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夫人她又美又撩》
1. 夫君怎么还不死
她的丈夫体弱多病。
嫁给产屋敷家那个病秧子,本着要不了多久丈夫就会病死,拥抱大把遗产过上快活日子的主意似乎落空了。
那个病歪歪的男人从春天缠绵病榻到入冬,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在寒冷的冬天——
“在下让夫人失望了吗?”
一头黑色卷发的青年捂嘴低低咳嗽,指缝里溢出黑色夹杂内脏的血迹,她应该上前为他擦拭血迹,假扮成一个温顺的好妻子,实际上,她露出一个无比艳丽又薄凉的笑容,低下头,一截雪白细腻的脖颈白的让青年有些刺目。
“妾身一直仰慕着大人呢,可惜您身体不适……”
带有暧昧挑逗性质的气息凑近青年,一股浓郁药味儿让她皱眉。
产屋敷无惨这个病秧子,怎么还不死呢?
她眼底的恶毒几乎要溢出来。
青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纤细,柔若无骨的手腕仿佛一捏就碎,艳丽如荼蘼之花的夫人却有一副和青年类似的弱不禁风的身体。
青年低下头,含着血腥味儿的嘴唇落在她的脸颊上,印出一个湿漉漉的鲜红痕迹。
带着苦涩的舌尖,舔舐着她的唇珠,夹杂着几分惩罚和怨毒,狠狠地,咬了下去。
“唔……”
血淋淋的吻分开,青年看着她的深紫色眼眸里,冰冷,怨毒,嫉妒,愤怒,宛如一团化不开的阴郁黑影,下一秒就要将她吞没……
“呃……”
略显急促的声音,陡然响起。
青年苍白的脸上,涌起潮红。
单薄,隐约可见崎岖背脊骨的身体不可承受的弯下来,在掌心里颤抖着。
“你……”
“你真是没用呢,无惨大人。”
从被子下抽出的手掌,残留青年滚烫的体温,她勾唇一笑,嘲讽又冰冷:“连留下孩子都无法做到,说起来,家老今日提议,想要妾身为您留下一个孩子呢……”
当然,这个孩子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产屋敷无惨的眼里,无数负面情绪被这句话点燃,汹涌沸腾起来。
—
家老选择的相亲对象是丈夫的弟弟。
名为“产屋敷鸣”的青年。
有着和产屋敷无惨极为相似的脸,那双同样是深紫色的眼睛,眼神里,写满了爱慕和炽热。
春天的鲜花点缀在来自唐国名贵的瓷器瓶里。
青年的爱热烈直白不加以掩饰。
“等嫂嫂生下我的孩子……”
滚烫灼热的呼吸喷涂在雪白的脖颈上,试图想要亲近她青年在被躲开后,不仅没有沮丧,反而更加急切,完全没有注意到来自于身后帘幔里怨毒的目光。
“那么,请您不要着急。”
她伸出手指按住青年的嘴唇,语气温柔:“请来的名医说过,无惨……无惨大人活不过这个夏天了,只要您耐心等待……”
青年对她着迷极了。
许下海誓山盟的承诺后,依依不舍的离开。
“啊咧。”
掀开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帘幔,一股浓烈药味儿扑面而来,产屋敷无惨居住的内室里,总是不见阳光,不许风溜进来的。
依靠在枕头上的青年委实太过美丽。
一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上,镶嵌着紫宝石一般深邃的眼睛,吐出的血为薄薄的嘴唇涂上妖异鬼魅的艳红,她色欲熏心,解开华服的系带,悉悉索索声中,宛如一条爬行的美人蛇,缠绕着病重青年的身体。
体温冰冷,微凉。
而无惨因为常年生病需要服用温性药物的原因,大部分事时候,体温都要偏高。
精心保养的指尖像白玉雕琢而成,根根分明,纤细又漂亮,沿着消瘦锁骨轻轻打着转儿,没入衣领深处。
“您都看见了吗?”
她凑到青年耳边,嬉笑起来,饱满红唇的樱唇轻启,伸出湿漉漉的舌尖舔舐他那消瘦的脸庞,听着耳边变得急促的喘息声,那双怨毒的要溢出来的阴冷夹杂着滚烫的要吃进去的欲念,完美将她取悦。
“可惜啊……您活不过这个夏天了,否则,您能见到我和鸣的孩子出生呀……”
青年苍白无力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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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绷紧,指尖用力到发白,青筋突兀的手背上,隐约可见淡紫色的血管。
他低低喘着气,脸庞贴着女人的肩膀,声音沙哑又阴郁:“鸢,你真是下贱又放浪的女人啊……”
“可是您……沉迷于其中啊,无惨大人……”
隐秘昏暗的室内,低低喘息声响起。
没有活过这个夏天的,是产屋敷鸣。
尸体被打捞起来的时候,变得浮肿如巨人。
周身散发出浓烈刺鼻的臭味。
那张腐烂的脸,怎么都看不出来曾经清秀的模样。
“听说是失足落水。”
年事已高的家老深深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似乎增加了好几条,产屋敷家直系血脉单薄,如今产屋敷无惨这一脉的,只剩□□弱多病的无惨一人,这让家老非常发愁。
“真是太可怜了。”
帕子上辛辣的味道迫使眼泪簌簌落下。
眼尾泛红,眼含泪水,她哭起来楚楚可怜。
可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怜的。
不过死了个生娃的对象而已。
世上男人千千万,一个不行接着换。
她完全不需要考虑“丈夫”的想法。
晚餐的时候,她那病弱的丈夫忽然提起产屋敷鸣的事情。
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恶毒的笑意。
“鸣死掉了呀。”
“是的呢。”
“鸢……明年的夏天,还能见到你和鸣的孩子吗?”
她微微眯起眸子,明艳灿烂的勾起嘴角,声音温柔似水:“世上男人这么多,总不至于人人都像您一样,没有让妻子生育的能力吧?”
那丝恶毒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上。
产屋敷无惨尖尖的下颌紧绷,狭长宛如狐狸的眼里翻涌着怨毒,仿佛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死死盯着她。
“来,夫君,喝粥。”
她微笑着,递过去一碗粥,吐气如兰:“希望在妾身诞下孩子前,您要好好保重自己呀。”
产屋敷无惨死太早,你怎么继承家产呢?
2. 讨厌晴明
祈神祭祀很快到来。
和产屋敷交好的贵族夫人邀请她一同出行。
嘎吱作响的牛车上,氤氲着浓郁刺鼻的香气。
据说来自于“佛国”的圣香,长期熏染有利于身心健康。
只可惜,无惨只吸了一口,吐了一整晚。
同车的贵妇人以白粉敷面,黑色染齿,团扇遮颜,微微一笑间,恍然如恶鬼在世。
“产屋敷大人的身体还好吗?”
鸢不得不轻微弯腰来回答这个问题,她讨厌低头,但有时候不得不低头。
“有劳夫人关心,尚好。”
“如何尚好?”
“近日气色俱佳,晚饭尚食一碗米饭。”
她轻声细语,温柔谦卑的假象换来夫人们的赞许。
有人拉住她的手,低声说:“你该为他生个孩子。”
产屋敷是贵族。
产屋敷无惨是产屋敷家的嫡系。
没有孩子,那偌大的家产,就会被豺狼虎豹们夺走。
她低下头,露出一截脖颈,羞涩又温柔的小声回答:“是。”
该死的,孩子孩子孩子……
不是她不能生。
是那病殃殃,裹在人皮下的病死鬼生不了。
她多想大声喊一句:产屋敷无惨不行!
可惜。
她不能出声。
毕竟,家产太多了。
她想过上快乐寡妇的生活。
“咦,那是……安培晴明?”
车辆摇晃间,帘子半掀起,隐约一个白色身影晃过。
高挑优雅,秀美如玉。
一身气度不凡,仿佛神仙中人。
白皙无瑕的脸庞上,乌黑的发丝被秋日微凉的风拂过,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不经意回头,引起车内女眷们的惊叹。
无不惊艳,无不惋惜。
“真是个俊美无双的人呢。”
“唯有光源氏公子方能与其在容貌上争辉吧。”
赞美声里,一声低叹,惋惜极了。
“只可惜……”
“安培家是下贵族呢……”
“是啊,而且听闻安培晴明是……”
是什么呢?
夫人们停止谈论这个话题,她撩起帘子颇有些遗憾的想,她们是想说些什么关于这个风光齐月青年的秘密呢?
对于未知事物产生好奇心是人类的本能。
当透过帘子的缝隙向那位青年阴阳师望去时,对方被一阵吹来的秋风拂过眼眸,又恰到好处的回头,视线对上了。
四目相视,两人俱是一愣。
秋日时光正好。
温柔缠绵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乌黑明亮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模样。
他仿佛阳光下自由野蛮生长的太阳花。
散发着温柔璀璨如晨曦的气息。
而她藏在牛车里,就像角落里延伸出出来的,由黑暗和鲜血滋生出的血之恶花。
她的眸子深不见底。
仿佛世上最深沉的湖水,看似清澈,实则诡谲难测。
她的脸庞美丽的近乎妖异,更甚于妖魔的可怕魅力似乎要冲破皮囊的束缚,长出无数的手臂,抓住凝视着她的灵魂,贪婪的吃掉对方。
明明是人类。
却拥有着非人的美丽。
海藻般的长发透过幽暗的帘笼,折射出幽幽的冷光。
苍白的肌肤宛如冷硬的脆玉,氤氲寒芒。
就算是大阴阳师安培晴明,面对这份隐藏在黑暗里的美丽,亦不禁心生恍然,为之心惊。
欣赏美丽,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
半妖,流淌着一半的血液。
同样拥有欣赏的能力
她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安培晴明很俊美,气质上佳,风度翩翩,和那腐烂在泥土里的恶毒夫君截然相反。
落下帘子,垂眸不语,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仿佛有蝴蝶落于睫毛之上,投下涟漪的阴影。
旁人的谈论早已远去。
被美色动摇的夫人忽然觉得安培晴明是个孩子他爸的不二之选。
简称,我想和安培晴明生娃。
——
秋日祭典更偏向踏秋的宴会。
头戴朝天冠的美女少女们翩翩起舞,舞姿优美神圣,带着娱神的意思,山林间枫叶层层叠叠,染成艳丽绚烂的红黄二色。
贵族们饮酒作乐,赋诗一首,总是仿照唐国而来的诗词,又学的不伦不类,那些叫人惊艳至极的诗词在宫廷里极受女眷的欢迎,尤其是那首长恨歌,几位深的恩宠的女房们更是爱不释手,即使是出宫在这深秋宴会上,话题仍然是长恨歌里的爱情。
夫人不喜情爱。
故而提裙先走。
漫步于满山红枫里,脚下踩着厚厚一层蓬松生脆的树叶,她来了性质,悄悄脱下木屐,褪下白袜,一双白生生的,漂亮可爱的脚踩着树叶,提着裙子,蹦来蹦去。
树影晃动。
阳光从枫树的枝桠里洒落下来。
白的耀眼的肌肤上,似乎黏着一道无法挪开的视线。
悄悄将裙子提到小腿上。
精致的脚踝上,一点白嫩的肌肤,惹得树影晃动不休。
夫人歪着头望去,眸光流转,似笑非笑,粘稠如潭水的眼里燃起幽幽的火焰,饱满红艳的嘴唇勾起摄人心魄的笑容:“请问阁下看的满意吗?”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草木发出声音。
从树后走出的白衣阴阳师优雅且从容,用折扇挡住视线。
“在下不应该看。”
“是妾身不好看吗?”
“夫人好看。”
“那阁下为什么不看呢?”
“非礼勿视,实乃在下失礼。”
这样的言论逗的夫人笑容灿烂,宛如千树万树梨花簌簌落下。
他终究没忍住透过折扇,悄悄看着女人。
这一看,便是半晌,幽幽叹了口气。
夫人又逗他:“你叹什么气呢?”
他回答:“夫人是如此的美丽。”
她略有得意。
美貌是她身上最具现化,最令人惊叹的东西。
她无才,她讨厌那些枯燥的书本。
她无德,她嫌恶那些贤良淑德的词汇,她是如此的自私而傲慢。
她自持于美貌,并用后世的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持靓行凶,她乐意见到那些尊贵的,不可一世的男人们因为她的美丽陷入丑态。
但,她的笑容尚未绽放,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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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下一句话僵持在脸上。
他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光明正大的欣赏你的美丽,一改方才的遮掩。
有阳光洒落在他眼睛里。
阴阳师的眼睛仿佛透明的琥珀。
他的眼神,就像欣赏落日的余晖,瑰丽的晚霞,半山的红枫和一首惊艳的和歌。
说人话就是全是感情,毫无欲望。
他惊叹:“夫人的美貌真是世所罕见的呀。”
夫人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她看着这个阴阳师,心里燃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他欣赏夫人,一如欣赏山林间美丽的风景。
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令夫人非常恼怒。
安培晴明,真是讨厌呢。
——
面对讨厌的人要怎么做呢?
夫人只是身着华裳,于水池旁月光下翩翩一舞,就将青年亡灵的怨念勾引了出来。
“鸢……”
“我的……”
“鸢……”
一声声凄凉的呼唤。
浮肿可怕的幽灵穿梭在回廊里,不停骚扰着家里的女眷们。
直到幽灵们敲响家老的门,对此视而不见,拒绝请高人来降伏幽灵的家老们终于妥协,迫不及待下了帖子。
找谁好呢?
帖子是下到阴阳寮里的。
当天值班的博士是阴阳寮寮头的儿子,贺茂保宪。
他于逢魔时刻乘牛车而来,车轮子碾压石头路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道路两旁的角落里,横七竖八窝着枯骨。
冬天寒冷难耐。
即便是京都,亦有不少穷苦人家冻死饿死。
贺茂保宪扫了一眼街角里满脸愁苦的亡灵们,心生悲悯。
生前不得安乐,死后亦不得安宁。
若是近日无事,可寻方便时候,来超度这些孤苦亡灵。
“大人,产屋敷家到了。”
侍从弯腰回禀一声,跳下车上前敲门。
不多时,产屋敷家的管家便来迎接,带着贺茂忠行进去。
产屋敷家曾经是皇亲国戚,祖上有稀薄的天皇血脉,后来被排挤出政治中心,又另起炉灶跟着唐国的商人经商,赚取到大量的财富。
产屋敷家的宅邸保留着位极人臣时的豪横,每年为了维护宅邸的规模,需要向天皇缴纳数目巨大的金钱,无数纵横交错的走廊通向幽暗的角落,一处处宛如死水的池塘里只剩下了残荷断枝,一缕缕黑色的怨气从池塘里飘出来,充斥着整栋宅邸。
“鸣的尸体,就是在这里发现的。”
家老的声音里,并无更多感情。
贺茂保宪颔首:“在下知道了,那么幽灵只有夜晚出没吗?”
家老想了想:“是的。”
贺茂保宪将双手拢在袖子里:“请等待夜晚的到来。”
家老忍不住询问他:“不可以白天吗?”
贺茂保宪摇头:“不可以。”
因为他是专业人士,又是阴阳寮的少阴阳头,所以家主只能忍下恐惧,吩咐下人:“让鸢夫人准备好丰富的晚膳招待阴阳寮来的贵客。”
鸢?
这个名字就像一阵风。
吹过贺茂保宪的心头,无一丝波澜。
3. 她如月下艳鬼
夜色很快降临。
家老们找了个借口带着妻妾们离开了这栋宅子。
下人们在说闲话,操纵风使的贺茂保宪收集鬼怪情报时,那些闲话随风传入耳中。
有下人感叹:“这些家老们平日里争权夺钱的时候,个个豺狼虎豹一样凶狠,可眼下有了妖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是呀,可怜家主身患重病……”
“与其可怜家主,倒不如说鸢夫人可怜。”
“那般美貌善良的夫人……唉……”
言语间颇为可惜。
看来这位夫人是个心地善良的,宽容待下的人。
晚间,仆人们送来晚饭。
平安京时期,平民的晚饭以野菜团子为主,萝卜,蕨菜根,腌制的紫苏叶子,通常成为为数不多的贫瘠调味品。
而贵族们则以鱼肉为主。
此时的猪肉未经煽过,肉里腥臭味很重,被上流贵族不喜,所以猪肉是不能上桌的。
“咦,牛肉?”
阴阳师从碗里夹出一块香喷喷的煎牛肉,温润的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牛肉是稀罕物。
耕牛贵重,不许私自宰杀,但牛肉味美,所以总有一些牛死于“意外”和“疾病”。
一口咬下去。
浓郁的蒜香中和了牛肉的酸,撒上的香料恰到好处。
牛肉嫩而弹牙,汁水丰沛。
“美味!”
贵族出身的阴阳师一下子就被这份美味的食物惊艳到了。
前来送晚餐的仆人非常自豪的跪在地上,匍匐而下,解释说:“这是鸢夫人亲自下厨制作的晚餐,鸢夫人交代要好好招待贵客,您辛苦而来,为产屋敷家的事情劳碌,实在是不胜感激。”
又是这位鸢夫人。
望着筷子上的牛肉,阴阳师心里滋生出一点小小的兴趣。
“那位鸢夫人……究竟是一位怎样的人呢?”
向别人家的下人打听主人是失礼的事情。
可主人家的仆从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夫人是天上的辉夜姬。”
辉夜姬?
辉夜姬是怎么样的呢?
夜晚起了寒风。
阴阳师推门而出,追逐着幽灵而穿梭鱼庭院。
幽灵嘴里的言语旁人不明白。
阴阳师清清楚楚的听见“鸢,你在哪里,鸢?”
他在寻找……
鸢夫人?
幽灵闯入了后院中。
庭院里传来女眷们的惊呼声。
“夫人快走。”
“鸢夫人,不要管我们。”
“我们拦住他。”
一群忠心的侍女们挡在了鬼魂面前。
腐烂的,散发着腥臭的气息拍飞侍女们,朝重重帘谩后抓去。
“鸢……我的鸢……”
“你是我的……”
腥臭的风,掀开了帘子的一角。
闯进来的阴阳师甩出珠链,捆住鬼魂,将其按倒在地。
月光从身后的纱窗照射而出。
勾勒出朦胧曼妙的轮廓。
乌黑的头发垂落在脚踝边,像一条深不见底,蜿蜒流淌的黑色小溪流,上面吸收了所有的光,只剩下最深邃的黑色,光滑如绸缎。
此时正是深夜。
夫人已经入寝,层层厚重的和服脱下,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纯白色的单衣。
乌黑的发披散于纯白的单衣之上。
黑白分明的界限,带着纯粹的颜色,蛮横又不讲理的闯进阴阳师的眼底。
夫人受到惊讶,斜斜的依靠于榻上。
一点点雪白的脚尖,自乌发下探出。
透着粉色的脚趾,似乎意识到暴露于陌生男人的视野里,羞涩里夹杂着一丝恼怒,微微卷曲,正如羞怯的花蕾。
阴阳师脑子里嗡的一下,短短片刻的空白,无法遏制的顺着那嫩白的脚尖往上而去……
怎么会有鸢夫人这样的女人呢?
用美丽来定义她,是过于狭隘的。
她应当是贤惠的,善良的,对下人们极为宽容,有一手非常好厨艺的贵族夫人,正如贺茂保宪见过的那些贵夫人一样,端庄,娴静,又处处显露着被规矩束缚的无趣。
可……
鸢夫人……
出现在他眼前的女人,不施粉黛,却宛如“艳色”二字的化身。
仿佛是世间最纯粹的“欲”。
纤细的腰肢,曼妙完美的身躯,无比美艳的容貌……
海藻般的长发下,一双含着眼泪望来的眸子。
正如地狱里开出来的,蛊惑人心的彼岸花。
没有男人能拒绝这样一位美人。
甚至见多了妖魔非人美貌的贺茂保宪都无法挪开自己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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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
夫人见到阴阳师的一瞬间,脸上是欢喜的。
月光照射进屋内。
幽灵身上的腥臭叫人讨厌。
这样的幽灵,还是打的魂飞魄散最好。
夫人内心是如此的恶毒又蛮横。
但夫人保持着最完美的姿态,楚楚可怜的模样,含着眼泪,去迎接降服妖怪的阴阳师。
夫人确信此时此刻的自己,柔弱美丽又勾引人。
因为在阴阳师到来前,用那可怜的丈夫试了无数次。
每一次,他挣扎着病体爬起来,就像野狗一样亲吻夫人的嘴唇,鸢紫色的眼睛里,无法遏制的病态狂热:“鸢……鸢……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夫人无聊又冷酷的推开他,居高临下的擦掉嘴唇上的痕迹:“除了弄我一脸口水,你还能干什么?”
她不再理会陷入疯狂的败犬,专心为即将到来的阴阳师精心准备。
甚至做了美味的牛肉。
费尽心思,将阴阳师引入内室。
但是……
晚风吹拂而来,带来阴阳师身上暖暖的微香。
是某种橘子香料熏过衣服的甜味儿。
不腻人。
是暖的。
打心底涌出来的暖意。
但夫人感激的笑意闻到香味的那一刻僵在脸上了。
因为,安培晴明身上的香,是冷的。
看似和光同尘的阴阳师,传说中的白狐之子,华贵无双的公子,实际上如他用的香一样,骨子里透着蔑视万物的冷意。
而夫人闻到的,是暖香。
出现在夫人面前的阴阳师,同样一身出尘的白衣,同样佩戴珠链,甚至轻描淡写的控制住恶灵的挣扎。
他抬眸望向来时,有惊艳和钟情疯狂涌出。
他如温润如玉的君子。
他似山林间最清爽的微风。
他俊朗又温和,展现出强大的灵力。
可夫人的心,幽幽沉了底。
一腔心思喂了狗,满满蓬勃欲发的征服欲强行梗在喉头,难受的要命。
她咬住红艳的嘴唇,低垂下眼眸,遮住眼里浓郁的不甘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来的不是安培晴明?
她想睡的是安培晴明啊!!!
论,如何睡到安培晴明?
她心痒难耐,又愤怒难言。
4. 夫人:你除了弄我一脸口水,还能做什么呢?夫君大人
同样愤怒难言的,还有产屋敷无惨。
夜晚总是难熬的。
白昼温差大,肺里痒痒的,忍不住低低咳嗽起来,先是小小声的闷哼,继而无法控制的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佝偻着单薄的身体,嶙峋消瘦的骨头从单衣上凸显出骇人的轮廓。
房间里无光也无灯。
照顾他的仆人们仗着他身体不好,命不久矣便诸多怠慢。
曾经怠慢他的仆人,被活活打死在台阶下,用鲜血滋养出次年的樱花,可自从妻子进入府中,他那“善良”的妻子就不许他再打死人了。
重重的帘子掀开。
惨白的月光照射而来。
稀薄的月光让常年不见天日的他感到刺眼。
摇晃的裙摆是唐国来的丝绸,上面绣着银白色的暗纹,荡漾如水的波光。
波光下,探出花苞般的赤足,雪白如玉,洁白无瑕。
黝黑的深色地板上,仿佛开出的朵朵莲花。
终年缠绕在他身上,令人厌恶的药味儿里,突兀的闯进一丝清淡的香味儿。
青年扬起纤细的脖子,闭上眼睛,用力吸着那缕香味儿,脸上泛起病态的痴迷:“鸢……”
冰凉的,精心护理的指尖涂上艳丽的豆蔻。
温柔拂过他的脸庞。
甚至给他一种深情的错觉。
从未感受过这份深情的青年咬住莹润的指尖,眼眸里涌出病态的狂热,吐出残破的气息:“鸢……鸢……可怜可怜我吧……”
他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试图得到主人的怜爱。
那骄傲不可一世的自尊于深夜的惊惧里凋零的一干二净。
他抱住女人柔软美妙的身躯,迫不及待亲吻她的嘴唇。
甜蜜的。
馥郁的。
甘美的。
他唯一能尝到的“甜”。
他的夫人,一身单薄的白衣而来,仿佛深夜里吸取阳气的艳鬼,那张鬼魅幽艳的脸上,含着清冷凄楚的破碎泪光,一点红唇被咬的破碎不堪。
吐出的话语犹如千刀,将他万剐成碎片。
“你说……”
“我若是这般模样,那安培晴明会为我动心吗?”
安培晴明?
安培晴明?!
产屋敷无惨抓住自己的妻子,声嘶力歇里咳出血来:“你是我的,鸢,你是我的!!!”
鸢冷冷的推开他。
冰凉昂贵的衣料滑过他的脸庞。
女人在月光下回头。
眸色冷如霜雪,嘴角弧度讥讽恶毒:“你的?你除了弄我一脸口水,还能做什么呢?”
“不过嘛……”
“若是安培晴明也能如你这般像狗一样匍匐在我脚下,那才叫人快活呢。”
“鸢……”
产屋敷无惨嘴角流出的血染红了嘴唇。
愤怒的火焰点燃了嫉妒的怨毒。
“你这个放荡的女人……”
放荡的妻子离开了他的房间。
那浑浊的,苦涩的药味迫不及待包围住他。
无数双地狱里伸来的手,抓住他的衣角。
嘶吼着:你要死了,快死吧,快来到地狱吧。
“滚啊!滚啊!!!”
产屋敷无惨扫翻木几上的的东西,瓶瓶罐罐的汤药洒了一地。
浓郁到发苦的药味,恨不得把他拽进地狱里。
他就像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艰难拖动身体,循着残留下的香味拼命吸气,妄图留住那抹香。
“夫人……夫人……你别走……你别走……”
喃喃自语的哀求从唇齿里滚过千百遍,吐出歇斯底里的嘶吼,犹如疯狂的野兽。
“总有一天……我会吃了你……”
“不会再让你有离开的机会……”
“鸢……”
他渴望着夫人温度,又憎恨着她的放荡。
——
贺茂保宪是个风度翩翩,如温润美玉一般的谦谦君子。
谈吐风雅,言之有物。
与产屋敷家老们的交谈中,视线会不自觉的落到帷幕后,那道曼妙窈窕的身影上。
见到产屋敷家主夫人的美貌,正如冬日里饮下一杯甜蜜芬芳的美酒,令年纪轻轻的阴阳师心头难耐,点燃渴求。
京都崇尚勇敢追求爱情。
纵使是有夫之妇。
故而深夜,有化身灵体的青年踏月而来,怀中抱有一簇簇娇艳绽放的红梅,敲响了夫人的房门。
“阁下是妖怪吗?”
夫人的声音隔着门,细细的,带着颤抖。
“在下不是妖怪。”
披着白色灵衣,挡住面容的青年低头回答,就像追求心仪美人的莽撞毛头小子一样。
“在下听闻夫人喜爱白梅,故而送来梅花,希望夫人能笑纳。”
“可是……”
门后的夫人略有迟疑:“现在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呀?”
“北国的梅花终日绽放。”
青年解释,低低咳嗽,咽下喉咙里的腥甜。
月光很温柔。
薄凉入水,霜白冷清。
青年低声诱哄:“夫人可要见见这梅花?”
夫人喜欢梅花。
是他临走前向府内下人打听到的。
北国的梅花因为生存着雪女一族,所以常年盛开,从不凋零,格外的美丽。
爱梅的人拒绝不了这份美丽。
从帘子后探出来的指尖,莹润似无瑕美玉,指尖上一点晕染的粉色,好似生辉一样,深深迷惑青年的眼眸。
“呀。”
夫人受到了惊吓。
瑟缩着想收回手。
但阴阳师漂亮的,修长有力的手,扣住夫人盈盈欲折的手腕。
他低下头,在夫人掌心放上璀璨绽放的白梅。
白梅上,雪花簌簌落下。
隔着冰凉的雪花。
阴阳师冰冷的嘴唇落下亲吻,夹杂着温柔深情的缠绵。
“在下愿为夫人夜夜取来北国的雪梅。”
——
安培晴明发现自家那波澜不惊,稳重如山岳,胸有沟壑的师兄陷入了某种可怕的热恋中。
一开始只是北国的雪女前来告状。
然后是每晚京都的温度会陡然降温。
再最后,他从师兄一袭白衣上,闻到无法遮挡的浓烈血腥味儿。
阴阳师鼻子很灵敏。
“唰”
展开的白色折扇拦住了师兄的去路。
脱离人类躯体的贺茂保宪看起来少了几分人间的温柔,添上一份灵体的非人疏离感。
“师兄呀。”
安培晴明脸上有一种微妙的好奇:“此去北国千里遥遥,风寒路远,纵使你有通天彻地之能,长久以往,对身体也有危害啊。”
“在下正在追求一位夫人。”
贺茂保宪说。
“夫人?”
安培晴明愣住了:“哪一位夫人呢?”
师兄,一上来就玩这么大?
不喜欢青春美貌的少女,不爱艳若桃李的女妖,不喜清冷高洁的神女,爱……爱上了人妻……
安培晴明小抽一口冷气,折扇挡住下半张脸庞,只露出弯弯似狐狸的眸子,盛着满满的破碎星光,写满了“好奇”二字,仿佛一只伸爪子扒拉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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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晃着毛茸茸大尾巴,想听八卦的八卦狐狸。
贺茂保宪正想要告诉他。
脑海里浮现出夫人月下的模样。
美丽多情,清冷幽艳,仿佛唐朝鬼怪故事里那迷惑人心的艳鬼。
他是艳鬼的裙下之臣。
心甘情愿被艳鬼吸干精气。
那么艳鬼会爱上他吗?
安培晴明是如此的年轻俊秀,风流多情。
一向自持才能不逊于师弟的贺茂保宪第一次产生了嫉妒。
夫人会看上晴明,而厌倦自己吗?
于是灵体贺茂保宪微微一笑,拒狐狸于千里之外。
“此乃我与夫人的约定。”
“曾有人追求心仪女子于寒风中奔波了九十九个夜晚,却死在了见面前的最后一夜,师兄,你也不想……”
“晴明啊,两人的爱情刚刚合适,三人就变得拥挤。”
面对贺茂保宪的拒绝,安培晴明睁大了眼睛。
师兄这是把我当情敌?
安培晴明小小哦豁一声。
有点意思啊。
他那清风明月般的师兄,也陷入了恋爱的魔咒里,究竟是哪位夫人,究竟是怎么样的美人呢?
真令阴阳师好奇呢。
——
贺茂保宪正如流传于京都的爱情故事主人公一样,病倒在第九十九个夜晚。
安培晴明正在庭院里赏月饮酒时,受到贺茂保宪的邀请。
带路的式神佩戴狸猫面具。
姿态谦卑的将阴阳师引入贺茂的府邸。
府中寂静无声。
白衣的阴阳师依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眼里的光像即将熄灭的黑夜星火,脆弱,不顾一切的燃烧。
“师兄呀。”
安培晴明很尊重师兄贺茂保宪,于是出言劝诫:“情爱皆如梦幻泡影,何苦沉溺其中呢?”
贺茂保宪垂下眼眸,眸光像压抑的深海。
袖子挡住苍白的嘴唇,低低咳嗽,袖上染上点点殷红。
安培晴明陷入无声中,指尖从袖子里探出,拂去桌上积雪。
这个季节,不该有积雪。
雪来自红梅,梅花繁盛,点点如星火,娇艳无比。
枝头上点缀着晶莹的雪花。
安培晴明契约的式神里有一位来自北国的强大雪女。
雪女们喜爱梅花。
越是强大的雪女,拥有的梅花越漂亮。
雪女告诉晴明。
有一个灵光强大的阴阳师闯入雪女的地盘。
每天晚上夺走一位雪女最喜欢的梅花。
连续九十九天。
今天晚上,他与最强大的雪女交手,夺走了梅花,同样受了重伤。
安培晴明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可他实在是不忍心师兄受此苦。
“师兄呀,你便放弃又如何呢?京都里美貌可爱的姑娘有许多,何苦痴恋于一位呢?”
贺茂保宪皱着俊秀的眉,声音轻又沙哑,说话时,一股寒气从肺腑里涌出来。
“晴明,我请你来此,非是听劝诫的。”
安培晴明:“??”
那你喊我来干嘛?
给你收尸?
阴阳师点了点红梅:“请你帮我做三件事。”
“第一件,请将这束白梅带给夫人。”
“第二件,请询问夫人是否愿意见我?”
“第三件……”
“夫人?”
“夫人。”
“师兄啊……”
狐狸阴阳师惊讶极了:“请问是哪位夫人呢?”
上来就这么刺激吗?
“产屋敷……”
5. 晴明他心跳如鼓
今天月色很美。
化身灵体的阴阳师行走在屋顶上,脚步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儿重量。
负责带路的大天狗欲言又止。
安培晴明捧着怀里的梅花,深深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若无啊。”
大天狗:“我在。”
安培晴明:“说点什么吧?”
大天狗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培晴明:“随便找个话题吧。”
大天狗绞尽脑汁:“贺茂保宪……为情所困的模样实在是令人触目惊心啊。”
明明一个极为冷静的人,怎么就变成恋爱脑了呢?
“是啊。”
安培晴明点点头:“恋爱真是可怕的咒啊。”
天资纵横如师兄,一样跌跌撞撞头破血流。
不过。
大天狗看了一眼月光下的阴阳师。
白衣如旧。
行走间如流动的月光。
身姿清冽而高洁,气质皎皎如月华。
劲瘦的腰间,悬挂一枚精致的美玉。
晃动中,白衣上隐约流淌出清雅的竹纹。
今晚的晴明……
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生前为皇族的大天狗并非不解风情的土著妖怪。
大天狗若有所思:“晴明啊。”
安培晴明:“我在。”
大天狗:“随便说点什么吧?”
安培晴明微笑:“要说什么呢?”
大天狗:“比如?”
安培晴明:“比如?”
大天狗:“玉佩和竹纹?”
今天的你,像一只富有好奇心的孔雀。
好奇让师兄着迷的夫人是什么模样。
又觉得自己能蔑视对方的魅力。
但是……
安培晴明脸上微笑消失了,他用微妙的眼神看着大天狗。
琥珀色的眼眸,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只有大天狗自己的影子。
妖怪大天狗汗毛竖起来了,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话不能乱讲。
自家阴阳师是个腹黑记仇的小心眼子。
——
产屋敷家今天很安静。
京都近来天气变得奇怪。
一到夜幕降临,温度就会陡然降下来。
今天夫人准备烤肉吃。
于是在庭院里升起了火炉子,下面覆盖薄薄一层银碳,用火点燃,在火碳上架起铁网,放上腌制好的肉和蔬菜,刷上一层薄薄的油,撒上价格胜于黄金的细盐和来自唐朝的香料,蜂蜜,慢慢炙烤着。
“今年是个冷冬吧。”
负责照顾夫人的侍女有些担忧今年的寒冷。
她的亲眷住在城门不远的地方。
如果天气寒冷。
家里的老父亲则需要拖上厚厚的木碳去沿街叫卖,补贴家用。
夫人对此毫不在意。
产屋敷不缺碳火,更不缺吃喝。
她只需要裹在厚厚的,昂贵的皮毛料子里美美的度过这个冬天就好。
“今年不一定是寒冷的冬天。”
这句话响起的时候,伺候她的侍女,噗通一下倒了下去。
“椿!”
夫人吓了一跳。
“请无需担心。”
那声音清越好听:“在下只是来送梅花,人多眼杂,她们中了昏睡咒,小睡一会儿,并无大碍。”
夫人皱起细细的,远山青黛一样的眉毛。
今天的人似乎不太一样。
声音也变了一点点。
但这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那人没有出现,只是问她:“在下有三件事情,想要询问夫人。”
夫人有点不开心。
凭什么你问,我记得回答呢?
凭什么你送了九十八天的梅花,像条狗一样的跪舔,今天就忽然站起来了呢?
恶毒又傲慢的美丽夫人,在此刻升起了一股久违的征服欲。
征服欲来自人的本性。
夫人拨了拨炉子里的火碳,噼里啪啦的火焰跳动在那双乌黑的眼底。
“你问。”
那声音透彻,宛如冰雪。
“夫人喜欢“我”吗?”
夫人歪头,一缕乌发滑落耳垂,洁白如玉的耳尖上,添一抹浓郁的墨色。
“什么是喜欢你呢?”
“夫人想要见“我”吗?”
“什么是想要见你呢?”
夫人放下火钳子。
提起沉重的衣裳,走到遮挡寒风的帘子后。
帘上照映出女人纤细窈窕的身影。
她宛如一尊亭亭玉立的白玉美人像。
月光从头顶照射而下,火光自身后拢聚而来,凄清的月色和热烈的火似乎格外偏爱这位帘后的美人。
她只是站在那儿,光凭着一道影子,就令阴阳师所见过的,来自藤原家的美丽姬君黯然失色。
她的声音宛如清脆的水滴,滑过光滑无瑕的美玉。
“你过来。”
他便着了魔一样,自暗影中显出身影。
披着光华的灵衣,捧着一束白梅,来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间隔着一层帘子。
帘子外是彼此的影子。
柴火燃烧时的脆响,挑拨着阴阳师的神经。
他离夫人很近。
近到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气。
馥郁不浓腻,更像是某种果实于秋日成熟透后,自枝头滚落下来,散发出的甜蜜气息。
无孔不入。
无所不在。
方寸之间,氤氲而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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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喜欢你吗?”
“你问我,想见你吗?”
夫人轻声细语。
阴阳师喉咙滚动了几下,低声:“是的。”
但……
到底是想见“我”?
还是……
见见我呢?
他应当只是个送花的信使。
就像唐朝传说里,为西王母送信的青鸟。
只是好奇令矜持高傲的师兄,陷入迷恋中,像一个普通男人一样痴狂的女性究竟是何等模样。
便多了一句询问。
是否喜欢我呢?
喜欢我,那就见见我吧。
帘子晃动了一下。
“我的白梅呢?”
夫人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在这里。”
安培晴明将白梅从帘子下递了过去。
染了冰雪的白梅,开的极为娇艳。
一声低低的轻笑声,仿佛贴着他的耳边,肆意妄为的揉弄着他的耳垂,令他在一瞬间感到从骨子里窜起的战栗。
那温柔的,近乎喘息的喃喃声而来的。
是指尖被某种湿热的舌尖,轻轻滑过的触感。
女人的嘴唇是温热的。
嘴唇上染了黏
黏的,香香的口脂。
落下来的一瞬间。
安培晴明几乎想抽回手。
他以为自己抽回了手,拒绝了这样暧昧的亲密。
但实际上,一直到亲吻离开,他就像被女妖诱惑的可怜普通男人,完全没有绝世阴阳师的傲气,就这样傻傻的,呆呆的,茫然的望着晃动的帘子。
“您……”
吐出的字句短促,带着滚滚的热浪。
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阴阳师可怜极了。
“您可以放开在下了吗?”
夫人抬起袖子遮住弯弯的嘴角:“我已经放开你了呀。”
只是一个很轻飘的吻而已。
就像初次见面时,对方落下的吻。
她只是礼尚往来而已。
阴阳师愣愣的重复:“您已经放开我了吗?”
夫人歪了歪头:“是呀。”
阴阳师慢慢把手收回来。
阴阳师的手指因为长期结印,被灵力晕染的原因,白皙如玉,指尖秀气,指节修长而有力。
他低下头。
手背上,有一个模糊的唇印。
夫人闻着熟悉的冷冽香味,隔着屏幕那道久久不语的高挑身影。
声音轻飘飘的。
甜蜜到让人心尖发烫。
“我所做的,正是你当初所做的呀。”
“第九十九日的白梅很美。”
“那么第一百日的时候,是否愿意来见我呢?”
——
6. 夫人:我擅长训狗
安培晴明以从未有过的狼狈姿态,落荒而逃。
产屋敷那位不曾见面的夫人,成了阴阳师隐形不离的影子。
“您怎么不来见我呢?”
“约定好的一百日啊。”
一声声清丽婉转的话语,如诉如泣,拨乱阴阳师的心弦。
“绷。”
笔尖落下,一大块墨迹晕染纸张。
好好一本文书,就这样废掉了。
“晴明。”
路过的上司递来文书:“麻烦看望贺茂保宪君时,将此带过去给他。”
“好的。”
安培晴明接下了文书。
但他不想去见师兄。
因为夫人答应他于百日想见。
青年秀气的指尖泛起微妙的痒。
不是来自于皮肤,而是来自于灵魂的战栗,被那位夫人隔着帘子亲吻指尖时,肌肤上感受到的温热,令向来眼高于顶,不喜欢男欢女爱的白狐之子不禁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
那只是他产生的幻觉。
夫人婉转的声音,时时刻刻如附骨之蛆。
但实际上。
分别时,那位夫人的姿态相当傲慢又居高临下。
他只是夫人网里的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食物。
一头撞进名为“情爱”的网里。
贺茂保宪询问安培晴明:“夫人是否愿意见我呢?”
坐在他对面的青年沉默不语。
房间里弥漫冰雪的寒气。
不符合季节的炉子里,点燃碳火。
火光照在青年白净俊秀的脸庞上,纤长的睫毛垂落,不见眼底的情绪,狐狸似的嘴唇微微抿起。
“晴明?”
随着这一声催促。
那青年眉宇间的郁色被藏起来了。
“她说。”
因为是夫人的话。
贺茂保宪朝前倾斜身体,保持虔诚的聆听姿态。
“请于百日之夜,前来赴约。”
落下的话,成为贺茂保宪舒展的眉宇间,快活似春水的笑意。
安培晴明低着头,看着燃烧的炭火。
赴夫人的约定,真的……
有这么快活吗?
指尖微微卷曲,皮肤上残留的湿热变得滚烫。
他不由得握住手指。
那火沿着指尖,窜进了心里。
——
夫人喜欢吃甜,不爱吃苦。
浓郁的药汁味儿闻着嘴巴里发苦,夫人衔了一枚姜糖,裹入唇齿里细细咀嚼。
“铛。”
药碗只剩下浅浅一层底儿。
消瘦孱弱的青年嘴角残留褐色的药水儿,挣扎着爬起来,就像闻到肉味的狗一样扒拉夫人的袖子,湿漉漉凑上来,连声音都是软绵绵的,沙哑的:“夫人,赏我一口糖吃吧。”
夫人让下人们端来一大盘糖果。
那双深色的眼睛仍旧狂热执着的盯着夫人。
“夫人,赏我一口糖吃吧。”
“唐国新来的布料……”
“我与夫人买来。”
“高丽送来的首饰……”
“全是夫人的。”
病秧子老公诠释了什么叫不差钱。
主要是他脸长得好看。
于是夫人撩起一侧的长发,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歪了歪头,红润的樱唇里,仿佛蚌珠儿一样,探出半颗融化的姜糖,半抬起的眸子里,撩起蛊惑的味道。
病弱青年迫不及待的扑了过来。
青经凸起的手不见半点肉,骨骼漂亮又可怕。
死死抓住夫人的袖子,揉出褶皱。
他先小心翼翼含住夫人的唇。
柔软的,温热的,香甜的宛如春日枝头最软嫩的樱花。
直到嘴唇被舔的亮晶晶的——
他贪婪的撬开夫人的齿关,凶狠又狼狈的闯进去,像一个闯入财宝禁地的匪徒,肆意掠夺,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怨恨里泡出来的心脏,鲜活又快活的跳动。
那股快活劲儿顺着舌尖窜过每个角落里。
骨头里麻麻的,酥酥的。
他恨不得抱住夫人低低呻吟。
夫人的声音变得黏糊甜腻。
也许是融化在激烈舌尖纠缠里,姜糖的作用。
“甜吗?”
夫人含糊的询问。
“甜。”
饥渴滚动的喉咙里,没有一丝的药味儿。
全是令他沉醉的甜蜜。
真甜啊。
他的夫人是蜜糖做的。
香香软软的蜜糖……
夫人柔软的指尖推开他。
他又像狗一样纠缠而去,放肆卑微的舔着夫人的手指。
阴郁狠毒的青年乖得像一条家犬。
只要夫人稍微勾勾手指,冲他笑一笑。
那往日的怨恨和不甘通通抛之脑后。
他会迫不及待的跪在夫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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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摇尾巴。
“甜就好。”
夫人提起裙角,白玉雕琢的小脚,一脚将青年踹回榻上。
来自唐国昂贵千金的丝绸滑过青年消瘦苍白的脸。
他伸出手,连一片衣角都来不及抓住。
“夫人……”
“夫君啊。”
“我在。”
她喊夫君时,总是让他心跳如鼓。
“我今晚要接待一位很重要的客人。”
夫人红肿的嘴唇勾起来,幽深永远泛着雾气的眸子里,不可捉摸神秘又勾人。
“麻烦夫君下个帖子,请京都最有名的匠人,来帮我布置一下?”
“哦,是个很优秀的男性呢。”
“说不定能生出非常优秀的孩子呢。”
“不像夫君你……”
那片衣角回到他的脸上,懒懒的滑过。
青年睁大的眼里,不可置信,满是妒忌。
雪白的手臂像野蛮生长的藤蔓,肆无忌惮攀上他的脖颈。
甜蜜的呼吸舔过他的耳垂。
他低下头抑制不住牙关里挤出的喘息声。
夫人贴着他的耳垂,慵懒嗤笑:“怎么,你不愿意吗?夫君?”
她那被训好的狗。
无能狂怒,嫉妒的火焰点燃内心。
恨不得把自己连同夫人烧成灰烬。
最后只剩下一句咬牙切齿的:“好。”
夫人挑了挑眉,瞧,她的狗多棒啊。
可惜就是不能生。
没事。
她会驯养别的狗。
——
夜晚很快到来。
精心布置过的枯山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处处显露出心机。
庭院里放置了帘子。
今晚是第一百日。
青年如约而来。
带来了大束盛开的白梅。
白梅上染着点点的鲜红,格外好看。
“你来了呀。”
夫人端坐在帘子后。
“在下前来赴约。”
青年递出白梅。
帘子撩开一角。
这是“默许”的意思。
于是,贺茂保宪亲自抱着白梅,走向了帘子后。
帘子后有什么呢?
那位夫人是何模样呢?
安培晴明靠在不远处的樱花树,视线游弋而去,试图追逐师兄所见到的画面。
这是一场有第三者的约会。
7. 师兄可以,我也可以
今晚月色很美。
皓月当空。
晚风徐徐。
春色无边。
贺茂保宪直到天亮方才离开。
阴阳师唤来妖怪的胧车前,为夫人整理凌乱的衣衫,梳理整齐散乱的头发,指尖揉了一点殷红,为夫人涂上被吃掉的口脂。
青年的呼吸微乱。
夫人美丽的脸庞就在他指尖下,仿佛一张含着春水盛开的夜幽坛花,盈盈眉宇间,俱是动人的风情万种,尤其是经历了那一场美妙绝伦的相会,令他恨不得死在夫人身上。
夫人握住他的手,被揉乱樱色的嘴唇贴在他耳边,落下轻轻的吻。
“今晚还来吗?”
“来。”
青年喉咙干渴的要燃烧起来了。
他试图扣住夫人的脖颈,亲吻那甘美的嘴唇。
“嘘,天亮了。”
夫人竖起手指,阻止了青年的靠近。
贺茂保宪温柔富有情趣,年轻力强,真是美妙的夜晚啊。
夫人对他颇为满意。
贺茂保宪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仆人们没有夫人的允许不会擅自靠近这里。
扶着帘幕站起来的一瞬间,双腿传来酸软。
夫人朝前摔去。
“!”
带着冷意的熏香扑面而来。
坚硬有力的手臂牢牢搂住她的腰,防止她摔倒。
“你怎么又回来了?”
夫人回不了头,只能看着地面上石头的纹路。
“天亮了,会被看到的哦。”
“今天晚上……唔……”
天,在这一刻暗了下来。
刚从云层后冒头的太阳,被层层乌云遮挡住光芒。
整个产屋敷家陷入黑暗里。
柔软的眼角,爬上冰凉的触感。
搂住她的青年,用指尖按了按她的眼睛,浓密的像小扇子的睫毛不经意煽动,滑过青年的指尖。
痒痒的。
有什么东西,钻出坚硬的心,吸收着嫉妒疯狂滋生。
带着冷冷的,像阳光下冰冷处雪的气息一下子变得灼热里面很乱。
夫人握住他的手臂,试图转身时。
一条黑色不透光的丝带,飘然落下遮挡住夫人的眼睛。
先是略微犹豫。
俯身而下,拥抱着夫人。
冰冷的发丝滑落夫人的耳垂,被咬的红红的耳垂受不了这刺激,夫人咬着嘴唇发出哭泣的哀求:“会被看见的。”
抱着她的男人停顿了片刻。
就在夫人以为他会停止时。
耳垂被湿润的嘴唇含住,娇嫩的皮肉被牙齿轻轻叼住,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带着一丝眷恋和狂热,亲吻拨弄。
“唔……”
散乱的衣裳里,探出雪白的手臂。
不等她往外爬,另一条白皙有力,肌理分明的手臂纠缠上来,硬生生将她拖拽了回去。
“唔……”
夫人眼角湿漉漉的。
珍珠般的眼泪簌簌落下。
湿热的舌尖沿着眼眸亲吻,姿态虔诚如信徒。
他不是贺茂保宪。
夫人心知肚明。
他身上的香,是冷的,冷的蔑视人间。
冷的就像他这个人。
安培晴明,绝世天资的阴阳师,传说中的白狐之子。
夫人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拉。
嘴唇贴上去,触碰他骤然狂乱的气息,故意低语:贺茂保宪呀,你这样热情,真让我欢喜啊。
贺茂保宪……
四个字传入青年耳朵里。
他动作一顿。
风清朗月的眼里,浮现出黑暗的情绪。
嫉妒,疯狂啃食阴阳师的心。
他冒充了师兄,睡了师兄喜欢的夫人。
黑色丝带缠绕指尖。
氤氲着夫人的香气。
青年薄唇含住丝带,就像含住夫人的眼眸。
舌尖晕染湿漉漉的痕迹。
弯弯的眸子里,翻涌着可怕骇人的情思。
夫人啊……
你令我变得如此卑劣。
夫人啊……
你让我沉迷于禁忌的欲望中不可自拔……
夫人啊……
师兄可以。
那我,一样也可以啊。
“晴明啊。”
跟随晴明回去,目睹这一切的大天狗欲言又止。
“若无。”
安培晴明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自家式神。
妖怪没有节操的概念。
他只是觉得自家阴阳师看起来……
“像一只摇晃开屏的孔雀。”
腰间悬挂的玉佩不见了。
白色的衣裳略显凌乱,斜斜的离梅河口下,痕迹斑驳不堪入目,几个残缺的唇印明显出自女人。
“晴明啊。”
大天狗从未见过晴明这样快活的样子,既开心又担忧。
“快活吗?”
“快活啊。”
安培晴明快活极了。
脚步轻快,周身气息轻盈活泼,负罪感混合着偷摸的刺激禁忌,快活的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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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皮发麻,恨不得死在夫人身上,如此想来,师兄也是同样快活吧。
师兄。
狐狸青年停下脚步。
“若无啊。”
“嗯。”
“她把我当成师兄了呀。”
狐狸眼青年弯弯眉眼,眸子里迸发强烈的情绪。
“那么……”
“她知道拥抱她的,不是师兄……”
夫人会伤心的哭泣吗?
和光同尘的阴阳师不染尘埃的心里,流泻出阴暗的期待。
——
“夫君呀。”
夫人来到产屋敷无惨的身边。
产屋敷无惨的身体每年冬天都会恶化。
纤细的指尖撩起裙摆,在无惨睚眦欲裂的注视下,掀起星星点点的红痕。
笔直修长的小腿像一整块白玉雕琢而成。
从弧度优美的脚背向上蜿蜒的痕迹格外刺眼。
夫人弯下腰。
抚摸着痕迹。
“第一层是贺茂保宪留下来的。”
她注意到丈夫怨恨的恨不得流血的眼神。
那眼神里,夹杂着丝丝嫉妒和渴望。
夫人抓住丈夫的手,触碰别的男人留下来的痕迹。
“贺茂保宪您见过吗?真是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呢。”
夫人俯身而下,冰凉丝滑的长发滑落到产屋敷无惨消瘦的脸上。
眼眸如柳丝,粹着迷离的情毒,扎进丈夫的心里。
“他的嘴唇是温热的,很温柔,床笫间……妾身享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鱼水之欢……”
“不过嘛……”
“妾身想要的孩子父亲并不是他……”
注意到无惨亮起来的眼神,夫人勾了勾嘴唇,刻薄无情:“哦,也不是你,您难道没注意到吗?这第二层热情似火,那份禁忌又浓烈的感情……”
“多么棒的感觉啊……”
“他长得真好看啊……”
夫人的炫耀就像得到了心仪的战利品。
等她离开后。
无惨的药师前来换药。
“您近来要注意保养。”
药师低着头。
直到头顶上飘来浓烈的血腥味,豁然抬头——
面无表情撕咬自己手腕上皮肉的青年转动幽深的眼睛。
除了面对自己的妻子。
他在外人面前,就像潜伏在黑暗里的毒蛇。
“你上次说的那个药……”
“还缺一味彼岸花……”
“我等不了……”
“鸢……”
8. 晴明:不嘻嘻
夫人过上如鱼得水的日子。
白天睡到自然醒,夜晚美美打扮一番,先有温润如玉师兄做入幕之宾,后有风华绝代师弟玩心跳刺激,蒙眼情趣。
夫人抚摸着平坦的小腹,微微一笑:很快,她就能过上梦寐以求的寡妇生活了,至于嫁给谁?抱歉,千辛万苦才盼到死老公的好日子,怎么能跳入苦海呢?
“夫人。”贴身侍女阿信过来回禀事情:“最近府上发生了怪事。”
夫人很惊讶:“是妖魔鬼怪的事情吗?”
不可能啊,整个京都最好的两个阴阳师来此夜夜放纵,恨不得把门槛都踏烂了,每到天亮再三催促才不舍离去,怎么会容忍妖魔在眼皮底下呢?
阿信摇摇头:“并不知道是不是妖魔呢。”
夫人抬起眸子,讶然:“那是什么事呢?”
阿信说:“厨房里的鸡死了。”
夫人笑笑:“说不定是病死,或者饿死,亦或者被猫狗咬死。”
死一只鸡,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家里每天吃掉的鸡,足足十几只呢,死掉的鸡又不是不能吃,不给主人家吃,下仆们很乐意去分享一只刚死的鸡。
阿信表情很奇怪:“那只鸡,既不是病死,也不是饿死,是被咬死的,不是被猫狗。”
夫人:“不是被猫狗?难道还能是人不成……”
最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夫人注意到阿信的表情,提高了声音:“真是人?”
阿信点点头:“是人牙齿留下的痕迹,被发现的时候,整只鸡没有一点血液呢,身体被抽干了。”
这是……家里闹人耗子了?
一开始,只是死了一只鸡,到了第二天,阿信说厨房又少了一只活鸭,第三天是一条大黄狗……
第五天时,名为“无用”,读为“废物”的家老们再次携妻儿出逃,他们在京郊有温泉的地方建立了一座房子,用来猫冬,至于夫人和病秧子的死活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夫人亲自带着帖子,来到阴阳寮。
阴阳寮为官方机构,专门处理“疑难杂症”。
今日本该是安培晴明当值,但白狐之子爱避物忌,躲在某个破破烂烂的小房子里偷懒,撩起眼皮子欣赏小院子里杂草横生的野趣。
他满脑子里,都是什么时候才能天黑?
什么时候才能去见夫人呢?
阴阳师日日从府邸里衣衫凌乱地出来,白皙结实的胸口上,红艳艳的抓痕叫随性的式神感到不可思议。
雪女捂着鼻子:“晴明啊,你身上女人的味道,都快把你腌入味儿了。”
与其说安培晴明身上有女人香,不如说安培晴明恨不得把那女人像妖怪吃人一样吃到自己肚子里,原本清冷孤傲如恒古不化寒冰的疏离冷香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甜蜜的,温柔的,柔软的香气。
这对妖怪们来说,实在是很奇怪的事情。
尤其嗅觉灵敏的妖怪们,这段时间躲着安培晴明走。
安培晴明抬起手臂,宽大的袖子滑落到手肘,露出手腕上一个鲜红刺目的齿印。
留下齿痕的人,被他抱在怀里,轻盈得像一片羽毛,害怕羽毛飞走的阴阳师实在是过分了点,即使是对方哭泣着求饶,也极为恶劣,直到湿润的嘴唇贴着手腕,狠狠的咬了他一口,纠缠间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大天狗目睹自家阴阳师“放浪”看着手腕傻笑,摇头:“又来了,又来了,怎么会有人陷入情爱,像换了个人一样。”
白狐模样的小狐狸摇摇尾巴,语重心长:“这就是唐朝的谚语“妻妾不如偷”吧。”
姿态闲适的阴阳师忽然坐起来,跳下回廊,脚步匆匆地走出去。
妖怪们隐去身形跟上来。
“晴明,要回去当值了吗?”
“不当值。”
这破班不上也罢,钱粮不会少他一分,毕竟谁都不希望大半夜有妖怪上门要债。
“那你回去做什么呀?”
妖怪们好奇极了。
要知道,安培晴明偷懒,从不半途而废。
勤恳上班从不与晴明结缘。
下午的风掀起阴阳师的衣袖,一抹艳色掩藏在白色的浪花里。
阴阳师的声音快活起来,仿佛迫不及待要见到心上人的少年人一样,不再有往日的冷淡倦怠,也没有摸鱼的悠闲懒散,只一味的期待和欢喜。
“我闻到了夫人的味道。”
“夫人来阴阳寮了。”
青年弯弯眉眼,嘴角勾起,不知道说给式神还是说给自己听:“唐朝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真是再动人不过了。”
只是分别了一夜。
他对夫人的思念,已然入骨。
雪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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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天是贺茂保宪当值吧。”
座敷童子稚嫩地附和:“没错没错,晴明偷懒,只能让师兄大人辛苦啦。”
贺茂保宪是很有才能的人,在势力为尊的妖怪里,颇受尊敬。
作为全程见证自家阴阳师“偷鸡摸狗”截胡师兄,和夫人夜夜偷欢,妄图给夫人当狗的大天狗双手抱胸,好奇地看向前方的阴阳师:“你这样满心欢喜的去见夫人,就不怕贺茂保宪知道吗?”
青年回头看了一眼大天狗,他的眼神让大天狗心头一跳。
他看我,仿佛看一个大傻子。
安培晴明说:“你觉得师兄不知道吗?”
雪女尖叫:“他竟然知道?你们人类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比如……戴个帽子啥的?
安培晴明短促地笑了声:“我身上夫人的香味,他同样熟悉的不得了,他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为什么啊?”
妖怪们很好奇啊。
贺茂保宪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我们都是夫人的入幕之宾而非丈夫,谁能更得夫人欢心自然一目了然。”
他可不觉得自己会输给师兄。
就那群女眷贵妇们的话来说,安培晴明犹如高岭之花,整个京都唯有光源殿下能在容貌上与之争辉。
光源殿下胜在知情知趣,温柔善解人意。
可惜安培晴明外热内冷,对谁都不假颜色。
不假颜色的安培晴明正如准备开屏的孔雀,想要在夫人面前和自家师兄一争高下。
大天狗声音凉凉的:“你忘了一件事情。”
晴明容色更胜师兄,身材不相上下,床中术嘛……狐狸天赋远超常人,加上近来虚心学习,进步神速,想来师兄是比不了的。
安培晴明虚心请教:“敢问若无,是何事呢?”
大天狗冷笑,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安培晴明。
很爽,终于把这个眼神甩回去了。
“夫人知道睡的是贺茂保宪,不知道睡了你,你所有的努力,在夫人看来,都是贺茂保宪的努力。”
天赋异禀是吧?
狐狸擅长房中术是吧?
侍候夫人很努力是吧?
抱歉,夫人只会摸着贺茂保宪的头夸他。
安培晴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草。
9. 夫人:ovo刺激
今天天气不错。
夫人乘坐牛车抵达阴阳寮。
平日请阴阳师的事情,由下人们来操办,拿上家老的帖子,往阴阳寮办事处一递,当天谁有空谁就来,请到哪位阴阳师全看运气,至于是安培晴明还是贺茂保宪,除了那几位实权大人物可以指定外,剩下的全看这二位的心情。
贺茂保宪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白衣阴阳师亲自煮茶燃香,招待贵客。
外面响起脚步声。
阴阳师起身,出门迎接。
阳光照射在树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佩戴笠的女子身姿曼妙款款而来,微风吹拂掀起面纱,光点落在苍白无瑕的肌肤上,她微微抬起眸子望过来,乌黑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仿佛有点点星光般的笑意滋生。
只一眼,温文尔雅的阴阳师就遏制不住心里的情意,近乎失态地握住夫人的手,低低喊了声:“夫人。”
阴阳师声音极为温柔,像静谧夜空下无声吹拂的晚风。
夫人喜欢他的声音,每每动情之时,含着几分沙哑,滚烫的汗水顺着秀美的眉宇间滑落,蜿蜒至优秀的鼻尖,最后滴在夫人的脸上。
夫人……夫人……
温柔隐忍的青年,不像他那妖媚入骨的师弟,总让夫人忍不住想要怜爱他……弄坏他……欺负他……
当然,往往最后被欺负到哭的是夫人。
雪白的指尖轻轻搭在阴阳师的腕上,划过贴近血管处的肌肤。
夫人明显感觉到青年微微一震。
夫人轻声说:“贺茂大人亲自远迎,令妾不胜惶恐。”
不胜惶恐的夫人背着侍从们公然调戏阴阳师。
青年微微一笑,气度斐然,拢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抓住夫人不放,做出有些失礼的举动来。
恪守礼仪的阴阳师,在心爱女人面前,惶惶然又冒昧热情。
——
安培晴明过来的时候,只有夫人的侍女们守在门口。
他站在房间外回廊的阴影里,琥珀色的眼睛安静无声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他站了好一会儿。
有点不对劲。
雪女用袖子遮住嘴巴,飘过来,兴奋得好像要见证天下大乱一样:“晴明啊,是贺茂保宪在招待夫人吗?”
安培晴明:“是的呢。”
雪女继续问:“那你会生气吗?”
安培晴明侧眸看着雪女。
雪女下意识后退一步,晴明生气的时候眼里是没有感情的,只有满满的冷漠,如同俯视蝼蚁的神明,写满了:你怎么是个蠢货?
雪女吞了吞口水,举手投降:“你生气了。”
青年短促地笑了声。
这让妖怪们更不安了。
他们看见阴阳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几下折成小纸人,取下一根头发绑在小纸人身上。
“去。”
小纸人顺着风爬进房间里,而阴阳师闭上眼睛,附身于纸人上。
房间里一进去,里面热气扑面而来。
小纸人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小跑起来。
这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力。
为什么呢?
小纸人把身体朝后折成大弧度的弯曲,垫起脚脚,然后就知道为什么了。
夫人不知道小纸人很正常,她是个普通的,可爱的,叫人怜爱的女人。
贺茂保宪却不同,天赋卓越的阴阳师,在自己接待客人的房间里,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的。
可是贺茂保宪的心,根本没留意小纸人。
因为……
从榻上垂落而下的小腿雪白得近乎耀眼,仿佛不染尘埃的初雪。
崩得笔直的脚背优美漂亮,浅浅的粉色弯成花苞形状,无法承受地轻颤着发抖。
“唔……”
低低的,带着哭腔的颤音响起。
“贺茂……大人……”
求饶声尚未出来,就被滚烫的嘴唇堵回去。
薄薄的纱帽遮住两人纠缠的身影,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明媚得近乎破碎,乘着春日里的光,秋色潋滟,娇艳动人。
真可怜啊。
小纸人想。
都被欺负哭了。
夫人哭起来的样子……
小纸人伸出两只小爪爪,抱住夫人的脚,贴着脚背往上爬。
酥酥麻麻的痒让夫人不停地颤抖。
小纸人爬到一半,爬累了,就坐在夫人的腿上休息。
他见过夫人和师兄纠缠时的情态,师兄喜欢哄夫人,不像他这个好狐狸在床笫上的百般讨好,外面皮白,切开心黑的师兄每每要逼得夫人哭出来,抓着他的衣袖求饶,还得说上两句好听的才能被放过。
小纸人看着眼前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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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指尖透着淡淡的红。
秀气的手指不沾阳春水,像最嫩的葱尖儿。
小纸人嗷呜一口咬住指尖,听见夫人崩溃地哭泣:“疼……”
哪里疼了?
小纸人快被醋死了,冷冷地想:师兄咬你这么多口你都不疼,我咬一口你就喊疼。
真是娇气的人儿呢。
越想越生气的小纸人库库几口从指尖咬到夫人的脖颈上。
夫人漂亮雪白像美人瓷瓶的脖颈一向是师兄弟俩偏爱留恋不去的。
正亲吻夫人的贺茂保宪低下头:“……”
努力开垦占地盘的小纸人晴明死鱼眼抬头:“……”
师兄弟对视许久。
小纸人当着他师兄的面,一屁股坐在夫人饱满的心口上,近乎挑衅的嗷呜一口咬住娇嫩的肌肤。
你瞅啥?
师兄不甘示弱地吻住夫人的嘴唇。
水润红肿的唇直接破了皮,纠缠声响起,令人面红耳赤。
只是可怜了夫人,就在师兄弟的斗法和吃醋里如同下油锅的小鱼儿,三番两次地想跳出锅逃跑,又被抓住了脚踝拖回来狠狠欺负。
夫人:ovo
太刺激了。
夫人拢了拢凌乱的衣裳。
贺茂保宪直接就跟着夫人回去了,这破班不上也罢。
转过回廊时,遇到了久候的安培晴明,阴阳师假装不熟的样子先和贺茂保宪打招呼:“师兄这是往何处去?”
贺茂保宪挑眉:“我去处理一件小事儿。”
你小子,刚刚掺和进来,现在还想分一杯羹?
安培晴明不理他,看向夫人,假装惊讶:“夫人,是您啊?”
夫人眨眨眼:“您是?”
你们师兄弟玩什么py呢?
安培晴明灿烂一笑:“我与夫人曾在香山见过,也算是旧时。”
他上前一步抓住师兄的手臂,坦然道:“不如我们同去除妖,如何?”
贺茂保宪:“不……”如何。
安培晴明抢先堵住他的话:“同去同去。”
几人拉拉扯扯地走了。
雪女飘出来:“这是哪个大妖王得罪了神明,让两个大阴阳师联手除妖?”
低头,啧一声:“真是虚弱啊,晴明。”
脚下,湿哒哒的小纸人一副荡漾不堪的模样。
10. 夫人:不止一个哦
安培晴明和贺茂保宪曾无数次于深夜拜访此处,但白天而来,却是少之又少。
两人认认真真地绕着房子走了几圈,驱逐了几处的妖怪。
夫人亲自为他们准备午饭,正带着下人们忙碌着。
某个偏僻的房屋前面的抄手游廊上,白衣阴阳师正望向不远处紧闭门窗的房子沉吟不语。
“师兄。”
晴明来到身后,喊了一声贺茂保宪。
贺茂保宪回头看他。
贺茂保宪问他:“找到祸源了吗?”
安培晴明明媚不见底的眼里,浮现丁点儿微妙又暧昧的笑意。
“怎么能找到祸源呢?”
两个大阴阳师夜夜赴约而来,缠绵悱恻,恨不得化为怨鬼守在心仪之人身边,又怎么容得下最重要人身边存在妖魔灾祸呢?
所以,没有祸源。
贺茂保宪颔首,继续望着房子发呆。
安培晴明摸了摸线条优越的下颌,阴阳师生得极美,本身就有狐狸的血脉,又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故而有种远离人世的清冷疏离感,偏偏这股疏离感藏在美好温柔的外衣下,叫人不可捉摸不可靠近。
“师兄啊。”
“嗯?”
“会变成恶鬼吗?”
“或许吧。”
“要打个赌吗?”
安培晴明扭头问贺茂保宪。
阴阳师眼底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浮现出认真的神色。
贺茂保宪皱起浓郁的眉,安静等待他下一句话。
安培晴明说:“若是化成恶鬼的话,就由在下向夫人求亲吧。”
贺茂保宪明白他的意思。
贺茂保宪反问他:“若是化成别的呢?”
安培晴明:“别的?”
贺茂保宪:“夜叉,罗刹,妖魔,甚至地狱众。”
他抬起尖尖的下颌点了点不远处紧闭的房门,语气冷淡的像见到路边爬行的蚂蚁。
“嫉妒和怨恨已经不能被皮囊掩盖了,满到溢出来,呵,根本不能叫人了吧?”
安培晴明淡然:“如果他还是人,我等何时才能得偿所愿呢?”
不过,关于谁向夫人求婚的话题,没有下文了。
师兄弟一个师父教出来的,相处这么多年,都知道对方肯定不会放弃婚后挖自己墙角。
背对彼此的师兄弟同时冷下眸子,啧了一声。
真讨厌啊。
破不了对方的招。
狭小阴暗的房间里。
无惨痛苦地翻滚。
他已经不能算人了。
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皮肤下,流动像蛇一样的东西,尖尖的牙齿锋利非人,透着不健康青色的嘴唇下,是猩红的颜色。
“该死的……该死的……”
阴阳师的到来让无惨非常难受。
厨房里的活鸡活鸭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了。
于是,第一个被吃掉的,就是用药方救了他一命的药师。
尖利的爪子撕开药师的肚子,掏出鲜活热气腾腾的内脏,曾经的人,现在的恶鬼大快朵颐,血液流淌进体内,带来无穷无尽的力量。
“呸。”
无惨将最后一口血肉吐在地上。
一双猩红的竖瞳非人似妖,残忍狠毒,贪婪的近乎狂热的盯着远处在阳光下行走的夫人。
夫人应该是发现了他的窥视。
黏糊叫人恶心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紧紧追随夫人的身影。
夫人决定做个小小的报复。
她拉住了阴阳师的袖子,弯弯如星月的眼眸下,波光动人,眼角眉梢清冷凄艳的幽离感被阳光驱散,只留下蜿蜒流淌,动人至极的风情万种。
“临别之际,您不给我一个临别赠礼吗?”
阴阳师的呼吸紊乱。
“夫人……”
他是夫人裙下的奴仆,只需要夫人的一句话,迫不及待献上自己的忠诚。
高洁温柔的阴阳师揽住夫人纤细柔软的腰肢,低头含住夫人散发甜蜜香气的嘴唇,迫不及待的撬开贝齿,贪婪又虔诚地掠夺夫人的气息。
盈盈的腰不堪一折,弯出如鸢尾花般诱人的弧度。
睁开的眸子透过阴阳师的发间,转向那间阴暗的屋子。
夫人没有见到丈夫偷窥的模样,但她知道丈夫正在偷窥,那怨毒暴戾,残忍粘稠的叫人恶心的目光,宛如跗骨之蛆,恶心至极。
你看到了吗?
我亲爱的丈夫?
夜晚拜访丈夫的夫人款款而来,一袭雪白的和服下,玉雪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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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的肌肤上,绽放星星点点的痕迹。
殷红,刺目。
留下痕迹的人,对肌肤的主人有着无穷无尽的热情。
价值昂贵,等于等价黄金的布料裹着美人,暖色摇曳的灯光照在夫人脸上,纤长微卷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半开阖的眼里凝聚了最妩媚荡漾的春水。
无惨呼吸粗重,他捏紧了手里的衣料,泛白的指尖透出苍青色。
夫人的嘴唇涂抹上好的胭脂,散发着蔷薇花的浅香,她终于纡尊降贵地俯身而下,施舍一样拥抱自己的丈夫。
“呼。”
产屋敷无惨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的破碎呼气声。
满足,又可怜。
仅仅只是一个拥抱,就叫他这可怜的丈夫感到满足,又觉得委屈。
“你委屈什么呢?”
夫人甜美的呼吸掠过他的额头。
夫人会亲吻他吗?
无惨眼巴巴的盼着,可夫人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就像打量一条残疾的狗。
纤白的手腕柔柔弱弱的探进被褥里,欺霜赛雪的肌肤因为用力,沁出胭脂霞云般的艳色,水葱似的指尖撩拨勾勒,便叫他弯下脊梁,心甘情愿的抓住夫人的衣裳,去舔那一点别人留下的痕迹,像狗一样试图留下自己的标记。
“夫人……夫人……”
“嗯?”
夫人鼻尖沁出薄薄的汗珠,几缕黑色的碎发湿漉漉粘着脸颊,黑白分明的艳色无端地摄人心魄。
她是如此的美丽。
她又是如此的残忍。
她抽出手指冷冷拍了拍无惨的脸颊,红唇勾起冰冷的弧度,弯弯的眸子写满了嫌恶。
“还是不行吗?我的夫君啊?”
“不过没关系,很快……我就会怀上别人的孩子……”
“贺茂保宪……”
阴阳师的名字从无惨嘴里挤出来,杀气腾腾。
夫人歪了歪头:“也许是安培晴明的孩子?我更中意安培晴明吗?”
产屋敷无惨豁然抬头看夫人,竟然有几分清澈的愚蠢:“不是只有贺茂保宪吗?”
夫人睁大眸子:“啊?没告诉你吗?还有安培晴明。 ”
这一刻,无惨的天,塌了。
原本,不止一顶帽子吗?
11. 狐狸的野望
夫人的预想中,她会尽快怀上安培晴明的孩子。
但实际上,一连过了两个月,第二次来葵水时,夫人仍然没有怀上孩子。
于是,夫人决定拒绝安培晴明的求欢,将目标重点转向贺茂保宪。
因为贺茂保宪从某种角度来说,更容易怀上孩子。
夫人决定有排除法,看看谁不育呢。
再于是,深夜拜访夫人的狐狸阴阳师,第一次被拒绝了。
明显的惊愕残留在阴阳师清俊的脸上。
夫人湿漉漉散发好闻香气的指尖上覆盖贺茂保宪留下的吻痕,虚虚掠过安培晴明的眉眼。
“抱歉呢。”
夫人呼吸微微凌乱,吐出冰冷残忍的话语:“妾身并不想再继续了,有些疲倦了。”
具有风度在床上很体贴心上人的阴阳师咬着牙,从床上离开了。
没关系。
狐狸精想,至少自己比师兄更善解人衣。
夫人只是今天兴致不高而已。
然后第二次,第三次遭到拒绝,一连五次以后,阴阳师憋着一肚子火,堵住深夜回来的师兄。
阴阳师皮笑肉不笑,明明眉目清俊,风流如白雪,偏偏透出一股子森冷欲求不满的气息。
“师兄呀,在下有一事不明,请赐教。”
和欲求不满师弟截然相反,爬墙出来的贺茂保宪衣裳散着,胸口肌理上明显有红艳艳的抓痕,眼角眉梢俱是吃饱喝足的慵懒。,
这抓痕,刺晴明的眼。
贺茂保宪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在夫人身边和晴明一样留下了符纸。
贺茂保宪微微一笑,尽显大房风范。
“请讲。”
“师兄让夫人不满意了吗?”
晴明上来直接骑脸开大。
“并没有。”
贺茂保宪躲开大招并回手掏:“我与夫人情义交融,不胜欢喜。”
这话落在安培晴明耳朵里就很难听了。
阴阳师眯了眯眼睛:“那为何夫人会拒绝我呢?”
贺茂保宪反问他:“师弟,要学会从自己身上找答案。”
请不要挖师兄墙角后,又来抄师兄作业好吗?
——
夫人是在某一天傍晚,从某个闺蜜贵妇人府上回来时,遇到了百鬼夜行。
黄昏,逢魔时刻。
牛受到惊吓,停留在街道上。
两旁的店铺早就关门了,因为今天闺蜜做了青梅酒,一时口腹之欲晚归的夫人靠在牛车里,看着迎面而来的妖魔们,忍不住开始后悔。
夫人是怕死的。
尽管每天都是打小人诅咒自己丈夫早点挂掉,又在打完小人后害怕自己没生下孩子他就挂了于是把小人烧掉。
眼下的情况很不妙。
相比起病死的老公,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妖怪吃掉呢。
伺候夫人的侍女早就晕厥了过去,可能她觉得昏迷中被吃掉总好过清醒时被吞食,不得不说,这也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
一股腥甜的,刺目的气息笼罩着街道。
妖怪们身上带着“缠”,黑漆漆地缠形成腐蚀人体的瘴气。
鼻腔吸了一点点,一阵眩晕恶心的感觉直冲脑门。
车厢里女人捂住了嘴巴,但她不知道的是身上的香味儿涌起妖魔们的鼻子里。
滴滴答答口水流到地面上,地面冒出青烟,腐蚀得坑坑洼洼。
牛鬼,白骨,骷髅怪,毛倡妓,首无……
“女人的味道。”
“好香啊。”
“吃掉她。”
“我要烤着吃。”
“不,生撕蘸酱吧。”
妖怪们喜欢这股味道,喜欢就要吃到肚子里。
牛鬼伸出长长的舌头,啪嗒一下挑开了帘子。
黄昏的晚霞下,露出一张苍白无比,没有一丝血色,晶莹下泛着淡淡苍青色的脸庞,幽冷凄清的眸子里含着水雾,朝妖怪们望过来,裹在层层绸缎下的身躯宛如曼妙多情的杨柳枝,白皙细腻的脖颈害怕地瑟缩着,那一块没有瑕疵的肌肤,让所有妖怪不由得呼吸一滞。
“真是一位漂亮的夫人呢……”
由死去的妓女们头发诞生出的妖怪,毛倡妓痴迷地望着那张脸庞,不由自主地走上前,长长的头发在她身前游弋,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拥抱夫人。
美丽迷人的女人,妖怪们从不缺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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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样迷人的美人,足以让每一个见到她的人类与非人痴迷。
牛鬼低吼一声,打断了毛倡妓的前摇攻击。
他晃动大大的蹄子,每走一步,地面晃动,烟尘弥漫,瘴气横行。
“我比你们都强,该让我先来品尝美人的滋味。”
牛鬼在夫人惊恐的注视下,走向牛车。
挡在夫人面前的牛,被一下子撕碎了。
喷溅而出的血液飞溅到夫人脸庞上。
一向贪婪又愚蠢的夫人,感到无与伦比的害怕,瑟瑟发抖的夫人不停后退,雪白的袜子染了鲜血,湿哒哒的难受极了。
掀起的车帘一瞬间落下。
车外响起一道温柔中透着蔑视的声音。
“请住手。”
偷偷撩开帘子一角,夫人见到了——
片刻前不可一世,对她虎视眈眈,讨论哪块肉更新鲜的妖怪们脸上惊恐害怕的表情。
多有意思。
妖怪们是不会感到害怕的,他们没有人类的感情,他们是残忍的异类。
能让他们感受到“恐惧”的,只有更为强大的“异类”。
一身白衣的阴阳师挺拔笔直的身躯宛如苍翠的青竹,长发束于脑后,双手拢在袖中,姿态惬意慵懒,闲庭信步而来。
他走过的每一步,都有无数妖魔被看不见的存在斩杀。
妖怪们惨叫声吞咽在喉咙里。
一地的血水残尸宛如地狱浮世绘的场景。
秀气漂亮的手指挑开帘子,阴阳师依靠在车旁,明媚灿烂地冲车厢里瑟瑟发抖的夫人笑起来。
阴阳师弯弯如月的眼眸里,盛着初升的弦月,璀璨的星光,如火烧一般的晚霞,专注又深情地注视着自己的心上人。
他那坚硬冰冷的心,陡然如烈火燃烧。
“夫人,许久不见。”
被你拒绝的第五天,我想你,相思入骨。
夫人看着眼前的阴阳师,害怕的情绪一下子消散了。
夫人遮住了嘴唇,歪了歪头,声音极为轻柔:“许久不见,安培大人。”
怎么办呢?
狐狸先生太迷人了,要不,排除法先从贺茂保宪开始?
12. 进击的狐狸
今晚月色很美。
安培晴明是个风度翩翩的美青年。
暗藏于皮囊下的那一份温柔体贴和情意,让高傲的白狐之子像极了舔狗。
他亲自牵着夫人的手,送夫人回家。
今晚星辰很美,月色朦胧,晚风徐徐,不知何时栽种在道路两旁的樱花和桃树盛开,美轮美奂。
青年阴阳师紧紧握住夫人的手。
光滑细腻的肌肤没有任何粗糙,就像丝滑的牛奶一样。
这让青年的心不禁砰砰地乱跳。
正如初次爬上夫人床榻时,滚烫的血液冲昏了理智。
阴阳师心甘情愿单膝跪在榻上,用唇齿叼住洁白的锦袜,湿濡的舌尖安抚着夫人的气息……
想到这里。
阴阳师有些躁动起来。
清冷疏离的眼睛早就变成了温柔的春水,含着一丝丝的热意和迫不及待的躁动。
“夫人。”
“嗯。”
夫人低着头。
似乎吓坏了。
安培晴明只能见到如乌云的长发流淌霜白的月光。
一片散落的樱花滑落夫人低垂的脖颈上。
粉白粉白的颜色,娇嫩得让人恨不得恣意妄为。
“这段时间,京都百鬼夜行甚多。”
阴阳师眼里的情意缠绵极了,往日避物忌,永远不想干活的偷懒鬼在心上人面前变得勤快起来。
就像竞争的雄性生物,必须向备受欢迎的雌性展示自己的强大。
他是如此的喜爱夫人啊。
那颗厌恶世上一切愚蠢之事物的心脏,竟然蠢到乱跳。
为和夫人的单独相处欢心雀跃。
被吊在半空之中,因为夫人的欢喜而欢喜。
“您需要出门的话。”
阴阳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纸。
“点燃符纸,在下会亲自护送夫人。”
低头的美人沉默半晌,接过符纸。
或许是刚刚受到了惊吓,雾蒙蒙的眸子里残留着惹人怜爱的凄惶。
但,实际上。
假如安培晴明拥有读心术的话。
他就会听到那美妙动听的声音,铺天盖地的抱怨。
这该死的,脏兮兮的泥巴路什么时候能走完?
破石头硌脚。
谁家牛马路边拉屎不铲,臭死啦。
大晚上冷死啦。
京都的道路情况叫人难以忍受。
甚至有偷偷避免倒夜香要交钱的人家开了小门,往路口倒排泄物。
街头巷尾的阴暗处里,畏惧大阴阳师的可怕,妖怪们丢下吃剩的“饭菜”一溜烟跑路。
那些“饭菜”还剩一口气,拖着肠子呻吟。
夫人讨厌这些。
她早就被产屋敷的锦衣玉食养出一身娇贵。
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不愿意回到人间地狱的品茗窟里。
不管是嫁给病秧子也好,或者和两位阴阳师产生某种关系也好。
夫人只想荣华富贵地活着。
她讨厌痛苦。
也讨厌带来痛苦的人。
比如安培晴明。
就是因为带夫人走了半个时辰的夜路,刚刚升上去的好感,嗖一下降下来了。
安培晴明:“……”
再一次甘做替身被拒的阴阳师决定亲身上阵。
n次翘班的阴阳师选择一个晴朗的天气。
于某天夫人午睡醒来时。
爬了产屋敷家的墙头。
伺候夫人的侍女们并不惊讶。
这年头贵妇和大人们都喜欢养情人。
只是当吹奏尺八的白衣阴阳师风华绝代地依靠在树上时,明明不可言说,灼灼如皎皎月华的容貌,让侍女们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不愧是安培晴明大人呢。”
“正如传说中一样貌美。”
“但是说起貌美,咱们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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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畔是窃窃私语。
夫人眯眼打量远处的青年,就像打量一只皮毛漂亮的狐狸。
因为刚刚睡过午觉的原因,长长的头发肆意垂落到脚踝边,雪白漂亮,弧度优美的脚背露出一点点娇嫩的尖尖,如探出头的白花苞,白得生晕。,
她漂亮的眼眸里含着未消散的睡意。
就像蒙蒙雾气里,从深不见底的墨色深潭里伸出曼妙手臂的女萝,死死地缠住安培晴明的脖颈。
让驱妖无数的大阴阳师心甘情愿溺死其中。
“安培大人。”
沙哑的声音一下子让尺八戛然而止。
只有尺八主人无时无刻地都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才能做到。
就像听到主人声音的狗一样。
“您是在向我表白吗?”
“是的。”
树下握住尺八的阴阳师颔首微笑,笑容宛如天上月,水中花。
——
晚上。
前来拜访的贺茂保宪从夫人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情。
夫人说贺茂保宪的师弟安培晴明前来表白了。
贺茂保宪忍不住狠狠咬住夫人的嘴唇,一向性子温润的青年变得有些凶狠。
“您答应了吗?”
贺茂保宪问。
夫人笑意盈盈勾住贺茂保宪的脖子。
“安培晴明的确让人心动啊。”
“贺茂君不会生气吧?”
回应夫人的是第二天下不来床。
怎么说呢。
虽然吃醋的贺茂保宪很可爱。
但是喜欢半夜爬床又光明正大追求的安培晴明好像也不错?
只是这一切,在见到那个流浪的术士后,就被打破了。
面容硬朗粗犷,行为放荡不羁的无名术士一眼就看穿了夫人身上的姻缘。
“您难道不知道吗?”
“越是实力高深的阴阳师,越无法诞生自己的后代。”
13. 该死的道满
“您难道不知道吗?”
“越是实力高深的阴阳师,越无法诞生自己的后代。”
对方是一个外貌很像山匪的流浪术士。
冬天来临前,寒冷先一步笼罩了京都。
矮小的城墙下面挤满无家可归的难民。
每年都有难民,但每年都不是同一批。
因为难民熬不到第二年就会像蝼蚁一样死掉。
为了自己的好名声。
夫人会亲自来施舍一些东西。
稀稀的杂粮粥,冷掉的野菜团子……
这些成为难民梦寐以求的东西。
心情也在一声声“菩萨”里变得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最近府上鸡鸭没有再失踪了,虽然京都里多了几起流浪者不见的事情,但并没有引起注意。
鸡鸭可以食用。
流浪者只是碍眼的垃圾。
贵族们完全不放在心上。
今天太阳很好。
似乎天照大神心情不错。
坐在牛车旁边闲聊的侍女们这样说着。
“啊,因为大国主对天照投降了呀。”
一道懒洋洋,似乎提不起干劲的声音飘了过来。
路过的男人在大冬天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深色的外衣下,露出肌肉结实的胸膛。
他很高大。
远超一般人的高大。
粗犷硬挺的轮廓下,疏懒锋利的五官有种糅合了淡淡邪气的感觉。
尤其是撩起眼皮子看过来时,那种挡不住的桀骜冷酷感扑面而来。
这样一个人和面黄肌瘦的流浪者们格格不入。
就像闯入羊群的野狼一样突兀。
手上捧着两个冷掉得菜团子,咬了一口。
男人懒洋洋的笑:“感谢主人家的施舍。”
两个侍女没有说话。
牛车里应该是女主人。
说完话的男人正要转身离开时,稀稀疏疏的布料滑动声,帘子被撩开的声音,混合一缕淡淡的幽香,从风里飘进男人的鼻腔里。
邹然回头,对上一双幽幽的眼眸。
弯弯如新月,清冷幽艳的如水中月。
这是一个美人。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美人。
在那男人漫长而看似平淡无奇的一生中,他的目光曾掠过无数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美人身影。
有天上的大神,有潜伏皇宫的狐妖,有行走山林的精怪,有行乐人间的花魁……
唯有当见到她时,一股久违的渴望从那颗早已化为磐石的心里涌出。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哀叹让自己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他一见钟情了。
一见钟情的男人将双手插入袖子里,变戏法一样取出一支梅花,娇艳欲滴,花瓣上盛着冰冷的雪水,递到牛车前。
“感谢心善貌美的女君。”
“女君?”
牛车里的夫人被这个称呼取悦到了,抬起袖子遮住下半张脸,半遮半掩的笑容更加可爱了。
“我喜欢这个称呼,但是我不是女君,夫家姓产敷屋。”
“哦~”
男人拉长了调子,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完全没听进去。
毕竟夫人身上属于另外两位大阴阳师的气息,浓郁到让人不可忽视。
那两个阴阳师他也见过,俱是举世无双的人物,他们留在夫人身上的气息都在叫嚣着自己的所有权。
所以他觉得加自己一个也没什么。
恶趣味的男人忽然开口。
“夫人,您知道吗?越是强大的阴阳师,越是没有留下后代的能力哦。”
那一瞬间,捕捉到夫人骤然惨白的脸色,青年眼里写满了玩味。
真是让人怜爱的美人呢。
“请问您的姓名。”
“作为交换,也请夫人告知在下您的名字吧。”
一直用假名的男人立刻给自己想好了名字,并用假名从夫人那里诱骗到她的真名。
术士可以用真名做很多事情。
例如将对方咒杀,或者通过真名下诅咒,让对方生不如死,子孙后代饱受折磨。
术士不想咒杀夫人。
他只是想知道美人的名字。
“妾身名“鸢”,产屋敷鸢。”
夫人轻轻回答。
“在下芦屋道满。”
男人,不,承认自己叫芦屋道满的男人,觉得夫人叫“芦屋鸢”甚是好听。
今天太阳很舒服,风也不够寒冷,他想来一场久违的艳遇也是不错的选择。
抱有暧昧心思的男人不知道,就算是长生强大如他,在不久以后,会抱着“芦屋道满”这个名字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自己真的叫“芦屋道满”。
——
从流浪术士嘴里得知真相的夫人愤怒极了。
愤怒里还有一丝怀疑。
于是,深夜拜访的青年,被夫人按在床榻间。
柔软洁白的手掌细腻得叫人销魂入骨。
衣衫半褪的青年不见白日里温润如玉的端重模样,肌肤沁出红色,眼角含着破碎的水珠,精瘦的腰在夫人怀里起伏扭转,仿佛被炙烤在炭火上的艳蛇。
“鸢……”
他咬住夫人的耳垂,齿间颤抖湿濡,气息紊乱急促。
低低呜咽里,带着求饶和可怜。
“疼疼我吧……”
今晚的夫人格外爱欺负人,往日里是被欺负的一方偶尔翻身做主,格外有一番情趣。
“保宪呀……”
夫人沙哑的声音魅惑人心。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夫人啊,就算您要我的心,我也愿意掏给您的。”
贺茂保宪本来就不把世间的俗规放在心上,和师弟晴明一样,拥有强大非人力量的人类需要稳定的锚点来避免自己走向“非人”的道路。
贺茂保宪觉得如果夫人想要什么,就算是神明的性命,或者是他的心脏,他都愿意为夫人做到。
他深爱着夫人啊。
夫人湿漉漉的眼眸是如此的可爱,红润的脸颊散发迷人的香气,被他咬肿的嘴唇化为迷人的花朵,雪白细腻的肌肤令他灵魂战栗,深深迷恋。
然后……
“保宪啊,你只需要诚实告诉我一件事儿……”
“你们阴阳师,是不是不能生啊?”
简简单单一句话,击碎贺茂保宪的心。
一击毙命。
今晚的风儿很寒冷,很喧嚣。
后半夜的安培晴明一向将“爬墙”视为“偷情” 的乐趣,但今晚他没有享受乐趣的心情了。
无视厚重墙壁,直接走出来的安培晴明见到了等候已久的师兄——贺茂保宪。
贺茂保宪身上残留情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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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晴明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呼出的气息里夹杂女人的甜香。
“一起走?”
贺茂保宪垂下眼眸,提出邀请。
师兄弟两人爬夫人床至今,从未一起同行过。
“一起。”
安培晴明心情不太美妙,他相信师兄的心情一样不会美妙。
两个心情不太美妙的阴阳师所行之处,妖魔溃散,化为灰烬。
安培晴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人形的符纸,低声念咒,符纸站起来,飞向外城。
贺茂保宪则取出了星盘,同样指向了城外。
“城外吗?”
“真是不礼貌的外来者啊。”
今晚,师兄弟两人的心情都很糟糕。
毕竟面对喜欢的对象,那一句充满怀疑的“晴明(保宪),你不能生吗?”实在是……让两位阴阳师落荒而逃。
————
师兄弟来到外城处。
有人在等着两位阴阳师的到来。
晚风掀开男人的衣裳,喉咙上下滚动,贪婪吞咽着廉价的酒水,割喉咙的粗糙感反而让他格外痛快。
随手甩开酒葫芦,男人亮的骇人的眸子犹如黑夜里捕猎的野兽,锁定踏月而来的阴阳师们。
“久闻大名。”
“两位。”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心情欠佳的阴阳师们直接见面开大。
“青龙,勾阵。”
白狐之子非人的姝丽脸庞上,浮现浓郁的戾气。
终于在某时某刻脱下讨人喜欢皮囊的半妖,露出森冷可怕的力量和杀气。
闻声唤来的,则是十二神将里擅长诛杀战斗的两位神将。
高大冷峻的青色皮肤男神和艳丽狠辣的女神同时出手,攻击而上。
白色袖子荡开波纹,夹杂三张蓝色符箓。
“阴阳师”安培晴明冷声:“白藏主,雪女,凤凰火。”
强大妖怪们闪现登场,同时配合攻击的神将洒下控场眩晕的招数。
无论是妖怪还是神将,单拎出来都是独霸一方的存在,当他们联手时,便是正神也要斩杀于刀剑下。
吞下最后一口浊酒的道满眯起眼睛感受脸上被风刮起来的刺痛。
刀剑同时逼直身前,芦屋道满双手合十,结出奇怪的法印:“幻 —— 奈落之术。”
无数妖冶的藤蔓从城墙下疯狂生长,将芦屋道满包围起来。
神明的刀剑刺进藤蔓里,有类似于血肉的感觉。
但不是芦屋道满的血肉,而是人类的血肉。
躺在角落里垂死的流民们出现在芦屋道满身旁,一脸麻木,神态空洞,仿佛被绑架的木偶。
两位神明同时脸色变了,就算是十二神将也是不能随意杀人的。
惨叫声响起。
藤蔓举起一个个绑成葫芦的人类当作盾牌。
芦屋道满咧嘴一笑,犬牙森森,不怀好意:“你杀我多少次,下面就死多少个人类。”
“替死之术”。
遭到攻击的一瞬间,伤害转移到“替身”身上。同时被转移的替身成为主体的傀儡,夺取身体控制权。
芦屋道满早就将种子种在了城下的流民,来往的商贩,守城的兵卒,进出的贵族,牛车上的侍女……来来往往无数人的身上。
除了……
那位夫人。
他舍不得。
14.道满的求婚礼物
芦屋道满本质是乐子人,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牺牲。
他曾经转生于某个大户人家,当着弟弟的面杀死了全族人,后来又因为乐子叛逃。
只要找到丁点让他快乐有趣的东西,他就会不顾代价去追逐。
比如——那位夫人。
又比如,一下子挑了两位大阴阳师的痛点。
“哈哈哈哈,两位不要恼羞成怒嘛。”
嚣张的芦屋道满让安培晴明很不爽他了,安培晴明再次召唤出式神,浑身漆黑冒出地狱烈火的妖怪取代了神将,朝逃窜的道满喷出毁灭的烈焰。
芦屋道满被烧死了。
烈焰里流民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替死成灰烬了。
男人踢了一下脚边厚厚的灰,咂舌:“真是心狠手辣的大人啊。”
“是吗?”
回应他的是旁边隔岸观火的贺茂保宪,这位以“占卜”闻名的阴阳师取出星盘,手指指向星盘上的星辰。
“北斗七星。”
从天上降落而下的星光笼罩了化为灰烬的流民。
“解。”
冷淡的字吐出来,具有可怕的灵力。
被替死幻化死去的灰烬蠕动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流民。
芦屋道满眯起眼睛:“这是真的吗?”
贺茂保宪挑眉:“你觉得是真的吗?”
芦屋道满哈哈一笑:“真是有意思的人啊。”
以幻术破幻术,谁能说贺茂保宪不是个超级天才呢?
这一场打了很久。
——
夫人的心情很差劲。
非常非常的差价。
她直接命令侍女拒绝了阴阳师的上门。
与此同时,产屋敷无惨的医师失踪了。
这是个很不幸的消息。
失踪的医生据说拥有“虫”的特殊能力。
是京都里非常厉害的医师了。
接连几家上门询问医师的人被敷衍回去后,心情更不美妙的夫人决定出门散心。
“夫人。”
侍女们准备好牛车,跟车的武士们不敢多看夫人一眼。
嘎吱嘎吱的车轴声滚过泥土路。
牛车忽然停下。
躺在牛车里小憩的夫人皱眉:“怎么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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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回答她。
夫人心里一紧,连忙坐起来,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抓住一张晴明和贺茂保宪送的符纸。
帘子外没有声音。
夫人试探性撩开帘子。
帘子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到异于常人的男人。
粗犷硬朗,英气疏懒。
“夫人啊。”
男人袒露的胸膛上有明显的伤痕,狰狞可怖,深入骨髓,差点把他活生生撕裂。
不过芦屋道满毕竟是芦屋道满。
正如安培晴明毕竟是安培晴明,能伤害到芦屋道满甚至差点啥事他,那么芦屋道满有同样能力来避免被杀死。
鲜红的伤痕不减这个男人的魅力,反而增加别样的风情。
“芦屋道满。”
夫人抬起袖子,遮住半张美丽脸庞,一双眸子安静注视着芦屋道满,被注视的芦屋道满身体不禁发烫起来。
下一秒——
金灿灿,炫目至极的光芒铺天盖地而来。
芦屋道满诚意满满。
“这些黄金,是在下向夫人送上的礼物。”
好,好多黄金啊!
15.夫人:该换口味了
芦屋道满是个非常“直白”的男人。
追求一见钟情的对象,没有选择风花雪月,没有选择文绉绉的诗词歌赋。
他选择砸黄金。
倘若是京都里其他贵女们,对于这种俗气的行为只会嗤之以鼻并把送黄金的人拉入黑名单,不允许其上门。
可,我们夫人是个俗人。
夫人喜欢黄金,就如同喜欢她的“未婚夫”。
于是在得到阴阳师的确不能生的消息以后,夫人决定将安培晴明和贺茂保宪扫地出门。
芦屋道满是这样说的:“在下身强体壮,年轻富有精力,肯定能让夫人满意的。”
外表粗狂英气的男人毫不遮掩自己的好身材,高大健壮的身躯下,嶙峋仿佛山石的肌肉漂亮极了,每一块写满“阳刚”二字,和那些“小白脸”阴阳师完全不一样的魅力库库散发出来。
“怎么说呢?”
面对挽留自己的阴阳师,夫人弯弯眸子,像只可爱狡猾的小狐狸,让阴阳师又爱又恨。
“吃腻了小白菜,偶尔也想换换口味,试试山珍海味吧。”
小白菜:安培晴明——贺茂保宪。
山珍海味:芦屋道满。
阴阳师向来从容的神色头一次变得惶恐,高高在上的阴阳师只是害怕失去夫人宠爱的可怜“弃父”。
“夫人啊,您需要什么,在下一定会做到的呀,若是夫人要在下的心肝,在下也愿意送上啊。”
强大阴阳师的心肝藏有可怕的力量,无数妖王神魔想要摘取阴阳师的心肝,要么成为百鬼账中的奴仆,要么沦为飞灰湮灭的败徒。
就连大江山的妖王们,也不曾打败阴阳师。
妖怪里面流传着这样的传言:安培晴明的心肝比所有妖王都要强大,那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吃掉他的心肝,就能得到神魔的力量。
现在,这位阴阳师心甘情愿掏出自己的心肝,妄图哄美人回心转意。
美人远山墨画的眉眼仿佛唐宫里最厉害画师笔下最得意的笔墨,幽怨靡靡,摄人心魄,妩媚动人的眸子胜过璀璨的星辰,哀婉动人,叫人看一眼就恨不得溺死其中。
美人叹了口气:“我要你的心肝做什么呢?”
安培晴明迫不及待追问:“您需要什么呢?”
夫人很想说我需要金银财宝。
只是安培晴明面前的夫人,是喜欢百日梅花的高雅之人。
夫人冷笑,怎么会有人喜欢不能吃的梅花,而不喜欢成堆的金银珠宝呢?
夫人决定拒绝。
“我以前喜欢梅花,是因为送花的是保宪,我现在喜欢金银珠宝,因为……”
“因为是芦屋道满吗?”
很好,学会抢答了。
可惜抢答错误。
被夫人扫地出门。
“夫人呀。”
心情郁闷的夫人听见芦屋道满的声音下意识抬头望去,高大英气的男人献宝一样打开怀里的盒子。
一瞬间,珠宝的光辉闪耀整个内室!!!!
什么叫大气?
大拇指大的珍珠是粉色的,串成一整串,刚好可以做成项链。
娇艳如血的珊瑚足足有半人高,湿漉漉刚从海里捞出来,价值连城。
还有成套的红宝石首饰……
蓬荜生辉的室内,心情由阴转为晴天的夫人眉眼弯弯,灿烂如星月,那份氤氲在眉宇间的哀愁第一次驱散,露出令芦屋道满都为之痴迷的瑰丽绝艳。
“能得夫人一笑,在下喜悦极了。”
哦,珍珠来自千年蚌精的吐纳,珊瑚本体是一棵珊瑚大妖怪,宝石来自于名为“金刚妖”的大妖怪……
这些妖怪本体被芦屋道满拆的七零八落。
芦屋道满本来有点觉得夫人是个喜欢珠宝的俗人。
可是,灼热贪婪的目光死死凝视着夫人璀璨美丽的笑容,仿佛捕猎前的恶毒巨蟒一般凝视自己精心挑选的猎物。
夫人俗气?
不,夫人一点都不俗气。
能让夫人沾上俗气两个字,是俗气的福气。
芦屋道满撸起袖子,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
——
产屋敷无惨的房间里,他那未婚妻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今天,他闻到了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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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馥郁的,无法忽视,仿佛融进他骨血里,掀起爱恨交织的气息。
隔着一层帘子,依稀可见女人美丽的面容。
他用贪婪可怕的目光一寸寸描绘女人的脸庞,宛如吐着芯子的毒蛇隔着帘子去舔夫人的脸一样。
“安培晴明和贺茂保宪……”
“是妾身看人不准,哎呀,没想到啊,堂堂大阴阳师竟然和您一样不行……”
她在说什么?
“不过没关系,妾身是个知错就改的人。”
她在说什么?!
“妾身重新挑了一个人选,相貌堂堂,身强体壮,相信这次肯定能得偿所愿。”
上扬的尾音里,全是对金银珠宝的喜爱,没有一丝真情实感的爱情。
可产屋敷无惨他不知道啊,他恨不得气得从床上蹦起来咬死夫人嘴里的男人。
她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
她怎么可以给他戴第三顶……帽子呢?
这一定不是夫人的错,都怪那些男人太妖艳贱货了。
“夫人……”
产屋敷无惨试图爬行,爬到夫人面前,去亲吻夫人的指尖。
“真可怜呢。”
夫人目露怜悯,嘴唇勾起嘲讽的弧度:“可惜您身体越来越差了呢。”
产屋敷无惨:……
提供方子的医生早就被他开膛破肚吃掉了,可在吃掉家里的活鸡活鸭,把目标转移到城墙下无业游民,刚刚开了荤的无惨就被三个阴阳师大打出手给吓到了。
连滚带爬地跑回家。
无惨瑟瑟发抖:外面的世界好可怕。
只是被尾巴波及到,半个身体就遭到了无法愈合的诅咒,藏在被褥下不停的治愈和腐烂。
那些该死的阴阳师们,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疯狂诅咒的无惨就像藏在阴沟里的小老鼠,小老鼠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就看上自己未婚妻,还天天来自己家里献殷勤,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无惨::)
累了,世界还是毁灭吧,大家一起死翘翘,睡我未婚妻还要诅咒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16.夫人的“偏爱”
安培晴明堵住下班的贺茂保宪。
“师兄。”
一向矜贵洒脱的阴阳师俊秀脸庞上,不见半点笑容。
明亮澄澈的眸子里,乌云密布,酝酿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冷酷。
“晴明。”
贺茂保宪兴致缺缺地打了声招呼。
师兄弟两人看起来情况不太好,这几日安培晴明不躲懒了,挑了几件差事,净往产物敷附近跑,就连那条街附近的普通瘴气都被铲除了。
最近那条街在妖怪们嘴里成为了大名鼎鼎的“鬼见愁”。
谁活腻了就往那边去。
保证一去一个不吱声,直接完成无痛速通超渡。
“我想去见夫人。”
贺茂保宪提起夫人的名字脸色温柔极了。
那是他仅剩的感情。
悉数给了心爱的女人。
“可是夫人拒绝见我们。”
安培晴明皱眉,不光拒绝见他们,就连府邸也布满了芦屋道满那个贱人的结界。
该死的。
安培晴明从未有过如此厌恶一个存在。
恨不得晚上扎他小人。
拿鞋拔子抽他。
贺茂保宪看了他一眼:“唐朝有句古话“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追求夫人时的耐心,再拿出来重新追求一次夫人,只要我将自己真心奉上,我相信夫人不会狠心无情。”
安培晴明哑然,深深觉得师兄说得对。
——
产物敷家。
这几天晚饭后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夫人打了个呵欠。
因为遵守“某种规则”而和芦屋道满玩起“纯爱”的夫人兴致缺缺,就如同人需要呼吸,食色性也并不可耻,男人渴求女人的娇媚温柔,女人渴求男人的强壮富有精力,水乳交融间达成心意相通,也许只是单纯的“水乳交融”,也是只是一夜间的“心意相通”,但这并不麻烦,反而十分的美妙。
侍女阿央抱着一大束梅花进来。
现在已经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了。
“这是什么?”
原谅夫人脑子不好使,因为夫人并不喜欢“风花雪月”,她更喜欢透过梅花去吃掉自己喜欢的“食物”,梅花对于夫人而言,只是个饵。
食物索然无味。
梅花自然被踢出脑子里。
侍女阿央是穷苦人家的女儿,生性温柔,长相貌美。
这份貌美在夫人面前不值一提。
但夫人喜欢看漂亮的东西和人养眼睛,她不介意给这些漂亮的贫苦姑娘们一条除了伎馆之外的活路,毕竟产物敷家有钱,夫人开出很高的工价。
“是贺茂保宪大人送来的梅花。”
阿央细声细气地回答。
“贺茂保宪?”
夫人歪了歪头,一缕乌黑如墨的碎发从鬓边滑落,贴在白皙无瑕,没有一丝血色的肌肤肌肤上,浓郁到极致反而透出清艳绝伦的颜色让侍女被灼烧一样低下头,不敢多看。
“是的。”
“唔……”
就在夫人犹豫的时候,芦屋道满回来了。
芦屋道满回来更让夫人开心。
最近男人总会在回家的时候带来惊喜。
“夫人啊~~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男人从未用这样温柔的近乎诱哄的语气来和任何人说话。
他那颗乐子人的黑暗心脏早就在夫人的注视下变得千疮百孔,每一个缝隙里都写着夫人的名字。
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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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又怎么会如此喜欢她呢?
真是件奇妙的事情啊。
芦屋道满就像发现姻缘神绑下红线的孩童,用探究好奇的目光打量他对夫人深深的爱。
沉迷于其中。
不愿意离去。
他想,我如此强大,就算喜欢夫人一辈子,又有什么问题呢?
于是最近到处找宝物的芦屋道满成为妖怪界新的祸害。
“哎呀。”
打开的宝物盒子里,躺着的宝物让夫人连忙起身走过去,用指尖抚摸其身体。
莹润无瑕的指尖仿佛白玉。
浓郁如深夜的宝物华光内敛,价值昂贵。
“这是什么呢?妾身孤陋寡闻,还请道满指点一二。”
哪个男人能顶住心爱女人好奇,仰慕,憧憬的目光呢?
就算是芦屋道满,在夫人注视下心尖儿发烫,浑身血液沸腾,出去一口气打三个安培晴明都不费劲。
芦屋道满语气兴奋:“是玳瑁哦,玳瑁。”
“玳瑁?”
夫人故作惊叹,哦不,是真的很惊叹。
“玳瑁可是无价之宝,没想到道满大人竟然如此厉害……”
夫人一番夸夸,让芦屋道满飘飘然,恨不得飞上天,和天照肩并肩。
夫人弯了弯嘴角。
瞧。
男人就是如此愚蠢又实在惹人怜爱的生物。
夫人让侍女们将梅花处理掉。
侍女们将梅花交给了花房。
花房又将梅花送到了产物敷无惨的房间里。
深夜,寻梅前来的贺茂保宪:“……”
你是谁?
看着面前扭曲的男人。
阴阳师::)
毁灭吧。
17.晴明:你很有种啊
贺茂保宪于深夜到访产屋敷家,以梅花为引子,翩然而至。
阴阳师沐浴更衣,熏上夫人喜欢的冷香,戴上夫人喜欢的环佩,从温润如玉孤立尘世外的公子踏入红尘中,此刻的贺茂保宪满怀期待欣喜,就像赴一场叫他灵魂战栗的约会,来到渴望已久的夫人面前。
阴暗的房间里。
正在吃鸡的卷发紫眸青年妖冶的脸上浮现浓烈的惊恐,下意识拔腿就跑。
没见到夫人反而见到情敌的贺茂保宪美好心情瞬间一扫而空,他抬手一招:“缚。”
灵力化成的绳子把产屋敷无惨捆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产屋敷无惨极其狼狈地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见情敌靴子落在自己头顶上,青年温和的声音里全是厌恶。
“为什么是你呢?”
对啊,不是我,难道你他妈想爬我未婚妻的床吗?
贪生怕死如无惨此刻都忍不住想骂娘了。
有什么是比情敌半夜爬未婚妻床更生气的呢?
哦,那就是情敌不光爬床,还把自己踩在脚底下。
“肮脏的气息……”垂下眼眸的青年脸色冰冷,注视他就像注视蝼蚁:“腐烂的灵魂……真恶心啊……”
阴阳师指尖如莲花绽放,莹白的光芒落在无惨头上。
很漂亮的光芒,点亮幽冷血腥的房间,无惨甚至能看见那只被他咬死的鸡的惨状。
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死不瞑目的鸡眼正对无惨的脸,没有一点情绪全是平静。
皮肤火烧火燎地疼痛,莹白光芒接触皮肤的一瞬间,就像烧红的火炭融入蜡烛里一样烧穿了无惨的皮肤。
他喉咙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不要打扰到夫人。”
阴阳师皱起秀气的眉毛。
言出法随,无惨嘴巴被看不见的大手死死捂住,惨叫声吞入肚子里。
“像你这样的东西,不该出现在夫人身边。”
“你死了,我就能娶夫人为妻。”
“嗯?你有什么话要讲吗?不要吓到夫人哦。”
阴阳师大发慈悲地解开无惨的封印。
能说话但是完全跑不动的无惨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嫉妒和怨恨,他怀揣着创死所有情敌的想法,发出人生和往后无数年鬼生里最勇敢的声音,勇敢到日后被继国缘一切成生鱼片都不会感到害怕。
无惨咧着嘴,牙齿上残留鲜红的血迹,暗紫色的眼睛竖成非人的模样。
无惨是这样说的。
“一个不能生的废物,你以为鸢会嫁给你吗?”
阴阳师眯起眸子,阴霾犹如暴风雨中掀起滔天巨浪的深渊巨海,他勾起嘴角,冰冷的弧度不见一点儿笑意。
“很好,你成功激怒了我。”
——
安培晴明是卡着点来的。
“咦,不是夫人的房间吗?”
他有点惊讶地打量了一圈被灵力摧残过的房间,最后见到角落里奄奄一息的青年。
“莫西莫西。”
从瓶子里抽出的梅花枝拿在手上,捅垃圾一样捅捅无惨的脸。
“活着吗?喂,夫人的未婚夫,请问还活着吗?”
那团人形的肉抽搐两下。
“哦,还活着呢。”
晴明在他面前蹲下来,毫不客气地用树枝戳戳戳。
“怎么还活着呢?”
“我很好奇啊,你说了什么,惹怒我那与世无争的师兄呢?”
贺茂保宪的性格非常好。
虽然属于白切黑。
但外表是白皮儿的,光鲜亮丽,不主动去切他瓤子,都不会出事儿。
肉团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
安培晴明抬手打了一发治疗上去。
他撑着下颌,姿态慵懒:“说吧~”
产物敷无惨破罐子破摔用这辈子最有种的语气说出最有种的话。
“你师兄不能生。”
“你也不能生。”
“鸢那女人好色不假,但同样贪财,在金银面前美色不值一提,只有生下孩子,她才能继承我的家产……”
“哈哈哈哈……”
“我能给她万贯家财……”
“你们能给她什么?”
“两个不能生的废物?”
“咯嘣。”
梅枝化为粉末。
安培晴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安培晴明声音冷淡至极,杀气冷酷暴涨。
“你很有种啊。”
产物敷无惨:)
没错,我佩服自己的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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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侍女们半夜喊醒了夫人。
“夫人,出事儿了。”
“家主大人的房间起火了。”
一双落下点点红痕,白皙细腻的手臂急忙拨开厚厚帘子。
“呀。”
花苞似的脚趾落地,踩上柔软密集的地毯,瞬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酸软窜入脊椎骨,夫人差点摔了个踉跄。
“小心。”
餍足的声音懒洋洋的,就像捕猎完毕逗弄心爱之物的狮子,结实有力肌肉隆起的手臂从身后探来,稳稳搂住夫人的腰身。
男人英气逼人的脸在昏暗的烛火下有种温柔的味道。
黝黑薄凉的眸子里,凝视眼前的美人儿,带着从未有过的爱意。
下一秒。
夫人狠狠拍开他的手,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无惨呢?”
“在、在房间里面。”
“快去救火啊!!!”
什么臭男人,什么美色。
在大宝贝儿无惨面前不值一提。
“啧。”
晃动的帘子只能看见夫人窈窕迷人的身影。
残留指尖的馨香让他食髓知味,恋恋不舍。
舌尖抵住锋利的牙齿,想起忽然燃起的大火,男人懒洋洋的眉宇间掠过一丝冷意。
那两个忽然来拜访……又忽然离开的家伙……
啧。
真讨厌啊。
到底做了什么??
安培晴明和贺茂保宪做了什么呢?
产物敷无惨遭到了非人的折磨。
他的□□在人间,他的灵魂被禁锢于焦黑的身体上,每一刻都承受千刀万剐的折磨。
“夫君!!!”
带着悲意的呼唤声响起的刹那,馥郁温柔的香气扑面而来。
属于自己的焦味儿被驱散了。
温热的液体落到他疼痛难忍的脸上。
略带散乱的头发下,清冷破碎哀怨迷离的眸子宛如落下人间的冷月,照在无惨的身上。
他往夫人身边凑过去。
明明夫人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像试图舔舐主人的野兽,隔空亲吻夫人的脸庞。
鸢……
我的鸢啊……
18.无惨啊,你好惨啊
产物敷无惨死掉了。
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打在夫人头上。
夫人伏在无惨尸体上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眼眸微微泛红。
夫人看不见的地方。
无惨抱着夫人的腿,舔着夫人的手,蹭到夫人脸颊上恨不得吮吸夫人的眼泪,他快活极了。
夫人……夫人……
你是爱我的,对吗?
夫人……
你只在乎我对吗?
那些野男人只是你贪玩时的工具。
没事,你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我原谅你,我立刻就原谅你。
明明失去心脏,可剧烈的心跳声让他产生了被深爱的满足感。
下一秒。
无惨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收回脚的芦屋道满弹了下不存在的灰烬。
落在夫人肩膀上的手轻描淡写地拂去某些看不见的“痕迹”。
“夫人啊,请保重身体啊。”
对于芦屋道满而言,死亡是日常,是虚空见惯的事情。
死的是夫人的丈夫这件事叫他有一点点的意外。
原来那两位看似风光齐月的阴阳师竟然嫉妒心如此强烈。
连区区一只怨鬼都容不下了吗?
不像他,从来不把夫人的丈夫看在眼里,也从来不会因为嫉妒变成失控的模样。
所以他也不会因为夫人丈夫的死而欣喜若狂。
高大健壮的身体站在夫人身后,冰冷的寒风吹拂男人的头发,英气逼人,五官锐利的脸上,因为耳边的哭声而变得有些不耐烦。
他是个善变的男人。
当他觉得不喜欢的时候,兴趣就会逐渐衰退。
但他迷恋夫人的气息。
仅仅只是迷恋而已,看不见底的眸子落在夫人的身上,带着一丝冰冷的凝视。
他很喜欢夫人的气息。
但喜欢是不够的。
芦屋道满的脸上,有种耐人寻味的冷漠。
这种冷漠让看似大大咧咧的男人带了难以言喻的神性,或者魔性。
一个活了太久的人,本质上不能叫做人。
只能叫“怪物”。
这样的怪物,京都有三个。
这三个都和夫人有不浅的纠缠。
一脚踹飞再次扑上来的怨鬼,是叫产物敷无惨吧?
真是有点惨呢。
那两位阴阳师真不是良善人,两重施咒的痕迹直接把无惨困在生与死之间。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腐烂,但灵魂仍然能感受到世间的一切又不被任何存在,人,妖,鬼,包括神明也看不到他的存在。
哦,只有他这样的怪物。
真是……
有点无趣了呀。
就在他考虑是否要结束这段关系时……
凄冷的月光落在夫人苍白幽艳的脸庞上。
晚风格外偏爱夫人。
乌黑的长发粘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就像一块没有瑕疵的冷玉。
唯有那双凄清至极,哀怨婉转的眸子落下晶莹剔透的眼泪往来时——
微微发红的眼尾让芦屋道满鬼使神差想起方才的滋味——
销魂蚀骨的温柔里,夫人难以忍受地落下眼泪,用颤颤的声音来哀求他轻点……
令他一见钟情的皮囊下,藏着多么叫人怜爱的灵魂啊。
小小的,恨不得叫他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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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唇齿间把玩吞下。
轻轻一咬,就受不了一样哭泣起来。
锋利的犬齿抵住了舌尖,不经意咬出腥甜的味儿,滚动的喉咙溢出滚烫的气息,就像看似凝固的黑色岩浆拂去上面的黑灰,露出下面温度可怕的灼热液体。
仅仅是被夫人看一眼,就一眼,什么不耐烦什么兴趣衰减通通不存在了。
他用贪婪颤栗的目光描述夫人的脸庞,就像一只隔空舔舐夫人的gou,哦,不光是他,还有一个趴在夫人脚底下喊着“鸢”的流浪者……
“您需要我吗?”
在下擅长咒杀呢。
就算是神明,只要您需要,在下也能沙袋哦。
“什么都能满足夫人哦。”
金银珠宝,或者是……产物敷的权力财产……
再贪婪一些吧……
我亲爱的夫人。
可惜,芦屋道满没有意识到夫人是个贪财,足不出户,困于后院的女人。
杀人什么的。
夫人完全没想到。
她那空空如也的可爱花瓶脑袋里最大的恶意就是夺走无惨家产!
于是。
夫人含着眼泪,用芦屋道满,不,任何一个男人都抵抗不了的期盼眼神望过去。
“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瞧,怯怯的夫人多可爱。
俯身拥抱夫人的芦屋道满感受怀里温香软玉,心也变得柔软了。
要什么都满足你哦。
芦屋道满许出这世上最可怕的承诺。
手握“利器”的夫人樱唇颤颤:“那么,可以和我生个孩子吗?”
芦屋道满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