被强迫带出的! 那它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受女子驱使? 牧晨雪看出这把剑的愤怒,却毫不在意,她随意取出一块散发着七色光芒的混元石,轻蔑道:“哼,别以为你的抗拒能改变什么,我牧晨雪要的东西,还从未有过得不到的!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铿!” 她毫不犹豫地把那块石头重重抵在斩命剑的剑刃上。 “滋滋......” 宛如两块最为光滑的精铁相互磨砺,一阵尖锐至极、令人耳膜震颤的磨剑之音骤然响起,听者竖起了汗毛,这把剑更是痛苦不已。 剑身颤抖得愈发剧烈,此刻却不是愤怒,而是如针尖般刺骨的痛楚。 见状,牧晨雪变得十分得意。 她不由得感慨,师尊果真算无遗策,早就料到这把剑不会轻易屈服,他选择的方式便是以磨剑石来逼得此剑屈服。 混元石几乎是天地间用以磨剑的最好材料,其质地坚硬,且蕴含最为本质的大道剑符,玄妙非常,可以于磨砺之中将混元真气渗入剑体,剑灵得以汲取,从而力量倍增,剑锋无匹,锐利可断万物。 但这样的顶尖宝物,却非泛泛之剑所能承受,唯有完好无损、品质上乘的道剑,方能驾驭其威能。 斩命剑如今品阶跌落严重,剑灵更是元气大伤。 以此石磨砺,非但不能让剑灵恢复,反而会再度重创它! 不知过了多久,无数石屑散落堆成了小山,斩命剑的剑气变得微弱至极,仿佛她再使使劲,就可以彻底抹杀了剑灵! 牧晨雪听着剑的哀鸣,她眯起了眼睛,目光变得更加锋利。 虽然师尊说抹杀了斩命剑灵也无妨,大不了就为她再炼一道剑灵出来。 但……旧的剑灵自然更加强大,可惜剑灵不是男人,不吃她天魅幻术那一套,她只能以剑修的手段,老老实实地降服它。 她不想彻底杀了这道剑灵,只是想让它顺服。 在古老的修行界传说中,斩命剑能够牵动虚无缥缈的命运丝线,据说有改人因果的玄妙能力。 牧晨雪很清楚,她和牧清澜的生命丝线早就死死地缠在一起。 原本,若是她没有借助剑宗之名向她开战,或许以她姐姐那副温吞、良善的性格,不会真的置她于死地。 最终,可能只是废除她的灵根,还会留她一命。 但她不要。 她比她又差在哪呢? 与其接受她的怜悯,还不如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这把剑的到来,对她来说别有意义。 想明白了这些,牧晨雪恢复了常色,看着这把奄奄一息的剑,她一边好言相劝,一边没有减少丝毫折磨。 此刻,不远处另一座山峰上,元邵看完了阵宗的阵书,他面色扭曲,一个字也不信。 “南家真是糊涂了,居然如此包庇一个背叛亲族的贱人!这种连父亲和妹妹都可以伤害的人,他们就不怕有朝一日,她在背后捅他们一刀吗?” 他骂骂咧咧许久,却没有人回应他。 他十分不爽地看向一旁,只见元卓放下了阵书,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这封阵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元家后人 元卓冷冷道:“行了,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当务之急是要帮小师妹,彻底毁了她姐姐。” 元邵一愣,脱口问道:“月君无法入场,只凭牧清澜又如何能敌得过牧家和剑宗两座大山?” 元卓皱起眉头,心里暗骂了声蠢货,他拿起那封阵书,“你还不明白吗?这个女人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她在千阵山必定有帮手!南家看似没有出手,实际上已经表明了立场和态度。” 元邵:“我不管这些!阵宗这一辈后继无人,根本没什么厉害角色!到时候只要牧清澜现身,我便一剑把她斩了!” 元卓听着这话也觉得有理,他们剑修行事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路见不平,一剑杀之即可。 他没有再说话,气氛安静了一瞬,他的思绪飘向了远方。 “不对!” 他突然惊醒,脸色骤变。 “南家之人素来狡诈,善于伪装隐匿,他们的天才子弟,一向深藏不露!” 元邵不解道:“那又如何?” 元卓面上阴晴不定,他想到了很多。 若阵宗传出些许天才后人的事,那倒不值得担心。 反而是现在这样,整个修行界仿佛遗忘了阵宗的存在,几乎没有阵宗的天才传说,对于和剑宗并肩的顶尖势力,这种安静根本就不对劲! 莫非,南域的无量天御大阵已然悄然启动?念及此,他心头猛地一颤,仿佛有一股寒流直透骨髓。他要去把这个可能禀报给师尊! 他的脚步匆匆,眼神火热,如今四大剑子中最强的那位,为了随时可能开启的剑仙传承,还在闭关冲击三境后期。 而此时,他若能在师尊面前展现其深谋远虑的智慧,或许便可得到宗主的重视! 这可是他的前途,甚至连对牧晨雪的心动都要往后放放! 元邵一脸的疑惑,他不懂他要干什么,但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了所有人。 身为宗主亲传,他的一言一行,背后代表着什么,令各峰大人物纷纷陷入沉思。 很快,因为牧晨雪在剑宗的名望,以及首峰青冥的重视,整个剑宗都为之沸腾起来。 所有人都关注着这次世家的五行盛会。 而在元卓拜见元升默之后,暗流涌动,许多剑峰的峰主都开始留意这件事。 但天、地、人三座古老剑峰却安静如旧。 三峰仿佛丝毫不关心宗主弟子的事,超脱世外。 此刻,天煞峰中,一座光线昏暗的殿宇中,两尾游鱼被封印于地砖之下,宛如时间静止的见证者。 与之对应的,半空中悬浮着一黑一白两座玉台,一名身着白衣剑袍的长须老者,端坐于白色玉台上,他双目微闭,宛如入定老松,周身环绕着一股不染尘埃的仙风道骨。 他的对面,则是一位年轻男子,身形修长、面容清俊,他闭目不语,定力极佳,整个人身上都是灰尘般陈旧的气息,几乎没有丝毫年轻人的朝气。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黑衣劲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形魁梧,每一步都似乎踏着风雷,气势逼人。 他来到殿中,先是对白衣老者行了一礼,随后声音浑厚地开口:“大哥,青冥峰此时一片喧哗,我们全然不参与吗?” 那长须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泛着死白色,看着极为诡异。 随着他双眸的睁开,两道凌厉至极的剑气猛然自眼底迸射,犹如两条银色闪电,在空中盘旋呼啸,险些伤了黑衣男子。 男子惊险地避开,随即吸了口凉气道:“大哥,你的剑目炼得是越来越恐怖了。” 地剑痴心中暗自惊叹,却不敢言表,当年剑魁会后,他们暗中将凌家满门斩杀,用凌家人的血炼成了天剑的这一双眼睛。 如今看来,凌家简直是专为剑道而生的家族,真是天生做剑修的料,这双眼睛当真是威势无双。 白衣老者的身形枯瘦如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身形有缺,但谁也不敢轻视他半分。 因为临光剑仙死后,他便是当世最强的剑修,没有之一。 天剑痴,他是混元剑宗的门面,元家嫡系后人中最强的那一位,修为深不可测,剑气纵横,凌厉绝顶,境界甚至还在混元宗主之上! 他收了双眼的剑气,看着黑衣男子,淡淡道:“元升默想做些什么,关我们什么事?” 黑衣男子有些急躁,“大哥,那人最擅长阴谋诡计,沉寂多年,现在突然抢了元纵的徒弟,明显是有所图谋,我们焉能不防?” 天剑痴依旧不在意,“他想做什么,并不难猜。倒是你,执掌地煞剑多年,你的脾气什么时候能稳一稳?” 黑衣男子便是剑宗的另一位门面——地剑痴,他愣了愣,脱口问道:“元升默想做什么?” 天剑:“他当年被月宗的那个女人压制了五百年年,如今抢过来的弟子,跟月君的弟子是亲姐妹,如此,你还不明白吗?” 地剑恍然大悟,随即讥讽道:“原来如此……哼,他自身无能,斗不过那个女人,就想着用他的徒弟胜过她的徒弟。此等行径,唯有弱者才会为之,真是可笑至极。” 地剑想通了这件事,知道他的想法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便不再留意。 令人感到诡异的是,这两位剑宗峰主对他们的宗主,话里话外没有丝毫尊敬之意。 地剑瞥了一眼一旁还在打坐,未发一言的年轻弟子,他继续道:“不过大哥,还有另外一件事,临光剑仙的剑林结界不稳,随时都可能开启,我看您全无打算的样子,似乎没有让齐泽前去争夺的意思,这是为何?” 地剑想着那把威压剑宗千年的剑,眼神火热道:“那可是仅次于我们混元真剑的绝顶道剑,咱们不让齐泽去争一争吗?” 天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看向他身前的这名弟子。 他的剑眸深处,汇聚了足以斩裂山川、破开瀚海的磅礴剑气,哪怕是灵虚大物,与他对视一眼,都是重伤的下场。 但此刻,他看向他倾注了全部心血、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的唯一弟子——元家这一代最为杰出的嫡传血脉时,那凝聚了无尽锋芒与杀伐之气的双眼,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 天剑轻声问道:“齐泽,你怎么看?” 元齐泽睁开眼睛,一脸的平和淡然之色,“师尊,齐泽此生所求,唯有游仙剑,旁的剑再好再强,都与我无关。” ...... 第二百一十六章 放手一搏 闻言,地剑皱起了眉头,他想说什么,最终也只叹了口气。 大哥的这位弟子性情淡薄,此生所愿唯有两件事。 其一,勤勉修行,直到得见大道那一日,成为真正的剑仙。 对于他们这些已经得道、超脱凡尘的剑修来说,元升默麾下的那几位峰主自诩为剑仙,实在是无比可笑之事。 元齐泽所想要的,是成为真正的剑仙,像临光剑仙那样强大的巅峰剑修。 其二,便是得到天宝录排名第三十五的游仙剑认主。 为此,他尚未觉醒灵根之时,便以心头血蕴养着那把沉睡的古剑。这些年,他在那把剑上付出的心血难以估量。 只是,为了这把游仙剑,就要放弃临光剑……地剑还是有些惋惜。 但天剑却不这么认为,他的目光中露出浓浓的欣慰之色。 “很好,你多年苦修还能保持如此平和的心境,完全不为外物所扰,单凭这样一份剑心,你便已远胜青冥峰那四位剑子了。” 地剑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元升默教出来的弟子,自然是与他一般模样,见到些许好处,就像闻见肉味的狗一样凑上去,真是丢了我剑宗的脸!” 天剑听着这么难听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轻声道:“再怎么说,他也是剑宗这一代的宗主,你说话还是放尊重些吧。” 地剑毫不在乎,他不甘道:“大哥,当年若不是宗主选好的继承人,死在紫霄关,又怎么会轮得到他来做这个少宗主,依我看,当年宗主就该选您来继位!” 天剑听够了这些陈年旧怨,不耐烦道:“够了!他要做什么我们管不着,只要不危及元家的千年基业,就随他去吧。我们只要保证,下一任的宗主是齐泽便好。” 地剑面上依旧充斥着不甘,却也不敢再说什么,“是……” …… 就在诸峰议论纷纷时,绛雪峰却好像被全世界遗忘,死寂一片。 这里本就冷清无比,风雪终年不息,如今更是寒冷彻骨。 元唯独自靠在一块巨石后,身影在纷飞的风雪中显得格外单薄。 他手里握着那块玄武空间中带出的白骨,双手不停颤抖,面上更是落寞无比。 元邵不久前来了一趟绛雪峰。 他把这块元唯视若珍宝的磨剑之骨扔了回来,他满是不屑地告诉他,青冥峰有更好的磨剑石,用不着这块骨头。 反而是元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让他自己留好,说不定还能让他的霜玉剑更进一步呢。 元唯虽然见过牧晨雪失控发疯的样子,但必须要承认,这是他此生心动的第一个女人,所以他不相信。 他质问元邵,可是师妹授意他如此做的? 元邵给出的回答更是让他气血上头,屈辱无比。 “师妹根本不在意这样的东西,她得了一把上好的宝剑,你这块骨头,哼,实在是没什么用。” 元唯很是受伤,他还是不相信! 就算牧晨雪在剑冢有奇遇,就算她得了把绝品灵剑,玄武的白骨也同样有开锋之效! 所以,这是牧晨雪的托辞,她攀上了首峰,就要彻底舍弃绛雪峰的一切! 但,师妹就算言行不一,就算捧高踩低,也不可能将她在剑宗得到的第一份感情,就这样放弃呀! 元唯心中天人交战,陷入深深的纠结和复杂的情绪中,他十分痛苦。 见整个剑宗无数人为牧晨雪摇旗呐喊,他更是落寞。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师妹就已经累积起如此名望,就已经被如此之多的人喜爱,那他的爱还拿得出手吗? 元唯靠在冰雪飘摇的山崖上,任由雪花落在他的脸上,一动不动。 不远处,绛雪峰的峰主元纵,看着他的儿子心灰意冷的样子,连连叹息。 他缓缓走了过来,安慰道:“别太难过,你这位小师妹的野心太大,不是我们绛雪峰能够留住的。” 元唯睁开眼睛,他的眼神中满是茫然,“爹,我不明白,我只是去了一趟玄武空间,为什么回来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喃喃道:“师妹曾经那样爱慕我,为什么说变就能变了呢?” 元纵不发一语,他的脑海中也回忆起,当初牧晨雪跪在他面前的场景。 那女孩声泪俱下,诉说着自己对师尊和师兄的不舍和尊重,但她的脚步却未曾有丝毫迟疑,毅然跟随青冥峰的公羊修而去。 青冥峰和绛雪峰相隔不远,甚至十分之近。 而她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就连归还宝物,都是请别人来做。 他这个做师傅的说不寒心,那是假的。 自己的弟子嫌弃自己,去攀更高的高枝,这何尝不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而他们剑宗的宗主,行事竟如此肆无忌惮,居然抢门下峰主的徒弟,连一丝遮掩都不愿,直接通知他已经做好的决定,说出去真是闻所未闻! 但他又能如何呢? 当初他承了姜家的人情,勉强收了这么位关门弟子,他自问做到了师傅应尽的职责,悉心教导,细心呵护。 如今,他甚至还要因为收了世家之女做弟子,坏了规矩而受罚,他的郁闷又要跟谁诉说呢? …… 牧家。 牧屿看着牧清澜通过阵宗传出的消息,他的眉头拧成了一座小山。 他摸不清牧清澜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证明她的清白,整个鸣山,所有的舌头都被他统一了。 月宗不再,鸣山散修早已尽归牧家所调动。 为了万全,武堂已忙碌数月,剑宗亦是出手清洗,这段时间鸣山不知暗中死了多少人。 “嗯……不对!”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越家那个老不死的! 青石镇中负责传送阵的那个老人,这人似乎是个不稳定因素。 他略有些紧张,但很快又放下了紧张。 那个老人迂腐又孤僻,从不与世人多加交谈,向来是认钱不认人。 既如此,那他就送些钱给他,让他闭嘴。 想来,当初他帮助牧清澜,也只是因为承诺和灵石。 他们又没什么其他的关系,越老应该不会真的冒着得罪牧家的风险,说出什么的。 如此便没有任何风险了。 他站起身来,看向窗外的天空,一时也不免有些激动。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出发鸣山 最初让牧屿写那封致歉信的人,是牧晨雪。 之后,让他以世家之名声讨牧清澜的,也是牧晨雪。 他不知道他这个女儿要做什么,但这件事的确赌上了牧家的百年信誉。 若能前行一步,自然便可彻底傍上剑宗首峰,此后五大世家便是以牧家为首了! 可若后退一步,则声名尽毁、彻底坠入深渊,再难有翻身之日。 他这个家主谨小慎微地掌舵多年,如今站在这命运的十字路口,即便是他,也不免有些心神恍惚。 但是没办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无法拒绝他这个女儿的恳求了。 现在已经把事情做绝了,那就必须彻底摁死清澜! 天色阴暗昏沉,可炎热之气又渐渐上来,显得阴郁闷热,让人十分不适。 “清澜啊,你有这样的天赋,还有了这样一位老师,为父实在是害怕极了。若是再等百年,你羽翼渐丰,真正成长起来,便是我也压制不住你,到时你再来复仇,谁还能拦住你啊。” “你不要怪为父把事情做这么绝,若不这样,偷换灵根的事传出去,家族千年基业,恐将毁于一旦啊……” 牧屿望着天边,喃喃自语着,说到这里,他的回忆渐消,至于原本就没有的愧疚,更是从不曾出现。 他现在甚至对清澜生出一份怨怼。 当初她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死在鸣山呢? 她要是老老实实死了,这件事哪会闹出这么大的风波,灵根隐秘又岂会被人知道? 当初在山里,是牧枫把她从乞丐棍下救回来的,牧家又倾注资源养了她十年,她怎么就不知恩呢? 可是这份恩情又不能流露于人前,毕竟还要维持她是牧家血脉的说辞,牧屿一时变得更加郁闷。 真是个麻烦,死了是麻烦,活着更是麻烦。 …… 千阵山,就在牧晨雪为了提升战力,强行降服斩命剑的时候,清澜的青影落也被成功提升至绝品灵器。 这根鞭子在被创造之初,或许也从没想过自己能有今日。 对于一件灵器来说,遇到一个契合的主人是最重要的事。这样一根木系的鞭子,遇到这世上至纯至净的木系修士,被清澜的木灵力日夜滋养,可谓是灵性大涨。 而它所用的材料,本是铸就中品灵器的寻常灵物,可这些灵物在生灵玉髓和蕴灵匣的滋养下,其潜能也得到了质的飞跃。 加之玄武的蛇骨中,蕴含的本源妖力融入其中,这件灵器的色泽变得无比幽深,一片墨绿之中,还隐藏着一缕蔚蓝的古意。 凌舒家学渊源,炼器的手法高妙,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根鞭子中藏有一道星河剑意,并毫不犹豫地强化了这道剑意。 按理说万事俱备,可喜可贺,但清澜握着这根鞭子,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妙。 原本她所熟悉的,此器于战斗中的玄妙痕迹,已消失不见,对于曾经的青影落来说,这无疑是一场失落。 但随之而诞生的,却是一份心意相通的默契。 此刻的青影落,仿佛成了清澜心念的延伸,鞭影翻飞间,速度之快、精准之至、杀伤力之猛,皆非往昔可比。 这显然是件好事,因为清澜在掌握魂术破妄之后,就没再留意过青影落的战斗痕迹了。 但世事总有两面,过分心意相通,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很快察觉到这根鞭子有了自己的想法,它灵性大涨后,似乎变成一个有洁癖,且欺软怕硬的家伙。 过于肮脏,过于丑陋的东西,它不打。 比它强大、绝对打不过的人,它不碰。 清澜:“……” 她有些无语。 刚刚,清澜在练习星河落雨剑法的时候,不慎让它碰到了一滩山洞里的泥水,它就开始跟她怄气。 看着手中拐着弯抗拒她的鞭子,清澜气不打一处来。 她从山洞中出来,在灵月小筑的湖面上,自己跟自己打了起来。 就在她举止怪异的时候,她寻来的帮手们,都来到了这里。 周成、辰烟、辰夕、凌舒,四人都到齐了。 清澜感知到他们的气息,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她转身向众人走去。 而青影落却以为它赢了它的主人,以后打架她得听它的了! 它十分雀跃地在背后甩了清澜一鞭子。 清澜:“……” 凌舒见状,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想到,青影落进阶之后会变成这样。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吧……普通的绝品灵器,哪有如此灵性。 清澜呲着牙,把青影落塞回了储物袋中。 看着四人的模样,她默默想着,还是少了两个人...... 她缓缓回神,正色道:“诸位,我们该出发了。” 周成眨了眨眼睛,“走着去?” 清澜摇了摇头,随手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云舟,其上雕纹细腻,流转着淡淡灵光。 “我跟云庭租了这样一个飞行灵器。” “此次世家之会,你们四人,便作为阵宗的弟子前去……观礼。” 周成闻言挤眉弄眼的,他很清楚,说是观礼,实际就是去捣乱! 他在千阵山是无可争议的弟中弟,能出去耀武扬威,他喜欢! 凌舒:“剑宗前不久刚刚发话,再次强调了世家之会不允许道玄境的高手入场,也不允许各大宗门前去。” 周成不屑地啐了一口,冷笑道:“他们说是就是了?要非这样说,牧晨雪还是剑宗弟子呢,她凭什么回去?” 周成这话说的张扬,但他敢在灵月小筑吐痰…… 清澜眯起了眼睛。 “嗖!” 一道凌厉的风声骤然响起,一块石子精准地打在他的屁股上,痛得他跳了起来。 “哎呦!” 辰夕微微一笑:“师尊虽在闭关,也跟我们说了,不必理会剑宗的屁话,想去便去。” 清澜点点头,“如此便好。” “哗……” 她高高举起手中的云舟,任由它悠然升起,翩翩融入蔚蓝的天幕中。 云舟随风而动,刹那间,体积膨胀百倍有余,宛如一座浮游的天空之城,几乎覆盖了半个灵月小筑。 待云舟上所有阵法逐一亮起,一切就绪,这庞大的飞行法器便缓缓落在平湖上,众人纷纷进入。 辰烟举手说道:“我手里有聚灵阵盘,我来催动云舟的发动吧!” 身为万灵星池的亲传弟子,这倒是没人跟她抢。 辰夕对这个如今已能独当一面的妹妹很是放心,随即转身去挑选自己的居室。 周成还是第一次来到天空上,不免新奇,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在四周来回观望。 凌舒则微微探出头去,他剑目一开,穿透云层,瞬间便感知到灵月小筑中的那道气息,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月君,真的不去东域。 阵宗,也没有派出任何一位长老。 虽说世家也没有成道的强者,但他们毕竟是盘踞人间数百年的老牌势力,底蕴深厚,不容小觑。 即便他的境界已有突破灵元上境的趋势,他也没有把握和世家之人死战,且战而胜之。 所以,就凭他们这帮小孩,就可以大闹世家之会? 这些大人们,就这么放心? …… 第二百一十八章 魂修汇聚 周成虽然同样担心,但他收到清澜的特殊嘱托,手里拿着件九渊的大杀器,谁也不怕。 辰夕二人就更简单了,她们完全出于对清澜的信任,对前路的危险丝毫不惧。 清澜看着前方呼啸而过的云海,她满头的青丝随风飘扬,眼眸深邃而宁静,没有丝毫紧张。 没有谁知道,此刻她的袖子里盘着一条沉睡的火红小蛇。 更没有谁知道,云舟之后,数百里之外,一道足以冰封千里的风雪正静静跟随着。 …… 星璇坞中。 钟昆站在湖边遥遥望着夜魇岛,他手里握着一封信,这是清澜给歌羽的信。 这是清澜发来的邀请。 钟昆握着这封信,却不打算交给歌羽。 他毫不在意其中的冒犯,直接打开了信。 待看完后,他嗤笑一声,不屑道:“什么月君的弟子,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为家族所不容的废人罢了。” “还想让我师姐出手相助,我呸,你配么!” 轰! 一团烈焰在他掌心迸发而出,这封信被烧成了灰烬。 他拍了拍手,本想离开的脚步突然一顿,他眯了眯眼睛,突然笑了起来。 他难掩兴奋,转头去写了一封用词极其刻薄的回信。 师姐还在闭关,哪有功夫搭理她的闲事,更何况是要和剑宗对上,这种找死的事,想来,歌羽是不会做的。 他这个师弟就大发慈悲,体贴地帮她把意思转达了吧。 最好,让歌羽彻底失去这个朋友,也就断去一份潜在的强大助力。 ...... 越来越多的人赶往了东域,这一次的世家之会,关注的人超过过往的每一次。 这座边城小镇已经近五百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祝家、文家、姜家,虽是明面受邀之宾,却并未大兴排场,仅率少数精锐,悄然入驻青石镇。 白家依旧无人前来,连通知都没有,四大世家早已见怪不怪,牧家更是自始至终未曾预留其席位。 除此之外,暗地里天下各道散修,乃至于一些隐世宗门与家族势力,不惧剑宗的警告,还是隐姓埋名,低调来到了鸣山。 眼看盛会还没有开启,一群又一群身着黑衣、气息难测的修士,来到了昔日鸣山月宗的山门之前。 众人沉默不语,犹如一片黑色的阴云聚集在一起。 对于这些人来说,就算月宗只剩下一片废墟,那也是魂道不可置疑的圣地。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曾见证过天下魂宗鼎盛的光景。 那时月宗的每一位护宗长老,皆是拥有独步天下的成名绝技,月尊更是每隔百年便会举办传道盛会,魂术有千般玄妙,是对修士灵魂本质的探索。 在这探索的诸多方向中,有的致力于治愈之道。 他们将魂体的治愈推演至极致,甚至能有起死回生的效果。 有的致力于攻伐之道,极致的杀伤力,甚至能让修士灵魂湮灭,只于躯壳长存。 那些年天下的武道修士,恨不得避着魂修走。 而其他那些看似没有大用的魂术,也在各代宗主博大的胸怀与深邃的眼界中,得到了珍视与收录。 数千年过去,月宗的决明殿内,渐渐汇聚了无数魂修的智慧火花与独创绝技。 那时哪怕天下宗门林立,强者如云,魂道亦能占据前三的显赫位置。 魂修们修行之风盛行,朝气蓬勃,他们穷尽一生,呕心沥血,总想着留下一道足以载入决明殿月书的魂术,镌刻一抹属于他们自己的魂术印记。 那些做到的魂修们,得到的是无数人的眼红和羡慕。那些年,多少魂道的老妖怪们不惧生死,含笑而终,只因他们的肉身虽然死去,但留下的魂术却可供后世弟子万世瞻仰。 灵魂传承,精神永存,这是无数魂修的终极追求。 可是,哪怕决明殿的守护阵法,在整个大陆来讲都数一数二,却依然扛不住裁决的九天玄雷。 那一夜火光冲天,无数魂修先辈的心血与智慧,付之一炬,那些在历史长河中光辉闪耀的传承,皆化为乌有。 那一战惊天动地,毁灭的何止是月宗的山门,更是无数魂修心中的信仰。 想着昔年光景,为首的中年男子热泪盈眶。 众人亦是心潮起伏,思绪万千,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和悲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开始谈论这次牧家的事。 这位面容苍白,神色冷冽的中年男子,率先开口道:“我还是那句话,我绝对不相信月君会收一个品行不端的人做弟子。” 此言一出,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回应。 “正是,混元剑宗行事霸道,眼瞧着天南阵宗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们这位少主,真是孤立无援,我们得去帮她!” “呸,什么规矩,老子才不在乎,老子只在乎我们魂道复兴的传人,不能受一点委屈!不能破一点油皮!” “对,不能让牧家欺负了她!” …… 牧清澜,是许多魂修心目中有望光复魂道的传承者。 虽然他们和她并未谋面,却在精神上达到了奇特的共鸣,众人几乎没有任何抗拒和犹豫,便认清澜为少主。 这群人蛰伏多年,许多人修为深厚,为首的那名中年男子,更是达到了灵元境巅峰。 他们的到来,无疑是一记强有力的助力。 但显然,有人不想让他们掺和到世家之会中。 就在众人义愤填膺,即将前往牧家观礼的时候,天际猛然炸响一声“轰”的巨响,随之,一道虚无之界凭空出现。 这道清辉闪烁的结界,犹如苍穹之手,瞬间绵延百里,呈包围之势,不仅拦住了他们所有人的去路,还在肆意扩张时,进一步损毁了月宗的山门。 人群中最先开口的那名中年男子,看到被损毁得更加严重的圣地,他的神色骤然冰冷下来,随即发出一声浑厚的斥问:“何方道友,要拦我等去路?” 在虚无之界中缓缓走出了一名年轻的剑修,此人面上满是不屑之色,步伐间透露出超乎年龄的傲然,他大步流星走到了众人跟前。 他虽然年轻,说话却老气横秋,对眼前这群人更是没有丝毫尊重。 “隗渺,你们这些魂道修士,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躲在阴暗角落里,为什么非要站出来给大家添麻烦呢?” 听了这话,一众魂修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们来自家的圣地观礼,还要被指责添麻烦? 有人十分愤怒,就要破口大骂,却被那中年男子拉了回来。 为首的中年男子——隗渺,认出了这名年轻剑修手里拿的剑。 他盯着那把剑,缓缓吐出三个字,“青斗剑,青冥峰四剑之一,你是……元邵?” 来人正是元邵,他闻言高傲一笑,说道:“还算有几分见识。” 他话音未落,神色骤然转冷,呵斥道:“既然认出了我,那还不速速滚离鸣山!” 这声喝斥如雷音滚过,让一众魂修气红了脸。 他们无论年纪、修为,乃至资历都远超元邵,却无人敢和他对质。 隗渺神色依旧平静,这样难听的话,这样不屑的态度,便是过去五百年天下魂修的真实处境。 他和他师尊更是不知被人嘲讽多少次。 隗渺盯着元邵的眼睛,他的目光平静幽深,直看得元邵心里不自在。 他不由得有些恼怒,狠狠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月宗已经灭了,你们这些人还不另寻出处,死死地守着那点没用的传承做什么,魂心老人更是迂腐不堪,这才教出来你们这群顽固的蠢货!” ...... 第二百一十九章 百般羞辱 元邵话音未落,便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感知到这份极致的危险,他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地噤了声,右手迅速向腰间剑柄摸去。 “砰!” 不待他真正拔剑,数十根散发着阴寒气息的魂刺,便已无声无息插满了他周身的每一个缝隙。 元邵的瞳孔骤然扩张,似乎是没想到对面的男子修为远胜于他。 可是凭什么,他的师傅虽然是道玄老怪,但身为散修,他凭什么能有这么强的灵力? 元邵全身紧绷,一动不敢动,这样强大的魂术远在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之上,一旦他触碰到,便是入魂的剧痛。 他难以置信,更是完全没想到隗渺敢对他动手,他气笑了,阴恻恻道:“你真是不要命了!” 隗渺的双手交叠于胸前,十指指尖上,幽绿的魂力散发着荧光,他神色平淡道:“侮辱我们魂道的少主,更肆意诋毁吾师之名,你必须付出代价。” 他瞥了一眼那道虚无之境,感知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威压,依旧面不改色,“哪怕今日有剑仙护你,你也要付出代价!” 元邵原本得意的笑容渐渐凝固,他没想到隗渺竟看出他背后的倚仗,但他在青冥峰横行霸道惯了,依然不觉得对方真的敢做什么。 他可是混元剑宗宗主的亲传弟子,身份尊贵无比,对面这群人的命加起来都没有他金贵。 那些魂刺的威势虽强,但没有一根敢真的伤到他,不是吗? 他还想出言不逊,再说些什么,却被虚无之界中的另一道强大气息压制住。 一道浑厚的声音凭空响起。 “隗渺,族中后辈年轻不懂事,你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哗啦! 这道声音一出,布满元绍周身的魂刺宛如镜片般纷纷被震碎,都归于虚无。 隗渺眯起了眼睛,准备战斗的姿势没有放下。 他身后的一干人等,亦是寸步未离。 那道不曾现身的声音,见他们如此不知好歹,语调也冷了下来,“隗渺,我念及你师魂心老人传道授业之艰辛,所以才不跟你计较,难不成你还真要跟这孩子计较?” 隗渺冷冷道:“我们魂道的少主被你们剑宗无端污蔑,你以为这件事我们不会过问吗?” “哼!” 那道声音只冷哼了一声,便压的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是非清白自有定论,何须你们插手?” 隗渺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声音中带着几分质问与不甘:“曦源剑仙所言甚是,那为何剑宗默许各道散修入场,却唯独不许我等魂修入场,你们到底意欲何为!” 那道宏大的声音似是有些意外,隗渺居然认出了他的身份。 如此,他便不能直接把这群人都杀了。 毕竟魂心老人既有名望又有实力,十分难对付。 他安静良久,没有再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虚无之界开始缓缓缩小,如暮色般侵蚀着周遭的空间,在众人难看的神色中,最终将他们全部囚禁于此。 那道声音缓缓消散,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我剑宗的威名不容置疑,至于你们,就留在这里,等一切结束吧。放心,看在魂心老人的面上,我不会伤你们,事成之后,我会解了这道结界。” 元邵轻轻拍了拍手掌,看着众人愤怒的神色得意无比,他记恨刚刚隗渺恐吓他的行为,面色一寒,便拔出了青斗剑。 隗渺看出他的想法,神色剧变,连忙喝道:“住手!” 然而,元邵冷笑一声,根本不理会他,他肆无忌惮地施展着《青冥四圣剑诀》,一时之间狂风呼啸,剑意充斥其间。 伴随着山间的轰鸣,月宗本就摇摇欲坠的山门,那些残存的殿台楼宇,在隗渺目瞪欲裂的神色中,几乎全部倒塌。 许久之后,风停,剑止。 元邵故作怜悯,“你们这些人啊,守着这些没用的传承这么多年,有什么用呢?我今日大发慈悲,帮你们断绝旧事,祝你们能寻到更好的出路,你们就不用谢我了,哈哈哈!” 圣地的进一步毁灭,让隗渺心痛无比,他双腿一软,径直跪倒在尘埃中,悲怆难抑。 无数魂修气红了眼,无不为传承断绝,受人欺凌而悲愤。 感受到曦源剑仙近乎碾压的恐怖实力,有些人面露茫然,这样被人踩在脚下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有人迷茫,就有人已经想到了答案。 人群中,不显眼处,一位中年男子安静许久,他看着众人这副模样,眼底深处,生出一丝厌恶和不屑。 他冯知飞,是不会永远沉沦在这片没有希望的深渊中的。 …… 青石镇中,无数人乘坐传送阵而来,而守护传送阵的越老笑开了花。 他好似什么都不知道,像极了一个一心谋利的商人。 看着不断涌入的修士们,他两眼放光,只待他们离开,便狠狠宰他们一笔! 可身为月君的亲信,他又岂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人能看到,他讨价还价、嬉笑怒骂的眼神深处,是始终漠然的平静。 此刻他的衣袖中,藏着一个圆筒,那圆筒上有着斑驳的七色,又有序地排列成一个个蓝绿色的符文,宛如孔雀的尾羽一般,还是万鸟之中最为尊贵的绿孔雀。 几乎无人可知,这个圆筒展开后是什么模样,或许会如同孔雀开屏般绚丽多彩。 因为除了它的主人,见过它绽放的人,全都死了。 此刻青石镇中最为显赫的客栈中,三大世家皆已到来。 此时客栈之主已悄然退场,他收了牧家的钱,由牧家全权接管这里的所有事宜,他则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客栈共有五层,此刻第四层中,祝家家主有些气急败坏地在说着什么。 “彤儿,当初为父也追杀过牧清澜,不成想她能有如今的造化,这可怎么办呢!” “你瞧瞧这事儿闹的!祝凝那个废物,她是招惹了别人,也没什么痛苦的死掉了,却给我留下这么大个烂摊子!” ...... 第二百二十章 三大世家 祝凝,当初被牧清澜废了灵根后,整个人便性情大变,她整日嚷嚷要杀掉赤云城的一个女孩,但她调动不了任何人,也没人愿意理会她。 于是她日渐趋于疯癫,在家中整日打骂奴仆,最终没有人受得了她。 她被迁至祝家之外的一处府邸,变得更加疯癫。 而后,关于她的消息愈发稀少,最后听到她的消息,是她莫名其妙被一场大火给烧死了。 祝家之人对一个废物的死不甚在意,只是因此还牵连到他们的一处住宅损毁,让人有些惋惜。 祝家家主的对面,他的亲生女儿,祝家真正的天才——祝彤,正静静坐着喝茶。 对于父亲的担忧,她面上没有一丝紧张。 对于已经死去的堂妹还要受到苛责,她更是完全不在意。 听着父亲这话,她淡淡道:“就算您当日真的下杀手,也是受牧家家主所托,您有什么可怕的?” 祝家家主紧蹙眉头,“话虽如此,但若真碰上,还是能化干戈为玉帛的最好。” 他的手来回摆动,显得心神惊惧不安,嘴里还喃喃着止戈的意思。 他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祝彤听着这话,已经握紧了茶杯,杯子的内壁已经布满了裂纹。 祝彤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她是不愿意止戈的。 要她跟那个女人屈服认输,这不可能。 更何况,如今这件事牵扯到世家、宗门,甚至还有换灵根的禁术,那个女人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两说呢! ...... 第三层,是文家父子所居之地。 此刻,文家家主看着这最低的楼层,其装饰之简陋,甚至还不如楼下的大堂,他的面上泛起一抹苦涩。 他很清楚,这是牧屿在故意羞辱报复他。 文烁通过青影落那件灵器,想起当初在赤云城的炼器风波,这才把牧清澜的身份识破。 文烁把这件事讲给了他父亲——文家的家主。 文家家主相信了牧家大小姐是个品行端正之人。 他不愿意欺侮一个身世可怜的女孩,便拒绝了牧屿的请求。 他叹了口气,“一切皆是因果啊……” 而在他身旁,文烁一身正气,他不这么认为。 他正色道:“父亲,您还在为拒绝牧家之求而后悔吗?” “不,烁儿,这不值得为父心生悔意,但你也看到了,咱们文家风雨飘摇,如今已沦落于五大世家之末席。若再这么下去,这百年一度的盛会,跟我们就没关系了。” 他苦笑一声,继续道:“到时候便是这样的羞辱,我们都看不到了。” 文烁闻言,心头一震,眼眶微红,他径直跪了下来,“是孩儿不孝,多年修行可境界却未有丝毫精进,不能为父亲分忧,不能为家族争光,实在有愧于家族的培养!” “这怎么能怪你呢,唉……咱们文家世代传承文道笔墨之术,太过于依赖墨山,才落得今天的下场,为父是恨,却又不知从何恨起。” 文烁毫不犹豫给出了答案,斩钉截铁道:“自然是该恨鼠王孟极!若不是他盗走了墨龙吟,墨山何至于此!我们文家又何至于此!” 文家家主不再多言,他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他这个儿子正直有余,想事却过于简单。 东荒之地,本由众圣殿、混元剑宗与鸣山月宗三大巨头联手镇守,可为何,三大妖王突破东荒防线,直逼御兽宗山门之时,却是墨山山主第一个前来救援? 到底是谁,把千里之外的山主喊了过来? 想着那些顶尖势力之间的阴谋算计,文家家主倍感无力和疲惫。 可就算能知道真相,他也未必敢看,那不是他这个层次能够反抗的事情。 …… 五层的客栈,最下面两层自然是早已清空,而最高层则是给到了人王麾下的第一世家——姜氏。 姜家能成为第一世家也算名副其实,他们世代传承着一道绝品的身法灵术,轻盈灵动,如同鬼魅; 同时,他们还精通炼器之术,连混元剑宗的某位峰主都赞不绝口。 这两样绝技给了姜家极强的战斗能力,五大世家若以武力而论,其余四家加起来也不是姜氏的对手。 更何况,姜家家主——姜良的实力也是五位家主中最高的那位,他已经步入半步道玄。在他的带领下,姜家如日中天,光芒万丈。 五千多年前,最初创立世家的那些人的后辈,还出过道玄乃至灵虚境的大能。 可之后的数千年里,各大宗门高墙竖起,拒世家子弟于门外,世家更是故步自封,便逐渐衰弱了。 姜良,便是数千年来第一个有可能突破道玄的世家之主。 此刻,享有牧家最高礼遇并习以为常的姜家父子,却有些愁云惨淡。 姜良扶额,有些心塞地问道:“还没有施老的消息吗?” 恭敬站在一旁的姜家之子——姜易回应道:“爹,我们的人到处都找不到他,依我看,他或许也来到了鸣山。” 姜良这才抬起头来,“哦?何以见得?” 姜易垂下眼眸,顿了顿才开口:“还请爹容许我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说。” “施老……虽然技艺精湛,但他好名望,不然当年也不会为我族所用。这样的人会为名望所用,便会为名望所伤……” 姜良没说话,以眼神示意他继续。 “如今世家之会已是万众瞩目,那位牧家大小姐,更是借阵宗之口诋毁他的技艺,施老焉能不愤怒?如此这般,他便极有可能再度出现在牧家,虽说他实施禁咒无法暴露于人前,但若此事终了,他再度毁掉牧清澜,何愁不能名声大噪?” 姜良认可了他的判断,有些头疼地说道:“唉,这些能人,其将收在麾下,有时实在难用!好在施老的技艺我们都学得差不多了,以后也不太会用得着他,这样的人,此事过后,还是趁早处理了吧。” 姜易十分谄媚配合地应道:“父亲说的是,千年以来我们为了给他续命,不知道弄死了多少……”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不敢再说下去,因为姜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姜易身躯一颤,顿时汗如雨下。 不久之后,姜良把目光移开,淡淡道;“施老为我们和那位办过的事太多,他是要死,自然要死在我们手里才放心……” “出门在外,你说话最好还是注意些。” 姜易连忙点头。 “出去吧。” “是……” 姜易关了门,刚刚转身,周身的气势便凭空升起,他面上的卑微与谄媚彻底消失,转而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此刻的他,才像是第一世家的世家之子,才像是姜家最耀眼的那个天才。 …… 第二百二十一章 齐聚一堂 牧家,时日已至,四大世家齐聚一堂。 牧屿坐在首座,他身旁最尊贵的位置,给到了姜家的姜良。 左侧是祝家的家主——祝远,而最右侧靠门的位置,则给到了文家家主——文诚居。 品着这道带有东荒炎火气息的名茶,姜良缓缓放下茶盏,赞了一声:“果然这岩茶要喝,还得是喝东荒产出的。当初我在孔雀坊还高价买过他们的茶,却远不及此刻手中这盏,嗯……火候与寒韵交织的恰到好处。” 牧屿见他一脸陶醉,微微一笑道:“姜兄若是喜欢,临行前不妨带走一些吧。” 姜良连连摆手,调笑道:“哎,牧老弟,我们这才刚到,怎么就要赶我走呢?” “哈哈哈,不敢不敢。” 牧屿收起了笑容,转而正色道:“姜兄、祝老弟,还有文老弟,咱们这几人多年来被俗物缠身,实难相聚,此次交接五灵盘,还是其次,主要是我已经太多年没有见你们了,实在是想念。” 五灵盘,全名五灵玄黄盘,由五大世家联手执掌的绝品道器,高居天宝录第六十九位。 此器汇聚五行灵气之精粹,每隔百年易主一次。各族皆将其供奉于家族守护阵法核心,视为无上至宝。 此器虽没有什么杀伤力,却能绵绵不绝地释放出最为纯净的五行灵气,氤氲流转间,可令世家弟子修行之路畅通无阻,修为进展一日千里。 过去百年此器便由姜家执掌,姜家凭借此器,族中弟子修为突飞猛进,涌现出一批批实力超群的器修高手。 而五大世家之所以能和睦相处,共享此器,也是因为他们所执掌的五行属性完全不同。 一旁的祝远想着那件宝贝,亦是眼神火热,他附和道:“是啊牧兄,这些年你们牧家行事愈发低调,人间之地几乎都没有你们的传说了呢!” 祝远笑呵呵地看着他,嘴角却略微向下撇了撇。 谁不知道他牧屿如今摊上和女儿的恩怨,急需一件强大的道器护身,却还在这里故作姿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牧屿则是皮笑肉不笑得看了他一眼。 谁不知道他们牧家两姐妹的事,如今在整个大陆都传的沸沸扬扬,祝远说他家低调,根本就是在挖苦他。 连姜良听着这话,眼中都闪过一丝不屑,他悠悠叹息道:“的确,不过这五灵盘肯定还是要交给牧老弟的,只是这些年,白家连年缺席,使得盘中的水灵力日渐枯竭,这么多年呀……我都是请外面的水系修士补充的,可着实费了我不少力气。” 牧屿心中一凛,暗骂了声老狐狸,姜家借助此盘获得多少好处,此刻却连这点代价都不愿意付出! 他面不改色,回应道:“的确,琉璃夫人不屑于与我等男人为伍,多年不出西海,姜兄既然张了嘴,那自然该由我来支付补充水灵力的报酬。” 姜良笑眯眯的,嘴角微微勾起,“如此,便多谢了。” 他话音一转,突然轻笑一声道:“也是,牧老弟如此迫切,我等也是能理解的。” 这话似是挑明又没有挑明,说的牧屿面色僵了一瞬,随即也迎合着笑了出来。 他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人,似是十分随意地说道:“唉,我也是无法啊,碰上这么个女儿着实头疼,可惜呀,我如此头痛,同为世家的兄弟,却不愿出手相助。” 文家家主听着这话,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姜良嘴角微笑,他什么都知道,但还是装作完全不了解,他故作惊讶,且微微愤怒地问道:“我们五大世家向来守望相助,到底是何人如此不顾情面,竟然不帮你?” 牧屿笑而不语,他的目光却悄悄转向了右侧角落里的身影。 文诚居如坐针毡,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是非黑白还没有定论,牧兄如何能让我动用文家的墨金?姜兄,我族的墨书,一旦落笔,便永不能更改了。” 姜良迎着他的目光,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稍稍向后坐了坐,把矛盾抛给了牧屿。 “文老弟啊,你这人就是太过死板,才会让家族没落至此。” 牧屿眼中的恶意一闪而过,他缓缓从袖中抽出剑宗的剑诏,而且还是由剑宗的道玄剑仙书写的那一版,其上蕴含着大道符文的恐怖气息。 此物一出,便是姜良都眯起了眼睛,再度向后退了退。 祝远更是十分诧异,他惊讶无比:“这是剑宗最初书写的那道剑诏?” 牧屿:“正是,如此,文兄也还不愿意接受真相吗?” 他一边问着,一边把这道剑诏缓缓展开,方向正对着文诚居,于是近九成的威力都倾泻在他身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文烁从文诚居身后愤然站了出来,看着这一群长辈,他先是恭敬行了一礼,随即十分严肃道:“诸位长辈,当初在赤云城,我亲眼见到牧大小姐保护脆弱的女童,她为人赤诚,更富有一颗良善之心,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剑诏之中所说的那样!” 他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目光中更是充满了不忿,直直地盯着牧屿,可牧屿却没有看他一眼。 甚至,三位家主都没有分一丝目光给他。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三人默契的喝着茶,对他们来说,这样一个世家之子根本没资格质问他们,所以他们连回答都不会回答的。 而这种安静,又何尝不是一种羞辱呢? 若换了旁人,或许在这样的无视和不在意之中,便会羞愤交加,脸色涨红,最终只能愤而离去。 但文烁不是这样的人。 他依然十分坚定地看着牧屿的眼睛,没有一丝紧张,没有一丝羞愧。 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只想要一个答案。 于是,他这样的行为反而让气氛真正地僵硬下来,因为这是对大人物们无声的挑衅和反抗。 处于高位的三个男人被拂了面子,脸色也随之冷了下来。 他们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真是不懂事。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柔软甜腻的女声传了进来。 “文哥哥对我姐姐就这么信任吗?你和她或许只是一面之缘,可我与父亲却和她切切实实地生活了十多年。” “难道说,我们这些朝夕相处之人的亲眼所见,反倒不及你一个偶遇之人的片面之词?难道,我们还会平白无故冤枉了她不成?” ...... 第二百二十二章 剑宗入场 一位身着飘逸粉红纱衣的女孩走了进来,牧晨雪先是看了一眼文烁,眼中闪烁着兴趣之色,继而再向前一步,越过他向牧屿三位家主行礼。 她甜甜道:“见过父亲,祝叔叔,江叔叔。” 她的到来,让刚刚默不作声的三人纷纷开了口。 祝远一脸和蔼道::“这就是雪儿啊,真是又漂亮,天赋又高,叔叔听你说话,耳朵都要酥了呢。” 他指了指身后那道火红的身影,连忙道:“你看,这是你祝彤姐姐,她年纪比你大些,你们长这么大才第一次见,快去交个朋友吧。” 牧晨雪微微一笑,抬头向祝远身后看去,她对祝彤是很有兴趣的。 听元唯说过,祝彤和她姐姐战过一场,她姐姐还毁了祝家的宝贝魇灵琴,所以这必然是牧清澜的敌人。 而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牧晨雪想着这些,她笑得真切了几分,看向祝彤柔声道:“见过祝彤姐姐。” 祝彤坐在后面,依旧淡定地捧着茶杯,一派高傲的模样,她没有搭理她。 牧晨雪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笑意僵在脸上,心中却开始恼怒起来。 好个不识趣的女人! 祝远见状只得尴尬一笑,“你这个姐姐性情比较古怪,你可别介意呀。” 牧晨雪微笑点头,便转去了一旁,她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向右边走去,看着这位第一世家的家主,她脸上的恭敬多了几分。 姜良不知何时坐直了身子,恢复了正色,面对这个前途光明璀璨的女孩,他也不太敢怠慢。 这是剑宗宗主的亲传弟子,自然值得他高看一眼。 于是他也十分温和地问候了几句她的修为进展,勉励了几声。 而他身后始终站立着的姜易,脸色却阴沉了一瞬。 这样温和鼓励的话,便是他都没怎么听过。 牧家这个女孩修为平平,凭什么能得到众位家主的赞扬? 他脸上的阴霾散的很快,却还是被牧晨雪捕捉到,她心下有数,这是个对她有情绪的男人,而有情绪的男人,最好拿捏。 她冲着他微笑致意,随即转身回到她父亲身边。 在牧晨雪在众人之间流转的时候,文家父子始终无人理会。 牧晨雪来到牧屿身边,做足了小女儿的恭顺模样,给足了牧屿体面:“爹,我新得了一把好剑,你要不要看看?” 牧屿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眼下你三位叔叔都在,别失了规矩。” 牧晨雪却发了性子,偏偏要拿,“就看一眼!” 不待牧屿回答,她便温和又强硬地取出了那把如玉般的古剑。 此剑一经出鞘,其中蕴含的千年杀气瞬间席卷了整个前厅,三大世家之主神色骤变。 祝彤和姜易更是险些跌倒在地,他们不顾自己的失态,目光死死地盯着这把剑露出的那一截剑身。 二人都是识货之人,心中同时响起一句话。 好剑! 牧晨雪见众人色变,立刻把剑收了回去,仿佛是完全不懂事的小女孩一样,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把剑有这么强的威势,让各位叔叔伯伯见怪了……” 闻言,姜良没有说话,目光却很锋利。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藏于他袖中的世家重器,五灵玄黄盘甚至都隐隐颤抖,那是惧怕的意味,而能让这件天宝录上的至尊道器感到恐惧,这把剑的品阶必然在五灵盘之上! 姜良心中不免一惊。 剑宗对此女的栽培,竟用心至此? 他正了正神色,看来日后这牧家也是不能随意得罪了。 而另一侧的祝远更是面色僵硬了许久,他们祝家最强的那件灵器被牧家毁了,他们一筹莫展,可牧家又得了一件如此强大的宝贝,怎么不算气人呢? 牧晨雪见两大家主都端正了态度,看她的目光也不再只是欣赏一个无足轻重的晚辈,她心下有些得意。 “对了,这次回家,师尊还怕我路上遇到什么危险,特地让两位师兄护送我来的,不如父亲,让他们也进来吧?” 牧屿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佯装不知的说道:“哦?混元宗主的亲传弟子也来了,快快请进来吧。” 祝远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你们这对父女演这一出好戏,原来是想让宗门弟子入场! 按理来说,世家之会怎么能有宗门之人参与呢,可惜牧家的两个女儿都进了宗门,身份复杂,他们也不好以规矩把人轰出去。 两位身着白衣剑袍,朝气蓬勃,剑气凌厉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身为顶级宗门中身份最贵重的弟子,他们到哪儿都可以维持自己的狂傲和不羁,但今日,为了给他们的小师妹壮声势,他们一改常态,收敛起平日的锋芒,十分恭敬地朝牧屿行了一礼。 二人躬身作揖,齐声道:“见过牧家主!” 牧屿十分快活,道:“好好好!二位果真是年轻俊杰,辛苦你们护送雪儿回家了。” 元邵咧嘴一笑,像极了一个纯情的阳光少年,“不会,护送师妹可是个炙手可热的差事,我们好不容易才得来这个荣幸。” 牧晨雪娇嗔地叫了声:“师兄!” 相较于元邵的爽朗,一旁的元卓则冷静成熟得多,“我青冥峰上下,都十分喜爱小师妹,今日说句僭越的话,我们便厚着脸皮,称您一句牧叔叔了。” 牧屿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摆手,满是亲切与欢喜道:“不妨事不妨事,你们啊,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元卓再度行了一礼,转身向文烁看去,他的目光十分阴冷,淡淡问道:“这位是?” 牧晨雪故作无知,纯真地应道:“这是文家的文烁哥哥。” 元卓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元邵,元邵撇嘴一笑,面色有些玩味,他先是对牧晨雪温柔说道:“晨雪妹妹,须知这世间之人,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被你称一声哥哥的。” 而后他向文烁走去,以一种近乎睥睨的姿态自上而下审视着对方。 他眼神漠然,语气骤冷,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就是你质疑我剑宗剑诏的真实性吗?你好大的胆子!” …… 第二百二十三章 阵宗入场 这一句喝斥直冲文烁而去,紧随其后的是元邵灵元境的恐怖修为,如山一般向文烁重重压去,气势汹汹。 谁也没想到元邵如此胆大妄为,敢在这样的场合对世家之子骤然发难,有能力阻止的那几位,惊讶过后也纷纷选择了缄默旁观,任由事态发展。 文烁挺直至今的脊背,终于还是被这股远超他的灵力给压弯了,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扛不住,他咬紧牙关,双手痛苦地支撑着身体,竭力不让自己跪倒在地。 元邵见他如此,反而被激起了戾气和兴趣,这么多年,没几个人能在他面前保持尊严,保持骨气。 那些有骨气的人,连骨头都被他打断了。 今日,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毫不犹豫地释放了更多的灵力,全部冲着文烁而去,如此恐怖的修为笼罩,不再是为了压迫,而是为了伤人。 文诚居目睹此景,终是忍无可忍。 他身形一动,骤然出手,手中举起一支墨金铸就的毛笔,猛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墨迹,那墨水中泛着金光,在空中凝聚成一面盾牌,挡住了元邵的威势。 元邵虽然狂妄,却也知道和世家之主有着巨大的差距。 他被这道墨迹逼退了两步,随即眯着眼睛看向文诚居,看着这位正在扶起儿子的窝囊父亲,他十分不屑。 “就是你不肯帮牧叔叔?你们文家的墨书,不过是前代遗留的宝贝,除了稳固长存之外,再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有什么了不起的,真以为没有你,我们就没法让牧清澜被钉在耻辱柱上吗?” 听着这话,文诚居气得手都哆嗦。 他们文家的墨书,是一件在大陆都享有盛名的绝品灵器。 这道灵器并不是以威势著称,凡是以文家特殊的笔法落于其上形成的字符,能历经千载而不朽。 并且墨书一旦被开启,其上新写下的文字便会开始映照,方圆千里所有的纸张上,都会随之印出墨书上的文字。 文家世代享有清誉,其认定的所有事,在历史的见证下都得到了证实,故而他们的墨书上的内容,在天下人眼中便十分可信,极具分量。 这也是牧屿之前想借助他们的手成事的原因。 此刻文家最后的一件文道至宝,最后一份彰显家族风骨的遗珍,却被眼前的年轻男子说得一文不值。 文诚居自然愤怒。 可他又能如何呢? 文家现在连玉石俱焚的资格都没有,他扶起文烁,冷冷地看了三位家主一眼,那些世家之间的守望相助、互相扶持,都是狗屁。 倘若文家真步入衰微之境,这些人恐怕会如饿狼般,第一时间扑上来,将文家的每一寸血肉、每一丝骨血都啃噬殆尽,不留丝毫余地! 他心灰意冷,带着已经受了伤的儿子就要离开,可是却依旧不被允许。 姜良作为第一世家的家主,刚刚隐身了良久,此刻却突然开口,看似随意,话音却直指文家。 “哎……文老弟,这五灵玄黄盘还没有交接,世家之会还没有结束,你怎么能就这么离开呢?” 祝远见势也是附和道:“是啊,这个时候就走,不太合适吧。” 文诚居和文烁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文烁一口鲜血涌上喉咙,他不愿意吐出来,死死忍着。 文诚居心中则是一片苍凉。 元邵静静地欣赏着他们的窘态,面上张扬无比。 “轰!”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阴影突然覆盖了门外的天光。 元卓皱起眉头,连他们混元剑宗来到这里参加盛会,都是低调而来,什么人,敢如此放肆地直接把飞行灵器开到牧家的头顶上? 牧屿已经面色凝重地站了起来,“何方道友,竟敢直接将飞行灵器飞到牧家的上空,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他一声厉喝,冲着空中而去,这道声音直冲云霄,便是百里之外的人都能听到。 随着这声怒喝落下,数十名黑衣武堂弟子如鬼魅般迅速集结,他们手中的长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直指苍穹。 可那云舟依旧不慌不忙,缓缓落下,上面也没有一个人回应。 牧屿的面色有些难看,今日是他近百年来最扬眉吐气的一天,不成想竟有人敢公然挑衅他的威严。 但他认出这件宝贝至少是一道绝品灵器,便是五大世家都没有这种品质的飞行灵器,故而他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牧屿都不动的话,元家这两个人再狂傲,一时也只能忍着。 气氛突然不再尴尬。 众人的注意力也不在文家父子身上了,他们有些不爽地等着云舟落下,等着上面的人现身。 可这云舟下降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而且更令他们感到诧异的是,云舟降落的位置就在众人的头顶上。 怎么,来人是要彻底毁掉牧家的府邸吗? 就在牧屿脸色越发阴沉,随时可能出手击落此舟的时候,云舟停在了空中,紧接着,四个十分年轻的修士从上跳了下来。 一个身姿飘逸的白衣男子,两个身着火红艳裙的秀丽女子,以及最后一个没踩稳,摔了个屁股墩儿的黑衣男子。 四人并肩而立,尽管面貌各异,可周身散发出的从容自信,却惊人的相似。 在数十位武堂弟子的包围下,依旧风轻云淡,毫不紧张,简直是一道风景线。 牧屿眯起眼睛,有些不快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贸贸然的闯入我牧家?” 为首的白衣男子率先开口,他看着文质彬彬,态度温和谦卑,说话却也十分有礼貌:“五行盛会开启,我们自千阵山而来,特来观礼。” 千阵山? 天南阵宗! 牧屿的心神摇晃起来,他压着不安质问道:“观礼?哪有人观礼直接把飞行灵器开到人家家里的!” 而且他心里还在暗自咆哮,哪有人来观礼,只派四个小孩来的!这也太不把他牧家放在眼里了! 阵宗的长老呢! 白衣男子听着这话,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们是第一次驾驶云舟,有些把握不好。” 牧屿:“……” 第二百二十四章 重归故里 这男子如此一副恭敬有礼的模样,倒是把牧屿整不会了。 他们从千阵山而来,难道不该是来找茬的吗? 怎么这么好说话? 一旁的红衣女孩似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上前一步,语气强硬了些许:“您就是牧家的家主吧。” 牧屿点了点头。 女孩十分认真地问道:“我们来观礼,没有座位吗?” 牧屿有些心塞,但也只能让人继续摆更多的椅子。 另一个红衣女孩,看着座位的摆放不好,直接指着人问着出来:“我们要跟他们一样的位置。” 她的手指指向元家的二人。 元邵忍了半天,见她这样终于忍不下去,怒吼道:“就算你们是千阵山的人,也没资格和我们平起平坐,你是什么东西!我……” 他的怒嚎戛然而止,因为另一个女孩掏出了一块令牌。 那是阵宗山门长老的亲传令牌。 女孩淡淡说道:“这样够了吗?” 元邵还想鬼叫,却被元卓拦了下来,他认出了那块令牌。 “万灵星池的亲传弟子……你们哪个是辰夕,哪个是辰烟?” 举起令牌的辰夕微微一笑,“阁下好见识,对我天南之事竟了如指掌,连我们这样的小人物都认识。” 听着她话里的刺,元卓没有回应。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想知道谁是谁,不过是两个知微境的亲传弟子罢了,在他眼中实在算不上什么威胁。 真正令他感到威胁的,反而是最先开口的那个白衣男子。 同为剑修,他不费什么力气,就感知到对方身上汹涌的剑气。 这才是让他真正警惕的事。 凌舒的高深境界固然令人不容忽视,更令他警铃大作的是,阵宗居然有能耐培养出如此不凡的剑修? 见无人理会,周成再度揉了揉酸痛的屁股,这趟出门前他就被打了一顿,到了地方又摔了一下,真是遭殃。 此刻,他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向周围扫了一圈,看到了两个女孩。 穿红衣服的气质冷淡,看着十分高傲;穿粉衣服的气质温和,看着十分可人。 他微微一愣,随即直截了当地问道:“哪个是牧晨雪?” 他这个问题直接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一起,凌舒、辰夕、辰烟三人也都关注过来。 身着一袭粉衣的牧晨雪,眉宇间轻轻蹙起,声音中带着一丝戒备应道:“我就是,有何贵干?” 周成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了数圈,打量了她好几眼,他的目光很让人不舒服。 以他一向圆滑的处世风格,能让人感到不舒服......显然,他就是故意的。 他缓缓摩挲着下巴,语气幽幽道:“你就是牧晨雪啊……” 牧晨雪秀眉紧锁,一时听不出他话里的感慨。 辰烟和辰夕、凌舒则是目光锐利地扫了她一眼,她们三人心有灵犀,无需多言,便已听出周成话里的感慨,而这,也正是她们心中所想。 你就是清澜那个丧尽天良的妹妹啊...... 你就是那个,我们今天来,要狠狠教训的女人啊…… 一会儿不打的你哭爹喊娘,我们都没资格回千阵山…… 气氛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诡异,牧屿也皱起眉头,让他们尽快落座。 安静许久的姜良眼眸低垂,他和祝远暗中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被冒犯的不舒服。 剑宗的人来也就罢了,毕竟牧家的女儿是他们的弟子。 阵宗的人也不远万里从天南来到这里,这就有些离谱了。 难不成,今日牧家这对姐妹的纷争,真的要演变成两大宗门的对峙? 那得死多少人? 想到这一点,姜良心中一紧,再难平复如初的随意自在,他向后瞥了一眼,姜易收到他的指令,悄悄退了出去。 他得在施老现身之前把他截住,或者……把他杀掉。 同样想到这一点的祝远,更是觉得尴尬,早知道刚才就不拦文诚居了,现在他也有点想走了。 角落里的祝彤似笑非笑。 她觉得阵宗这些人来得很是时候,也很不是时候。 谁家观礼,不仅把飞行灵器直接开到人家房顶上,还等到会议即将结束才来? 那白衣男子虽言辞恳切,却根本经不起推敲。 今天这场会,好戏,怕是还在后头呢。 牧屿坐回了主位,此时的气氛再不复初,有些脱离他的掌控。 刚刚在他们这群人中,处于最底层的文家父子,莫名其妙地被那黑衣男子扶了起来,对方还十分尊重的与之亲切攀谈起来,好似忘年交一般。 他们认识吗? 难不成,文家还攀上了阵宗? 他心中有些不安,转头说道:“姜兄,还是快快将五灵玄黄盘转交给我吧。” 姜良刚准备点头,却被辰夕打断,“牧家主,我们才刚来,今天的会就要结束吗?” 牧屿和姜良都愣了愣,那怎么,难不成等你们阵宗的人坐够了瘾,喝够了茶,我们再交接,再结束? 牧屿心中思绪纷扰,十分不悦道:“阵宗的高徒,世家的会你们本不该来的,既然来了,最好还是按我们的规矩和节奏走。” 辰夕闻言不再说话,低头喝起了茶,袅袅茶香伴随着升腾的雾气,遮住了她意味难明的眼神。 牧屿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说话,便想再度催促,可就在这时,牧家大门前突然升起一道骇人的恐怖气息。 那股气息肆无忌惮地在苍穹与大地间游走,毫不掩饰地挥霍着、涂抹着,十分张扬,十分霸道。 牧屿和牧晨雪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乃至于三大家主、青石镇的无数散修都心中凛然,脑海中同时响起了同一句话。 来了! …… 牧家父女虽然紧张,但他们已经做足了准备。 牧家百年底蕴尽出,两道绝杀之阵,一前一后,都已摆好。 只待牧清澜入局,身死,事了。 而他们只需等待便是。 可不知过了多久,外界还是一片异样的沉寂,静谧得让人心生寒意,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牧晨雪眼中闪过诧异和不安。 为何外面没有动静,为何到现在还没打起来? 此刻牧家府邸的大门外,清澜孤身站在空地中,她的周围站满了人。 一连三十二把灵剑气息连成一片,全部指向她,杀机无限。 牧家武堂精锐尽出,整整三十二位一境后期的强者,将她团团围住。 他们的气息融在一起,宛如一道巨大的杀人武器,散发出的威势直逼知微境巅峰! 然而,在这样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清澜却有些走神。 她静静看着牧家府邸前的匾额,思绪纷飞。 ……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万叶流云 三十二位武堂弟子举剑相对,如临大敌。 清澜如今已是一副完全不同的模样,和他们记忆中的那个少女判若两人。 她褪去了昔日那袭柔和青翠的长裙,换上了一袭墨色银纹的黑衣,整个人的气质不再温婉,显得有些冰冷和肃杀。 他们十分谨慎地没有靠近,在包围她许久后,却不见她出手。 他们只看到她痴痴地盯着牧家的匾额,痴痴地盯着牧府那两个字。 有人的目光渐渐变了,眼中的警惕逐渐退去,反而生出些许蔑视。 其中一名男子直直地盯着她,饶有趣味地问道:“牧清澜,你还在留恋在牧家做大小姐的日子吗?” “可惜啊,你这个大小姐是个废人,在牧府这么多年,于家族来说毫无助益!” 有人开了口,于是便有越来越多的人附和起来。 “是啊,你跟二小姐比起来真是云泥之别,你瞧瞧当初二小姐跟着我们执行了多少任务,出生入死,多么不容易啊,再看看你,好吃懒做,整天在府里打骂奴仆,耀武扬威,真是没用!” “就是要不是看在家主的面子上,我们都懒得叫你一声大小姐!” “而且二小姐对你那么好,那么尊重呵护你这个废物姐姐,你怎么敢伤害她的,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众人洋洋自得地颠倒黑白,喧嚣之声四起,他们的声音落在暗处旁观的散修耳中,令许多不明真相的人,看向清澜的眼神变得十分厌恶和失望。 “原以为月君的弟子应该不会有剑宗说的那么不堪,如今她的亲人都这么说,看来牧家真是没有说错。” “哎,家门不幸啊!” …… 听着四周若隐若现的讨论声,武堂众人彼此给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他们就是故意把牧清澜曾经的付出,安到牧晨雪身上,故意恶心她。 最好能逼着她愤怒起来,只要她失态,牧家暗中布下的画师便会把她疯癫的模样传遍大陆。 可让他们失望了,清澜还在走神,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其中,一开始叫得最欢的那个男人,见她如此平静,心中越发不满,他盯着清澜的目光十分直白。 他一开始还惧怕清澜如今的身份和实力,但越说越觉得,她还是当年那个少女,那个面对他的追求,十分不识好歹的少女。 这种错觉让他变得愈发肆无忌惮,他的目光中几乎是难以掩饰的欲望。 “像你这种女人,就该被男人永远踩在……” …… 听着众人叽叽歪歪的声音,清澜有些烦了。 她最不喜欢男人拿性来侮辱女人了,从前所有在她面前污言秽语的人,都死了。 于是那个男人话还没说完,她就不想让他再说话了。 啪! 一道鞭影如闪电般划过,青影落如蛇般缠绕套在男人的脖颈上,青鳞泛着森森寒光,缓缓旋转,直到勒得男人脖子咔咔作响。 那男人感受到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还有鞭子收紧带来的窒息感,他面色一白,有些害怕。 但看着曾经面对他无比惧怕,如今眼里却根本没有他的这个女人,他在害怕之中被激起了极大的愤怒,怒火又迅速催化为深不见底的恶意。 他面容扭曲,喉间迸发出愤懑的咆哮:“你他妈的,你这个贱……”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一切都戛然而止。 清澜一个字都不想听,于是毫不犹豫地扭断了他的脖子。 男人这辈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句没能说完的脏话。 鲜血迸溅,一分为二的尸体倒在地上。 其他三十一人顿时噤声,有些甚至还后退了几步。 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心惊,他们曾经的大小姐如今杀起人来,居然如此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有人急忙尖叫道:“快摆好阵法,快杀了她!” 轰隆…… 三十一道身影脚步开始迅速变换,周遭无数飞叶无风而动,急速向这边汇聚而来。 成千上万道叶片,密密麻麻随着这些人的剑锋而动,它们在空中交织、旋转,化作了一道道汹涌澎湃的飞叶洪流,遮天蔽日,看似凌乱暗中却有玄妙的秩序。 三十一人的身影隐藏在飞叶之下,宛如消失了一般,而向清澜袭来的飞叶流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带着凛冽的杀意。 啪! 青影落在清澜周身狂舞,墨绿的灵力和深蓝的鞭影交织,缓缓汇聚成一道防护之界。 上万道飞叶之刃倾泻而下,撞在青影落织就的屏障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但这些叶刃被结界弹开后,并没有消散,很快又回到了叶流中,进而再度汇入到下一轮攻势中。 飞叶攻击连绵不绝,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仿佛能把人困顿致死。 万叶齐舞…… 飞刃狂流…… 清澜面色淡然,她已经认出了这道灵术。 这是脱胎于上品灵术——万叶流云的一道阵法。 作为一道上品灵术,其中的叶流云、飞成刃之真意,原本不是启灵境的修士能够掌握的,但当年牧屿为了训练武堂弟子,把这道灵术拆解为数十个精妙部分,让他们分别修行,再合而为一。 如此磨砺配合,刻苦训练数十年,牧家武堂几乎全部掌握,他们一群一境的修士联起手来,却可和知微境甚至灵元境强者战斗! 当初清澜还在牧家的时候,曾亲眼见过武堂众人施展这一招,绿叶纷飞,一连三只二阶妖兽被斩于叶下,可谓是杀伤力巨大。 飞叶密集,此起彼伏,每一片轻盈的叶子都蕴藏着森然杀机,武堂弟子的身影消失不见,极难发觉,更难以被攻击。 一旦被这道阵法所包围,大部分人都会被活活耗死。 清澜想着这些,依旧不慌不忙的施展防御。 这一幕落在武堂众人眼中,倒像是垂死挣扎。 有人为自己刚刚的恐惧感到羞耻,此时便对她发出了嘲笑。 “哈哈哈大小姐,当年你也见过这套阵法,难道不知道,一味的防御根本扛不住吗?” “哎,牧佐你这话说的,难不成咱们的大小姐还能有余力反击吗?” “哈哈哈,别人没有破阵的招儿,咱们大小姐可不一定呢。” ...... 第二百二十六章 知名亡命 “哦,茂才,这话怎么说?” “要是大小姐肯像我等跪地求饶,认错受罚,说不定我们会把阵法解了呢。” “对对对!兴贤,还是你的脑子活!” “大小姐,还不跪下么?” “快跪下求饶啊!” …… 清澜没有理会这群人的狗叫,依旧面不改色,继续将她的防护结界打造得更加完美。 直到某一刻,青影落的挥舞已经覆盖了每一处缝隙,鞭影的痕迹圆润流畅至极,再没有一丝疏漏。 也就是在这一刻,清澜淡然、宁静的气质发生了剧变。 她没拿鞭子的那只手,开始在身旁一侧不停地摆动。 这些原本根本不能沾到她身的飞叶,突然有那么几片,被允许进入结界。 可它们深入结界后,却失去了所有的杀伤力,反而在清澜的指尖温和顺从地飞舞着。 武堂的弟子见状有些惊讶,更有些害怕。 “不对,为什么飞叶进入结界后就失去了控制?” “怎么回事?” “别慌!她不过是一个知微境后期的木修而已,这样的敌人我们已经杀过很多了!摆好阵型,加大攻势!” 飞叶湍流骤急,噼里啪啦地撞在青影落的结界,四周迸溅出的火花愈发炽烈。 清澜依旧不慌不忙地牵引着飞叶,挑选着飞叶,而且她还十分挑剔,数万道飞叶向她袭来,她只挑中了三十一道,足够尖利、足够青翠的叶片。 终于,她选好了。 唰…… 她的双目变成骇人的紫色,这道万叶流云的攻势无法突破她的防御,但飞叶的遮掩却挡不住她的破妄之眼。 突然,一片飞叶在她指尖弹出,恰好从青影落的缝隙间飞了出去。 这道飞叶在上万道叶片中十分不起眼,未能引起任何武堂弟子的警觉。 直到它穿过叶流,悄无声息地逼近那名武堂弟子,对方才在惊愕与迟滞中才猛然惊觉。 然而,为时已晚。 在他惊惧无比,后知后觉的目光中,飞叶直直地穿透了他的脖子! 一道血线在飞叶后缀着,几滴血珠被带了出来。 那名弟子应声倒下。 清澜自弹出这片飞叶后,就没有再关注过,她不在意它的成败和效果。 今天的事情很多,要杀的人也很多,她没有那么多的注意力分给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她继续抽出一片飞叶,片刻之后,指尖轻弹,再次射出。 又一道绿影闪过,又有一名弟子倒下。 虽然两片飞叶之间的间隔有些久,但都是一击必杀。 众人霎时陷入一片慌乱,惊恐的喊叫声开始响起,他们近乎疯狂地催动着流云大阵,上万道叶刃聚在一起,几乎遮住了清澜眼前所有的光亮。 清澜并不在意,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一片飞叶都无法近她的身。 只是叶片和青影落剧烈相撞之后,又带起无数火光。 在这忽明忽暗的方寸之地中,在四面八方惊惧惨叫的配乐中,清澜挥舞着青影落,仿佛在舞蹈一般,她还有余力每隔一会儿便射出一叶。 惨叫的声音听久了,显得有些聒噪,好在人越来越少,声音也越来越小。 清澜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的心念再次飘远。 这些人,在当年都是和她并肩作战的伙伴,他们都认识她,其实她也都认识他们,每一个人,她都叫得上名字。 一开始,叫得最欢的那个是牧佐。那个男人有着十足十的恶趣味,他很喜欢调戏捉弄当年的女孩。 他曾在鸣山中,让她独自于黑暗中待了一夜,四周妖兽的咆哮与窸窣声仿佛近在眼前。 那一夜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她至今都还记得原身当时的颤抖和惧怕。 还有刚刚那个目光最惧怕、最心虚的,他叫牧驰。当初第一次做任务时,最看不起她的便是他,他言语间满是轻蔑,说她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根本没资格跟随武堂执行任务。 可是后来,他眼中弱不禁风的女孩,面对逐渐逼近的虎纹蛛,却没有像他一样吓得屁滚尿流,反而十分坚定地为其他弟子疗伤,寸步不离,半步不退,直到那只蜘蛛被杀死。 她是知道的,牧驰从那个时候就记恨她,只因她是一个女孩,却比他更优秀。 还有那个年纪比众人大很多的,他叫牧朗。那个恶心的男人年逾百岁,比牧枫还要大,曾在多次的行动中,仗着自己的资历经验,屡屡想要冒犯她,她也都一一记得。 他或许是想得到牧家的大小姐,以此为跳板,获得更大的权力。 所以他展开那些自以为是的追求,却不知对当年那个女孩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创伤。 因为这份骚扰,有多少个夜晚,女孩被吓得夜不能寐。 还有,还有很多。 那个曾经刚刚得到她的救助,转头就在背后贬低辱骂,说一个女人跟随武堂执行任务像什么样子的,他叫牧茂才。 那个曾经想正经追求她,但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害得她险些被长臂妖猿活撕了的,叫牧兴贤。 还有…… 可是这些事,他们当时都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牧枫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同族之间不过戏谑一场,他们是不会真的伤害她的。 可是,非要剖骨割肉、流血亡命才能叫伤害么? 那些恐吓、骚扰、满载欲望、令人作呕的尾随目光,都曾切切实实地伤害到了女孩。 那如何能不怨恨呢? 既怨恨,又如何能不报复呢? 想着这些旧事,清澜手里的动作,没有一刻停下。 就这样,刚刚她想起的那些名字,那些人都死在她的手下。 她来到这世上,第一个杀的人是李淑云,后来在鸣山围剿中,那个言语冒犯她的仆人,死在她随手摘下的飞叶中。 如今她还是在以叶片杀人,杀的却是武堂的弟子,杀的却是牧家的护族大阵,牧家的脸面。 今时,早已不同往昔矣…… 对武堂众人来说,眼看着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变成生死仇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眼看着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又是什么感觉呢? 一道彻骨的寒意,几乎要将他们的灵魂与肉体一同冰封。 他们想逃,但万叶流云大阵一旦开启,以他们的修为,根本没办法以个人之力终止,这个时候逃离便是被大阵反噬,被万叶活活绞死的下场。 他们想求饶,但清澜仿佛沉浸在自己的舞蹈世界中难以自拔,根本没有理会他们。 于是,他们彻底绝望了。 ...... 第二百二十七章 昔年珍宝 祝家家主有句话说得很好,牧家多年来在鸣山低调行事,人间之地几乎没有他们的传说了。 为何? 只因这群人都只习惯在有家族庇护的领域中作威作福,耀武扬威,他们只敢向弱者伸出獠牙,面对强者,却只会卑躬屈膝的献媚讨好。 今日以后,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作威作福了。 某一刻,无数的飞叶不再锋利如刀,变回了它们原本的柔软,也不再和青影落激烈碰撞,转而缓缓飘落在地上。 在不远处一众散修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万叶流云大阵,破了。 清澜一袭黑衣,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她一手握着鞭子,另一只手却略微遮了遮眼睛。 阳光有些刺眼。 而她这只遮阳的手中,那三十一片飞叶也已尽数消失。 而三十二位武堂弟子,已尽数伏诛。 牧家大门前,散落了一地的叶片,层层叠叠,几乎都堆到人小腿的高度。而叶片之中死去的人也都被覆盖掩埋,只留些许血迹,沾染在翠绿的叶片上,更显煞气。 随着他们的死去,原身过去的因果又消了些,清澜神色平淡,迈步走向牧家的正门。 就在她即将踏过门槛的时候,她突然抬头看了一眼牧府的匾额。 有些难看,她有些厌烦。 啪! 一道绿影闪过,这道高悬千年,见证牧家风风雨雨、世代兴衰的匾额,被击成了两半,随即重重摔在地上,应声碎成无数块。 清澜没有理会身后无数窥视的目光,她知道那是些来看热闹的散修,她不关心。 清澜走了进去。 从正门来到会客的前厅,距离并不算远,在这庄严肃穆的前厅之路上,清澜闲庭漫步,没有一丝紧张和尊重。 她的每一步落下,都好像踩在牧家人的脸上。 突然,她的脚踩在了一块黄豆大小的碎石上。 她停住脚步,甚至向后退了一步,她低头看向这块碎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是一块如玉般,泛着冰润光泽的石头,清澜踩碎了它,于是石块中的阵法瞬间卷走了她。 清澜没能来到前厅,她被转移到了后院。 而此时的前厅,却是一片死寂。 凌舒沉默不语,嘴角却撇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辰夕和辰烟对视一眼,她们确定了一件事——牧家的这道阵法,拦不住清澜姐姐,也挡不住她们的合击灵术。 能和清澜做到一样的事,姐妹俩有些荣幸,还有些高兴。 周成见没人理会,只能自己低声说了句脏话,他眉毛拧在一起,嘴里不停嘟囔着:“真不行啊......真是差远了”。 他嘴里满是担忧,眼中却难掩喜色。 至于他口中那“差远了”的比较对象,只看牧晨雪阴云密布的脸色便知道了。 姜家家主饶有趣味地抬头看了一眼,他甚至还调侃了一句,“牧老弟啊,如此天才的女儿,都能被你推出去,牧家真是有魄力,便是我都舍不得啊,真是佩服……” 牧屿的脸色本就铁青,听到这话,变得更是难看。 《万叶流云》是牧家的护族之阵,这一道上品灵术,在牧屿手中是一道成名绝技,在武堂众弟子的手中,磨合多年,虽然他们的修为多在启灵境,但凭借阵法的玄妙,绝对可以和知微境巅峰的高手碰一碰。 可是他们连伤到清澜都没做到。 这无疑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一旁的牧晨雪则是浑身紧绷,她想起了曾经在鸣山围剿牧清澜,对方也是以飞叶杀人,当时杀的是牧家没有修为的奴仆,如今杀的是牧家的精锐弟子。 一切都变了。 她的姐姐真的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都不一样了。 牧晨雪在袖中的手指不停颤抖,她深埋心底的恐惧被唤醒,她真的害怕了。 当时在鸣山信心满满、趾高气扬,围剿清澜的她,变成了一个笑话。 那么今天呢,她会不会成为一个新的笑话? 当时她可以为了维持自己的体面,把所有看到的人都杀了。 可是今天呢? 想着这些可能,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惧,直到她握紧了手中的剑,才得到了一丝安慰。 元邵心思粗犷,看不出她的状态,但元卓看得很明白。 他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于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缓缓走向了牧晨雪,十分亲昵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随着这几句话,牧晨雪的神色明显由阴转晴,甚至目光中闪过惊喜的询问。 她得到了元卓温和且带着笑意的肯定,于是变得安心了很多。 她的安心,却让阵宗的这几个人有些不淡定了。 辰夕和凌舒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确定,剑宗真的有后手。 可他们好像没有。 如果实在不行,剑宗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清澜出手,他们该怎么办呢? 辰夕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 传送的灵气散去,清澜再度睁开眼睛,空间变幻,她来到了牧家的后院。 天光正好,一切如旧,除她以外,没有任何人在。 在烈日的灼烧下,院中的空气被烤的扭曲着,安静空旷中,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唰...... 清澜紫色的双眼再度开启,眼前安静无害的景象,发生了巨变。 四周的院角、墙头,乃至每一扇紧闭的房门背后,都流转着无数精粹的天地灵气。 如此纯净无垢的灵气,很少有修士能做到,那么这些藏在暗处的灵气之主,便不是人。 是鸣山孕育出的天材地宝。 感知到其中数十道熟悉的气息,清澜的眼神淡了下去。 青云竹、玄木髓、离火赤晶、玄重水、雷纹石、幻心菇、血穗参…… 这是牧家数百年以来的珍藏,更准确地说,是近十年间,牧清澜以命相搏,倾尽心血搜集而来的稀世奇珍。 这些宝物,是她生死边缘徘徊的见证,是她为牧家流血的见证,是她对家族一片忠诚付出的见证! 此刻,这数十种天地灵物,彼此之间灵气缠绕在一起,磅礴的生机汇聚成一道威力惊人的杀阵。 牧家,这是打算用她费尽苦心得到的宝物来杀她! 一丝怒意从清澜眼中闪过。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坏了规矩 轰! 青影落径直打了过去,直击后院窗墙,那坚固的青石仿佛纸糊般裂开,碎石纷飞,随后轰然倒塌。 而这一击如同导火索,彻底激活了这片由灵物精心布置的杀戮之阵。 隐匿于草丛深处的青云竹,从不起眼的角落猛然窜出,疯狂生长,不过眨眼之间,已挺拔至数人高度,翠绿的竹叶如锋利的刀片,肆意蔓延,带着不可阻挡之势,直指清澜而来! 清澜身形微动,周身骤然浮现出层层幻影,点点星屑洒落,她发动了月逐。 可她没有成功。 不知何时,她的脚下悄无声息地覆盖了一滩浊水,那水薄薄的一层,却不停地散发着波纹,将清澜的双脚牢牢地陷在其中,一时之间,竟难以挣脱。 清澜心中一凛,是玄重水! 啪! 青影落绷直成剑,清澜不再躲避攻来的竹叶,她一记剑芒斩了过去。 这一剑将青云竹大半的叶片斩落,她的剑刚刚挥下,剑身还没有恢复原状,便被地上突然爬起的血穗参须紧紧缠绕住。 青影落被束缚住了。 清澜的一只手紧紧握着鞭子和血穗参僵持着,另一只手翻飞如蝶,指间结印连连,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刚刚被打落的青云竹叶受到召唤,点点翠绿瞬间来到她的指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头也不回,便将竹叶向后打了出去。 砰! 她身后,悄无声息想要偷袭她的离火赤晶,和这些青云竹叶打在一起,火木相撞,瞬间绽放出绚烂而又短暂的光芒,最终化为一簇簇细微的火苗,散落于地。 随着这些细碎火焰的落下,阵法的运转也随之平缓了些许。 清澜眯起了眼睛,她知道这是第一轮进攻结束了,这一次是以四道灵物为杀招,攻势迅猛,且针对性极强。 她的灵器、身法一定是被研究过,所以这道阵法才能如影随形,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数封锁,攻势之精妙,仿佛量身定制,无懈可击之中,透着丝丝寒意。 牧家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设下这种品阶的杀阵。 《万叶流云》就是他们的最高水准了。 所以,这是她的好妹妹想出来的杀招。 眼看那血穗参依旧死死地抓着青影落,她眼神一寒,骤然转动鞭柄,青影落的鳞片层层炸开,其中蕴含的玄武妖力“砰”的一声绽放而出,直接把那些缠绕的红色参须扯了个粉碎! 青影落摆脱束缚,悠然归位,宛如一条灵动的青蛇,在空中蜿蜒盘旋,紧紧地围绕着她、护卫着她。 她再次催动了破妄之眼,紫色的双瞳洞察了阵法的本质,她的目光在后院各个角落中流转,阵法中的五色灵气逆时针运行着,灵气之流不断分枝延展,最终如百川归海,不约而同地汇聚在同一个房间。 那是她曾经的房间。 若这真是阵眼,她就要亲手毁掉。 牧家父女的恶意昭然若揭。 清澜心中平静一片,她的目光在阵法的脉络间游走,可就在这时,房间中突然生出一道十分强烈的白光。 白光炽烈,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的破妄被迫消失了。 清澜皱着眉头,过了许久才能睁眼。 这道白光,竟是一道剑意。 …… 前厅中,牧屿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后院中激荡的灵气波动,瞒不过在座的诸位家主。 感知到那片复杂灵气中的凶险,几位家主都凝重了面孔,他们都很清楚,这不是他们世家的水准。 那么,这就是剑宗的手笔了。 文诚居眉头紧蹙。 姜良神色莫测,没几个人能看出他的想法。 祝远事不关己,牧清澜若是闯过这一关,能来到他们面前,那他就道歉求和,若闯不过,那就是她的命了。 感知到一轮交锋下来,牧清澜没有占到一丝好处,牧屿的嘴角向上撇了撇。 他有些怪异又有些快意地想着,用以前她拼死拼活夺来的宝贝来杀她,这滋味儿如何呢?他的好女儿…… 他的目光向右侧斜了斜,看着姜良表面随意,实则紧绷的身躯,他在心中讥讽一笑。 哼,当初施老来为他的两个女儿更换灵根,这位姜家家主什么都知道,虽然清澜现在一心只想找牧家复仇,但若有一日,她知晓了是姜家下了毒手,他们又岂会好过? 所以啊……不知何时,因为他这个女儿的威胁,他们两大家族早已捆绑在一处。 牧家若倾覆,他们姜家也别想独善其身! 和几位家主相比,牧晨雪境界远远不够,她感知不到后院中具体的战况,于是频频转头。 一旁的元卓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这是一道绝品灵阵,便是灵元境的修士都杀的了,你姐姐是闯不过来的。” 牧晨雪还是有些不安。 元卓悠悠地看了凌舒好几眼,说道:“以五行之气增火,杀木,其中甚至还放了抑制魂力的宝物,你姐姐怎么能躲得过呢?” 牧晨雪若刚刚点头,一旁的辰烟听着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怒道:“抑制魂力?你们做了什么!” 辰烟目光冰寒地盯着元卓,但元卓却不理会她。 反而是元邵,十分得意道:“我们没做什么呀,不过就是师尊赐下了一道不错的阵法,能汇聚五行精粹,催动自然灵物,这可是上好的磨砺机会啊,要不是看在她牧清澜是小师妹的姐姐,我们才不会用在她身上呢。” 辰烟闻言十分愤怒,她的周身甚至燃起了惊人的火气,就在她爆发之前,辰夕伸手拦住了她。 辰夕目光冷淡地盯着元卓,“这是世家的较量,是她们两姐妹之间的纷争,剑宗凭什么敢出手?” 元卓低垂着眼眸,眼神高傲,没有说话。 元邵见这个女人始终没有正视过他一眼,他心头闪过一丝怒意,转而充满恶意地说道:“这是师尊赐下的宝物,你能奈我们何?再说了,那个女人能死在我剑宗的手下是她的荣幸,你们懂什么?” 辰夕闻言,冷笑一声,转而气定神闲地坐了回去,“既如此,我们也不必再守什么规矩了,待会儿,就请诸位也来见见月君赐下的圣物的威力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元邵依旧浑不在意,在他看来,月宗都灭了,那群魂修窝囊至极,月君又能有什么宝贝,吓唬谁呢? 可元卓却神色剧变,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问道:“你说什么?你们带了月君的宝贝!” 辰夕瞥了一眼周成和辰烟,让他们保持安静并收敛神色,而她则是冷笑一声,端着茶杯,随意地说出可以吓死所有人的话。 “原本是不打算拿出来的,但你们混元剑宗坏了规矩在先,我们又不能真的看着清澜姐姐出事,那就只好让那件宝贝出来见见人了。” 听着这话,其他人还雾里看花,摸不着头脑,但元卓已经被吓得肝胆欲裂! ...... 第二百二十九章 真正的好 月宗的确是已经覆灭,但他们的至尊道器却可历经千年而不朽。 当初无数势力踏遍月宗的每一寸土地,搜刮各殿也找不出来,那只有一种可能。 是月君带走了。 那是一件什么样的宝贝? 静魂烛影。 天宝录上有尊名,且尊贵至极。 排名第三。 这个第三的含金量难以想象,因为阴阳二器人族数千年都已不见,这件宝贝早已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若牧清澜拿着它来到鸣山,别说破了这道绝品灵阵,就是把整个鸣山夷为平地,都不会是什么难事! 元卓第一次为自己破坏规矩的算计和霸道感到后悔,他面色阴沉如水,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理会任何人,直接踱步离开了前厅。 元邵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慌乱,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他来不及多想,连忙跟了过去,但他还是有些不爽,今天的风头被阵宗夺去,临走前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辰夕。 剩下一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牧晨雪皱着眉头,她盯着辰夕的目光十分幽深。 辰夕口里的姐姐二字,让她感到十分不舒服。 她叫牧清澜姐姐? 她是什么东西,她也配? 牧晨雪静了静心,她虽然也察觉到月宗的那件宝贝不寻常,但也不觉得是什么真正厉害的玩意儿。 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已经覆灭的宗门,底蕴再深,又如何能跟如日中天的混元剑宗相比? 她的目光随意一瞥,瞥到了一旁一袭白衣的凌舒。 她的眼神一亮。 这个男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几乎不弱于元卓师兄,而他可比元卓看着年轻多了。 稍稍推测,她便知这是一位超级天才。 想着对方刚才的温和礼貌,她觉得这样的人应该不难拿下。 她立刻摆出一副极其柔弱、楚楚可怜的模样,轻声向他问道:“这位道友,看你也是剑修中人,我们同为剑修,敢问道友的名讳?” “凌舒。” 牧晨雪柔声说道:“好名字,你从千阵山而来,想必一定知道我姐姐吧。” 凌舒耷拉着眼皮,有些闷闷地应道:“嗯,知道。” 牧晨雪听着他的语气,只觉有戏,她轻叹了口气,面上浮起一抹真诚的歉意:“唉……姐姐以前在家的时候,行事刁蛮任性惯了,若有什么得罪你的,我这个做妹妹的,在这里替她道声歉了。” 凌舒微微张嘴,欲言又止。 牧晨雪见他这样呆傻笨拙的样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她以前在鸣山就是个横行霸道的人,家族里的很多人都不敢招惹她,一旦招惹,就会被她疯狂报复。若她真有哪里做得不对,还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能稍稍原谅。” 说着说着,牧晨雪屈膝低身行了个礼,一脸的柔弱娇俏。 凌舒:“??” 他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好像陷入了什么沉思一般。 而他没有回应,牧晨雪只能一直屈着身体,没过一会儿,她的腿便酸麻起来,脸上的笑意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她有些恼怒,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没有风度,为何还不把她扶起来! 凌舒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着牧晨雪,他少有这般严肃的时候。 他盯着牧晨雪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道:“如果是你姐姐做错了事情,为什么是你这个做妹妹的来替她道歉呢?你和她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人,你凭什么能代替她呢?” “还有,你是真的想替她道歉吗?” 牧晨雪看着这样幽深的目光,心中没由来的一慌,随口说道:“对呀,她是我的姐姐,我是真心的……” 凌舒:“如果你是真心为你姐姐好,那为什么要在外人面前贬低她呢?” “我……” 凌舒打断了她,继续严肃道:“你的这一番说辞,只会把她置于更难堪的境地,相反,你则是成了那个惹人怜爱,心地善良的妹妹。” 凌舒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拧开过,到这一刻才稍稍舒展。 他睁大了眼睛,那双眼清澈而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他认真道:“这样是不对的,对一个人好,是不可以贬低她、打压她的。” 他完全不理会牧晨雪欲言又止的神色,径自将心中的话说了个通透。 “你,这是在害人。” 牧晨雪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她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个男人居然能看出她的想法,而且他居然毫不掩饰地,就这么把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说了出来!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牧晨雪一脸茫然,她的目光四处乱漂,祝家主和姜家主,乃至她的父亲,目光都变得有些怪异,那是夹杂着惊讶和失望的表情。 她没来由的一慌。 而辰夕、辰烟、周成、文烁,乃至于祝彤眼中的讥讽,更是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终于缓过神来,目光转向凌舒时,眼底涌动的杀意几乎难以遏制。 自牧清澜以后,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让她颜面扫地,她第二次对一个人有如此庞大的杀意! 暴怒之下,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暴戾。 轰…… 两道浅粉色,如烟如雾的桃花灵印于虚幻之处怦然绽放,一前一后直接围住了凌舒。 牧晨雪直接发动了天魅! 哪怕这会暴露她的底牌,她也顾不上了,她今天一定要把这个男人收入囊中,日后再细细品尝折磨他的滋味! 凌舒坐在椅子上,他突然感觉到一阵诡异的气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很明显不怀好意。 既然不怀好意,那就是敌人。 既然是敌人,那出手便是。 砰砰砰! 一连八十一道白色剑光从他周身环绕而起,周遭的空间被切割得泾渭分明。 他身旁的辰夕迅速撤离,他座下的椅凳、桌面、茶杯瞬间化为齑粉。 但这没能阻止那道气息的逼近。 有形的剑气,无法伤害到虚空中无形的魅惑之印。 他很快察觉到这一点,并且毫不犹豫地催动了剑罩。 原本紧贴他身前,作护体之用,仅有一尺之远的无形剑罩,在他的意念下猛然膨胀,范围骤扩至一丈之广! 于是一前一后两道桃花灵印也被包围进来。 知微境中期的牧晨雪,远远不是灵元境中期的凌舒的对手,这两道桃花灵印只来得及发出两声哀鸣,便被翻涌的剑罩直接绞碎成虚无!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过。 “啊啊啊!” ...... 第二百三十章 两处战场 凌舒见诡异的气息消失了,便收回剑罩,见坐下的椅子也毁了,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牧屿,转头去到了周成和文烁旁边。 二人忙让出位置,一个挪椅子一个端茶,两人的动作中无不透露出对强者的羡慕,尤其是文烁,眼中的向往都要溢出来了。 …… 刚刚这一连串的反击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对牧晨雪来说,她只是发动了天魅,眼前的男子却在瞬息之间破解了她的灵印,不仅破解,还彻底搅碎了那两朵桃花。 她连阻止都根本来不及,只能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受到重创。 霎时间,她的双眼被血色浸染,疼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即便她极力忍耐,仍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啊啊!” 她暂时无法视物了。 眼前一片漆黑,她有些后悔今天对这个男人出手了。 若牧清澜闯过后院的杀阵,来到堂前,她怎么可以以这样狼狈的模样去见她! 她明明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无论是修为还是灵器,甚至她整个人的着装都是精心收拾好的,她打定主意要十分风光的再见牧清澜。 她就是要她看她现在过得很好,用她的灵根,过得比她还好!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不用说也不用看,她也知道一片黑暗之外,众人在以什么样的目光打量她。 那是她无法接受的目光,目光如刀,她的尊严仿佛在被切割。 她越想越慌乱,越想越难堪,整个人在地上扭动起来。 就在这时,牧屿来到了她身边,支撑住了她。 牧屿关切而温柔的话语回荡在她耳边。 “雪儿,别怕!爹这就带你去疗伤!” 牧晨雪十分崩溃,边哭边叫:“爹!呜呜呜!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牧屿见状心揪成了一团,连忙拖着牧晨雪离开了前厅。 他们牧家以治愈和感知出名,无论是治疗有形之伤还是无形之伤,他们都有的是药。 临走前,他目光中满是暴戾和杀气的,看了一眼凌舒。 他的意思很明显。 若有机会,他一定会亲手把这个天赋惊人的剑修弄死! 主家的离开,剩下的这些客人面面相觑,一时也安静下来。 三位家主此时难掩心惊。 他们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偏向角落里的凌舒。 此人的境界修为虽然跟他们还有差距,但他的剑气实在是太纯净了,仿佛是幽谷深涧中洗涤过千年万年的灵泉,未曾沾染丝毫尘埃,根本没有一丝污垢,清澈得近乎神圣。 如此极致清澈的剑气,其中蕴含的是专一的力量,这样的剑,便是他们三人都不敢硬扛。 到他们这个境界自然清楚,想要破灵成道,灵体的纯净无暇是不可或缺的基石,这个少年筑基如此深厚,其未来的潜力不可估量。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物,能为他布局铺路至此? 可惜元家的两位剑修不在,不然真想看看,阵宗培养出来的剑修和剑宗宗主的弟子,谁高谁低。 …… 众人的议论中心已不再是后院的牧清澜,而凌舒坐在角落里面对这些如芒刺背的目光,他看似平静,心中却有些紧张。 不只是紧张于被众人的视线锁定,更是因为后院中激荡不断的杀阵。 那道杀阵的攻击,已经很久没有停下来过了。 清澜这位妹妹他已经领教过了,实力一般,但手里那把剑如果真的出鞘,他没有把握。 令他感到有些疑惑的是,那把剑品阶如此之高,在他的剑罩伤到牧晨雪时,那把剑居然没有一丝护主之意。 这是为何? 他想不通,便没有再想下去,而是专心把意识集中在后院的战斗中。 他挑的这个位置是最边缘的位置,一旦那边出事,他便可以第一时间赶过去出手相救。 而这也是他刻意损毁桌椅的原因。 后院中,早已不复初见时的宁静祥和,俨然成了一片五行灵力激荡的修罗场。 自那五行杀阵二度觉醒,就没有再停歇过,数十道灵物几个一组,攻势连绵不绝,一环扣一环,将清澜牢牢锁于这无尽的风暴中心,几乎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 可在两轮攻势的空隙中,清澜也没闲着。 一百多颗灵草种子被她催化,经过草木皆兵这道灵术的加持,纷纷蜕变,已全部化成了士兵,守在她身边。 加之在道光宝阁白嫖的傀儡术,以及青霄老祖对她看似嫌弃实则指点的教诲,这些士兵不仅完全有了人形,还能自主地发动一些简单攻击。 虽然不够强,但也足够应对那些土系和水系的灵物侵扰,为她分担了不少压力。 而她则是和金、火、木三系的灵物打了起来。 原本空旷的后院此时显得十分拥挤,那些士兵没有什么高深的战斗技巧,好在它们几乎能免疫水土二系的攻击,于是便三五成群,无畏泥泞与洪流,死死地缠着那些家伙。 清澜手中的鞭子四处纷飞,但……她在收力,这个阵法她已经全部洞悉,按理说不会打得这么艰难吃力,但她似乎在顾忌什么。 至于她房间中那道白色的剑意,早就被她缠成一团,灵气尽锁,扔到一边了。 那块石头看上去坑坑洼洼的,上面有无数道不属于它的痕迹,那是剑痕。 这大约是一块磨剑石。 剑宗自以为是,拿来克制魂力的宝贝,现在是她的了。 可是按理说,没有了对魂力的压制,清澜打起来应该会轻松许多,但不知为何,她还是僵持在这里。 …… 在清澜和牧家战斗的时候,东域的青冥峰和南域的灵月小筑,两个地方的人也在无声地对峙着。 元升默和荼蘼身前都有一个棋盘。 两道棋盘,尚未落子。 元升默棋盘的对面,是绛雪峰的那片深渊,他的手指轻轻地敲打在冰寒的岩壁上,发出的声响宛如剑吟一般,那块沉寂千年的岩石仿佛不堪其重,随着节拍一点一点裂开。 公羊修知道这一战代表什么,跪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 元升默的目光穿越了漫天飞舞的雪花,他的面色漠然,声音比风雪还要冰冷几分,“若是连这道五灵之阵都闯不过去,那她连让我落子的资格都没有。” 另一边,荼蘼身前的棋盘,对面坐着的,是一道蔚蓝身影。 ...... 第二百三十一章 离火合击 南宫静静看着荼蘼,悠悠开口道:“以清澜如今的实力,应对牧家那对父女,完全足够,但你我都很清楚,元家必不会按规矩行事,为何你拒绝让阵宗的人出手呢?” 荼蘼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南宫微微后仰,双手摆到胸前,苦笑道:“天书老人来我这里骂了我一顿,青霄的师叔对我的处理也不太高兴,瑶羽若不是在闭关,想必也要对我说上两句。” 荼蘼:“他们有什么意见,怎么不来找我?” 南宫有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荼蘼微微一笑,“所以啊,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这个宗主,有些没牌面。” 她笑意一敛,继续道:“如何澄清真相,是她要解决的事,而我要做的,只是不让元家的人迫害她。” 南宫皱着眉头说道:“元升默手下能用的人,不少。” 荼蘼淡淡道:“他自然是会最会做人的。” 南宫听着这话笑了一下,只是他的笑意也很淡。 啪嗒…… 两枚黑棋,被荼蘼摆到了棋盘的正中央。 其中一枚放上去的时候歪歪扭扭,似乎十分慵懒,是左右摇摆着,游到了那个位置。 就像蛇一样。 另一枚棋子则是十分干脆,犹如直线一般,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来到了它的位置。 就像骤雪一样。 南宫见状怔了怔,很快就明白过来。 他点头道:“原来如此……” 荼蘼却笑了,“不止于此。” 她的目光有些悠远,“东荒的火焰已经到了最鼎盛的时候,清澜也是时候认认她那两位师叔了。” 听着这话,南宫的脸色变得有些精彩。 “流光,真的要回来了?” …… 牧屿带着已经收拾妥当的牧晨雪,返回了前厅。 牧晨雪坐回了她的位置,脸上再没有一丝得意和娇俏,看着冷漠至极。 牧清澜还没有现身,她今天就已经丢尽了颜面。 屈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可她真正怨恨的却不是凌舒,而是清澜。 若非她执意归来,阵宗之人又何至于此? 阵宗之人若不来,她又怎会无端承受这般的羞辱? 所以都怪她! 姜良依旧十分随意地坐着,只是他看向牧晨雪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戏谑,而他的戏谑中又带着恶意。 想起他被训得像狗一样听话顺从的儿子,他不由得有些做父亲的骄傲。 姜良摆足了长辈的架子,对牧屿似笑非笑道:“牧老弟呀,你这个女儿的天赋够高,但这心性,还需要继续再磨炼磨炼呀……” 牧屿冷冷道:“姜兄,我这女儿还不满二十岁,还是小姑娘,何必苛责呢?” 姜良在心中嘲讽几句,更想再挖苦两句,却被牧屿直接打断。 “姜兄可别忘了,我的大女儿还在外面破阵呢,如果她来到这里,若是知晓真相,你猜她会做什么呢?” 姜良似笑非笑的神色一凝,话在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是啊,真正动手更换灵根的是姜家的人,他们,又怎么跑得了呢? 现在只能希望姜易能够半路截杀施老,毁尸灭迹,方能让人揪不出错处。 牧屿看着这个耀武扬威数百年,趾高气扬数百年的第一世家家主,脸色来回变幻,他终于吐了一口恶气。 一旁的祝远脸色阴沉了下去,这两个人显然是有大秘密,却根本不带他玩。 还是不是兄弟了? 牧屿:“不过是跟姜兄开个玩笑,姜兄怎么还认真了?放心吧,这可是剑宗赐下的五行杀阵,即便是灵元境的强者落入其中,也难逃一死,我这个女儿也不会是例外。” 姜良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又过了许久,后院那边灵气激荡依旧,而这就有些诡异了。 按理说,这五行杀阵威能无尽,一旦启动,应能迅速将阵中之敌斩于剑下,可眼下却迟迟未见结果,这是怎么回事? 不待牧屿细细感知,元卓和元邵突然走了进来。 二人一改离开时的阴沉脸色,现在脸上是难以遏制的怒火。 元卓一回来,目光便盯紧了辰夕,元邵更是青筋暴起,猛然抽出腰间的青斗剑。 轰! 他一句话都没说,就要举剑活劈了辰夕! 青斗剑瞬间爆发出一阵剧烈而密集的剑气,这股剑气若完全释放,足以穿透百里。 可在牧家的前厅中,元邵死死压制,将其限制在一丈之内,虽范围骤减,威力却变得更为骇人。 这一剑若斩在辰夕身上,以她知微境的修为必是血肉分离的下场! 在这危急关头,凌舒刚要有所动作,他就被元卓的气息全部锁定,二人隐隐对峙了起来。 元卓面无表情地盯着凌舒,他的眼神冷漠,他不允许这个剑修出手阻拦。 元卓、元邵二人刚刚离开,去到不远处问了某个人,那人明确告诉他们,他们没有察觉到任何魂道至宝的气息。 对于静魂烛影这等品阶的宝物,本身就不是灵体修士能够掌握的,就算月君设下层层封印,真的让牧清澜带过来,那宝物的气息,也不是这些小辈能够完美遮掩的。 元卓当即就反应过来了,他的脸色直接沉了下去。 元邵还愣了半天,所以,意思就是,他们被耍了。 那个红衣女孩,她怎么敢的? 所以他们气哄哄地回来,就是要给她个终生难忘的惨痛教训! 看在辰夕是阵宗长老亲传的份儿上,他们不会杀她,但是至少也要斩落她一臂,让她付出代价! 元邵的修为也在灵元境中期,虽然是刚刚突破不久,但也绝不是一个知微境初期的女孩能够抵挡的。 这一剑的剑气是在暴怒之下发出的,威力极大,速度更是快若流星。 但这凌厉至极的一剑还是没有落在辰夕身上。 她的身体如游蛇一般迅速闪到一旁,元邵来不及愤怒,就见到她和另一个红衣女孩并肩站到了一起。 轰! 一股耀眼至极的红光自地面迸发,犹如火山喷涌,熊熊烈焰瞬间将两位少女包裹其中,二人同时施展着相似又不尽相同的招式。 两道灵印自她二人脚下迅速铺展。 两团炙热的火焰激烈碰在一起,瞬间交融汇聚,幻化出一只掌心大小的赤色火雀。 那火雀身形娇小,周身泛着红玉的光泽,火雀清鸣一声,带着炽热的气浪,展翅冲向青斗剑。 火雀的尖喙直接衔住了青斗剑的剑刃,剧烈的赤焰迸发而起,完全不讲道理地把压缩的剑气烧成了虚无!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周成出手 眼看火雀振翅,明亮的目光盯上了元邵的手,于是它直冲他的手俯冲而去。 元邵反应迅捷,立刻后撤,挥剑斩出道道剑光才把这只火雀逼退。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后撤了好几步。 而辰夕、辰烟还站在原地。 元邵紧握青斗剑,只觉一股股热浪自剑柄蔓延,如火焰缠绕,直逼心脉。那炙热几乎要穿透他的防护,他甚至有想要把剑丢出去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骇与不适,但眼中的不可置信却难以散去。 “这怎么可能?” 二女的火灵力,怎么可能把他打退? 他不服,再度举剑斩去,火红的雀儿迎头冲了过来。 青斗剑作为金系的绝品灵器,其剑身的坚硬程度足以和三境的武道修士相比,那只火雀狡黠异常,并没有和剑身直接碰在一起,反而在剑刃划过它的时候,火力微妙一敛,虚化了那部分身体。 在元邵的剑落空后,它又迅速回头啄了过去。 砰砰砰! 一连串密集的交锋声中,元邵脚步连连后退,每一步都踏出了几分狼狈。 他握剑的虎口已然酸麻不已,且青斗剑的剑身都隐隐发黑。 显然,若是被这团火焰卷入其中,他这把剑都保不住了。 元绍呆愣在原地,便是元卓眼中都写满了震惊。 赤色的火雀回到了两姐妹身边,其羽翼间跃动的火光,映照出二人脸上相似的冰冷,还有如出一辙的凛冽杀意。 不知不觉,她们早已不是曾经娇滴滴的女孩,自灵脉袭杀之后,万灵星池对于她们的训练从未有一刻松懈。 二女早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强者。 而这才是瑶羽放任她们来东域的根本原因。 只是她们习惯于站在清澜或月冬的身后,甘心隐去光芒辅助他们,所以才显得不那么耀眼。 实际上,二人能够将火焰灵力完全融合的壮举,一旦传出,必会在修行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二女根本没有理会元邵的震惊和不解,毫不犹豫地再次发动了攻势。 对辰夕来说,和剑宗早晚要打,晚打不如早打,能趁众人不备,把这个剑修打伤,后面的事会容易许多。 对辰烟来说,敢对她姐姐出手,这个人就该死! 砰! 火雀再次和青斗剑撞在一起,这一次青斗剑险些脱手被打出去,而火雀展翅,激荡的火焰变作火雨洒落,很快就把前厅的柱子和门墙燃了起来。 元邵面色铁青,他不愿意承认也不能承认,他真的打不过这两个他从未看起的女孩。 他不想认输,却也不敢再打下去。 就在这时,一道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木系灵力,瞬间压制了正在战斗的三人。 辰夕感受到这股剧烈的灵压,一时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好在这道灵压的主人并不是想对他们出手,只是想他们停战。 无形的灵压转瞬即过,直奔那些四处肆虐的火舌。 但这些火焰可不是那么好熄灭的,即便以牧屿的修为,也尽了半柱香的工夫,才彻底熄灭。 牧屿的面色阴沉如水,他盯着辰夕两姐妹,语气十分不善地说道:“你们敢在这里出手,也太不把我这个牧家家主放在眼里了!” 辰夕眨了眨眼睛,辰烟则是直接说道:“最开始动手的又不是我们,你跟我们较什么劲儿?” 她十分嫌弃道:“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就是非不分,青白不辩呢!” 她这一番看似莽直的话,说的牧屿脸上的青筋都出来了。 元邵看着已经焦糊的剑袍,还有被烫得完全没有指纹的手指,指着辰夕怒吼道:“是你们两姐妹先诓我们的!” 辰烟丝毫不惧,她双手叉腰,扭头直接怼了回去:“是你们剑宗先坏了规矩的!我们不过是礼尚往来,诈你一诈,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元邵暴跳如雷,“你他妈的!你这个泼妇!” 敢骂脏话! 辰烟见状,心头不由得再度蹿起团火焰,她猛地一转首,锐利的视线直刺向正装成空气的周成。 她双目喷火,怒道:“还不快给老娘滚过来!” 周成见躲不过,只得无奈起身。 他旁边的文烁一脸疑惑。 这位刚刚如翩翩君子一般,和他还有他父亲谈笑风生的阵宗内门弟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只见周成气沉丹田,随即仿佛吃了连珠炮般,对着元邵就是一顿喷射。 “我去你……你们剑宗这帮傻……跟你们好好说话,真是他……妈……把你们当人了,可你们是人吗?你们根本就不是!你们有脑子吗?你们根本就没有!” “被女孩耍了就耍了,一点儿风度都没有,就这还是青剑宗首峰的弟子呢,说出去真是笑掉大牙了,干脆别叫青冥峰了,叫傻……峰算了!” “傻……峰的师兄妹们,祝你们永远锁死!求求了,没事不要再下峰去祸害人了,真的很恶心!” “……” “哼,这有的人臭不要脸,有的人还装傻充愣,做错事的明明是好几个人,却只挑自己不喜欢的那几个说!哎哟,真会做人啊,我看不是想做人,是想做狗,是想做某些峰的某些人的狗吧!你说人当得好好的,怎么就想当狗呢?瞧瞧这副嘴脸,我去你大爷……” …… 听了这一连串花样翻新、绝无雷同的脏话,文诚居和文烁的脸色变得十分精彩。 他二人听得很清楚,周成这一番唇枪舌剑,不仅把元家的两人骂了进去,还把位于高座上的牧家家主骂得目瞪口呆。 牧晨雪长这么大,何曾听过这样直白无忌、不堪入耳的辱骂? 她小脸上写满了震惊,继而转为一片酱紫,她的手指着周成,唇齿哆嗦,半晌竟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辰烟则是双手抱拳,昂首挺胸,高傲得像一只火凤凰,她看着周成的目光十分满意。 从天南来东荒的这一路,关于清澜和月东这个小团体中,最小的小弟、小妹角色,他们二人还争论过。 如今,随着凌舒的加入,这个小团体愈发壮大。 在云舟上,辰烟用拳头让周成认了他才是最小的那个。 所以这会儿,她才能理直气壮地指挥周成去骂人。 而周成和文烁那么火热地勾搭在一起,友情能够迅速升温,不只是因为他师尊提前叮嘱过他,要看顾文家。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看重文烁的境界不高,为人却很正直。 这样的人,也很适合加入他们的大家庭。 而且文烁被拉进来后,他就不再是最小的那个了! ...... 第二百三十三章 终得相见 文烁此时看着周成这样一副把所有人都骂蒙了的样子,一时也有些感悟。 这么多年,文家行的是君子之道,修的是立德为本,但他们对武力之道不甚热衷,他们的仁善和风骨,常常被世人嘲笑。 诚信是极其难得的美好品质,墨书是他们文家在世间信誉的证明,而有这样一件宝物,自然会引来他人的嫉妒。 在更多的时候,面对一些污蔑和流言,他们,无法自证。 文家的某一位前辈,曾因为被人污蔑偷吃了东西,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激愤之下,他亲手剖开胸膛,将自己的五脏六腑袒露于众人眼前,让大家看了个清楚,他没有偷盗。 那一刻,他得到了清白,但失去了性命。 这样的人,在文家的典籍里,是被后世子孙颂扬为家族风骨的典范。 此刻,他突然对家族的风骨产生了一丝质疑。 君子,应肩挑人族之重责,胸怀兼济天下之宏愿,矢志不渝于立学以教化万民。 可若没有足够力量守护的良善和品德,真的还能被冠以“君子”之名么? 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有用么? 文烁陷入了沉思,他没有注意到,修了数十载,没有一丝变化的墨印,在这一刻突然绽放出了一点白。 …… 元邵,被骂蒙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周成已经屁颠儿屁颠儿地,拍手回到座位上喝起茶来了。 现在站在众人中间,丢尽颜面的只有他。 他暴怒至极,从未有过的耻辱感让他几近失控。 他双目圆睁,不管不顾,就要直接杀了周成。 对于那阵宗的白衣剑修,他心中藏着一份难以言喻的忌惮。 至于辰夕两姐妹的确离谱,但是,难不成所有人都能以弱胜强、越阶而战吗! 他不信! 辰夕两姐妹见状,肩上的火雀再次振翅高鸣,蓄势待发。凌舒则是神色淡然,对于元卓的威胁置若罔闻。 如果元邵真的敢下死手,那么他们必定是要出手的。 元邵不管这些,他的眼中现在就只有周成,他直直地握剑刺了过去。 一声十分细碎而微弱的声响突然响起,如同不起眼的星尘,不经意间闪烁了一下。 凌舒三人救援的动作猛地一停。 他们好像,突然不在乎周成的死活了。 周成也是一愣,他只负责骂人,现在这种和三境剑修越阶战斗的事,也要轮到他了吗? 他突然有些后悔,原来不做小弟,还要承受这种危险的战斗。 他的心里满腔伤感,手里的符纸却早就掏了出来。 有人救当然很好,有大腿抱也很好,但他的师傅那么折磨他,早就教会了他一个道理。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他自己,要立得起来。 如果元邵真的敢把剑打到他这里,他一定让他尝尝,什么叫雷暴符,什么叫表里俱焚,外焦里嫩! 但他也没来得及出手,因为一道清冽的光芒瞬间而至,直接挡在了他身前。 四人都认了出来这是何物。 灵光遁影! 那是清澜的盾牌。 她来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再没有谁能坐得住。 牧晨雪脸上写满了震惊,声音中甚至还有些颤抖:“这是......牧枫的盾牌?为何有了上品灵器的气息,她,她......居然破了那个杀阵……怎么会这样呢……” 元卓和元邵二人瞬间来到牧晨雪身边,他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 这个女人,居然真的能突破五灵杀阵,虽然师尊早有预料,但他们还是不免心惊。 祝彤也站了起来,她的目光尖锐无比。 玄武空间一别,已有半年之久,这半年她刻苦修炼,也已突破至知微境后期。 她不比清澜差什么的,她今天要看着这个女人跌入深渊! 但她又不想这个女人太差劲,连前厅的门都踏不进来,连她的面都见不到就死了。 所以这一刻,她的战意达到顶峰,甚至比牧晨雪还要想跟牧清澜打一架,只为一雪前耻。 可就在这时,祝远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强行按回了座椅上。 祝远看着祝彤,连连摇头,眼神中甚至还有些许哀求之色。 他压低声音,近乎咬牙切齿道:“闺女,今天不是咱们祝家的主场,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祝彤眼中满是战意:“爹,我这次跟你来,就是想跟她再打一架!她毁了咱们祝家的魇灵琴,难道你就不想报仇吗!” 祝远惊呼了一声,连忙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报仇也要分分场合呀!魇灵琴再重要,也没有你跟你爹的小命重要!当初你爹在浮风城追杀她,这笔账要是真算起来,那个白衣剑修挡住爹,都不用他出手,那两个红衣女孩就能把你弄死,那咱们祝家才是真完蛋了!” 不待祝彤一脸不甘地想再说什么,祝远便封住了她周身的灵力,“无论如何,爹今天都不能让你出手!” 祝彤双目喷火,眼中怒意都要溢出来了,可就在这时,祝远突然伏在她耳边,语气冷漠得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就算你要动手,也要等世家之会结束后再动手,现在你必须老老实实坐下,和我一起看他们牧家父女厮杀,今天这件事,势必会被无数人知晓,无论谁赢谁败,谁生谁死,话题的主角,都不能是我们。” 听着这泛起寒气的话,祝彤才冷静下来。 …… 清澜,走了进来。 幽深的黑发如夜色般流淌,与一袭纯黑长袍相得益彰,少女缓步而出,面容宁静如水,步伐不急不缓,没有丝毫的慌乱与匆忙,宛若空谷幽兰。 单是她走到众人眼前这几步路,便已经赢得了三位家主的不俗评价。 牧屿没有说话。 他站在最后方,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向他走来的黑衣少女。 她变了。 她和牧晨雪的变化完全不同,她的女儿他清楚。 牧晨雪本是凡人之躯,就算得到灵根踏入修行,身上也总有一副抹不去的怯懦畏缩模样。 尤其是遇到强者,或者她姐姐时,那份胆怯更是显露无遗。 然而,正是这份极致的胆怯,在某种扭曲中催生出了极致的狂妄。 ...... 第二百三十四章 物归原主 面对修为尚不及她的弱者,牧晨雪张狂无比,肆意杀戮。 他这个女儿的修行还远远不到位,若有一日她能真正摆脱这份恐惧,领悟修行的真谛。 那么,大道可期。 而正是为了帮助他的雪儿破除心魔,他才借助世家之会,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可是牧清澜不需要这些辅助,甚至不需要他安排任何事。 此刻,立于他眼前的黑衣少女,浑身散发着从容与淡定,那是源自内心深处的强大与自信。 她给予他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看着这两个女儿,一个从容,一个颤抖,他真的很不想对比,却又忍不住地对比。 对比的结果让他很难受。 他的灵识去到后院再度归来,他变得更难受了。 就在这时,清澜抬起了头,她的目光和牧屿对视起来。 没有一丝畏惧。 没有一丝不安。 没有一丝渴望。 这不是看亲人的眼神,也不是看仇人的眼神,这甚至都不是看人的眼神。 自古以来,离经叛道、欺师灭祖、弑父杀母,都要顶着极大的压力。 牧清澜也不例外。 她静静想着,当初原身心里的仇恨,有六成要落在牧枫身上,因为他是她最亲密、最信任的人。 有三成落在牧晨雪身上,因为她是她最疼爱、最照顾的人。 只有一成落在牧屿身上,因为他是最有威严、最难抗争的父亲。 恨他,本身就需要勇气,更何况对当时的少女来说,他是名震东域的三境强者。 好在现在,这位看似光耀无边、永远强大的父亲,在她眼中,不过是个虚伪自私的老东西。 强大的雄狮,逐渐流露出了疲态,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幼狮从王座上赶下去。 牧屿很不喜欢她的眼神。 他还是习惯性地摆出一副严父的姿态,他冷冷问道:“你能破了五行之阵,为父很是意外,天南阵宗居然把阵法的绝学,教给你这位月宗弟子,真是……闻所未闻。” 牧屿的意外是很正常的事,数千年以来,各门各派的道法一贯隐秘,法不轻传,很少见到阵宗这样的做法。 清澜静静看着他,“你能拿当年我收集来的宝物来对付我,对于你的无耻和下作,我也很意外。” 清澜的意思很清楚,他又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下限。 牧屿听了这话,脸上的严肃裂开了一丝,他不想跟她就这个话题深聊下去,直接问道:“那些灵物呢?” 清澜淡淡吐出四个字,气得他险些吐血。 “物归原主。” 是了。 清澜这一战之所以打得这么艰难,打了这么久,就是因为她不想损毁这些宝物。 这都是她当初的战利品,她自然要完好无损地拿回来。 牧屿看着清澜平淡的眼神,脸上闪过一丝深切的肉痛。 即便是牧家底蕴深厚,损失这些灵物,也算得上伤筋动骨了。 就在这对父女对峙的时候,牧晨雪的目光一直都死死地盯着清澜,她眼中的情绪翻涌,无比复杂。 可清澜连一丁点儿目光都没有分给她,这样的无视,让牧晨雪有些难以置信。 是她夺了她的灵根,是她得了她本该拥有的一切,家族的荣耀、光明的前途、剑宗的亲传、师兄的疼爱。 可她为什么连看都不看她? 她为什么还能保持这样平淡的模样? 难道她已经完全不在乎牧家的一切了? 牧晨雪最看不得牧清澜这副模样,衬得她好像是个跳梁小丑。 她的眼睛刚刚恢复,还是血红一片,按理说这不是与人争斗的最好时机,但她的手已经握在了斩命剑的剑柄上。 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与不甘,在她胸中熊熊燃烧。 这把剑的威力有多恐怖,她最清楚。 她有些疯狂地想着,牧清澜不是不在意她吗?不是连一道目光都不愿意分给她吗?那么她就直接拔剑把她杀了! 就在她即将动手的时候,元卓却按住了她握剑的手。 她面露一丝茫然。 元卓只摇了摇头,他的意思很明显,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或者说,此时的牧清澜,还没有资格让他们动手。 他轻咳了几声,示意牧家家主不要拘泥于灵物这样的小事上,把牧清澜彻底污名化,才是正事。 牧屿心中一凛,他压下心头的怒气,想着剑宗剑诏的指控,他这才有了一丝对事物的掌控感。 他坐回了座椅上,自上而下俯视着清澜。 他甚至摆出一副慈父的无奈模样,悠悠道:“清澜啊……你不远万里归来,一来就夺了家族的底蕴珍藏,把你妹妹当年辛辛苦苦收集来的宝贝都拿走,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清澜目光未有一丝偏移,手指指着一旁的牧晨雪,问道:“你是说那些灵物都是她找来的?” 她的话音有些起伏,仿佛是在反问牧屿,你是说,就凭她吗? 牧晨雪又被羞辱一顿,暴怒之下再次被元卓按了下去。 牧屿却神色不变,眼中闪过一丝恶意,“是啊,虽然你借助阵宗的手,四处乱说你才是牧家的治愈之手,可……是非黑白,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修士,我牧家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你呀,从小就好强,但也不能这样抢你妹妹的功劳啊!” 牧屿拍了拍手,近百位武堂弟子涌入前厅,在侧边静立。 他似笑非笑道:“你看,这些都是当年和你妹妹并肩作战的武堂弟子,他们每一位,都对你妹妹当年的治愈和帮助赞不绝口,心怀感激。” 武堂众人纷纷应和,他们看着牧晨雪的目光尊敬而亲切,看着清澜的目光却充满了戏谑和嘲讽。 清澜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沉默良久,似是无从辩驳。 牧屿眯着眼睛,十分满意现状。 他挥了挥手,守护牧家的结界应声而开,而围在不远处的那些,不明真相的散修,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无数灵识迅速来到此处,似是想一窥真相。 也是在这时,数百里外,鸣山深处被围困起来的一众魂修中,隗渺静静地闭目凝神,到此刻,他猛地睁开眼睛。 “牧家的结界开了!” ……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旧事重提 隗渺掌握了一道类似破妄的魂术——越空,这道魂术可以让他看到百里甚至千里之外的景象。 他们虽被困在这里,但凭借隗渺的这道魂术,众人依旧可以洞悉牧家发生的所有事。 众人为他们的少主感到担忧。 牧家前厅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角落里的祝彤,看着清澜被无数恶意围攻的模样,她的眉梢微微挑起。 她不觉得,只凭这些人的证词就可以把她彻底打倒,这样也太小看她了。 牧屿坐在高处,感知着这份安静,他甚至有些沉醉,这是令他心安的安静。 剑宗的剑诏提出了三条指控,分别是清澜毁坏了妹妹的灵根,冒领鸣山治愈之手的身份,以及杀死自己的亲叔叔牧枫。 这三件事根本无从查证,牧家所有知晓真相的人,他们都长了同一条舌头。 而青石镇也被清洗了一遍,唯一不确定的,就是那些长期在鸣山猎杀妖兽、寻觅宝物的雇佣小队。 只不过那群人向来是唯利是图之辈,无缘无故,怎么敢得罪牧家和剑宗,为清澜出头呢? 至于……在座的诸位,尤其是另外三位家主,他们目光毒辣,或许早就看得出牧晨雪那副胆怯畏缩的模样,根本不像是能在鸣山协助武堂厮杀的人。 但那又如何? 他们没有证据,谁会拆穿他呢? 故而,今日之事,牧清澜身上的污名是不可能洗掉了。 若连污名都洗不掉,她今日还能做成什么呢? 如此,眼前少女的平静淡然,就有些可笑了。 想着这些,牧屿心中越发得意。 清澜站在众人视线的汇聚之处,她没有为眼前的尴尬局面感到担忧,她只是直直地盯着牧屿,看了很久。 直到某一刻,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郁闷。 她在郁闷什么呢? 她在这里站了半天,一直在疯狂感知、试探牧屿的真实实力。 最终的结果,让她很不爽。 不得不说,牧屿灵元境巅峰的境界,深厚至极的修为,身后背负着东域数百年世家的辉煌与底蕴。 她现在,还真是打不过。 打不死牧屿,那这一次的抗争,便不能毕其功于一役,想彻底颠覆牧家,还是行不通,那她能做的便只有澄清事实了。 想到这里,清澜也不气馁,她不理会武堂的阴阳怪气和明嘲暗讽,直接取出了一块石头。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留影石上的映像便已启动。 牧屿脸上的笑意一僵,他眼中闪过慌乱,但又很快转为疑惑。 留影石只能捕捉亲历者的画面,他们从未和牧清澜相处,她取出留影石又有何用? 他的心头还是有些不安,起身想要阻止,可就在这念头刚起的瞬间,一道白衣身影翩然掠过。 凌舒已立身清澜之侧,手中紧握一柄绝品灵剑,寒光凛冽,锋芒毕露。 牧屿看着他的守护姿态,不得不坐了回去。 这个少年已经展露过他的实力,就算是他,想要战胜他,也绝非易事。 众人的目光,纷纷汇聚到留影石呈现的画面上。 画面闪回到镜山上,一面黑色古镜静静屹立在山巅。 上面清晰地呈现出,当年那个雨夜。 一位黑衣老者,扭曲而苍老的大脸,直接出现在镜面上。 这一幕把姜良吓了一跳。 老者那双枯槁之手在虚空中翻飞,无数幽深的黑气流转于虚空中。 黑气的这一端,是他手下的牧清澜,另一端,是正在昏睡的牧晨雪。 冷冽的银辉在暗室中闪烁,金属器械无情地在牧清澜的丹田区域穿梭往复,那些器械上沾染着不属于它们的血色,伴随着器械碰撞的铿锵声,还有一些难以名状的声响。 那是肌肤与骨肉被迫分离的撕扯声,令听者毛骨悚然。 不知过了多久,画面对准了受害者。 那是女子的小腹,上面已经满目疮痍,涌现出无数微小的血池。 血泊最为集中的中心地带,是一片混沌不清、血肉交织的惨状,无数人体组织被老者十分仔细地逐一剪断、剖开、剥离。 最终暴露出来,一块浅绿色的,如晶石般的灵根。 老者的手指轻轻扣住这块至纯至净的顶级灵根,他眼中闪过一丝炙热和贪欲。 灵根清澈明亮,其内流转的生命之力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但上面沾染的点点血迹,破坏了这份清新。 而失去灵根的女子,身体仿佛破了个大洞一般,一道道血流如同失控的泉眼,汩汩涌出,但在这冰冷的石室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无人问津。 老者转身去到一旁,来到牧晨雪身边,又是器械的寒光不停闪烁,但和刚刚完全不同,老者的手法明显轻柔了许多,温和了许多。 甚至都没有一滴血水流到石床上。 直到某一刻,那块灵根被放入牧晨雪的身体。 也是在这时,那老者才转身,他好像是突然想起已经失血良久的清澜,但他再次回来,也不是为了治疗和救人,只是为了收集精血,帮助牧晨雪更好地融合灵根。 清澜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失去了血色,变得无比煞白。 不知又过了多久,另一边传来老者得意的笑声,他成功了。 也是在这时,牧枫和牧屿走了进来。 他们在牧晨雪身边精心呵护,脸上的喜色无法掩饰,彼此间的得意更是响彻石室。 牧屿只随意瞥了一眼清澜,他这个做父亲的,毫不在意这个女儿。 牧枫还十分嫌弃地来到她身边,粗暴地给她喂了一粒丹药,嘴里还嚷嚷着麻烦二字。 画面到这里,就陷入一片漆黑。 牧家前厅陷入一片死寂,一时之间,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伴随着几滴泪水掉落的声音,辰烟和辰夕早已是双目通红,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 辰烟的喉咙好像卡住了什么,难以把话说清楚,她十分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清澜姐姐……” 话音未落,她已捂住了嘴,蹲在地上,一时泣不成声。 辰夕颤抖着来到清澜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鼻腔酸涩无比,眼眶中满溢了酸楚,她轻声问道:“是不是很疼?” 清澜轻轻回握,温柔一笑,“还好,都过去了。” 听了这句话,辰夕心中的防线瞬间崩溃,她直接趴到了清澜的肩头,痛哭了起来。 …… 第二百三十六章 镜灵之斥 周成在人群的最后,他的嘴角微微颤动,他大受震撼,难以言喻。 清澜是他去阵宗报道后,抱上的第一条大腿,也是最粗的一条大腿。 对他来说,牧清澜是一个脾气暴躁、性格霸道的强大女修,她又拜在了灵虚大物的门下,成为阵宗炙手可热的天才,光芒四射,令人仰望。 他一直以为她的修行之路顺风顺水,好像永远光芒万丈,永远都能带给朋友安心可靠的力量。 可是她自己呢?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谁能站在她的身边呢? 凌舒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周身的灵力激荡开来,这个少年在这一刻,无比坚定地确定了一件事。 清澜受过的苦已经够多了,今天他绝不允许她再受一丝伤害! 所有人看向牧屿的目光都变了,留影石上的画面并没有避讳谁,便是牧家附近的一众散修都看了个真切。 百里之外的魂修,听着隗渺的转述,一时震撼无言,隗渺亲眼所见,更是心如刀绞。 牧屿颤抖着,脸上写满了震惊,当然,还有后悔。 他并不是后悔曾经那样虐待清澜,他只是后悔,自己打开了牧家的结界,让无数人都看到了他虐待女儿的画面,他的名声要毁了! 元邵看向牧晨雪的目光,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元卓却面无表情,平静依旧,他见过人性的不堪,甚至自己就是其中的施暴者。 所以他并不惊讶世家的污糟。 他望着留影石中的画面,眯着眼睛,只觉还有后续。 果不其然,黑暗没有消散,其中传出一道无比庄严而暴怒的声音。 一声冷哼,吓得牧屿险些从座椅上滚下去。 “牧家,不愧是传承千年的人族世家,我天南阵宗算是领教了!” “既然敢妄动禁术,毁我人族修行之根本,那就等着裁决入世,天雷灭族吧!” 牧屿不知道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听着这声恐怖的喝斥,他只觉是天南阵宗道玄境的长老。 一位道玄境的长老说他要灭族,他如何能不恐惧? 留影石映出的画面终于消散,便是最后的黑暗都没有了。 清澜看着这一幕,心中却觉得有些好笑。 她很清楚牧屿一定被这几句话吓到了,他或许以为这是阵宗长老的暴怒之言。 实际上,这是一个扎着冲天辫的黑衣女童,故意装出来的声音。 迷雾镜灵之所以没有露面,也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形象有些幼稚,不太适合吓唬别人,所以只能暴露威严的声音。 想当初,她入阵界来到镜山,镜灵对她的到来,一开始十分不快。 镜灵不开心的原因在于,清澜离开了那么久,也没有说回来再看她一眼。 她的灵根到底有没有修复? 月君到底有没有帮到她,她也不知道。 说实话,对于这个抱过她,并且险些砸碎她本体的臭丫头,镜灵是有些微妙的感情的。 看到清澜如今境界突飞猛进,整个人散发着勃勃生机的模样,镜灵便知她现在过得很好。 她口是心非,她面冷心热,她态度不好,但她却想接过留影石,去帮清澜把记忆篆刻出来。 但清澜却婉拒了她,一人一妖,甚至还对峙了许久。 镜灵声音闷闷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那些不好的过去就不要再亲历了,我帮你取出来不是一样的吗?” 清澜摇了摇头,坚定道:“那或许是过去的噩梦,但现在它变成了我的武器。” 镜灵拗不过清澜,她龇牙咧嘴,她很不爽,她还是同意了。 清澜再度进入了迷雾幻境。 于是才有了留影石记录的画面,以及对施老的布局。 …… 回到现实世界中,牧屿被骂得难堪至极,但他恼羞之余也反应过来,清澜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她所有的过往。 那么,她也就知道她不是牧家的后人了。 他心中一凛,寒气噌噌往上冒,如此一来,他手里最后一张亲情底牌,被彻底毁掉了。 不待他惊慌失措,清澜就已经开口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在这位前辈的时光回溯下,我也已经知晓我真实的身世。” 她盯着牧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被牧枫从鸣山捡回来的孤女,根本就不是牧家的血脉。” 此言一出,更是全场哗然。 许多人心中都响起了同样的话。 难怪。 难怪他会如此折磨这个天赋异禀的女儿。 难怪他会多此一举。 尤其是祝远,他的感触最深。 他之所以信任牧屿,是因为同为世家之主,他深知家族兴衰系于传人。 两个女儿,一个天赋异禀,一个无缘修行,就算是白痴也知道该培养谁、重视谁。 牧屿就算再疼爱那个不能修行的废人女儿,也不可能做出剖换灵根的事来。 所以在此之前,他对牧清澜的阵书说词,完全不相信。 但是现在,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甚至在这一刻深深共情了牧屿,设身处地想,若换作是他,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一个不知来历、随时都可能背叛家族的野种,和一个血脉相承、骨肉至亲的女儿,孰轻孰重,并不难选择。 祝远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今日之事,牧家已是颜面尽毁。 若是同样的局面落到他身上,他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他不知道,但他的女儿却知道。 所有人都没想到,祝彤会突然冷笑一声,开口说道:“这位前辈,既然是阵宗的大人物,那他说的话,一定就是真的吗?” 祝远猛地回头,以眼神示意她闭嘴,但她偏不。 她有意无意,似笑非笑,话语如云朵般轻柔,却只用一句话,就在众人心中砸下一块激荡的巨石。 “留影石虽是珍贵的宝物,但,又不是不能伪造……” 伪造两个字宛如惊雷,直接在牧家父女的心头炸开,他们混沌的思路一下就清明起来,直接被点醒了。 对呀,阵宗的人对牧清澜如此偏袒维护,他们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这一定是假的! 牧晨雪立刻转身,楚楚可怜地看着元邵,无比委屈地说道:“师兄,真的不是这样的,我,我从来都没有……” …… 第二百三十七章 真相大白 牧晨雪的话断断续续,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元邵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挺身而出,要为她保驾护航。 他眯着眼睛,思绪如电,脑海中迅速思索着阵宗的那件能够回溯时光的宝物。 电光火石间,他知道那是什么了! 只见他嘲讽一笑,厉声呵斥道:“问心境,你们回溯时光,用的是……问心境吧。” “高居天宝录第五十一位的问心镜,阵宗前代宗主的本命道器,的确强大,但是……却不一定真实。” “阵宗的宝贝能不能篡改,你们南家的人最是清楚。” “所以刚刚那段看似血腥的画面,根本就不能算作真正的证据!你们想用这样一段无法辨识真伪的景象,来污蔑我的小师妹,来质疑剑宗的剑诏,真是痴人说梦!” 元卓闻言,亦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也认可这套说法:“除非是裁决的审判之境,否则这些幻境,都是可以伪造的。” 他盯着清澜的眼睛,冷冷地说道:“你若想只是以此来洗脱罪名,只怕你的算盘要落空了!” 周围的散修闻言,一时议论纷纷。 “是啊,若是阵宗有意回护,谁又能有办法去证明真伪呢?” “阵宗的确一向行事公正,但剑宗亦是威名无双,难不成,这最后就只能是一笔糊涂账,两大宗门纠缠不清了?” “要我说,也是牧家这个大女儿太蠢了,只凭她一个人就让两大宗门闹得不可开交,她的清白真的重要吗!” “就是,依我看,这样兴风作浪、搅弄风波的人,还是速速退去才好!” …… 听着这些议论,周成和辰烟被说得火冒三丈。 “瞎了你们的狗眼!” 二人怒骂一声,一个准备掏出符箓去炸人,一个准备凝出火球去砸人。 可就在这时,清澜按住了两个人的肩膀,她转头向后看去。 她心里默默想着,该来了。 一道铺天盖地的妖气,瞬间席卷了整个牧家,所有人都无法再安坐,甚至整个鸣山都为之震颤。 藏匿于鸣山四处的妖族生灵,再次躲了起来,它们不禁在心中骂骂咧咧的,这鸣山最近可太不太平了,前段时间来了个恐怖的人族女修,现在又来了个可以做它们老祖宗的大妖怪! 一道令元邵都自愧不如的张狂声音传了过来。 “剑宗的人在这里鬼叫什么!是不是真相?问问当事人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一道鲜红如血的红光闪过,一位黑衣老者被直接甩到了前厅中。 那红光散去,但妖气依旧,众人十分戒备地看着这个老人,唯独姜良脸色微变。 施老,被抓了过来。 此刻,他的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在众人面前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无人能够理解的巨大恐惧笼罩着他,他身下的衣服早已被水浸透。 这些水不再是他折磨妖兽后沾染的血腥味,而是一种骚味。 他的眼神四处游移,瞟到清澜时,瞳孔骤然放大,恐惧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几乎要将他淹没。 此刻的他,再没有离开姜家时的意气风发、志得意满,只像极了一个步入暮年的老人。 他对妖族一向嗤之以鼻,视它们的生命如草芥,肆意杀戮取乐,没人知道,现在一只道玄境的大妖就盘在他的腰间。 阴冷而滑腻的触感,在他腰间悄然游走,仿佛一条裹挟着幽冥之气的绸带,让他的灵魂都为之震颤。 这是赤蛇,这是传说中的赤羽狂蛇,这是天下最毒的毒物。 它只要在他身上轻轻咬上一口,他就要承受这世上最痛苦的死法。 他的身体和灵魂将一点一点被毒素腐蚀殆尽,这毒素会从脚底一点一点向上蔓延,他将看着自己从脚到头一块一块地彻底湮灭。 对于他这样好名望、求长生的人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折磨。 姜良猛地站了起来,他一脸的怒意,众人不解,他也根本不理会,只死死地盯着施仲,仿佛他只要敢说出一句攀咬人的话,他就会直接杀了他! 可是赤蛇湿滑的蛇信,若有若无地点在施老的腰间,让他干瘦的身体不停抖动。 它的意思很明显——把真相,说出来。 施老顶着姜良杀人的目光,他连咽了好几口口水,他明白的,说出真相,说不定他还可以活下去,不说,他就会成为蛇妖的盘中餐。 对于他的犹豫和思考,赤蛇没有一丝耐心,它的口腔缓缓张开,一股寒气冲着施老的腰窝喷发而去。 施仲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倒豆子一般把话都说了出来。 “是我!我就是当年被牧家请来给牧晨雪和牧清澜更换灵根的人,一开始就拥有灵根、觉醒灵力的是牧清澜,是牧清澜!” 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诚,他一边说还一边把当时用过的器械取了出来,叮叮当当一堆金属的刀具,都散落在了地上。 灰尘沾染其上,寒光被掩盖,再也不复往日的血腥恐怖。 这些他往日里最珍视的工具,最精心呵护保养的宝贝,和他的老命比起来,都不重要了。 他跪在地上,用膝盖走路,挪到清澜身前,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头,他痛哭流涕道:“我错了,我错了!是牧家家主指使的我,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听着这话,众人一片死寂。 牧屿和牧晨雪直接僵在了原地。 就是附近原本喋喋不休的散修们,都愣住了。 因为更换灵根真的是禁术,这是会毁掉整个修行界根本的大事! 像之前那样捕风捉影的传言,或者留影石的映像,都不足以证实这样的大事,裁决或许不会理会。 但是如今,当事人亲自站了出来,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他就是施展禁术的人。 那么裁决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裁决一旦出手,那牧家,还能活吗? 众人看向牧屿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有人惋惜,有人痛恨,有人幸灾乐祸。 同样想到这一点的牧屿浑身冰寒,他忍不住地想着,难不成,灭族之祸就在今日? …… 第二百三十八章 杀招惊人 只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 只是因为他希望小女儿能够长命百岁? 牧家就要被灭族么? 牧屿青筋暴起,满心的不甘和怨恨,都冲着清澜而去。 是她!都是她! 事已至此,他再没有一丝家主的风度,父亲的威严,冲着清澜咆哮道:“都怪你!你这个贱人!就算你不是牧家的亲生血脉,牧家也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是养条狗也养出感情了,你怎么可以如此毁坏家族的声誉!毁掉你妹妹的清白!”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让你在鸣山被那些乞丐活活打死!” 当…… 一声清脆响亮,清澜放下了茶杯,她无视牧屿杀人的目光,眼中一片漠然。 “当时我已觉醒灵力,那些乞丐奈何不得我,就算没有被牧枫带入牧家,那群乞丐也杀不了我,不要说的好像我欠你们什么似的。” “何况,若是早知道成为牧家的千金会有这样的下场,我宁愿当时死在鸣山。” 听着这话中近乎自毁的意味,凌舒偏头看了她一眼,他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清澜不再理会牧屿,只认真地看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乞求的老者,看着他的眼泪流过满是沟壑的脸,鼻涕和胡子黏在一起,狼狈至极。 她静静想着,原来施暴者痛哭流涕,后悔不已,是这副模样。 原来当初狂傲不羁、令女孩坠入深渊的恶人,也不过是个不堪一击的知微境老者。 她俯视着他,淡淡道:“你是何人?从何而来?又为何要接受牧家家主的委托?” 施老脸色一僵,他不敢抬头看清澜的眼睛,更不敢去看姜良的脸色。 他颤颤巍巍的,他不想说,也不敢说。 但在这时,缠绕在他腰间的蛇鳞,忽地蠕动起来。 赤蛇的毒牙好像已经完全张开,甚至已经轻轻触碰到了他的肌肤。 这种尖锐但轻微的触感,令人恐惧地想要发疯! 好像它的毒牙已经刺穿了他的身体,冰冷的毒液正悄无声息地在血脉中流淌,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几欲迸裂的声音! 他受不了了,他真的要崩溃了! 这条蛇妖和他往常随意虐待的那些妖族简直是天壤之别! 赤蛇感知着他的恐惧,却丝毫不留情面,不只是因为他更换了清澜的灵根,本就该死。 更是因为它感知到此人身上,有无数妖族的血腥气味,跟在荼蘼身边久了,便是它对魂力都敏锐了许多,它明明白白地感知到,这股复杂的气味中蕴含的痛苦怨念。 甚至,这些气息都没有被隐藏,仿佛被此人一直当作自己的荣耀和勋章。 对于老人来说,他哪里会知道有一天他引以为傲的荣耀,会变成赤蛇折磨他的根本原因? 他真的崩溃了,他神志不清,开口说道:“我是施仲,我是……” 姜良死死地盯着他,目光中满是暴戾的杀意,但他却毫无动作。 为何? 清澜很早就在青霄老祖的指点下,知道他来自姜家,所以她一直留意着姜良,她甚至一直在等着他暴怒出手,杀人灭口。 但姜良却毫无动作。 她皱起眉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想阻止施仲,却来不及了。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施仲的脑袋像熟透的西瓜,骤然间四分五裂,猩红的血雾溅满了前厅! 不止于此,自虚无之中,一股莫名的灵力猛然涌现,携带着惊涛骇浪般的水汽,把施仲的残躯由内而外,人间蒸发! 施仲惨死,可这股恐怖的水灵力却没有立刻消散,反而凝成一团,开始疯狂汲取周遭天地中的水灵气,仿佛酝酿着更加恐怖的攻势。 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死亡的威胁。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能力反抗。 因为这是灵虚大物的杀招!对于这群灵体修士来说,触之即死! 就在这时,那道不知踪影的红光再次出现,赤色耀眼夺目,在一瞬间吞噬掉了这团水灵力。 红光散去,刚刚仿佛要把整个牧家夷为平地的恐怖灵力,也随之消散。 没人看到,赤蛇已经盘回了清澜的衣袖中。 它暗中传音于清澜:“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刚才那股水灵力恐怖无比,几乎不比千阵山的南宫差多少,且还带着西海的潮汐之力,要不是东荒水灵气稀薄,恐怕连我都承受不住,为了你们的安全,我暂时吞噬了它。” 听着赤蛇语气中的疲惫,清澜面色不变,心中却有些担忧,“那你没事吧?” 赤蛇一改往日的不屑狂傲,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有些辛苦地说道:“暂时没事,之后吐出去就好了。但现在我需要用身体来封印这道攻击,怕是很难再出手,接下来的事,你要小心了!” 清澜弱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四位家主也回过神来,他们很快就洞悉这个老人明显是触犯了某些禁忌,他脑海中本就存有无比可怕的禁制,在这一刻,因为他想要揭露真相,被强行抹杀了。 但即便他被杀掉,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也已经说出来了。 牧家借助剑宗之手宣告的三件事,其中最严肃、最可怕的事,便是涉及禁术,灵根剖换,逆天改命。 此刻,这件事已经被彻底揭露了。 包括祝彤在内,许多人看着清澜从头到尾,平静得近乎漠然的模样,仿佛受害的女孩不是她,亲手报复,让牧家坠入万丈深渊的人不是她一样。 众人不由得心中一寒。 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女人完全不在乎治愈之手的荣誉,也不在乎她杀了至亲会被诟病,她下手打蛇,只打七寸!直接把牧家的要害捏死! 许多人在这一刻都达成共识,这个女人着实恐怖,没什么必要,还是不要与之为敌的好。 清澜并不知道今天的事,会让她日后的修行之路变得平坦些,敌人也少一些。 她更不知道,不远处月宗山门前的一众魂修,对她更是赞不绝口。 隗渺眼中满是赞叹,从前他对清澜的全力支持和维护,是出于她月君弟子的身份,那么今日后,他的支持将是出自于真心的敬佩。 清澜悠悠地坐着,到此为止,她所有的安排谋划都已经全部实现。 是的,她根本不在乎牧枫的死会有多麻烦的后果,她说杀就杀了,而且那是她第一次报复,她很快活。 她相信,大陆的许多人,也不会真的关心牧枫的死活。 她也不在乎鸣山治愈之手的称号荣誉,名声而一次,不能吃也不能换钱,有什么意义? 她根本就不打算和武堂弟子,乃至于青石镇的散修去扯皮。 她没那些闲功夫。 ...... 第二百三十九章 故人相助 与其陷入自证陷阱,去纠缠那些说不清的烂账,还不如直接把问题的要害解决掉。 所以清澜一出手便是派赤蛇密切关注整个鸣山的动静,赤蛇发现姜易偷溜出去,毫不犹豫地跟上了姜易,直接拿下了施仲。 如此,便彻底弄死了这位带给她极致痛苦的老人。 而牧家提前做的安排,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至于剑宗隐在暗处的那三道恐怖气息,她不在乎。 现在真正该担忧的是,混元剑宗。 牧家的宣告失去公信力还是小事,更严重的是剑宗的剑诏,此事过后,其威信也将受到极大的质疑。 混元剑宗历经数千载风雨而不倒,但在这件事上,他们错了。 已经有人注意到,元卓和元邵脸上阴冷一片,显然他们的尊严被冒犯了。 这是他们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今日剑宗要被冒犯、被打脸的事,却不止这一件。 清澜可以不在乎那些荣誉,可以把那些过去的付出当成自己活该,但,有人在乎。 就算清澜不是牧家之女,但依旧被牧家养了十年,享受了十年大小姐的尊名。 若有一日,有人拿牧家的养恩来攻伐她,依然会是件麻烦事。 清澜不在意担上杀害叔叔的恶名,但有人在意,有人想替她澄清。 毕竟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要承受这些? 一道十分浑厚且无比严肃的男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那声音清澈可亲,莫名让人想要信任他说的话。 “牧家向大陆宣告,鸣山的治愈之手是牧晨雪,我们这些在鸣山历练多年的雇佣小队,竟不知什么时候黑白颠倒,那个娇滴滴的二小姐,竟成了在鸣山出生入死、屡次救人的治愈之手?” “牧家,就是这么混淆视听的吗!” 听着这道声音,周遭的散修们纷纷侧目,前厅的众人也转头看了过去,只有清澜没有动作,但她嘴角的笑意却露了几分。 他来了。 月冬来了。 辰夕和辰烟对视一眼,都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目光。 是啊,月冬才是真正守护清澜最久的那个人,谁也越不过他去,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怎们能少的了他? 只见月冬一袭黑衣,连着几次身影变换闪烁,转瞬便立于前厅之中。 他面容沉静,气质内敛,透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 祝远想起他这张脸,又看破他的境界,他的嘴巴惊讶的好像能塞下一整条鲈鱼。 当初他随意追杀这两个小孩,他闲庭信步,他运筹帷幄,他动动手指就可以捏死的两个人,现在一个达到了知微境后期,一个更是直接步入了灵元境! 这对祝远来说,也太可怕了。 月冬并不是孤身前来,在他身后,缓缓走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身形五花八门,聚集一处时,周身缭绕的气息如同市集般纷扰复杂,让人眼花缭乱,他们修为不高,看着也十分质朴,显然是群散修。 这群人的到来,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陌生的,包括牧晨雪。 但清澜认识他们,牧屿也认识,不久前他甚至还去警告过其中一些人。 但他们还是来了,他们,是青石镇无数雇佣小队的成员。 清澜转头看了一眼月冬,二人眼中都闪烁着无需言语便能心领神会的笑意。 他们不需要沟通,不需要提前商量,他们对同一件事做出不同的谋划安排,各自为营,东挥一剑,西斩一刀,看似各行其是,最终却十分巧妙的合在一处,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力。 月冬眼中的笑意不减,他微微侧身,露出了身后的两个人。 清澜见状,一时有些愣住。 只见一位身着水裙的女孩,目光中充满了温和与善意,她温柔地看着清澜,笑着点了点头。 是丁琳。 她来了,当初在每一次的抉择和危机中,她都没有选择月冬,也没有选择清澜,更没有选择自己的良知。 但是今天,她可以顺从本心地做一件正确的事,她终于可以弥补自己对清澜的愧疚,甚至是对徐婉的遗憾,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月冬的邀请。 在她身边,还有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朱炎,他撇着嘴,看着十分不情愿,但他还是来到了这里,来到了堂前。 当初陈影小队还活着的成员,都到了。 清澜这才反应过来,月冬悄无声息地离开千阵山,跋山涉水直奔东域而来,无人知晓他的行踪,也无人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原来他是去找证人了。 是了。 鸣山的治愈之手,常在鸣山狩猎、寻宝的散修们,自然最是清楚。 气氛变得十分喧嚣,众人叽叽喳喳的,把他们曾在鸣山中多次偶遇的女孩形象勾勒了出来。 温和。 治愈。 善良。 绿色长裙。 长发披肩。 眉清目秀。 清新灵动。 很多人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少女形象。 就在这时,丁琳更是上前两步,行了一礼,温柔而坚定地说着:“我们当初的队长是陈影,当年在鸣山中也算小有名气,牧家的治愈之手我们亲眼见过,正是眼前这位大小姐。” 她扭头看向一旁,“至于这位二小姐……我想鸣山中应该没有几个人见过她吧?可能是,牧家保护得太好了。” 听着这话,人群中传来一阵调笑。 朱炎更是冷哼一声,他双手环抱在胸前,闷闷道:“谁也没见过二小姐吧!说不定这个女人从来都只是蜗居在牧府中,连门都不肯踏出一步,这样真正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在鸣山中,协助队友猎杀妖兽的治愈之手呢?你们牧家颠倒黑白的本事够强,怕是在五大世家中都名列第一!” 他话音未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根本不看清澜的目光,好像他今天不是来为对方辩解的。 他冷着声音说道:“至于牧家那位武堂的堂主牧枫,当初我们亲眼看着他猎杀自己的侄女,也就是这位大小姐。他带着五位武堂弟子,甚至还想抢我们从鸣山中费尽心力才取得的火金藤。” “那么一个伪善的老东西,在鸣山死就死了,根本就不值得让大家再提起!” …… 第二百四十章 姐妹相残 朱炎说完便退到了人群最后,根本不管众人如何理解他的话。 对于朱炎来说,当初他们小队解散时,他是最不能接受的那一个,所以他满心怨毒,想要杀了牧清澜。 但他根本斗不过对方,清澜明明可以弄死他,她却没有。 他不会记对方的恩,更不会记对方的好。 但,对方能拿捏他的小命,却放过他一马,这件事,终究还是他欠了她的。 月冬找到他们,最初只是想请丁琳回鸣山,但他也跟了上来。 他不是来帮她的,他只是来把因果了清而已。 是的,朱炎就是这么想的。 他是退到了人群最后,但他的话却还在众人脑海中回荡着。 像文诚居这样善于体会文字意味的人,已经敏锐地反应过来,朱炎这番话,看似是对牧枫的贬低和指控,实则是从侧面,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了牧清澜杀死她那位叔叔,其理由是正当且充分的。 至此,牧家的三项指控全部落空。 在这场家族风云的漩涡中,真正被钉到耻辱柱上的,是牧屿。 清澜没有理会牧屿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他转头看向祝彤,淡淡问道:“现在祝大小姐,满意了吗?” 祝彤一脸冰寒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随着她的目光而去的还有月冬,他和祝远对视了一眼。 祝远十分尴尬地笑了笑,“这个……小女有些不懂事,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跟她计较了吧……” 清澜瞥了一眼,“是祝家主啊……” 祝远:“啊哈哈哈,是我……” 清澜没再说什么,收回了目光,她不想跟祝家化干戈为玉帛,也不想跟他们再斗下去。 她看了一眼月冬,“走吧?” 月冬点了点头,“好啊。” 辰烟,辰夕,凌舒,周成四人也都跟了上来。 虽然没有他们出手的机会,但能了清澜这么一桩事,他们也算不虚此行了。 文诚居和文烁对视了一眼,他们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着离开。 祝彤见状,猛地站了起来,她面色铁青,她很想出手再次挑战牧清澜,但她周身的灵力被祝远封印,有劲儿也没处使,她有些急了。 她的目光乱瞟,直到定格在牧晨雪的脸上,才终于平静下来。 就在清澜他们即将踏出前厅的时候,一道尖锐且充满怨毒的声音骤然响起。 “走?姐姐,你把我家毁成这样,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清澜踏出门槛的脚步一顿,她回头看去,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和牧晨雪对视。 她默了默,开口道:“你今天很安静,我以为你到最后也不会开口说话的。” 牧晨雪死死盯着她,她的神色很是怪异,五官微微扭曲,显得癫狂又克制。 她尖叫道:“我为什么不说话,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你总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为什么每一次你出现,都会毁掉我的一切!” “这里根本就不需要你,你为什么非要回来!” “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过后,牧晨雪猛地拔出了斩命剑,惊天的剑意凭空而生,令人心悸无比,仿佛要在所有人心中划一道裂口! 斑驳如古玉的剑身,直奔清澜而去! 杀意,浓烈得几乎凝固,玄冰寸寸成刃,无尽寒意,直透骨髓,仿佛要把人的灵魂都撕碎! 冰玉剑法! 混元剑宗绛雪峰的绝学,清澜和月冬在玄武空间中已经领教过。 只是牧晨雪手中的剑,比元唯的霜玉剑品阶更高,所以其威力也更大! 轰! 一黑一白两道光影瞬间模糊,清澜发动可月逐,纯白的星屑爆闪,清澜拖着辰夕辰烟避开了这道杀招。 一旁,月冬也瞬间发动了地藏玄踪,拽着凌舒和周成去到了一旁。 清澜把辰烟姐妹往后拍了拍,她猛地抬起头,目光锁定了牧晨雪。 今日按理说,她们两姐妹是不会打这一场的,她不能杀了她,她也不能杀了她。 但是现在牧晨雪先动手,那么她就不必再顾及什么了! 青影落瞬间闪现,她身形一动,冲着牧晨雪攻去。 她的速度很快,但有人比她更快。 月冬早就想教训清澜这个令人作呕的妹妹了。他不在乎什么以大欺小、以强凌弱,只要能达成目的,他根本不在乎。 他面色冰冷,手中一连浮现出上百道灵印,仿佛星河在不断汇聚、压缩,虚空扭曲,气息骇人,他一挥手,一团漆黑无比的黑线撕裂空气,冲着牧晨雪穿透而去! 牧晨雪感知到一股死亡的杀机,她想也不想,便举起斩命剑格挡。 剑尖轻颤间,无数冰晶迸发,瞬间凝结成冰盾,严严实实的挡在她身前。 砰的一声巨响,这块冰盾连一息都没能阻挡,就被彻底击碎! 黑线势如破竹,穿透而过,重重地打在了斩命剑的剑身上。 当! 剑身嗡鸣,震颤不已。 牧晨雪握剑的虎口都要被震裂一般,但这一击终究让她挡了下来。 她的目光看向这位黑衣男子,瞬间变得癫狂起来。 她是知道月冬的,当初在鸣山她人生第一次受到屈辱,对方也在场。 他今天居然还在,而且他在为了牧清澜拼命战斗,凭什么? 凭什么她牧清澜就能这么好命! 她又没有修行天魅,凭什么会有男人为她赴汤蹈火! 牧晨雪踏着桌椅,几步就飞入空中,举剑便冲月冬斩去。 一道几乎要把牧家殿堂顶破的寒冰玉树瞬间成形,巨大的树干如大山倾覆,阴影全部覆盖在月冬身上。 月冬眯着眼睛,他是真正和元唯战过两场的人,他清晰地感知到,牧晨雪的这套剑法和元唯的很是不同。 一股仿佛能凝聚时空的力量,在冰雪之中若隐若现,寒冰玉树虽声势骇人,威力却远远不如那股力量。 霎时间,他手中的灵印凝聚速度大大减缓,他的身形想要移动都变得困难起来。 但他的境界高出牧晨雪太多了,在这股诡异力量的压制下,他还是发动了地藏玄踪,躲过了这一招。 剑气纵横却没有斩在实处,最终只落在地上,激荡的冰雪如浪潮般向前席卷数十丈,把祝远父女立脚的地方都毁了个干净。 就在这时,清澜的鞭子也到了。 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