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悍妻娇夫》
1. 第 1 章
1985年秋,平原油田宜长镇,这是一座60年代中期因发现油田而建成的城镇。
一栋仿老式苏联建筑的住宅楼内,凉爽的秋风呼啦啦卷起窗帘,屋内的场景逐渐清晰。
谢庆平转头扫了眼客厅,瞧见蓝裙黑发的女儿往墙角走,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颠勺的手微微颤抖。
来了。
人未至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已经先响了起来。
“爸!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湿拖把没晾干前不能放屋里,这鬼天气,时间长了拖把会发臭!”
谢琼拎着湿哒哒的拖把冲进卫生间重新冲了下,拧干水后放到阳台,回来后毫不留情教训父亲,“说了几遍还不听,我说怎么进屋就一股怪味。”
谢庆平羞愧地挠挠脸,不敢看她,佯装从容继续炒菜,“怪我怪我,忙忘了。”
谢琼皱眉,“不是忘了,我看你是懒惯了,顺手的事怎么就记不住呢,屋里有臭味人住着多难受啊!还糟蹋一把好拖把。”
谢庆平好脾气,忙道:“闺女,别生气别生气,下回一定记住!”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别忙活了,坐着等开饭。”
“难得回来一次也不让我省心。”
谢琼嘟囔着又仔细检查起厨房的卫生,看到看到柜里有一罐已经拆封的酱菜,打开一看已经发黑变质了,她脸又拉了下来,“小珺上高中了学业忙,家里就你俩,不想做饭就别做了,去食堂吃,但家里的卫生不能马虎,干干净净住着舒心。”
“没做几次饭,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我才买了点菜。”
谢庆平对大女儿谢琼是又爱又怕,最对不起的也是她。
他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大西北勘探石油,好不容易熬到分房能把妻子女儿接过来一起住,没过几年安稳日子,一纸调令下达,全家又搬到平原油田搞油田会战。
妻子王慧芳在多次旅途奔波中被耗尽了精气神,在小女儿谢珺六岁那年因病去世,他工作常年在野外,一个月回来不了几次,家里只能交给大女儿谢琼,那时她才13岁,就早早担负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重担,这样谢庆平才能安心在野外工作,可以说没有谢琼,就没有谢家的今天。
如此,谢庆平在大女儿面前完全摆不了父亲的谱,几乎什么都听她的。
谢琼也知道适可而止,没再唠叨,见饭菜好了,先盛了两碗饭,一手端一盘菜,来回两趟就把饭菜都端上了桌,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都这个点了小珺怎么还没回来?”
“说是有个同学过生日,今天要在同学家吃了饭再回来。”
谢庆平洗干净手在饭桌前坐下,先喝了一口水润喉,“尝尝,我下班回来看到路边有村民卖草鱼,是他们自己钓的,顺手买了一条回来。”
谢琼夹了块鱼腹肉,鱼肉滑嫩,嚼两下就下肚了,她又把筷子伸向苦瓜炒蛋,就着米饭大口吃了起来,“爸,你也吃。”
谢庆平看她胃口不错,心里顿时放心不少,“这孩子还挺省心,上周我还听惟城说你害喜吃不下去饭。”
“上周闹得厉害,这周好多了,终于消停了。”
谢琼松了一口气,“不然过段时间搬家这娃还闹腾我真吃不消。”
谢庆平追问道:“房子分好了?”
谢琼点头,“分好了,在越洪研究院家属楼,下周就搬过去。”
谢庆平顾虑重重,声音放缓了些,劝道:“真要分家?要不再考虑考虑,等几年也行,关键你这还怀着孕呢,惟城又在野外工作,以后身边不能没人照顾着啊。”
“分,好不容易分到房子,现在不搬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下一批福利房。”
谢琼接着说:“你也知道我大哥大嫂已经搬出去了,家里这套房子是公公的福利房,八十多个平方,我跟惟城孩子现在又没孩子,本来按照分房优先级就排在后面,好不容易排上了,当然要抓住机会。”
“我也不想跟公婆住在一起,干什么说什么都畏手畏脚瞻前顾后的,憋屈。”
谢庆平不信,“不对啊,亲家不是那种给你气受的人。”
“爸,你不懂,我呢,也不是讨厌她,就是我俩性格太像了,一山不容二虎,我婆婆是大虎,我就是那二虎。”
谢琼放下筷子,说得头头是道:“哪有一家有两个老虎的,你说是吧?我跟爸有血缘这层牵绊,咱俩还没少吵架呢?跟公婆一没血缘二没感情,时间长了肯定难免闹矛盾,同样一句话,跟你说和跟公婆说,那感受就是不一样,我跟你说拖把要晾干了再收进来,你觉得我是好心,公婆可能就觉得我在教训他们,嫌弃他们不爱干净。”
“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庆平心知她说得对,但对于女儿这过分直爽骄横的态度还是不免担心,无奈叮嘱,“你呀,嫁人了,对待公婆还是要适当服点软,嘴甜点,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别跟现在一样,长辈说一句你有三句等着,跟炮仗一样,不吵起来才怪。”
谢琼扬起嘴角,“这不是咱们父女俩闲聊嘛,在他们面前我肯定不敢这么说,我在婆家,说话可甜了。”
“再说了,这些话我不跟你说还能跟谁说呢。”
谢庆平知道她的难处,说起谢琼的婆婆程献英,在宜长镇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可是一个能人,为人仗义,做事利落,是油田最早搬进来的一批家属之一,带领家属修路建农场,在油田家属中颇有威望。
这样的人,当领导或许不错,因为她果断有担当,责任心强。然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她做你的父母,感受就复杂了,因为在她心里公事比家事重要,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他人吃亏。
好在女婿顾家,谢琼也不是让自己吃亏的性格,谢庆平倒是不太担心小夫妻过不好,温声道:“搬了也好,研究院离咱家近,有事我也能照应到,那边的房子虽然老了点,但好在各种设施比新建的这些小区齐全。”
“上周我跟惟城去看了,房子还不错,去年新装了暖气,维护得很好,之前是设计院的赵主任一家在住,今年升职了就搬走了,好几样家具都没搬走送给我们了。”
谢琼眉眼弯弯,“家具都是他们自己买了木材找木工做的,我们这回可占便宜了。”
谢庆平道:“该道谢送点礼的。”
“送了。”
谢琼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约有两个多月未见了,父女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日常,刚落筷门便被敲响了,声音高亢嘹亮,“谢主任,在家吗?”
“哎,在家呢。”
谢庆平忙站起身去开门,门一开,大步走进来一个穿蓝色长袖衫的中年妇女,正是住楼上的罗文莲,看到客厅里谢琼在,笑意更深,“我就说我眼睛还没花,院子里是你的自行车。”
谢琼大方喊人,“罗阿姨。”
罗文莲性格敞亮,说话也直接,“小琼啊,阿姨看来看去,这油田这么多裁缝,还是数你的手艺最好。”
“马上过冬了,前两年家里人都没买棉袄,今年能拜托你给做几件厚实的棉袄吗?我看去年你给老赵一家做的那款就挺好看,听说塞了羽绒的。”
平原油田跟别处不同,当初会战时调来支援的有不少是高精尖的知识分子,眼界高,对生活质量也有要求,过去油田条件不好没办法,大家一心想着为祖国献石油,眼下吃穿富足,加上油田福利好,大家对吃穿用度也舍得,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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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或者电视上新款的服装式样,愿意花点钱找人做。
油田裁缝多,手艺好的也大有人在,谢琼便是其中的翘楚,她年纪轻,有文化懂礼貌,又好学,不似老裁缝守旧,做出的衣服款式新颖,针脚细密,非常受欢迎。
每逢换季,排队找她做衣服的人数都数不完,都要提前跟谢琼说好。
罗文莲人好,是个热心肠,谢琼没少受到她帮助,一听她家要做衣服,立刻答应下来,“行啊,阿姨你稍等,我去拿下工具记录下。”
罗文莲看她进屋拿东西,对谢庆平感慨道:“哎,自从小琼嫁出去以后,咱们这找人做衣服都不好找了,总感觉其他人手艺都差点。”
谢庆平招呼:“坐。”
罗文莲摆摆手,“别客气,我站会儿,站着舒服些。”
谢庆平笑笑,先把饭桌收拾干净。
谢琼很快背上工具包随罗文莲上了楼。
梁家人多,搬来油田就是六口人,三代人住在一起,等到梁三喜升职换了房,住房面积变大了,但儿女也大了,男女有别,住起来仍是拥挤。
到现在,老大老二都分房搬走了,老三梁红兵和儿媳孙岚职称低,只能暂时跟他们住一起,孙子梁培振也五岁了,这一大家子人,呆屋里啥都不做都觉得空气闷,除了冬天冷,平时只要家里有人,门从来不关。
罗文莲先把孙子梁培振喊过来,小孩子知道是给自己做衣服,高兴还来不及,乖乖站好任谢琼拿软尺在身上量来量去,不过量体毕竟枯燥,还要保持不能乱动,梁培振没一会儿就站不住了。
孙岚蹲下固定住儿子乱动的手,仰头笑着对谢琼说:“男孩个头长得快,给这孩子衣服稍微做大两码,这样还能多穿两年。”
谢琼把梁培振的肩宽随手写在笔记本上,对她道:“好。”
梁培振量完自己去玩了,剩下三个大人量体也很顺利,她拿出去年自己手绘的冬装款式放在桌上让梁家人挑选,“今年工作忙没来得及想新的款式,只能做去年的款了,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罗文莲和孙岚率先凑上前翻看起来,婆媳俩热火朝天讨论起来,孙岚道:“这个好看,诶,这个也好看,妈,这款你看看好不好?”
罗文莲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神色犹豫,“适合你们年轻人,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哪能穿,这不是老黄瓜刷绿漆闹笑话吗?”
女人哪有不爱美的,孙岚早就摸透了婆婆的脾性,脸上还是笑,“妈,哪能这么说,咱们难得做一次衣服,就要漂漂亮亮的,自个舒心就成,管别人说什么呢。”
“而且小琼这些衣服都是基本款,简单又大方,哪个年龄穿都好看。”
梁红兵是男人,不到半分钟就挑好了款式,接着媳妇的话随意说道:“是啊,妈,你想选什么选什么吧。”
话虽这么说,油田人最要脸面,这栋楼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芝麻大小的事都能被放嘴里嚼几年再吐出来说几遍,罗文莲可不想被人嚼舌根,最后还是选了及膝的常规款。
孙岚则是挑了短款修身的小夹克。
谢琼根据他们选的款式飞快在纸上算了下,大致得出一个充裕的数字写在纸上,交代他们按照写好的数字买,免得布料浪费。
罗文莲知道她现在住哪,笑道:“好,过两天买好了我托人给你送去。”
谢琼承诺:“最迟11月中旬,肯定能做出来。”
罗文莲满心欢喜送她下楼。
晚风中已经有了凉意,时间不早了,谢琼打算回去跟谢庆平说一声就回家,下了楼梯下意识先看了眼自己放自行车的位置,一眼便看到了旁边又停了辆她熟悉的自行车。
正是赵惟城的。
2. 第 2 章
客厅里,谢庆平跟女婿赵惟城正在聊天,两人都是学地质出身,有共同话题,加上赵惟城有心讨好岳父,净挑他喜欢的话题讲,让一向沉默寡言的谢庆平难得唠叨起来,说起他年轻时搞勘探的往事,说得满面红光,“我还记得我第一份工作是地震队的放线工,天天背着二三十斤的电缆和检波器负重行走,有一回队里实在没水喝了,路太远运不过来,大家只能喝探井里的水,哎呀,那味道我现在都忘不了。”
谢珺陪朋友过完生日也回来了,一直在旁边坐着听两人聊天,听到这里来了兴趣,急忙追问道:“什么味?”
“腌好的咸鸭蛋放坏了,比那味还臭!”
谢珺皱眉咦了声,“那怎么喝得下去啊?”
“不喝怎么办,沙漠里,去哪找水。”
谢庆平说着看向女婿,“平原油田条件虽然也艰苦,但水源倒是没怎么缺过,有时候在河里放炮,还能炸出不少鱼,能加个餐,那会儿就连队里的厨师做鱼都特别好吃。”
老一辈做地质勘探的都苦,谢庆平却只捡趣事说,赵惟城心知岳父说这些大抵也不是故作长辈姿态教训自己,微微笑道:“我们现在条件好了很多,不会再缺水缺食物了。”
谢庆平也笑了。
正巧这时候谢琼推开门走了进来,她向来直来直往,在自己家就更是如此了,看到小妹谢珺,语气严厉了些,“下回还是尽量早点回家,别在外面待太晚。”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爱玩,她出嫁后,家里只剩父亲和妹妹,弟弟谢琰上大学每年回来不了几次,谢庆平偶尔又需要出差好几天不回来,家里没人盯着,谢琼是真怕她放纵自己不学好。
谢珺低下头,乖乖哦了声,“知道了。”
谢琼把笔记本放进包里,冲赵惟城点了下头,对谢庆平说:“爸,我们先回去了,时间太晚了。”
赵惟城忙跟在后面,“爸,那我们走了。”
“好,我送送你们。”
谢庆平和谢珺都站了起来送他们夫妻俩,谢琼腿一抬,跨上自行车,朝两人摆摆手,赵惟城也道:“爸,别送了,回去吧,有我呢,我们走了。”
谢琼性格是个虎的,哪怕怀着孕做事还是雷厉风行,看得赵惟城一阵心惊,直呼,“你悠着点。”
谢琼听劝放缓了车速,“跟上。”
目送夫妻俩消失在视线里,谢庆平也跟谢珺回了屋。
谢琼跟赵惟城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同一栋楼其他住户家里的灯早亮了起来,依稀能听到些许嬉笑打闹声,只他们家还是黑漆漆的。
谢琼虽是习惯了公婆这般行事,面上未显,心里却是不怎么开心,进屋打开灯,先去洗手。
赵惟城看到只能叹息,在院里飞快把车停好走了进来,看到谢琼要去烧水急忙接过,“妈最近忙啥呢?这么晚还不回来。”
谢琼回道:“听说是农场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了个湖,聚在一起商量要养什么。”
“烧好了再叫我,今天罗阿姨家里定做了四件羽绒服,我去整理下材料。”
家里烧的是油田接过来的天然气,烧得快,不能没人盯着。
赵惟城点头。
谢琼转身进了卧室,翻了下未来的工作计划,慢慢把今天的誊写上去,刚落笔,赵惟城便喊她去洗澡了,“水准备好了,你身子重,要不要我进去帮忙?”
五个月的身子还好,谢琼摇摇头,“不用。”
“那你小心点。”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嗦。”
谢琼嘟囔着抱上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九月的天不太冷,温热的水刚好,谢琼舀了一瓢水直接往身上浇,打湿后抹上肥皂,再冲洗两遍就算洗完了。
紧随其后,赵惟城也进了卫生间。
谢琼洗完澡本想干会儿活,把布料裁一下,看到放在卧室一角的缝纫机,心气又不顺了。
一间不到二十多平方的房间,东西放得满满当当,没多少下脚的位置,原来是赵惟城的单人房,现在还要另外装下她的缝纫机,盘扣、包边条、成堆的布料、各色的线团、摞在一起的纸样、熨斗、手缝针以及各种缝纫用具。
谢琼坐不住了,想着搬家后一定要把自己的工作间好好规划下。
赵惟城进来就看到她坐在桌前写写画画,他露出笑容,拿着相机找准镜头,咔嚓一声,给谢琼拍了张照片。
“又拍?”
谢琼听到声音转头看他,“这有啥好拍的。”
“这叫真实记录。”
赵惟城半边身子靠在书桌前,细细打量老婆,“一周没见你了嘛,感觉肚子好像又大了点。”
谢琼摸了摸肚子,“大了吗?我怎么感觉跟一个月前一样。”
赵惟城勾着她头发丝在指尖绕啊绕,“可能我太久没见你了。”
谢琼乐了,“少贫,油嘴滑舌。”
赵惟城想说我哪有贫嘴,话刚说到一半,夫妻俩都听到了客厅的动静,谢琼先道:“妈回来了吧。”
“应该是,我去看看。”
赵惟城站了起来往客厅走,谢琼也跟了出去。
程献英拎着一个桶进了厨房,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动静非常激烈,赵惟城以为她买了泥鳅回来,“什么东西?”
“老三回来了啊。”
程献英掀开盖,“看看,龙虾,明天中午咱们做麻辣小龙虾。”
赵惟城一看满满一桶,又问道:“这么多能吃完吗?”
程献英啧了声,“瞧你说的,这点龙虾还能吃不完?咱们吃点,剩下的咱们楼谁家没有分点尝尝鲜。”
谢琼纳闷,“哪买的啊?”
程献英指着南边,“平莱渔民那买来的,我跟张婶还有晓雪一家买了一桶。”
从宜长镇到平莱坐公交都要一个半小时,来回三小时了,赵惟城惊讶,“你们跑这么远?怎么去的?”
程献英挺直腰板:“三轮车啊,我们轮流骑,一会儿就到了,这点距离算什么。”
谢琼心想你这一会儿够久的,难怪这么晚才回来。
赵惟城深深皱起了眉,语气不满教育她,“没事就别跑这么远了,你以为自己还是年轻的时候呢?别不服老,到时候累出病了难受的还是你自己,之前还嚷嚷腿疼,医生不是让你多休息少做体力劳动吗?”
程献英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骑三轮车也叫体力劳动啊?我年轻的时候搬砖头搬一天都不在话下。”
“小兔崽子,你哥不在家倒是轮到你管我了。”
赵惟城也不怵,“我怎么不能管你了?我是你儿子,我哥我姐都不在,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生病的时候不是我送你去医院?”
程献英气哼哼别过头,“好啊,你是嫌我人老了不中用是吧?行,下回我自己去医院。”
“少来这招,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说东的时候别扯西。”
赵惟城补充说道:“你不听话,我就去找张婶,让她知道你膝盖不好,我看她以后到底还敢不敢带你到处乱跑。”
程献英年轻时跑惯了,比男人还野,谁知道人到中年一身毛病,去年白内障刚做过手术,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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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膝盖又出了问题,她也想在家休养,偏偏屁.股坐不住,一有时间就想往外跑,听到儿子要告诉自己那帮老姐妹,脸都气红了。
谢琼刚才一直没搭腔,她这个婆婆脸皮特别薄,自尊心强,儿子说她几句已经气成这样了,她要是再插一嘴,事态只会更加恶化。
吵架结束了,她扯了下赵惟城衣袖,这才开口说话:“妈,水烧好了,你去洗澡吧。”
程献英板着脸转身走了。
赵惟城深呼出一口气,看向谢琼,“我们也回去睡觉吧。”
晚间,夫妻俩躺到床上,谢琼靠在他怀里,不怎么困,眼睛一眨一眨的,“你今天这么说,妈好像很生气。”
“肯定会生气啊,我妈还记仇。”
赵惟城无奈笑笑,“等着吧,下回吵架绝对把这回我教训她的话搬出来骂我。”
“行吧,反正你跟她吵,我可不敢跟她吵。”
“你不接话是对的,吵架的时候你说话我妈更来气,到时候该说我们俩一起教育她了。”
赵惟城小声说:“之前你没见大嫂跟妈吵成什么样,咱们家只有我姐说她她才不会生气。”
赵惟城是老小,上面还有哥哥姐姐,哥哥赵惟毅在设备科工作,大嫂方鹂在油田附小当老师,虽然接触不多,在谢琼印象里夫妻俩性格都很和善,待她也很好,谢琼想象不出来怎么吵起来的,“因为啥啊?”
赵惟城也不藏着,啥都跟她说:“你说吵架原因啊?那可太多了,首先这俩人饮食就不合,我妈做饭重油盐,大嫂喜欢清淡的,因为这事就吵了挺久。后来瑞琦出生了,这孩子睡觉日夜颠倒,白天睡夜里闹,我哥那时候为了采购设备东南西北跑,不怎么在家,我妈跟大嫂带娃,都被折磨不轻,几乎每天都吵。”
谢琼自然而然想到了自己,捏着他下巴追问,“那你明年还要像今年这样频繁去野外勘探吗?”
“我不想让妈照顾,娃生出来了可不能让我自己养。”
“明年不会了,现在油田是稳产阶段,未来以对老区的精查细探和外围勘探为主,不求效率,追质量。”
赵惟城手摸着她肚子,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新婚夫妻聚少离多,每次回来他都要唠很久,“我跟你说啊,这次野外勘探可惊险了,前两天我们队去怀岭地区勘探,那一片你也知道,都觉得是有利含油带,但地形条件比较复杂,一些小的局部构造和断层一直没查清,钻了8口井,只有2口井有油,今年安排我们做三维覆盖采集数据,前天下午路过一条小河,那河很窄,水也很浅,长满了草,本来我们打算绕过去,林成山这家伙非说这点距离绕什么绕,水浅掉河里也死不了,反而跳过去能省不少力气。”
“大家想着听他的试试,他先跳过去了,轮到我的时候,我就想着找个近的位置再跳,刚准备再往前走一步,就发现前面草丛里好像有个东西很奇怪,还以为是谁拉了一坨屎在这,再一细看,妈呀,是一条盘起来的蛇,吓得我喊着有蛇有蛇赶紧跑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我脚就要踩到那个蛇了。”
谢琼被他逗笑,“后来呢?”
赵惟城现在想起那一幕还心有余悸,长舒一口气,“这下肯定没人敢跳了啊,大家都老老实实绕远路。”
“太紧张了我也没看清是什么蛇,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谢琼只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打了个哈欠,“去野外还是要小心。”
赵惟城还想再说,就看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睡着了,他掖了掖谢琼那边的被角,也缓缓进入了梦乡。
3. 第 3 章
谢琼平时作息很稳定,七点就醒了,睁开眼睛赵惟城还睡着,看人没醒,她慢慢坐起来,靠在墙上静静盯着他看。
野外勘探辛苦且伴随着危险,难得有一个休息日,谢琼不忍心吵醒他,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儿。
她跟赵惟城是一年前结的婚,父亲在物探院的同事介绍给她认识的,但其实早在介绍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赵惟城这个人了。
油田是个圈,这个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从小在这长大,大家基本都认识,就算你不认识,问问你的朋友或者邻居,大概率都能找到线索。
平原油田的开发始于1964年,那时参与大会战的油田人在此安了家,油二代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因前些年高考暂停,长大后其中大部分人也跟父母一样进了油田工作。
为了解决单身青年的婚姻大事,每年油田都会组织几场相亲。
谢琼不仅在这个相亲会上认识了她第一任男朋友,还间接知道了赵惟城的存在。
适龄青年就那么多,就算没见过,谁谁谁家里什么情况、几口人、长相身高如何、性格和工作怎么样、跟谁相过亲等等一问全都能摸清楚。
赵惟城长得帅,个子也高,工作体面,按理说是很多家长和女孩都认可的人选,可他对不熟的人总是板着脸不怎么热络,眼尾一挑,就给人一种看不起人的错觉,再加上他业余总是抱着相机,到处帮人拍照,女孩一听他已经有台相机了,就为了拍彩照又花了280元买台带测光的相机,纷纷摇头。
油田有照相馆,相机并不是必需品,虽然吃穿不愁了,但在大家观念里还远没奢侈到花半年工资就为了买台相机的程度。
谢琼找对象的标准就是顾家务实,一听大家都这么说,刚开始也没打算跟赵惟城进一步接触,因为那时她还在跟第一任男朋友谈恋爱,后来连续分了两个,谢庆平这才撮合她跟赵惟城见面。
接触下来,谢琼觉得赵惟城最打动她的一点就是能接受她本来的性格,不认为她太强势。
当初两任男朋友都是因为她个性太霸道分的手,分就分了,谢琼不感到可惜,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性格有哪点不好,母亲早逝,父亲又经常不在家,家里还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她要是性格不强势点,恐怕早就被磋磨崩溃了。
至于赵惟城摄影的爱好,确实花钱,但也不是全无进账,偶尔油田有谁家需要拍个照片,多多少少还是能挣点钱。
谢琼打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会为自己着想,整体她对自己找的结婚对象还是很满意的,婚后生活也不错,虽然婆婆让她头疼了点,但相处还算和谐。
一周就这一天假期,难得休息,他们要利用起来,抓紧把新家的家具和生活用品采购齐全,谢琼洗漱回来看赵惟城还没醒的迹象,推了推他,“起来了,别忘了咱们今天上午要去干嘛。”
赵惟城翻了个身,睁开一只眼睛,“你什么时候起的?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饱了。”
谢琼拿出头绳把头发扎起来,秋冬皮肤干燥,她飞快在脸上抹了点面霜,带上脖子和手,又催他,“你快点。”
连催两遍了,第三遍他要是还不动恐怕今天一早谢琼都不会给他好脸,赵惟城迅速从床上下来,换好衣服去洗漱。
早饭是罗文莲做的,昨天做好的死面饼子热了下,配酱豆和榨菜,玉米稀饭。
饭桌上气氛有些冷。
罗文莲还记着昨晚儿子教训他,没什么好脸色给他,连带着对谢琼也不冷不热的。
赵学峰昨晚回来在床上已经听妻子说过事情发展了,他也赞同儿子说的,跟老伴吵了几句,结果就是一早上罗文莲一句话没回过他,多年的夫妻生活告诉他再待下去只会收获更多冷脸,吃完饭立马脚底抹油溜走了,“我下楼跟老李下棋。”
罗文莲放下筷子去检查昨晚的龙虾,又搬出一串蒜头,坐在客厅沙发上一颗接一颗剥皮。
这个季节的玉米又甜又嫩,一粒一粒剥出来,做成稀饭非常好喝。
谢琼喝完一碗,又续了小半碗。
吃完饭,赵惟城去了厨房把锅碗洗了,谢琼走到罗文莲面前,柔声问她:“妈,我们一会儿去市场,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罗文莲想了想,对她说:“别的没啥要带的,天冷了买点梨或者苹果,我们煮粥喝。”
谢琼说了声好。
赵惟城走之前喊了声,“妈,那我们走了。”
罗文莲没搭理。
夫妻俩准备好从家里出来,赵惟城看她坐稳了慢慢启动自行车,谢琼搂着他腰,“妈还在生你气呢。”
赵惟城叹了口气,“生气就生气吧,过两天就好了。”
休息日出来采买的人也多,大家都齐齐涌向一个地方,正是宜长镇的商业聚集地,位于北阳街道的富溪商场。
这是一栋巍然气派的三层高楼,一层售卖日用品百货,二层是电器,三层是皮鞋、帽子、布料和成衣。
街道上人流如织,夫妻俩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停自行车的位置,赵惟城把车上了锁,护着她上了二楼,先去看看家用电器。
他们结婚时,双方家庭都问过需要买什么电器,那会儿赵惟城家有台洗衣机,两人就选了电视机和冰箱,想着等搬家了他们自己买台洗衣机,后来赵惟城父母为小夫妻买了电视机,谢庆平买了冰箱,因为他们还没分家,刚到时只试用了一下就又装好了放在家里一角。
赵家有台黑白电视机,用不着拆他们的电视机,至于冰箱,谢琼也没提过要拆,她想得很明白,油田房子紧俏,但赵惟城在地质院上班,就算要等也不会让他们等太久,既然早晚要搬走,她才不会傻乎乎把谢庆平给她买的冰箱拆了用。
冰箱跟风扇不一样,风扇抬着就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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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季节性用品,但冰箱一年四季都用,你拆开肯定要装食物,用着用着就习惯了,到时候搬走反倒显得她这个做儿媳的不近人情。
富溪商场二楼一整层全是电器区,根据不同功能分成四个大区,其中家用电器和生活电器区占据了80%的面积。
油田虽不在大城市,但对于商品的供应从来没缺过,可以这么说,省城卖什么,要不了一周,油田各大商店的货柜也上架了。
入秋后,入口处原先放置风扇的货架换成了收音机和收录机,经过一列列放置小型电器的货架,谢琼和赵惟城来到了家用大家电区,这里也是热门区域,大家摸摸电视机,看看洗衣机,再观察冰箱。
变化日新月异,去年还很畅销的单缸洗衣机在双缸洗衣机面前,已经无人问津,很显然,带甩干的洗衣机,在酷寒的冬季实在是太具诱惑力。
即使双缸比单缸贵了两百多块,依然无法打消人们的热情,谢琼和赵惟城也不例外,一致走向了双缸洗衣机。
“两位眼光真好,你们在看的这台白菊牌洗衣机,今年可是拿下了优秀新产品一等奖,不仅在咱们国内卖得好,还出口到国外卖。”
“铝制机身,双缸,容量有8公升,还有看这颜色,淡绿色的多漂亮。”
售货员掀开右侧的洗衣机盖板,着重给他们介绍甩干功能,“有了这个功能啊,以后再也不用我们大冷天的忍着冻手的痛苦去拧干水了,也不用担心冬天衣服晒不干了,想洗床单窗帘都能随便洗!”
冬天洗衣服最头疼也最痛苦的就是拧干水,谢琼跟赵惟城交换了下眼神,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心动,没怎么犹豫就定了下来,预约下周送货上门,地址是他们在越洪研究院家属楼的新家。
同为油二代,夫妻俩的消费观在这方面还挺合,将近四百块眼都不眨也不心疼就花出去了。
三楼是谢琼最爱来的地方,因为她是裁缝,几乎每周都要来一趟,来得勤了,这层无论是经理还是营业员都认识她,跟她成了朋友,有些还委托她做过裙装,谢琼也乐意跟她们打好关系,能得到不少内部供货信息。
布料店营业员丁凌瑶就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笑盈盈道:“谢裁缝,我可一周没见你了啊。今天买点什么?马上过冬了,店里新进了一批灯芯绒。”
谢琼本来没什么要买的,习惯了上来逛一逛,临时起意想给家里做几个家具和电器的布罩,对她道:“给我看看棉布吧,要便宜的,图案简单点的。”
丁凌瑶知道她喜欢什么花色,陆续拿来几匹棉布供她挑选,“看看喜欢哪个。”
赵惟城不懂其中的门道,学着他的样子摸了两下布料,手感软软滑滑的。
谢琼挑了淡蓝色和粉色的两款方格条纹棉布,各裁了20米,交给赵惟城抱着,难得娇俏一次挽着他,笑得明媚,小声附耳过去说:“辛苦了,赵惟城同志。”
4. 第 4 章
谢琼不爱撒娇,平时说话也直接,没办法,脾气太软管不住弟弟妹妹,小孩子都爱蹬鼻子上脸,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她不得不强硬起来,这些年也习惯了。但夫妻跟兄弟姐妹不一样,不能用同一套相处模式,尤其是经历过前两段恋爱的失败,谢琼渐渐摸索出了一点经验。
男人,还是要管教,但管教之余,时不时给点甜头会事半功倍。
赵惟城就很喜欢她撒娇,谢琼也发现,偶尔撒撒娇服个软,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买完布,谢琼跟赵惟城来到了一楼的百货商场,想着新家还缺什么,又添置了些清洁的东西,另外买了两斤葡萄三斤苹果。
阳光正好,购买结束的夫妻俩一刻不耽搁骑车前往越洪研究院。
谢琼跟他聊,“上回我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咱们二楼的邻居回家,两个人看着大概三十岁出头,女的很健谈,男的像是军人,瞧着一板一眼,不怎么说话,家里有个小男孩,应该五岁了,挺调皮,上蹦下跳的,在走廊一直拍篮球。”
“还见到一个穿衣打扮很时髦的,不知道住几楼。”
赵惟城道:“希望邻里都是好相处的。”
“但愿如此。”
聊着聊着,越洪研究院家属楼近在眼前。
平原油田的第一口井便是出自越洪油田,如今过去二十多年,越洪油田活力依旧,仍是主力油田之一。
研究院家属楼建成时间也早,一共有18栋楼,每栋楼六层,一层住两户,进入小区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水泥大路,两侧种着香樟树,他们住在13栋,沿着平坦规则的公路一直往里走,右拐第一栋便是。
正值周末,小区里也热闹,路边有不少聚众看下棋的人,小孩子们在路两旁玩耍奔跑。
谢琼小心下了车,赵惟城把车停下,谢琼看了眼一楼,其中一扇开着门,隐隐能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这边一楼的隐私性不太好,没院子,楼梯口就在正中间。
谢琼扶着楼梯上楼,想着她现在的身体状态,不由得感叹:“幸好在二楼。”
赵惟城两手拎满了东西跟在后面,“是啊。”
谢琼从包里掏出钥匙,拧了两下打开门,走进这个他们也许会住许多年的房子。
房子坐北朝南,有60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进门就是客厅,右手边是厨房和卫生间,左边是两间卧室,最大的一间卧室有条长而窄的阳台,之前是水泥地,原来的房主六年前全屋换成了白色的地板砖,让谢琼跟赵惟城捡了便宜,省了一笔换地板的钱。
客厅里堆满了各种他们陆续搬进来的东西,几乎没什么下脚的空间。
谢琼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最看不惯房屋乱糟糟的,她绕到最后面把窗户打开通风,回头跟赵惟城说:“今天先把两间卧室收拾干净吧,把客厅的位置腾出来,不然下周搬家一堆东西都没地方放。”
“好,我知道了。”
这一上午几乎都没歇着,赵惟城看她还要干活,急忙喊住了,“你坐着吧,有事使唤我就行了。”
谢琼乐得清闲,不过坐了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还是站起来想帮忙,看到赵惟城皱眉,赶紧解释,“我坐不住坐不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性格,让我干坐着更难受。”
“放心,我就做些小活。”
她笑着拿沾湿的抹布擦了擦桌子。
赵惟城只好由着她,谢琼擦完衣柜准备去换盆清水,刚走出去夫妻俩都听到了门口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清晰,她回头看了赵惟城一眼,“谁啊?”
赵惟城也不知道,拖地的动作停了,“是敲我们家的门吗?”
话音刚落,201的门就被敲响了。
谢琼把水盆放下去开门,没想到门这么快就打开了,敲门的人也是一愣,但很快扬起了笑容,“我看楼下有辆没见过的自行车,想着应该是你们过来了,就过来打声招呼。”
谢琼闻言也笑了,“是,今天难得休息,就过来打扫下卫生。”
“怎么称呼?”
“杨斐,我就住你们楼上。”
杨斐指了指楼上,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好奇问了一句,“几个月了啊?”
谢琼摸摸肚子,“五个月了。”
赵惟城此时也走了过来,站在妻子旁边,却没主动接话,他长得高,最近半年又经常去野外,晒黑不少,唇薄眼睛微挑,抿着嘴的样子确实有些凶。
杨斐看看谢琼再看看赵惟城,接触下来好像跟传言差不多,她心下了然,笑着说:“巧了,我家姑娘也刚一岁半,以后俩孩子可以当玩伴了。”
“这楼里其他孩子最小的都五岁了,别的都说不上话。”
谢琼点点头,“以后多多关照。”
杨斐语气肯定,保证道:“当然,有什么事随时来301找我。”
她人热情,一句话刚说完下一句很快就接上,又问道:“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搬家啊?到时候我也能过来帮忙。”
谢琼不好拒绝,只好道:“下周日。”
“那好,我叫我家老李也留出时间。”
谢琼一听急忙摆摆手,“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赵惟城也觉得这人热情到有些夸张,急慌慌生硬接了话:“不麻烦了,我们离得近。”
杨斐笑容一僵,这才想起来传闻里面还有一条是他们夫妻俩都是油二代,搬家这种大事,肯定有家里人帮忙,她笑了笑,“那也行,忙不过来记得喊我们啊。”
谢琼又道了声谢,送走她。
门一关,赵惟城挠挠头,低声道:“这人真奇怪。”
谢琼接触的人多,虽不懂刚才杨斐为什么愣了下,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邻里互帮互助吧,可能是看我们年轻,孩子年龄也差不多,想提前搞好关系。”
赵惟城又回去老实拖地,谢琼把柜子和床擦干净,没一会儿就把睡觉的这间卧室打扫干净了,只等来了再铺床。
隔壁一间卧室,暂时改成工作间,只有两面大柜子和一张大书桌,打扫起来非常容易,两个人赶在饭点回到了家,顺便叫上了还在楼下下棋的赵学峰。
家里,程献英在厨房忙活,瞧着气已经消了,赵惟城跟她搭话也回答,乐得他转身就过来跟老婆小声嘚瑟,“妈不生气了。”
谢琼笑着嗔了句:“臭德行。”
午饭是程献英做的一大盘龙虾,另外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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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盘菠菜,赵学峰是个粗人,剥了几只虾就嫌烦了,“也不知道你闲的没事跑这么远买这种虾干什么,肉少壳还硬,嚼着没什么味,吃进去的还不如剥下来的多。”
“买那种普通的基围虾不行吗?”
说着他起身去厨房找了两根大葱回来,就着菠菜咬了一大口馒头。
程献英瞪他,“你想吃你去买,买回来自己做,天天给你做饭还嫌弃上了。”
赵学峰馒头越嚼越香,“怎么着?咱家我还没发言权了是吧?”
程献英哼了声,眼神不屑,“谁做饭谁辛苦谁就有发言权!”
“你有本事给我做一周饭,我保证一句屁话不说。”
谢琼跟赵惟城对视一眼,作为没发言权的两人,默契没说话,乖乖低头吃自己的饭。
赵学峰被这么一激,还真来了斗志,“开玩笑,我怕你。”
他扬着下巴看向桌对面缩头的夫妻俩,豪气万丈道:“老三,老三媳妇,你们下周想吃啥?”
“爸一样一样做出来,看你妈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学峰之前下过几次厨,厨艺不怎么好。
谢琼本以为他开玩笑,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时,程献英又说了:“光说你这猪脑子又记不住,老三,拿笔去!给你爸记录下来。”
赵惟城立刻起身去拿了笔和本子,“媳妇,说吧,尽量说几个难度低的,太难的我爸做出来反而浪费食材。”
谢琼憋着笑,想了几个应季的家常菜,“红烧鱼、韭菜炒蛋、芹菜炒豆干、白菜炖豆腐。”
赵惟城看她点的素菜偏多,一边写一边说:“那我点几个荤菜,家常小炒肉、红烧排骨、清炖鸡、回锅肉。”
“妈,你呢?”
赵学峰暗暗叫苦,伸出手急喊停:“等等,这也太多了。”
“喊什么,现在开始装孙子了。”
程献英接着说:“给我加一个红烧猪蹄和肉沫豆腐,馋了,想吃猪蹄。”
赵惟城拿笔一个个记录下来,将纸撕下来递给赵学峰,“好了,爸,你看着安排吧。”
赵学峰眼下就是后悔也没辙了,军人出身的他,说出口的话就没收回去的道理,放出豪言:“看我大显身手。”
程献英幸灾乐祸道:“那我们可就等着了。”
吃完饭,赵惟城很有自觉去洗碗,谢琼回屋工作,她给新家做了一整套的家具布艺用品,单一的纯色有些单调,为了增加丰富度,每样都绣了点花样上去,像枕套和床围是双钩牡丹、门帘是喜鹊登门、沙发和椅子套是风中翠竹、桌布是熊猫吃竹。
机绣是慢活,要先把纸样拓到布上,在花绷夹上放好,再用彩线慢慢绣出来,过程中不同花样可能需要切换到不同的针法,非一朝一夕能掌握,所花时间和成本也高。
谢琼这手艺是跟母亲王慧芳学的,但她没王慧芳厉害,只学到了五分,掌握了一些基础的机绣针法,勉强能拿出来用,前些年布料颜色图案都比较单调,机绣流行过几年,不过随着科技的发展和机绣本身的局限性,渐渐没落了。
谢琼平时接单给人做衣服做家居用品也不会做这个,这次想着是给新家用,一时兴起就做了。
5. 第 5 章
老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裁缝也不敢踩缝纫机的时候分心跟人聊天,轻则线迹和针距不规整,重则自己会受伤。
做这行,专注很重要,最怕盲目自信,觉得踩了几年缝纫机就完全掌握技巧可以随心而为了。
谢琼就见过多个使用缝纫机受伤的案例,机针扎到手上这种,这还算幸运,严重点的,碎掉的机针嘣到眼睛里致盲的也有。
谢琼自己也曾有过几回惊险的经历,最严重的是有一回晚上没睡好走神了一两秒,送布的手指伸到了针板上,只听“嘣”一声,机针瞬间断成两截,巨痛从指尖传来,她的中指指尖血糊糊一片,流血不止。
等流血没那么凶猛了,谢琼才看清伤势,因为缝纫机正在执行缝合的指令,她的中指指甲被扎破,多亏有层薄薄的指甲在,才没把她中指指尖彻底扎透,但细细的机针还是扎破指甲深入到指尖的肌肉里,过了两个多月她的中指才完全长好。
事后,谢琼取下还剩一半的机针,翻来覆去找嘣出去的另一截机针,担心掉到什么地方被误伤又或者掉到缝纫机里面影响后续使用寿命,费了她好大劲把缝纫机角角落落都用吸铁石吸了一遍才找到。
谢琼得了教训,此后再使用缝纫机便非常小心,精神不济时不使用缝纫机,干活时也不让别人打扰。
赵惟城把厨房的活干完回来,看到她在用缝纫机绣花样,也不敢打扰,小心翼翼抱着自己的摄影工具箱去隔壁房间,准备把上个月拍摄的照片洗出来。
买了新的照相机以后,赵惟城也开始帮人拍彩照了,他收费还算公道,比照相馆贵一点,这主要是因为他每次拍摄都是背着灯具上门,比照相馆贵在他来回的路费。
一张3.5英寸的黑白照收三毛,彩照二块,彩照太贵,时间也长,现在找他拍摄的大多数是黑白照。
彩照比黑白照贵在胶卷和冲洗流程上。
黑白照是他专门买显影液、洗涤液、停显液、定影液这四种药水回来冲洗的,油田本地买不到,每次都是他托人从外面带过来,他不买成品药.粉,都是买原料药.粉,自己在家按比例配制好,单独存放。
配药水只是最简单的一步,拍完回到家要在黑暗的环境完成冲洗照片的过程,先把底片剪成小段,浸泡后显影,再定影漂白干燥。
干燥完上光再切个花边,照片分类装好送到客人手里才算完成。
这一套完整流程做下来,往往几小时过去了,一算挣了多少钱呢,嘿,没几块,这还没算进他的时间成本。
彩照就更复杂了,油田没彩扩店,不仅彩卷要托照相馆买回来,拍完还要他花邮费寄到沪市仅有的几家图片社冲洗。
因而,马兰英没少骂他是个败家的神经病,闲出屁了。
确实不值,赵惟城自己也这么觉得,不过他也没想用摄影挣钱,刚开始只是买相机拍着玩。
他出生的时候,父亲赵学峰从军队转业回来已经在油田站稳了脚跟,职称不低,他又是家里老小,吃穿上从来没亏待过,金钱上也没卡过他脖子,逐渐养成了赵惟城任性的底气,上班不到一年就敢花大半年工资买个相机回来。
玩着玩着,邻里和同事也知道他有相机会拍摄,嫌照相馆拍摄不够自由,陆续找来,赵惟城想着马兰英老骂他花钱大手大脚,自己拍也是拍,给别人拍也是拍,还能从中收点钱,何乐而不为呢,慢慢就发展成现在这样。
距离太远的客户,来回麻烦他基本不去,现在找来的大多是他在四大院的同事,这些人跟他在工作上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是结婚这种大事就是孩子过周岁,赵惟城想拒绝也找不到理由。
这一批照片洗好,赵惟城分别整理好装在纸袋里,用笔在上面写上名字,家庭住址和照片张数,统一放到一个篮子里,方便查找。
同事委托的拍摄照片他上班的时候顺手就送出去了,离得近的顾客会自己来拿,写上名字标注好,这样就算他不在家,只要家里有人,看到名字就能拿给人家了,省得再跑一趟。
整理完顾客的照片,还剩下二十多张都是他拍的家人照片,主要人物自然是谢琼,拍得都不错。
赵惟城手里拿着一摞照片走了出来,想给谢琼看看这次的成片,卧室里,谢琼拿着熨斗正在熨一整块棉布,这是制作成衣前的基础处理步骤之一,能去除布料褶皱使其平整,以便后续根据纸样准确裁剪。
“照片都洗出来了?”
谢琼抬头看了一眼,把熨斗竖放推到一边,朝他伸出手:“我看看。”
赵惟城递给她,一脸等待夸奖的表情。
谢琼想了下,如果赵惟城现在拍的照片算数量的话,给她拍的恐怕要占一大半,现在结婚一个月拍的都赶上她过去二十多年拍的照片数量了。
刚洗好的照片拿在手里触感是软的,有些凉,谢琼一张接一张往下翻,笑意越来越深,平心而论,赵惟城拍摄技术很好,他喜欢抓拍日常,相机下的人物总是自然又生动,往往能精准捕捉一些独特的瞬间,当然这些瞬间不止美丽的,还有奇怪的。
谢琼指着一张自己在厨房切苹果的照片,照片里她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苹果眉头紧锁,苦大仇深的模样,“这张照片你什么时候拍的?我切苹果怎么是这个表情,好奇怪,切个苹果而已。”
“上个月拍的。”
赵惟城想了想回答她,“其实你经常露出这个表情,不仅是切水果,有时候即使是在发呆好像也是这个表情。”
谢琼不承认,连连摇头,把照片重新递给他,“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照片我不能造假。”
赵惟城其实早就注意到谢琼经常性露出忧愁难受的表情,刚开始他以为是谢琼心里有事或者遇到了什么困难,也旁敲侧击问过观察过,后来才发现有时是她无意识做出的,尤其频繁发生在她关注做一件事的时候。
谢琼不理解,反问他:“没理由啊。”
赵惟城猜测可能跟她过早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有关,他知道妻子在这方面感受比较敏感,犹豫了下还是没提,转移了话题:“我有几张偷拍的照片拍得很好看,我还等着你问我呢,你别只看这张。”
谢琼道:“我都看了啊,一张没漏掉。”
赵惟城叹气:“那我拍得不好吗?想从你这得到一句夸奖还真难啊。”
谢琼坦率承认:“我确实不爱夸人。”
赵惟城见她只承认但完全不改,再次主动提出要求:“那你夸夸我嘛。”
恋爱之前,谢琼完全想象不出来赵惟城私底下会是这么幼稚黏人的性格。
她跟赵惟城相亲正式见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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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父亲同事卢学民撮合的,其中谢庆平也出了很大力气。
她这个爸,眼光很尖。
油田四大院,即设计院、地质院、物探院和采油院,这四大院每年都会分配一批刚毕业的大学生,这些学生按照规则实习期要在野外工作三个月,谢庆平刚好在物探院工作,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也让他既有时间又有精力来观察这些年轻人。
艰苦的野外工作,最能看出一个人品性。
人都有私心,谢庆平也不例外,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他大女儿比草还苦,不仅母亲早逝,有他这个爸还跟没有一样,正因如此,婚姻大事谢庆平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提前给女儿暗中张罗起来,定下的挑选女婿标准还很严格。
谢琼不理解谢庆平选女婿到底看上赵惟城哪点,看他和卢叔叔都推荐心里好奇就去见了,当天在卢学民家里见面,是她和赵惟城第一次面对面坐着聊天,两个人聊了半个多小时,谢琼对他改观了不少,意识到自己过去对他有偏见,不够客观。
后续两人又见了几次,赵惟城缠人的一面已经初露端倪,那时谢琼就拿他没办法,现在还是没办法,她说话做事喜欢直来直去,但偏偏在表达感情方面迟钝又生硬,远远不及赵惟城主动,看着赵惟城期待的眼神,她想了一番夸奖的话卡在嘴边,最后憋红了脸,说出口只剩一句:“每一张都拍得很好。”
没骂他太黏人已经算进步了,赵惟城哈哈大笑,“好了,不逗你了。”
“我去送照片,晚饭前回来。”
谢琼从窗外看到他骑着自行车离开,抬手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结婚这么久了,两人之间最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了,她竟然还会为丈夫一句普通的调笑话害羞。
天色渐晚,程献英在门口喊她,“小琼,晚饭你想吃什么?家里有莴笋和小白菜,另外炒个鸡可以吗?”
她现在也学聪明了,做饭前会先问问儿媳妇的意见。
“可以。”
谢琼走了出来,“妈,我也来帮忙吧。”
度过孕吐期,谢琼的饮食习惯也恢复了正常,几乎没什么不喜欢的食物,口味也杂,咸辣,酸甜或是清蒸原味都能接受,这主要得益于她成长的经历,谢琼老家是南方的一个港口城市,三岁的时候随父母搬迁到西北居住,十二岁又来到平原油田,加上油田本身天南海北的人都有,饮食习惯也养杂了。
程献英当即道:“不用,你出来干嘛,我一个人就行了。”
谢琼笑着说:“坐一下午了我也想活动活动。”
厨房里,程献英掌勺,谢琼就在旁边打下手,给莴笋削皮。
锅里熬的是米汤,上面放了个蒸笼蒸馒头,程献英把刀磨好开始砍鸡,问她:“老三又去给人送照片了?”
谢琼点头,“嗯,说是晚饭前回来。”
程献英努努眼,提醒她:“你劝劝他,以后别干这活了,挣不了几个钱还这么累。”
谢琼无奈笑了笑,“妈,我哪劝得了。”
程献英之前也没想到自己这小儿媳妇这么厉害,婚后居然能把儿子训得一愣一愣的,瞧着一点家庭地位都没,她又说:“他不是很听你的话吗?”
两虎相争,幼虎只能暂且退让,谢琼这会儿才品出婆婆话里的意思,先装傻,“没有谁听谁的话,夫妻嘛,有什么事都是商量着来。”
6. 第 6 章
“是这个道理没错,你们俩还年轻,经历浅,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多问问我跟你爸的意见,该帮的忙,我们肯定会帮。现在你大哥一家已经搬出去了,本来我们俩还想着你跟老三能在家多住几年,谁知道……你们俩也要搬出去了。”
程献英将切好的鸡放进不锈钢盆里,把拍碎的葱姜水倒进去进行腌制。
怎么着,这是怪我撺掇你儿子搬家?
谢琼心里确实想着尽快搬家,油田分房要先申请再排队,越早申请大概率也能越快分到房,一结婚她就让赵惟城申请了,不过她也没料到这次能这么快分到房。
她决定装傻到底,“我们俩比较幸运,刚好排上了。”
程献英也话锋一转,“其实现在能分到房也好,总归是实打实拿到手里的福利,慢慢排还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谢琼把削好皮的莴笋冲洗干净放到菜盆里,“是啊,这次运气真好,能分到这么不错的房子。”
厨房不大,两个成年人不动起来还好,走动起来就显得格外逼仄,程献英见食材都准备差不多了催她出去,“要开火炒菜了,你先出去吧,厨房里油烟比较大。”
谢琼嗯了声,从厨房走出来,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之前只觉得嫁给老大要承担的责任更多更累,现在想想嫁给老小也不见得多轻松。
婚前谢庆平就叮嘱她在婆家不要表现太强势,赵惟城能包容她,公婆可能会看不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母的心态也跟对待长子不同,谢琼也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尽量收敛了脾气,平时夫妻俩说什么话也都在自己屋,程献英现在给儿子抱屈挺莫名其妙。
按她的性格,刚才差点就要忍不住跟婆婆好好掰扯掰扯道理,怎么着,就许你使唤你儿子,不许我使唤自己老公啊?但她想到下周日就要搬出去了,实在没必要因为这点事吵起来,犹豫了下还是没发作。
赵学峰说到做到,明天正式开始下厨做饭,下午拿着菜单出门采购去了,父子俩刚好一前一后回了家。
赵惟城先停好车过来帮他拿东西,“怎么买这么多。”
“多吗?不多。”
既然碰到了,赵学峰顺便就给他提了个醒,“下周日你们搬家,你姐姐姐夫也要来,我想着人挺多,要不要在饭馆提前定个桌,搬完请大家吃个饭。”
赵惟城皱眉,“姐姐姐夫也要来啊?我们都快搬完了,不需要这么多人。”
“再说了,我跟地质院的同事约好了,他们也要过来帮忙。”
赵学峰道:“人多力量大嘛,搬得快。”
人家是好心,赵惟城也不好现在通知不让他们来了,只好答应:“那定吧。”
“不过下回咱们家里有什么事还是少喊我姐夫,上了六天班好不容易周日能休息了,都忙着采购和办事呢,你这样多麻烦人家,你是岳父,喊了他也不好拒绝,关键还是帮我做事,这闹得好像我没长大一样。”
“最后欠人情的还是我。”
赵学峰不悦,“一家人算这么清楚干嘛。”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臭毛病,帮人找你搬家还有错了。”
赵学峰做事毛糙彪悍惯了,情绪一激动说起话来都往外喷唾沫,赵惟城提前闪身躲避,“说归说,别骂人行不行。”
赵学峰懒得理他,推开门先走进了屋,朝厨房喊道:“我回来了。”
赵惟城把东西放到客厅的桌子上,先去洗了手,赵学峰拿着两只猪蹄进了厨房,特意走到程献英面前让她看,“瞧瞧,猪蹄买回来了,特意选了两只大的,明天让你吃个够!”
程献英正在炒莴笋呢,两只装在纸袋里的大猪蹄突然出现在铁锅上空,她气得用肩膀把赵学峰拱了出去,“一边去。”
拿铲子的手举起来,威胁他:“是不是皮痒了想挨打。”
“是不是?是不是?”
“好好好,我这就走。”
赵学峰悻悻然从厨房离开。
赵惟城回屋把姐姐赵弘敏和姐夫常松要来帮搬家的事情说给谢琼听,事已至此,谢琼也不能说什么,“那就听爸的在饭馆定一桌菜招待吧。”
“你的同事就不喊了,光咱们家里人来帮忙就差不多了。”
“同事那边好说。”
赵惟城喊来帮忙的同事跟他都非常熟,不需要顾及太多,稍微解释下他们能理解。
晚饭时间,赵惟城害怕父母接下来又自作主张,主动在饭桌上提起下周日搬家的安排,既是让他们知道流程也是询问意见,看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赵学峰和程献英听完都没意见,赵学峰道:“那就这么办吧,上午搬完,大家一起去餐馆吃个饭,各回各家,下午你们自己看着收拾,我们就不管了。”
赵惟城点头,“嗯,那边房子也不大,人多了站都站不下,乱哄哄的,招待都招待不过来。”
谢琼喝了口苹果味的稀米汤,程献英是北方人,喜面食爱馒头,不爱吃大米,大米在她这只有熬米汤的份,往往还会在米汤里加入红薯干或花生,有时是应季的水果,搭配虽然有些奇怪,但大多味道都还不错。
谢琼想,以后她说不定还会想念婆婆的厨艺。
第二天是周一要上班,晚上大家睡得都早,谢琼也不再忙制衣,洗完澡就躺在了床上,拿出上回产检时医生给的手册,一页一页翻着看。
计划生育国策下,现在的油田每一对夫妇都只能生育一个孩子,多生会丢了编制,这胎大概率也是她跟赵惟城唯一的孩子了,谢琼初为人母,对这个孩子也充满了期待,希望能平平安安降生。
赵惟城一身水汽走进卧室,拉开椅子坐下,“这本手册你之前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又忘了,今天想起来了就再翻翻。”
谢琼忽然放下书,慢悠悠摸着肚子,“这两天老感觉肚子里这孩子在吐泡泡,可频繁了。”
“真的啊?我听听。”
赵惟城坐在床边,俯下.身,耳朵慢慢贴近她肚子。
“这会儿应该没了,白天比较活跃。”
谢琼笑道:“下午我做事的时候,一坐久了感觉就特别明显,一个劲吐泡泡,好像在提醒我该站起来走走了,去上厕所。”
赵惟城安静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反应,抬头傻傻问她:“是不是睡着了?”
谢琼乐了,拍了拍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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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告诉你爸你睡着了没?”
赵惟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话太傻了,在她肚皮上轻轻落下一吻,“晚安宝宝。”
因为一周内只有周日一天能休息,大家普遍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这天绝对不能荒废,出门采购,走亲访友,家中大扫除的等等琐事也都想着集中在这天做完,有时周日比上班还累。
谢琼今天一整天也没怎么休息,看了一会儿书更是哈欠连天,“确实该睡了,我也困了。”
“睡吧。”
赵惟城扶着她躺下,“我去看看院门锁上了没。”
说完,脚步轻轻走了出去。
他们小区每栋楼的一楼都带个独立的院子,院墙不高,成年人容易翻进来,前段时间就有一户人家家里进了贼,现在小偷还没抓到,大家人心惶惶,每晚睡前检查完门窗在客厅里堵住门才敢放心睡。
谢琼听到他下楼晃动大门的声音,又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一早,夫妻俩几乎是同步醒的,程献英和赵学峰吃完早饭已经出门了,洗漱完两人正吃着早饭,出门遛弯加获取小区最新情报的程献英也回来了,兴冲冲说:“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小偷抓到了,哎呀,真是大快人心。”
“要是还抓不到,我跟你爸都打算在咱家院墙上糊一层碎玻璃了,敢翻进来,哼!”
赵惟城咬了一口包子,“怎么抓到的?”
程献英回答:“就咱们小区的门卫老赵,他给警察提供的线索,说最近有几个生人鬼鬼祟祟的,总是上班时间来,下班前就走了。”
谢琼决定搬家后多在门卫那刷刷脸。
吃完饭,夫妻俩就去上班了,谢琼在采油二厂当会计,骑车过去半个多小时,算是闲职岗位,因为她大学好专业也对口,当年分到了市区。
采油二厂财务科,庙小妖风大。
两间办公室,一共四个人办公,正副科长各一位,分别是郭延飞和葛小平,两位普通科员,秦连采和谢琼。
郭延飞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其他三个人在隔壁办公。
谢琼是最年轻的,同时也自然而然成为了办公室的最底层,干活的苦力,背锅的老手。
科长郭延飞资历最老,没有经济学背景,转行来的财务科,常年把财务科是我家挂在嘴边,喜欢关心国家大事,热爱在办公室养花养鱼,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谢谢你小谢;葛小平,半个经济学背景,做事井井有条,严肃又认真,承担了财务科绝大部分管理工作,常规技能是遇事就甩锅;孙连采,高考恢复后的第一批大学生,胆子小身体弱,在谢琼来之前被磋磨得有点精神崩溃的小可怜,谢琼入职后如临大赦,然而感激之余也跟前辈走上了一样的路。
谢琼来得不算晚,但在郭延飞之后才到就是她罪过了,她脸皮厚不在乎这些,照样带着笑精神满满打招呼,“早上好。”
葛小平还没来,办公室里孙连采抬头冲她笑了下,小声说:“科长的墨菊好像长了红蜘蛛,他正研究怎么杀虫呢。”
谢琼心里腹诽在办公室养菊花能养好才怪,敷衍点头:“长虫了啊,那确实要治。”
随即拉开椅子,开始一天的工作。
7. 第 7 章
谢琼入职以来,陆续见证了郭科长养死三盆菊花,这些菊花基本都死于虫害,他常读宋史,对菊花有种超乎想象的执着,但喜欢又不认真养。
葛小平拎着包匆匆赶到,落座后先去接了热水回来泡花茶。
采油二厂是平原油田下属的二级单位,有职工3987人,这么多人的企业,财务科只有四个人工作,加上是国企,平时还要兼顾一些文化建设和信.访工作,算账用最原始朴素的算盘来,手写账本,算下来工作量一点不少。
周一上午郭延飞主持开例会,内容跟上周没多大区别,一方面总结上周的工作进展,另一方面安排本周的工作。
他说完,葛小平再进一步细化,一般例会开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会议结束大家都站了起来,谢琼拿着笔记本也准备回去,郭延飞招手喊住了她,“小谢,你先留下。”
谢琼愣了下,“好。”
葛小平转头看了看她,没说话径直走了。
孙连采胆子小,不善交际,又是外地人,入职后没少被郭延飞留下单独谈话教育,对此怕得很,训多了,她一看郭延飞那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同情谢琼的同时心里又有点快意,脚步飞快溜走了。
郭延飞极少教育谢琼,对她甚至都没怎么说过重话,今天还是第一次。
原因孙连采也知道,谢琼命好,有个在物探院当主任的爹。
油田外部表现不明显,内里谁都知道是个看重出身和背景的地方,虽然坐落在平州这个县级城市,但自有一套独立运行的系统,油田事务,地方无权干涉,司法部门级别也跟市级一样。
像四大院这种技术部门,在油田发展上做出了突出性贡献,看似跟采油厂一样是二级单位,实际地位却高多了,待遇也是天差地别。
谢琼坐下来,“郭科长,怎么了?”
郭延飞笑容慈祥,温声道:“小谢啊,我记得你入职的时候跟我说过你平时有在帮人做衣服是吧?”
谢琼一听是说她接私活的事情,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是啊,我跟您说过。”
“别紧张。”
郭延飞接着说:“说实话,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要现在有人写信举报你偷税漏税,这就让我比较难办了。”
谢琼小心观察他脸色,试图从中读出一点细微的信息,可惜是徒劳,遇到郭廷飞这样的老油条,她只能认栽。
郭廷飞依然笑眯眯的,眼角的几丝皱纹牢牢勾着细长的眼睛。
谢琼不清楚举报人是谁,更不知道举报信的内容,眼下只能说实话,但她也没直接把底牌亮出来,反问郭廷飞,“科长,您找裁缝做过衣服吗?或者您家里人找过裁缝做衣服吗?”
郭廷飞点头:“都找过。”
谢琼又问:“一件冬装,裁缝跟你说需要多长时间呢?”
郭廷飞想了下,“一般三五天吧,看难易程度。”
“我加入咱们采油二厂财务科两年零三个月了,这期间请假次数不超过三次,基本是月月满勤,每天只有下班的几个小时能抽空做会儿衣服,全职裁缝做一件西装需要两天,我做一件需要七天,这样的工作效率,您觉得我一个月能做几件衣服呢?”
“至于收入,您做过衣服应该知道裁缝这行的收入标准,其他裁缝我不知道,我做衣服的价格几年没涨过了,顾客都是非常熟的邻居和亲友,布料也是他们自己买来让我做,我只收一个手工费,收费透明,童叟无欺,不信你大可以去问那些找我做过衣服的顾客,一个月下来所得收入最高不过35元左右。”
“我在财务科的工资,一个月85元,两项加一起不到150元,远远低于个税的起征点800元。”
谢琼笑了,“怎么算我都不可能挣到800元以上,收入都没到起征点,怎么偷税呢?”
“您说我冤不冤?”
郭廷飞听完也笑了,点头表示认同:“我就说你不可能做这种事。”
“我也很是为难,不过职责所在,你这周日之前还是要尽快写一份书面材料交给我,最好加上近一年带凭证的收入明细表。”
谢琼立刻回答:“当然,我回去找好资料,尽快整理好交给您。”
郭廷飞又道:“现在虽然没问题了,但我作为领导还是要劝你,这活以后尽量别做了,被人抓住小辫子可不好,尤其是咱们这样的单位。”
谢琼没明确说以后做还是不做,只模棱两可答了句我知道了。
郭廷飞没再追问,最后说道:“那你先回去工作吧。”
谢琼站起身走出会议室,脸上表情平静,心里实际已经把举报者骂了无数遍,现在的个人所得税法是1981年开始正式实行的,起征点800元,在油田只有少数人能达到,她刚开始工作,即使多一项缝纫的收入,也远远达不到。
很显然对方也知道仅凭这个举报不能把她怎么样,只是单纯给她添堵又或者后续还有招等着她,目的是什么呢?谢琼想不通。
至于郭廷飞,他心里大概也清楚举报不实,让下属证明举报有误是正常工作流程,后面说的那些话,也是借机解决掉下属接私活的隐患。
为了算账方便,财务科每个人桌子上都有一个算盘,谢琼大学时有门专业课就是珠算,算账时手法娴熟,速度飞快,这会儿心里生气,一身蛮劲,手指拨起算盘来更是噼里啪啦的。
孙连采偷偷抬头看了眼葛小平,见她没说什么,也低下头做自己的工作。
敌在暗,她在明。
谢琼知道接私活恐怕要缓缓了,起码要把举报她的人揪出来。
午饭时间,谢琼跟孙连采一起去食堂,孙连采好奇问她:“科长跟你说了什么?”
油田里知道谢琼当裁缝的人太多了,谢琼近来也没跟谁结过仇,她想破头也想不到到底是谁,直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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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举报我偷税。”
孙连采张大嘴,“啊?谁啊?这么缺德。”
谢琼摇摇头,“不知道。”
孙连采又问她:“那你以后还接活吗?”
“暂时不接了,其实今年我本来就打算只做到年末,明年休息,明年年初宝宝就出生了,我也没什么精力忙这个了,也想给孩子做点衣服。”
谢琼语气遗憾,“而且这两年光给顾客做衣服了,都没怎么给家里人做过衣服,心里觉得挺对不起他们的,刚好趁这个机会弥补下。”
孙连采柔声道:“这样也好,等风声不紧了再说。”
“连轴转你身体也吃不消。”
说话间,食堂到了,两个人拿着饭盒去打饭。
采油二厂食堂伙食不错,中午一般是一荤两素一汤,吃完饭两人就回了办公室,谢琼想着收入明细表从哪里开始,她财务管理专业毕业,做个收入明细表不难,单纯觉得太憋屈,凭空掉下来一项工作。
午休时间,谢琼全忙着整理报表去了,她在采油厂工作的工资构成简单,非常好整理,制衣的收入,要回去找到她的账本才能准确登记。
秋日的傍晚,晚霞满天,谢琼骑车随人流回去,没什么心思慢慢欣赏,但在进入小区时,她还是没忘在门卫那刷个脸,骑车经过时热情打招呼,“赵叔。”
平时谢琼也跟他问好,但没像这次这么主动,赵卫国心里纳闷,但想着她可能是心情好,也笑着回:“哎,下班啦。”
谢琼嗯了声,骑车回家。
赵学峰早她十几分钟到家,已经在厨房忙开了,程献英靠在门边看他忙,时不时指导几句。
谢琼喊了句爸妈,进屋先把随身的包放下,没一会儿赵惟城也下班回来了,身后跟着梁红兵,梁红兵正是来送布的,看到谢琼便道:“谢裁缝,布我送来了,你看看对不对。”
经过今天白天的事情,谢琼已经决定之后一年暂时不接活了,生意人诚信最重要,对于已经预约好的订单她还是决定履行,因为不确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保险起见,这些就不收手工费了,免得又被抓到把柄。
好在今年因为怀孕,她并没盲目接太多单。
未来怎么样她不知道,但谢琼眼下很确定她并不想丢了采油二厂这份工作。
谢琼走上前翻开看了看梁红兵买来的布料,确认没问题后冲他点点头:“没问题,这些就够了。”
梁红兵放心了,急着回家匆匆道:“那我就先回去了,麻烦你了。”
程献英喊住他:“小伙子,饭马上做好了,留下吃饭吧。”
“谢谢阿姨,不用了。”
梁红兵摆摆手,小跑离开了。
赵惟城把布抱进卧室,看出谢琼低着头情绪不太对,走上前温柔问道:“怎么了?”
谢琼烦躁揉了一把头发:“我被人举报偷税,暂时不能再接活了。”
8. 第 8 章
谢琼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跟赵惟城说了,“目前就是这样,幸好我之前跟科长提前报备过,所以这次没处分我,只让我交一个书面材料证明收入不到个税征收点。”
员工私下接私活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前几年一些经营不善的国企为了自救搞起了三产,对员工进行停薪留职,一些即使没被停薪留职的员工怕之后被优化掉,也陆续开始在外面找出路谋生,就发生了诸如白天咱们是一个工厂的同事,晚上咱们又是一条街上的竞争对手的荒诞情况,类似事情屡见不鲜。
采油厂经济效益好,不提倡也不鼓励员工私下兼职,同时也没明确禁止,谢琼的行为算是游走在管理的空白地带。
过去没人举报,她当裁缝又跟采油厂主营业务完全不搭边,也不涉及到职权滥用,管理层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时不管,眼下有人举报,按照条例必须要对举报内容进行核实,即使最后证明举报内容有误,谢琼也被盯上了。
赵惟城心里清楚制衣这活她暂时不能再继续了,安慰道:“没事,那我们就先暂停,刚好趁这个机会也休息下。”
“先找找是谁举报的,你有怀疑的人吗?可能是比较熟悉你情况的人。”
这个问题谢琼想了快一天了,她摇摇头:“没有,实话说,我刚开始怀疑过我们办公室的孙连采,后来想想又觉得不是她,因为科长器重我,她心里确实有点不开心,有时跟我说话也总是暗戳戳讽刺几句,话里夹枪带棒的让人难受,不过她心眼还没坏到举报我的程度。”
“今年她还找我做过长裙。”
赵惟城面色为难,“那事情就难办了,可能是油田其他裁缝觉得你抢了他们的生意举报的,但油田的裁缝,算下来没几十也有上百个,我们很难找出是谁了。”
“如果是这些人的话,只要你还在做裁缝,大概率之后还会继续举报你。”
经他这么一分析,谢琼更烦躁了,“气死了,别让我抓出来是谁。”
“现在采油厂对兼职管得不严,以后会放开还是彻底禁止谁都说不好,不过你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谢琼反问:“什么意思?”
赵惟城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看她真心喜欢制衣,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我在想,现在国家放宽了对个人做生意的限制,你制衣这么厉害,在采油厂上班的情况下已经能接到这么多单了,全职后生意肯定更好,时间也自由,还可以精研你感兴趣的西式服装方面,肯定大有作为。”
“但这样采油厂的工作我就不能继续做了。”
从小在油田长大,谢琼毕业后对自己未来的规划也是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工作,上班不开心也是常有的事,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没动过要离开这个体制的心思,另外谢琼也有自己的顾虑:“其实现在油田的裁缝多,竞争也很大,物以稀为贵吧,我接单少反而在油田名声好了起来,辞职后能大量做衣服,说不定就没这么多顾客了。”
“而且我做衣服是因为兴趣,也有受到我妈的影响,现在没什么压力做起来很轻松,做出一件衣服看到顾客开心我也很满足,全职后完全为了挣钱我还能开心做衣服吗?”
赵惟城听完懊恼地拍头,“是我糊涂了。”
谢琼叹口气:“不过你说得也对,我确实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了,等采油厂政策放开肯定是不可能的,早晚要收紧,到时候我就是不想选也一定要选了,等我再想想吧。”
她想法变得快,接着又补充:“不过财务科升职渠道单一,这样的工作一眼都能望到头,拿着固定工资,一想到未来大半辈子都要在财务科当会计也挺无聊的。”
赵惟城笑了,看她已经考虑清楚利弊,选择尊重她的决定,温声道:“嗯,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时间还早,不急着立刻下决定,经过这么一番讨论谢琼茅塞顿开,郁闷心情一扫而空,人一放松,五感也变得敏锐了些,鼻子一吸,闻到了自客厅传来的猪蹄香味,舔了舔嘴,冲他笑道:“好香啊,还是先去吃饭吧,有什么事吃饱了再想。”
为了省时间,赵学峰把经过简单焯水炒制过的猪蹄先用高压锅压了二十五分钟,出锅后重新收汁装盘,他按照写好的菜单,今天一共做了两个菜,红烧猪蹄和韭菜炒蛋,坐下后催他们拿筷子,“快尝尝。”
“哎呀,这猪蹄做起来可太麻烦了。”
红烧猪蹄瞧着卖相还不错,三人在赵学峰期待的目光中各夹了一块,谢琼选了块没那么肥的,猪蹄软烂,一口脱骨,味道不腻,咸淡适中,美中不足是回味有点发苦。
程献英吃了几口直皱眉,“我就说你没本事就别挑战炒糖色,让你停你非要等泡沫消掉再关火,怎么样!炒过了吧。”
赵学峰自己夹起一块啃了起来。
厨艺本来就是要一点点培养出来的,赵学峰脸皮又薄,赵惟城想着怎么样都要鼓励,免得他受到打击下回不愿意做了,到时爸妈又要吵起来,受苦还是他们夫妻,何况猪蹄除了带点苦别的没毛病,他笑着夸道:“挺好吃啊,爸第一次做,能做到现在这样很不错了。”
谢琼也诚实道:“好吃的。”
以前吃不饱饭啃树皮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猪蹄苦点算什么,赵学峰在吃食上从来不挑,何况还是他自己下厨做的,自认自己这顿做得不错,一听儿子儿媳也夸,反倒谦虚起来,“糖色第一次炒没经验,是苦了点,下回不炒这么久了。”
程献英一脸惊讶看着他,难得没再泼冷水。
吃完饭,一桌人各做各的事,赵惟城去刷锅刷碗收拾厨房,程献英和赵学峰分别去邻居家串门聊天去了,谢琼先洗了澡,难得在家加一回班,在书桌前整理近一年的账本,她花了两天整理完毕,做了一张详细的收入明细表,另外附上自己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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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的定价标准,结合这些材料第三天趁着午休时间认真写了一份说明报告交给科长郭延飞。
到这里,举报这事,暂时就算翻篇了,但谢琼知道,一天没抓到背后盯着她的人,这事就没完。
举报信是机密,即使是错误举报,被举报者暗中寻找举报者也是违规,因而谢琼就算心里有气,也没傻到找郭延飞打听,跟平时一样工作,时间很快来到了周日,他们正式搬家的日子。
这天谢琼跟赵惟城早早就起了,搬家这天,家里来帮忙的人多,老人小孩都有,跟过年一样热闹,茶水烧了三壶都不够喝的,他们的各种家具和行李也多,现场混乱,谢琼怀着孕,不便一直盯着,把自己的缝纫机仔细打包好后交给了赵惟城,她先去了新家开门,一并跟来的还有方鹂母女俩和不顾她反对非要来帮忙的谢珺。
赵惟毅平时经常出差,分家后方鹂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分心乏术,这段时间不怎么回公婆家,自然也没见过谢琼,一晃两个多月未见,看她孕肚已非常明显,她关心问道:“孩子闹你吗?”
提到孩子,谢琼温柔笑道:“还行,挺乖的。”
谢珺领着比她小十岁的赵瑞琦逛了一圈,回来后赵瑞琦表情兴奋跟她说:“小婶婶,你家好大啊,比我家大多了。”
方鹂急忙纠正:“说什么胡话,这不是跟咱家一样大吗?”
谢琼解释:“因为东西都没搬进来,等都搬进来你看着就不大了。”
“房子越住越觉得小。”
赵瑞琦似懂非懂。
谢琼给孩子们抓了把糖,提前交代妹妹,“小珺,等会儿你带着瑞琦,别让她乱跑,我怕一会儿人多就顾不上你们了。”
谢珺点头,“我知道了。”
方鹂叹了一口气:“想当年刚住进去的时候感觉60平好大,现在感觉90平都不够住的,有这两个冤家整天在屋里乱跑,听他们吵架我都耳朵疼。”
谢琼感慨:“正是好动的年纪啊。”
方鹂看了眼手表,感觉搬家的车差不多要到了,跟她说:“等会儿家里就交给我吧,你带着这俩孩子先去走廊,大件的东西放好了再进来,搬家的都是男人,做事毛毛躁躁不长眼,别撞到你。”
谢琼知道她的顾虑有道理,站了起来,感激她的照顾:“谢谢大嫂。”
正说着,果然听到了楼下的货车发动机的声音,赵瑞琦站在窗边看到车来了,高兴回头汇报,“车来啦。”
谢琼朝她伸出手,“走,先跟婶婶去走廊。”
小型货车停在13栋楼下,一看又有一户新家庭搬来了,不止是13栋的居民,前后两栋楼还在家的居民,也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有胆大的直接凑过来问要不要帮忙,拘谨点的,远远打量几眼。
赵惟城在前面带路,领着大家一趟又一趟来回往上搬东西,累得满头大汗,“慢点啊,注意脚下。”
9. 第 9 章
研究院家属楼的楼梯间位于整栋房屋建筑的正中,一侧是有铁栅栏防护的水泥楼梯,另一侧是放自行车的地方。
楼梯不宽,搬运大件行李时只能两个成年男性一上一下慢慢往上走,赵弘敏和程献英负责拿一些零散的小件行李,方鹂在客厅指挥什么东西该放哪,大家齐心协力,来回五六趟总算把所有的行李都搬完了。
谢琼提前准备了茶水和果汁,跟赵惟城一一分给家人。
一伙人乌泱泱进了屋,常松跟赵弘敏夫妻俩是第一次来,心里好奇,看了看他们的厨房和卫生间,常松弯腰摸了两下客厅放置电视机的台桌,“说实话,这实木做的桌子手感确实不一样,瞧着就厚实,碰两下也不会晃。”
“开玩笑,现在合成木哪能比得上实木。”
赵惟毅在设备科工作,见多识广,放下大话:“合成木那都是华而不实,净坑人钱的东西,用不了几年就坏了。”
赵弘敏辩道:“哥你说这话就太片面了,现在合成木材分好多种,其中也有好的,不招虫还耐腐蚀,主要的是轻便,实木太重了。”
赵惟毅反问她:“那你说你买家具的话会买实木还是合成木?”
赵弘敏看向父母:“瞧瞧,又是老样子,没理吵不过我就开始转移话题。”
相差两岁的兄妹从小到大吵架不断,程献英当判官都当烦了,“你们俩都多大的人了,还一见面就掐架。”
客厅不大,大人吵小孩闹,不说话就够头疼了,眼看兄妹俩这又吵起来了,赵学峰干脆说:“都别在这站着了,出去吃饭,我在越洪土菜馆定了座,刚好咱们一家人久违坐在一起吃顿饭。”
赵弘敏想着今天高兴懒得跟他计较,率先跟常松走出去,“行吧,咱们走。”
土菜馆离得不远,一行人准备步行走过去,谢琼看了眼妹妹,招手把她唤过来,“跟着我和你姐夫,等会儿我们坐一起。”
谢珺说了声好。
谢珺未成年,在大家眼里还是个孩子,她说是来帮忙搬家的,大家也不敢真让她动手帮忙,何况她还是谢琼的娘家妹妹,不仅不让她帮忙,搬家时还要分心照看她。
谢琼身为长姐的习惯驱使,见到她便唠叨,“跟你说了不用来的,难得休息,在家写作业温习功课不好吗?”
谢珺被她这么一骂,嘴一撇,委屈不已,“我一次也没来过,想过来看看你新家在哪,住得怎么样嘛。”
谢琼一时间百感交集,妹妹六岁起就是她照顾长大的,谢珺黏她也敬她,关系并不似寻常姐妹般亲密无间,她表现得不需要任何人照顾,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自己扛,认为这样才是关照谢珺,却没想到这也在无形中把她们姐妹俩隔开了一层。
谢琼反思自己激动之下又把话说重了,沉默几秒开口道:“以后有机会的,不急于这一时。”
谢珺看她一眼,没回答,情绪闷闷走自己的路。
赵惟城本来不想插嘴,听到最后深深为妻子的笨拙感情表达着急,笑着转移了话题:“老婆,小珺今天给我们送来了岳父送的乔迁礼物呢,看图是一台新款的电火锅,我放厨房了。”
谢琼咳了声,“什么样的?”
赵惟城看向谢珺,“我没看,小珺应该知道,让小珺跟你说说。”
谢珺此时气消了大半,扬着下巴,语气自豪:“白色搪瓷的,可好看了,造型像个小火炉,插电烧,冬天可以在家吃火锅喝羊汤,能一直热着,很方便。”
谢琼点头:“这么好啊。”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谁挑的。”
谢珺别过头,“爸付的钱。”
谢琼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别生气,你能来我很开心。”
谢珺脸上这才有了笑,高高兴兴挽着她胳膊。
一家人很快走到了越洪土菜馆,这是家去年刚开的新店,饭菜种类丰富,不像油田国营食堂那样以咸口的饭菜为主,而是另辟蹊径,考虑到油田人来自全国各个地方,兼顾多种口味,对多种饭菜都进行了改良,不仅菜量大味道还好,生意迅速红火起来。
正值饭点,店内坐满了食客。
赵学峰提前定了个能容纳十五人的大桌,一家人陆续落座,菜单拿到手里,赵学峰扫了眼,朗声道:“都别跟我客气啊,放开了点,今天我请客。”
有了他这句话,大家彻底放开了顾忌,大大方方点起菜来。
谢琼随便点了一道想吃的菜,给谢珺和赵瑞琦倒果汁,刚上小学的赵瑞琦对上高中的大姐姐很着迷,跟妈妈一分开就主动要求坐到谢珺旁边。
这个年纪的孩子很闹腾,方鹂不想给弟妹留下不好的印象,也怕给她添麻烦,走过来要把她抱走:“别添乱,跟妈妈坐。”
赵瑞琦很固执,扒着桌子不走,大方桌被她拽得晃动了下,“不嘛。”
方鹂不放弃又试着抱她,小孩子情绪上头哭起来更难办,谢珺看着姐姐面色为难,谢琼主动说:“大嫂,让瑞琦在这坐吧。”
赵惟毅也道:“是啊,就让她坐呗。”
“那就麻烦你了。”
方鹂又叮嘱女儿,“吃饭的时候乖一点,别给小婶添乱,知道没?”
赵瑞琦点头,乖乖坐好。
赵惟毅跟方鹂一共生了两个孩子,6岁的赵瑞琦和4岁的赵瑞祥,赵瑞祥这会儿跟方鹂坐一起,4岁的孩子,坐姿稳当也不乱动,十分乖巧。
赵弘敏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叹:“大嫂真不愧是当老师的啊,做事都一板一眼。”
方鹂不爱听别人拿她当老师说事,含蓄笑道:“小孩子不管教不行啊,这孩子像你哥,闹腾又莽撞,缺心眼,我再不管管,只怕要翻天了。”
程献英欲言又止,被赵学峰拽住了,赵学峰对她摇摇头。
这是点他们赵家人粗鲁呢,赵弘敏又道:“要我说,小孩子还是活泼点好,太早管教容易呆板。”
赵惟毅也接话:“是吧,我就说有时候你大嫂管孩子太严厉,适当立立规矩就行了。”
赵家人别的不说,团结是一等一的,方鹂结婚这些年早就见识到了,她转头瞪丈夫:“嫌我管得严,你自己管啊,你在家几天啊。”
赵惟毅顿时哑了声。
常松挠挠头,拉着媳妇站起来,“哎呀,这菜怎么还不上,媳妇跟我一起去问问。”
谢琼跟赵惟城坐立难安,当初他们不想找赵弘敏过来帮忙搬家也是这个原因,详细的他们夫妻俩不清楚,只知道方鹂跟公婆还有赵弘敏关系有点僵。
谢天谢地,这时服务员端着饭菜上来了,“久等了,菜来啦,第一道凉拌牛肉,请慢用。”
赵弘敏跟常松重新落了座。
谢琼照顾两个小孩,“多吃点,想吃什么够不到跟我说。”
饭毕,方鹂牵着一双儿女的手先离开了,她一走,程献英甩开赵学峰的手,压抑了整场饭局的怒意迸发出来,“松开。”
“我欠她什么了,没给钱还是没出力,回回见面都给我甩脸子,竟让她恨我恨成这样。”
赵学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赵弘敏憋了一肚子气,“就是啊,看不起我们赵家人当初干嘛还嫁进来。”
嫁进来的时候谁能想到这些呢,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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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城看她跟亲妈的态度似乎懂了一点当年她们婆媳吵架的原因,忙喊住了她:“姐!”
常松作为这个家的女婿,感受虽然跟方鹂有差异,但多少能理解她一点,这回再也忍不下去了,厉声道:“行了,你也别拱火了,少说点。”
赵学峰摆摆手:“小常,你先带老二回去吧。”
常松带着还不服气的赵弘敏走了,谢琼不想掺和这些琐事,便跟赵学峰说:“爸,小珺还在这,我先送她回去。”
赵惟城跟着说道:“我也走,爸,你跟妈好好说说吧。”
谢珺是个懂事的孩子,也会看大人脸色,出了餐馆,主动跟她说:“姐,我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回去,现在是白天,很安全。”
“傻孩子。”
谢琼揉了揉她的脸,“我那是拿你当借口好溜走。”
“时间还早,带你重新看一遍姐姐的新家。”
“好耶!”
谢珺又高兴起来,诚实说:“其实刚才人太多了,我都没敢仔细看。”
处在陌生的环境里,一屋子又都是姐夫的家人,谢珺很不自在。
“以后随时欢迎你来玩。”
从餐馆回家的路上,赵惟城把路线详细说给她听,“记住路了吗?沿着南大门直走,一直走到尾,右拐第一栋便是,13栋201。”
谢珺点头:“记住了!好记。”
三人进了屋,经过简单整理的房间看起来仍是杂乱,上午喝茶剩下的杯子零零散散放在桌子,电视柜还有厨房台面上,未拆封的三个大纸箱放在客厅,地面上满是脚印。
上回他们来打扫的成果几乎消失殆尽。
赵惟城先把茶杯收了起来,“老婆,你带小珺四处看看吧。”
谢琼一进来就先盯上了上午送来的洗衣机,神情激动,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神采,推他去拆包装,“先把洗衣机拆了看看吧。”
赵惟城把送货单看了一遍,上手去拆纸箱,一台淡绿色的双缸洗衣机露了出来,机身冰凉,谢琼高兴地拧了两下甩干按钮,“以后洗衣服方便了。”
洗衣机一拆,电视和冰箱也一一拆了出来。
厨房面积小,实在放不下一台冰箱,两人一琢磨,立在客厅一角。
谢琼已经迫不及待想使用起来,不再拖延,当即跟赵惟城开始整理打扫,谢珺留下帮她做一些叠被子铺床的小活,她负责拿湿毛巾擦,赵惟城负责拖地和搬运的体力活。
卧室打扫完,谢琼把妹妹送到了公交站台,看她上车了才走,路上顺便买了几包方便面和青菜,打算当晚饭吃。
原先的住户本来打算常住,几年前对家里进行了细致的装修,平时也很爱护,地砖磨损程度小,甚至没什么陈旧难除的污渍。
60平的小家,初次进行大扫除花费他们三个多小时。
全部结束后,两人一刻没休息,赵惟城把冰箱固定在墙角,拿着插线头问她:“准备好了吗?”
谢琼嘴角抖动,“嗯。”
赵惟城屏住呼吸把冰箱插上电,起身跟她一起站在冰箱正对面,不知为何,两个人在这一刻心情都有些激动,仿佛不是给冰箱通电而是见证火箭发射,傻傻靠在一起脚步都没挪动一下,呼吸都是轻的。
谢庆平给女儿买的这台冰箱花了上千元,双开门,上层是冷冻层,下层是冷藏层,颜色跟他们家洗衣机也很搭,同样是淡绿色。
通电启动后的冰箱嘶嘶作响,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室内尤为清晰。
谢琼看向赵惟城,丝毫不觉得是噪音,反而手托着双颊一脸享受:“好美妙的声音。”
10. 第 10 章
油田有专门的农场和养殖场,商品供应充足,逢年过节发的海鲜和水果暂且不提,每隔几个月时不时还会发些猪肉面粉大米当福利,单位有食堂,小区内有商店,想买什么都能买到,大多数家庭除了冬天会特意囤菜外,平时基本没什么囤积储藏的必要。
在普遍观念里,比起冰箱冻肉,大家也更喜欢去市场买鲜肉,有这两层考虑在,加上冰箱高昂的价格和凭票购买的限制性条件,每个单位一年里也就几个职称高的员工才能拿到这个票,因而油田实际拥有电冰箱的家庭并不多。
谢琼也没想到谢庆平不仅给他们买了冰箱,还花高价买了个国外品牌的,第一次用,夫妻俩都感到很新鲜。
他们刚搬来,家里什么都没买,冰箱暂时也没什么好放的,想看看制冰效果,赵惟城找了个平时装饭的不锈钢长形碗,装满水盖上盖放进了冷冻室,“一会儿买点汽水放进去。”
新鲜劲过了,谢琼坐在客厅沙发上休息,看着布置好的新家,心里高兴满足的同时又有点空落落的,以前住在婆家,程献英当家做主,她觉得束缚不自在,偶尔也会跟程献英拌嘴,只想趁早搬走远离这个凶猛的大老虎,但在程献英身边,谢琼也久违感受到了被母亲关爱的感觉,可以不用操心太多琐事。
这是真正意义上她跟赵惟城的家,未来的路只能他们自己走了。
赵惟城在看冰箱的说明书,对照着看冰箱上各个标识代表的意义,“老婆,原来冷藏层这个温控旋钮,数字越大代表温度越低,制冷效果越好,可以根据季节自己调温。”
谢琼被勾起了兴趣,“那现在要调多少档?”
赵惟城回答:“春秋季节3档或者4档都可以,我们家现在就开3档,冬季要调低一点,不过我们家冬天有地暖,环境温度应该跟春秋差不多,不需要改动。”
他平时有收集各种说明书的习惯,家里买了什么东西,只要带说明书的全都不扔,统一放到一个透明的收纳本里,久而久之,积累了厚厚的一打,刚开始谢琼不以为意,后来有次家里的洗衣机排水坏了,赵惟城找到洗衣机的说明书,对照着上面的故障列表检查,没一会儿还真让他发现了问题,不用找人修,他自己捣鼓两下就给洗衣机修好了。
从那以后,谢琼也养成了看说明书的习惯,从他手里接过仔细看了起来,“这写得好详细啊。”
赵惟城点点头,“有些我也读不太懂,不过看完感觉挺有意思的。”
谢琼看完塞给他,赵惟城找到自己的说明书收藏夹放了进去,顺手放在电视柜的抽屉里,把电视遥控器拿了出来,“试试电视吧,不知道天线信号怎么样,不好还要上去调一下。”
谢琼刚说了声好,家里的门这时被敲响了,她看向赵惟城,“是不是住在楼上的杨斐,上次她跟我说要帮忙搬家来着。”
“可能是。”
赵惟城关了电视,先去开门,门一开,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苏玲敲门的手收了回来,主动自我介绍:“你好,第一次见,你就是谢琼对象吧?我是住你们隔壁的苏玲,202的。”
赵惟城颔首,“你好。”
谢琼对她有印象,之前两人见过一次,听到声音站了起来,冲她笑了笑,“请进。”
苏玲抬脚走了进来,眼睛在屋内扫了一圈,“哇,你们家真好看,跟原来赵主任在这住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上午我本来想过来跟你们打招呼的,看你们搬家正忙就没过来打扰。”
“家里的东西比较多。”
谢琼请她在客厅坐下,倒了一杯茶,“喝茶。”
苏玲端起抿了一口,看看她又看看赵惟城,好奇问道:“你们俩真的都是油二代啊?”
听到她这么问,谢琼跟赵惟城愣了下,谢琼反应过来追问道:“是,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跟翠兰婶聊天时她跟我说的。”
苏玲看他俩一脸懵,补充说:“差点忘了,你们不知道翠兰婶是谁,翠兰婶就是赵主任的老婆,原来住在这,我跟她关系很好。”
没想到这么快底全透完了,谢琼笑容微敛。
“不过你们俩不是这栋楼唯一的油二代夫妻,502也是。”
苏玲一拍脑袋,“瞧我这脑子,你们还不知道这栋楼都住着谁吧。”
谢琼感觉她这人说话似乎总是自问自答,挺跳脱,她配合点了点头,“我们今天刚搬来,都还不太熟。”
“真要说起来,咱们这栋楼人可不少。”
苏玲放下茶杯,“我也只知道上下两三层住着谁,四楼再往上只认识脸,不清楚叫什么,就简单跟你介绍下这几楼住了谁,家里什么情况。”
“首先一楼,101住着赵宝忠和牛萍夫妻俩,两人孩子都不在这,人很好挺热心,跟他们搞好关系的话,有时候能帮你带带孩子。102住着钱团结和沈广梅,跟他们一起住的是儿子钱俊跃,在读高中,还有个女儿已经出嫁了,嫁得远,基本一年不会回来一次,这家人都不爱说话,每次一回家就关门,也不会邀请人进去聊天喝个茶,我搬到这五年了,一次没进去过。”
“二楼就是我们两家啦,我丈夫叫秦东武,在钻井队工作,我在咱们社区食堂当帮厨,儿子德康今年五岁了,上幼儿园,皮实爱跑跳。”
“301住着李明远和杨斐,去年夏天搬进来,家里有个一岁半的女孩,不知道他们怎么养孩子的,夜里特别吵,闹得人睡不着觉,你们就住他们楼下,提前做好心理准备。302住着许秀云和陈家山,有个八岁的儿子在小学读二年级,还有个六岁的女儿跟我家德康上一所幼儿园,这家人大城市来的,一点不像夫妻,一个长得漂亮跟妖精似的,另一个老实巴交说话总是缩着脖子,反正你听到高跟鞋铛铛响就知道是谁了。”
“大致情况就这些了。”
一口气说完,苏玲口干舌燥,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一次性接受这么多信息,谢琼听愣了,赶紧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我叫谢琼,在采油厂当会计。”
苏玲眨眨眼,姿态亲昵碰了碰她肩膀,“哎呀,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谢琼见状便没再过多介绍。
苏玲个性活泼,说话有股迷糊劲,自带一种天然的亲切感,不过她不怎么在乎人与人之间合适的距离,不会看人脸色,好奇心又强,也让谢琼有些头疼。
丝毫读不懂夫妻俩语言暗示的苏玲喝了两杯茶,待到儿子快放学才匆匆离开,临走时还说明天再来找她聊天。
赵惟城一看时间快六点了,只能把调电视的事情放到晚上,先问谢琼:“晚饭咱们吃什么?我去食堂买点回来。”
“刚好我也去认认路,了解下周边都有什么。”
谢琼本来想说晚饭吃方便面,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我跟你一起吧。”
“行,那我们去去就回来,不逛太远。”
谢琼去换了鞋,夫妻俩简单收拾好,带上钥匙,相携走下楼。
两个人没打算走太远,出了小区就在附近的街上随便逛了逛,看看旁边是什么小区,街上都有什么店铺,一边走一边聊,谢琼挽着他胳膊,“明天恐怕要起早点了,不然我怕不熟悉路上班迟到。”
“明天我起得早,提前十分钟喊你。”
赵惟城爱睡懒觉,一般起早都是因为这周的工作内容在野外,她问道:“这次几天回来啊?”
赵惟城此时对回来的日期也不确定:“幸运的话,下周五能回来。”
“对了,你产检也是下周吧?”
谢琼现在两个月产检一次,前两次赵惟城都没能一起去,她语气遗憾:“是啊,不知道这回你能不能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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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惟城搂紧了她,保证道:“能回来我一定尽量赶回来。”
谢琼有个在物探院工作的父亲,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而且真算起来,地质院的工作比物探院轻松多了,谢庆平一年中没几天在办公室的,有时跋山涉水半年不回来,回来像个野人也是常事,赵惟城有大半的时间还是在地质院办公。
谢琼让他放心,“行了,你在外面好好工作吧,我能照顾自己。”
赵惟城怎么可能完全放下心,“不然还是让妈……”
谢琼一听急忙让他打住,连连摇头:“不用,你可千万别喊她,喊了我跟你急。”
赵惟城连说三个好,“行,那你平时上班骑车小心点,别太追求速度,睡前检查下门窗,锁好门,最好找个东西抵着门。”
“吃饭在食堂吃,不想吃就自己做点吃的,注意关火,家里没什么吃的,这次顺便买点回去吧,有冰箱了,能多放几天。”
谢琼听惯了他唠叨,“那就随便买点吧,正好你也要带点吃的。”
最近的农贸市场过去要十几分钟,夫妻俩就近找了家面馆,各吃了一碗板面,吃饱了慢悠悠往市场去。
因越洪油田的发现而逐渐建成兴盛的小城镇,这里的一切也与石油息息相关,店铺起名风格受到油田影响,大多离不开越洪或是油田两字,附近几个小区楼群建筑风格和颜色也跟他们所在的研究院家属楼一样,户型也是一模一样,只有名字不同。
研究院家属楼建成早,属于离越洪油田比较近的居民区,极目远望,能看到远处山坡上密密麻麻分布的抽油机,这些庞然大物一台台排列开,沐浴在昏黄的晚霞里,一上一下,像是小鸡啄米,磕下去,再拉起来,一次又一次从几千米的地下抽出珍贵的石油,因酷似人磕头的动作,也被叫做磕头机。
越靠近市场,道路两旁摆摊的摊主越密集,这些摊主拿不到在市场内售卖的资格,只好就地铺张布在路上摆摊售卖,大声吆喝吸引顾客。
谢琼下班后还要完成顾客订购的衣服,并不打算做几顿饭,以方便为主,只买了些包子当早餐,另外买了两斤肉和三颗番茄下面条吃,赵惟城按照习惯买了饼干和香肠面包。
人潮拥挤,赵惟城护着她走出市场,没注意到肉摊前正在挑拣猪肉的人,男人转过头,先看到了夫妻俩,激动喊道:“小琼!”
谢琼听声看过去,一眼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标志性的方脸杏眼,正是她谈了不到两个月的男朋友严嘉新,“买肉啊。”
赵惟城两手拎满了东西,不能揽着她宣告主权,只能用眼神死死盯着看。
严嘉新当年跟她分手就不情愿,后来他也曾试着挽回过几次,谢琼没答应,再之后就听人说她跟赵惟城结婚了,没想到再见面,前女友孩子都有了,走近看清孕肚后他脸上顿时没了笑容,语调僵硬打招呼:“好久不见。”
谢琼笑道:“好久不见。”
赵惟城哼了声,“你住这附近啊?”
“嗯。”
严嘉新心里难受,拎着排骨匆匆离开:“我先走了。”
赵惟城一眼看出了严嘉新眼里流露的不舍,还有那刚看到谢琼时的高兴,面上不显,心里醋意大发,谢琼一无所知,眼睛又看上了路边摊贩售卖的葡萄,个个溜圆,紫得发亮,她馋了,用手肘戳了戳赵惟城,“买点葡萄吧。”
赵惟城愣了两秒,去给商贩沟通,买了两斤葡萄,回去的路上嘟囔,“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谢琼不会哄人,只把声音放低了点,小声道:“几百年前的事了,一个男的这么小心眼,丢脸不?”
赵惟城难得使一回性子,“我都不开心了,你还这样。”
谢琼也干脆,见左右没人看他们,紧紧抱住他胳膊,借力踮起脚,嘴唇凑近飞快在他右脸亲了下,“行了吧,再嘟囔小心我捶你。”
11. 第 11 章
得了一个吻,赵惟城脸色立刻多云转晴,眉开眼笑,“好,我不说了。”
夫妻俩到家外面已经黑透了,灯一开,迎接他们的是一间温暖又干净的客厅,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对面亮起的灯光。
赵惟城把买来的食物分类放到冰箱里,转头问她,“出汗了吧?我把东西放下去烧水,今天洗完澡早点睡。”
刚开始说出门不走太远,谁知道走着走着还是去了趟市场,这个季节外面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十几度,一路走回来两个人身上倒是没怎么出汗,但今天搬家折腾了一天,肯定要洗个热水澡。
谢琼轻声道:“不急,我先看看明天给你带什么衣服。”
赵惟城拿出一个专门用来烧水的超大水壶灌满水放到燃气灶上烧,烧开需要七八分钟,趁着这个间隙,他也走进了卧室。
卧室里,谢琼已经给他找出了两件夹克衫,叠好整整齐齐放在床上,她站在衣柜柜门口,手里已经拿了两件毛衣,略一琢磨,又拿了一件:“马上要降温了,保险起见,给你多带几件毛衣吧。”
赵惟城把旅行包拿了出来,听她的话把衣物叠好放进去,“降温了,你也记得添衣服。”
“我知道说这话你不爱听,但还是要跟你说说,如果真的有什么情况,我在野外不方便你肯定没法立刻联系到,这时候还是要麻烦家里人,你别憋着不说什么都自己撑着。”
“知道了。”
谢琼不服气:“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
“有时候我感觉你就像个小孩子。”
“拉倒吧,快去看看水烧好了没有。”
赵惟城听到了厨房咕噜噜沸腾而起的水声,快速走了出去,谢琼检查了下他旅行包里的衣服,看给他准备的衣服差不多了,拿出两人换洗的衣服放进衣篓里,合上衣柜。
热水烧好了,赵惟城拎着去浴室,谢琼把衣篓放下,转头看他还不准备走,催了句:“干嘛呢?”
赵惟城动作利索把门关上,淡定说:“一起洗。”
谢琼脸通红,低声惊呼:“你疯啦?”
“夫妻一起洗澡怎么了,你怀着孕呢,洗澡不方便,让我伺候你。”
赵惟城又开始唠叨:“再说了,我这都素了多久了,这一趟还不知道去几天回来。”
细想这大半年他们夫妻总是聚少离多,谢琼也有些想念,顺势由着他胡闹了,一时间,浴室内热气升腾,氲氤水雾缭绕弥漫。
谢琼出来时整个身子都是粉的,双颊春意无边,赵惟城一脸餍足的表情,抱着软趴趴的妻子走出浴室。
经过这一遭,谢琼是真的累了,软软躺在床上,赵惟城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重新检查了下家里的门窗,上了锁,爬回床上又要亲她,刚把人搂到怀里,楼上响起了响亮的哭声,哇——哇——,声音极具穿透力,又尖又响,同时伴随着一阵阵无奈的诱哄。
本以为一两分钟就过去了,谁知道这孩子硬生生哭了五六分钟,吵得人脑壳疼,谢琼和赵惟城在这一刻终于懂得了之前杨斐和苏玲的提醒从何而来,想到明年这个时候他们家孩子估计也半岁了,正是闹的时候,夫妻俩没感到烦躁反而觉得有点心酸,也担心他们未来的处境,所有的亲热心思都没了,紧急开始了胎教。
家里没什么闲书,赵惟城只好找了本地质教材给孩子读,他读书语速缓慢,声音温柔,孩子听没听进去不知道,谢琼听着这些艰涩的专业术语,很快睡着了。
赵惟城又念了一会儿,听到洗衣机声音停了,放下书慢慢起身,晾好了衣服才回来睡觉。
夜里,楼上哭声又响了一次,更糟糕的是,似乎撞倒了板凳,嘣一声。
第二天一早,赵惟城早早醒了,先把昨天买的包子放蒸笼里热,另外放了两个鸡蛋,开火后,他迷迷糊糊去刷牙,凉水扑面,清醒了些去喊谢琼起床。
新的上班路第一次走,谢琼怕迟到,一点没赖床,立刻就起了,两个人在家迅速吃完饭下楼。
自行车停在楼梯间里面,有遮挡不用担心外面刮风下雨,大家想着能挤就挤,都使劲把自行车往里推,一点空不留,谢琼下楼一看,他们俩的自行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挤到最里面去了,人过去都困难,更不要提推车了。
没办法,赵惟城只好先把最外面的自行车推出来,让出一条道,这才勉强把他们的两辆自行车推出来,其他车还是原位置推回去。
谢琼扶着自行车车把,这时旁边102的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蓝色格子衫,齐耳短发的女人,看到他们愣了下,谢琼猜出她应该就是苏玲说过的沈广梅,主动打招呼,“早上好。”
沈广梅个子不高,细长的眼睛在他们夫妻俩身上上下打量一圈,淡淡回了句早上好,关上门转身走了。
不理就不理,谢琼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性子,急着上班,跨上自行车,跟赵惟城骑车离开。
上午七点多钟,正是上班大热潮,路上的自行车一辆接一辆,两个人在门口分开,谢琼根据记忆骑车往采油厂赶,还早到了十几分钟。
财务科的工作固定且无聊,一天的工作结束,谢琼在回来的路上去菜馆打包了一份炒面,回到家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忽然想起了昨天赵惟城问她会不会想他的问题,她当时信誓旦旦说她生活很丰富,没时间想他,谁想到这才第一天就已经有点想念赵惟城在的日子了。
肚子咕噜冒泡展示存在感,谢琼笑着摸了摸,先去了趟厕所,“哎呀,差点忘了你。”
吃过晚饭,谢琼正式投入另一项工作,裁剪羽绒服的里布和面布,裁布不需要太高的专注度,她把录音机搬了过来,一边听歌一边工作。
新家的好处就是她的工作间大了许多,对照纸样裁剪布料时不用她委屈地弯腰绕着一张小桌子挪来挪去,现在只需要她站在桌子前挪动重达五斤的不锈钢压布块,稍微左右移动一点就能完成初步的裁剪工作,既省事又方便。
晚间,小区里热热闹闹的,谢琼裁剪好三套纸样,准备再裁一套就休息,苏玲遵守昨天的约定找来了,手里还牵着她儿子秦德康。
谢琼急忙关掉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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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放下手里的工作,欢迎母子俩进来,五岁的秦德康长得虎头虎脑,眼睛又大又圆,也不扭捏,跟苏玲一样自来熟,进来就找椅子坐,“阿姨,你知道吗?我们幼儿园的李老师今天结婚了。”
谢琼心想这孩子挺逗,指着桌子上的果盘问他:“吃橘子还是苹果?”
秦德康脆生生答:“我喜欢吃橘子。”
谢琼给他拿了个橘子,秦德康低头乖乖剥皮。
苏玲看家里只有她一个人,问道:“你家那口子还没下班呢?“
“出差了,野外勘探。”
苏玲纳闷:“奇怪,他不是地质院的吗?我以为野外勘探是物探的活。”
“各有侧重,去野外工作,这两大院都逃不了。”
物探和地质再累也没钻井累啊,那是实打实卖命掏力气的活,苏玲想到自己,“是啊,外人都羡慕油田人福利多,其中的苦谁知道呢,我家那位,每年在家也待不了几天,回回打电话就只问问孩子,生怕我饿着他儿子一样,一点都不问问我。”
“我想问他工作怎么样,人家倒好,回我跟你说了也不懂!直接挂电话。”
谢琼最看不惯这样的男人,愤愤不平道:“跟他说啊。”
秦德康忽然喊她,“妈,你看我。”
苏玲没防备,刚一转头,秦德康捏着橘子皮噗呲对准她,苏玲下意识闭眼,橘子汁水喷到了眼上,一阵刺痛。
苏玲气得一巴掌打在他背上,“一天不收拾你就皮痒。”
被收拾了一顿,秦德康瞬间乖了,苏玲看着儿子,叹了一口气,“哎,他人都不回来,说有什么用,一肚子气没处使。”
“总不会一直不回来。”
有秦德康这个小孩在,谢琼不方便直接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跟你说……”
苏玲听完一脸狐疑,“能行吗?”
谢琼坦然道:“试试,不行再说呗,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苏玲这么一想也是,可想到她出的主意又有点犹豫,“哎呀,我做不来啊。”
“回家多练练,男人都吃这套。”
谢琼没见过秦东武,不知道他性格怎么样,心里也没把握,接着说:“不过理论是理论,具体实践还要看你,他要是不给面子就算了,你之前就是太惯着他了。”
苏玲艰难咽了下口水:“那我试试吧。”
之后几日,苏玲每天下了班都会来找她聊天说闲话,谢琼渐渐熟悉了在家属院的日子,一栋楼有一栋楼的特点,他们这栋楼大多家庭都是双职工,工作忙碌,生活规律,上下楼梯偶尔碰到,大家都是笑笑,礼貌问声好。
周五晚上,赵惟城提前给她来了电话,说这周赶不回去了,谢琼无可奈何,周日自己拿上材料去产检,她这个月体重增加不少,明显感觉宝宝也更活跃了。
整个产检流程简单,十五分钟左右结束,量血压,检查胎心胎位,检查结果也很顺利,一切正常。
只在最后医生叮嘱她,“从这个月开始,一个月来产检一次。”
12. 第 12 章
产检完从医院出来,谢琼想起最近大半个月都没买过布了,走到半路调转车头,临时决定去趟富溪商场。
二楼布料店内,丁凌瑶在柜台前给顾客展示一款粉色针织面料,看到她来了,自己忙不开,转头喊了同事过来接待她。
同事叫何喜枝,在布料店工作多年了,也认识谢琼,笑道:“哎哟,可是好久没见你了。”
“听人说你现在不当裁缝了,是不是找到更好的工作了?”
“没有啊。”
谢琼因为之前举报信的事情,现在对接私活的话题比较敏感,多说多错,指不定背后的人还憋着坏,听出何喜枝话里的奇怪,反问她:“不对,谁跟你说的我不当裁缝了?”
“没有吗?”
何喜枝也愣了,“那是别人乱传的?我就想你不可能不干了,缝纫技术这么好,又能挣钱,不干多可惜。”
谢琼又问了一遍:“谁传的?”
何喜枝想了想,“具体谁说的我也想不起来了,这店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不买也喜欢站着聊会儿天,看看布,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就知道好多人私下都在传你不接活了,看去年你给小丁做的那条长裙不错,我还想着明年也找你做两件裙子呢。”
谢琼看她的样子不像有假,解释道:“只是暂时不接了,现在工作太忙了,我还怀着孕,实在忙不开。”
何喜枝有两个孩子,知道照顾孩子有多么累,尤其是孩子刚出生那几年,听她这么说,附和点了点头,“也是,孩子上幼儿园之前你恐怕都轻松不了喽。”
谢琼抬头看向货架,给她指了下,“那边第三排土黄色和淡蓝色的样布拿给我看看。”
何喜枝走到货架下面,拿着木尺指着,问她:“这两款吗?”
“对。”
何喜枝动作麻溜拿了下来,递到她手里,“今年的棉布质量都不错。”
谢琼想给宝宝做几套睡衣,选了比较素净的颜色,婴儿的皮肤娇嫩,她选了一等品的纯棉面料,三种颜色各买了十米。
店里布料的门幅是固定的,定宽基本以1.4米和1.6米为主,打算购买后再问你要几米,当场现裁,需要多少米就扯多少米裁剪。
听她说要十米,何喜枝去里面给她裁布,丁凌瑶朝谢琼走了过来,“有阵子没见你了,不会真的不接活了吧?”
“暂时想休息一段时间。”
谢琼笑了笑,小声说:“拜托你一件事。”
丁凌瑶声音低了下来,“什么?”
当全职裁缝还是继续做财务科会计,谢琼还在考虑阶段,她又不傻,不会自斩后路,举报信之后,对找上门来的邀约都以工作忙为理由婉拒了,可她从来没说过以后再也不做裁缝的话,往年她也不是没说过工作忙不接了,有真喜欢她手艺的会想着争取争取,大不了等上几个月再说,但从来没像今年这样,邀约一夜之间蒸发,她还纳闷怎么一下子少了这么多。
谢琼过去从来不会错过油田缝纫行的最新消息,出嫁前她住在科新小区,都是一个小区的,这里的家属信任她,离得又近,都愿意找她做衣服,制衣过程中聊着聊着就透给她不少跟缝纫相关的消息。
后来出嫁后住在建设小区,有程献英的人脉在,对这方面消息也没断过。
但最近刚搬了家,换到新环境,邻里不熟,没什么人找她制衣,她因举报信的关系也没来过布料店,疏于了解这方面的消息,导致现在才从她们口中知道油田关于她不做裁缝的流言已经传这么广了,至于谁传的,谢琼想,恐怕跟背后写举报信的人脱不了关系。
丁凌瑶巧舌如簧,能说会道,常年在布料店工作,人脉广,对油田的裁缝也很了解,谢琼跟她熟,相信她的人品,眼下她是最适合帮忙探听消息的人了。
谢琼低声道:“帮我打听打听我不做裁缝的传言最早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
丁凌瑶略一思考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反应很快,“好,你等我消息。”
谢琼看她答应得爽快,她更直接,毫不犹豫承诺:“明年夏天你的裙装我全包了,每样给你做一件。”
丁凌瑶喜不自胜,“你太客气了。”
何喜枝抱着裁好的布料回来,只听到了话尾,“客气什么?”
丁凌瑶随便找了个理由,“谢裁缝委托我帮忙问问下个月有没有法兰绒。”
何喜枝想了下,替她回答了:“应该有吧,到时候你需要多少提前帮你留着。”
谢琼笑容诚恳,“谢了,以后找我做衣服给你们打五折。”
何喜枝乐不可支,“哎呀,小事一桩。”
谢琼付完钱以后抱着布下楼,又去菜场买了点肉和菜,在街上吃了午饭以后回家。
她爱干净,受不了家里脏,平时拖地勤快,到周末也要给家里做一次大扫除,做完看时间还早,系上围裙,吭哧吭哧在家里剁起了猪前腿肉,剁碎后加入葱姜水,用手搅拌到黏的状态,在碗里摔打几下后一半留做馄饨肉馅,另一半加入剁碎的莲藕和山药,搅拌均匀后做成蔬菜肉丸馅料。
谢琼一次性包了七十多个馄饨放进冰箱冷冻。
热水烧开,又把捏好的肉丸一个个下锅煮熟,大部分放进冰箱冷冻,小部分跟豌豆尖一起煮汤当晚餐。
馄饨能当早餐也能当晚餐,肉丸随便加上什么绿叶菜就是一个汤,红烧也是一个菜,这样提前做好,能省下不少做饭的时间。
晚间,她正在吃饭,家里门被敲响了,她下意识以为是苏玲,因为她最近经常这个时间过来找她,谢琼起身去开门,谁知道是程献英,她愣了下,喊了声妈,“你咋来了?”
“下午去逛街买了点东西,回来想着离你这近,顺便过来看看。”
程献英走进来,把买来的水果鸡蛋放到桌子上,扫了眼桌上的一菜一汤,“晚饭就吃这些?”
“我一个人,做多了也吃不了。”
谢琼问道:“妈你吃了没?
“吃完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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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
程献英又坐了下来,“今天是不是去产检了?医生怎么说?”
程献英大大咧咧的,哪会记得她产检的日子,谢琼想肯定是赵惟城跟他妈说的,这周家里就她一个人,程献英来了,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笑道:“一切正常,很健康。”
屋里干净整洁,瞧着挺温馨,但程献英想她一个孕妇孤零零自己做饭自己吃又感到心酸,脑海里的话不经思索就说了出来,“要我说,你们就不应该搬走。”
毕竟是婆婆,今天又是带着礼物来看她,谢琼真不想跟她吵起来,难得的好脾气全用在程献英身上了,好声好气提醒她:“妈,以后这话您就别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对分配不满意呢,这房子也是好不容易才分到的,油田里多少家庭想分都分不到,你这话说出来被人听到多不好。”
程献英嘴跑得比脑子快,惹出过不少祸事,平时虽然跋扈,但顺着她的虎毛捋,也能听得进去意见,一听儿媳这么说急忙打住,“确实是这个道理,我不说了。”
她本来想坐下跟儿媳聊会儿天再走,来得不凑巧,刚好碰到谢琼在吃饭,天冷了饭菜冷得也快,想到这里,程献英把东西放下准备走了,“那不耽误你吃饭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
谢琼看着她下楼,回来把剩下的饭吃了。
第二天要上班,她没做太多工作,早早洗完澡躺在了床上,肚子里宝宝越来越活跃,有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宝宝能根据她的声音做反应了,意识到这点以后,她每天睡前都要跟宝宝聊一会儿,谢琼对着肚子问:“你说你爸这周三能回来吗?这趟出去够久了。”
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谢琼不死心,又问:“睡着了?”
她手摸着肚子,凝神听着动静,这时感觉肚子好像有一尾鱼在轻轻游动。
谢琼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激动开口:“嘿嘿嘿!你没睡!”
“小家伙,说谎可不是好习惯哦。”
话音刚落,肚子又没动静了,谢琼无奈苦笑,感觉刚才那一下更像是吃撑了的反应,自嘲道:“我也是闲的没事干了,跟一个没出生的小孩计较什么呢,还是睡觉吧。”
她深呼出一口气,捞到被子提上来盖好,缓缓闭上了眼睛。
油田这么多人,探听消息需要时间,一两天肯定不够,谢琼便趁着周四午休的时间骑车去了趟布料店询问情况,丁凌瑶表情遗憾,对她摇摇头:“还没问到,你说我传的我说你传的,也没法对质,这几天生意不好来的人不多,可能没问对人,周日生意好来的人比较多,我再问问,你先等我消息。”
谢琼忧心忡忡下班回家,换鞋的时候发现了上周赵惟城穿出去的运动鞋,客厅沙发上也放着他的绿色行李包,心下一喜,想着他可算回来了,急匆匆喊人,“人呢?不在家吗?”
客厅没人,谢琼立马又去卧室找,一进卧室,瞧见她喊的那人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一阵鼾声如雷。
13. 第 13 章
结婚同床共枕这么久了,谢琼还是头一回听到赵惟城睡觉打呼噜,再看他眼下一片阴影,脸也黑了不少,平时这么在乎形象的人忙到连长出的胡茬都没来得及剃,想来这趟真的累坏了。
谢琼不忍心喊醒他,小心关上门出去做晚饭。
今天周四,家里已经没剩什么菜,谢琼本来也是想回来直接煮馄饨吃,打开冰箱一看,馄饨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了,显然这个数量无法让两个成年人吃饱,何况赵惟城胃口比她大多了,谢琼想到这里,又煮了一包方便面,另外煎了三个鸡蛋。
做好后谢琼回到卧室,打开灯,喊赵惟城起床,唤了几声:“起来了,吃点东西再睡。”
赵惟城这一觉睡得非常沉,谢琼连喊了几声他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他半仰起头,意识回笼,视线也逐渐清晰,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谢琼,人还有点懵:“啊,你下班了?”
“现在几点了?我睡了多久?”
谢琼回答:“快七点半了。”
赵惟城打了个哈欠,艰难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窗外天色已经全黑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睡了很久,“已经晚上了啊,我本来想着睡到四点就起的。”
谢琼心疼捋捋他凌乱的头发,“洗洗脸,起来吃饭吧,我煮了馄饨。”
赵惟城听话从床上爬起来,先去洗了把脸,洗完整个人终于清醒了点,呆呆坐在饭桌前,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碗看,一头碎发乱糟糟,看上去傻傻的。
赵惟城的讲究不仅体现在个人卫生上,还有穿衣,衣服一周没重复的,全都熨烫平整了才穿。
谢琼可没见过他这么潦草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你们这周是去哪了?怎么感觉你好几天都没睡觉了,人一点精神都没有。”
“睡了几乎等于没睡。”
赵惟城缓缓跟她讲起这几天的经历,“这周其实就前四天去了野外勘探,后面几天主要在济川基地开讨论会,物探院对怀岭构造进行了新的解释,谁知道济川121井钻井时发生了溢流事故,紧急抢救了一天才结束,今天上午又忙着调查事故原因。”
谢琼张大了嘴,“啊?什么原因?”
“原因太多了,比如起钻时操作违规,对地层压力掌握不准确,钻井液灌注不符合规定等等,起钻时井内压力小于地层压力,事故就发生了,这次主要是地质构造掌握错误,钻井时还没打到预估深度就出油了。”
赵惟城语气庆幸,“幸好我们院的钱主任在,他经验丰富,一眼看出了问题,及时调整了钻井液密度,抓紧吩咐压裂车往里注泥浆封了井,这才没酿成更大的事故。”
谢琼一听也着急了,忙问道:“这么凶险,人都没事吧?”
现在说起这场事故,赵惟城仍是一阵后怕,“钻井队的李队长受了点轻伤,其他人都没事,这次真是万幸,有风但风力不大,井口也没出现有毒气体,不然井架架这么高,毒气顺着风吹下去整个金风荡区域就危险了。”
谢琼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吃完饭,赵惟城去厨房刷碗,谢琼打开电视准备看一会儿电视剧再去洗澡,苏玲咣咣敲起了门,“小琼,快开门快开门!”
这段时间她经常来,比回自己家还自然,一分钟都等不了。
门一开,苏玲不等她说话,激动喊道:“你说的主意真的有用!昨晚上我按照你说的方法做了,我家那口子刚开始还有点羞涩,后面就放开了,今天看我的眼神跟新婚一样。”
谢琼指了指厨房。
苏玲转头望去,赵惟城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苏玲却一点不嫌尴尬,“无所谓了。”
“最重要的是昨天我们夫妻俩难得交心一次。”
苏玲上前抱住她,“过两天请你吃饭!我先回去了。”
等苏玲一走,赵惟城立马过来问她,“你给她出了什么主意?”
谢琼出的招其实挺损的,除了撒娇以外,还说了一点夫妻床上的事情,油田夫妻聚少离多,难得回家一次肯定会想着嘿咻嘿咻,她就让苏玲以此为撬点来改善夫妻关系,但这种事情她肯定不方便跟赵惟城说,神秘兮兮道:“这是我们女人间的秘密,不能跟男人讲。”
赵惟城盯着她看了几秒,看她实在没有想说的意思只能放弃。
洗完澡夫妻俩双双躺在床上,赵惟城跟肚子里的宝宝说话,“很久没见了,有没有想爸爸?”
他说了几分钟,肚子里的宝宝一点动静都没,赵惟城刚想换个话题又想起一个事,“对了,林成山说最近咱们这边开了一家新的特色烤肉店,味道很好,强烈推荐我去,这周咱们俩去?”
谢琼点头:“可以,就这周日晚上去吧,下午我要去趟布料店,问一下到底是谁传的我不做裁缝了。”
赵惟城一跃而起:“有新情况了?”
谢琼把布料店有关于她的传言说给他听,“我一猜就知道这肯定也是背后写举报信的人干的,难怪最近都没人找我做衣服了。”
赵惟城问她:“找到你打算怎么办?”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大家和气生财不好吗?为什么要在背后做这种小动作。”
“恐怕没那么简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以我们现在的这点证据,就算抓到他,他很有可能不会认,我们也没法把他怎么样。”
谢琼知道他说的对,首先举报人的信息她就不可能知道,有财务科的规章在,她也不能去查,其次这个传言,背后的人有几百种方法可以辩解,更重要的是她也根本无法证明举报人和背后传她谣言的人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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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让谢琼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也不可能,她态度坦率,握紧了拳头,“我知道,找到了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就是想让他知道我已经注意到他了,以后少在背地里阴我,我也不是好惹的!”
直来直去,爱恨分明,这确实是谢琼风格。
赵惟城眼睛闪了闪,笑着说:“他玩阴的,咱们也可以玩阴的。”
谢琼来了兴趣:“你有主意?”
赵惟城卖了个关子,“看看背后的人是谁。”
谢琼急了,“告诉我嘛!”
“不行。”
赵惟城学着她刚才的表情,煞有其事说:“这是男人的秘密。”
“不说拉倒,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谢琼说完,趁其不备,伸出手开始狂挠赵惟城胳肢窝,赵惟城最受不了痒,笑个不停,“好好好我说。”
谢琼收了手,赵惟城侧躺着,表情玩味,“他故意整我们不就是想垄断油田的生意吗?那咱们就助推一把!让他也感受感受谣言的力量。”
谢琼眼睛亮了,“论阴招还是你会。”
“当然了,我会的可不止这一个。”
赵惟城揽着她躺下,快速亲了她一口,怀里抱着老婆,躺在软软的床上,他舒服地喟叹:“哎呀,今天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忙碌的两个工作日过去,终于来到了周日,谢琼想着周日要给丁凌瑶留出时间探听,上午跟赵惟城去菜场采购了,下午四点以后才骑车去布料店,下午正是热闹的时候,丁凌瑶一眼看见了她,眼神示意她来亚麻区,谢琼听懂指示走了过去,随手指了四五块样布,“这些这些都拿下来,我要慢慢看。”
丁凌瑶拿了过来,借着讲解布料的理由跟她说起今天的调查进展,声音很小:“这一周我问了很多人,一层一层往下推,发现这些消息有一个共同点,基本都是从建设小区传出来的,其中许晓平许裁缝被提到的频率是最高的。”
建设小区,那不是她之前住的小区吗?
谢琼面上没什么波动,拍了拍她的手,“谢了。”
赵惟城从丁凌瑶嘴里听到建设小区和许晓平这两个名字也很惊讶,夫妻俩出了布料店下楼,边走边聊,赵惟城倍感意外,“怎么会是她?”
谢琼见过几次许晓平,印象中她跟赵惟城结婚时她还来给了礼金,看他反应不对追问道:“怎么了?”
赵惟城没想到最后会查到这个慈祥可亲的人身上,柔声解释:“不是,因为许阿姨跟妈的关系挺好,完全看不出来是这样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了咱妈跟小区里哪个人关系不好,都好的跟一家人似的。”
谢琼觉得有必要会会这个许晓平,转头看着他笑道:“看来这两天咱们俩有必要回趟家了。”
14. 第 14 章
赵惟城了解父母的性格,现在他们都不在家住,夫妻俩晚饭时间肯定是到处串门,不到睡觉时间不回来,他这么一想索性直接跟谢琼说:“那就今天去吧,我们吃完烤肉再去,刚好时间差不多,去早了家里恐怕没人,白天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家。”
谢琼应下,坐上自行车,揽住他的腰,“还是你了解爸妈,那就今天吧,现在去烤肉店!”
“坐稳了,准备出发。”
赵惟城骑车载着她前往烤肉店,离得近,骑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休息日向来是油田最热闹的时候,自行车在店门口停下,谢琼发现里面顾客不多,有些怀疑,“是这家吗?”
赵惟城看了一眼店招牌,“是啊,地址也对,名字就叫炭火烤肉店。”
“那可能是新店,知道的人还不多。”
谢琼不再有怀疑,走了进去,刚进门立马就有服务员领他们到座位上坐下,热情推销起来:“咱们店讲究吃肉就吃原汁原味,纯炭火烤肉,能最大程度激发肉的香味,两位看看来点什么?”
油田烧烤店比较多,烤肉店倒是没见过几个,想到又是赵惟城同事推荐的,口味应该有保证,谢琼再一看店里装修精致漂亮,心里期待更大了,拿到菜单以后信心满满点了厚花肉、藤椒鸡肉和炙烤排骨,蔬菜点了口蘑和韭菜。
赵惟城另外加了份松板肉和腊肠炒饭。
每个人桌子中间有一个圆形烤盘,右侧放了筷子和蘸料,谢琼自己调了份蘸料,没一会儿服务员就把他们点的菜端了进来,“排骨熟得慢,我们先烤排骨和厚五花肉。”
谢琼看了赵惟城一眼,静静等着,随着时间流逝,炭火熏烤下的五花肉散发出迷人的肉香味,腌制过的排骨更是诱得人食欲大开。
服务员帮他们把肉切块,两个人满怀期待各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谢琼嚼了嚼,一股奇怪的味道,还以为自己期待太大导致有落差,当着服务员的面也不好意思跟赵惟城讨论,只用眼睛看了看他。
赵惟城想可能只是五花肉不好吃,试试别的,接着让服务员烤松板肉,这个味道倒是好点了。
可接下来每样都各有各的难吃,腊肠炒饭太咸腥味重,排骨太甜调料味重。
一顿饭吃下来,确实不如预期,等到结账时更让两个人咂舌,谢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重新看了遍菜单,“你说多少?五块三?”
收银员笑着解释:“是呢,炭火费一人三毛。”
赵惟城付了钱,这才意识到肯定是被林平山给坑了,出门后跟她说:“我就说不应该信他!大意了!肯定是他吃了觉得不好吃让我们都过来试试。”
谢琼知道他这个同事,确实不怎么靠谱,她笑笑,“算了,先去爸妈家吧。”
晚上油田主干道上都开有路灯,一路过去很顺利,他们走到家门口正好赶上程献英要出去,看到夫妻俩过来急忙走了过来,“今天咋来了?”
“进去说。”
赵惟城把车停下,一家人进了屋到客厅坐下,程献英看他俩这样心里直打鼓,“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谢琼直接开口问道:“妈,你知道咱们小区都在传我不当裁缝了吗?”
程献英点头,“知道啊。”
谢琼说话破了音,“啊?你知道?”
“这是假的呀,不知道谁乱传的,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程献英一听心里也委屈,“这我哪知道啊,我本来还想问你来着,好好的裁缝干嘛干着干着不干了,是你爸跟我说你是个有主意的,做什么事情肯定是自己想好了才做的,让我不要管你们年轻人的事情,管多了又容易吵起来,我才忍住了没问你。”
要是之前,程献英肯定是忍不住要问她怎么回事的,但是今年跟大儿媳的关系每况愈下,她从中吸取到教训,想着确实要给小辈一点自由,别管太宽,这才没问她。
现在看儿媳反应她才知道被忽悠了,又问她:“不过你真没打算不做呀?”
“假的,我只是暂时不做了。”
谢琼这下全都明白了,难怪谣言传这么快,连她婆婆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做了,旁人一问,只会更确定谣言是真的。
程献英来了气,“不是,你没打算不做那是哪个丧良心的乱传谣言?”
程献英说话直接容易坏事,赵惟城没把他们的怀疑对象说出来,只说了一半,“我们现在也不确定,只知道谣言是从我们小区传出去的,妈,你知道咱们小区都有谁当裁缝吗?”
“我们小区?”
程献英想了想,“咱们小区总共就俩裁缝啊,加上小琼三个,五栋的贺海媚,还有就是八栋的许晓平,就她们两个。”
谢琼决定直接出击,“妈,你能领我们去拜访她们吗?”
“可以,走吧。”
赵惟城提前叮嘱她,“您到时候可别太激动,什么都往外说。”
程献英摆摆手,“放心,你妈我又不是傻子。”
在婆婆的带领下,三人先去了最近的贺海媚家,贺海媚住在三楼,程献英来的路上就想好了理由,上前敲门,“老贺呀,是我。”
程献英在建设小区名气可不小,都认识她,她声音洪亮,说话有口音,一听声就知道是她,贺海媚丈夫侯大鹏过来开门,“献英大姐,快进来。”
“今天怎么想起来来我们这?”
晚上来访肯定有事。
贺海媚也在家,正在卧室咯吱咯吱踩着缝纫机,听到声音走出来,同行相轻,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愣了下,“哎哟,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事,这不马上过冬了吗,去年我们家地暖不太热,今年我想着提前过来问问什么情况,要是哪个地方坏了好赶紧换掉。”
程献英看看谢琼和赵惟城,笑得慈祥,“这不是我今年刚做了手术嘛,眼睛和腿脚都不太好,他们俩怕我摔了,晚上非要跟着。”
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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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媚笑了,“这俩孩子孝顺,是你的福气呀!”
侯大鹏是小区地暖的负责人之一,听了她的反馈非常重视,“这样啊,我明天马上安排人去你那检查。”
心态再好的举报者突然看到她出现肯定也会紧张,谢琼仔细观察贺海媚的反应,看她神态自若,丝毫不回避她的眼神,看她望过来还主动问起:“听人说你不做裁缝了?”
谢琼回道:“没有,暂时太累了休息一段时间。”
贺海媚轻声道:“也是,你跟我们不一样,有正经工作,现在还怀着孕,又要上班又要做这个确实累,费眼睛,休息一段时间也好。”
谢琼点点头,“现在会机绣的人少了,听妈说您的机绣技术很厉害,我只学了点皮毛,以后想跟您多学习学习。”
贺海媚之前在服装厂做过一段时间,后来跟丈夫来了油田又在这边缝纫工作社做过,最近几年才出来单干,笑着说:“随时欢迎,前些年机绣可是必学的,现在都没人知道了。”
谢琼附和:“发展太快了。”
程献英看儿媳问的差不多了,主动告辞,“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你们休息了,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侯大鹏还跟她保证:“明天一定去,到时候家里留个人等着。”
程献英说了声好,下楼梯的时候跟夫妻俩小声嘀咕:“应该不是她吧,不像。”
谢琼也觉得不像,“去下一家吧。”
八栋距离也不远,一家三口很快走到了许晓平家,家里居然没关门,里面很是热闹,听声音有好几个人在,程献英象征性敲了敲门,走进去扫了一眼屋里都有谁:“你这家里热闹呀!聊什么呢?”
许晓平急忙站了起来,再一看她身后还跟着谢琼和赵惟城更慌了,“程大姐,你怎么来了?”
程献英从贺海媚那出来,联想她前段时间经常问起儿媳的近况,越看她越可疑,这会儿可不客气了,理由都懒得找,“忽然想起你来了,过来坐坐。”
谢琼进屋一看,客厅一张大方桌,桌上有糕点有茶水,坐了五个人,这是开茶话会呢。
许晓平招呼他们坐下,一一倒茶:“欢迎欢迎,快坐。”
这一桌坐着喝茶聊天的人里面不少有认识谢琼的,看到她主动打招呼,“这不是谢裁缝吗?听说你不做了,怪可惜的。”
谢琼乐了,施施然坐下,表情故作严肃,话里也带了怒气:“都谁说我不做了裁缝了?谣言啊谣言,再说我可生气了,只是最近工作忙没时间想休息了。”
桌上的人面面相觑,谢琼拿着勺子搅和杯里的茶水,闹出的动静颇大,手指一用力,一根铁勺的勺柄就这么在众人眼睛的注视下慢慢弯曲成一个弧度,她故意提溜起来,惊呼出声:“哎呀,不好意思,手劲有点大。”
许晓平脸煞白,“没事,我再给你换一个。”
赵惟城佯装愧疚,立马开口担下责任:“许阿姨,这多不好意思,多少钱我们赔你。”
15.第 15 章
许晓平心知夫妻俩来者不善,这是合起伙来故意演戏给她看呢,忙道:“客气什么,一个勺子而已,不值钱。”
“再不值钱也是钱啊,我从来不做欠人钱的事,亏心,夜里会做噩梦睡不着。”
谢琼顿了下,又特意补充:“同理,别人也别想着平白无故从我这捞到什么便宜,没这么好的事,睚眦必报知道吧,你咬我一块肉,我必定要咬得更狠,一两块肉不解恨呢。”
“哪怕咬个头破血流也不在乎。”
许晓平努力维持了一晚上的笑容顷刻间褪尽。
谢琼长了张圆脸,眼睛大大的,瞧着很有福相,人又年轻,因而从她嘴里说出这番狠话极具冲击力,茶桌上的人听了这话不禁心惊,姿态不自觉畏缩起来,看向程献英,“看不出来,你这儿媳妇是个厉害角色啊。”
程献英也是第一次见儿媳妇如此锋芒毕露的模样,一时间同样有点被吓到,但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调整好状态,帮着谢琼说话:“这算什么厉害?跟这样的人相处才好呢,直来直去,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要我说,那种背后搞阴招的人才是真厉害,那种人表面跟你笑嘻嘻玩的比谁都好,背后猝不及防捅你一刀,这样的人你碰到了才是倒大霉了!”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齐齐点头,“确实啊,那种人你真碰上了就知道心有多坏了!”
许晓平这下是真后悔了,她跟谢琼没怎么接触过,之前谢琼跟赵惟城结婚的时候她知道新娘是裁缝,心里也没有太在意,想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翻出多大风浪,之前在科新小区吃得开不过是仗着有个在物探院当主任的父亲的脸面,邻里都是熟人有活不好意思不找她罢了,谁知等谢琼嫁进来她才知道这个新媳妇有多厉害。
其实谢琼缝纫技巧倒不是说有多么了得,主要是她非常有设计天分,在大城市读了大学又会英语,见过世面,做出来的衣服款式新颖别致,穿上身一看就跟油田其他裁缝做的衣服不一样,很独特亮眼。
关键收费还便宜!没什么杂费,只有一个手工费,又跟她住一个小区,这样一来生生把她的生意彻彻底底挤压没了。
就算谢琼做得慢,顾客也愿意等她,宁愿在她那排几个月也不愿意在自己这做,甚至有顾客直接拿着谢琼做的衣服来问她,能不能做一件一样的,这对许晓平这个老裁缝来说是莫大的侮辱!
谢琼要是全职裁缝许晓平还能咽下这口气,偏偏谢琼在采油厂有正经的别人羡慕不来的工作,还要来抢她们的生意,许晓平阴暗嫉妒的情绪慢慢滋生,这才想到了写举报信这一招,没想到这招这么有效,谢琼果真不在接单了,她的生意也有所回流,许晓平再接再厉,私下里暗戳戳引导顾客散播谢琼不再当裁缝的谣言,看这么久谢琼还没发现,她自以为天衣无缝,谁知只是时间未到。
许晓平看着她欲言又止,谢琼基本上确认事情是她干的,看敲打的差不多了,想着谣言竟然是从这里传出来的,那就从这里解除,依茶桌上这五个人的传播力度已经够了,她又重申一遍:“我最后再说一次,不做裁缝的消息是假的,未来大家有制衣的需求欢迎来找我。”
茶桌上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好好好。”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谢琼也不想继续待下去,大方掏出一块钱赔给许晓平,拉着赵惟城起身离开,“妈,我们回去吧。”
一家三口出了门,许晓平这时急忙跟了出来,看着谢琼道:“等等,我有话想跟你说。”
许晓平是相信她说到做到的,她很识时务,知道遇到谢琼这样的硬茬,再玩心眼吃亏只会是她自己,诚实坦白:“你不做裁缝的谣言是我传出去的,对不住啊,是我一时鬼迷心窍。”
谢琼冷冷看着她,“只有这个吗?”
“还有呢?”
既然能查到谣言的出处,恐怕早就能猜到举报信和谣言之间的关联了,许晓平在她犀利的眼神下无处遁形,只能全部交代:“还有举报信的事情,真对不起。”
因为这事,谢琼这大半个月可没少折腾,她才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说对不起就完了?”
许晓平低下头,“那你说想怎么办,赔钱还是赔礼物我都接受。”
谢琼想了想,“这样吧,赔钱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生活上我也不缺什么,主要是最近比较忙没时间,你在一个月之内给我做琵琶扣、梅花扣、凤凰扣和缠丝盘扣各一百对,按时给我送上来这件事我就既往不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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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愁没时间做盘扣。
盘扣是一个裁缝的基本功,入行基本都要学这个,四百对听上去数量多,一个月之内也不是不能完成,许晓平本来都做好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了,没想到谢琼最后的惩罚是让她做盘扣,她愣了下,“就这些?”
谢琼点头,“你还嫌少吗?嫌少可以再多加点。”
“不不不。”
这些已经要她加班加点赶制了,许晓平连连摇头,“我一定按时做好送过去。”
看刚才在茶桌上的表现,程献英还以为她最起码要让许晓平名声受损赔点钱,结果居然这么轻飘飘揭过了,让她颇感意外。
赵惟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谢琼只是表面凶悍,内心其实很柔软,不过这回也跟许晓平态度有关,她要是执迷不悟非要嘴硬继续跟他们杠下去,肯定不会这么容易结束。
晚上风大,第二天俩人还要上班,没时间闲聊,夫妻俩把程献英送到家也马不停蹄赶紧回了家洗漱睡觉。
周一上午,赵惟城来地质院上班,进了办公室第一件事就去找林成山问个究竟,林成山坐在办公桌前正在啃烧饼,他走过去问:“你实话告诉我,炭火烤肉店真的好吃吗?”
林成山烧饼渣还挂在嘴边,一嘴油,闻言哈哈大笑,“哎呀,你真去啦?”
赵惟城看他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骂道:“你真够缺德的,我还带着老婆去的,去之前信誓旦旦跟她保证说可好吃了!”
林成山叫屈:“这可不是我推荐的,老林推荐的,他先坑的我,我想着不能光我一个人被坑啊。”
“以后再也不信你的推荐了,一点不靠谱。”
赵惟城在办公桌前坐下。
林成山又走过来喊他:“哎,老赵,这周钓鱼去不去?我知道一个很好的地,加上老林还有方刚咱们四个一起去。”
赵惟城拒绝:“不去。”
林成山追问道:“干嘛?这天你有什么事吗?”
赵惟城一一列举:“事情多了去了,家里要大扫除,大采购。”
“早就知道你惧内。”
林成山嚼着烧饼,“带弟妹一起去呗,我也准备带着老婆孩子,人多热闹。”
16.第 16 章
平原油田地质院全称地质科学研究院,前身是油田大会战指挥部的地质指挥所,下属多个部门,赵惟城所在的项目组主要负责怀岭凹陷的油田开发工作,林成山比他早两年入职,今年两人分到了一个项目组。
赵惟城被林成山坑了不止一次了,下定决心不再轻易信他,态度敷衍问道:“在哪?”
“不远,就在平莱,这回你真的要信我,那边风景超级好,有树有湖,正适合烧烤野炊。”
林成山看他还不信,拍着胸脯保证:“而且这次去的不止我们两家,还有老林和方刚一家呢,我哪有那个胆把咱们项目组的人都骗了,那我以后还能有脸在咱这个组生存吗?”
赵惟城睨他一眼,“我觉得你脸皮挺厚的,应该不怕。”
“嘿,怎么跟师兄说话呢!”
林成山又问他:“到底去不去?我们还指望你拿着相机多给我们拍点照留念呢。”
“方刚不也有相机吗?他去就行了。”
哪怕有了他的保证赵惟城还是不想去,但他答应回去问问谢琼,也解释了自己的理由:“这不是你骗不骗的问题,周日我们家事情确实多,平莱虽然不远但也不近呀,过去一趟转车再步行太累了,而且你刚刚也说了好多人去,人多对孕妇不好,野外偏僻,万一出了什么事联系人都不方便。”
林成山点点头,“也对,弟妹应该有七个多月了吧,确实不方便。”
赵惟城气得一拳捶了过去,“二十二周,哪来的七个月!不记得就别乱说!”
林成山捂着肚子哀嚎一声,“好好好,这回记住了。”
赵惟城没打算去,但晚上还是按照约定在饭桌上跟谢琼说了这件事,询问她的意见:“你想去吗?想去的话我说的那些咱们提前准备好,问题也不大。”
晚饭夫妻俩吃的是鸡汤火锅,现斩的整只鲜鸡炖好后转到电火锅里,另外准备了豆腐蘑菇和蔬菜当配菜。
谢琼夹了块豆腐,回他:“我也不想去,最近可能是宝宝越来越大了,压迫膀.胱,导致我老是想上厕所,跟着去不方便,总不能让一大帮人等着我上厕所。”
怀孕越到后期越辛苦,赵惟城给她夹了块鸡肉,“那等宝宝出生了我们再去。”
谢琼点头,“你还别说,这电火锅还挺实用,下回咱们可以试试椰子鸡,就是不知道在油田能不能买到椰子。”
赵惟城也不确定,“下次去市场问问,应该有卖的。”
电火锅一直插着电,汤始终保持热的状态,两个人吃饱了又去楼下散了会步,而后回到家里洗漱睡觉。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下楼准备骑车去上班,赵惟城按照习惯去推车,推出来才发现他的自行车后轮胎瘪了,他用手按了按,“漏气了吗?”
自行车使用频率高,去哪都要用到,油田的路又不全是平整的,指不定骑车的时候意外扎到什么东西,轮胎被扎漏气了也有可能,光肉眼是看不出问题的,谢琼道:“我去楼上拿打气筒,要是轮胎破了要补一下。”
赵惟城把她的自行车推出来,谢琼的车轮胎没问题,他说道:“我去吧,我跑得快。”
赵惟城去去就来,没一会儿就拿着打气筒回来了,谢琼站在原地看他给自行车充气,视线又看向停自行车的楼梯口,里面现在还停着五六辆自行车。
轮胎破了需要补,补起来不费劲,就是刚好赶在早上上班的时间很闹心,补完轮胎再上班肯定要迟到了,赵惟城脚踩着打气筒的脚踩固定,往下一下一下按着打气,想着要是轮胎真破了今天就暂时坐公交车去上班。
充气筒打了一会儿,轮胎慢慢充盈起来,赵惟城在谢琼面前慢慢骑了一小段路,谢琼仔细观察轮胎店状态,按理说轮胎如果有问题在骑行中很容易暴露出来,但她看赵惟城骑了这么一会儿轮胎一点都没瘪下去,还是鼓鼓的,丝毫感觉不出有漏气的迹象。
挺奇怪的,搞半天谢琼也纳闷了,“看着没问题啊。”
“昨天骑回来的时候也是一切正常。”
轮胎没气时骑车人会感到很颠簸,那样赵惟城骑回来不至于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看这不像是轮胎破了导致的漏气,想着无论坏没坏都要骑出去维修,不如搏一搏,“先骑出去吧,别耽误了上班,回来再说。”
“我先把打气筒放回去。”
他们今天起得早,时间充裕,谢琼没立刻走,想着再观察观察轮胎状态,站在楼下等他回来一起走,这时一楼的牛萍拿着水壶推开门走了出来,早上楼里的年轻人都赶着时间去上班,一下楼往往推上车就着急走了,看谢琼在那站着看自行车也不动,问了句:“怎么不走啊?上班别迟到了。”
谢琼笑着回:“这就准备走了,刚才自行车轮胎漏气了。”
牛萍心道奇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你家的轮胎也漏气了?”
谢琼一听这情况不对劲啊,忙追问道:“还有谁家的轮胎也漏气了吗?”
牛萍记性不好,但对于早上的事情她还是记得非常清楚的,她回忆了下,跟谢琼说:“501的小伙子,叫志伟的,早上他过来骑车也说车子漏气了,还问我家里有没有打气筒借他用用。”
自行车轮胎漏气虽然不算小概率事件,但发生在同一栋楼里,还是同一天早上,这就比较奇怪了。
谢琼问她:“这也太巧了,是不是有人恶作剧啊?您有听到什么异常情况吗?”
牛萍摇头,指了指耳朵,“人老了耳朵听不太清了,就算有我估计也听不到,这边楼梯间的墙也是老沈家客厅的墙,等下班了你问问他们,说不定有听到什么情况。”
她所说的老沈,即102室钱团结和沈广梅一家。
通过这些日子了解,谢琼知道这家人有多么难以接触,她看着102紧闭的房门,想着能不问还是不问他们,但当着牛萍的面她还是委婉笑道:“好,我下班了试试看。”
赵惟城从楼上下来,看到两人正在聊天,主动跟牛萍打招呼,“早上好,萍阿姨,吃饭了吗?”
牛萍对夫妻俩印象很好,“吃了。”
谢琼看时间再不走恐怕就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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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匆匆跟她告别,“萍阿姨我们就先不跟你聊了,急着去上班。”
“快走吧,注意安全。”
牛萍挥手目送夫妻俩走远。
骑出牛萍视线后,谢琼把从她那听来的消息告诉赵惟城,“该不会是故意放我们轮胎的气吧?谁呀,这么幼稚。”
“可能是小孩子,就是不知道谁家的,等我下班了去五楼问问,看看他的自行车是什么情况,万一跟我们情况不一样呢,别闹出什么误会。”
赵惟城提前叮嘱她,“交给我就行了,你可千万别出头。”
谢琼一猜就知道他接下来肯定又要说你现在肚子越来越大了行动不便,还是要多注意自己,赶紧提前喊住他,“行行行,知道了,别唠叨了唐僧。”
说完一溜烟骑远了。
赵惟城无奈一笑,下车再次检查了下自行车轮胎,确定没异常以后骑着去上班,一路骑到地质院轮胎都没瘪下去,但为了安全,下班后他还是先去维修店检查,“师傅,我这内胎今年刚换的,不知道为什么早上轮胎突然没气了。”
店里的师傅是亲眼看到他骑着自行车进店,开口道:“我看你刚才骑过来没问题啊。”
安全为重,赵惟城坚持要检查:“现在没问题了,但早上确实没气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您辛苦下,给检查检查吧。”
店里的师傅听他这么说同意了检查,先把自行车放倒,放气后取出了里面的自行车内胎,又重新给内胎充满气,拿到手里一点点把内胎浸泡到水盆里检查是否冒泡,绕了几圈都没发现有漏气现象,他又检查了下外轮胎,彻底检查完毕后跟赵惟城说:“轮胎都没问题,找找外部原因,你家里有小孩没?可能是小孩顽皮故意放气。”
经过一番检查,赵惟城心里有数了,笑道:“行,谢谢师傅。”
轮胎没坏,师傅最后没收钱就让他走了。
回去的路上,赵惟城在想会是谁做这种恶作剧,一楼楼梯间这个位置是开放的,无论是不是他们这栋的人都能接触到自行车,要想找到是谁放的气还真不容易。
谁知,他这边还在找凶手,等回到小区发现梁志伟已经逮到了一个小孩,正是住在三楼七岁的陈天泽。
梁志伟嗓门大,说话声音也响亮,指着陈天泽骂道:“是你吧?小小年纪报复心挺强,跟你说了往你们家阳台扔垃圾的不是我,非赖到我身上,昨天晚上就瞅你看我贼兮兮的,憋着坏!”
许秀云把儿子护在身后,声音小却非常尖利:“你有证据吗?凭什么说是我家孩子?再说垃圾就是你扔的!还不承认。”
“大家都听听啊,这是什么道理,住你家楼上你又不止我一家,为什么偏偏说我们家?哦,就因为我们家农村来的,大城市的人了不起是吧,嫌我们乡下的不干净,再不干净咱们也是一个小区的!你们能干净到哪去!”
“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别想混过去!”
梁志伟正好瞧见赵惟城也下班了,大声招手喊他过来,“快来,我抓到给咱们自行车故意放气的凶手了。”
17.第 17 章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赵惟城,梁志伟此举无形中把他拉进了自己的阵营,但赵惟城可不敢事情没查清楚就这么妄下判断,尤其梁志伟瞧着根本不像是找轮胎漏气的凶手,更像是以此泄愤,两家估计积怨已久。
赵惟城可不想掺和进这趟浑水,当即装傻:“我这下班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呢。”
“好,你也听着,顺便大家伙也都听着,我是怎么抓住这小兔崽子的。”
梁志伟自认手里有充足的证据,挺直了腰杆,大声说道:“大人之间的仇我就不说了,反正我跟三楼这家说不到一起去,天天吆五喝六摆什么大城市资本主义的派头,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会冤枉人小的也喜欢背地使坏。”
“昨晚上我跟这小孩在楼梯间碰到了,我人大方,想着大人之间的恩怨跟小孩没关系,不跟孩子一般见识,主动跟他打招呼,嘿,这小孩不理我就算了,还转头呲我,然后今天早上我自行车轮胎就被人放了气,下了班回来还瞅见这小孩鬼鬼祟祟在楼梯间躲着不知道干啥。”
“当时可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了,一楼的俊跃放学回来也看到了,有他作证。”
“俊跃,你说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沈广梅偷偷扯了下儿子的袖子,对他摇了摇头,钱俊跃无视母亲的提醒,诚实道:“我刚才回来确实看到了天泽躲在楼梯间。”
梁志伟表情更得意了,“大家评评理,这孩子可疑不可疑?”
他这么一说,陈天泽嫌疑陡增,围观群众大多认同了梁志伟的话,毕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调皮捣蛋简直是天性,惹点小祸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给自行车放气这种小恶作剧确实像七八岁的小孩会做的事。
于是渐渐就开始出现了帮陈天泽说话的人,其中便有住在四楼的舒茜,她家里也有个上小学的男孩,心地善良帮忙说了几句:“孩子还小,难免犯点错,反正也没出什么事,这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别跟孩子计较。”
苏玲也道:“是啊,秀云你领点水果看看这两家,道个歉这事就过了。”
许秀云本来是坚定相信自己儿子的,但她没想到还有躲楼梯间这一遭,她心里后悔,想到自己在家确实经常骂501一家,觉得这家穷酸心眼小,不让孩子跟他们多接触,耳濡目染,儿子恐怕也讨厌上了,做出这种事不奇怪。
许秀云平时最要面子,穿衣打扮是这栋楼里最流行的,喜欢享受别人眼里艳羡的目光,哪经历过这种受辱的场面,一时间又气又怒,当着众人的面她不表态也说不过去,只好拿儿子出气,伸手就在陈天泽背上来了一掌,“小小年纪不学好!我让你使坏!”
陈天泽被打了也不哭,抿着嘴不说话,倒是妹妹陈天美被吓得嗷嗷大哭。
调查要严谨,同时也需要完整的证据链来佐证,赵惟城听完梁志伟的话只觉得处处是漏洞,主观倾向性太强了,开口道:“你这算什么证据,你说陈天泽跟你有仇所以放了你自行车的气,但我跟他可没什么接触,平时也没说过话,为什么我的自行车轮胎也没气了呢?”
梁志伟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顺手就放了呗,可能是咱俩车离得近,先拿你的试试手。”
赵惟城道:“你这就属于主观臆断了,说白了,完全没什么实质性证据。”
梁志伟怒了,“那你说谁放的?”
赵惟城想起早上谢琼跟他说102客厅的墙跟楼梯间是同一面,看到站在一旁的沈广梅,开口问她:“早上您有听到楼梯间有什么异常的声音吗?一般情况下轮胎放气肯定有声音传出来。”
沈广梅语气坚定:“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许秀云经过他这么一分析也觉得事情不对劲,自己可能是冤枉儿子了,难得放下身段好声好气央求沈广梅:“您再仔细回想回想,楼梯间这么多自行车挤在一起,稍微碰一下都不可能没声音的,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说谎啊?我又不是保卫科的,怎么着?我们家住在楼梯间旁边就要不吃不喝帮你们盯着自行车啊?”
一墙之隔,受苦的只有他们家,沈广梅对此早就有了怨气,“每天无论早上还是晚上,这楼梯间各种各样的声音就没停过,这栋楼里有起得早的有起得晚的,还有几个丧良心的,推自行车就推自行车呗,显着你们了,非得按几下车铃,我还嫌吵呢。”
“在楼梯间放好车还不走,在那聊天的也给我滚蛋!二楼的苏玲,就说你呢,你平时话够多了,跟个苍蝇一样,整栋楼都少不了你嘤嘤嘤到处乱飞,话已经这么多了就别在楼梯间说了!四楼的靳鸿博,你是不是肺有什么毛病,天天咳得跟雷一样!讲点卫生吧,不要随地吐痰!最后最后还有三楼的李明远,你想把你妈接过来就接,别在楼梯间瞒着你老婆嘀嘀咕咕!”
沈广梅平时见到大家几乎不说话,这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直接把大家都听愣了,面面相觑。
谢琼回来正巧赶上沈广梅正在说这一番义愤填膺的话,她回来路上突然嘴馋想吃烤鸭,临时掉头去买了烤鸭回来,这才到家晚了。
她还纳闷楼梯间地上为什么总有浓痰,沈广梅这么一说全明白了。
赵惟城朝她走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回去我再慢慢跟你说。”
被点名的几个人,苏玲脸通红,想反驳又想起她骂自己的话,忍了忍没说话。
靳鸿博下意识想咳嗽,捂住嘴缓缓咳了出来。
李明远还没回来,杨斐想到丈夫最近的异常,心里有了盘算。
梁志伟不满话题被转移,重新提起:“凶手呢?”
可惜大家已经不再关注这件事,想到自己也曾在楼梯间说过什么话,生怕沈广梅再一个个给他们曝出来,慢慢散开了。
沈广梅拉着儿子进屋,咣一声关上门。
没了围观的人群,许秀云有了信心面对梁志伟,气势汹汹问他:“事情都没调查清楚你凭什么说是我们家孩子干的,给孩子道歉!”
梁志伟仍然认为是陈天泽干的,强硬反驳:“你孩子也摆脱不了嫌疑啊,要是我早一点回来看清他躲在楼梯间干什么就好了,便宜你们了。”
“等着吧,我一定会找到更多的证据。”
撂下战词,梁志伟转身上了楼。
许秀云气得牙痒痒,心想你看我以后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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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整你,但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她牵着儿女的手过来跟赵惟城道谢,“刚才真是谢谢你了,我刚刚一时糊涂差点冤枉孩子。”
陈天泽睁着大眼睛看着他,欲言又止。
赵惟城笑着说:“应该的。”
他转头看向陈天泽,好奇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不过你刚刚躲在楼梯间是准备干什么?”
陈天泽挠挠头,“其实也是恶作剧啦,我是准备等妹妹下楼以后吓她。”
许秀云当着夫妻俩的面不好意思教训儿子,一把扯到怀里低声威胁:“你等我回家。”
说完又一秒换上了笑容,对着谢琼笑盈盈问道:“听说你是裁缝?我在服装设计方面颇有心得,咱们俩以后以后可以交流交流经验。”
谢琼点头,欣然应允:“欢迎。”
她手里拿着刚买的用纸包着的烤鸭,热腾腾,香气浓郁扑鼻,陈天美口水直流,忍不住舔了舔嘴,魂都被勾没了,馋得往谢琼那走了几步。
别说女儿了,就连许秀云闻到这味嘴也馋了,赶忙把女儿抱了起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再去家里拜访。”
看着他们上了楼,谢琼跟赵惟城也不再耽误,把自行车停好踩着楼梯慢慢往家走,赵惟城问她:“我记得你不喜欢吃烤鸭啊?之前觉得味腥。”
谢琼心里也奇怪,“不知道,回来的路上突然特别想吃,怎么都控制不住。”
把烤鸭放到桌上,她迫不及待问道:“不过楼下怎么回事?”
“内容太多,先吃饭,吃饭的时候我慢慢跟你说。”
赵惟城先去洗了手,从厨房拿了盘子和筷子过来,把烤鸭皮、鸭架、葱段和黄瓜依次装进盘子里,谢琼闻到味急忙拉开椅子坐下,先拿了根鸭架,“真香!”
赵惟城一五一十把刚才楼下发生的一切全告诉她,说完又补充道:“感觉两家早就有仇,又经过这次的事情,恐怕不会轻易过去了。”
“肯定啊,估计还有的闹,两家看上去都不服输。”
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五楼,都在他们楼上,谢琼乐观地想,这应该不会波及到他们,一边吃一边问他:“不过到底是谁放了我们自行车轮胎的气啊?”
赵惟城表情遗憾,“这个我也不知道,有一点我很疑惑,最开始钱俊跃在接受梁志伟询问的时候,沈广梅扯了下他袖子,后来我问的时候我也在看着她,感觉她不像是完全不知道的样子,肯定瞒着什么没说,到后来整个事态被她彻底搅浑了,没法再问下去,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按理说沈广梅跟这里面的人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啊,她没必要帮忙瞒着。”
谢琼来了兴趣,眼睛亮晶晶的,“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吧?”
赵惟城本来猜想可能跟钱俊跃有关,一细想又觉得不可能,因此更加摸不清沈广梅此举的意义,劝她:“有什么内情也不可能告诉我们,咱们还是别管了。”
谢琼想想也是,“还是吃烤鸭吧。”
夜深人静,就在整栋楼的人都在睡梦中时,一个黑影悄悄出现在楼梯口,蹑手蹑脚走到在501门口,扔下手里的两大袋垃圾悄然离去。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变故
油罐车很快重新启动, 以超快的车速驶离了她们的视线。
谢琼注意到这是一辆轻型的红色油罐车,没有车牌,油罐上该有的标志被涂抹, 什么都看不到,不过油罐上有被涂抹的痕迹,换个视角来说,反而比正常的油罐车要更容易找到了。
进入80年代以后, 平原油田绝大多数大油田都建了输油管道, 少部分小油田为了节约成本仍在使用油罐车来运输, 大多运到距离很近的热电厂或化工厂。
谢琼小时候经常能看到油罐车,那会儿他们也叫黑沥青车, 车子又高又长,行驶起来动静很响, 刹车时甚至还能听到里面原油互相碰撞的咣当声,不过现在,她所在的越洪地区,输油管道几乎全覆盖, 想在公路上见到一辆行驶中的油罐车并不常见。
这是谢琼第一个感到疑惑的点。
开油罐车的司机接受过专业培训,是正规职工, 开车的时候都规规矩矩, 严格遵守交通规则, 基本没有这么没礼貌的。
这是她第二个疑惑的点。
油罐车没走宽阔的公路, 反而从一侧的小路开过来, 也非常不符合常理。
谢琼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两个人恐怕是偷油贼。
这时杨斐痛苦的低声呻吟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谢琼回过神来,小心查看她的伤势, “我们去医院。”
杨斐脸色苍白,摇了摇头,“不用,我回家涂点药就行了,你看,我能走的。”
说着为了证明没事她咬牙试着让自己站起来走几步,结果膝盖都没法挺直,人还疼得龇牙咧嘴,谢琼语气坚决,“不行,还是要去医院。”
杨斐认清现实,不再固执,“麻烦你了。”
谢琼本来想骑车带着她去医院,这样肯定要杨斐坐在她车后座,可她后来看杨斐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坐着,无奈,她只能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寄希望于运气好能快点来一辆。
杨斐干笑两声,“是我太得意忘形了,骑车不看路,吃到教训了。”
谢琼问她,“你没觉得那辆油罐车很可疑吗?现在是晚上七点三十多分,哪有这个时间来拉油的?而且越洪油田早就实现管道输送了。”
杨斐听她这么说眼里也流露出困惑之色,“是啊,这车突然窜出来吓我一大跳。”
话音刚落,两人视线纷纷默契看向刚刚油罐车行驶过来的这条小路,是条宽不过十米的柏油路,两侧是低矮的民屋。
谢琼低声道:“我猜他们两个是偷油的。”
杨斐身体因害怕抖了几下,“不能吧。”
“那我们要报警吗?”
谢琼肯定点头,“肯定要啊,我先送你去医院,然后再报警。”
杨斐不由得深深叹气,“天呐,这叫什么事啊。”
谢琼跟杨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出租车,看到杨斐受伤了,司机热心搀扶她上车,又帮忙把她们的自行车搬到后备箱。
出租车启动,加速往医院开,在路上司机问谢琼,“这怎么受伤了?”
谢琼不想说太多,回答:“不小心撞上车了。”
司机眼神同情,“哎哟,那我快点开。”
现在油田人出行大多依靠自行车,现在是晚间,公路上车辆很少,加上出租车的速度远比公交车要快,全程不到十分钟就把她们送到了医院。
司机贴心把自行车卸下来停到医院的停车场,谢琼扶着杨斐去挂夜班急诊号,杨斐语气感激,“车费多少?回去我把钱给你。”
谢琼对她笑笑,“不用。”
杨斐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不,这太麻烦你了,等会儿把我交给医生护士就行了,你去打个电话,让明远过来照顾我。”
她不说,谢琼等会儿也要往家里打个电话,不然赵惟城知道她九点还没回去肯定会很着急,她说了声好,小心搀扶着杨斐走进医院。
她们来的医院是平原油田第一附属医院,这也是油田唯一一个拥有夜班急诊的医院,值班的有两个医生,来看诊的病人也多,相对来说,杨斐的情况还算好的,要慢慢排队等候治疗。
杨斐坐下来,知道谢琼家里的情况,她迟迟不回去赵惟城肯定会担心,她对谢琼说道:“你先去打电话吧,我在这儿有护士有医生不会有事的,只是要多等一会儿而已。”
谢琼拍拍她的手,“那我很快回来。”
医院大厅有电话,谢琼小跑几步过去,拨通了电话,此时还不到九点,电话亭有人值班,李二花接了电话。
谢琼有条不紊在电话里跟她说杨斐在路上出了点小意外,膝盖受伤,拜托她去十三栋的三零二通知杨斐的家人过来,最后让她转告赵惟城让他放心,她会很快回去,不用担心。
李二花连连答应,考虑到事情重大,她没把这件事交给儿子,自己亲自跑了一趟。
等赵惟城和李明远来到医院时,杨斐的伤口已经消毒包扎完毕,在谢琼的搀扶下慢慢往外走,谢琼看到赵惟城胸前还包着赵敏祯,惊讶开口:“你怎么也来了?”
赵惟城在家快急死了,看到快九点了她还没回来,直到李二花找上门,他才知道两人在路上出了意外,杨斐受伤,谢琼向来嘴硬,他担心妻子硬逞强说自己没事,急忙赶了过来,此时看到谢琼好好站在那里,上前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她没事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没事吧?”
谢琼摇头,“我没事,杨斐受伤了。”
四个多月大的赵敏祯第一次在夜晚出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活力满满,好奇看着周围的一切。
李明远从她手里接过妻子,“医生怎么说?”
杨斐看完医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轻笑,“就是全身多处擦伤,问题不大,拿了药回家按时涂,少运动慢慢养就养好了。”
赵惟城问道:“怎么会撞上车呢?你们不是去农资社吗?”
谢琼嘴一撇,郁闷回答:“谁知道从哪个鬼地方窜出来一辆油罐车,我怀疑是偷油的油贩子,正准备结束医院这边的事情就去警局举报呢。”
“先回家。”
李明远行动迅速,“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外面打车。”
谢琼絮絮叨叨把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全告诉赵惟城,甚至连油罐车副驾上的人骂她的话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赵敏祯眨巴着眼睛看着妈妈,赵惟城也认真听着,时不时给几句附和的回应。
杨斐格外羡慕他们一家人相处时的状态,没有反驳和不悦,自然又愉快。
李明远很快拦到了一辆出租车,众人坐上去,把自行车放到后备箱里,顺利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赵敏祯在爸爸怀里睡着了,谢琼和赵惟城匆匆洗漱过,也赶紧睡下了。
双职工家庭,早饭向来简单,谢琼给女儿换尿布喂奶,赵惟城煮了两个鸡蛋,又蒸了一笼包子,配上果汁就是一餐。
吃完饭,出门前苏永红也来了,从谢琼手中接过了赵敏祯,夫妻俩放心去上班。
谢琼打算中午吃完饭去警局报案,心里想着事情走得慢,等孙连采走到她跟前拍了她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生硬问好:“早上好。”
孙连采从停车场跟着她有一段路了,连喊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她心思复杂,想得多,既觉得她是看不起自己所以漠视她,又害怕她是因为最近自己跟苏大海日益密切的关系惹她厌烦了,想到这两层,她笑容更加明媚,佯装大度,假装自己毫不在意谢琼的不礼貌,调侃她:“大早上想什么这么认真啊?”
谢琼语气平静回答:“确实在想事情。”
孙连采积极追问:“想什么啊?跟我说说呗。”
谢琼故意开玩笑想整她,“他们是群视法律为粪土的穷凶极恶之徒,如果你也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会跟我一样有危险,既然如此你还要听吗?”
孙连采一听吓得慌张捂住了耳朵,“啊啊啊啊啊,我不听不听。”
谢琼目的达成,咯咯笑,孙连采放下手,这才意识到被她捉弄了,面色愠怒,“你故意吓我?”
谢琼认为自己描述偷油贩的形容没错,坦率说道:“没有,是你胆子太小。”
孙连采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敢继续问下去了,转而问起了别的事:“对了,太阳花你种土里了吗?”
谢琼摇头,“还没,家里没土,我今天回去买了土再种,用纸包好了,应该不影响。”
孙连采没想到她平时做事这么胆大的人在这件事上居然还有拘谨的一面,她隐下眼里的嫌弃,嘲笑道:“你也太实诚了,土又不值钱,在小区楼下随便挖几盆不就行了。”
谢琼转头睨她一眼,话里带着暗示:“说笑了,我当然是个实诚人,以后别人要是问我什么,我可是会实话实说的,有些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说漏嘴了。”
孙连采想到什么,脸一白,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该怎么回答,她现在养成了说话前先在脑海里过一遍考虑后果的习惯,下意识想解释跟苏大海之间只是单纯的师徒关系,一想又觉得说出来只会坐实她跟苏大海关系匪浅,把话咽了回去。
接着她又想提醒谢琼在办公室工作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担心说出来依谢琼的性格会觉得她是在威胁,这话也被否决了。
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好回复,孙连采分外懊恼,夭寿了,怎么什么招数对上谢琼都失灵了。
第42章 第 42 章 奖金
中午在食堂吃完饭, 谢琼趁着午休的空闲时间骑车去离采油厂最近的警局报案,由两名警察处理她的报案,一高一矮。
坐定后, 高个警察语气温和开口:“现在你可以说了。”
谢琼在来的路上已经提前组织好了语言,不疾不徐说道:“昨天晚上八点钟左右,我跟一个家属院的邻居杨斐去农资社买东西,在走到民光街道和湖塔街道的交叉路口时, 从南面忽然开出来一辆红色的轻型油罐车, 杨斐撞上车子轮胎受了伤, 车子开走后,我越想越不对劲, 觉得他们两个人像是偷油的。”
警察问道:“为什么?”
“这辆油罐车从小路开过来,车子没车牌, 油罐上的标志也被涂抹了。”
谢琼继续说:“而且据我所知,越洪油田早已实现了管道覆盖,不太可能这么晚的时间还有油罐车在工作。”
“你能详细跟我们描述一下车上两个人的特征吗?”
“驾驶座的人我看不清,只知道身高比副驾上的人矮了五厘米左右, 副驾上的男人,我看的很清楚, 方脸小眼睛, 嘴唇很厚, 说的是越洪当地的口音, 脖子稍长, 肩宽在40厘米左右,昨天穿的是一件深蓝色的方领工装,像是化工厂的制服。”
警察为她描述的细致程度震惊,“你怎么做到的?连肩宽都能说出来?”
谢琼笑着回答:“我是裁缝, 看人的时候会格外注意身上的穿着和身形,熟能生巧吧,根据人体大致比例,有时候看一眼就能猜出大概。”
“比如现在,警察同志,你的肩宽大概在43厘米左右。”
高个子警察惊呼,“神了。”
另一位警察咳了声,轻声道:“这位同志,我想说你观察确实很敏锐,怀疑也很合理,不过我必须要跟你说实话,越洪油田近一年都没收到过偷油的报案了,这主要得益于新安装的探测系统,管道一旦发生泄露会立刻启动报警程序,具体是什么系统我不便说出来,但我可以肯定从昨天到现在我们并没接收到任何报警。”
“而且有时候油罐车装的不一定是石油,也可能是其他东西,当然我们会根据你的描述查找嫌疑人,但答案可能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谢琼没想到这一层,愣了下,赶紧补充解释:“可里面装的真的是原油啊,我小时候听过很多次,装着原油的油罐车刹车时会传出咣当咣当的声音,很特别。”
一位警察点点头,站了起来,朝她伸出手,郑重承诺:“接下来我们会尽全力进行调查的,感谢你为油田安全出力。”
谢琼人生中第一次报警,预想中的警察会出动一个小队去抓偷油贩的场景没发生,就这么平淡结束了,她收拾好心情走出警局,骑车回到采油厂继续上班。
傍晚下班后,谢琼还记得自己要买什么东西,跑了趟农资社,除了杨斐交代她要买的,把种花需要的土和化肥以及打虫药也买了回来,她到家的时候,苏永红已经走了,赵惟城在照顾女儿。
她拎着一大袋土进屋,赵惟城抱着女儿走过来,问她:“警察怎么说?”
谢琼遗憾道:“说会调查,但不一定是偷油的,跟你昨天说的差不多,也是说越洪油田安装了新的监测系统,如果发生管道泄露的话会报警。”
赵惟城在地质院工作,清楚这个新的监测系统功能有多么智能强大,正因为有了这个系统,近一年越洪油田都没有再发生大规模的被盗事件,越洪油田是试点,接下来将会在其他油田也逐步推广开。
谢琼现有的证据都是猜测,也没什么逻辑链可以佐证,因此昨晚她才没立刻去报警,怕自己搞错了报假警。
谢琼也看出那两个警察不怎么相信她,现在连她也有点怀疑自己了,她摇摇头,“难不成昨天真的是普通运货车?我这样报警会不会浪费警力啊?”
赵惟城摸摸她的头,“维护石油安全人人有责,是不是偷油贩警察会去调查,不要想太多。”
谢琼嗯了声,先去洗了手,问他:“晚饭咱们吃什么?吃完饭我准备去看看杨斐,不知道她恢复怎么样了。”
赵惟城回道:“今天在小区食堂买的晚餐,两菜一汤。”
夫妻俩不怎么在家做饭,周边的饭馆基本吃了个遍,实在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就会选择家属院的食堂。
吃完饭,谢琼把昨天带回来的太阳花移植到盆里,浇透水,放在卧室阴凉处。
她拿着水壶出来,把壶里剩下的水倒干净,对赵惟城说:“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现在种太阳花,今年应该是开不了花了,就算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冬。”
赵惟城笑容温和,“就当是一个美好的契机吧,正好咱们阳台有点单调。”
谢琼无奈一笑,“我上楼一趟。”
杨斐受伤在家休养,桂子兰给她开的门,谢琼上去的时候她正在看电视,李岚月坐在地上玩玩具,杨斐歪靠在沙发上,“你来啦,快坐。”
谢琼走过去坐下,“身上还疼吗?”
“好多了,再休息两天就能回去上班了。”
杨斐转头问她:“你怎么样?不会真的去报警了吧?”
谢琼挠头,“去了,警察说会慢慢查。”
杨斐看她脸上的表情也猜出了警察会跟她说什么,她叹了口气,“算了,别想了,哪能那么巧被我们碰上偷油贩。”
该做的谢琼已经做了,她问心无愧,她从包里拿出来一包种子交给杨斐,“对了,这是你让我买的草莓种子。”
“不过草莓真的能养活吗?冬天平州市很冷的。”
杨斐眼睛亮起来,种子拿在手里爱不释手,“我也是听人说的,想试试。”
“韭菜根等我好了给你挖,你土都买好了吧?”
谢琼点头,“我直接买了五十斤的土,够吗?”
杨斐回答:“够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我们阳台?”
她暂时没法站起来,只好喊女儿,“小月,领阿姨去咱们阳台看看你养的花?”
李岚月听到要去看她的花,立马放下玩具,跟着谢琼的手领她到阳台,“月季,不能摸摸,手手会疼。”
说着,小姑娘举起自己的手给她看,翘起中指,“这里,痛痛。”
粉色的月季开的正盛,在夜风中摇曳。
谢琼抓住她的手,给她呼呼,“不疼了。”
李岚月害羞一笑,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介绍下一种自己认识的蔬菜,“姨姨,这个,菠菜!”
“好吃!”
杨斐是个出色的种植专家,利用仅有的一小块阳台面积,在这里种花又种菜,每一种的长势都很好,生机勃勃。
谢琼在李岚月的介绍下见完了所有的阳台植物,破天荒,在杨斐家待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家。
时间过去了好几个星期,一直没什么消息,久到谢琼都忘记了自己报警这件事,这天晚上一家人刚吃完饭,门忽然被敲响了,赵惟城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三位身着制服的警察,他神情警惕,小声问道:“怎么了?”
“我们是越洪公安局的民警张英辉。”
站在最前面的警察出示了证件,随后问他:“请问这里是谢琼的家吗?”
赵惟城确认证件无误,点点头,“是。”
“请进,我去喊她。”
谢琼正在厨房切苹果,走出客厅看到进来三位警察,心里隐隐有了预感,礼貌开口:“你好,我就是谢琼,请问找我有事吗?”
“你好。”
张英辉朝她伸出手,又介绍了一遍自己,“我叫张英辉,越洪公安局刑侦处的民警。”
赵惟城急忙邀请三人坐下,张英辉坐稳后,看着谢琼缓缓开声说道:“是这样的,两个月前您来我局报警,里面提供给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之后我们根据这个信息去调查,抽丝剥茧,成功抓出了一个躲藏在保护网之下的大型盗油团伙,这伙人不同于过去的野蛮偷油行径,利诱加贿赂,承诺好处,利用油田油井管理的漏洞,通过增加原油的产量,再向上级虚报实际的原油数量,躲过油田系统的监测,从中获得一定数量的差额原油产量,获利长达两年,总涉案金额达到了九十多万。”
张英辉不方便透露太多案件细节,但谢琼和赵惟城通过这简单的几句话心里也大概有了一个猜想,恐怕是偷油贩跟油井的管理层勾结上了,识时务没多问。
谢琼为庞大的涉案金额震惊,“这么多?”
“是,我们要感谢你提供了非常具体详细的嫌疑人长相和油罐车特征,让我们迅速锁定了嫌疑人,以此为突破,成功侦破了案件,因此避免了更大的损失,不过因为此案波及的人数众多,其中有一部分人也是油田系统的职工,涉及举报人的人身安全问题,为避免遭到事后报复,我们不好白天过来拜访,也不能大张旗鼓去单位给你发奖章进行奖励。”
张英辉从包里掏出一封信,“这里是我们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收下,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帮助。”
谢琼笑容谦虚,“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张英辉坚持递给她,夸道:“不是所有人都有您这样的胆量和超乎寻常的敏锐观察力。”
谢琼知道这大概是什么奖金,不再推辞,把信封收了。
张英辉任务完成,态度和蔼亲切,又问他们在工作和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谢琼和赵惟城都摇头,张英辉坐了十多分钟随后跟同事离开了。
谢琼等人走了,才敢打开信封,她手摸着信封,感觉厚度不浅,脸上笑容更深了,心情激动启封,陆续抽出来五张百元的人民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第43章 第 43 章 工厂邀约
五百块, 相当于谢琼工作半年的工资,这着实是一份实在的奖励,她把钱拿在手里, 笑容满足,“我还以为没消息了呢,原来是一直在调查。”
事情过去这么久都没回复,赵惟城本来也快忘了这件事, 他不由得感慨:“是啊, 就是没想到现在偷油的手段已经升级到这个程度了。”
“我还停留在之前那种在输油管道上打孔安装盗油阀门来偷油的阶段, 也难怪一直没被发现。”
涉案金额九十多万,即使在经济条件相对富裕的平原油田也是一笔说出来能吓死人的巨款, 他们要不吃不喝工作一万多年才能挣这么多,谢琼摸摸鼻子, “妈呀,这是吞了多少吨原油啊,不敢想象。”
赵惟城看着她笑道:“你这次真的立了大功!”
谢琼这会儿还没感觉到自己立了多大的功,直到一个月后她在报纸上读到一起盗油案件的报道, 了解到破案流程,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报警信息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这帮盗油团伙胆大包天, 直接勾结了一整个油站的员工, 上到站长, 下到看井工, 每个月按照职务大小给他们发钱, 直到团伙中的一辆油罐车被抓到,以此展开深入调查,这个罪恶团伙才逐渐浮出水面。
报道一经发出,立刻在各界引起了巨大轰动, 平原油田各单位迅速开展了廉洁教育工作,一时间,大家茶余饭后都在谈这件事。
午休时间,孙连采拿着报纸,煞有其事评论:“这帮人真是组织的害虫,居然帮着外人干出损害油田利益的事。”
谢琼没回答,悠闲喝着茶,正在这时采油厂门口值班的张红军忽然走了过来,一看就是奔着他们办公室来的,苏大海立刻起身,快走几步走到他跟前,态度积极问道:“张叔,有什么事吗?”
张红军对这个年轻人印象非常好,这主要是因为苏大海每次见到他都热情问好,很有礼貌,不像采油厂里其他职工觉得他在保安室工作就低人一等。
“哦,我就是来传个话。”
张红军扫了眼办公室的三个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谢琼身上,对她说:“谢会计,门口有个叫丁凌瑶的人,说是找你有要紧事要谈。”
谢琼最近一个月没去过布料店,一听是丁凌瑶找她,急忙站了起来,“她还在门口吗?”
张红军回道:“还在,因为她不是采油厂的职工我不方便让她进来,现在在值班室门口等着。”
“好,我现在就过去。”
谢琼看了一眼时间,此时离上班还有半个多小时,足够她跟丁凌瑶聊一会儿了,她推开椅子,跟着张红军走了出去。
谢琼远远看到了丁凌瑶的背影,走近后,张红军跟她说:“就是这位。”
谢琼柔声开口:“凌瑶,怎么了?你找我有事?”
丁凌瑶嗯了声,“跟我来。”
说着神神秘秘抓着她的胳膊往外走,低声解释:“这边不方便说话,我们去那边聊。”
谢琼纳闷,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关子,只能听话跟着往前走,“你要说什么啊?”
走出一小段路,丁凌瑶等看不到采油厂的大门才放下她的手,“你还记得夏天的时候给我做了两条裙子吗?一条蓝的一条绿的。”
“记得。”
谢琼眼睛微眯,心提起来,反问道:“裙子怎么了?”
“裙子很好!甚至可以说太好了,我上周穿着那件蓝色的格子裙去上班,当时有一个顾客叫宋德秋,问我这件裙子在哪买的,我说不是买的,是找裁缝做的。”
丁凌瑶说到这里停了,激动抓住她的手,谢琼表情淡定,面露疑惑,“然后呢?”
“你绝对想不到,他竟然是卓越服装厂的厂长,说很喜欢你的设计,想邀请你去他们厂上班,薪水翻倍。”
“卓越已经开了两年了,经济效益很好,跟我们布料店的经理关系也特别好,这方面你可以放心。”
丁凌瑶满怀期待看着她,“怎么样?你想去他那里工作吗?”
谢琼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没这个服装厂的任何印象,她追问道:“那他找我去是做什么工作呢?”
“卓越之前一直是帮别人做代加工,现在他们想自己设计做服装,所以想请你去他们的技术部工作。”
丁凌瑶没从她脸上看到自己期待的反应,忐忑不已,“怎么了?你不想去吗?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呀,你去了宋厂长肯定很器重你,你也会是技术部的骨干员工,工资绝对比你现在在采油厂要高好几倍。”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谢琼是个骄傲的人,有些事情没办成她连赵惟城都不会说,更不要提丁凌瑶了,眼下这个情况她更不可能透露自己未来有关服装设计的计划,而且她总觉得有些奇怪,虽然这份工作听上去很好,但毕竟她跟丁凌瑶只是普通朋友,不是自己的事情,丁凌瑶介绍的热情显然有些过度了。
谢琼故作纠结,“我现在在采油厂的工作挺好的,很稳定,福利也很好。”
丁凌瑶理解她的顾虑,声音温柔道:“我知道,卓越是私人开设的服装厂,稳定性方面确实跟采油厂不能比,不过机会难得,你去看看嘛,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卓越的车间可大了!相信你看了绝对不会失望。”
“这周日可以吗?我们约个时间去参观。”
谢琼长这么大做过很多件衣服,还没去过服装车间,心里也好奇服装厂的情况,想着去涨涨见识也行,点了点头,“上午九点吧。”
“对了,我能带其他人一起去吧?”
“当然可以。”
丁凌瑶爽快答应,“到时候我们在卓越服装厂门口见。”
“嗯,那我先回去上班了。”
谢琼冲她摆摆手,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她一走进办公室,孙连采就凑了过来,“谁呀?找你干嘛?”
谢琼谎话张口就来,“没什么,一个远方亲戚找我借钱。”
孙连采一脸失望,顿时没了兴趣。
谢琼乐了,翻开笔记本开始工作,不过没做一会儿,思绪忍不住飘远了,想到丁凌瑶的建议,去给一家服装厂工作,这是她完全没预想到的领域,根本不在她的计划内,她想的一直是攒几年钱开一家裁缝铺,一方面接定制,一方面售卖成衣,收入刚开始可能不高,但客源稳定了收益会越来越好,到时候再招几个员工扩大经营。
为其他人工作,谢琼不确定自己想不想,但她还是决定这周日去看看,亲自观察下服装工厂的运作流程。
第44章 第 44 章 工厂一日游
谢琼想了半天该带谁一起去, 毕竟她现在还在职,不能让人看出来她在另找工作,找朋友害怕说漏嘴, 最后想了想去找到了她的大嫂方鹂,方鹂个性谨慎,处事有分寸,正适合。
想清楚后, 谢琼提前跟方鹂说好, 拜托她周日一起去, 方鹂爽快答应。
周日一早,谢琼吃完饭先去找方鹂汇合, 两人坐上公交车,前往卓越服装厂, 车子一路向前,渐渐驶离了油田的中心区域,大概行驶了半个多小时,两人在济川南郊下车, 按照丁凌瑶给的提示,向南又走了一百多米, 终于看到了卓越服装厂的大门。
这是一栋呈U型的两层大楼, 占地面积很广, “卓越服饰”四个大字的牌子高高挂在正中间。
方鹂扫了一眼, 小声说:“看上去还挺气派。”
谢琼嗯了声, 亲眼看到也有些吃惊。
丁凌瑶站在门口一直看着过往的行人,看到一辆公交车过去就猜出大概是她们来了,急忙走过来热情迎接,“小琼, 来啦。”
谢琼点点头,介绍方鹂,“这位是我大嫂方鹂,你喊她方老师就好。”
方鹂大大方方朝她伸出手,“你好,听说你在布料店工作,承蒙你多照顾我们家小琼。”
丁凌瑶也朝她伸出手,“方老师,您太客气了。”
“来来来,我跟你们介绍下,这位是卓越服饰的副厂长方慧珍。”
谢琼刚刚就注意到了站在丁凌瑶身旁的方慧珍,她看上去四十五岁左右,方脸高鼻梁,眼睛很亮,头发拢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今天穿了身简洁干练的灰色格子西装,下身是同系列短裙,脚踩着低跟尖头皮鞋,脖子上挂着一串亮晶晶的珍珠,瞧着气度非凡,时髦又亮眼。
方慧珍此时也在打量谢琼,面前的年轻人年龄不大,留着低马尾,乌发黑眸,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穿着浅黄色长裙,气质单纯朴实,扑面而来的亲切感,一般来说这种长相漂亮归漂亮,很容易淹没在人群里,但她个子高挑,又极难让人忽视,是那种不说话就足以给人印象深刻的类型。
方慧珍有些惊讶,她第一次看到谢琼制作的裙子,尤其是那条绿色贴身长裙,设计之大胆,媲美港台和国外,她下意识以为对方是一个不合群的,性格乖戾嚣张,有些孤僻的人,没想到实际见了,设计这两款裙子的人居然是一位貌美有福相的乖乖女孩。
反倒是她身边跟着的方鹂,蓄着短发,眼神凌厉聪明许多,像是一个大家长。
方慧珍心里有了盘算,压下心里的惊讶,一一跟她们握手,语调温和道:“你们好,欢迎来我厂参观,我是卓越服饰的副厂长方慧珍。”
谢琼礼貌开口,“你好,我是谢琼。”
丁凌瑶作为介绍人,这时候也是流程的主要推动者,“都介绍完了,那我们进去吧,今天都跟我走,我是导游,带你们深度参观卓越服饰。”
方慧珍既然要招人,还是这么重要的职位,事先早已对谢琼这些年做过的衣服进行了大致的调查,坦白来说,她能在平原油田看到这样的服装设计人才还是很吃惊的,至少比她专门从大城市挖来的设计师要强。
四人在丁凌瑶的带领下往里走,方慧珍跟谢琼并排,主动跟她说:“我看了你给小丁做的衣服,非常喜欢你的设计,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融合的气质,这样说出来可能有点奇怪,综合来说的话就是你的设计不像老一辈的服装设计师那样过于含蓄和传统,但又不像新一代的服装设计师特立独行,盲目追求国际流行,把衣服设计得不伦不类。”
“用比较市场的话总结,就是你的设计很容易大卖,没什么硬伤,挑不出错,能兼顾多个顾客群,这是我们新兴的服装厂尤为需要的设计人才。”
对于一个服装厂来说,有时候好的设计不一定要非常独特,想做到大众都喜欢的程度反而更为稀缺。
她的夸奖很有水平,虽然可能是为了拉拢人才故意说的好话,但作为一个尚且还算稚嫩的服装设计师来说,这番话可谓是夸到了谢琼心里去,能遇到这么赏识自己的伯乐谢琼也很开心,脸上笑容更深了,“谢谢喜欢。”
丁凌瑶看两人聊得投机,不便打扰,便略去了前面几个不太重要的部门,直接带她们来到了最重要的缝纫车间,“这就是缝纫车间,里面有七十三台缝纫机,全程流水线工作。”
因为是周日,车间里没人在工作,安安静静的,谢琼走进去,看着一排排熟悉的缝纫机和连接其中的传送带,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跟她的工作模式不同,这是一种规模化效率化的生产方式。
方慧珍自豪介绍:“现在我们的缝纫车间一共有587名员工,分为裁剪,流水,熨烫和包装四个大流程,各个流程都配备一个大班长,其中前三个最重要的流程每个都是熟悉缝纫的老手,一天最好的情况下最多可以生产一万两千件成衣。”
方鹂暗暗做起了算数,这么庞大的生产力,即使一件衣服只卖两块,扣掉各种成本,一天的金额进账也足够让人震惊了。
谢琼听着她的介绍,脑海里也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想过服装车间的效率肯定很高,但她没想到竟然已经发展到了这种恐怖程度,这是她一个小小裁缝铺完全不能比的,她一般接定制,先让顾客选择服装类型,再根据每个人的身体尺寸修修改改,哪怕是最受欢迎的设计,一年也只能卖出去一百多件,有些冷门的设计就更不用说了。
卓越服饰只是全国服装业发展的冰山一角,服装厂工作效率高,且价格低廉,现在只是设计方面稍微欠缺了点,但假以时日很快能补上这个短板,谢琼不敢想,到那个时候,她的裁缝铺还剩多少活路。
方慧珍骄傲地翘起嘴角,看着两人吃惊的表情,自认今日将谢琼收入囊中是板上钉钉的事,脚步越发轻快。
丁凌瑶又带她们来了样衣间,这里按照季节和类型分别挂了很多衣服,方慧珍温声道:“这是最近一年顾客交来的样衣,都已经上市开始销售了的,你们放心看。”
方鹂看到了几款熟悉的样式,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声音激动:“这两件,我今年夏天买过,原来是在你们这里做的?”
方慧珍笑道:“是啊,我们在平州市算是数一数二的服装加工厂了,现在市面上销售的服装很多都是在我们这里加工的。”
她又看向沉默的谢琼,继续说:“相信你看了这么多对我们公司也有了更多的了解,我们现在的主营业务以代加工为主,设计和制版这些都是上游负责,我们只负责给他们生产,之后怎么运营和销售就不归我们管了,这两个部分也是我们现在特别想弥补的不足,所以,我们真的特别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样衣间的服装是经过一定市场考察才上市的,不单单是一个设计师的努力,也是一整个团队合作的结果,有些大众款,其实仔细看的话,跟谢琼设计的大差不差,但价格远比她售卖的便宜,如果说刚才的缝纫车间带给谢琼的是震撼,那么这里就是另一种打击。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缓了两秒才回答,“可以让我回去再考虑考虑吗?”
方鹂显然已经被拿下了,方慧珍看谢琼此时内心波动也很大,脆弱的时候正适合一举拿下,夜长梦多,为了挽留人才,她今天把谢琼夸的天上有地上无,无论是态度还是排面都给足了,有些夸奖肯定是真的,但她作为老板也怕谢琼真把这些夸奖听进去了,回去以后再借机抬高身价,于她而言,就得不偿失了。
方慧珍当即笑盈盈道:“哎呀,不急,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办公室喝点茶,聊聊待遇。”
“我的办公室就在楼上,跟技术部挨着,以后上班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琼这会儿已经有点心动了,主动问道:“技术部现在有多少人啊?”
方慧珍领着她们往二楼走,轻声回答:“技术部啊,现在人不多,总共就四个,服装设计有两个人,版师和样衣工各一个。”
推开办公室,方慧珍笑着道:“今天老宋不在,要不然我肯定让他跟你聊聊,是他先发现你的设计,然后推荐给我看,我们俩一看都非常喜欢。”
谢琼听她称呼宋德秋为老宋,一时摸不准两人是什么关系,方慧珍察觉到两人眼里的疑惑,主动补充:“小丁没跟你们说吗?宋厂长是我爱人。”
丁凌瑶忙道:“不好意思啊,我忘了。”
谢琼一腔热情瞬间冷下来。
进入办公室,方慧珍邀请她们坐下,“龙井茶?喜欢吗?”
谢琼回道:“喜欢。”
茶香悠长,在漂浮的蒸气中,方慧珍语气诚恳,对谢琼说:“我们卓越是私人的厂,跟国企不能比,但现在营商大环境你也知道,已经比之前放开许多了,未来私企肯定大有所为。”
“我们计划成立一个自己的品牌,先从平州市开始,慢慢扩展到全国,争取每一个城市都有分店,未来肯定前途无量。”
“当然我也知道你在采油厂的工作很稳定,油田待遇也很好,下这个决心来我们厂工作可能很难,但我保证你来我们卓越,待遇绝对不会差。”
她顿了下,仿佛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们决定一个月顶格给你开一百六十八元。”
谢琼果断摇头,“实话说,这个薪资吸引不了我。”
方慧珍没料到谢琼年纪轻轻口气还挺大,板着脸说:“一百六十八元,是我们缝纫车间主任的月薪,你现在还是一个新手,能开这个工资已经是我努力争取的结果了,放眼全国,一个高级服装设计师工资也没这么高,要是让技术部其他人知道,恐怕都不愿意,我们技术部工资最高的设计师一个月才九十六元。”
一百六十八,谢琼之前还能接私活的时候偶尔也能做到,完全不足以让她从采油厂辞职,而且她现在慢慢回过神来了,方慧珍既然肯给她这么高的薪资,就证明她的价值绝对比她现在嘴里说的更重要。
“品牌”这个概念,挺有意思,说不定她以后自己也能创建一个。
而且谢琼作为服装服装设计师,并不是很喜欢这种夫妻经营的工厂,总觉得以后工作压力肯定很大,而且也会干涉她的设计,不会太自由。
谢琼诚实道:“方副厂长,很感谢您今天邀请我来参观,但是我综合考虑了下,还是觉得这里不太适合我。”
方慧珍实在不想放弃这个人才,但要她再提升工资她也很为难,扶额无奈道:“好吧,你是个出色的谈判家,我可以再给你每个月提升三十元的工资,一百九十八,这样你愿意留下吗?”
谢琼依然摇头。
这么高的月薪,丁凌瑶想都不敢想,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戳她,“那是一百九十八啊?”
方鹂虽然还能维持表面的淡定,但心里同样为谢琼的决定惊讶,要是她,肯定留下了。
方慧珍不打算再提升工资,一个小小的设计师,在她面前拿乔,未免太小看她,她摆摆手,道:“你回去再想想吧,不要这么仓促下决定。”
谢琼表情坚定,“不,我已经想好了,不会来这里上班。”
她决定为自己工作。
方慧珍恼羞成怒,“年轻人,走出这个门,你可不要后悔。”
第45章 第 45 章 重大决定
吓谁呢, 谢琼可不是被唬大的,性格像颗石头一般倔强,当即坚定回道:“落子无悔, 道理我还是懂的。”
“好个伶俐的嘴,是我看错你了。实话说,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自以为有才华, 恃才傲物, 丝毫不懂社会的运行规则, 非要撞到南墙头破血流了才肯回头。”
方慧珍耐心耗尽,咬牙怒道:“没有我的赏识, 你的设计就是一坨废纸,充其量做好了送朋友几件, 当然了,她们碍于面子肯定会笑嘻嘻感谢你,你膨胀的自信心也是从这来的吧?”
丁凌瑶面色微变。
谢琼冷笑,“呵呵, 废纸,就冲你这个态度, 你们卓越永远招不到真正的服装设计师, 在服装行业只能做一辈子的代加工, 拾人唾涕。”
这一下戳到方慧珍的痛处, 她再也淡定不了, 愤怒拍桌,指着她骂道:“再说一句试试,我撕烂你的嘴。”
“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谢琼撂下最后一句话, 转身离开,方鹂见状放下茶杯匆匆说了句再见跟上她的脚步。
她一走,丁凌瑶慌了,害怕被迁怒,态度愈发恭敬,“方姐,需要我再劝劝她吗?”
“我再跟她说说,相信她一定会回心转意。”
“不用,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本事没多少,傲气倒挺足。”
方慧珍顿感失态,拍了拍衣服重新坐下,当上副厂长以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给她甩脸子看,她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压抑着怒气,“现在就是她求着我想来工作,我也不会要她了,等着吧,我一定会找到比她更厉害的服装设计师!”
丁凌瑶不敢说话,小心陪着笑脸。
谢琼跟方鹂按照原路线返回,两人站在路边等公交车过来,方鹂时不时转头看她脸色,她实在想不明白谢琼为什么会拒绝,一百九十八元,即使她能当上学校的副校长恐怕也难拿到这么高的工资,这么多工资,忍忍上司的暴脾气也不是不可以。
思来想去,方鹂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开口问道:“小琼,卓越服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为什么刚开始你都没怎么想就拒绝了?”
谢琼此时脑海里有一个大胆的计划正在形成,不过她不想现在就跟方鹂说,她同样不愿意瞒着她,解释了一半,“跟卓越只有一点关系,我不太喜欢夫妻店的经营模式,也讨厌这个副厂长,对设计师完全没半点尊重,总觉得以后会有很多扯皮的地方,当然主要还是我自己想明白了,以后不给别人工作,只给我自己工作。”
方鹂以为她说的是自己开裁缝铺做衣服,她心里觉得这样的工作确实要自由很多,但不得不说,随着市场的发展,以后光顾裁缝铺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少。
她不忍心打击妯娌,委婉说道:“可是他们给的月薪真的很高,就这么放弃了好可惜。”
谢琼笑容神秘,“不可惜,这趟也算不虚此行了。”
方鹂叹了口气,只当她是没心没肺散漫惯了,没再多问。
公交车来了,两人坐上车,到达越洪城区后先去找了家饭馆吃午饭,谢琼主动付了钱,吃完以后两人又回到公交车站等车,目的地不同,这回要等的公交车班次也不同。
方鹂要坐的公交先一步到站,她上了车,挥手跟谢琼说再见。
没一会儿,谢琼要坐的六号车也到了,她找到空位坐下,看着窗外马路上人来人往,习惯性观察他们身上所穿的衣服。
卓越服装厂之行,给谢琼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也让她更清楚认识到了自己笔下设计图的价值,其中最让她感兴趣的就是“品牌”二字,方慧珍没说明品牌到底是什么,不过谢琼想,这个品牌既代表生产方的名称,同时大概也包含了其背后蕴藏的价值,就像现在的人一提起自行车就会首先想到知名的凤凰,永久和飞鸽,提到收音机就是红灯牌,提到缝纫机则是蜜蜂牌,这是一种无形的资产。
那么,未来有一天,她有没有可能将自己的品牌也做成家喻户晓,深入人心的程度呢?
谢琼只是想想就激动不已,思考着该怎么实施,脑海里的计划也越来越清晰,差点漏听了售票员的提醒,转头看到熟悉的街景匆匆忙忙下了车。
午后,赵敏祯在卧室睡午觉,赵惟城在客厅办公,听到开门的声音合上了手中的笔,“回来啦?工厂怎么样?值得去吗?”
“工厂位置有点偏,不过占地面积挺大的,光仓库就有四百多平方,整体看下来也不错,副厂长说一个月给我一百九十八的薪水,我没同意,因为她性格实在太恶劣了!”
谢琼想到方慧珍的嘴脸,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重新被点燃了,“她简直是个两面派,一听我不去她那工作就变脸了,各种打压我,说我的设计是废纸,牛什么啊,看不起服装设计师是吧?等着,我以后一定把他们都打趴下。”
“喝口水消消气。”
赵惟城急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开起了玩笑,“你怎么把他们打趴下?不会直接来武力吧?”
谢琼瞬间气消了,上手软绵绵锤了他一拳,嗔道:“讨厌,你也来气我。”
这一下没什么力气,赵惟城抓着她的手,顺势坐了下来,“慢慢说。”
谢琼喝了口水润喉,“我想到了一个一个月能挣更多钱的计划,你想不想听?”
赵惟城认真点头,“你说。”
谢琼回来的路上一直在完善这个计划,急需人跟她一起讨论,对赵惟城她不需要藏着掖着,直接说道:“我今天详细看了下他们工厂的运作流程,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把制衣过程片段化增加了工作效率,上手很快。我在想如果我提供详细的服装设计图和制版图纸,委托工厂代加工,在油田各大百货商场铺货售卖会怎么样?”
赵惟城沉思几秒,眉头微皱,“是一步很险的棋,首先百货商场的上架资格不好拿,其次需要投入的前期成本太高了,一个环节卡住,整盘都乱了。”
谢琼又说:“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不过百货商场总归有固定客源,只要商品物美价廉,不愁卖不出去,反之如果在没有任何客源基础的情况下直接开直营店,我觉得需要承担的风险和成本都更大了,你认为呢?”
赵惟城犹豫不决:“突然下这么大的决定会不会有点太仓促了?”
“我就是气不过,那个副厂长太嚣张了。”
谢琼眼里再次燃起了重重火焰,不过气归气,说出的话还是很理智,头头是道:“因为我总觉得不能错过这几年,卓越服饰厂的生产效率太吓人了,恐怕要不了两年就能占据平原油田绝大部分中低价市场了,到时候裁缝铺根本没活路,估计未来只能做些缝补和修改的活,再想抢回来难上加难。何况现在不止卓越一家服装厂,我听她说光平原油田现在数得上来的服装厂就有三家。”
“不过怎么说呢,现在我们的服装行业还处在一个混乱阶段,只拼效率和价格,对质量追求不高,我偷偷看了下卓越做好的成衣,有些款式的质量真的不敢恭维,面料薄得很,线头都露出来了,这都能拿出去卖。”
“这时候入场就像在养鱼场捞鱼,随便搞点捞鱼装备,都能挣得盆满钵满。”
“而且我隐隐有一种预感,未来服装业可能就两个方向,一是数量稀少的超高端定制市场,即每款只有两三件甚至仅有一件的孤品,耗时长,但价格高昂,对设计师的要求非常高;二是由服装厂批量生产,根据不同的消费人群和类型,每季换新,是大众普遍会选择的方式。”
赵惟城问道:“那你想走哪条路?”
谢琼语气遗憾道:“我只能选择第二条路,第一条路门槛太高,绝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
赵惟城听完她的分析,觉得有道理,很快表示:“做吧。”
谢琼心里也没底,被方慧珍气得整个人横冲直撞花了不到半小时就把运营计划做好了,她也知道太仓促,还指望赵惟城能劝劝,没想到他竟然直接答应了,她顿了下,惊讶反问:“你今天怎么了?不反对吗?”
赵惟城摇头,“我觉得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啊,为什么要反对?做生意,把握机遇非常重要,你说的那个性格恶劣的人都能做到副厂长的位置,足以说明这个行业确实很混乱,什么人都能挣到钱。”
“而且你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基本没有失败的,这次也一样。”
谢琼听完他的回答反倒有些退缩了,“你真想好了?这可不是托人情买教材书就能轻易解决的事,要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改变我们一家的命运。”
赵惟城足够了解她,谢琼胆大心细,责任感很强,做事认真,不会打没准备的仗,温声道:“我相信你是一个合格的船长,会审时度势,绝不会把咱们家拖下水。”
“我不会动家里的存款,家里情况稳定了我才能放心在外面拼搏,这次我决定用我自己的钱,做了这么多年衣服,手里也有不少存款了,先小试一把,看看效果。”
谢琼想得远,又补充道:“不成功大不了再攒几年钱,我勤奋点,多做点衣服,过两年再尝试。”
赵惟城抓紧她的手握在手心,“放心拼,家里有我给你兜底。”
这时候油田的优越性再次体现出来,谢琼从他身上汲取着力量,鼓起干劲,立刻跟他说起下一步的计划:“我决定先准备,从一个小点开始,现在开始做明年夏天的女装,这刚好也是我最擅长的方面,争取在年前定下来。”
赵惟城不可避免想到了她在采油厂的工作,“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辞职?”
谢琼从小到大都在油田系统,享受油田的福利,想到即将要离开了心里格外不舍,“再等等吧,起码过完这个年。”
“对了,爸妈那边暂时什么都别说,我怕说了徒增事端。”
这事确实不适合双方父母知道,赵惟城说了声好,卧室里赵敏祯午睡睡醒了,醒过来没看到父母,嗷嗷大哭,谢琼喊住他,“你先忙,我去抱她。”
赵敏祯一抱到怀里就不哭了,谢琼看着女儿含泪的眸,心疼拭去她的泪水,一时间心情复杂,千思百绪难平静,低语:“不知道妈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小小的赵敏祯砸吧砸吧咬着袖子,乖乖窝在妈妈怀里,一派天真无邪,不知道未来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
第二天上班,谢琼工作之余想到了丁凌瑶最近一周的异常,结合她昨天在服装厂的表现,总感觉她跟方慧珍关系匪浅,不像是刚认识没几天的状态,她决定找个机会跟丁凌瑶认真聊聊,问问她到底怎么了,在采油厂吃过午饭以后赶在办公室午休的时间骑车来到了富溪商场二楼。
这个时间点,布料行一如往常那般忙碌,谢琼没看到熟悉的人,只好问跟她相熟的何喜枝,“何姐,凌瑶今天没来上班吗?”
何喜枝在吃午饭,听到她喊走了过来,说话酸溜溜的,“不是啊,小丁没跟你说吗?她都离职两个多星期了,高升啦,现在人家可是卓越服饰采购部的部长。”
谢琼怔住,原来如此。
第46章 第 46 章 计划
卓越服饰虽然不是国企, 但每个月给的工资高,一年算下来要多挣两百四十元钱,而且丁凌瑶去了是当部长, 高低是个小领导,不像在布料店只能当普通柜员,升迁还难,能过去上班, 布料店许多职员包括何喜枝心里都羡慕, “她走运了, 能被宋厂长聘用。”
谢琼来的路上想过很多种可能,这条也算在其中之一, 昨天丁凌瑶介绍卓越服装厂的时候,她就发现她似乎特别了解卓越服装的布局, 完全不像临时做的功课。
只不过谢琼刚开始没想太多,还以为是方慧珍为了拉拢她去工作给了丁凌瑶一点好处费,她才这么卖力。
何喜枝懒洋洋问她:“今天要买点什么吗?”
来都来了,谢琼刚好也想在年前定下夏季女装销售计划, 准备先把样衣做出来看看效果,爽快买了六匹20米的棉布, 一把抱起来, 慢慢往楼下走, 用布扎紧捆在车后座。
放在停车点害怕被人偷, 谢琼想了想, 还是把布搬进了办公室,孙连采吓了一跳,“你买这么多布?”
谢琼现在随口胡诌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快过年了, 给家里人做几件衣服。”
苏大海插话:“谢会计还会自己做衣服啊?好厉害。”
谢琼谦虚道:“一般水平。”
孙连采立马说:“我也会,之前跟我妈学过一段时间。”
苏大海没接话,转过身做自己的事了。
孙连采闹了个红脸,望向苏大海的眼神也带了怨念,过去她说话,苏大海从来不让话掉地上,今天这是怎么了?
谢琼看着两人互动,心里一方面挺纳闷一方面也觉得早就该这样了,师徒俩天天在她眼皮底下眉来眼去,说是请教问题,其实也是借机调情,两个人也聪明,心里门清,都不想丢了这份工作,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说的话,做的事,用一句师徒关系好也能解释。
采油厂内,很多岗位都是老带新,比较重视师徒关系,徒弟对师傅好一点也正常,没什么好指摘的,所以谢琼根本没法说什么,顶多实在看不惯了出声讽刺几句。
孙连采这边也不懂苏大海为什么突然这么冷漠,一反常态今天一个问题都没问过她,她坐立难安,上班时间频频往门口看去,惹得葛小平也忍不住指桑骂槐说了几句。
孙连采心思敏感,加上本来就心虚,立刻端正态度,不敢再看苏大海了。
天气越来越冷,采油厂下班时间也改到了傍晚五点半,一路上谢琼见证了天色由亮转暗的过程,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刚打开门,赵敏祯咕噜噜朝她爬过来,嘴里啊啊乱叫,苏永红跟在后面,笑道:“春雨听到脚步声了,可能知道你要回来了,立马就往这爬。”
“哎呀,来迎接妈妈啊?真乖。”
谢琼挂包的功夫,赵敏祯抓住了她的裤脚,她蹲下把女儿抱了起来,对苏永红道:“苏阿姨,你也快点下班吧,外面天黑了。”
苏永红诶了一声,转身去拿自己的包,赵敏祯这个月龄正是喜欢黏熟人的时候,看妈妈回来阿姨就要走,伸出一只手想让她抱自己,嘴里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谢琼摸摸她的头,安慰她:“苏阿姨明天还会来的,听话,跟阿姨说再见。”
苏永红做出拿勺子吃饭的动作,温柔解释:“春雨啊,阿姨要回家吃饭饭,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赵敏祯以为她准备喂自己吃辅食,立即长大了嘴,逗得谢琼和苏永红都乐了,苏永红拿了个赵敏祯喜欢的玩具,小声跟谢琼说:“没事,你先逗春雨玩,我偷偷溜走。”
玩具一到手,趁着赵敏祯注意力被转移,苏永红这时借机蹑手蹑脚从门口离开了。
谢琼虽然心里有些嫉妒,但也没办法,度过艰难的前几个月,已经七个多月的赵敏祯现在夜里终于能睡个整觉了,平时作息几乎跟他们夫妻俩同步,白天精神最活跃的时候都是苏永红照顾着,晚上他们回来陪不了几个小时就哄着睡下了,赵敏祯黏她太正常了。
谢琼通过近半年的观察,确定苏永红人真的挺不错,本来她还只打算让她照顾到一岁,现在有点犹豫要不要让她再多照顾两年了,明年她忙着服装运营,赵惟城那边过完年要进行开采,经常要跑基地,算下来两个人都忙,一岁就送托儿所谢琼作为妈妈实在舍不得,人挣钱是为了什么,亏什么都不能亏了女儿,无论如何,她还是想一回家就能看到小春雨的笑脸。
谢琼这么想了,便在晚饭时间跟赵惟城提了下,“你觉得呢?”
赵惟城附和:“可以啊,我最近也在想这个问题,问问苏阿姨的意见吧,看她愿不愿意,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能照顾春雨到三岁。”
谢琼所在的采油厂离得近,每晚回来都要比赵惟城早,她轻声道:“那明天我找个机会问问她。”
小小的赵敏祯坐在自己的婴儿椅上用刚长出的乳牙认真嘬米饼,她的牙还小,刚长出牙床,米饼几乎是用口水化掉吞进肚子里的。
为了培养以后能一起上桌吃饭的习惯,谢琼从七个月起就让女儿坐在饭桌前跟他们一起吃饭,给一个米饼或者饼干能吃好长时间,一方面可以让赵敏祯观察他们是怎么吃饭进食的,方便以后学习,另外一方面也能盯着她以免出意外。
好不容易会爬了,赵敏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迫不及待用四肢探索这个家,所有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很神奇,别看人小,四肢跑得快,一秒都不能放松,稍微走神,就不知道爬到哪里去了。
而且谢琼发现小孩子有时候也喜欢发呆,喜好也很固定,常常一个玩具能玩好几天,甚至有些在大人眼里根本不算玩具的东西,她也能把玩很久。
吃完饭,谢琼把女儿抱出来放到地上,赵敏祯一下地,跟着妈妈往厨房走,眼睛一扫,立马盯上了放在地上的土豆,抓起就往嘴里塞,谢琼急忙制止,一边给她洗手一边说:“哎哟,闺女啊,这可不是你能吃的。”
赵惟城走过来抱起赵敏祯,“别捣乱,来跟爸爸一起学习,我教你认岩石类型。”
赵敏祯被困在爸爸怀里,才不管什么学习什么岩石类型,只知道看照片太无聊,而且从她的视角看不到爸爸的脸,只有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出来,她小手拍打着桌面试图吸引爸爸的注意力。
赵惟城换了个抱娃的姿势,改为单腿,见女儿对学习不感兴趣,做鬼脸逗她玩,赵敏祯乐得哈哈大笑,上手去摸他脸,声如银铃。
父女俩玩得不亦乐乎,离睡觉还有一个多小时,谢琼冲赵惟城眨眨眼,转身进了工作室,整理近些年来的设计稿,从中筛选出夏季女装的设计。
定制跟批量制作大不相同,定制是根据顾客的身材条件进行个性化制作,批量则是要使用现代服装行业普遍认同,诞生于1981年的《服装号型系列》标准来进行制作,这个标准通过统计各省市近40万人的体型数据,由此制定了一套符合我国民众体型的服装号型标准。
设计和制版缺一不可,专业的服装厂都有专门的制版师,这是服装能够批量生产的基础之一,谢琼的制版功力稍弱,手头现有的制版图有些并不符合号型标准,接下来要根据国标一一修改,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工作量。
尺码不同,制版图也不同,每个尺码都要画一个正式的制版图,先前是给谢琼自己看,画潦草一点她能看懂就行,但现在要交给服装厂,就一点不能粗心了。
最基础的数据就不用说了,前片后片是哪个、前片后片用的面料又是ABC或者D的哪个,开叉位在哪里、哪里需要包边、袖口需要抽多少厘米、先抽褶后包边等等,这些每一样都要标注仔细,制作工艺复杂的衣服制版图也要更复杂,这也是谢琼先选择夏装的原因,因为夏装基本只有前后两个面片,相对来说制版图要简单一点,换成其他三季的衣服就没那么容易了,到那时候,谢琼肯定是要找人来帮忙做的,她一个人完成不了。
光是夏装,谢琼也没信心一个人能完成所有的制版图,她做完,还是要找专业的制版师再来帮她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及时修改。
昨天还只是一个潦草的冲动,今天准备开始做了,谢琼发现真是前路茫茫,现在摆在眼前的制版没一个月肯定搞不定,这么多设计稿,能从中挑选出合适的且能大卖的设计也需要有充足的市场经验和锐利眼光,关键这还只是开始,后面等着她的恐怕还有一重又一重的困难。
创业不容易啊,谢琼扶额,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今晚把夏装设计稿先挑了出来,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等她出来,赵敏祯已经躺床上睡着了,赵惟城也靠在床头看书,看谢琼面色沉重,放下了手中的书,拍拍身侧的位置,“做起来不容易?”
谢琼坐过去靠在他怀里,“非常不容易,太难了,感觉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我还是更适合闷头做衣服。”
“当然了,人家服装厂最少都要有四五十个人才能完成你现在想做成的工作,只凭你一个人肯定很难做到。”
赵惟城语气平和,接着说:“你的优势在设计,既然这样,就把这个优势发挥到极致,不要因为其他的工作反而忽视了你最大的优势,专业的事情可以交给专业的的人做。”
“团队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这就是谢琼喜欢跟他聊天的原因,合理的讨论使人进步,因为所处的工作环境和工作内容完全不同,赵惟城常常能给她提供一些更现实的视角。
谢琼因为常年在办公室工作,平时会计的工作内容也很固定,不怎么需要人帮忙,账本也都是下面的人主动往他们办公室送,加上从开始她就是一个人做衣服,时间长了,独来独往也成了习惯。
她反应过来,“你是说招人?”
赵惟城点点头,“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只要你坚定一个方针,把控全局,不会乱起来,一定能做起来。不过前期团队的话肯定要磨合,尤其是创始成员非常重要,前期难免牺牲掉一些你的利益,要看你取舍了。”
“长远来看是值得的,我也能更专注于设计方面。”
谢琼沉思良久,最后说:“那我想想找谁,让我招聘简直比画设计稿还难,我感觉我看人真的不太行,尤其是今年,老是看走眼,敏感度大大下降。”
第47章 第 47 章 挣钱
赵惟城想到了上半年他们精心给赵敏祯挑选的阿姨在满月宴上闹出的笑话, 摇摇头,无奈笑道:“看人这方面我跟你一样笨拙,慢慢来吧, 经验都是通过实践积累的。”
创世团队的成员可容不得一点马虎,否则谢琼宁愿单干,也不想再承担一次看走眼造成的后果了。
谢琼想了半天要去哪儿找有工作经验的伙伴,首选肯定是各大国营服装厂的员工, 她知道的就一家, 主要负责油田职工的制服生产, 不过这方面的人才她要想拉拢过来,不承诺高薪待遇很难撬动, 油田人看中编制,并不喜欢去私企工作, 还有依她的身份也很难跟这些人接触到,就算有钱也没用。
其次是平州市大大小小的私营服装厂,好找,但同样费心。
最后, 也是现在私企招人最常用的手段——登报纸,花钱在平州市发行量最大的日报上打广告, 一般会登一个月, 有合适的应聘者看到了会联系。
谢琼想了下, “后续制作我准备找服装厂代加工, 这样算下来最少需要四个人, 一个经理,一个版师,一个采购,再加一个专门盯品控的质检员。”
“明天我再了解一下行情, 写个招聘广告,看看有没有人来应聘,尽量在年前定下来。”
商量完事情,谢琼感觉也没聊多长时间,但一看时钟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快零点了,她赶紧站起来去洗漱,匆匆回来睡下。
谢琼现在还在采油厂上班,脑海里偶尔开小差可以想想未来的计划,但在上班时间,她可不敢干与工作无关的事,毕竟她身旁坐着的就是最喜欢八卦的孙连采。
但下了班,她的时间就自由了,午休时间虽然从夏天的两个半小时缩短到两个小时,刨去吃饭的时间,也足够谢琼出门跑一趟书店,买下近一个月来的平州日报,日报专门有一个招聘栏目,刊登招聘岗位。
报纸不厚,谢琼搬回来,一张接一张看,有相关的岗位用红线画出来,看看相同的岗位别的服装厂给多少工资,心里对该给多少月薪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她想找个在服装行业最少有三年以上工作经验的经理,定下的月薪不低于一百二十五元。版师次之,不过因为这个岗位非常考验技术,不可或缺,工作经验越丰富的版师越高,有两年以上工作经验的版师月薪最低不能少于九十五元。
采购和质检相对来说工资低很多,两到三年工作经验大概在七十五元左右,谢琼看到最少给四十五元的也有。
报纸上的招聘广告,大多只要求小学学历,更加注重工作经验。
事实上,谢琼想找高学历的也很难,现在大中专毕业的学生都服从国家分配,基本不需要自己出来找工作,除非是像她这样自己从分配的工作中辞职,不过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基本不用奢求。
谢琼也按照其他人写的那样,初步草拟了一份招聘广告,但现在还不能发,因为她连个工作地点都没定下来,哪怕面积小,起码也要有一个能称作是办公室的地方,团队之间能开个会交流,何况她也不能让面试者来家里进行面试。
平原油田的房产大多是单位建设分配的,要想找到合适的办公室并不容易,懒得自己跑,谢琼决定花钱找人帮忙,之前她想自己开裁缝铺时事先进行了一番了解,知道现在有专门从事租房介绍的人,只要给钱,说出自己的要求,很多合同流程中介都能帮忙搞定。
油田的租房流程很复杂,花一笔中介费,能省下不少时间和精力,谢琼这笔钱还是很乐意花的。
她现在还没辞掉采油厂的工作,每天只能趁着中午午休的时间跑出去做事,第二天她找到中介冯一飞,告诉他自己的住房要求,先让冯一飞按照要求找,周日上午她再过来看房。
冯一飞是平州市本地人,对当地的房产比较了解,刚开始是帮着朋友找房子,后来找上来的人多了,渐渐变成了当地有名的租房中介,现在手中掌握的房源也丰富,背后认识的人也多。
周日上午,谢琼和赵惟城在家吃完饭,给自行车装上儿童椅,带上赵敏祯一起去看房。
冯一飞在富溪商场一楼等着他们,他年龄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宽大的脸和浓黑的眉毛让他看上去正气凛然,看到谢琼,热情迎了上来,“来啦。”
谢琼温声问好:“上午好。”
“我按照您的要求一共找了三套房子,今天我们一套一套看,先去看离得最近的一套,这是一套三十多平方的小商铺,位于沙台街道。”
冯一飞做这行许多年了,知道要想成交率高,首先就要诚实,事先做好万全准备,去看房的路上嘴也没闲着,滔滔不绝介绍起每一套房子的优劣以及位置和房屋配套设施。
谢琼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周边环境,交通便利程度和安全度,因为租过来是当做办公室用,不是裁缝铺,所以也不用太考虑来往人流量的问题,反而安静一点的环境更好。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看房,谢琼最后定下了一间位置在荣江街道三十六号的铺子,这间房面积有五十五平方,之前曾是理发店,店内还没搬空。
冯一飞答应她会立刻安排人拆除店内的镜子,有些桌子椅子也让之前的店主搬走。
一个月租金三十五元,谢琼爽快签了合同,正式搬进来的时间就定在一月一号。
冯一飞收了十块钱中介费,替他们跑腿登记。
签完合同,谢琼终于可以在招聘广告上写上正式的工作地点,夫妻俩带着赵敏祯来了路边一家烤鱼馆,吃完午饭去报社把广告登记上。
日报编辑告诉她,招聘广告会在两周后发布。
赵敏祯今天一整个上午几乎都跟爸妈在外面,谢琼到下午实在不忍心小小的人儿继续跟着他们奔波,坚持要自己去,赵惟城只好留在家里照顾女儿。
谢琼戴上手套和帽子,装好提前准备好的设计稿,骑车前往强仁服装厂,她打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把自己的设计稿卖个好价钱,为创业再积累一波基础资金。
之前谢琼为了招聘看报纸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强仁服装厂的广告,她顺便记下了他们厂长朱骏的电话,前天特意打电话问他愿不愿意买服装设计稿,朱厂长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两人便约了时间。
谢琼现在手头能拿出来的资金只有四千五百元,是她这么多年工资加上做裁缝的收入,还有之前报警举报的奖金五百元,除此之外,她另外还有一千元是留着以备急用,不是非常紧急的情况是绝对不能动用的。
她制衣收费便宜,虽然起步早,接的单也多,但实际到手的钱没多少,要不然之前也不会躲过偷税漏税的举报。
四千五百元,数额其实不算小,但谢琼想做的行业是服装,这是一个非常烧钱的行业,她是新人,在这行没什么信誉,做之前布料和各种辅料钱基本都要付全款,送到服装厂加工也要给定金,还有各种零零散散的费用,算下来,这个钱恐怕撑不了太久。
谢琼事先了解过,强仁服装厂也是做代加工的,不过经济收益稍逊于卓越服饰,她手上别的没有,这些年倒是积累了很多设计稿,如果能卖出好价钱,对她而言,也不失为一个惊喜。
寒风凛冽,谢琼吸了吸鼻子,把车停在强仁服装厂门口,抱着文件袋下车,礼貌问保安室的中年男人,“大叔,我跟朱厂长约好了,今天下午三点找他谈事。”
“你等我打电话问问啊。”
保安拿起电话,拨到办公室,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连连点头,挂了电话后对她说,“稍等,有人过来接你。”
保安看她冻得鼻子通红,“这天也是越来越冷了。”
谢琼点头,随便跟他聊了几句闲话。
她站在原地等了四五分钟,远远看到走过来一个穿着黑色棉服的女孩子,看到她问道:“是谢琼吗?”
谢琼走过去,“是我。”
“跟我来。”
严诗薇领着她进去,“朱厂长交代我来接你,听说你是服装设计师?”
谢琼谦虚道:“是,经验不怎么丰富。”
她有种自然而然的亲切感,让人忍不住亲近,严诗薇笑了笑,“我是版师,跟你们设计师平时交流挺多的。”
谢琼刚开始以为她是朱骏的助理,谁知她是版师,她心里有些意外,“今天不是周日吗?你今天怎么还上班?”
严诗薇托了下眼镜框,苦笑:“没办法,不来也得来呀,上班哪能随心所欲。”
谢琼若有所思,外面冷,没有暖气,严诗薇脚步飞快,带着她来到了朱骏的办公室外,先对谢琼说:“到了,这就是朱厂长办公室。”
她敲了敲门,又对里面说:“朱厂长,谢琼来了,现在要她进来吗?”
里面一道男声喊道:“进来。”
严诗薇态度和蔼,“进去吧,我也回去工作了。”
谢琼推开门走了进去,态度恭敬,“朱厂长,你好,我是之前在电话里跟您沟通过的谢琼。”
朱骏站了起来,跟她握手,“幸会幸会。”
“介绍下,这是我们厂里的服装设计师孟桂香,我对服装设计一窍不通,希望你不会介意今天我让她来把关。”
挣钱哪有那么容易,谢琼对此也不意外,她也不傻,以后自己还要从事服装行业,好的设计稿她还要自己用自然不会卖出去,这次拿过来的多是一些旧稿。
谢琼朝孟桂香伸出手,笑容谦和,“初次见面,你好。”
想清这人的目的,孟桂香就对她提不起半点好感,这不是明晃晃抢她饭碗来了,她态度冷漠,潦草跟谢琼握了下手,“你好。”
朱骏邀请她坐下,“快坐,那我也不绕弯子了,设计稿拿出来看看吧。”
谢琼从包里抽出约十三张设计稿,“您可以看一下,这些都是我非常用心设计出来的作品,也做出过几件成品,都很受顾客欢迎。”
朱骏拿在手里,一张张看过去,他看完,再传给孟桂香看,朱骏虽然不懂设计,但好歹做了那么多年服装生意,不是什么小白,设计好不好,他多少能看出一点。
谢琼给出的设计,以难度最高的秋冬服装为主,这两季的服装为了保暖,很难做出新意,市面上常见的也就那几款,大家都看烦了,谢琼的设计简单又不失精巧,是挂在货架上一眼就能锁定想试试的衣服,修身简约,完全不显臃肿。
谢琼观察两人的表情,忐忑等待着结果。
孟桂香抬头看她,眼露怀疑之色,“这些都是你设计的?”
谢琼语气肯定,“当然,具体的设计过程图我也留着,你需要的话可以拿给你。”
孟桂香毫不客气评价:“你这设计得太一般了,全是顾头不顾尾,光想着怎么穿好看,怎么穿时尚,没有实用价值,我觉得不太行。”
“这两件秋装还不错,可以收,其他的就算了。”
朱骏接过她选中的两张设计稿,仔细看了又看。
谢琼反驳:“你是说哪件没有实用价值呢?”
孟桂香一一抽出设计稿,洋洋洒洒说了三四百字的缺点,她说一张,谢琼就反驳一张,最后演变成了两人间的辩论,朱骏表情烦躁,挥挥手,“小孟啊,你先回办公室工作吧,我跟谢设计师再聊聊。”
孟桂香愤愤不平离开了,走之前还扔给谢琼一个白眼。
为了挣钱,谢琼忍了,好声好气问朱骏:“优缺点都听了,宋厂长,您看今天能买下几张呢?”
说实话,买设计稿的钱对朱骏来说着实算不上什么钱,孟桂香的态度多少影响了他,经过慎重思考,朱骏决定买下其中的七张,道:“买断,一张给你三百块钱可以吗?”
“不行不行,买断给这个价太低了。”
谢琼急忙把设计稿抽了回来,“我实在不能卖。”
朱骏是个精明的商人,跟她打商量:“设计师啊,这个价不低了,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你这设计能不能卖出去,现在顾客眼光都可挑了,一般设计入不了他们的眼。”
谢琼摇头,“那也不行,太低了。”
朱骏翘起二郎腿,“那你还是拿回去吧。”
“行,今天打扰了。”
谢琼立马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时间,“正好还有时间,我去趟卓越服饰。”
“哎!等等。”
朱骏听到对手的名字,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忙问她:“你跟卓越服饰也约好了?”
“俗话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那我肯定要多找几个买家,卓越的宋厂长很喜欢我的设计,说一张愿意花六百块买,我当时还嫌低。”
谢琼装作后悔的样子,“唉,我还想着来强仁能卖出更好的价钱,现在想想,还是卖给宋厂长吧。”
“他们工厂生产效率那么高,肯定能把设计稿的价值发挥到极致。”
朱骏隐约有听到风声说卓越最近两个月也在组建自己的设计团队,他们强仁本来就落后一节,更不能容忍设计上也被赶超,何况刚刚他说不要只是为了讲价,试探谢琼的底线,不是真看不上她的设计,实际有五张设计他真的很喜欢,觉得很适合批量生产售卖。
可他没想到谢琼态度这么强硬,一点价格都不愿意降,这反倒让他觉得谢琼是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而且即使他不要,也绝不能容忍这些设计落入卓越之手。
朱骏语气柔和,“别急嘛,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谢琼快速把设计稿装进包里,一边装一边说:“哎呀,不谈了,我急着去卓越,等会儿天黑了路不好走。”
朱骏立马说:“六百六?行不行?”
谢琼神情为难,“我跑这一趟也挺不容易的。”
朱骏想了想,有两张犹豫的设计稿干脆也买下来了,“六百七,真的不能再高了,这样吧,我买你九张。”
谢琼见好就收,脸上笑开了花,立刻坐下来,重新把设计稿掏出来放在桌上展开,“行,您要哪九张?”
朱骏挑了心仪的九张,不放心还问她:“剩下的四张你不会回去卖给卓越吧?可不能这么没有商业道德。”
谢琼当即表忠诚,“不会不会,这四张我留着自己用。”
朱骏这才放下心,给她写支票,“九张,一共六千零三十块,拿好了。”
谢琼作为会计,对支票不陌生,检查了一番,确定没问题后笑着道谢,“合作愉快,祝愿强仁服装厂未来生产的服装能大卖!”
“承你吉言。”
朱骏笑着送她出门,“还记得路吧?不知道的话我找人带你。”
谢琼忙道:“记得,我能走回去。”
朱骏道:“好,那我就不送你了。”
谢琼转过身,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看着支票,笑得合不拢嘴。
她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走到刚刚严诗薇进去的办公室,脚步缓了下来,隐约听到办公室里面有谈话声,谢琼不想偷听隐私,刚准备快步走开,只听办公室里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紧接着是孟桂香的怒骂,她刚刚在办公室也听她说了很久,一听就知道是孟桂香的声音。
严诗薇卑微地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孟桂香怒不可遏,声音越发凌厉,“你简直蠢得像头猪!招你进公司有什么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第48章 第 48 章 红红火火过大年
谢琼心想上天赐给她的版师这不就来了, 她心里很快有了主意,在门口站定,敲了敲门, 轻声喊道:“孟设计师。”
孟桂香没想到谢琼到现在还没走,想到刚刚斥责下属的话又被她听到了,打开门看到她脸上洋溢着欢快得意的笑容,立刻猜出设计稿肯定被朱厂长买下了, 再联想到自己这半年接连被否掉的设计, 这会儿面对谢琼时语气更加不善, “干嘛?有事?”
谢琼话语柔和,“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不知道回去的路怎么走,能麻烦找个人带我出去吗?”
孟桂香的怒火蔓延到她身上, 毫不留情嘲笑她,“这么大个人了,这点路都认不清楚,真不知道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骂也骂了, 孟桂香想起她的请求,让她去送谢琼出去显然不可能, 她喊了呆愣站着一旁的严诗薇, “蠢猪, 傻站着干什么?你去送啊, 人是你带进来的, 正好由你送出去。”
严诗薇对这种侮辱性的称呼已经表现得司空见惯,喏喏应了声好。
谢琼不悦指出:“嘴上积点德。”
孟桂香嗤笑,“多管闲事。”
严诗薇的声音很小,“走吧, 我带你出去。”
两人走出一段路,谢琼看着她,关心问道:“她经常这么对待你吗?这是不对的,你应该跟你的上司反应或者跟厂长说。”
严诗薇表情沉重,摇了摇头,“没用,她是朱厂长弟妹,而且她是服装设计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版师,没能力工作经验也浅,我不能没了这份工作。”
谢琼道:“设计师和版师是平等的。”
严诗薇语气笃定:“不一样,服装行业最重要的就是设计,我们版师只不过是根据设计师的图纸来完成纸样尺寸和版型制定,说难听一点,就是给设计师打杂的。”
谢琼强调:“不是,一个设计稿能最终变成一件合格的服装,绝不仅仅是设计师一个人的功劳,设计师的设计并不是完美到没有一丝缺陷,我们设计的时候往往不会考虑尺寸问题,这时候就需要你们版师看完后给我们提供一些尺寸和工艺要求上的建议,让我们加以改进,这是合作关系。”
严诗薇冷笑,“呵,我哪敢给她提建议。”
“你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对待,这种行为太恶劣了。”
谢琼犹豫了下,脚步微顿,郑重跟她说:“我最近在组建自己的服装团队,刚好在招版师,你愿意来试试吗?”
“我这个团队还没正式起步,只是暂时在筹备中,急缺服装相关的人才,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来看看,地址在荣江街道三十六号,下周日上午九点到十二点,我会在这里。”
严诗薇惊讶地抬起头,指着自己:“我吗?”
她迟疑几秒,连连摇头,不自信说道:“我水平很差的,去了也只是给你添麻烦。”
“别紧张,我还没说一定会录取你呢。”
谢琼冲她调皮眨眨眼,“你先来面试,我会测试你的能力,到时再决定要不要录用你,面试是双向的,你也要知道我这边给你的待遇啊,万一工资你不满意,我们还要另外再谈,你说是不是?”
她又问了一遍:“先来试试,你愿意吗?”
经历了一年多的非人对待,被辱骂,被否定,被使唤做各种杂活,唯一的一天休息日也不能休息,严诗薇几乎已经感觉不到正常的职场关系应该是什么样了,忽然听到谢琼这一番话,她感动得几乎要落泪,眼睛湿漉漉的,感激的目光看向她,点了点头,“我愿意尝试。”
谢琼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再次重申时间和地点,最后说:“那我等你过来,就送到这里吧,我等你过来。”
“再见。”
严诗薇伸出手跟她握了下,“再见。”
谢琼骑车往家赶,寒风吹不散她的热情,她深感这一趟来值了,不仅多了六千多块钱的进账,还有一个潜在的版师伙伴,她相信,能进入强仁服装厂工作,严诗薇的能力应该不差,大概是被孟桂香打压太多,自信心急剧下降。
回到家,谢琼检查剩下的四张设计稿,有些想明白为什么朱骏不选择了,这四张设计太过大胆,并不是油田常见到的款式,女性大多也不会选择,其中有一张设计是无袖贴身长裙,谢琼给这条长裙另外加上的丝袜也令孟桂香更加反感这个设计了。
每一张设计稿谢琼都很喜欢,是她精心设计出来的,即使没被买走,谢琼也不忍让这些设计从此蒙上灰尘,未来她还是会尝试把这四张设计稿利用起来,发挥它们的价值。
不过她喜欢不代表顾客也能喜欢,还是要考虑市场需求和风向,不能随心所欲。
又过了两天,等谢琼再去看她租下的办公室,屋里的东西基本都清空了,谢琼火速将订购的桌椅,办公需要用到的纸笔和文件柜买了回来,简单把办公室布置了下,让它看上去像个办公场所。
谢琼发布的招聘广告还要一周才能看到,她当前唯一要等的面试者只有严诗薇,周日这天,谢琼早早来到了她暂且还不能称为公司的地方,先把办公室打扫了一下,把自己的一些工作搬到了这里,一边办公一边静静等待严诗薇到来。
时针来到上午十点多钟,谢琼隐约听到了一点声音,抬起头看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严诗薇,急忙站了起来,热情欢迎:“请进,你是坐公交车来的吗?”
严诗薇手紧紧抓着背包带,忐忑走了进来,“是,我查了下公交路线,刚好有直达的车。”
谢琼拉开椅子请她坐下,“你家住哪?”
“严家村。”
回答完,严诗薇小心观看她脸色,看她并无鄙夷的神情,心里稍微放松了点,坐了下来,“你之前的提议还作数吗?”
“当然做数。”
谢琼给她倒了一杯茶,坐在她对面,“接下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能诚实回答。”
严诗薇点头,“好的。”
谢琼按照事先准备好的面试基本问题,一一询问严诗薇,她也认真回答了。
谢琼因此知道严诗薇是初中学历毕业,毕业后就进了服装厂工作,刚开始是在缝纫车间做流水工,干了两年因为表现出色她就升为了小班长,后来跟着厂里的版师学习,又辞职来到了强仁服装厂,目前在强仁已经干了一年半,她虽然看上去年龄不大,但实际在服装行业的工作经验已经有五年多,版师的工作经验满打满算也有两年多。
谢琼接下来拿出自己的设计稿,针对这一版设计问了她一些只跟制版相关的问题,严诗薇是第一次碰到这种面试流程,心理上没准备好,回答的时候断断续续的,略有磕绊,但整体上对于制版的思路都是正确的。
因为有在缝纫车间工作的经验,严诗薇也更加懂得该怎么画制版图能节省工作量且容易被看懂,平心而论,临场发挥能做到这样足以说明她的经验深厚。
谢琼满意地点点头,随后问她:“薪资方面,冒昧问一下,不知道你在强仁服装厂月薪是多少?”
严诗薇知道自己通过了考验,紧张感大大降低了,“一个月六十七元。”
谢琼压下内心的惊讶,这个工资对于有一年工作经验的版师来说着实有点低了,可怜的姑娘,之前被剥削太惨了,她温声道:“我这边的工作时间基本跟油田别的单位一样分为夏冬两季,每周休一天,月薪的话,一个月我这边可以给到你一百零二元。”
严诗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疯狂摇头:“不不不,这也太多了,可能您刚入行,还不知道服装行业的工资水平,版师没有这么高的工资。”
谢琼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慈悲,严诗薇反应过来,捂住嘴,“是我被骗了吗?”
谢琼拿出来办公室之前在报社买的报纸,翻到招聘广告那一页,“这个应该是比较客观的,你可以看一下上面版师正常的工资是多少。”
严诗薇仔细一看,甚至在最下面看到了强仁服装厂招聘质检员的广告,上面清晰写着有两年工作经验的质检员月薪六十三元,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得有多惨。
谢琼问她:“你愿意来我这工作吗?”
这个月薪,还犹豫妥妥是傻子,严诗薇使劲点头,“愿意愿意。”
谢琼接着说:“马上快过年了,年前就不让你来上班了,还是等过完元宵节再来上班吧,你也需要时间把在强仁服装厂的工作处理掉。”
“好的。”
严诗薇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我相信你。”
谢琼把她送到了门口,看她上了公交车才转身回了办公室继续办公。
又过了一周,她的招聘广告起了作用,每天打电话过来咨询的人不胜其数,有些直接找到了办公地点,谢琼只能趁着中午午休的时间过来面试,经过层层选拔,她最终定下了采购和质检,年前只剩一个经理的位置还空着。
来面试经理的人明显比采购和质检要少很多,这个岗位不仅需要管理经验丰富,还需要有充足的社会经验,能够应对形形色色的人,处理各种突发状况。
来谢琼这面试的大多都是只会做表面功夫说好话的人,没几分真才实学,还有几位学历高工作经验丰富但道德水平低下,贪污腐败被国企辞退的,这种谢琼自然更不可能要。
经理这个位置找啊找,临到过年了还没找好。
谢琼年前忙得不可开交,经过商量,今年春节夫妻俩还是回公婆家过年,不过跟去年不同的是,方鹂和赵惟毅一家四口也打算回家过年,难得两家齐聚。
八七年的除夕夜,是星期三,假期从初一放到初三,加上本来就该休息的周日,一共四天的假期。
去年谢琼和赵惟城回家过年,年货自然也就由夫妻俩置办,今年大哥大嫂也准备回家过年,关于置办年货的问题,忽然就悬在了两家之间。
赵惟毅很有大哥风范,想到好几年没给家里置办年货了,他又是做采购的,今年就想把这个工作全包了。
这不是一笔小花销,每年花在年货上的钱没五百块解决不了,赵惟城自然不可能让他一个人花钱,他们夫妻俩也不好意思占便宜,便说他这几年都在家里过年比较熟悉年货该怎么置办,借着合作的机会,补了一半的钱给赵惟毅。
去年赵敏祯还在肚子里,夫妻俩不需要带太多东西,今年多了一个人,别看人小,东西可不少,要带的行李两大包都装不下,来回两趟才送完。
新的一年伴随着响亮的鞭炮声到来,赵敏祯也迎来了出生后的第一个春节。
第49章 第 49 章 拜年
又过去一年, 赵瑞琦和赵瑞祥姐弟俩个子都长高了,面孔渐渐脱去了稚气,性格也更活泼调皮了, 对待什么事物都很热情,尤其是看到已经满九个月的赵敏祯,更是好奇的不得了。
赵瑞琦心惊胆战看着手扶着沙发笨拙站起来的赵敏祯,在她印象里她之前还是一个只会躺在婴儿床里睡觉的小朋友, 一眨眼都会站了, 她拽拽方鹂的手, “妈妈,春雨长得好快呀。”
方鹂笑着回答:“小孩子都这样, 一天一个样,你不记得啦?你也是九个多月的时候学会站着。”
赵瑞琦摇头, “我想不起来了。”
赵惟城时刻盯着女儿,手在半空中虚扶着,蹲在地上把女儿圈在怀里,生怕她摔倒。
赵敏祯慢慢站稳, 意识到自己可以跟大人一样站起来,兴奋地拍打沙发, 混着口水啊啊叫了几声妈妈。
方鹂养过两个孩子, 有时候免不得对比两个孩子的成长进度, 之前赵瑞祥九个月的时候还不怎么会说话, 但她清楚记得赵瑞琦九个月时已经能流畅喊出爸爸妈妈, 这下把她急得不行,还以为儿子发育有问题带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事,后来赵瑞祥到十个多月终于会说话了, 因而方鹂对儿童语言发育印象特别深刻,此时听到赵敏祯喊妈妈,多问了一句:“春雨已经会喊爸爸妈妈了吗?”
谢琼笑道:“上周会喊的,就是有时候分不清谁是爸爸谁是妈妈,经常会喊错。”
方鹂也笑了,“给她换辅食了吗?这个阶段差不多可以让她渐渐吃一点固体食物了,减少奶粉摄入。”
“奶嘴咬多了对牙不好。”
“还有戒奶的事,这方面我跟你说,你们俩一定要重视,一岁半的时候就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不然到两岁多再戒奶就特别难,我们家这俩孩子没一个容易的,涂辣椒涂苦瓜汁我们都试了,还是戒不掉。”
“还没开始,暂时喂的都是米糊状辅食。”
谢琼好奇追问:“那最后是怎么戒掉的?”
方鹂大方分享育儿经验:“平时多做他们喜欢的吃的,肚子吃饱了对奶粉就没太大依赖了,慢慢的不知不觉就戒掉了。”
谢琼认真听着,又问了她几个问题,方鹂乐于解答她的问题,两个人越聊越专注。
就在这时,外出的程献英和赵学峰推开门走了进来,程献英一扫客厅里老大老二一家都在,脸上笑容扩大,“都来齐了,下饺子吧,今年我跟你爸也累了,不想花一整天准备年夜饭了,提前在你们都很喜欢的那家土菜馆订了菜,咱们直接吃现成的。”
“明年再好好做一顿大餐。”
“老二,你去准备放鞭炮。”
赵惟城站了起来,赵瑞琦和赵瑞祥一听要放炮了,急忙跟在后面,赵敏祯眼看围在她身边的人一个个走开,激动地想跟上,但脚不听使唤,只能迈出去一小步,远远落在后面,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她朝妈妈伸出手,喊道:“爸爸。”
谢琼把女儿看得透透的,一看便知她想法,“想看放鞭炮啊?”
方鹂劝道:“别让她去了,鞭炮声音太响,她这么小会被吓到的。”
赵敏祯年纪虽小,但个性已经有了几分固执和倔强,不达目的不罢休。
谢琼后悔刚才说出鞭炮两个字,这会儿只能自食恶果,没办法,她只好抱起女儿,跟方鹂说:“没事的,我带她站远一点看,会捂住她耳朵。”
方鹂摇摇头,“说实话,你跟惟城有时候太惯着孩子了,作为家长还是要有点原则,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要明确,不能让孩子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可以,撒几句娇哭两句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谢琼之前跟赵惟城定下的是严父慈母的角色设定,后来女儿降生,赵敏祯远比她想象中要乖巧,偶尔有些小脾气,夫妻俩也都能理解,把责任归咎于他们没能读出女儿真实的需求,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一个小娃娃,还不会说话也不会走,有什么只能依靠爸妈,这时候爸妈也听不懂自己的话,郁闷一点闹脾气很正常。
谢琼笑着解释:“还好啦,春雨一直很乖,我们也没怎么宠她。”
方鹂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转身进了厨房。赵敏祯似乎敏感意识到了有一场交锋过去了,她搂紧妈妈的脖子,乖乖靠在她怀里。
赵惟城放鞭炮的位置在院门口,谢琼抱着赵敏祯站得非常远,捂住了她耳朵。
赵敏祯眼睛认真盯着远处正在做点火准备的爸爸。
随着引线被点燃,鞭炮噼里啪啦响了起来,这也预示着可以开饭了。
电视开着,播放着今年的春晚,一家人坐在饭桌前,赵学峰举杯,“新年快乐!今年大家都辛苦了,兔年大吉!顺顺利利!”
一家人举杯碰了下,声音欢快:“新年快乐!”
赵敏祯看到大家都举着杯子,也举起了自己的奶瓶想碰杯,可她手短反应也慢,没有人注意到她,然而正当她撇嘴表示不高兴的时候,谢琼和赵惟城拿起杯子跟她碰了下,“新年快乐。”
赵敏祯立刻又高兴起来,满足地晃着小脚。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春晚节目,赵敏祯看了一会儿就困得睡着了,谢琼今年不打算早睡,想撑到吃凌晨第一顿饺子再睡,先把女儿抱进卧室睡觉。
赵惟毅忍不住哼歌,“哦~你是黑夜里的一把火~燃烧了我的心窝~”
赵惟毅唱歌跑调,长相跟费翔一比更显得糙,方鹂忍不住哈哈大笑,拍他肩膀,“哎呀,别唱了,多丢人啊。”
赵惟毅故作不知,说话黏糊糊的,“怎么啦?”
程献英和赵学峰别扭转过了头,赵惟城难得看到大哥大嫂关系这么亲密,跟谢琼对视一眼,偷偷笑了。
程献英是坚定的守护传统者,零点一过,开始准备再煮一锅饺子,谢琼熬到零点,肚子正好也有点饿了,多吃了几个饺子,吃完跟赵惟城回去睡觉。
大年初一,一早吃完饭,赶在客人来之前,谢琼先给赵瑞琦和赵瑞祥姐弟俩发红包,方鹂同样给赵敏祯塞了一个红包。
紧接着,程献英和赵学峰也拿出准备好的红包给家里三个孩子分发。
今年有方鹂和赵惟毅在,初一需要拜年的亲戚就由他们俩负责了,谢琼和赵惟城负责在家里招待。
年幼的赵敏祯很快成为了今年新年的新星,先前满月宴时,她才一个月,又一直在睡觉,看不出什么,现在已经九个多月,眉眼都长开了,小圆脸大眼睛,跟谢琼很像,也不认生,客人一逗就笑,脾气非常好,像个小弥勒佛,笑起来露出上下四颗小奶牙,福气满满。
一上午过去,赵敏祯怀里收了许多红包,谢琼等客人走了,拆开红包数了下,一算竟然有一百二十元。
程献英走过来跟夫妻俩说:“接下来咱们家应该没什么亲戚了,你们也可以带着春雨去梅家拜年了,中午在他们家吃个饭。”
不让他们一家三口一大早就去梅家拜年一方面是想赵敏祯留下收红包,程献英每年都送出去不少红包,总要回点钱。另一方面也是想既然要留下吃饭,就不能去太早,梅家也要迎客,他们在那干坐着不方便。
十点半以后再出发,谢琼和赵惟城带着女儿到达梅栖元家里的时候刚好是十一点多,梅栖元也知道他们一家今天肯定会来,李荷听到敲门声立刻走了过来,笑着欢迎,她看着赵惟城怀里的小女孩,心中溢满了柔情,“敏祯一眨眼长这么大了?来,奶奶抱抱。”
赵敏祯还不懂为什么又多了一个奶奶,但她感觉到了面前老人的善意,朝她伸出了手,赵惟城看女儿不排斥,就把赵敏祯递了过去,“有点重,您小心。”
“不重不重。”
无论什么年纪,能得到小孩子喜欢都是一件高兴的事,对于老人来说就更是如此,李荷抱着赵敏祯坐在沙发上,唤梅栖元:“老梅,你小儿子一家来了,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梅栖元匆匆从洗手间出来,手上还沾着水,“别催了,这就来。”
李荷夸道:“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好看,她爸妈已经长得够好了,她更是,净挑爸妈优点长了。”
梅栖元一看果然如此,“是啊。”
李荷年龄比程献英要大五岁,这几年身体状况也不太好,谢琼知道女儿现在的体重,她在怀里又喜欢乱动,她不敢让李荷抱太久,没聊一会儿就从她手里接过了赵敏祯。
梅栖元看向赵惟城,“怀岭地区你们准备重新打井了?”
虽然退休了,梅栖元仍然密切关注着油田勘探开发的进展。
赵惟城点头,“是,根据最新的三维资料解释成果,这次我们有信心能把怀岭地区的价值重新利用起来。”
“也好,怀岭地区一直是块心病,能征服下来也算了了我们一桩遗憾。”
梅栖元视线又转到谢琼身上,“听人说你爸上个月又去野外勘探了,这个年纪了还这么拼,真的太不容易了。”
到谢庆平这个层级,其实早就可以混日子,有什么指挥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
谢琼叹了口气,“他习惯了,我们也拦不住。”
“有事做挺好的。”
梅栖元看着他们俩,都安安稳稳在油田系统干出成绩,想到自己儿子忍不住叹息,“哎呀,要是利民也有惟城这么听话就好了。”
梅利民是梅栖元的大儿子,赵惟城追问道:“哥怎么了?”
李荷说到这个话题脸色也不太好,别过头长长叹了口气,回答:“他呀,别提了,瞒着我们一声不吭从机械厂辞职了。”
第50章 第 50 章 拉拢
梅栖元面色愠红, 怒道:“这个逆子!说什么在动力机械厂上班没前途,马上四十岁的人了,孩子在上大学正是缺钱的时候, 他偏要辞职自己出来做生意,这不是神经病犯病了是什么?”
梅利民在赵惟城印象里只是一个豪爽大方,心地善良的哥哥,他又问道:“确定辞职了吗?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已经确定了, 文件都下来了。”
李荷想起儿子信誓旦旦的保证就想笑, “他说是想去南方做外贸生意, 你说荒谬不荒谬?”
谢琼嫁给赵惟城以后,见过梅利民两三次, 印象不太深了,只记得对方在公众场合说话做事挺大方, 处事八面玲珑,她精准捕捉到了创业的字眼,想到空缺的经理之位,心里有了主意。
梅栖元和李荷叹息不断, 不过也没跟他们诉苦,聊了几句就转移了话题去厨房做饭招待他们一家。
回家的路上, 赵惟城骑车带着妻女, 赵敏祯坐在经过改装的儿童椅上面, 谢琼坐在车后座, 抱着他的腰, “你说让梅大哥给我做经理他会愿意吗?”
赵惟城想了想,轻声回答:“我觉得悬,根据咱们的预算,这个月薪他肯定不愿意来, 离职前,他在动力机械厂是销售科的科长,一个月工资已经有一百五十多了,而且这还是我保守估计的工资。”
梅利民学历不低,又在动力机械厂有十多年的工作经验,这样资历的求职者太少了,谢琼无论如何都想留下,当即回答:“只要他愿意来,哪怕工资提升到三百我也同意。”
赵惟城回道:“梅大哥的家人都在油田,他应该不舍得去南方做外贸生意吧,说不定会考虑咱们的计划,回去打电话问问。”
谢琼点头,“这几天太忙就算了,初四合适,我回去再准备一个详细的商业计划。”
回到家,出去拜年的方鹂和赵惟毅一家也回来了,下午一家人没什么事,也没拜访的亲戚,大家在院子里打羽毛球,到晚上一起吃了顿饭。
年初二,按照惯例回娘家。
方鹂娘家因为离得远,来回时间长,一家四口人早上八点多一点就出发了,谢琼和赵惟城起得稍晚,在家吃完了早饭,这次拎的年货多,一辆自行车装不下,两个人只好各骑了一辆,一家人迎着寒风到达了科新小区。
谢庆平在厨房忙活,谢珺已经从窗户那看到了姐姐姐夫一家,早早出来迎接,冲赵敏祯伸出了手,激动喊道:“春雨!来,小姨抱抱。”
今年谢琰没能回来,在医院实习,只有父女俩一起过年,两个人又都是不擅长表达的性格,过得有些冷清,一直数着时间等谢琼一家来。
谢珺用舌头在口腔里发声,传出咕咕的声音,赵敏祯马上被吸引了,被她逗得咯咯笑。
谢琼和赵惟城把年货一件件搬进屋里,谢庆平在厨房炒菜,站在门口笑着欢迎:“快进来,外面冷。”
赵敏祯今天穿了件红色的小棉袄,屋里有地暖,进屋后谢珺想给她把外套脱了,谢琼急忙喊住:“先别脱,容易着凉感冒。”
“她上个月感冒刚好没多久。”
谢珺拿出准备好的玩具给外甥女玩,无奈赵敏祯对不爱玩,拿在手里晃了几下就扔了,在沙发上爬来爬去,反而对沙发靠枕的流苏更感兴趣。
赵惟城知道谢琼想找岳父谈话,给他们留出了空间,坐在客厅看护女儿。
谢琼系上围裙进厨房帮忙,“爸,跟你说个事。”
过完年,可能到二三月份她就准备从采油厂正式离职了,她觉得有必要跟父亲说一下。
谢庆平转头看她,“你说,我听着。”
谢琼深吸气,放柔了语调,“说了你别生气,我不想再过着提心吊胆想着下一次举报会是什么时候的日子了,今年我想了很多,比起做会计我还是更想做裁缝,所以年后我打算从采油厂辞职了,自己出来创业,开一个服装公司。”
下海经商虽然在大城市不算稀罕事,但在福利好工作稳定的油田来说,就没那么常见了。
谢庆平皱眉,“你真想好了?我看最近报纸,对兼职已经有点松动了,说不定过两年采油厂就同意你们做兼职了,没必要冒险辞职去创业,风险太大了。”
谢琼解释道:“就算以后能同意,我也只是个兼职,一个月最多只能做二三十件衣服,可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了,每天只能做一两个小时,刚有了手感就要结束,这太难受了,我希望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个过程里,而不是碎片化的工作。”
同样的问题,谢庆平为了确认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想好了?”
谢琼表情认真,“想好了,我几个月前就开始筹备了,年前已经把今年准备发行的夏装设计稿全定下来了,只等元宵节后正式启动。”
“爸,你相信我,我对自己有信心。”
谢琼很少露出恳求的目光,谢庆平不忍心,低声问道:“那你手头的钱够吗?我手头攒了一笔积蓄给你。”
谢琼断然拒绝:“不用,我卖了几张设计稿,没想到还挺值钱,加上我之前攒的存款就有一万多块了,夏装是试水,我们不打算投入市场太多量,这些钱应该够了,只要卖得好,很快能回本赚钱。”
谢庆平极力劝说:“跟爸客气什么,我反正现在在油田,生活上根本花不了什么钱。”
谢琼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算不上多乐观,毕竟养着三个孩子,只有一个劳动力。
她当初结婚时,谢庆平为此花了不少钱,现在谢琰在实习没什么工资,读研还要再读几年,谢珺马上要上大学,都是需要钱的时候,少不了资金支持。
谢琼无奈笑道:“真不用,你再这样我以后有什么事都不敢跟你说了。”
谢庆平垂眸,叹了口气,“好吧,我相信你。”
谢琼下半年忙着创业,不怎么回家,这一回来就不舍得走了,一直待到下午五点天都黑了才回家。
吃完晚饭以后,赵惟城把女儿暂时交给程献英照顾,跟谢琼出门了,去外面给梅利民打电话。
谢琼跟梅利民不熟,一开始便由赵惟城先打招呼,礼貌寒暄了几句,随后引出话题,再把话筒交到谢琼手里。
梅利民态度坚决,“我不打算去你那工作,没兴趣,不好意思啊。”
谢琼劝道:“梅大哥,给我们一个机会,看看商业计划书,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赵梅两家关系匪浅,梅利民算起来还是赵惟城的半个哥哥,他不想把话说太绝,看夫妻俩这么诚恳,只好勉强答应,“初四下午三点,你们来我家吧,正好也好久没见你们俩了,不谈工作,咱们坐下聊聊日常也行。”
谢琼面露喜色,忙道:“好,不见不散。”
梅利民回了句不见不散,随后挂了电话。
心里想着事,谢琼完全坐不住,随便找了个笔记本和笔,针对商业计划中的产品分析,又进行了进一步的解释。
他们一家初三下午回去,方鹂和赵惟毅是初四上午,回到家,谢琼飞奔到工作间,拿出之前写好的计划书,又重新整理誊写,写完再让赵惟城看一遍,提出修改意见,连续改了两版,完整的商业计划书终于成型了。
谢琼给产品的定位非常明确,主要聚焦在十五到四十五岁的女性,这次夏装共准备了十五款,谢琼暂时分为两大类,日常和职场。
平原油田跟别处不同,因为其特殊的属性,参加工作的女性比例远超于地方,这部分人的购买力不容小觑,所以她单独设计了四套职场夏季套装。
谢琼拿着准备好的计划书,跟惟城拎了两箱年货上门拜访,梅利民的妻子惠婉倩过来给他们开门,“来啦,快进来。”
梅利民笑道:“哎呀,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初四还不算过完年,谢琼笑着说:“大哥大嫂,新年快乐。”
夫妻俩迎着两人进门坐下,惠婉倩倒茶,拉开椅子坐下,热情道:“真的好久没见了,上回见还是你们俩结婚的时候。”
谢琼真心实意夸道:“大嫂看着还是很年轻,一点都没变。”
梅利民比赵惟城大十六岁,看夫妻俩就跟看弟弟妹妹一样,眼神慈爱,“别客气,尝尝茶怎么样。”
赵惟城抿了一口,赞道:“好茶。”
梅利民笑呵呵:“前天晚上接到你们俩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开玩笑,这么年轻怎么就想着创业了。”
谢琼坦然道:“其实早就想了,不过之前没想这么大。”
赵惟城摩挲着白瓷杯,渐渐提起话题,温声问道:“大哥你为什么从动力机械厂离职啊?”
“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怕说出来丢人,不是我不想干了,而是动力机械厂最近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尤其是我负责的销售科,销售额年年下降,月月回不了款,资金难以支撑,我们想了很多挽回的办法都救不回来,这个情况我作为销售科科长实在难辞其咎,也没脸呆下去了,混日子我良心上过不去。”
梅利民看着谢琼拿出的计划书,摆摆手示意她可以收回去了,继续说:“所以你想聘我当经理,真找错人了,我愧不敢当,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业绩,而且实话说,当经理拿死工资对我来说跟在机械厂数着破产的日子没什么区别,哪怕今天你就是一个月给我四五百我也不愿意去干,就别浪费时间了。”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计划
这边还没等谢琼和赵惟城说话, 坐在一旁的惠婉倩听完丈夫这番话已经看不过去了,毫不客气斥道:“臭脾气,把你惯上天了, 人家准备这么久的商业计划书,还特意登门过来拜访你,你看都不看就拒绝,哪有这个道理, 懂不懂礼貌。”
她直接把谢琼手里的计划书拿了过来, 掀开一页摆到梅利民面前, “给我一字一字仔细看,不准糊弄。”
梅利民看向坐在对面的夫妻俩, 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抓了抓脸皮, 索性听话低头认真看了起来。
谢琼松了一口气,对惠婉倩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梅利民算是他们的长辈,如果没有蕙婉倩站出来说话,谢琼和赵惟城还真不好勉强。
骂也骂完了, 蕙婉倩柔声解释道:“你们俩也别介意,他从机械厂离了职以后, 心理状态一直不太好。”
蕙婉倩给了台阶, 谢琼也就顺势下来了, 主动说:“我确实生意刚起步, 对此也没经验, 大哥不相信我们也能理解。”
梅利民看在妻子的面子上本来打算随便看一遍就算完成任务了,谁知计划书第一页读几句他就沉浸其中了,谢琼这份商业计划书整体写得非常用心,简明扼要, 落于实处,没有半点不实用的内容,甚至比他之前做的外贸计划书要优秀,未来三年内公司该怎么走也都提前规划到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在看的时候,蕙婉倩努力找着话题和夫妻俩聊天,翻到最后一页,就在他们三个人都以为他要结束的时候,梅利民忽然站了起来,去书房拿了纸笔回来,对照着谢琼的计划书,在纸上写了起来。
聊天过程中,谢琼和赵惟城也在偷偷观察梅利民,一看他这架势,感觉已经成功了一半。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笔声停了,梅利民放下钢笔,看向谢琼,轻声道:“很优秀的一份商业计划书,我看了很心动,也想加入到你的团队。”
谢琼眼睛眨了眨,终于放松笑了出来,“太好了!”
梅利民忙打住,“先别激动,听听我的条件再决定,我想当经理的同时也是你的合伙人,不要工资,我们三七分,你七我三,怎么样?”
他留了余地,本来想提议六四分成,后来想想觉得谢琼肯定不会同意,三七应该是最大的让步了。
这样一来,谢琼虽然还是公司最大的掌权者,但却不是唯一的老板了。
梅利民这个提议有利有弊,如果她同意的话,他肯定会更加努力工作为公司谋利益,积极性和主动性更强。但同时,梅利民年龄大资历又深,身上自带长辈属性,谢琼比他小这么多,又是第一次创业,即使在分成上有四成的差距,未来也难免不会形成两方制约的局面,假以时日,权力压过她,间接架空谢琼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一步危棋,就是赌她敢不敢,谢琼犹豫不决,桌上其他三人也都沉默了,等着她回答。
谢琼想了几分钟,最终下定了决心,表情坚定道:“虽然我很想您能来工作,但三七分成真的不行,这个分成比例我来说太危险,二八我倒是可以考虑,我八你二,希望您能理解,我必须要确保在公司的绝对性权威。”
“二八分成是底线,不可能让步,否则我们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
梅利民没想到三七她都不愿意,甚至又降了一成,二八这个比例对他来说实在太低了,如果谢琼生意失败,他可能血本无归。
梅利民皱眉,关于要不要相信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陷入了沉沉的思考,蕙婉倩在桌下用腿碰了下他的腿,跟谢琼争取:“小琼啊,虽然咱们两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算是半个亲戚,两家人认识二十多年了,知根知底,你梅大哥可以说是看着惟城长大的,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们也清楚,你大哥什么人也了解,什么能力也知道。他可是正规的石油大学毕业的,刚毕业就进了动力机械厂,从一个小科员慢慢走到科长的位置,这么多年没犯过什么错,还好几次拿到过优秀奖章。”
“服装生意要想做大,光靠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早晚要找个合伙人,如果你们连他都信不过的话,其他人就更难相信了,你说是不是?”
“合伙人要承担的风险与利益并存,我觉得三七很合理,你再想想?”
谢琼不打算让步,为难道:“大嫂,你误会我意思了,我不是信不过,也不是不相信大哥的能力,实在是我这边第一次创业,总要事事小心点,谨慎行事。”
梅利民想到了谢琼的计划书,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她赌一把,不再犹豫,“成交,二八就二八。”
谢琼一颗心落了地,站起来笑容满面冲他伸出手,“合作愉快,我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梅利民也道:“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你这么相信我,以后我一定跟着你好好干,无论发生什么,我绝对跟你站在同一战线,坚决拥护支持你的政策。”
梅利民是她长辈,要他低头这般向谢琼表忠心按理说肯定会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他态度坦坦荡荡,语调自然,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谢琼听了整个人瞬间舒坦了,感慨梅利民不愧是有近二十年国企工作经验的老油条,这段位简直比郭延飞还高,这么快就猜出她心里最在意的是什么,及时表态。
这样的人,即使不给她工作,有这样的手段,哪怕自己出来创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好,至少当下,谢琼感谢他愿意过来给自己工作,动力机械厂是平原油田大厂,梅利民在销售科工作多年,无论是结识的人脉还是经验都远非谢琼能比,有了他的帮助,绝对是如虎添翼,能给谢琼省下不少心。
因而谢琼也乐意给她面子,谦虚道:“客气了,您是长辈,以后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指正。”
她看向梅利民刚才做好的笔记,“现在我可以看您做了什么笔记吗?”
“当然可以。”
梅利民点头,把写了半页纸的笔记递给她,“我粗略看了下,你的商业计划书写得不错,但预设的情况太理想了,想当然把竞争对手笼统概括为私人企业和外资企业,外资企业主要集中在南方城市,平州市石油城市的定位在这摆着,外资企业基本不可能有生存的土壤;私企的话,我看你里面列出了两家,长远来看,这两家应该也成不了大气候。”
“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恰恰是被你忽略的国营服装厂,平州市目前有三家国营服装厂,我建议你再去详细了解一下这三家国营服装厂,尽量做到差异化设计。我知道现在不少私营企业发展很好,生产效率高,使用设备也先进,相对来说国企处境危险,但关乎上千上万名职工的生计,油田上不会任由这些企业破产倒闭,一定会展开各种自救活动。”
“你定下的生产计划数额太高了,我建议最好是缩减三分之一,这个时候安全为上,不要跟国企硬碰硬,稳扎稳打避其锋芒,慢慢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梅利民说得隐晦,谢琼马上听出了话外之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郑重点了点头,“好的,设计和生产方面,我回去再好好研究下,尽快修改。”
“平州市跟石油相关的产业效益都比较稳定,你在采油厂工作,所以可能还意识不到现在国企跟私企之间的矛盾有多深。”
两个人现在利益相同,梅利民刚从机械厂辞职也迫切想着干出一番事业来证明自己,但到他这个年纪,想得更现实,谢琼还年轻,没受过什么挫折,考虑事情也偏乐观,这个心态显然是不行的,梅利民理智说道:“第一年我们能回本略赚一点就好了,心态放平,不要太急躁,急于求成更容易落入泥沼。”
谢琼知道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她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立刻应道:“我知道了。”
梅利民给小辈工作心态上本来有点不甘心,但这会儿看谢琼没半点骄纵,虚心接受建议的样子,心里稍微放心了点,问道:“什么时候正式上班?”
谢琼回道:“元宵节后,办公地点在容江街道三十六号,可能有点简陋。”
梅利民不介意,“那没事,有桌子有椅子就行。”
聊完工作,谢琼和赵惟城骑车往家赶,谢琼靠在他背上,语气庆幸道:“果然,诗里说得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要不是今天跟大哥聊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现在摆在眼前的矛盾已经这么深了,还想着我设计这么好,肯定生产多少就能卖掉多少,只要上货架一定能大卖。”
赵惟城沉声道:“难怪大哥要从动力机械厂辞职,可能他前两年就有预感了。”
谢琼问道:“不过,动力机械厂的经营状况真的这么差吗?”
赵惟城回答:“应该吧,我们作为外人不知道,大哥心里肯定清楚,但可能也没他想得那么差,不至于这么快倒闭。”
谢琼想起来了,“之前是不是叫柴油机厂?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了动力机械厂,还是原来的名字好听,现在这个名字乍一听都不知道生产什么的。”
赵惟城想起她商业计划书里面没有品牌名字,顺势问道:“对了,你的品牌打算叫什么?”
谢琼反问:“你有什么好的灵感吗?我想了几个,都不太好放弃了。”
赵惟城又问了回去,“你之前想的是什么?”
“我们家三个孩子,谢琼,谢琰,谢珺,都是美玉的意思,所以我也想起个跟玉相关的名字。”
谢琼接着说:“刚开始想叫惜玉服饰,怜香惜玉嘛,刚好我设计的也是女装,听起来也好听。”
怜香惜玉,赵惟城一听觉得这名字还不错,寓意也有,好奇追问:“那最后为什么放弃了?”
谢琼歪头,“你多说两遍试试。”
“惜玉服饰,惜玉服饰,惜玉服饰,西域服饰。”
赵惟城读了三遍终于知道原因,忍不住哈哈大笑。
谢琼轻拧他腰,“这回知道了吧?后来我又想了几个,甚至还不如这个,暂时就搁置了。”
“我也不想用那种特别振奋人心的词,例如什么腾飞,卓越,强仁,太正经了,根本不像服装品牌的名字。”
赵惟城暂时也没有好的灵感,“回去翻翻字典,反正还有一段时间,慢慢想,说不定灵感来了,能得到一个很好的品牌名。”
“嗯,这个也不急。”
谢琼看到熟悉的杂货店,知道前面就是菜市场了,急忙跟他说:“前面拐去市场吧,明天就上班了,今天买点蔬菜和肉回去放冰箱。”
赵惟城说了声好,放缓了车速。
夫妻俩平时工作忙,在家做饭的频率不高,不过昨天回来的时候,程献英按照习惯给他们装了很多小酥肉、炸鸡块、炸鱼和肉丸子,有了这些炸货,他们不好还像之前那么懒惰,便去市场买了常规冬日蔬菜,萝卜土豆大白菜,各买了一点回去炖。
回到家,谢琼换了鞋,一向听到开门声立刻会爬过来的赵敏祯今天居然没动静,她走进客厅才发现赵敏祯正坐在儿童椅上,两手各拿一个草莓,贪婪吮吸着甜美的草莓汁水。
谢琼纳闷,“哪来的草莓啊?”
苏永红指指楼上,笑道:“刚刚楼上302送的,说是自己家里种的,给了两颗,我洗洗给春雨吃。”
谢琼想起来了,她之前给杨斐买过草莓种子,赞叹道:“她真是种植天才啊,太厉害了,冬天都能把草莓种出来。”
苏永红也是第一次见冬天的草莓,“是啊,我刚开始也以为看错了。”
赵敏祯喜欢上草莓酸甜的味道,小手紧抓着,眯起眼一脸沉迷,口水直流,脸上衣服上都被草莓汁水染红了。
赵惟城赶紧去书房拿了相机过来,抓拍了几张,“小花猫。”
他们一回来,苏永红也下班了,天色渐晚,晚饭,夫妻俩用砂锅炖了锅酥肉蔬菜煲,配着米饭吃完了。
初五也是周一,正式回去上班,谢琼也打算在今天提出离职,采油厂离职手续复杂,起码要提前一个月提出来。
年后上班第一天,郭延飞开会也开了两个多小时,会议结束,谢琼没立刻走,留了下来,“科长,我有事想跟你说。”
“行。”
郭延飞又坐了下来,等其他三人都走完以后看向她,主动问道:“什么事?”
谢琼坐回到原来的位置,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想辞职。”
第52章 第 52 章 注册
郭延飞一听立马拉着椅子离谢琼近了一点, 关切询问:“怎么突然说要辞职啊?是工作或者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你说出来,咱们厂一定帮忙解决。”
谢琼温声道:“没有,是我自己的决定。”
郭延飞表情紧绷, “这可不是闹着玩啊,离职后你打算做什么?”
“还是做裁缝,我觉得能养活自己,未来我也想以制衣为生。”
“财务科的工作不忙, 平时下了班或者周日休息, 你还是可以在家做啊, 不用辞职。你辛辛苦苦上了那么多年学,好不容易能够分配到采油厂, 就这么辞职了多可惜,而且你不知道这个岗位有多少人羡慕呢。”
郭延飞体贴补充道:“今天的话我就当做没听到, 你还可以反悔。”
谢琼摇头,“不会反悔,我做这个决定时经过了慎重的考虑,科长, 我是认真的,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意见, 我是真的想要辞职去外面闯一闯。”
延飞看她态度坚定, 知道劝不动了, 只好点头答应, “行,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写一份离职报告交给我。”
“也准备下工作交接的问题,离职流程可能没那么快, 最起码要一个月,这方面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谢琼应道:“好的。”
郭延飞叮嘱加提醒:“你回去吧,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不能因为离职就分心懈怠。”
谢琼礼貌回答:“我知道了。”
孙连采担心谢琼是去科长那告发她和苏大海之间的暧昧关系,提心吊胆想了一上午,碍于上班时间不方便向她问,等到中午两个人准备去食堂吃饭,走出办公室一段路,她终于找到机会,迫不及待问谢琼:“你上午跟科长说什么事啊?”
谢琼知道离职没那么容易,科长那边暂时是通过了,后面人事科可能还会找她谈话,再走一遍劝留的流程,关心下她的工作和生活,过程可能麻烦点,不过她态度坚定,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变数。
就算她现在不说,过几天要交接工作,孙连采也会知道,因而谢琼这会儿也没打算瞒她,直接坦白:“我准备辞职,跟科长说一声。”
孙连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疯了?为什么要辞职?难怪年前那段时间你中午午休时间经常出去,就是为辞职做准备吧?”
谢琼嗯了声,“没疯,就是不想干了。”
“你要是觉得工作太累可以申请休息一段时间啊,干嘛非要辞职,太傻了。”
孙连采紧接着又问:“辞职后要做什么?裁缝?”
谢琼点头。
“是,我承认你做衣服很厉害,但是当裁缝真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一个月能挣多少啊,现在大家都去店里买衣服,有多少愿意花钱让你定制的顾客,而且以后再也享受不到采油厂的福利了,你不感到可惜吗?”
孙连采长叹一口气,“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怎么在这件事上犯蠢呢。”
谢琼上午被郭延飞说了一通,现在又被孙连采教育,心里越来越烦躁,不耐烦道:“饿死了,快点去吃饭吧。”
孙连采还想再说,谢琼歪头无奈看着她,孙连采见状只好闭了嘴,“算了,人各有命。”
两人吃完午饭回来,谢琼坐在桌子前写辞职报告,关于辞职原因潦草写了个人私事。
孙连采本来是个胆子小的人,不怎么敢跟葛小平说话,但今天许是被谢琼辞职的消息刺激到了,葛小平刚走进办公室,还没坐稳,孙连采就急不可待跟她说:“葛科长,谢琼要离职。”
谢琼顿感无语。
葛小平抬头看她,“真的?”
谢琼点头,“真的。”
苏大海初听这个消息同样震惊,追问道:“为什么啊?”
原因谢琼今天已经跟两个人解释过了,早已对答如流,“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葛小平眼神复杂,没再说话。
谢琼一走,之后财务科大概率会招新人过来,苏大海就不是排次最末的人了,于他有利,他心里正开心呢,表面说了句遗憾,转过头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笑了。
谢琼当天就把离职报告书写好了,第二天早上来上班的时候交给郭延飞,等到下午,果然人事科的科长来到他们办公室,把谢琼喊了出来,拉到一旁的会议室聊天,先嘘寒问暖了一通,话里话外劝她再考虑考虑,不要随便辞职。
谢琼不为所动,人事科也是按规章制度行事,必须要走这一套流程,走完了职工还是想离职,他们也不想再费口舌。
接下来就该聊工作交接和离职时间,科长最后跟她说:“上到今年二月的最后一天,刚好给你结整月的工资,你觉得可以吗?”
谢琼猜测的离职时间本来在三月中旬,提前了两周正合她的意,痛快回答:“可以。”
“好,那我这边从今天开始正式给你走离职程序,工作交接方面,听郭科长的,请务必交接完工作再离职。”
“好的。”
送走人事科科长,谢琼离职的进度算是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剩交接工作了,苏大海自然而然成为了她的主要接任者,接收她负责的绝大部分工作。
此时刚过完年,又是二月,不在季度末,向来是工作最轻松的时候,知道她要离职,大多数工作也不交到她手里了,谢琼手边虽然没什么工作,但要教苏大海处理各种表格文件和票据,之前她看苏大海养花那么厉害,还以为学习能力很强,真到她教的时候,谢琼才发现苏大海的能力似乎只在察言观色上,实际的经济学基础很差,好几次把她气得不行。
而自从确定她要离职以后,苏大海对她也没以前那么礼貌了,学习的态度敷衍,许是想着以后不在一个办公室工作了,大概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大有一副用完她价值就扔掉的架势。
谢琼心里清楚,苏大海本来就是势利眼,之前是利用孙连采,装模作样讨好她,价值利用完了,毫不留情把人丢了。
好歹孙连采还在这里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做得不过分,留有体面和尊重,但面对谢琼,只有直白的不屑。
既然如此,她也放平心态,你看不起我,那我也懒得教你,有这个时间教你,我不如我抽空完善我的设计稿,反正现在不认真学,以后出事了自己背锅。
元宵节后第一天,谢琼干脆请了一上午的假没来,她之前没请过假,郭延飞爽快答应了,谢琼早上在家吃完饭骑车去了她租来的办公室,这是五人小团队首次碰面。
办公室由原来的一字型理发店改造而来,谢琼利用了洗发店原来的分区,也把办公室分为办公区和会议区,前面是办公区,办公区共有六张桌子,两两对向而放,每两张桌子中间各有一架六层的书架,面积太小,没法设置独立的办公室,只能大家都在一起办公。
最后面是会议室,桌子由两张大长桌拼接。
第一个来上班的是采购张毅龙,他今年二十七岁,留着短寸头,个子高,体型魁梧,健谈热心。
他是平州是本地人,学历不高,干过许多工作,当过保安也当过修理工,干过时间最长的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小型服装厂当采购,做了三年,工资一点没涨,早就想换工作,一直关注着报纸上刊登的招聘广告,正巧看到了谢琼刊登的广告便过来面试了,顺利录取。
张毅龙嗓门响亮,“谢老板,早上好。”
“早上好。”
谢琼领他到一张办公桌前,“这是你的办公桌,咱们公司暂时还没招人事,有什么需要的办公用品跟我说就行了。”
张毅龙挠挠头,“嗨,您太客气了,有纸有笔就行。”
谢琼柔声道:“现在人还没来完,等会儿都来齐了,先互相介绍认识下,我再进行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张毅龙坐下来,“好嘞,有啥事你通知。”
话音刚落,这时严诗薇也走到了门口,张毅龙看到是新同事急忙站起来,“你好,我叫张毅龙,是公司的采购,初次见面,以后多多关照。”
谢琼介绍:“这位是我们的版师严诗薇。”
严诗薇冲张毅龙伸出手,缩着脖子,鼓起勇气说道:“我也是,以后麻烦了。”
谢琼把她的位置安排在自己旁边,方便以后讨论服装制版图。
梅利民和费烈,一前一后,前后差了不到半分钟,也到了办公室。
费烈是质检,年龄上比梅利民小六岁,工作经验丰富,性格相对腼腆,不善言辞。
五个人全都齐聚到会议室坐下,谢琼首先欢迎大家,重新介绍了下公司的名称和经营范围,而后根据年龄依次介绍四个人,包括他们的姓名和岗位。
除了谢琼总共就四个人,介绍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
谢琼提前打好招呼:“我手边还有别的事没做完,这两周可能不经常过来,大家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梅经理,实在有拿不准的地方,可以给我打电话。”
梅利民承诺:“接下来每天我都会正常过来上班。”
“咱们今年的目标不大,先活下来最要紧,接下来我安排下之后的工作,我说慢一点,大家用笔记一下。”
谢琼手里拿着经过调查后改进的新版计划书,这份梅利民已经看过了,她传给离她最近的严诗薇,“这里是1987年夏装开发计划,大家互相传着看,未来三个月里,咱们都要跟这份计划书打交道了。”
众人点点头,长达一小时的会议结束,除梅利民以外的其他三个人都走了出去,梅利民提醒她:“办营业执照需要的证件和材料需要提前准备起来,等你从采油厂离职以后,要尽快去工商行政管理局把营业执照办下来,没有这个证,我们后续工作不好开展。”
谢琼知道营业执照的紧迫性,“我知道,材料都准备好了。”
梅利民颔首,“那就好。”
梅利民出去后,谢琼重新把严诗薇喊进来,先拿出了五张女装设计稿交给她,让她拿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起步阶段,最忙碌的就属设计师和版师,采购和质检相对来说没什么工作,有梅利民在,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谢琼下午也就放心回采油厂上班了。
现在的办公室太小,连她的缝纫机都放不进来,工作上还是有些不方便,她想着,以后有钱了一定要换一个大点的办公室。
谢琼在采油厂的最后一天,是周六,巧的是跟她入职时一样,不过那时她过完周日还会回来上班,而这次,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下班的铃声响起,葛小平,孙连采和苏大海都站了起来,葛小平难得有情绪外露的一次,走到谢琼身旁,跟她抱了下,衷心祝愿:“前程似锦,事业顺利。”
孙连采对谢琼的感情很复杂,嫉妒她不想她过得好的同时又不想她过得太差,某种程度上来说,谢琼的到来,真的让她在窒息的办公室环境中得到了一丝喘息,她眼眶通红,“加油吧,希望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谢琼看着她,语气诚恳道:“你也是。”
苏大海走上前礼貌跟她握了下手,“一路顺风。”
“谢谢。”
谢琼背着包,最后看了一眼办公室,转身快步走开,彻底结束了在采油厂的工作。
没了铁饭碗,想到不可测的未来,谢琼自从开始创业以后心尖第一次升起了一种名为恐慌和害怕的情绪,忐忑又紧张,她鼓励自己,既然下了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坚定走下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也要对得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
趁此机会,谢琼打算给自己多放一天假,周一难得睡了一次懒觉,赵敏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客厅爬过来了,自己扶着床沿站了起来,用手去抓她,嗓音甜润悦耳,“妈妈,吃饭饭。”
谢琼翻了个身,“吃什么?”
平时谢琼不在家,苏永红照顾的时候基本跟他们夫妻俩错开,赵敏祯也意识到白天的时候阿姨和爸妈不会待在一起太久,今天谢琼难得在家,苏永红洗个手的功夫,赵敏祯就跑卧室来找妈妈了。
苏永红害怕谢琼责备她工作不认真,急忙将赵敏祯抱了起来,“不好意思,没反应过来,之前家里只有我们俩,春雨去哪都黏着我。”
她又对赵敏祯说:“春雨,不能打扰妈妈睡觉,走,我们去吃饭。”
谢琼掀开被子一角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没事,我也准备起床了。”
苏永红问道:“要给你准备早饭吗?”
“不用,你照顾春雨就好了,我自己随便弄点吃的。”
谢琼又说:“苏阿姨,我下午要去趟工商管理局注册,你也跟我和春雨一起吧,正好很久没在外面吃饭了,想吃什么我请客。”
苏永红欣然应允,“好啊。”
谢琼换了身轻便舒适的家居服,从冰箱里拿出速冻饺子,煮了二十来个当早餐。
赵敏祯的早饭是鸡蛋饼和南瓜粥,鸡蛋饼用手抓着吃,南瓜粥由苏永红喂着吃。
谢琼煮好饺子端过来,坐到女儿旁边,赵敏祯正在跟鸡蛋饼战斗,用小手把蛋饼撕开,往嘴里塞。
谢琼发现女儿吃东西时格外专注,忍不住笑了。
她当下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什么都不想,专心跟女儿玩耍,因为平时工作太忙,唯一的休息日周日也要忙着家里的大扫除和采购,谢琼已经很久没有花一整个上午只陪女儿玩了。
中午,苏永红看着赵敏祯,谢琼准备午饭,做了南瓜排骨焖饭。
吃完饭,谢琼整理好注册要用到的材料,换了身正式的衣服,把赵敏祯安置在儿童座椅里,跟苏永红一起骑车前往平原油田工商行政管理局。
出乎她意料,来办注册的人还不少,谢琼排了一会儿队,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填好了材料。
轮到审核阶段,工作人员重新问了一遍:“谢琼,琢玉服饰,经营范围是服装?”
谢琼忙回答:“是的。”
“请提供你的身份证和复印件,住所使用证明。”
谢琼从包里拿出来给他,“都在这里。”
漫长的注册流程过去,工作人员把材料收了起来,递给她一张回执,“好了,一周后过来取营业执照。”
谢琼道了声谢,去找赵敏祯和苏永红,回去的路上,苏永红晚餐选了家牛肉酸汤米线,“很久没吃了,就馋这个。”
谢琼笑了,“那就这个。”
进入店内,谢琼看完菜单,又另外点了炸鸡块和炸蘑菇,给赵敏祯点了清淡一点的番茄鸡蛋面,她把菜单递给苏永红,笑容明媚,“苏阿姨,别跟我客气了,多点几个。”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孙永红大大方方点了四串想吃的炸串。
在尚有寒意的春日傍晚,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酸辣米线,格外过瘾。
三人吃完晚饭准备回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道路两旁亮起了路灯,谢琼背上包准备去推车,忽然看到对面玻璃窗内陈列着的女装有些眼熟。
谢琼急忙喊住苏永红,“苏阿姨,我们去对面那个服装店看看。”
苏永红推着车赶紧跟上。
谢琼走近一看,这两件分别是一套衬衫袖套裙和深红色v领西装外套。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年前卖给强仁服装厂的设计,西装外套她进行了改良,以白色衬衫为底,不像男性西装那么板正,肩颈线更柔和,V领往下开得也深。
肉眼上看这两件服装的布料材质也比她之前给顾客用得差,衬衫袖套裙为了维持平整,看上去似乎使用了更硬一点的纯棉料。
店主在屋里看到她盯着两件衣服看得出神,出来招待她,“你眼光真好,这两件最近几天卖得可好了,要不要进来穿上试试?”
谢琼回头看了苏永红一眼,走了进去,顺着店主的话问道:“这两件销量很好吗?”
店主跟在她身侧,笑着回答:“挺不错的,尤其受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欢迎。”
谢琼用手摸了摸布料手感,果然跟她的猜测一点不差,她又问道:“这是哪家生产的?”
店主自豪表示:“啊,这是我从香港进的货,运过来可不容易了。”
“是吗?我刚刚在城东一家服装店也看到了一样的款。”
谢琼故意诈她,又看了一眼价格,“而且他们好像比你卖得还便宜。”
店主依然嘴硬:“你看看这质量,这手感!他们那卖的是盗版当然便宜,我这质量好,你买回去就知道了。”
谢琼不想再兜圈子,直接挑明:“是在强仁服装厂进的货吗?”
店主咽了下口水,亲切喊她妹妹,“乖乖,你怎么知道的?”
谢琼回道:“我也去过强仁服装厂。”
店主立刻警惕起来,“同行啊?”
谢琼摇头,实话实说:“还不算是。”
“哦,你也准备做服装生意呀?”
店主也是个实诚人,掏心掏肺劝她:“漂亮妹妹,我劝你还是换一个行业,这行不好干,平州市这几家服装厂卖的单价越来越高了,你说价格高就高吧,偏偏出的款式也难看,拿的货回来根本卖不出去,今年也不知道强仁服装厂走了什么大运,有几件春装设计特别好,我进去一看就相中了,包括你现在看到的这两件。”
谢琼眼睛亮了,“今年强仁服装厂的衣服卖得很好吗?”
“据我所知还不错,主要是因为今年强仁出的春装有五款确实很亮眼,不仅颜色亮丽,设计也大胆很多,很有活力,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当时跟我一起去进货的好几个同行也感慨今年强仁换风格了,完全不像他们工厂能想出来的设计,不过也可能是今年请了新的设计师吧。”
谢琼追问道:“你觉得这两件衣服有没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店主认真想了想,回她:“不足的地方啊,裙子没问题,倒是这个西装外套非要找的话有两个,布料,洗了特别容易皱,袖管也有点宽,好几个顾客试衣服的时候都反馈袖子甩起来太空,不过还好啦,现在春天暖和了,太紧反而不舒服。”
这是谢琼在制版上的缺陷,对尺码认识欠缺,她温声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店主不懂她莫名其妙在感谢些什么,不过她也不在乎,一心想着劝她放弃服装生意,“听我的,这行不是人干的,找个轻松点的工作。”
谢琼长叹一口气,喃喃道:“晚了。”
第53章 第 53 章 合作愉快
过了一周, 谢琼正式从工商行政管理局拿到了她的个体工商业营业执照,她兴奋挂在办公室的墙上,在梅利民的主持下, 琢玉服饰的工作也在有序进展中。
谢琼受到强仁服装厂的启发,在计划内的十五款夏装外,又另外增添了两款长裙,其中有一款就是被朱骏和孟桂香否掉的设计, 无袖贴身长裙, 谢琼依然大胆保留了附带黑丝袜的设计。
总共十七款夏装, 按计划分两批上市,时间相差不远, 第一批放在四月底,第二批在五月中旬。
团队里一共五个人, 办公室也不大,大家上班都很自觉,加上梅利民和张毅龙经常需要在白天外出去工作,办公室里经常只有谢琼, 严诗薇和费烈三个人在。
严诗薇摆脱了充满歧视和辱骂的工作环境,身心稳定, 工作效率也提高了好几倍。
谢琼作为老板上班很勤快, 每天都按时来, 及时跟她沟通制版的进度, 两个人的桌子挨在一起, 有什么问题当场就能得到沟通,根本不会过夜。
在这样的环境下,严诗薇的制版图做得又快又好,只用了半个月就完成了第一批的八款, S,M,L和XL四个尺码的所有制版图。
张毅龙按照生产计划,采购需要的面料和辅料,谢琼这边,开始跟梅利民访问服装厂,寻找合适的服装代加工厂。
卓越服饰和强仁服装厂经验丰富,设备先进,雇佣的员工也多,生产效率高,是首选的服装代加工厂。
但是这两家给谢琼的印象不太好,了解下来加工单价也高,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成本,综合考虑,谢琼先排除了卓越和强仁,接下来就剩一些小型的服装代加工厂。
梅利民经过慎重挑选,选出了三家勉强符合他们要求的代加工厂,选了个晴天,跟谢琼亲自去拜访工厂的负责人。
第一家要拜访的工厂是忠庆,厂长是季忠庆,服装厂以他的名字命名。
季忠庆热情招待了他们,简单介绍过后,亲自带他们去看自己的缝纫车间,极力保证:“工作效率这方面您放心,我们忠庆从开业起没一个延期记录,保证完成交代的制作任务。”
忠庆服装厂提出的加工单价符合他们的预算,谢琼参观完工厂内部,整体对卫生和工作质量还是满意的,忠庆营业规模虽然小了点,但缝纫车间布局合理,秩序井然,想来工作效率也不会差太多。
简单参观完,季忠庆领他们到办公室详聊,主动放低姿态给两人倒茶,“谢老板,真是巾帼豪杰,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眼界和魄力。”
“谬赞。”
谢琼也顺着夸道:“季厂长,您才是,能把这么大的工厂管理得井井有条,能力不俗啊!”
琢玉服饰订购的产量不高,五千件都不到,压的加工费也低,放在别的工厂,厂长不一定愿意见面招待。
不过季忠庆不一样,俗话说,莫欺少年穷,做生意也是这个道理,都是从零起步,说不准现在跟你坐着聊天的就是未来能有几十万订购量的大客户,所以即使是面对只订购一两百件的散客季忠庆也都是认真对待,积少成多,正是因为他这个态度,才能在开厂的短短两年里迅速崛起,积累了一批稳定的客源,甚至有不少客户都是从强仁服装厂和卓越服饰转到他们工厂来的。
季忠庆笑着问:“怎么样?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当然有机会。”
谢琼话锋一转,“不过,我们这边还有几个要求,不知道您能不能答应。”
季忠庆看了看梅利民,马上说:“加工单价的话,真不能给你们降了,关于这个梅经理已经磨了我很长时间了,我给的真的是超低价。”
“不信您去别的代加工厂了解下,卓越和强仁服装现在平均一件六毛了,我给您五毛五,这已经是我努力争取的结果,平时这个价我们只提供给订购量超过两万的客户。”
“不是,我相信您的诚意。”
谢琼接着说:“加工单价没问题,我们要说的是保密条款。”
保密条款?季忠庆还是第一次听服装商要求这个,不禁皱眉,“什么意思?”
谢琼一字一句慢慢说:“我要求我们的设计稿和制版图绝对不能外泄,也不准贵司私自生产我们琢玉服饰设计的衣服,违反条款的话,需赔偿我们十万元。”
季忠庆吓得声音音量都拔高了几分,“什么?十万?我没听错吧。”
谢琼表情淡定,“没错,就是十万,之所以定这么高,也是为了确保设计稿的安全。”
“请您理解,我知道关于这方面别的服装商可能不太在意,但对我来说,保密非常重要,因为我不能确保你们私下生产使用的面料是什么,质量方面有没有保证,我也不知道你们会生产多少,市场上充斥着大量同质,且质量低下的产品,会对我们品牌产生影响。”
“别的服装商怎么要求我不管,但在我这里,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谢琼笑笑,“当然啦,只要您答应这个条款,保证绝对不会泄露设计稿和制版图,赔偿完全可以当做不存在。”
“我合作的意向还是很高的,您看呢?”
季忠庆沉默了,因为他心里清楚,谢琼严苛的要求,某种程度上掐断了他可以从琢玉服饰上赚到的另一项隐形收入,这笔钱,可大可小,看情况,算是服装加工业行内默认的灰色收入,即完成加工任务以后,再额外生产一批,质量稍次,低价卖给其他服装店。
他表情纠结,笑容勉强,“谢老板,你这就有点不近人情了,哪有这个规矩。”
这一点,谢琼绝不会让步,她笑道:“路是人走出来的,规矩也是,我们现在定了,这规矩不就有了。”
梅利民端详季忠庆表情,又问了一遍:“季厂长,你意下如何呢?”
季忠庆抿了一口茶,最终下了决定,“不好意思,这条款太严苛了,我实在没法接受,你们另找其他工厂吧。”
梅利民争取:“不再考虑考虑?”
如果是订购量好几万的大客户,季忠庆或许会考虑,但琢玉服饰本身订购量就小,要求还这么多,又砍掉了他们一部分灰色收入,这么一算根本不值得接单。
而且季忠庆也发现了,谢琼跟别的想挣快钱的服装商不同,本身应该有一定的缝纫功底,包括刚才在缝纫车间,梅利民拉着他聊天,谢琼进去询问缝纫工人的问题都非常专业。
这样的顾客,不仅要求的制作工艺要高,还压单价,难伺候极了,他要是接单了,估计要格外费心,质检完也会因为质量不佳给他全部打回来重做。
商人以利为先,我可以少挣钱,但如果只能勉强回本,那就不值得了。
季忠庆重申:“如果去掉那个条款,可以考虑。”
梅利民表情遗憾,站起来跟他握手,“那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谢琼也跟他握了下手,“谢谢招待。”
两人从忠庆服装厂走出来,奔赴下一个服装厂,梅利民表情凝重,“恐怕下一个也悬,这个条款杀伤力有点大。”
他在服装行业算是门外汉,这段时间虽然加班加点学习了,但了解终究不够深刻,谢琼之前跟他说起这个条款的时候梅利民不以为意,还想着这难道不是服装加工厂份内的事吗?还需要提?
经过这一遭,梅利民也学到了,苦笑道:“这可能就是国企跟私企的不同吧,他们完全没有什么商业道德。”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琼笑道:“上周吧,中午的时候我跟费烈和严诗薇一起吃饭,他们俩都在缝纫车间工作过,费烈偶然聊起他在上一个工厂工作的时候,每周厂长都会让他们给一批货故意放水,明明不合格,直接盖章合格,而且服装款式跟他们之前刚检验过的一批一样,只是用料上有点差异。”
梅利民忍不住感慨:“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谢琼无奈一笑,“没办法,代加工厂都是以利为主,我们砍了他们一笔收入,他们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答应。”
梅利民头疼,“看季忠庆的态度,下一家丽人服装厂估计也悬。”
谢琼也说不好,等两人到了丽人服装厂,负责接待的是副厂长蒋洪洋,流程跟上一家忠庆服装厂类似,寒暄过后,谢琼提出了一样的条款,蒋洪洋听完也是连连摇头,“你们的订购量本来就很低了,看了下制作要求也高,现在还要我们签下这种协议,不可能。”
“另寻机会吧。”
他小声嘲讽道:“当然也不可能找到,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梅利民颔首,面对他的嘲讽态度依然礼貌,“耽误您时间了。”
谢琼和梅利民只好把希望放在最后一家,连续两家碰壁,谢琼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定下条件太严苛了,算了下成本,试着提出:“要不然我们把加工单价提高一点?这样他们答应条款的可能性应该会高点。”
他们计划里第一批共生产三千八百件,一件提高一毛钱,成本会增加了三百八十元。
梅利民犹豫几秒后回答:“也行,提高一到两毛钱,这个成本我们还是可以承受的。”
在外跑工作,远比坐在办公室要累,第三家服装厂离得还远,远在市区外,谢琼跑了一上午,饥肠辘辘,梅利民年轻时跑习惯了,后来当上科长就没怎么在外面跑工作了,同样状态不佳。
中午两个人找了家烩面馆,吃饱喝足了,重振旗鼓,坐车前往第三家服装厂。
第三家是备选的服装厂里面规模最小的,因为规模小,也愿意争取散客,比较好说话,电话里保证什么要求都能满足。
因为上述几个原因,梅利民本来以为这家希望会大点,也提出了增加一毛钱的加工单价,结果还是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两个人垂头丧气往回赶,谢琼问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梅利民挠头,“平州市登记注册的服装厂我都按照次序排列好了,除了这三家,还有两家被你排除的,剩下的都是规模特别小的个体户,有些连缝纫车间都没有。”
无论如何,关于保密条款,谢琼不会退让半分,而这三家工厂的嘴脸,也让她更清楚这其中的利益有多大了。
谢琼叹气,“回去再筛筛吧,规模小点也能接受,不过先打电话问一下,省得我们白跑一趟。”
梅利民点头。
第三家工厂结束得太快,他们回到市区才下午四点多,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找到合适的代加工厂,然而辛苦跑了一天进度为零。
谢琼不想就这么下班,又回了办公室,严诗薇不用问,看到他们俩表情就知道找代加工厂的事情肯定不顺利。
张毅龙出差去了,办公室还有费烈,关乎他之后的质检工作,主动问了句:“代加工厂选好了吗?”
谢琼摇头,垂头丧气坐下,“都不答应我们的条款。”
梅利民重新翻开笔记本,一个个往下看,“我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
费烈踌躇半晌,朝她走了过来,温声道:“谢老板,我八二年的时候在一家叫红叶服装的工厂工作过,这家是我工作的服装厂里面对质检最严格的一家,不过经营状况不太好,领导也特别严格,后来我受不了就换工作了,不知道现在这家服装厂是不是还在经营。”
“那会儿我刚接触质检这一行,从零开始,只觉得上司管得太严,做事太过吹毛求疵,现在想想挺后悔的,我现在能在质检这行吃上饭都是因为那时候的学习。”
“如果还没有倒闭的话,或许你可以去试试。”
“等等!红叶服装厂是吧?我有点印象,之前应该调查过。”
梅利民立刻根据红叶这个名字搜索起来,谢琼焦心等着结果,没一会儿,梅利民终于翻到了红叶服装厂的介绍,“应该还在经营,就是经营状况确实不太好,我去打电话问。”
说完,他在纸上飞快写下一串电话号码,走出去打电话了。
趁梅利民出去问的功夫,谢琼转头问费烈,“红叶服装厂的厂长怎么样?”
费烈低声道:“他叫严豫,现在应该有五十多岁了,人有点古板,不过对下属很好。”
“而且,他跟你一样,之前也是裁缝。”
谢琼对这个人更好奇了,“那就算他不接我们的单,我也想跟他见一面聊聊了。”
梅利民很快回来了,激动跟她汇报:“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去红叶服装厂。”
谢琼猛地站了起来,“条款也答应了?”
“答应了。”
梅利民又说:“不过他们工厂现有的缝纫机很少,三十台都不到,一天最多只能做两百多件,恐怕吃不下我们的订购量。”
现在距离最后发售只剩三十七天,中间服装还要经历整烫,质检,包装和运输。
计划里第一批只生产三千六百件,中等规模的服装代加工厂,不到一周就能完成。
如果交给这家,算下来最少需要十八天,时间上太紧张了。
不过这时谢琼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说:“明天先去看看吧,其他流程我们可以尽力压缩时间,分批上。”
红叶服装厂同样在城外,来之前谢琼还好奇只有三十台缝纫机,日产量两百多件的服装厂是什么运营下来的,光场地租金都挣不回来吧?
等她到了才发现,这个厂区坐落在一片民居里,费烈也跟着一起来了,他还记得路,上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看到他们三个人,话都没说,立刻狂奔冲向屋里,一边跑一边喊:“爷爷!来啦!那什么琢玉服饰的人来了!”
谢琼忐忑,“我们能进去吗?”
梅利民也是第一次见这阵仗,站在门口没动,费烈见过这个小女孩,知道是严豫厂长的孙女,领着他们进去,“没事,可能太激动了,去屋里喊人了。”
谢琼边走边打量厂区环境,平房,一字排开,粗略估计有两百多平方。
听到孙女的喊声,严豫小跑走出来,他先看到了费烈,而后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梅利民,“是昨天跟我通过电话的琢玉服饰梅经理吧?”
“是我,严厂长,初次见面,我是梅利民。”
梅利民跟他握了下手,紧接着介绍谢琼:“这位是我的老板谢琼。”
谢琼朝他伸出手,“路有点绕,迟到了几分钟不好意思。”
“没事。”
严豫深感意外,揉了揉头发,“我没想到老板这么年轻。”
“我们进去谈吧。”
严豫领着他们来到了自己的工作间,谢琼落座后,发现门口有好几个妇女好奇探头往里望。
严豫给三人倒温水,解释道:“她们是我厂里的职工,不相信今天有大客户过来,都想过来看看。”
梅利民问道:“这个厂是你家的房子吗?”
严豫回答:“是,我花钱盖的。”
梅利民接着又问:“厂里现在有多少职工呢?”
“还在工作的一共七十六人。”
严豫笑容温和,“我给的工资低,不过她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光靠种地养活不了自己,去外面又很难找到别的工作。”
“加上零租金,我们的客源也比较稳定,就是工厂年久失修,表面看上去有点荒凉,但其实经营状况还好,每个月也有盈利。”
“不过像你们这样一次性提出三千多件订购量的客户很少,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骗子。”
三千多件在市区充其量只能算一个散户。
谢琼笑着问道:“我们给的保密条款很苛刻,能问一下您为什么会答应吗?”
“我觉得要求挺合理的,毕竟我们是代加工厂,本来就有保密的义务。”
严豫笑道:“而且我们也没得挑,现在这情况有活干就不错了。”
谢琼喝了一口水,主动说:“能领我们看看工厂内部吗?”
“当然可以。”
严豫马上站了起来,带领他们从头开始逛,一边走一边介绍:“这里是我们最主要的缝纫车间,也是面积最大的一间房,包含了服装制作的四大过程,再往里走是仓库。”
车间按照制衣顺序排列,最前面是进行布料检验和测试的流程,而后是宽阔的排料裁剪台,两侧放着各种工具,再往后是缝纫机,两列排开,没有流水线,采用的是传统的大竹筐来传递,一个人做完传给下一个。
工作时间,车间的工人看到他们进来,只敢偷偷抬头看一下,又匆匆进入到工作状态。
谢琼走到最后发现有八台缝纫机还空着,心里大概猜出来原因了,接着严豫又带他们看了整烫间和仓库。
全部看完,谢琼也下了决定,她拖不下去了,如果这家也不行,他们再找别的能同意他们条款的代加工厂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与其这样,即使工期长一点,谢琼也愿意交给眼前的红叶服装厂,梅利民落后几步,走到她跟前,“你怎么想?”
谢琼轻声道:“就这家吧,赌一把。”
费烈和严豫先回到了办公室,严豫看着他,关心问道:“你现在这个老板怎么样?”
费烈笑容满面回答:“她是一个值得跟随的老板,虽然年纪小,但人挺有主意的,为人处事也比较公平,能做到这点的老板太难了。”
“严厂长,你跟谢老板合作,绝对亏不了。”
谢琼和梅利民随后走了进来,梅利民代表谢琼跟严豫沟通,“严厂长,琢玉服饰愿意跟贵厂合作。”
“除了刚开始提到的保密条款,我们另外想说一条,希望能尽快提高工作效率,既然后面还有几台空着的缝纫机,尽快招人过来吧,我们希望工作效率能提高到一天最少三百件。”
“当然,为了表示合作诚意,我们也愿意拿出最大的热情,先预付百分之六十的定金给你们,三千六百件,每一件加工单价为六毛,现金付款。”
“你意下如何?”
常规的服装代加工模式定金比例一般只有百分之三十,而且这可是现金付款,三千六百件,这样算下来,他们一次性就能拿到1296元。
别说招几个员工了,就是招二十个严豫也愿意啊,他当即点头答应,“当然可以。”
谢琼站起来,面带笑容再次朝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第54章 第 54 章 谈生意
天降大笔订单, 严豫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当前的制作任务最晚到后天就能全部完成,三月二十九号可以开始直接承接琢玉服饰的制作任务。”
“招工的话, 我今天就开始,相信这两天就能找到合适的缝纫工人。”
红叶服装厂生意不好,无形中给谢琼减少了几天排队等待的时间,如果是在其他大一点的服装厂, 恐怕要排一个星期才能轮到他们。
谢琼点头, “车间的事情就劳烦严厂长负责了, 这方面我们相信你的能力。”
严豫笑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今天来得突然很多材料都没准备,您明后两天随便找一个上午的时间来我们琢玉服饰, 就在越洪区容江街道三十六号,到时我们再签正式的合同, 一并把定金付给您,还要开会讨论一下之后的工作该怎么开展。”
谢琼提前给他打心理预防针,“先说好了,我在制作工艺和质量要求方面非常严格。”
严豫拍着胸脯保证:“这您放心, 我一定全程紧盯着。”
话题将尽,谢琼也不再拖延, “那我们今天就先聊到这里。”
她笑道:“相信您接下来肯定要有很多事情要做, 有什么问题我们随时沟通, 之后我和梅经理还有费烈应该也会经常过来。”
严豫热情送走了他们, 解决了一件摆困扰了很久的要事, 三人脚步轻快回了市区,到了下午,梅利民忙着拟定合同,谢琼先去银行取了现金, 等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清点完货物回来的张毅龙迅速站了起来,看着谢琼说:“谢老板,订购的面料已经送到了仓库,这两天随时能送。”
“你看什么时间?”
谢琼回答:“明天下午吧,先等合同签了,确定了再送。”
张毅龙点了点头。
眼下代加工厂已经找到了,面料也准备就绪,一切终于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谢琼下了班特地去喜欢的卤货店,买了两只卤猪蹄和各种卤鸭货,骑车乐滋滋往家赶,一路上,空气中充满了卤肉的味道。
回到家,谢琼把其中一包递给苏永红,“苏阿姨,这袋你带走。”
苏永红忙摆手拒绝,“这怎么好意思。”
“别客气,拿着吧。”
卤猪蹄的香味浓烈,赵敏祯闻到味道迫不及待扒拉着妈妈的腿站起来,试图伸手够到。
谢琼赶紧拎高了点,苏永红道谢,想起一件事,从桌上拿起一张便条交给她,解释道:“下午有个叫朱骏的打电话找你,李大姐接了电话,知道你不在家就先留了便条,这个人让你回来以后打电话给他,说是有急事找。”
便条上写着急事,务必要回电,另外附上了朱骏的电话号码和姓名。
谢琼把便条拿在手里,“我知道了。”
苏永红离开了,赵惟城还没下班回来,她暂时不急着吃饭,想着有事早点解决,抱着赵敏祯下楼去打电话。
李二花一看见她就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接过便条,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谢琼说了声你好,赵敏祯好奇贴着妈妈的脸,朱骏的声音响起,“谢设计师,好久不见啊,最近在忙什么?”
这一开口,谢琼马上猜出他的来意,笑着回:“没忙什么,我一个闲人,哪有朱厂长忙。”
朱骏道:“是这样的,之前你卖给我的那七张设计稿,我们已经正式投放到市场了,销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高,差点没回本。”
谢琼没回答,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朱骏把先抑后扬这套玩得很溜,又说:“但是,你也不要灰心,作为一个刚入行不久的服装设计师来说,这个成绩还可以,没那么难看,不过我必须要说,我个人还是很喜欢你的设计的,可能就是不符合市场潮流,还是要多练习。”
“不知道你手边还有没有别的设计稿想卖?当时我不是否掉了四张吗?这四张便宜点,一张五百块我愿意收。”
“现在想想,改改还能用。”
谢琼听完气到想笑,朱骏这是把她当傻子玩呢,她故作遗憾,“太可惜了,这四张设计稿都卖出去了,我手边其他的设计稿也都卖掉了。”
朱骏震惊,“谁啊?这么大手笔,你不会卖给卓越了吧?”
谢琼自卖自夸:“不是,是一家新的服装商收购的,老板人美心善,特别欣赏我的设计,说肯定能大卖,一张设计稿给我两千块。”
“早知道我就不卖给你了,唉,这么一算,卖给你亏了我一万多块钱呢。”
朱骏心想这是哪来的傻子,一张设计稿居然花两千块买,就算谢琼的设计好,也没好到这个程度啊,这跟冤大头有什么区别。
然而眼下也不是计较谁是那个冤大头的时候,买不成设计稿,朱骏还有一计,紧接着又问道:“你想不想来我们强仁服装厂工作?月薪的话,一个月我可以给你一百四十八元哦。”
反正主角都是自己,怎么编无所谓,谢琼乐呵呵道:“朱厂长,我现在一张设计稿都能卖两千块了,随便画画就一张,一天能画十来张,为什么要去你那干月薪一百四十八块的工作。”
朱骏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谢琼懒得跟他啰嗦,“没有,我挂了。”
李二花听出她在糊弄对面的人,把电话收回来以后问谢琼:“这谁呀?”
谢琼笑着回答:“不熟,一个自作聪明的商人罢了。”
李二花又问道:“那要不要以后关于这个电话都不接了?”
同属服装行业,以后做生意难免还会碰到,谢琼想了想,摇摇头,“算了,以后可能还会有接触。”
晚间,楼下都是玩游戏的小朋友,嬉笑玩闹,你追我赶,超大型跳绳活动正在展开,还有一伙蹲在花坛边玩泥巴的。
下个月就满一岁的赵敏祯,坐在婴儿车里完全安静不下来,她好奇心重,什么都感兴趣,谢琼只好加快脚步,推着婴儿车快速路过,赵敏祯不满地晃着小腿,频频回头望。
母女俩到家没一会儿,赵惟城也下班回来了,晚饭他选择了夫妻俩都很喜欢的腊肠炒面。
一家人坐在饭桌前,互相聊起对方的工作,谢琼说起今天去红叶服装厂的经历,赵惟城分享最近的探油进展。
一早,等苏永红来了,夫妻俩又一起去上班,谢琼来到办公室,开门通风,看完昨天梅利民写好的合同,开始筹备下一批夏装计划。
严豫和侄子严路宁风尘仆仆赶来,谢琼看到,急忙欢迎人进来坐下,梅利民给两人倒了杯水,“路是不是有点不好找?”
严豫点头,“是有点,很久没来市区了,这边变化挺大。”
他介绍身旁的年轻人,“这是我侄子严路宁,是车间的班长,也是我半个助理,主要负责缝纫车间运作。”
严路宁皮肤黝黑,眼睛大大的很有神,姿态谦逊,“谢老板好,梅经理好,我是严路宁,有关制作工艺方面的内容可以跟我聊。”
谢琼坐下,“你好。”
梅利民拿出合同,“这是我们昨天拟好的合同,你们看一下,内容比较多,几分钟可能看不完,不急,你们慢慢看,中午就别走了,我们招待,在对面的酒楼定了座。”
谈生意这方面,梅利民是专业的,谢琼在旁边一边看一边学习,当天中午,妥善招待了严豫和严路宁两人,正式敲定了合同。
下午,大家齐聚会议室,针对接下来的服装生产任务展开具体部署,力求两周内圆满完成制作,熨烫和质检任务。
会议开到下午四点多钟结束,严豫带着合同和今天开会总结的工作要点离开了。
谢琼做衣服用到的布料都来自富溪商场二楼的布料店,她对这里的面料比较熟悉,因时间紧迫,也是为了质量着想,今年夏装的布料也是由张毅龙直接跟布料店沟通让他们负责订购运输的,因为不是直接跟纺织厂订购,成本价上稍微贵了一点,但也给他们省掉了很多时间。
同样是纺绸,不同地区生产出来的质量也有差异,谢琼所选的面料来自全国各地的纺织厂,如果他们一家家联系再去订购,耗时太长。
到三月二十八号这天,一批批布料运到红叶服装厂,严豫检查入库完毕,次日在大家见证下,谢琼的设计稿终于正式投产进入批量制作过程。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桩更为严峻的挑战,找销售渠道。
作为一个年轻的品牌,想说服商场和服装店摆放琢玉服饰的服装非常不容易,因为他们完全没有信用度和知名度。
平原油田大家都熟知的服装店,基本都是国有企业,每年有固定的计划指标,对产品的筛选也很严格,几乎不可能接受一个没有任何底子的新兴服装品牌。
即使梅利民人脉再怎么广,再怎么神通广大,耗费口舌,最后也只能获得一家偏僻商场服装店的上架权。
这样余下的私人服装店就成了谢琼攻略的重点,八二年以后,这些活跃在油田街道上的私人服装店快速崛起,因其价格低廉,服装款式新颖,更新换代迅速,很大程度上抢了国营服装店的风头,有几家位于市中心的服装店更是如此,多年来,生意火爆,门庭若市。
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一家叫好美丽的服装店,谢琼也经常在这里买衣服,其实好美丽服装店的服装款式并不是这么多服装店里面最优秀的一家,但抵不过价格便宜,一件款式类似的针织衫,别的服装店卖六元,国企卖八元,在好美丽只需要三元,而且这家店还经常举行折扣活动,月末打着清仓的旗号,全部超低价卖。
每次购物总金额超过三十块,还送毛巾或者手套。
如果说好美丽是拼价格,第二家圆月服装店就是实打实拼服装款式,这家店主喜欢去外地进货,采购的路子很神奇,偶尔能淘到一些海外的货,也颇受油田人欢迎。
谢琼和梅利民先去了第一家好美丽服装店,到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多钟,工作日店内顾客依然很多。
梅利民已经提前跟店主联系上了,到店后说了名字立马就有营业员带他们往里走,边走边说:“鹏哥在里面等你们。”
服装店内部大有乾坤,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超大的仓库,高又大的货架一排排陈列,数以万计的服装打上标签摞在一起,走在其中威压感很强,谢琼数不清路过了多少排货架,走到尽头,看到了在大方桌前办公的男人,他并未设置单独的办公室,直接把自己的办公桌放在仓库里面。
听到脚步声,万鹏飞从工作中抬起头,站了起来,“你们好,欢迎。”
万鹏飞留着短寸头,方脸单眼皮,鼻梁很挺,个子不高,哪怕穿着高跟的皮鞋在人群中也属于稍矮的类型,但他穿着设计考究的西装,瞧着气度不凡,让人不自觉忽略了他的身高,他在这里像是统治仓库王国的国王。
面对一个日入最少两千营业额,年入超过百万的富豪,谢琼饶是再怎么胆大,这会儿态度也放得非常尊敬,“你好,我是琢玉服饰的老板谢琼。”
梅利民也跟他握了下手,“我是梅利民,咱们在电话里聊过。”
万鹏飞不动声色打量两人,“我知道,快请坐。”
谢琼主动提起话题拉近关系,“我在好美丽买过很多次衣服,是这里的忠实顾客。”
“是吗?”
万鹏飞微微一笑,“我的荣幸。”
他抬了一下眼镜架,声音沉静:“看看你们带来的衣服?”
谢琼把背着的包放下,一件接着一件从里面拿出来,拿的时候也在介绍,尽责推销,从设计原理说到服装面料,每一样都事无巨细。
万鹏飞看完后开口说道:“我承认,你们的衣服设计不错,用的面料质量也都挺好,但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就导致你们的定价高于我们店内的产品,好美丽以超低价为主,感觉不是特别合适。”
薄利多销,如果能上架好美丽服装店,谢琼愿意让利一部分,温声道:“价格方面,我们可以再谈。”
万鹏飞来了兴趣,“哦?直接降百分之七十你们愿意吗?”
谢琼对自己的设计有信心,神情沉稳答道:“我进行过市场调查,这个定价是合理的,如果您对价格有顾虑,我这边可以先免费提供给你们五百件,卖出后再给我们分利。”
这个模式前所未有,于万鹏飞来说,不算吃亏,但他还是有顾虑,“我们的经营理念就是只给顾客提供平价便宜的服装,即使你免费给我货,这批货摆在货架上也破坏了整个店内的平衡,并不划算。”
谢琼反问道:“我们常说一分钱一分货,如果只关注低价的服装,是不是有点太偏颇了呢?我们作为服装商难道不应该给顾客提供他们应得价值的服装质量吗?”
万鹏飞笑,“谢老板可能在油田生活久了,以为外面的世界都是这样子,也是,都说平原油田人有钱,你年龄这么小可能也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这种价值认知。但是这片土地上贫穷和穿不起衣服的人太多了,有件新衣服穿就行了,至于衣服质量什么的他们并不会太关注。”
谢琼懂了,万鹏飞是个纯粹的商人,但不得不说,她对市场的认知也比自己更深刻。
谢琼坦率承认:“是的,我的想法有时候确实会单纯和狭隘一点,但说出这番话的薛老板你同样也是,贫穷和认知低不代表就可以提供低于实际价值的商品,这是妥妥的诈骗行为。”
“我仍然觉得在未来会有更多的顾客愿意为了质量买单。”
“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见。”
谢琼把自己的衣服收了回来,跟梅利民转身离开了,前往下一家圆月服装店。
圆月服装店店铺规模稍小,谢琼说明来意以后,营业员立刻她指店主的位置,“在那里。”
她喊了声,“雁姐,你等的客人来了。”
薛红雁此时正在给顾客介绍衣服,听到喊声转头望了过来,把手边的工作交给了旁边的营业员,快步走来,“是琢玉服饰吧?跟我来。”
薛红雁是个大美女,留着时髦的波浪大卷发,身形偏瘦,走起来像一团红色的云彩,指甲也涂成了浓艳的红色,正如她的性格一般,热情张扬。
推开办公室的门,薛红雁问他们:“喝什么?我这里有茶,汽水还有咖啡。”
谢琼想了想回答:“茶。”
梅利民也说:“我也茶吧。”
经历过刚刚万鹏飞那一遭拒绝,这时候喝汽水,他害怕更烦躁,还是喝点茶水降火为好。
薛红雁手法纯熟,很快泡好了两杯茶,端给他们,“茉莉茶,尝尝,英国货, England!”
谢琼一听眼睛立马睁大了,端到嘴边品了一口,茉莉香味浓郁,闻起来舒服,入口口感苦涩。
梅利民喝了一口,皱起了眉。
谢琼违心回答:“好喝。”
“骗你们的,哪来的英国货,就是地摊收来的茉莉茶。”
薛红雁捂着半边嘴哈哈笑,揶揄道:“谢老板,你这样做生意可不行啊,太容易被人骗了。”
梅利民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
薛红雁端正了态度,“好了,不跟你们开玩笑了,还是说正事吧。”
谢琼放松心情,立马切换到专业状态,一一跟薛红雁介绍自己的设计,薛红雁认真听着,在谢琼介绍一件浅绿色中长款裙子时,站起来仔细看了看,“腰这里是用一颗扣子提起来的啊,好妙的设计!瞬间就把腰线勾勒出来了,完全不显肚子上的肉,而且裙摆也有了层次感,整个裙子虽然是纯色但丝毫不单调。”
“一个扣子竟然有如此妙用!”
谢琼激动,终于碰到赏识她设计的人了!
她急忙补充:“是这样,如果觉得纯色太单调的话,也可以再搭一个不同色的短款外套。”
薛红雁高声感叹:“这都是你设计的?太厉害了。”
谢琼乘胜追击:“那你意下如何?能合作吗?”
“当然能,我早就嫌油田的服装厂设计老气横秋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专门去外面进货。”
薛红雁又拿起另外六款,仔细拿在手里端详,连连赞叹,“让你出来跑生意真的屈才了。”
梅利民捂嘴咳了声,谢琼反应过来,意识到高兴过了头还没把问题说完,急忙开口:“我们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薛红雁道:“你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有一个独立的货栏,只展示琢玉服饰的衣服。”
谢琼害怕她不同意,又补充:“面积小一点没关系,不过,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们可以先提供五百件试卖,卖出一件我们就收一份钱,等过季下架了,如果衣服没卖完,我们全部回收。”
独立栏目在薛红雁店铺是独一份,她之前从来没布置过这样的,谢琼的设计很妙,薛红雁看第一眼就把叠穿的售卖思路想好了,她本来还想着正好可以借机带动店铺其他滞销品的销量。
不过谢琼提出的试卖条件也很有诱惑,反正对她没损失,薛红雁最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可以。”
谢琼跟梅利民对视一眼,高兴地要跳起来。
薛红雁道:“那我就先预定五百件,什么时候能把货送来?”
“最快四月中旬。”
梅利民表情犹豫,本着为店主着想的心情,试探着问:“五百件会不会有点多了?还是保守点,两三百件要更好一点吧?”
“梅经理,你也太小看我们的客源了。”
薛红雁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就五百件,取个整数吧,不过每款具体要定多少件,我这方面要重新算一下,有些款式件数可能适当要少一点。”
谢琼点头,“好的,那等你计算好了再把具体的数额告诉我们。”
薛红雁带他们出了办公室,指着店铺东南角,问谢琼:“你们的专栏放在那可以吗?应该可以留出来半米宽。”
东南角纵观整个店铺布局来说,不算很偏,谢琼感激道:“可以的。”
薛红雁在店内踱步,转而盯上了门口的玻璃橱窗,忽然灵机一动,细长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兴奋开口:“我看了下,你那条浅紫色的无袖长裙,可以穿在假人模特身上,直接放橱窗,这样配合黑色丝袜,这条裙子的上身效果会更直观,不然单看这条裙子挂在那里不怎么出彩,其实再搭配一条珍珠项链,肯定会特别好看,非常抓人眼球。”
“相信我吧,这条裙子绝对能大卖!”
第55章 第 55 章 等待
橱窗位置是服装店的门面, 既是宣传也起到了吸引客源的作用,是重中之重的位置,自己的设计能被选中穿在假人模特上面, 谢琼感到非常荣幸,微微一笑,“承你吉言。”
薛红雁笑容明媚,“相信我的眼光准没错, 我都卖了这么多年衣服了, 什么衣服好卖什么衣服不好卖, 看一眼就知道。”
她笑着开玩笑,“到时候衣服销量起来了, 我还要求着你给我供货呢。”
薛红雁一次性订了五百件,占到琢玉服饰生产量的百分之七, 经历了刚刚在好美丽服饰万鹏飞的碰壁,谢琼尤为感激薛红雁的帮忙,语气诚恳道:“雁姐,我嘴笨, 说话没那么甜,但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感谢圆月能接受我们琢玉服饰的衣服。”
“供货方面, 您放心, 肯定优先供给圆月服装店, 排在第一。”
薛红雁听到她郑重的承诺, 也笑了,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临近换季,店内生意异常火爆,顾客来了一波又一波,聚满了人, 几乎没有能坐的位置,沟通全靠喊。
营业员拎起一条裤子,冲薛红雁喊道:“雁姐,这条裤子还有S码吗?”
薛红雁大声回:“有,就在货架最下面啊,你再找找。”
店员又喊,“没找到。”
谢琼看她工作忙也不好继续叨扰,见状准备告辞,从包里拿出一张硬纸做成的名片,上面写了琢玉服饰的地址和联系电话,伸手递给她,“那我们就不耽误你做生意了,这是我们琢玉服饰的名片,上面有联系方式,之后有什么事随时沟通。”
“好。”
薛红雁接过看了眼,把名片塞进了大衣口袋里,嘴里嘟囔着怎么会找不到,快步朝刚刚求救的店员走过去。
谢琼和梅利民从圆月服装店出来,按照计划,前往下一家服装店谈生意。
一整个上午,两个人脚步没停,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共拜访了四家,加上圆月服装店一共有两家同意订购,总订货量六百五十件。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梅利民提前看了下接下来的目标店铺,跟谢琼说:“剩下的店铺都不大,我去拜访就行了,第二批夏装也要开始准备了,你的主要任务是设计和统筹大局,跑生意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吧,有时候我自己谈生意也会比较自在,现在比较现实,很多生意都是在饭局上谈成的。”
谢琼点点头,“正好我也想去红叶服装厂盯一下生产进度。”
下午梅利民自己出去跑生意,谢琼坐车来到了红叶服装厂,厂里许多年没有接到过这种大单了,在严豫的监督和资金奖励下,生产工作正在有序进展中,仅仅过去三天,已经生产出了一千多件衣服,照这个趋势保持下去,提前完成生产任务也是早晚的事。
谢琼在车间看了会儿,又去检查已经生产好的衣服,随缘抽取几件,观察缝纫线迹是否规整有序,接口处缝纫得怎么样,衣服上有没有多余的线头等等。
严豫对质量要求严格,仓库里已经完成的服装每一件都按照他们的要求制作得非常完美,费烈最近这几天也一直在红叶服装厂盯着,谢琼放心回了市区,处理剩下的工作。
独自出去跑生意的梅利民也接连带来了好消息,凭借他的好口才,适当的礼物贿赂以及饭局谈心,陆续给琢玉服饰争取到了八百七十六件的订购量。
虽然他们已经足够努力,总共一千五百二十六件的订购,依然不到现在仓库储量的一半。
临近月末,琢玉服饰的一批夏装准备上市,第二批夏装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基本完成,谢琼每天在公司忙得焦头烂额,这天难得五点一到就准备下班了,严诗薇看到她着急忙慌收拾东西,深感意外,“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去?”
今天是赵敏祯的一岁生日,谢琼和赵惟城约好了在公婆家给女儿过,她负责买蛋糕回去。
因为满月宴造成的不愉快,两家决定第一个生日在一起过,算是弥补之前的遗憾。
临近产品发布,这半个月大家都很忙,心理状态也不好,谢琼不想把家里的事跟工作掺和在一起,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公司四个人关系越发熟络,一旦说出来,他们肯定要费心。
谢琼换了个说法开口:“家里有喜事,早点回去准备。”
严诗薇笑道:“这样啊,那确实要早点回去。”
“大家辛苦,我今天先下班了。”
谢琼摆摆手,背上包走出了办公室,去蛋糕店取生日蛋糕。
蛋糕是她前一天选的款式,考虑到这次聚餐的人多,谢琼订了最大的一款奶油蛋糕,因为蛋糕体积太大,她害怕破坏图案,一路上不敢骑太快,全程慢悠悠骑回家,到最后竟然跟赵惟城差不多同时间到家。
苏永红提前给赵敏祯换好了衣服,是一套红色的薄棉服,中间有一个大大的福字。
早上来的时候,苏永红给赵敏祯送了生日礼物,一条夏天穿的裙子。
谢琼虽然对之前的阿姨谭艳华有心理阴影,但相处下来觉得苏永红人挺好的,加上她送了礼物,于情于理,谢琼都应该邀请她参加生日宴,她把蛋糕放下,主动邀请:“苏阿姨,今天春雨生日,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不用,我去干嘛。”
苏永红并不想去,雇主两家人聚餐,她一个外人去了多尴尬,连连摇头:“阿姨知道你是好心,但没必要,我去了岂不是让我变相加班了,当然照顾春雨,加班我也愿意。”
“不过今天这个场合,我去了不合适。”
赵惟城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她,“那您一定要收下这个,感谢这一年以来对春雨的照顾,把春雨照顾得这么健康漂亮,让我们夫妻俩也都能够在外面安心工作。”
苏永红不再推辞,收下了红包:“谢谢。”
谢琼抱起小寿星,抓住她的手,“春雨,今天你生日呢,跟阿姨说声谢谢。”
赵敏祯最近语言大爆发,喜欢模仿大人说话,现在不仅能流利喊出爸爸妈妈,再见和吃饭也能说清楚,还会说一些单字,生疏发出一个谢字的音。
苏永红听了乐不可支,摸了摸她的小脸,“生日快乐,咱们春雨以后一定健健康康,前途顺利。”
赵敏祯很喜欢她的触碰,咧嘴一笑。
苏永红很有眼力劲,催促道:“天快黑了,你们快点出发吧,这都几点了,估计都在等你们呢,我也该走了。”
谢琼和赵惟城等她一走,给蛋糕又进行了一层加固,快速收拾好东西下楼,赶在晚上七点前到达了父母家。
二十三号这天是个周四,工作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他们来得不算晚。
谢庆平和谢珺,方鹂和姐弟俩都到了,还剩赵弘敏一家和赵惟毅。
两家人许久没聚这么齐了,互相见了面,有说不完的话,大人聊得热火朝天,小朋友只关注一件事。
赵敏祯坐在沙发上,跟绵羊遇见狼一样被围住,她有些懵,嘴里噙着奶嘴,睁着大眼睛茫然看着。
谢琼简单给女儿头上扎了两个丸子,但她头发太细,没多少分量,乍一看有点搞笑。
谢珺纳闷,“你的头发怎么光长长度没有密度呢?”
赵瑞祥着急提醒:“不能摸小孩子头,你摸了她就不长个子了。”
谢珺作为一个接受过基础生物教育的学生,听了他这番话笑了,“那是你妈骗你的,没有这回事。”
赵瑞祥仰起头,骄傲道:“我妈才不会骗我,我妈可是老师,老师是不会骗人的。”
谢珺无奈摇头,“小朋友啊,你见识太浅。”
在他们俩聊天时,赵瑞琦正在专注另一件事,教会赵敏祯喊姐姐,跟我说:“姐姐,姐姐。”
赵敏祯眨眨眼,一脸无辜。
赵瑞琦教了几句她都没开口,迟来的意识到应该是奶嘴阻碍了她的发声,缓缓把她的奶嘴取了下来,“这下可以了吗?喊我姐姐。”
赵瑞祥推开她,“不,别听她的,喊哥哥,哥哥。”
赵敏祯没了奶嘴,身旁又都是不怎么熟悉的脸,哇一声要哭出来,谢珺吓了一跳,赶紧把奶嘴放到她嘴里,柔声哄着:“别哭了别哭了。”
赵敏祯嚼两下奶嘴收了声。
谢珺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回头对两个人说:“小屁孩,凭什么先喊你们哥哥姐姐,应该先喊我小姨。”
赵瑞琦和赵瑞祥对这个年纪的大姐姐心里有种天然的恐惧,被训了一句马上跑走了。
谢珺看他们俩都走了,偷偷试着教赵敏祯学会怎么喊小姨,谢琼走过来看到,把女儿抱了起来,“没那么快,再等我们三个月。”
“等会跑会喊了,保准你那时候还嫌她烦呢,肯定黏着你要你陪她玩。”
谢珺摇头,“我不会嫌烦。”
谢琼坐下来,让女儿坐在腿上用一只手固定住她,转头看向妹妹,“最近学习压力是不是很大?”
谢珺撇撇嘴,“还好啦。”
谢琼目光担忧,“看你好像瘦了不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谢珺揉了下鼻子,不耐烦道:“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
赵惟城过来喊她们姐妹俩,“吃饭了。”
谢珺率先站了起来,谢琼无奈,冲他摇摇头,赵惟城放慢了脚步,弯腰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怎么了?”
谢琼叹气,“青春期吧。”
赵惟城捏了捏她的肩膀,“别想太多,没事。”
这次两家人难得齐聚,程献英和赵学峰早早就开始准备,摆满了两大桌,饭桌上不仅有亲手做的家常菜,还有去饭店打包回来的美食。
赵弘敏的儿子常宝方比赵瑞琦小一岁,性格跟赵弘敏和常松很像,甚至比他们俩还要热情大胆,小小年纪完全不怯场,主动过来给外公外婆拉椅子,“外公坐,外婆坐。”
赵学峰和程献英被他这一番动作逗得直乐,“好,外公坐下了,宝方你也坐。”
常宝方扬起小脸,“我要等到,谢爷爷,大舅、大舅妈、二舅、二舅妈都坐了才能坐。”
赵惟城故意逗他:“那怎么办,我跟你二舅妈已经先坐下了。”
常宝方脸通红,“二舅,你犯规。”
赵惟毅拍拍常宝方的头,对赵惟城道:“行了,你多大了,还跟孩子一样。”
赵惟城哈哈大笑,常松把酒放下,跟赵惟城宣战:“今天,我非要让你多喝几杯。”
赵弘敏把酒瓶拿到了桌底下,斥道:“过生日,今天不喝酒。”
常松害了声,“小酌几杯。”
程献英有了之前的教训,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孙女的生日宴上闹出不愉快的事,立刻说道:“对,今天不喝酒,喝酒容易出事。”
岳母都这么说了,常松没办法,只能乖乖坐下了。
赵学峰鼓动谢庆平站起来给生日宴开场,谢庆平举杯站了起来,看着赵敏祯,深呼一口气,声音沉稳开口:“敏祯,我的小外孙女,外公在这里祝你一岁生日快乐,愿你在新的一年健康成长,万事顺意!我们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常松带头鼓掌,“说得好!”
掌声渐停,赵学峰朗声道:“行,我跟老程跟谢主任想说的话一样,就不再说一遍了,开饭。”
“都留着点肚子啊,别吃太饱了,等会儿还要吃春雨的生日蛋糕。”
大家笑着动筷,开始享用一桌美食,没了酒,反而能更畅快聊天。
赵惟毅咽下一口饭,兴致勃勃聊起最近销售圈最热门的小道消息,“对了,你们知道梅大哥辞职后现在在一家服装公司上班吗?据说这个公司只有四个员工,办公室特别小,他每天出来陪着喝酒跑业务,你们敢信吗?”
程献英听到过一点风声,想到梅利民快四十了还在外面风吹日晒跑业务,不禁惋惜:“何必呢,他之前在机械厂都干到科长的位置了,现在从零开始,真是想不开。”
赵弘敏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好奇追问道:“服装公司?哪家呀?”
程献英回答:“可能怕丢人,他瞒得可紧了,夫妻俩谁都不说,连他爸妈都瞒着。”
赵惟毅又说:“承明区有家饭馆我们谈生意经常去,前段时间我跟同事正巧碰到了他跟三个服装店主从包间里出来,避不开了,跟我们聊了几句,我这才知道。”
赵学峰叹息,“本来这么好一个小伙子,在动力机械厂完全能干到退休,就算工厂破产倒闭了也牵连不到他,换个厂还能继续,怎么到这个年纪了这么糊涂。”
谢琼心虚低下头,心理压力更大了。
谢庆平和谢珺知道谢琼开了服装公司,但并不知道梅利民在给她工作,聊天中也没察觉出不对劲。
赵惟城咳了声,温声道:“那肯定是这家公司发展前景很好,不然梅大哥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去那里工作。”
程献英笑道:“可能吧,不过这家服装公司再怎么不好也比他之前说要做外贸好点,外贸那才是真完蛋,一听就不靠谱。”
赵惟毅摇头,“是啊,现在搞什么外贸啊,在油田想搞外贸,挣钱也不是这么挣的,是嫌活太长了。”
话题很快转移到了外贸上,谢琼松了一口气,在桌下抓住了赵惟城的手,赵惟城拍拍她的手,眼神安慰她。
吃完饭,谢琼把蛋糕拿出来,赵惟城插上一根蜡烛,赶紧拿了相机过来,赵敏祯坐在蛋糕前,虽然不懂今天这是什么日子,但这种欢乐的气氛也感染了她,在椅子上手舞足蹈,好奇看着眼前的蛋糕。
谢琼点燃了蜡烛,大家一起唱生日歌,赵敏祯还不太会吹蜡烛,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伸手掐断了火焰。
众人急忙喊:“生日快乐!”
谢琼切蛋糕分给大家,赵惟城在一旁拍照留念,赵弘敏提出:“要不咱们留个大合照,之前满月宴忘记拍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
程献英很快响应,“好,就在客厅吧,位置应该够。”
有了拍照的主意,大家很快准备起来,三位长辈自然坐在正中间,赵敏祯被程献英抱在怀里,赵瑞琦,常宝方和赵瑞祥站在最前面。
谢珺站在谢庆平在的右侧,第三排是三对夫妻。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拍完,方鹂叮嘱赵惟城,“洗好照片记得每家送两张啊。”
赵惟城点头答应,“当然。”
赵敏祯度过了一个梦幻般的夜晚,有好多亲切的家人,好多吃的,还有好多玩具,拆礼物拆到手软。
拆完礼物,大家也准备回家了,谢琼靠在赵惟城背上,“你说,要是爸妈知道了这家服装公司就是我开的,会是什么反应?”
赵惟城想了想,笑着回答:“可能刚开始会有点震惊,但应该不会说什么,他们不敢管你,要是我的话,肯定家法伺候。”
谢琼想起饭桌上的谈论,有些同情梅利民,“梅大哥压力应该挺大的,要是我生意失败了,他恐怕会成为销售圈经久不绝的新闻。”
赵惟城道:“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后悔,能在这个年纪重新开启一番事业,也不失为一个人生体验,别人说就说呗。”
谢琼反问:“那你呢?以后会不会地质干着干着突然不干了?”
赵惟城认真回答:“我应该不会,除了这一行别的行业我一窍不通啊,而且我也挺喜欢地质的。”
谢琼不服气:“谁说的,你摄影不是很好吗?”
“跟你的缝纫不一样,摄影不能当职业,我也没打算以此谋生。”
赵惟城很有自知之明,“我要是全职当摄影师,咱们家要喝西北风了,一个月就挣这么点钱。”
谢琼用手往他嘴里扇风,“多喝点,这会儿晚上风大。”
赵惟城脚下用力,猛蹬了几圈,“看我骑快一点,让你也喝点风。”
谢琼忙道:“别闹,把春雨颠醒了哭了你哄。”
赵惟城立刻停了,小心看了眼坐在婴儿安全椅里睡着的赵敏祯,“这娃心挺大,一点没醒。”
谢琼乐了,“像你。”
夫妻俩回到家,家门口也放了一摞礼物,是楼里的邻居送的,谢琼一一记在笔记本上,为以后的人情往来做记录。
月底,第一批夏装准备上架,琢玉服饰的每一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清点货物,检查店铺是否按照他们的要求布置陈列。
圆月服装店是第一个收到货物的店铺,晚间店铺已经关了,店内依然忙碌,薛红雁熟练安排工作人员把货物按照尺码排序,分别挂上货架。
谢琼当晚也去了,看着他们整理货架。
在琢玉的要求下,每家服装店都必须留出一个角落,并且在货架上方贴上琢玉服饰四个大字。
亲眼看到设计的服装穿在顾客身上和挂在商店货架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直到这一刻,谢琼身上终于有了实感,难掩激动的心情。
大家都等着下班,薛红雁也是如此,她动作迅速,把那条浅紫色的无袖长裙穿在假人模特身上,脖子上挂了一串小又粉的珍珠,套上黑丝袜,脚上配了双低跟的黑色皮鞋,做完这些,她在外面透过玻璃窗看还是觉得不够完美,又走进来将本来正对着橱窗的假人模特微微侧偏了一点。
薛红雁问她:“怎么样?”
谢琼看到她专业的态度,毫不奇怪圆月服装店为什么能做到销量这么高,她赞叹道:“太厉害了!完全把这条裙子的优点全发挥出来了。”
薛红雁拍拍手站起来,“那我们就等明天到来吧,明天可是五一劳动节,平原油田人都休假,而且正是春夏交接之际,购衣需求见涨,到时候店内的顾客量会创一波新高。”
谢琼咽了下口水,“怎么办?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别紧张,回去好好睡一觉。”
薛红雁又问道:“明天你要来吗?随时欢迎。”
谢琼摇摇头,“不了,我打算在办公室等待结果,不然我接受不了看着我设计的服装无人问津的场面。”
薛红雁表示理解,“行。”
谢琼一整晚没怎么睡着,第二天一早跟赵惟城来办公室开门,赵敏祯第一次来妈妈工作的地方,完全不显拘束,坐在椅子上,张大嘴,任由爸爸喂粥喝。
梅利民走进来,看到一家三口愣了下,今天休假,他本来以为谢琼不会来上班。
谢琼也以为他们不会来,谁知梅利民来了,随后费烈,严诗薇和张毅龙也来了。
谢琼坐在办公桌前,表情凝重的像是等待最终审判锤落下的囚犯。
第56章 第 56 章 横空出世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办公室蔓延开来,紧抓着每个员工的喉咙,连小小的赵敏祯都敏感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 焦躁抓着爸爸的衬衫衣领,试图从这个环境逃出去。
赵惟城把女儿抱了起来,对谢琼说:“我们出去买点吃的吧,天越来越热了, 买点凉茶和水果回来大家一起吃。”
该做的他们已经做了, 谢琼意识到自己再这么枯坐下去也改变不了结果, 反而会给自己和身边人都带来压力,想通这点后, 她点了点头,“行。”
夫妻俩走了出去, 五月的天不冷不热,今天又是五一劳动节,难得放假,街道上很热闹, 褪去了繁琐厚重的棉服,身着轻便的春装, 大家的脚步也随之轻快了, 脸上洋溢着欢快之色。
谢琼的公司搬来这个街道办公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平时她跟同事中午的午饭基本都是在附近的餐馆解决, 久而久之, 对每家店都非常熟悉,店主也都认识他们。
街角就有一家小型水果店,一家三口走进店内,店员立刻走过来招待, 声音热情大方,“看看要点什么?现在店里的草莓卖得不错,快过季了,这两天是最后一批货了,要想尝鲜尽快哦。”
现在还没到水果旺季,可挑选的水果不多,店内除了一些常见的苹果和橘子,稍微新鲜点的面孔只有草莓,樱桃和桑葚。
桑葚看上去不怎么新鲜。
赵敏祯在爸爸怀里,挥舞着手脚,店员主动拿来一颗洗好的草莓讨好她,“小朋友,送你一颗草莓。”
赵敏祯两只手拿着草莓,嗷一声张开小嘴咬掉草莓尖尖,眼睛一眯,露出甜蜜的微笑。
店员深谙营销之道,草莓一送,谢琼和赵惟城不好意思不买点什么,谢琼再想到这段时间公司里的大家工作都辛苦了,付出的心血和努力远远超出了他们本来工作的内容,她大手一挥,买了三斤草莓,两斤樱桃,又买了两斤的橘子。
水果店有清洗台,谢琼顺便洗好了带回去。
回去的路上,赵惟城又另外买了五杯凉茶,夫妻俩满载而归,收获满满回到办公室,这次有了水果和凉茶,大家边吃边聊,心情放松许多,终于没刚才那么紧绷了,暂时把对销量的担心压在了脑后。
凉茶见底,谢琼提出让大家回去休息,“今天是劳动节,不应该上班,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吧,放轻松。”
严诗薇表情担忧,坚持道:“可是我想等。”
费烈紧接着也说道:“我也是。”
张毅龙劝道:“起码让我们待到今天上午结束,就算不能知道一天的销量,知道上午的销量也能让我们暂时放下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安心回去休息,否则我们就算回去了心也放在这里。”
谢琼无奈,“那好吧,中午雁姐应该会给我打电话,到时候咱们一起听。”
赵敏祯还不太会吐樱桃籽,不方便吃樱桃,只能吃草莓和橘子,她平时吃饭独立惯了,除了爸妈和苏阿姨,不喜欢让其他人帮忙,严诗薇试图喂她吃一颗剥好的橘子瓣,小女孩侧过头躲开,大大的眼睛瞪着她,表达不悦,她似乎非常享受自己的时间,没分给严诗薇太多眼神,随后又专注啃咬自己手里的草莓,两只手一边拿一个,左边的草莓咬一口,右边再咬一口,左右轮流,非常公平。
严诗薇看着她认真吃东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太可爱了,怎么能这么可爱。”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下班都走这么快了,要是我家里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我也一定早点回去。”
她摇摇头,“可惜,我家只有两个小混蛋。”
谢琼和赵惟城相视一笑,谢琼笑着回答:“可爱的时候可爱得要命,捣蛋的时候也很头疼。”
赵惟城道:“是啊,每次惹了事,看她笑那么开心也不忍心教育了。”
梅利民的大女儿今年升入高中一年级,变得叛逆许多,经常对他们不耐烦,此时看着刚满一岁,满心只有爸妈的赵敏祯,心里不由得想起女儿小时候也是这么乖巧,心酸感慨道:“为人父母就是这样吧,等他们长大了要去上学,我们就该感到失落了。”
费烈叹气,“养娃不容易呀。”
聊起孩子的话题,父母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时间在聊天中变得很快,谢琼吐出一颗樱桃籽,一抬头忽然看到街道电话亭的吕天云,急忙站了起来。
大家顿时消了声,齐齐望向吕天云。
吕天云手里拿了一张纸,按照薛红雁在电话里的交代,缓缓读出来,“销量超出预期的好!提前准备后续订货!”
谢琼激动长大了嘴,办公室里顿时响起兴奋的喊声,圆月服装店在热闹的市中心区,平时的客流量远超其他地区,能在圆月服装店卖得好,其他店铺结果也显而易见了。
谢琼感觉自己终于卸下了长久以来的重担,一颗心安稳落地,可以畅快呼吸了,她兴奋宣布:“今天大家可以放心回去休息了!”
“不对,上午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张毅龙欢呼:“好耶!”
谢琼冲动抱住赵惟城,跳了几下,“你听到了吗?圆月服装店卖得很好!”
赵惟城搂住她的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听到了,你太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赵敏祯还在专心攻克橘子,她成长了,牙齿的咬合度很好,瞬间咬破了橘子瓣膜,贪婪吮吸橘子汁水,然而还没等她吃完,就被赵惟城抱起,连同两瓣橘子,跟大家一起去饭店吃午饭了。
初战告捷,饭桌上,琢玉服饰的四个人此时也慢慢消化掉了这个好消息,可以毫无负担笑着说出这段时间在工作上遇到的种种困难。
吃完饭,准备散场了,谢琼这次强烈要求,“下午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再关注工作上的事情,明天一定会非常忙。”
这次不用她极力劝说,大家也默认了她的话,吃完饭以后,各自回了家,也急着跟家人分享好消息。
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她转头看向赵惟城,“你想不想去圆月服装店看看?”
赵惟城点头,“想,我只在家里看到过那些设计稿,还没真正见过那些你亲手设计的衣服挂在货架上的样子。”
谢琼扬起一抹微笑,“那就去吧!”
等到了圆月服装店,谢琼亲眼见到了店内的忙碌程度,迟钝意识到薛红雁昨晚说的都是实话,圆月服装店生意真的非常好!
换季加上劳动节休息日这两个现实的原因,再加上薛红雁精心布置的橱窗,让这个本就位于繁华市中心的服装店更加繁忙,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店员忙得不可开交。
人都有从众心理,看到这家店里这么多人,就算不买,也想进去看看热闹,进一步加深了堵塞。
赵惟城抱着赵敏祯不方便进去,只好先站在门口等着,打算另外找一个人少的机会再进去。
谢琼在门口排了几分钟,越过重重人群艰难走进去,想先去看看琢玉服饰的货架,越往里走越困难,店内非常吵,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不大声点根本听不到。
谢琼发现琢玉服饰的货架前面站满了等待试衣的顾客,满足笑了出来。
薛红雁不得不大声喊:“别着急,一个个来,都能买到。”
店内人太多,免不得有一些浑水摸鱼的人出现,薛红雁眼睛一挑,拨开人群冲了过来,厉声喝道:“那边那个,你没付钱呢!”
处理完这桩偷窃事件,薛红雁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谢琼,快步朝她走了过来,抓着她的手往办公室走,语气很急,“谢天谢地,你来了,我给你打电话,吕天云说你们都下班了,公司里没人。”
“我跟你说,今天下午你一定要给我送货,光橱窗那条淡紫色的裙子,一上午就卖出了六十七件,简直卖爆了! M码都断货了。”
谢琼虽然知道圆月服装店生意好,但没想到好到这个程度,惊讶道:“一上午就卖这么多吗?”
薛红雁比她还吃惊,“天呐,你知不知道油田有多少人啊,九万多人口,光平原油田的职工就占了三万多。”
“还有我这这么好的地段,根本不愁东西卖不出去,更何况你的设计本来就很符合年轻女孩子喜欢。”
薛红雁滔滔不绝,飞快在纸上写着什么,“你来得正好,今天下午就给我送货吧,赶紧联系服装厂,我现在写一下要订多少。”
做生意挣钱有时就靠几个瞬间,几个小时,有钱不挣是傻子,何况谢琼仓库里还存着超过一半的货物,此时哪怕加会儿班也愿意,立刻响应,“好,我等会儿联系服装厂。”
“你这么想就对了,做生意最忌讳犹豫和拖延。要知道平州市是油田城市,尤其市区,油田职工占了绝大多数,这些人工作日都要上班,只有休息日能出来逛街买点东西,还有离得远的,难得来市区逛一次街,肯定也是赶在休息日这天,有时候我们休息日一天挣的钱是工作日的两倍。”
薛红雁看着她,大笑,“要不市区的这些店为什么到周日都是晚上八九点才关门?今天不抓住这个机会,你至少少挣一千多块钱。”
“我这次多定了一点,因为过完明天周日又到了,又是一个休息日。”
薛红雁飞快写好了新的补充订购量,谢琼拿在手里一看,选择相信她的判断,不再多问,借助薛红雁办公室里的电话,打电话给红叶服装厂。
因为知道今天是正式发售日,严豫生怕出了什么问题,这天也没休息,一直坐在办公处理工作,电话刚响起几分钟就接了起来。
“严厂长,圆月服装店安排送一下货,我慢慢说,你用纸记一下,今天尽快安排送货,工人的钱我会另外支付。”
薛红雁第二次一共定了一千二百套,谢琼按照纸上写的一一读给严豫听,“记好了吗?我再重新给你读一遍。”
严豫认真核对完,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数额,“真的需要这么多吗?”
谢琼肯定点头,“需要。”
严豫意识到事情的急迫性,“好,我马上找人理货然后安排送货。”
“辛苦了。”
谢琼说完这句话挂了电话,薛红雁看着她,提醒她:“你该给办公室装个电话,不然打到电话亭联系你还要通过中间人来传递,这样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了,还没效率。”
在油田想安装一部电话并不容易,光价格就令人望而却步,初装费需要一千五百元。
谢琼无奈一笑,“雁姐,我们是小公司,起步资金不多,光制衣的成本就花去了百分之七十的资金,其他方面只能尽量省掉,没办法。”
薛红雁想了想她现在的境遇,深感同情,“这次应该能让你们回本并且至少挣到十五个以上安装电话的费用。”
如果可以的话,谢琼也希望能早点安装电话,她笑道:“希望如此。”
她们在这聊了还没十分钟,薛红雁已经听到了不止一个营业员喊她的名字,她急匆匆站了起来,“我这里的电话随时欢迎你用。”
谢琼道了声谢,随后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出门后看到了坐在长椅上吃糖葫芦的父女俩,赵敏祯歪头舔舐着甜蜜的滋味,谢琼在他身旁坐下,“你进去看了吗?”
赵惟城笑容狡黠:“我让春雨坐到我脖子上,挤进去看到了几秒,不过因为我们俩加一起身高太高,挡住了后面人的视线,只好灰溜溜出来了。”
“我还听到了她们的讨论,都说琢玉服饰的衣服特别漂亮,非常想买。”
“这下你可以彻底放心了,琢玉的初发售,超级成功!”
谢琼难掩激动,“刚刚雁姐把我喊进去又重新定了一千多件货。”
“我觉得现在就可以安排二次生产了,光仓库里那些货肯定不够用。”
赵惟城立刻说:“那你快去忙吧,我先带着春雨回家。”
谢琼犹豫:“可以吗?”
赵惟城体贴表示:“当然可以呀,之前我去野外工作一两周也是你一个人在家照顾春雨,我这才一天算什么辛苦。”
谢琼左右看了看,飞快在赵惟城嘴上亲了一口,又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转身去工作了。
这个月经历这么多的拒绝,克服了重重困难,谢琼急于打一场漂亮的仗,一方面想让公司快速盈利成长起来,职工不再为因为给一个小公司工作而感到羞耻;另一方面也想让所有看不起琢玉服饰的人瞧瞧厉害。
薛红雁为了给她提供工作方便,专门腾出了一张桌子,谢琼就在这张桌子上办公,她不仅是公司的设计师,同时还承担着公司的财务工作,公司的每一笔账务都经过她的手,对眼下的经营状况非常清楚。
为了争取第一批夏装的上架权,他们给店铺优惠,零成本免费提货,加上第二批夏装已经投入生产了,公司现在基本没有另外的钱来支撑第一批夏装的后续生产,她迫切希望早点把第一批货款的钱收回来,尽快让资金流转起来。
严豫的动作很快,接到电话以后,立刻安排人来送货,来回不到三个小时就把货送到了圆月服装店的后门,薛红雁得到消息,立刻安排营业员过来,理货上架一气呵成。
谢琼一直待到圆月服装店关门,薛红雁使用着一台从国外淘来的小型电子计算器,计算今天的营业额,全部算完以后,她笑得合不拢嘴,“今天营业额创记录了,你知道琢玉服饰挣了多少吗?”
谢琼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多少?”
薛红雁喜滋滋回答:“今天一天,琢玉服饰总共卖出了四百三十七件,总营业额达到了六千一百二十元。”
谢琼被这个数字震惊到了,薛红雁啪啪敲着计算器,又过了好一会儿,跟她说:“我再算一下你这边的,根据你们给的成本价,你今天一共挣了四千八百零七元。”
薛红雁看谢琼已经愣住了,高声喊道:“可千万别这时候傻掉,赶紧安排二次生产,乘胜追击!”
“这是我今天每一款卖出的具体数量,你过来看下,果然那条浅紫色长裙卖的是最好的,总共卖了一百三十六件,其次是那件蓝色衬衫,有两款销量不太好,接下来该怎么安排生产任务,我相信你应该明白了。”
这些可都是珍贵的一手数据,谢琼急忙拿笔一条条记下来。
第二天她赶来上班,还没开门,先看到了门上贴的便条,都是电话亭的吕天云送来的,谢琼看了下,有两条是薛红雁昨天上午给她留的,另外两条是两家服装店请求追加订货的请求。
像薛红雁这样眼光敏锐的商人不在少数,通过一天的销量已经能敏锐察觉到变化。
吕天云气喘吁吁跑过来,手里又拿着两张便条,看到谢琼松了一口气,“哎呀,你终于来上班了,早上又有好几个电话打过来。”
谢琼头疼,顿感装电话势在必行,忙回他:“我马上安排人过去回电话。”
吕天云这才走了。
等到员工都来上班了,谢琼马上部署下一步的工作,首先先统计订货的数量,尽快安排送货,而后马上安排二次生产,事发突然,张毅龙只能加班加点去布料店采购,严豫这边,第二批夏装生产接近尾声,手边暂时没有别的生产任务,顺利接下了二次生产的任务。
又过了半个月,随着平州市天气越来越热,琢玉服饰的第二批夏装发售,总共十五款,件件销量火爆,受限于生产效率,有些热门的款式和尺码甚至限量,先到先得。
各大商场紧急打电话订购,服装厂想套近乎承接一下他们未来庞大数额的生产任务,得到的回复都是最近业务量太高暂不考虑。
琢玉服饰横空出世,却打了平州市服装行业一个措手不及,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炮而红。
这个之前毫不起眼,完全没听过名字的品牌,直到火了以后,大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之前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拒绝过他们的上门推销。
其中销量最好的是一条浅紫色无袖长裙,很多人想不明白这条设计如此简约的裙子为何能成为爆款,可只有买它的人才知道这条裙子的应用度有多么广。
首先裙子价格划算,同等面料服饰里是最便宜的;其次裙子上身舒适,面料松软,颜色是淡雅的紫色,这个颜色不突出但也不是过分暗淡,适合绝大多数年龄群。
最后裙子长度合适,不长不短,刚好处在膝盖的位置。
你可以按照推荐的黑丝袜穿上身,随心展示自己喜欢的项链或者丝巾挂在脖子上。
也可以直接不穿丝袜,直接搭配凉鞋穿出去。
傍晚觉得冷了,另外披上外套也毫不影响裙子的时髦美丽。
它不是设计最巧妙的款,但就是价格亲民,适配度高,怎么穿都挑不出硬伤。
同样感到傻眼的还有强仁服装厂和卓越服饰,他们两家甚至都搞不明白这是哪冒出来的一家服装商,之前完全没听到什么风声,就这么在五月突然出现,瞬间爆火,可怕程度令人啧舌。
强仁服装厂的朱骏看着市场部提交过来的琢玉服饰调查报告,眼睛盯着那条据说卖了上万件的裙子,越看越眼熟,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段记忆,激动得拍桌站了起来,“这,这不是之前谢琼想卖给我的设计稿吗?”
孟桂香揪着衣袖,稍微往后退了一点,羞愧点头,“是这件。”
朱骏恼羞成怒,“你个蠢货,你跟我说这件裙子设计一般,完全没有实用价值!早知道我就买下来了,还能有琢玉服饰的今天?要你干嘛的,设计卖不出去,眼光也不行。”
孟桂香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呜呜呜……我要跟我姐说。”
“说!你看你姐骂不骂你。”
朱骏想到发财的机会送到眼前还被他们一脚踢走,怒火蹭蹭往上冒,一两句不解气,又把孟桂香骂了一通,孟桂香作为厂长的重要亲戚,素来在厂里作威作福惯了,哪被这么骂过,哭得不能自抑,悲愤推门跑走了。
朱骏气得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又回到桌前拿起那张裙子照片,细细端详,结果他看了半天还是没看明白,一怒之下直接把照片撕了,怒目圆瞪:“艹,这裙子到底好看在哪里?为什么能卖出这么多!”
第57章 第 57 章 一网打尽
人逢喜事精神爽, 谢琼这半个月走路都带风,第一批夏装的上市,成功让琢玉服饰打出了名气, 现金流得以正常运转,不仅让公司在资金上回了本,还小有盈利。
第二批夏装的上市,更是让谢琼的资产翻了十倍, 起码在未来半年里, 公司可以不用为钱的事发愁了。
走运的时候连老天都在帮忙, 今年平州市迎来了罕见的夏季高温,进一步推动了琢玉服饰吊带裙, 无袖长裙以及轻纱短袖的热卖。
挣钱以后,谢琼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办公室装电话, 她受够了每次都要去街道上的电话亭里打电话,因此错过了好几个重要的业务电话,损失不小。
不过谢琼显然低估了装电话的难度,想在平州市安装电话并不容易, 缴纳高额的初次安装费进行登记只是第一步,安装才是最难的地方, 至少需要等上半年, 几年也有可能。
安装时间的差异取决于地区, 市中心安装电话最容易, 因为这里电话线比较多, 方便接线。
然而谢琼公司所在的街道,很不巧,百米开外才有一家电话亭。
之前她把公司位置定在荣江街道,一方面是觉得这里不在最繁华热闹的市中心, 环境比较安静,利于办公;另外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成本,这里租金便宜。
这也导致谢琼安装电话困难,荣江街道并没架设电话线,如果她想要安装,必须要在空中架线,算下来成本太高,电话局暂时不想浪费这个财力和物力,告诉谢琼等这条街道超过五户以上想安装电话了,再统一过来给他们架线安装。
谢琼傻眼了,容江街道的商户以饭馆为主,对电话的需求不高,再等两年恐怕才能攒到五户,可谢琼的生意可等不了这么久,安装电话势在必行。
思来想去,谢琼决定搬迁,把琢玉服饰搬到更容易接到电话线的市中心。
负责给她找新办公地点的还是老熟人,中介冯一飞,因为原住址没住满一年就搬迁,谢琼付了点违约金。
既然搬都搬了,谢琼想着干脆一步到位,租个一百多平方的办公地点,现在琢玉的业务量越来越大,只有他们五个人已经有点忙不过来了,未来肯定要招聘,五十多平方完全不够用。
除此之外,谢琼也必须要专门留出一间房给她做设计,把她的缝纫机和各种资料书搬过来,方便办公,免得她家里和公司两处跑了。
市中心繁华区的房子非常紧俏,几乎没有转租的,要想租一个四五十平方的房子还好,上百平方的就没那么好找了,何况谢琼还要求必须能够接电话线,冯一飞辛苦找了一个多星期也没找到合适的房源,只勉强找到一个符合谢琼绝大多数要求的办公地点。
唯一不符合要求的是房子面积,足足有两百多平方,租金自然也大大超出了预算。
房子跟薛红雁的圆月服装店只隔了两条街,距离很近,谢琼打算先去看看,根据冯一飞提供的地址,骑车找过去。
冯一飞提前等在门口,等谢琼一来,拿着钥匙把门打开,谢琼跟随他的脚步走进去,进门是一间大客厅,收拾过后的房间空空荡荡,显得格外空旷。
“附近只有这套还在出租,现在四五十平方或者七八十平方的房子都好找,一百多平方的房子很少,我们这边都是老式商业楼,这一片都是这个房型和面积。”
冯一飞领着她往里走,“这里之前是按摩店,因为一些不太好的原因被举报查封了,现在东西都搬完了。刚刚我们看的那间是最大的一间,从这里出来,沿着这个过道一直走,一共有五间空房,这边是洗手间。整体还是比较适合公司办公用的,房子老化不严重,不怎么需要二次装修。”
谢琼问道:“价格还能谈吗?”
冯一飞摇头,“真不能,这个房子因为那个举报原因租金已经降了不少了,这个地段,过去一个月一百六十五想租到这样的房子,根本不可能。”
谢琼又问起自己最关注的问题:“电话线呢?能接吗?”
冯一飞语气肯定:“可以,很方便,你们搬过来当天就可以向电话局申请安装,我已经提前问过了。”
谢琼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全市能马上安装电话线的区域就这一个,她等不起了,她最后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房子的水电和墙面,确定没问题以后正式敲定,按照合同要求预交了半年的房租。
七月初,琢玉服饰从荣江街道搬了出来,搬迁完成当天,谢琼的办公室一整理好就马上联系了电话局,当天电话局的工作人员过来给她安装,从隔壁拉来了电话线,又从楼上拿到楼下,调试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成功接通线路。
安装好以后,电话每个月的月租费是四元。
谢琼坐下后,迫不及待给薛红雁和红叶服装厂打电话,让他们把这个号码存一下,以后就是琢玉服饰的官方电话了。
做服装生意,一年四季都别想有休息的时候,夏装还没结束,琢玉服饰的秋季新品已经进入了最终的筛选阶段。
秋装,是谢琼不太擅长的领域,她挑挑拣拣只拿出了十六张设计稿,经过一次次开会讨论,又咨询了专家薛红雁的意见,最后留下十三款。
平州市属于亚热带季风性温润气候,从人的感受来说,春秋相对于夏冬要短两个月,每年的夏季走得晚,秋季去得又快,往往是一两场秋雨过后,气温忽然骤降,瞬间入冬。
秋天天气冷,换衣也没那么勤,一件外套有时候能穿两三天,不像夏天,一天就要换一件,因此在平原油田上,对秋装的购买欲望相对来说要低一点,比起薄外套,毛衣和衬衫更热销,因为冬天油田会开暖气,这些衣服秋天穿完了冬天也能接着穿,更实用。
考虑到上面几个原因,谢琼便把设计的重点放在毛衣,卫衣和衬衫上,外套只选了两件。
大家很快适应了新公司的环境,新公司面积更大,周边设施更完备,吃的玩的应有尽有,交通也更便利,还有单独的洗手间,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去街道的厕所方便,来回要十来分钟,有时还需要排队上厕所。
对梅利民来说就更好了,因为他终于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加上这两个月以来,琢玉的发展越来越好,让他一扫过去的阴霾,终于能堂堂正正说起现在的工作了。
七月,跟天气一样热烈且焦躁的还有高考生和他们的家属,谢珺七号走进了高考的考场,从七号到九号,一共考三天。
第一天考试是在周二,谢琼和谢庆平难得请了一天假没去上班,陪谢珺考试,三天考试结束后,谢珺估算了自己的分数,对标目标院校去年的录取分数线,问题不大。
谢家三个孩子,学习成绩都不差,谢琼对她也放心,考完试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零花钱,想着她高中三年实在辛苦了,暑假拿着这笔钱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随便。
谢珺拿着钱高高兴兴玩了两天就厌烦了,谢庆平白天上班,她一个人在家也无聊,还要面对左邻右舍各种旁敲侧击问她高考成绩的烦恼,索性每天来姐姐姐夫家报道,找外甥女赵敏祯玩。
赵敏祯会走了,说话流利不少,也会喊她小姨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傻乎乎只知道吃和睡,正是好玩的年纪,走路的时候像只小企鹅。
谢珺依稀能从她身上看到一些姐姐姐夫的影子,姐姐坚强独立的一面,姐夫柔软甜心的一面,这让她深感血缘的奇妙。
谢琼下班买了西瓜,赵敏祯看到妈妈回来立刻抛弃小姨,屁颠屁颠朝妈妈走了过来,一手抓着妈妈的衣角,另一只手扶着厨房台面,委屈的哼哼唧唧。
谢珺没反应过来她想干嘛,谢琼已经把女儿抱了起来,放到婴儿椅里面,推到了自己面前。
赵敏祯目的达成,果然不再哼唧。
谢珺倚着厨房门,好奇问道:“姐,你怎么知道她想看你切西瓜?”
“等你有孩子就知道了,一抬脚就知道她们想干什么。”
谢琼先切了一小块不带籽的西瓜,递到女儿手里。
谢珺兴致勃勃分享下午跟外甥女的趣事,“姐,你还别说,现在这小孩越来越聪明了,下午的时候我领她下楼玩,我想牵着她走,但有我牵着她还不够,另外一只手她不放心,一定要扶着楼梯,一点一点往下走。”
谢琼看着认真吃西瓜的赵敏祯,摸了摸她的头,自豪道:“那当然了,我们又不傻,安全意识可强了。”
谢琼切了一半西瓜,专门给赵敏祯挑出来几块不带西瓜籽的,姐妹俩各坐在餐桌两侧,她问妹妹:“对了,你志愿打算报什么?”
谢珺摇摇头,“没想好,地质,太累太辛苦,不行;会计,没什么意思;二哥学医,我更不感兴趣了,太吓人了。”
谢琼无奈,“你就没有感兴趣的行业吗?”
谢珺忽然说:“我毕业去你公司工作怎么样?”
谢琼笑道:“那我可不会给你走后门,你要从零开始,我们公司都要有经验的。”
谢珺托着脑袋:“我先打杂呗,慢慢学。”
谢琼这时意识到她不是开玩笑,收起了戏谑的表情,“你认真的?”
谢珺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就是感觉有点不公平,你跟哥小时候都跟妈学过缝纫,现在也会用缝纫机,知道怎么做衣服,但我一点都不会,好像跟你们俩隔着一层什么一样。”
谢琼叹了口气,“没办法,妈妈去世的时候你还太小,她就是想教你也没办法。”
谢珺追问道:“妈喜欢什么?除了缝纫。”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跟你说,妈其实不喜欢缝纫,她是被外公逼着学的,后来没考上大学,只能以此谋生。”
谢琼看着妹妹,语气诚恳:“所以如果妈还在世的话,我想她会劝你珍惜上大学的机会,好好学习,慎重选择志愿。如果能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当然好,如果不能,在其位谋其职,为此奋斗一生也不错,就像现在的爸爸一样。”
谢珺脸一红,羞赧道:“你怎么跟我们老师说的一样。”
谢琼微微一笑,“是吗?那也许我不应该创业,应该去当老师。”
谢珺终于笑了出来。
谢琼揉揉她的头,目光温柔:“如果你想学缝纫的话,随时来找我,我有一堆的书分享给你。”
谢珺一听,立刻摆摆手,“不不不,还是留给你家春雨吧。”
赵敏祯吃着西瓜忽然被点名,知道春雨是自己的名字,抬头看着小姨啊了声,表情呆萌。
谢琼对女儿说:“没事,继续吃吧。”
赵敏祯听话继续啃西瓜。
七月的平州市,中午太阳炙烤着大地,仿佛要榨干人身上每一丝水分,孟桂香坐在一家凉茶店里,一边吹风扇,一边看着琢玉服饰的门口,等啊等,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孟桂香急忙冲了出去,抓住严诗薇的手,“你跟我来。”
严诗薇过去在她手下被训惯了,身体下意识反应跟着走,走出几步才想起来反抗,疯狂挣扎:“你抓我干嘛?我喊人了啊。”
孟桂香熟悉严诗薇,很快找到了理由,“你之前给我的版图有点问题,我找你聊聊不行啊?不能因为你现在在给谢琼工作就完全忘了之前的工作吧?”
严诗薇一听总算不再挣扎,两人在一个巷子里站定,她问道:“版图有什么问题?哪一张?”
“你怎么会给谢琼工作?”
孟桂香想到昨天朱骏告诉她从琢玉服饰调查来的信息,脸至今还感到火辣辣的,朱骏骂她连个下属都管不好。
联想到严诗薇提出离职的时间,还有当时在她问起严诗薇离职后能干什么的时候,她那坚定的表情,孟桂香忽然反应过来,指着严诗薇的脸,语气笃定:“我知道了,肯定是谢琼那时候来强仁服装厂卖设计稿的时候你们俩就勾搭上了。”
严诗薇表情冷淡,打掉她指着自己的手,“你别说话这么难听,什么叫勾搭?我那叫迷途知返,另觅名主,在你那我受尽了折磨,一点尊严都没有,我都不敢想,一想起来现在还会做噩梦。”
“版图有什么问题?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孟桂香不屑撇撇嘴,“现在你走运了,天降横财,朱厂长想聘请你回去工作,月薪翻一倍。”
严诗薇停下脚步,皱眉,一脸厌恶道:“我才不回去呢。”
“别这样,都是成年人了,大方宽容一点,我是有笔大生意要过来跟你做,保准你听了不后悔,你现在不是谢琼的板师吗?那么手里肯定有琢玉服饰今年秋装的设计稿对吧?”
孟桂香看到她闪烁的眼睛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当即再接再厉,急忙说:“谢琼的设计稿,你偷来给我,能偷多少偷多少,一张我承诺给你一千五百块。”
严诗薇大惊,“你疯了吧?这是盗窃。”
孟桂香忍不住又跟之前一样教训她:“你怎么这么傻?设计稿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到,你偷偷拿来谁知道?再说了,不仅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帮你们代加工的服装厂也能拿到,我找你还是看在跟你之前有情分的份上,赏这个便宜给你。”
谢琼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她,严诗薇现在也许还工作在孟桂香的魔爪下,无论如何,她肯定不会背叛谢琼。
而且琢玉服饰现在事业正蒸蒸日上,她又是公司的初创员工,未来谢琼肯定会给她升职,严诗薇是脑子糊涂了才会回强仁服装厂工作,她立刻摇头拒绝,语气强硬:“这种缺德事我才不会干,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看到你这张脸我就犯恶心。”
孟桂香抬起手,“找打是不是?”
严诗薇把脸贴到她手边,“你打我就敢报警,试试。”
孟桂香愤愤放下手,“算你走运。”
说完,扬长而去。
严诗薇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急忙往公司走,径直走到谢琼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谢琼喊了声进来,看她神情焦急,忙问道:“怎么了?”
严诗薇深呼吸,缓缓开口:“谢老板,这几个月我们一直在一起工作,你应该也了解我了,我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
谢琼点头,“我知道。”
严诗薇继续说:“接下来我有件大事要跟你说,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并且重视起来。刚刚我吃完午饭回来,路上碰到孟桂香了,她来找我,让我偷你的秋季服装设计稿。”
现在琢玉服饰只发售了一季的衣服,在平州市服装圈小小出了一次风头,还没培育出固定的消费群体,形成认同感。
当前消费者对服装面料的认识也没那么清楚,如果市面上一旦出现款式类似,价格更便宜的衣服,消费者会立刻倒戈,哪怕后来反应过来两个品牌的不同,手中已经有一件了,也不会再买一件了。
谢琼听到这个消息猛地椅子上站起来,气得拍桌,“太可恶了!手段这么下作。”
严诗薇又说:“我不确定是不是朱厂长让她这么干的,总之她还说了我不做的话,她要去买通我们代加工厂的员工,我觉得你今天必须要亲自跑一趟红叶服装厂了,趁着还没开始生产,提前做准备。”
谢琼的保密条款是跟严豫签的,涉及到十万块的巨大赔偿,他自然会严加遵守,但他并不能保证私下厂里的每一个员工都能遵守,毕竟不是员工签的字,利益面前,谁管你什么条款不条款,拿到快钱最重要。
“谢谢你告诉我,我这就去红叶服装厂。”
谢琼拿起包,飞快走了出去,她最近半年经常去红叶服装厂,什么时候有哪一班车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站在公交车站等了几分钟就等到了要坐的车,去的路上也在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谢琼知道红叶服装厂缝纫车间工人一个月工资是六十七元,人心难测,孟桂香许诺巨额利益的话,恐怕很少会有员工不动心。
拦得住一时,拦不住永远,最好从根本上杜绝孟桂香这种人,让她吃个大亏,永远记住教训,下次再也不敢这么干。
谢琼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孟桂香不是想偷她的设计吗?那就让她偷,最好偷个大的,再栽个大跟头。
从公交车上下来,谢琼脑海里的主意渐渐成型,想到自己要做坏事,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琢玉服饰的服装大火后,即使在市场需求量一路走高,别的服装代加工厂许诺低价的时候,谢琼也没放弃红叶服装厂换别家生产自己品牌的衣服,全托琢玉服饰的福气,红叶服装厂因此改头换面,这半年来赚得盆满钵满,一个月就达成了他们之前两年的收入。
这让严豫非常感激谢琼的恩情,听到下属汇报说谢琼来了,马上放下手里的工作出来迎接,热情欢迎:“谢老板,你来啦,我刚刚正在部署今年的秋装生产计划呢,秋装的设计稿我都看了,你真的太了不起了!怎么能每一件都设计的这么好。”
谢琼故意拔高了声音,“计划有变,先别开始生产。”
严豫愣了,不懂她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下意识察觉到不对劲,“我们去办公室谈。”
关门后,他甚至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人后才坐下来。
谢琼欣赏他的敏锐,“严厂长,厉害!这么快就知道我的意图了。”
严豫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谢琼诚实回答:“出了一点状况,有人想买通你的职工来盗取我的设计稿。”
设计稿被偷,不仅意味着十万的巨额赔偿,从此红叶也别想跟琢玉服饰合作了,这是把他们工厂往死路上推啊,严豫气得大喘气,当即对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来是谁,我绝不容忍在我的工厂发生这种事!”
谢琼小声道:“不不不,敌在暗我们在明,很难抓,不如这样,你陪我演场戏,跟他们玩一玩,正好也可以把你们工厂的内鬼抓出来,以绝后患。”
严豫凑过来问:“什么戏?”
谢琼笑容狡黠,神神秘秘道:“很简单,计划之外,我们今年决定主推另外一件限量款职业套装。”
第58章 第 58 章 大获全胜
谢琼语速缓慢, 一字一句把自己脑海里的计划说给严豫听。
严豫听完皱起眉,笑容牵强,“这个计划实施起来倒是不难, 但是他们真的会相信吗?”
“说不准,但只要我们表现得越重视,这个计划成功的概率就越大。”
谢琼目光落在他身上,笑道:“至于能否让他们真的相信, 就考验你的演技了。”
严豫伸手挠了几下脸让自己清醒, 语气担忧:“可我不会演戏呀, 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谢琼劝慰道:“你别想着是在演戏,就跟之前一样, 把这个当成我交给你完成的一项特殊任务,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严豫:“我试试吧。”
谢琼紧接着说:“好, 这两天我会尽快把设计稿发给你。”
严豫想到可能造成的后果,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又问她:“真的要这样吗?一旦开始,对我们来说岂不是也增加了成本?”
“这点成本我可以接受, 影响不大。”
谢琼面色坦然,“至于造成的后果大小, 这完全取决于他们, 首先如果他们不干坏事, 就不会落入我设计的坑里面, 自己心怀不轨, 不想公平竞争只想着走歪门邪道,那么遭受惩罚也是他们应得的。”
“其次决策是他们自己做出的,如果能聪明谨慎一点,我相信损失也不会太大。如果损失巨大, 那么说明他们并不适合做服装生意,就算不是我,在未来某一天,也迟早会落入更大的圈套,彻底掉进泥潭。”
严豫看着此时自信逼人的谢琼,情绪翻涌不止,刚认识谢琼的时候她行事作风洒脱利落,但偶尔还是会露出怯意,现在的她,锋芒毕露,眼里充满了必胜的决心,他不由得低下了头,“好的。”
目前琢玉服饰跟红叶服装厂的合作一切顺利,谢琼也不打算换别的服装代加工厂,她想了想,为了避免以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提醒严豫:“这件事之后,我希望红叶服装厂能对职工进行一次保密培训,同时签订保密协议。”
“不然我永远不能放心把设计稿交给红叶服装厂,设计稿泄露对公司的影响太大了。”
严豫表示理解,“我知道,近期我会着手准备。”
谢琼点点头,“辛苦了。”
严豫送她到门口,目送谢琼走远,回到车间视察,来回走了五六遍,眼睛扫过车间里每一个工作的职工,心里也在猜测会是谁想偷取设计稿。
谢琼为了这次挖坑准备的设计稿是她之前废掉的一张,一件纯色荷叶边衬衫,那会儿她对设计的认识不足,看厌了简约板正的设计,觉得不够新颖太老气,也不管服装的实用性,千方百计想着创新,把一件衬衫的两条袖子改成了超夸张的螺旋状荷叶边,穿在身上像张开两翼的扑棱蛾子。
这是一件非常糟糕的设计,稍微有点服装设计基础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谢琼随便给这件衬衫加了条长裤,充做职业套装,接着按照她平时做设计稿的习惯另外增加细节。
计划要想顺利,离不开其他人的配合,琢玉服饰最初的四个人谢琼还是比较信任的,第二天一早开会时便把自己的计划全部说了出来。
梅利民神色忧虑,轻声开口:“计划很美好,可我们的设计稿还是有泄露的可能,因为不可能背后的人只偷我们特意挑选出来的一张设计稿。”
谢琼无奈一笑,“孟桂香既然已经找到了严诗薇,说明他们计划很久了,很难保证没有找到红叶服装厂的职工进行贿赂,很可能这个时候,我们的秋装设计已经到他们手里了。”
“所以我们表演得越逼真,才能让他们相信现在这款才是我们真正的主推款,之前偷走的那批并不重要,进而忽略掉我们本来的设计大力生产这款。”
“当然,这只是障眼法,我真正的目的是提前一周完成工期,赶在强仁服装厂发售之前上市,这样即使强仁服装厂后续跟我们撞款,我们也能最大限度减少损失,提前占领高地。”
谢琼已经把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会议桌上其他四人没任何异议,梅利民主动说:“我亲自送,这样更能引起关注,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到我手里送出的设计稿上面,进一步引诱他们上钩。”
谢琼满意地点头,又补充道:“另外我昨天又整理出了五张设计稿,想请大家再看看,有没有新的想法,我准备用在第三批秋装上。”
“连续上新两批,加上我已经叮嘱严豫给工厂职工进行保密教育,他们怎么样都想不到我们还会有第三批秋装上新,如果顺利的话,这时候他们刚好掉进我们的坑里,无暇顾及,这批应该比较安全。”
“你们觉得呢?”
严诗薇立刻回答:“可以。”
梅利民道:“就是服装方面要往厚了考虑,也可以算作是第一批的冬装上新。”
费烈作为质检,每隔两天就要去一趟红叶服装厂,对车间的职工也更熟悉,“我也会盯着服装厂那边,看看是谁在搞鬼。”
谢琼嘱咐:“好,就是不要太明显,别被看出来。”
会议结束,当天严诗薇以超高的效率完成了当做诱饵的职业套装版图。
时间不等人,梅利民第二天立刻拿上版图前往红叶服装厂,高调跟严豫进了办公室,交代他接下来的工作。
演戏就演彻底,梅利民甚至多呆了半个小时才离开,而等他一走,严豫迅速组织人进来开会,很快缝纫车间所有的职工都知道了琢玉服饰新的制作任务变化。
圆月高悬,清如水的月光照亮了安静的红叶服装厂,深夜一片寂静中,厂区一角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人影从洞口爬出来,溜进工厂,径直走到梅利民办公室门前,灵敏撬开了门锁进入办公室。
梁晓芬不敢开灯,嘴里叼着手电筒,按照记忆里梅利民的习惯,在书架上搜寻,经过一番翻找,她终于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设计稿和版图,梁晓芬大喜过望,快速过了一眼,拿出随身携带的临摹纸,放在桌上,用笔飞快临摹下来,卷起来揣到怀里,而后动作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梅利民猜到今天夜里小贼肯定会上门偷设计稿,晚上下班回家吃了晚饭又偷偷回来了,躲在能看到办公室情况的二楼厂区,眼睛时刻盯着办公室的方向,一直等到凌晨一两点还没动静,他本来都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了跑步声,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了正在撬门锁的小贼,看着背影有些眼熟,小贼在他办公室呆了半个多小时,一出来,借着月亮的光,梅利民马上认出了那张脸。
正是缝纫车间负责排料裁剪的梁晓芬,梅利民痛心疾首,深感愧疚。
丝毫没想到自己偷盗行为被全程目睹,梁晓芬第二天借口身体不舒服请假,坐车来了强仁服装厂见孟桂香。
排料裁剪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是最容易接触到版图的,做久了,闭上眼都能把版图画出来。
这两天,她以一张五百元的价格向孟桂香共提供了五张服装版图,获得了两千五百元的报酬,这是一笔巨款,到手后她也打算收手了,谁知道白天梅利民又来了,梁晓芬知道梅利民和谢琼无论谁来都肯定有大事要发生,果然她很快就从工友口中知道琢玉服饰准备筹备限量款服装的计划,知道这份设计稿的重要性,梁晓芬决定冒险再偷一次,搏一搏,卖个更好的价格。
孟桂香看到她就不耐烦蹙起了眉,“又怎么了?钱不是都给你结清了吗?”
梁晓芬热情凑上前,兴致勃勃跟她说道:“我来跟你汇报琢玉服饰的大情况!昨天梅经理来我们工厂了,说这次秋装重点推荐另一套职业套装,而且要限量售卖,只生产五百件!价格卖35一件。”
限量款?还卖这么贵?孟桂香顿时来了兴趣,“继续说。”
梁晓芬眨眨眼,搓搓手,“那你看给我多少呢?”
孟桂香压下眼里的厌恶,和声和气道:“在钱这方面我什么时候亏过你,再给你加一百块行不行?”
一百块满足不了梁晓芬的贪心,当即摇头:“那可不行,我为了偷到这个设计稿撬开了厂长办公室的门,万一被发现,我工作就保不住了。”
孟桂香恨得牙痒痒,“再给你加一百五行了吧,一张七百五。”
口说无凭,没见到钱梁晓芬不愿意给设计稿,最后孟桂香没办法,只好去找厂长姐夫要钱,两个人在办公室又吵了一架,朱骏最终还是被说服,给了她钱。
梁晓芬数了数钱,确定无误后才把设计稿拿出来给她,“请收好。”
见钱眼开的家伙,孟桂香在心里骂了句,表面却笑着问:“除了这件事,红叶服装厂最近还有什么新情况吗?”
梁晓芬收到钱,喜笑颜开,摇摇头,“没了,这是最大的一件事,看得出来琢玉服饰非常重视这次的限量款,设计稿还是他们经理亲自送来的。”
孟桂香打发她走了,又回到办公室,朱骏毫不客气从她手中把设计稿夺回来,看着出现在纸上的双荷花边衬衫,整个人越看越迷糊,“这衣服好看吗?瞧着比例都不太对呀,一件衬衫而已,搞这么花哨。”
孟桂香的姐姐孟兰香也在,接过设计稿看了看,面露嫌弃,“我也觉得很丑啊,这种设计稿做出来怎么会有人买。”
“你确定是琢玉服饰的限量款?”
孟桂香肯定点头,“是,梁晓芬应该不敢骗我。”
朱骏对谢琼的设计深信不疑,这种信任不仅来自他之前从谢琼这里买到的七张设计稿全部热销,还来自琢玉服饰的成功。
而且偏偏是被他放弃的一张浅紫色无袖长裙在油田大卖了,这让朱骏更觉得自己的眼光可能确实不太行,缺乏欣赏美的能力,能被谢琼这么重视的设计,肯定有过人之处,只是他暂时看不出来,朱骏又把设计稿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再一细看,这下还真被他发现了优点,他笑道:“设计挺新颖独特,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服装生意都没见过这样的款式,可能是因为在纸上看不出来优劣,等做出成衣来更直观。”
孟桂香看不惯他这个样子,实话实说:“做出成衣也丑,这个设计完全就是投巧之作,不算个设计。”
“姐夫,你用这张设计稿一定会后悔的,根本卖不出去!”
朱骏听她这么诅咒自己生意,瞬间暴怒,转头骂道:“可人家的设计就是每一张都能卖得出去,你怎么解释?”
孟桂香不服输,嘴硬回道:“运气好呗。”
朱骏凉凉讽刺道:“自己没本事就说人家运气好,运气好你用两个月给我挣六万块看看,这是能用运气解释的吗?人家就是有本事。”
孟桂香气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别气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孟兰香扶着丈夫坐下,她手法温柔,轻轻给朱骏按摩肩膀,眼神示意妹妹先出去,孟桂香哭着走了。
孟兰香也觉得这个设计不怎么样,趁着朱骏脾气稍微缓和了一点,柔声问他:“你真的要用这张设计稿?”
“试试吧,怎么说也是花了七百五买回来的,而且谢琼的设计你也知道,上半年确实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收益。”
朱骏在高处站久了,自认一切都掌握在他手心里,又跟她说:“今年秋天琢玉服饰也要用这个设计,谢琼总不能自己坑自己吧?”
孟兰香颔首,配合他:“也对,可能厉害的服装设计师眼光就是比我们普通人高一点?”
朱骏享受着妻子的按摩,舒服地闭眼,“那肯定啊,看你妹妹就知道了,这么些年也没给公司设计出几件像样的衣服,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把她辞掉了。”
孟兰香按摩更卖力了,语气娇媚,在他耳朵上低语了几句,把朱骏哄得满面红光,什么烦恼都抛之脑后了。
谢琼这边,严豫发现小贼就是工厂的梁晓芬,立刻打电话给她汇报,谢琼害怕辞掉梁晓芬会打草惊蛇,让朱骏知道了她整个计划,想了想决定先让严豫盯着梁晓芬的动静,观察她还会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人心不足蛇吞象,梁晓芬得了便宜,后来还想再卖两张,又找过孟桂香一次,孟桂香这次理都没理她,专心投入到工作中,准备八月底的秋季上新,其中强仁服装厂上新的十六款新衣服,有一半的款式都是从谢琼那偷来的,孟桂香有想过适当进行修改或者换个颜色,起码让抄袭不那么明显,后来试了好几款,最终还是发现谢琼给出的设计稿效果是最好的,换个色,给衣服增添配饰或削短领子,都会让效果大打折扣。
这时她不得不佩服谢琼,她的设计就是有种能把简单的线条,颜色以及配饰发挥到最大效果的魔力,看的时候你会觉得这种简单的设计我也会,但当你真正想学她的风格,试着去做的时候,才发现难如登天。
更可怕的是,她非常高产,产出极快。
琢玉服饰的秋装按照计划是八月底上市,谢琼强行提前到了八月中旬,八月的平州市依然很热,外面最低温度都达到了二十七度,消费者对秋装的购买欲望并不高,更青睐的还是琢玉服饰的夏装,但因为琢玉服饰的所有衣服都有单独的货架,夏装的热度又居高不下,消费者自然而然关注到了今年琢玉服饰的秋装,喜欢的顺手就买了,就算不买,也都关注到了新款。
有了夏装的成功,琢玉服饰的秋装想在任何一家店铺上架,非常容易谈下来。
朱骏自以为胜券在握,等他察觉到不对劲,琢玉服饰的秋装已经一夜之间铺满了街头巷尾的各个服装店,其中没有任何一款是荷叶边,朱骏这才意识到被谢琼设计了,可这时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仓库里堆了两万多件秋装几乎全成了废料,这些衣服都是直接照搬谢琼的设计。
夏装的时候,琢玉服饰的铺货量还没这么大,等到了秋装,到了恐怖的程度,大面积的铺货,成功让这些设计无形中刻上了琢玉服饰的名字。
朱骏损失惨重,只好咬着牙打半价卖,一样的面料,收购的店主也不愿意买,反而看到第一眼就说这不是琢玉服饰的衣服吗?
朱骏气得吐血,仓库里两万多件货堆积着卖不出去,只能自己搭上运输费运到外地服装店卖,别的款式还好,或多或少都能卖出去,唯独被他寄予厚望,强烈推荐进行生产的荷叶边衬衫,怎么都卖不动,兜兜转转,还剩下四千多件堆积在厂里的仓库,总共损失了七万多块。
这几年为了跟卓越服饰竞争,朱骏没少在设计上花钱,然而他比起赚的亏的更多,加上做服装代加工利润又微薄,经历过跟谢琼的这一战,一下子没了他三年的家底。
抄袭的名声又远播,强仁服装厂近五年内是蹦达不起来了,只能做做代加工维持生意勉强活着。
八月底,跟强仁服装厂的抄袭战役正式落下帷幕,梅利民处理了偷窃的梁晓芬,交给警察处理,在厂里接连开展了几场保密教育工作,给所有职工涨薪的同时重新签订合同,合同里加上保密条款,约束到每一位员工。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谢琼获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成功在平州市站稳了脚跟,谢珺也收到了来自人大的录取通知书,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她最终在专业上选择了法学,原因也很简单,暑假在电视上看到了一部有关律师的电视剧,觉得太酷了,深受启发,也想学法律。
八月的最后两天,谢珺北上求学,伴随着轰轰的火车声,正式远离家人和熟悉的油田,开启了自己的大学生活。
事业上欣欣向荣,谢琼在家庭生活上却迎来了一波小挑战,快一岁半的赵敏祯,忽然进入了神奇的叛逆期,生气尖叫的频率增加了,像个小地雷一样在家中到处引爆,无论大人说什么都喜欢反着来,你说吃饭她偏不吃,你让坐下她就要站着,你说该睡觉了她就要睁着眼。
自主意识也更加强烈,不再是以前可以随便糊弄的小孩,白天没玩够绝对不上床睡觉,自己在看书或者玩玩具的时候,大人不小心打扰到就会生气叉腰,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凶得很。
占有欲也变强了,自己的东西哪怕是爸妈也不能随便乱动,喜欢的南瓜馒头,吃不完每个也要咬一口,宣示主权。
苏永红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一天早上没来上班,谢琼接到她打来的电话,说是发烧在家休息,她表示理解,多给她放了两天假。
苏永红没法照顾,谢琼只好当天带着赵敏祯去上班,去公司害怕打扰到大家上班,索性去了圆月服装店,查看上个月琢玉服饰的销售情况。
薛红雁是第一次见赵敏祯,蹲下来伸手想抱她,被赵敏祯傲娇躲开了,小姑娘撅着嘴,还在因为妈妈不让她骑自行车而生气。
薛红雁丝毫也不介意,笑着夸,“你家这女孩有性格啊。”
赵敏祯看着她,表情警惕。
薛红雁问道:“多大了?”
服装店客人多衣服也多,谢琼不敢放女儿随便在服装店乱跑,手一直牵着她,温声回答:“一岁零五个月,今天阿姨休息,我带她来上班。”
薛红雁秒懂,无奈摇摇头:“正是淘气的时候啊,我儿子现在二岁了还在这个阶段,现在养孩子可太难了,我家阿姨也换了好几个了。”
两人走进办公室,门一关,在征得薛红雁同意后,谢琼终于可以放心松开手,赵敏祯也在办公室撒欢玩了起来,到处探索。
薛红雁在办公桌前坐下,从一堆文件里找琢玉服饰的报表,忽然想起一个事,好奇问她:“对了,琢玉现在还是在跟富溪的布料行合作吗?”
“一半一半,有些渠道由他们去订购比较方便,我们毕竟是私企。”
谢琼想她不会无缘无故问起这个,事关面料采购,忙追问道:“怎么了?”
薛红雁低声道:“从熟悉的朋友那听到了一点风声,据说布料行年后要进行大改革,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免得年后无面料可用。”
第59章 第 59 章 住房改革
薛红雁接着说:“内部怎么改, 太详细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搬迁是肯定的,富溪商场那地段有多好你也知道, 现在服装市场发展起来了,种类繁多价格还便宜,自己找裁缝制衣的需求就没那么高了,布料行经济效益不好肯定不能让他们还继续待在二楼做生意。”
“前两年咱们这西街不是有家裁缝铺吗?叫什么精城, 刚开始生意也很好, 现在也倒闭了。”
谢琼记得这家裁缝铺, 开业那几天她去看过,当时她心里还羡慕过店主能开一家这么气派的裁缝铺, 世事无常,没想到开了不到两年就倒闭了, 她叹了口气,“布料行会搬到哪里?”
薛红雁答道:“可能去城东的商贸市场吧,总之你早做打算。”
谢琼刚开始做生意,无论是经验还是人脉都远不如薛红雁, 从她这里学到了很多,她语气真诚, 笑道:“我记住了, 谢谢提醒。”
“咱们俩之间客气啥, 互帮互助嘛。”
两人聊天的过程中, 薛红雁也找到了琢玉服饰的销售业务表, 递给她:“在这,八月份你们的秋装销量一般,不过这几天天气有点冷了,销量有抬头的架势。”
“再过一周我们店里的夏装就准备全部下架了, 你们的第三批秋装是下周五送过来对吧?”
谢琼点了点头,“对,下周五,现在已经投入生产了。”
她又问道:“你店里还剩多少我们琢玉服饰的夏装没卖完?”
薛红雁想了想回答:“三四百件吧,也没多少,最后一周了我打算做点夏季促销清仓活动,打下折,应该能卖完。”
“你慢慢看,我去外面。”
谢琼不担心她的营业能力,待她离开后,确认赵敏祯在自己视线里玩,翻开了记着琢玉服饰销售额的笔记本,看了没一会儿,她忽然意识到赵敏祯没声了,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谢琼猛地回过头,发现找不到赵敏祯了,她一瞬间吓得心都停了,急忙站起身,六神无主找了起来,一边找一边喊:“春雨,乖乖,你在哪呢?”
“别吓妈妈。”
薛红雁办公室的门很高,走之前带上了锁,依赵敏祯的身高完全打不开,谢琼确认女儿应该还在这间办公室里面,焦急喊起她的大名,声调也拔高了几分:“赵敏祯,别玩捉迷藏了,快出来。”
这时她注意到墙角的晾衣架动了一下,掀开遮挡的衣服,背后藏着的女儿全身完好无损,谢琼终于松了一口气,把赵敏祯抱了出来,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她身上有没有受伤,她抱着女儿坐在自己腿上,指着她刚刚躲藏的地方,温柔问道:“你躲在那里干嘛?”
赵敏祯举起手,兴奋喊道:“鸟。”
谢琼这才注意到是挂在晾衣架上的衣服上绘制了一只鸟,懊恼拍了拍脸,“妈真是太不称职了。”
赵敏祯抬头望她,咦了声,靠在她怀里,脸贴着妈妈的胸口。
怀里小小的一团,谢琼心软软,想到早上的事情,她没想到苏永红今天会请假,今天是第一次带赵敏祯去上班,然而就在她准备把女儿放进婴儿安全椅中时,赵敏祯忽然来了脾气,挣扎着不上车。
谢琼一开始以为她觉得椅子不舒服太颠簸,耐心哄了半天,又上楼找了床软被子铺到椅子上,折腾到最后发现赵敏祯竟然是想自己骑自行车,谢琼没辙了,出门是八点半,现在都过去一个小时了还没出小区,她实在等不及了,强硬把女儿塞到婴儿椅子里面,一路骑到了圆月服装店,赵敏祯哭了一段路才停,见到薛红雁的时候还在生她的气。
谢琼揉揉女儿的头发,“不生气了?刚才来的路上妈不让你骑自行车,是因为你这个年纪真的不能骑,而且咱家的自行车比你高很多,你骑着不安全,等你长到四五岁了,到时妈再送你一辆小的自行车专门给你骑好不好?”
赵敏祯重复:“车车。”
说这话时她眼睛还在看着谢琼,说完注意力就背书桌上的白色闹钟吸引了,急切想从妈妈怀中挣脱,伸手要去够闹钟。
谢琼手拦着不让她拿,赵敏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乖了不到三分钟又开始闹了,鲤鱼打挺式在妈妈怀中扑腾。
谢琼意识到带着孩子,尤其是这么小的孩子,完全没办法专心工作,索性也给自己休一上午的假,跟薛红雁说了声,暂时先把账本放下了,带着赵敏祯去逛街,为了转移也是消耗赵敏祯的精力,谢琼买了三盒需要自己动手才能玩的玩具,中午母女俩在附近的饭馆吃了鸡汤面。
下午一点开始,是赵敏祯的午睡时间,谢琼把女儿带到了公司,安置在她的办公室,看她睡熟了,谢琼终于脱身出来可以处理一些工作,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她下意识去看女儿睡觉的沙发,看到她竟然已经醒了,抱着被子坐在沙发上,眨巴着大眼睛,茫然看着她。
谢琼笑着走了过去,“什么时候醒的?”
赵敏祯可怜兮兮抱住她,嘤咛两声,“妈妈。”
谢琼抱起女儿,打开桌子上的背包,拿出赵敏祯专属的小水杯,倒了点温水,喂给她喝,“渴了吧,喝点水,喝完水我们吃蛋卷好不好?”
赵敏祯抱着水杯吸了两大口,点点头,眼睛好奇看着妈妈的办公室,迫不及待从她怀里下来,这看看那看看,这摸摸那摸摸,人虽小,脚步一点不慢。
在自己的办公室,谢琼也不用担心女儿会弄坏什么东西,放心让她探索,零食,水,玩具都给赵敏祯准备好了,笑着说:“想看什么随便看,边吃边玩吧。”
谢琼的办公室陈设非常简单,赵敏祯又是刚睡醒,逛了没一会儿就没了兴趣,坐在地上吃了一会儿蛋卷,开始玩玩具。
谢琼还记着薛红雁的话,喊来了负责采购的张毅龙谈话,张毅龙进来看到赵敏祯,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声。
谢琼道:“没事,不用在意她,我们谈我们的。”
张毅龙拉开椅子坐下,点点头,“您说。”
谢琼问道:“我得到消息说布料行要搬迁,你最近有听到什么风声吗?”
张毅龙回答:“我确实听他们员工说起过搬迁的事情,不过因为最终的政策还没下来,他们内部反对这个决定的人也比较多,我想着可能会有变故,打算等下周问清楚了再跟您汇报。”
“搬迁影响不大。”
谢琼更关注另一件事,又问他:“咱们公司现在的业务能脱离布料行单独订购吗?”
张毅龙神情为难,“可以是可以,就是时间和经济成本会增加不少,而且需要频繁出差,现在采购只有我和魏新源,完全忙不过来啊。”
魏新源是谢琼上个月刚招进来的员工,也负责采购。
谢琼轻声道:“人手方面我会想办法,再招两个人,你近期准备准备,平时就数你跟他们接触最频繁了,他们也跟你熟,闲聊时尽量多从布料行那套点内部消息,咱们也好早点脱离布料行单独进行采购,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张毅龙点头答应。
谢琼提醒他:“布料行眼下比较动荡,正是挖掘人才的好时候,聊天的时候你随口问问,看看有没有愿意来我们公司工作的,待遇方面我承诺不会比在布料行不会差。”
张毅龙眼睛一亮,“好的。”
谢琼笑道:“没别的事了,你回去工作吧。”
张毅龙走了出去,谢琼站起来,看赵敏祯在拼积木,陪她玩了一会儿,工作到六点下班回家。
接下来两天,谢琼每天都带着赵敏祯上班,直到苏永红身体恢复重新回来照顾,夫妻俩慢慢摸清了赵敏祯的脾气,耐心等她度过这段秩序期。
秋装虽然上市时间早,但铺货量够大够广,又很快续上了第三波秋装,算下来的销售额数据仍然超出了预期。
琢玉服饰的冬装赶在十一月中旬上市,销量不如夏秋,差了一大截,不过对于一个刚起步的服装公司来说,这个成绩已经算不俗了。
薛红雁的提醒成了真,年前布料行就发布了即将搬迁到商贸城的决定,很多布料行的员工都以为能在这里干到退休,家也在市区,突然要搬到城东的商贸城,上班的距离一下子拉远了,不少员工强烈反对,然而事情已成定局。
因此,张毅龙得以成功鼓动两个负责采购的员工来琢玉服饰工作,其中一个还是之前布料行的部长级职工,有了他们,琢玉服饰也有了独立采购的能力,不再依靠布料行。
年终,谢琼感谢员工这一年来的努力工作,给大家统一涨了薪水,另外给了三个月工资作为年终奖金,假期也从腊月二十八一直放到年初四。
新的一年,谢琼考虑到家里其他人还不知道她从采油厂辞职自己创办公司的事情,决定今年还是在公婆家过,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赵学峰和程献英听完内心虽然有些不满,也没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儿媳的决定他们作为公婆没资格插手,不过在谢琼说完以后,夫妻俩还是忍不住问了几句公司的经营情况,谢琼态度坦荡,一一认真回答,夫妻俩放心了,也就没再多问。
年初一谢琼和赵惟城夫妻俩再去梅锡元家拜年,得知真实情况的夫妻俩看谢琼的眼神大不一样了,李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真没想到,你竟然就是琢玉服饰的老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眼界,真是太厉害了!”
谢琼回望过去,尤其庆幸遇到了一群靠谱的伙伴,微微笑道:“梅大哥帮了我很多,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琢玉服饰的今天。”
琢玉服饰发展得好,谢琼赚得盆丰钵满,作为拥有三成分成的梅利民自然也从中赚了不少,这点梅锡元和李荷夫妻也很清楚,知道她说这话是顾及他们面子在谦虚,心里更为感动,“那是他应该做的。”
为表感谢,夫妻俩把午餐准备得特别丰盛,摆满了一桌,离开时还给了赵敏祯一个装着两百元的红包。
今年谢家也热闹起来,在外上学的谢琰和谢珺兄妹俩都回家过年了,热闹在初二谢琼一家到来时达到顶峰。
谢琰过年虽然没回来,但暑假回来过一次,那会儿他见到赵敏祯时她还不会走,眼下已经会跑了。
谢珺上了半年大学,面容瞧着还是有些稚嫩,但处事风格已经有了几分成年人的感觉,看着躲在爸爸身后不让抱的赵敏祯,撇嘴故作伤心流泪的样子,“春雨,我才走了半年你就不认识小姨啦?暑假的时候我陪你玩那么久,都忘了?”
赵敏祯眼睛眨眨,仰头看向爸爸,赵惟城温柔提示,“是小姨呀,暑假的时候经常带你下楼玩。”
有了爸爸保证,赵敏祯总算从他身后走出来了,不过还是不让谢珺抱,手刚伸过来就连连说不,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正经,“不!我生气啦!”
谢珺这回是真伤心了,谢琼无奈安慰,“你喂她吃点零食就记起来了。”
谢琰也不抱希望,听姐姐的话,转身去拿了零食过来诱惑,“巧克力饼干,软糖,你要哪个?”
赵敏祯拿了软糖,抬眼观察他脸色,确认无害,又试探着去抓巧克力饼干,谢琰一皱眉,她就松了手。
谢琰推到她面前,“都是你的,专门给你买的。”
赵敏祯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抓着软糖的手拍了拍他表示友好。
谢琰一张开怀抱,赵敏祯便让他抱了,谢珺看到此景心里不服气,“你也太奸诈了。”
谢琰笑容得意,“这叫投其所好。”
谢珺一招不行准备换一招,知道赵敏祯现在还拆不开包装袋,主动跟她说:“春雨,小姨给你拆开包装袋好不好?”
赵敏祯面露怀疑,挣扎几秒后松开手,谢珺拆开软糖后递给了她,赵敏祯拿出一颗放进嘴里,甜蜜奇妙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开,她眼睛亮晶晶,像只贪吃的小松鼠,吃了两颗以后,拿出一颗喂给谢珺,谢珺表情惊讶,张开嘴咬下那颗软糖,夸道:“真乖。”
赵敏祯是个懂得公平重要性的孩子,给了谢珺,接下来也给了谢琰一颗软糖。
去年这个时候,赵敏祯还小,才十个多月,只能看着他们吃饭,今年已经可以坐在一起共同享用桌上的饭菜了。
考虑到外孙女,谢庆平今年的饭菜整体都做得比较清淡,谢琼和赵惟城习惯性先照顾女儿,一个给夹排骨,另一个给夹鱼肉,先把刺挑出来。
赵敏祯坐在爸妈中间,先啃排骨,想吃的菜就用手指指,赵惟城会意,立刻夹到女儿饭盘里。
谢庆平换了双干净的筷子,问赵敏祯:“肉丸子吃吗?”
赵敏祯点头,谢庆平高高兴兴夹给她。
谢琼夹了块鸡翅,看向妹妹,“学业压力重吗?”
谢珺回道:“还好,能坚持。”
谢琰接话:“学法律要背的东西应该很多吧?”
谢珺揶揄道:“比你还是要少一点的。”
谢琰放下筷子,“也是,哪个专业有医学背的书多。”
“姐,回头你们公司有什么法律问题要咨询,打电话问我。”
谢珺扬起下巴,“我不会的话,可以请教我们学长学姐。”
谢琰乐了,故意提醒姐姐,“有情况哦?”
“去你的,我还没说完呢。”
谢珺锤了他一拳,又补充道:“学长学姐和教授,他们都很厉害。”
谢琼笑着点头,“好,姐记下了。”
“有合适的对象也可以谈哦,咱们家家风开明,不会介意。”
谢庆平也道:“是啊,放心找,只要你喜欢,我不会反对。”
谢珺不屑切了声,“拉倒吧,谁不知道咱们家眼光高。”
一顿饭在聊天中愉快度过了,吃完饭,大家聚在一起下棋,开局是赵惟城和谢庆平,谢琰开玩笑:“姐夫,你今年可不能故意让我爸赢了。”
谢庆平也叮嘱女婿:“我不需要让,你认真下。”
赵惟城一副受到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捂着胸口叫屈:“我哪有,爸每次赢的都是堂堂正正啊,我棋艺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
谢琰看透了他,表面嫌弃,心里觉得挺开心的,虽然只是简单的棋局,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输,赵惟城肯这样做,是为了姐姐。
一局棋结束,谢庆平的白子胜,赵惟城语气真诚:“爸,你的棋艺又进步了。”
谢庆平笑了,“那是,今年我可不是白练的。”
往年谢琰明显能看出赵惟城故意让步,今年倒是看不出来了。
赵敏祯虽然还不懂输赢是什么,但能从氛围中感觉到输是不好的,此时听到舅舅和外公说爸爸输了,小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不愿相信,愣了几秒后,嗷嗷大哭。
赵惟城急忙把女儿抱起来哄,“别哭,咱们输也要有输的风度,下次再战。”
这回任凭谢琰拿零食怎么哄,也不见效了,在赵敏祯心里,爸爸妈妈是最重要的,无所不能,她也不能容忍别人欺负爸妈。
直到傍晚一家三口准备回去了,赵敏祯记仇,唯独不跟舅舅说再见,谢琼劝了几次都没用,谢琰不介意,反而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小家伙记仇,忘得也快,过了两天谢琰和谢珺来姐姐姐夫家拜年,赵敏祯已经全忘了,家里是她的主场,她更自在,乐呵呵邀请舅舅和阿姨看自己藏起来的宝藏箱。
过完新年,年初五,琢玉服饰正式复工开始上班,启用年前已经完成的春装计划,预计三月中旬上市。
年终奖发得丰厚,大家这个年过得都很开心,上班后斗志满满,全身心投入到春装计划中。
复工不到两周,三月初的一天,平原油田忽然发布了一条消息,顿时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谢琼下班回来,看到小区平时张贴各种生活告示的告示栏前面围了很多人,她放缓了车速,听他们在聊什么住房改革。
“我就不信了,不交钱还能把我们都赶走?有没有天理了,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是啊!大家都不交,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我们都赶走!”
“我凭本事获得的福利房,谁给他们的权利收钱?”
人挤了一层又一层,谢琼根本看不清告示上写了什么,不过听他们的聊天内容,心里隐约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
谢琼回到楼下,在一楼楼梯口也看到了同样的通知,她刚读完,许秀云和苏玲正好准备下楼,看到她,朝她走了过来,苏玲问道:“小琼,这个通知你看懂了吗?我咋没看懂呢。”
谢琼看完也有点迷糊,不清楚怎么突然进行城镇住房改革了,她挠挠头,“这政策还没彻底敲定吧,我看上面写了要开会讨论怎么实施。”
她一直都知道现在的房子是油田投资修建的,他们只有住房使用权,但在她的认知里面,油田分配的房子就是能让他们免费住到老死,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许秀云怒气冲冲要去找管理员要个说法,“什么开会讨论,全是骗人的,到最后怎么做还不是凭他们一张嘴,就是想要我们花钱!这帮混蛋!”
牛萍听到外面的声音从家里出来,面对这一新政策,她也是一脸茫然,但还是劝她们先冷静,“别着急,改革没那么快,这只是先通知,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最后肯定是以我们的福祉为主。”
许秀云说话难听:“都试点过了,还说改革没那么快呢,到时候不给钱肯定让我们都从这房子里面滚出来。”
“我们来平原油田是为了什么,什么都没得到,现在连房子都不让住了。”
赵宝忠听不下去了,从屋里走出来,面色难看,看着许秀云厉声开口道:“你又闹什么?这是全国性的改革政策,不是只有平原油田要改,在你老家也是一样。”
“回去,现在怎么改还没定呢。”
赵宝忠气势逼人,退休前是整栋楼职位最高的,许秀云看着赵宝忠,不甘心也要忍住,转头上楼了。
谢琼和苏玲走上楼梯,苏玲走在前面,长长叹了一口气,回头问她:“小琼,你们会怎么选?”
摆在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买下来,要么租。
突然发生这种事,谢琼现在脑海里思绪也有点乱,不过两个选择里面,她很坚定,毫不犹豫回答:“我会选择买下来,拿到房产证。”
第60章 第 60 章 变革
苏玲皱眉, “可是买下来的话价格肯定很贵吧,就算一平方收两百块,五十平方的房子也要花一万块呢。”
谢琼想了想回答, “现在每平方多少钱还不清楚,肯定要讨论很久,最后得出一个大家都比较满意的方案,不过我觉得肯定不会这么贵, 一万块油田很多家庭都拿不出来, 总不能让出不起钱的家庭没房子住。”
苏玲抬起脚慢慢上楼梯, 跟她说:“那我还是觉得租房更好,现在这政策变化太快了, 之前还说是福利房让我们免费住呢,没准现在这个政策过两年也要改, 到时候花钱买房的人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长远来看的话,买肯定比租划算点,住着也放心,毕竟是自己的房。”
谢琼跟在后面, “通知上说逐步推进,争取在两年内完成平原油田的住房城镇化改革, 之后开完会应该还会有变化, 我们再等等吧, 看看哪个方案更好。”
“是这个道理。”
二楼眨眼间便到了, 谢琼和苏玲在楼梯口分开转身回了家, 门一开,赵敏祯拿着一张纸,欢快朝她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妈妈, 给她展示:“我的。”
苏永红解释:“她今天下午刚画的画。”
谢琼接过画看了一眼,摸了摸女儿的头,“好看,春雨真厉害。”
赵敏祯骄傲地扬起头,又回去继续画。
住房改革跟每一个油田人息息相关,苏永红也是油田人,一家四口住在油田分配的房子里,不知道该怎么选,她想着谢琼做生意这么厉害,眼界和知识必定也要自己高出几层,拿上包下班前咨询谢琼的想法,“小琼,依你看,我们家四十五平的房子,是租还是买下来更好呢?”
每家情况不同,但无论是租还是买,对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一个重要决定,眼下政策还不明确,谢琼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不敢直说,绕起了弯子:“我也在犹豫怎么选,还是再等等通知吧,开完职工代表大会,应该会有新的变化,到时候再决定也不迟。”
苏永红点了点头,“确实,还是慎重点好。”
赵惟城回家后,夫妻俩坐在一起商量,谢琼本来坚定的想买房,跟他一聊又不确定了,最后夫妻俩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来,决定跟随政策走,看油田最终的改革方案。
通知下达后,平原油田各个单位多次组织职工代表开会商讨改革方案,最终确定了两个具体的改革方案,一是以每平方一百零七元的价格全款购买,可获得房产证。二是根据房屋面积分为三个价格档位,面积越大的房屋租金越高,其中六十到九十平方的房子,月租金为定十八元。
此方案一出,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因为在此之前油田的房屋都是分配制,免费居住,忽然要出钱,谁都接受不了,一时间改革在大多数区域推行困难,房改办和社区也在频繁做思想工作,呼吁大家能买房就不要租房。
政策下达后就不能收回,即使心里再怎么不愿意,大家骂过,争吵过最后也只能接受,从两个改革方案中选择一个。
有房产证,心里踏实,每个月交房租住着总觉得不心安,而且有证了也许以后还能买卖,谢琼和赵惟城经过深入讨论,选择了全款买下,狠下心一共花了5350元,去房产局登记交了钱,正式拿到了房子的房产证。
油田人虽然有钱,但一次性能拿出四五千块的家庭并不多,加上对改革政策的抵触和担忧,犹豫的人群也占了大多数,到最后,谢琼他们这栋楼,只有三分之一的家庭选择了全款买房。
然而,谁都没想到年后的房产改革只是一个开始,过完年以后,物价持续走高,各种副食品,诸如肉类和蔬菜,翻了一倍还多,其他各种粮油商品,也都跟着涨价。
自从1985年以来,物价一直在上涨,谢琼和赵惟城刚开始也没在意,想着可能是因为价格闯关的消息传开造成的影响,过段时间就会平息了,谁知涨价的风愈演愈烈,刚开始还只是副食品,后来发展到电器以及各种生活日用品。
人人都说存钱不如存物,东西涨价的时候你手里的人民币就没那么值钱了,买到东西就算自己不用,倒手卖掉还能赚一笔,因此各大商场和菜市场变得尤其热闹,排队的人群挤到门口,只要能买到就是赚到,也不管质量怎么样,把钱取出来,换成实物,先往家里搬。
这种紧张囤货的氛围在电视播出四种副食品一起涨价的新闻时达到了顶峰,一听五月十五号以后涨价,谢琼和赵惟城也赶在涨价前去囤了一波米粮,不过等他们俩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各大商场和菜市场全都挤满了人。
夫妻俩太年轻,也抢不过别人,干脆还能买到什么就买什么,程献英嫌弃两人反应慢,拎了几袋米面过来。
食品和日用品,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每个人都需要用到,买回来即使现在不用,囤着早晚都能用上。
与这些生活必需品相比,一些无法保值的非必需品行业进入了寒冬时期,其中便有服装业。
俗话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是经济困难时人们对服装需求的经典诠释。
生活成本成倍增加,总要先顾着吃喝拉撒,穿什么就没那么重要了,何况一件衣服穿两三年是正常情况,没坏就不需要换,物价上涨,让大家不得不舍弃对服装和美的追求。
琢玉服饰夏装销售额虽然只降了百分之四十,但因上半年的面料和配件成本大幅上涨,算下来上半年整个公司经济效益额就不太乐观了,眼下这个环境,圆月服装店的生意也没以前那么好了,反而是以低价为噱头的好美丽服装店销售量连日走高。
谢琼不确定眼下物价疯涨的局面什么时候停止,亲眼目睹周边比琢玉服饰体量还大的公司都倒闭了,小公司就更不用提了,跟公司密切合作过的小型纺织厂经营状况也堪忧,因为买不到合适的布料和配件,采购部只能去更远的地方,花更高的价格买。
成本陡然增加,谢琼更加不敢冒险,决定这个时候保守经营,先挺过难关,让公司活下来,她大幅缩减了生产计划额,在面料选择上更加慎重,筛选新品设计时,以成本为重,让采购部辛苦多跑跑,找价格更便宜的纺织厂。
好在,去年琢玉服饰挣了不少钱,也打出了一点名气,上架的服装能卖出去,谢琼又信奉现金流为王,创业之初就没想过要贷款,在她的稳妥安全掌舵下,琢玉服饰稳稳度过了这个秋天,甚至小有盈利。
这天,梅利民急匆匆敲开办公室的门来找谢琼,迫不及待跟她说:“大消息,欢喜服装厂经营不善要倒闭了。”
欢喜服装厂谢琼和梅利民在创业初期曾拜访过,想委托他们进行服装代加工,后来因为保密条款被拒绝了。
谢琼印象中这家服装厂发展情况还不错,突然听到倒闭的消息,她激动站了起来,“怎么会?”
梅利民语气振奋,“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呀!”
谢琼没反应过来,反问道:“什么机会?”
梅利民没想到她这时候这么迟钝,着急道:“你想啊,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欢喜服装厂虽然规模小,但该有的设备都有,眼下破产了,急着把厂卖出去,这不就是我们的机会吗?”
谢琼去过欢喜服装厂,知道他们的车间是什么样,确实挺大的,比红叶服装厂要大很多,此时听到梅利民的建议,眼睛瞬间亮了,“你是说?”
“对啊!我们不趁这个时候抄底什么时候抄底,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据说好几家都盯上了,已经去找王厂长谈了。”
梅利民观察谢琼神色,小心翼翼问道:“你看我们这边需要准备跟王厂长的会面吗?”
谢琼虽然很想买下,但她作为老板比起扩张更需要考虑公司的经营,目前最好少进行不必要的支出,她语气为难:“眼下这个关头,是不是不太适合?咱们公司发展刚刚稳定了一些,万一明年经济环境更差,又买了这个厂,岂不是更危险?”
梅利民迟疑了,“是这样没错,不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下次想以一个便宜的价格买到这样等级的厂,恐怕很难了,不是每年都有这种机会的。”
谢琼也知道这个道理,纠结半晌下了决定,温声道:“那先约个会谈,跟王厂长见一面聊聊。”
梅利民效率很高,很快联系上了欢喜服装厂的厂长王国安,王国安急着把厂卖出去还清欠债,越多买家咨询对他越有利,也能把价格稍微往上提一提,来者不拒,一听琢玉服饰也有意向,爽快跟他们约了时间,明天十点见面。
第二天上午两人坐车来到欢喜服装厂,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从厂里出来的宋德秋和方慧珍。
方慧珍认得谢琼,扯了扯丈夫袖子。
宋德秋对谢琼的名号也如雷贯耳了,他跟朱骏当了这么多年对手,都没能把对方打趴下,谁能想到谢琼的琢玉服饰第一年就把强仁服装厂打残了。
宋德秋不敢小觑她,大跨步走过去,朝她伸出手,笑眯眯问道:“哎哟,这不是琢玉服饰的谢琼谢老板吗?久闻不如见面,我是卓越服饰的宋德秋,之前你来我们厂面试来着,当时是我妻子方慧珍接待的你,不知道还记得吗?”
方慧珍走上前,这会儿却是不敢喊她大名了,皮笑肉不笑道:“好久不见。”
谢琼脑海里还记着之前方慧珍骂她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心里冷哼了声,碍于礼貌对她笑了笑,暗讽道:“记得,谢宋厂长赏识,当时卓越服饰一行让我印象深刻啊。”
方慧珍面色微变,攥紧了手压住情绪不发。
宋德秋回头望向欢喜服装厂,试探着问道:“怎么着,谢老板,你也对欢喜服装厂有兴趣?”
60-66
第61章 第 61 章 竞价
人都在欢喜服装厂门口了, 双方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谢琼也懒得跟他绕弯子了,微微一笑, “是有点兴趣,先过来看看,不过买不买说不准,毕竟不是我有兴趣就能把欢喜服装厂买下来的, 还是要考虑现实情况, 琢玉服饰家底可没卓越厚实, 您说是不是?”
宋德秋私下计算过,琢玉服饰去年一整年最少挣了八万, 今年服装行业发展整体都受到了物价上涨的影响,琢玉转舵很快, 迅速削减了每季的生产额,受到影响应该是最小的,仍然有盈利。
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假以时日, 琢玉服饰绝对会成为他们卓越服饰的最大对手,宋德秋之前就很欣赏谢琼的设计, 想拉她来上班, 人才没拉过来, 谁知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对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宋德秋也想好好了解这位谢琼到底是何方神圣, 有意恭维她:“你太谦虚了,去年琢玉服饰可没少卖,我们这些同行看着都眼红啊。”
“想当初琢玉服饰没找我们卓越负责服装代加工,也让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啊, 咱们不算是陌生人了,你要是打电话跟我说一声,我肯定二话不说给你亲情价。”
宋德秋可比方慧珍难对付多了,这是个笑面虎,谢琼寻思那会儿你老婆威胁说要撕烂我的嘴呢,我敢打电话才怪了,她摸不准宋德秋底细,但也不是没听出宋德秋话里藏针,态度谦和回道:“我们是小公司,生产量小,够不上琢玉服饰的门槛。”
宋德秋干笑了两声,“谢老板是个实诚人啊,那我也不好意思跟你竞争了,要不收购欢喜服装厂这个机会就让给你?”
谢琼连连摆摆手,“公平竞争,再说我也没想好要不要买,说不定看完就改主意了。”
梅利民看了一眼手表,这一小动作被宋德秋捕捉到,他立刻让出一条路,“哎哟,耽误你们时间了,不好意思,那你们就先进去看看。”
“今天我们先聊到这里,改天请你吃饭可不要拒绝啊。”
谢琼也笑,“当然。”
她和梅利民先迈开脚步走了进去,宋德秋和方慧珍转身也走了,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夫妻俩上了车,方慧珍坐在后面,咬牙愤愤不平,想到刚刚自己在谢琼面前被迫带笑恭维她的样子更感到郁闷,“真是不自量力,琢玉服饰怎么也要过来插一脚。”
宋德秋对琢玉服饰想买下欢喜服装厂毫不意外,“他们现在正缺生产的工厂呢,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过来问问。”
方慧珍没想到谢琼从她办公室离开后自己创办了琢玉服饰,看琢玉服饰的成立时间,大概也受到了他们工厂的启发,无形中给她铺了垫脚石,偏偏这个人还成为卓越的对手,想到这一层,方慧珍更恨了,“不知道她走了什么狗屎运,难怪我们工厂从那时候开始就很衰,运气都被她吸走了。”
“要我说,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当时多说点好话把她留下来,咱们这时候不就少了一个对手。”
宋德秋对招聘的细节不清楚,但通过事后方慧珍对谢琼的诋毁,他也清楚招聘时两人肯定闹得不愉快,老婆什么性格他了解,现在再一看谢琼,怪谁很明显。
宋德秋叹了口气,心里也有些后悔,当时没太重视谢琼,想着招聘一个设计师而已,方慧珍完全可以搞定,谁能想到呢,给自己放走了一个劲敌。
他加重语气提醒:“以后你碰到谢琼态度放尊重点,她可没你想的这么简单,我查过她的家庭了,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
方慧珍不屑问道:“什么家庭?”
“油二代,出身好,嫁得也不错,她父亲是平原油田物探院的主任,丈夫也在四大院工作,公公是政治部的,这可是实权部门啊。”
宋德秋转头看妻子,补充道:“而且不说谢琼了,就她旁边跟着的那个经理梅利民,也是大有来头,之前是动力机械厂的销售科主任,父亲同样是政治部退休出来的,我估摸着两家长辈肯定认识。”
方慧珍不相信,“真的?你没查错?”
宋德秋反问:“不然你以为,一个在油田毫无根基的普通人有这个胆量做生意?”
他面色忧虑,看着窗外,悠悠开口:“这样咱们想扳倒她,就更难了。”
“我看她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久。”
方慧珍关心问他:“咱们有几成的把握买下欢喜服装厂?”
宋德秋沉思良久,“之前我有七成的把握,现在只有一半了。”
方慧珍急了,“你不能这么丧气啊,咱们可不能让谢琼把欢喜服装厂买下来,这样岂不是白白送给她一份大礼,让琢玉服饰如虎添翼了。”
妻子说的,宋德秋何尝不知道,琢玉服饰眼下就缺一个缝纫车间,未来生产量和效率赶上来,会更难对付,他烦躁地挠挠头发,“别烦我了,我这不是正在想对策吗?”
“那你快点想吧,我不打扰了。”
方慧珍闭了嘴。
欢喜服装厂经营不善,加上王国安投资失利,眼下无力支付银行的贷款,宣布倒闭,厂里的工作全都停了,车间的工人也都辞退了,整个厂只有保安室和办公室还有人。
谢琼和梅利民走到王国安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王国安走出来热情接待了两人,“稀客啊,快请进,坐。”
他特意提起:“来的路上应该碰到卓越的宋厂长和方副厂长了吧?他们对我们欢喜可是赞叹有加。”
谢琼点头,“是,刚好在门口见到了,聊了几句。”
“请你们理解,我这急着把厂卖出去还债。”
王国安笑容惭愧,直接问道:“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梅利民虽然事先调查了一番,但此时还是想听听王国安的理由,礼貌问道:“王厂长,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把工厂卖了吗?我看上半年欢喜服装厂的经营也没差到要破产的程度,再坚持一段时间说不定可以挺过来。”
“怪我,前两年生意好的时候得意忘形了,急着扩大生产线,贷款引进了一批设备,谁知道从今年年初开始,服装行业销售额大幅下降,愿意找我们做代加工的服装商越来越少,倒闭的倒闭,减产的减产,我们几乎接不到什么大单了,五月的时候就已经发不起工资了,工人一走干活的都没了,我们这生意就更进行不下去了,每个月还要还贷款。”
王国安接着说:“不如趁早卖个好价钱,先把欠的钱还了,一身轻松。”
王国安的心态是现在绝大多数中小企业老板的心态,物价上涨带来的影响远远超出了预估,比起苦苦支撑,滚雪球般又欠下更多的债,还不如早点宣布倒闭,甚至直接把工厂捐了的也有。
谢琼表示理解,温声道:“现在环境不好,我们经营也很困难。”
王国安叹气,“我现在就学到一个道理,人啊,有时候真不能贪心,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
梅利民小心问道:“您的心理价位是多少呢?”
王国安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成一个直角,缓缓开口:“最少这个数。”
八万。
谢琼倒吸一口凉气,笑道:“王厂长,这个价未免太高了。”
都到这关头了,价格肯定是能卖多高卖多高,王国安站起来,亲力亲为宣传,还用手摸了摸墙,给他们看手上有没有掉下的白腻子,语气夸张:“看看我这工厂的占地面积,五百多平方啊,厂区都是水泥砖头砌的,白腻子用的也都是好货,几年了一点都不掉,当时建造的时候我每天都来盯着,车间设备也全都是新的,引进的时候花了我十几万呢,你再看看你们现在坐的桌子椅子,都是上好的实木,八万块已经是我放血的价格了。”
八万着实超出了他们的预算,梅利民笑着问:“能不能再便宜一两万呢?”
“梅经理。”
王国安表情震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管一两万叫再便宜便宜,你这一下子砍掉百分之二十了。”
谢琼知道这个八万块肯定有水分,可是现在竞价的人多,助长了王国安借机涨价的心态,她现在把握不准别家出了多少,出高了觉得亏,出低了又怕连竞争资格都没有。
梅利民换上笑容,又问了一遍,“王厂长,咱们说实话,不玩虚的,最低多少能出?”
王国安表情玩味,“这样吧,公平点,我搞个竞价,你们能出多少出多少,到时候我看看哪家出的价高我选哪个。”
这人还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梅利民道:“王厂长,你这就不厚道了。”
王国安高抬起下巴,“厚道能换钱吗?如果换不了,那有什么用。”
谢琼站了起来,“那我们先告辞了,回去再商量商量,毕竟不是一笔小钱。”
王国安对她笑了笑,“是,应该好好想想。”
谢琼和梅利民从办公室出来,走出一段路以后,梅利民轻声开口:“看王国安这样子,应该出价的人不少,他都被忽悠瘸了。”
谢琼脚步轻缓,“可能吧,不过也有不少看热闹的,没几个是真心想买的,现在经济这么差,哪家公司肯一下子拿出八万块买这个厂。”
梅利民提前问她:“咱们最多能拿出多少?”
欢喜服装厂占地面积大,离市区也近,能省下不少交通成本,谢琼看完还是有意向买下的,她想了想回答:“五万五,不能再多了。”
第62章 第 62 章 变故
梅利民听后摇摇头:“五万五, 恐怕有点难。”
这个价格是谢琼结合自己公司的发展情况以及评估过欢喜服装厂得到的结果,她手里不止这么多钱,但不打算全花在买厂上面, 五万五完全够,再多就不太值了,就算想扩大经营也要量力而行,眼下这个经济形势, 手里还是多掌握点现金流更安全保险。
当然, 如果最后能以五万五的价格买下欢喜服装厂, 这笔生意,谢琼还是乐意做的, 她对梅利民说:“我们先别急着报出价格,先看看还有哪几家也准备参与竞价, 如果竞争太激烈,就放弃吧,超过五万五就不值得了,谁爱买谁买。”
梅利民点头, “好,我最近调查一下。”
梅利民在平原油田人脉广, 广交好友, 不到一周就大致摸清了此次参加竞价的公司, 出乎谢琼意料的是, 除了卓越服饰, 竟然还有忠庆服装厂和丽人服装厂,可以说目前平州市最大的三家服装厂全都参与了竞价。
不过参与不代表真想买,这里面肯定有单纯想拱火凑热闹的,意欲把竞价提起来, 毕竟坑一把同行就是间接帮助了自己。
能让同行多放点血出来,何乐而不为。
谢琼本来不想参与,后来想想这是公司想扩大经营的必经之路,早晚要积累这方面的经验,犹豫过后还是让梅利民也参与了竞价。
王国安初步定下从三万块开始竞价,能当老板的脑子都不傻,一个个比狐狸都精,就算想坑对手一把也不想把自己公司也带沟里,一天接一天几百块或几千块往上加码,一周过后,价格很快来到了五万一。
突破五万,大多数小公司都望而却步了,这时候还留在场中参与竞价的只有卓越服饰,忠庆服装厂,丽人服装厂和琢玉服饰。
又往上涨了一千块,丽人服装厂也退出了。
谢琼摸不准卓越和忠庆是真想买还是故意想坑琢玉,但无论是哪个原因,她都不想成为意气用事的冤大头,丝毫不恋战,涨到五万四就打算停止,不再出价。
竞价顺序是卓越,忠庆和琢玉。
琢玉出完价五万四千元,卓越紧接着出了五万五,而后是忠庆五万五千五。
该琢玉出价了,谢琼迟迟未动,留下卓越和忠庆傻眼了,也迟迟没甩出新的价格。
王国安等不及了,主动打电话问谢琼,热情招呼:“谢老板,就到五万四?这可不是你的实力啊!”
谢琼谦虚回道:“我们琢玉公司小,实在撑不住了,还是让给两位大佬吧。”
“到赛点了,我看卓越和忠庆也撑不了多久了,只剩一千多元的差距,你再往上加一百,说不定欢喜服装厂就是你的了。”
琢玉服饰一退出,忽然没了有力竞争,另外两家接下来出价会更谨慎,最终成交价格上肯定高不过六万,这是王国安绝对不想看到的,他循循善诱问道:“就这么放弃你甘心吗?”
谢琼笑着回:“哎呀,这不是我甘心不甘心的问题,实力在这摆着,没办法。”
王国安看她坚持,完全劝不动,叹了口气,“行吧。”
谢琼衷心祝愿:“希望欢喜服装厂能卖一个您满意的价格。”
王国安懒洋洋嗯了声,随后挂了电话。
谢琼虽然退出了竞价,但对于进展仍然保持着关注,想看看欢喜服装厂最终花落谁家。
卓越服饰实力强悍,忠庆服装厂也不容小觑,这场持久的竞价战争,最终在年前被卓越服饰以五万八的价格成功拿下。
经历了销售量低迷的八八年,谢琼本想八.九年重振旗鼓大干一场,临近过年,一天晚上她跟赵惟城吃完饭正在看电视时,家里的门突然被敲响了,赵惟城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赵学峰和程献英,赵学峰板着脸,面色不太好看,程献英也是一脸担忧,赵惟城顿时感到不太妙,心提了起来,柔声问道:“爸,妈,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谢琼也站起身,喊了声爸妈。
赵学峰率先走进来,眼神示意程献英,“让你妈先带春雨进屋玩,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俩谈。”
夫妻俩似乎是来的路上已经商量好到他们家该干什么了,程献英没多说,走进客厅牵起孙女的手,笑着问道:“春雨,带奶奶看看你的新玩具好不好?”
“奶奶,跟我来。”
小孩子正是喜欢炫耀的年纪,对象又是自己的亲奶奶,赵敏祯二话不说就带着程献英进了里面的卧室。
赵学峰之前要来也都是白天来,从来没在晚上来过他们家,突然来这么一遭,谢琼心里也紧张起来,不禁有些害怕。
赵惟城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没事。”
“爸,先坐,我给你倒茶。”
该支开的人走了,赵惟城给父亲拉开椅子,倒了一杯茶。
赵学峰淡定坐下来,主动开口说:“你们俩也坐,别紧张,不是什么坏事,但也确实不算好事。”
谢琼忐忑坐下,“爸,什么事啊?你直接告诉我们吧。”
赵学峰抬头看向谢琼,“小琼,我先问你,琢玉服饰这个公司你建的时候,该办的证件都办了吧?”
谢琼点头,“都办了,流程都合格的。”
赵学峰又问:“那工商年检过了吗?税交了吗?”
谢琼诚实回答:“年检过了,税也都交了,都是我亲自处理的。”
赵学峰即使对谢琼不放心,对梅利民肯定是放心的,但事关重大,他还是有必要再郑重问一遍,“没从事跟业务无关的商业活动吧?”
谢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表情严肃,坚定摇头:“绝对没有。”
赵惟城听完这些问题,忍不住问道:“爸,到底怎么了?”
赵学峰眉头紧皱,低声呵道:“你们俩真够迟钝的!”
“做生意的人怎么能不关注政府动态,幸好你前两年从采油厂辞职了,要是现在身兼两职,过段时间处理的就是你。”
谢琼心虚摸了摸鼻子,“我看到了整顿企业的规定,但我们琢玉服饰经营一直很正规,规模也很小,没什么需要整顿的呀。”
“太单纯!你也不看看现在的形式,去年什么样不知道吗?现在不是你正规不正规的问题,是你们在国营体系之外。”
赵学峰语气严厉,“依我看,琢玉服饰还是避避风头,经营范围你能给我缩小到多小就缩小到多小,别再像去年一样,满大街铺货,不然过完年有你苦头吃。”
“能关门最好。”
谢琼一瞬间吓得脸都白了,“这么严重?”
赵学峰劝道:“说轻了我怕你不听啊,听我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有这个经验和技术,不急于这一时。”
“不关门也行,千万低调点。”
身处环境不同,赵学峰掌握到的信息远比谢琼要多,谢琼立刻保证:“我听您的,过完年我看看怎么处理公司的工作,把业务量尽量压到最低。”
赵学峰喝了一口茶,“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他提醒:“近来多关注关注新闻报纸,对你大有裨益。”
谢琼认真点头,“好,我知道了。”
赵学峰想了想感觉自己刚才太过严肃,儿媳罪不至此,又放软了声音,“你们公司小,利民性格又是个谨慎的,在国企的工作经验丰富,我想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万事提前准备好,未雨绸缪永远出不了错。”
程献英哄睡了赵敏祯,心里不放心,站在卧室门口偷看,赵学峰看到妻子的眼神,站了起来,“行了,也没别的事了,今天先说到这里,我刚刚说的话你们都要记到心里去。”
谢琼知道这是多么珍贵的提醒,感激道:“谢谢爸。”
“客气什么。”
赵学峰和程献英在夜色中离开了。
谢琼忧心忡忡,转头问赵惟城:“你怎么想?”
赵惟城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叹了口气,“听爸的,暂时避风头。”
谢琼一整夜没怎么睡好,第二天一早来到公司看到欲言又止的梅利民,喊他进来。
梅利民本来还怕她不知道情况,但一进办公室看到她阴沉的脸色什么都懂了,他一向在这方面比谢琼敏锐,但年前事情多,他又想着改革开放好几年了,情况应该不会太严峻,直到昨天父亲一记重锤把他锤醒了。
梅利民回想起来一阵后怕,“幸好我们前段时间放弃了欢喜服装厂的竞标,不然现在真是骑虎难下,想着陆也难了。”
谢琼想了一夜,决定今年彻底放弃卖给经销商这条路,轻声道:“经销商这条路我们要断了,以后的生产计划也要大幅缩减,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干,毕竟这两年琢玉服饰宣传的风挺大,也在服装行业打出了名气,肯定早就被关注到了,现在忽然关门显得我们心虚,反而会被查得更严,我还是想着维持经营,你看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经销商这条路本来就走不长远,早晚要砍掉。”
梅利民建议:“一楼大厅挺大的,要不要改成门店?放几个货架稍微改造下,应该没什么工作量。”
谢琼担心:“现在这情况可以改吗?”
梅利民果断回道:“可以,我们的经营范围本来就包括这一项,快点改一定来得及。”
谢琼在他走后,站了起来,视线看向窗外,临近年关,街道上一片红,挂满了各式的红灯笼,已经有了几分新年热闹的气氛,但她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第63章 第 63 章 整改
谢琼开办公司以后, 知道政策的重要性,几乎每天都会阅读日报,了解相关的动向, 从去年的8月开始,新闻报纸都在说,她也看出了最近隐隐有整顿私企的苗头,不过她只当是例行的工作, 也没太重视, 毕竟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小整顿, 琢玉服饰经营合法合规,也不怕查。
但昨天赵学峰的来访, 再结合去年的经济情况,让谢琼认识到这次恐怕不是简单的小整顿, 跟梅利民简单聊过后,很快行动起来。
上午谢琼召集公司职工开了个长会,担心引起恐慌,她并没说是为了应对整顿, 只说了服装行业发展低迷,近来面料和配饰等成本上升, 公司想要进行改革, 暂时压缩业务量, 未来将会专注于门店经营。
琢玉服饰创办快两年了, 也算经历过大起大落, 第一年公司销量飞涨,第二年销量跟第一年比骤降,但在服装行业算是排名靠前的,这个成绩拿出去也不算差。
公司员工清楚谢琼的领导能力, 无条件服从她的领导,加上去年琢玉服饰确实受物价上涨影响很大,此时对于谢琼突然做出的这个决定,大家也能表示理解,完全无异议。
会议结束,谢琼想着既然砍了经销这条渠道,怎么着也要提前知会薛红雁一声,圆月服装店每季度都特意留出货架给琢玉服饰,也是他们最大的经销商,不说她于心不安。
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了,虽然经济紧张,但人们置办新衣的热情不减,圆月服装店也迎来了难得的生意红火期,薛红雁在店内忙碌,看到谢琼来了,笑盈盈走了过来,“你来啦,我刚好准备给你打电话来着。”
“走,到我办公室坐坐。”
店内顾客不少,几乎涵盖了所有年龄群,满怀新年穿新衣的期待。
薛红雁给她倒了杯热水,声音振奋:“春装设计准备怎么样了?今年咱们可要大干一场!”
谢琼创业以来,遇到了好几位贵人,薛红雁可以说得上是最大的贵人,帮她解决了货卖不出去的困难,两个人合作这么久了,突然宣布终止合作,谢琼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也觉得对不起薛红雁,声音轻柔道:“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个的,今年我们准备大幅度压缩计划生产量,把最大的办公室空出来当做门店,未来只在门店售卖琢玉服饰的衣服。”
薛红雁愣了,“这么突然?”
她怀疑,“物价上涨不至于把琢玉服饰拖垮啊,你不会偷偷进行什么投资把钱都赔了吧?”
谢琼急忙摇头,“没有。”
“有物价上涨方面的原因,不过最大的还是最近私企整顿的新闻,我有点害怕,想提前避一避。”
“嘿呀!你这胆子也忒小了,这有什么好怕的?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整顿一次吗?”
薛红雁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理由,感到可笑极了,一个劲劝她,“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做生意,看见整顿的场面会害怕,雁姐跟你说,真没必要这么怕,你这是讳疾忌医。”
“你看我,前些年整顿那么厉害,也没怎么着,我这不是好好的开着店。”
谢琼提醒:“不一样,这次要严厉些。”
“雁姐,你也多注意下,避避风头,尤其你们店还有一些从国外运来的衣服。”
这些占比少,总共算起来也没多少件,是薛红雁一个在南方的朋友帮她运来的,但谢琼知道,圆月服装店买入这些衣服的渠道大概率是不正规的,一查一个准。
薛红雁叹了口气,“前年就不干了,卖这些不挣钱,很多顾客就是看个稀奇,没几个愿意买的。”
谢琼看她对这次严查不怎么上心,再次提醒:“雁姐,你听我一句劝,小心驶得万年船。”
薛红雁跟谢琼认识这么久了,对她的性格比较了解,看她不像开玩笑,心里不由得也有些在意这次整顿,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别吓我啊?”
谢琼笑道:“我吓你干嘛,你看我比你还害怕。”
薛红雁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手里也有点人脉,细想确实觉得有点不对劲,“听你这么一说,确实,这次好像要比往年严厉一点。”
“不过你真准备自己开店啊?那我们以后岂不是再也合作不了了?”
谢琼温声回道:“暂时打算砍掉所有的经销线,未来看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跟圆月服装店继续合作的。”
薛红雁语气遗憾,“行吧,我尊重你的决定。”
来都来了,不能干坐着聊天,谢琼顺便又视察了下琢玉服饰冬装的销售情况,中午跟薛红雁一起在附近吃了午饭,而后回到公司工作,规划门店该怎么布局,这里现在是采购部和人事办公和大家平时吃饭闲聊的地方,突然要腾出来用作门店,没办法,大家只能搬进一些小一点的办公室。
即将要被改成门店的房间总面积约有七十多平方,改造成门店的工程量太大,要先让工人过来测量,制作货架和货台,上方还要布置排灯,再重砌两间试衣间。
这些年前做不完,只能等到年后再开始。
谢琼原先还觉得这个地方作为办公地点太大了,规划成门店以后,顿觉太小,她按照去年的惯例给大家放了假,暂时投身到新年准备中来,不去想公司乱七八糟的琐事,作为一个结了婚有家庭还有孩子的成年人,年前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准备年货是最基础的,最头疼的是给两家父母买新年礼物。
无论是谢琼的父亲还是赵惟城的父母,经济实力都有,根本不缺什么东西,就让每年的送礼成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自从赵敏祯出生以后,每到过年,方鹂和赵惟毅都会给她送新衣服,谢琼和赵惟城自然也要回礼,给赵瑞琦和赵瑞祥姐弟俩送新衣。
赵敏祯快三岁了,夫妻俩本来打算今年独立出来过年,经不住劝,又想到过年的忙碌,谢琼和赵惟城还是屈服了,照旧回公婆家一起过年。
今年平州市的冬天格外冷,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才停,雪停后,在荣河大桥旁边的土坡上形成了天然的雪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油田人都知道了有这么个好去处,拿上工具带孩子来滑雪。
赵敏祯太小,自己一个人坐在木盆上不安全,由谢琼和赵惟城分别抱着她滑下去,一家人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太阳快下山了才回家。
忙碌的新年过去,谢琼立刻着手准备改造门店,虽然诞生的时间比谢琼预计的找了好几年,但毕竟是琢玉服饰的第一家门店,谢琼想好好装修,请来了专门的设计师负责设计。
因为整体不需要大动,改造起来不难,花了一个多月就完全装修好了,门上也挂了写着琢玉服饰的招牌,赵惟城抽出时间过来帮忙拍了一些开业照留念。
谢琼另外招了两个导购和一个收银员,眼下这个环境,她不敢大力宣传,只在开业前简单在报纸上刊登了一周的广告。
门店在热闹的市区,平时的人流量多,加上前两年琢玉服饰也打出了一点名气,到开业这天,倒不至于太冷清,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选购。
生产计划大幅压缩了,每个季节的服装也从原来的两批降为一批,为了充实门店的服装种类,谢琼启用了前两年的服装设计。
自打二月谢琼提醒过薛红雁以后,她也上了心,在生意上进行了一些小改革,不过时间一天天过去,薛红雁憋屈地跟乌龟一样缩着头经营,也没看出整顿哪里了,到暑假生意最好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想着这都过去大半年了,该整顿的也该整顿完了,就准备放开了经营,谁知她还没得瑟半个月呢,一场关于私企的二次整顿运动开始了。
圆月服装店的服装全是批发来的,非自产自销,本身不具备任何技术转让或知识服务活动,经手的数额巨大,是这次整顿的重点。
眼见着好美丽服装店的万鹏飞因为倒卖和投机倒把被带走调查,薛红雁吓得也不敢关店,主动找到部门坦白,说明自己前几年私下批发海外服装的过程,积极自首退赃,得了从轻处罚,闭店一月整改。
其他小型服装店也纷纷坦白,该整改的整改,该闭店的闭店。
与服装店相比,平州市内大型的服装厂就没那么好运了,尤其以上半年买下欢喜服装厂的强仁服装厂为首。
谢琼的琢玉服饰也遇到了调查,不过因为过完年以来,琢玉服饰的生意额不高,都集中在门店,公司的绝大多数业务也都由梅利民处理,流程上可以说是合法合规,滴水不漏,检查下来,一点问题没有,既没有罚款,也没任何整改通知,安然无恙通过了检查。
琢玉服饰是这次整顿中少有的没有检查出任何违纪违法行为的企业,生意不减反增,名声反而更好了,每日来店里的顾客也越来越多。
即便如此,谢琼也不敢轻易掉以轻心,接下来依然坚持年前制定的缩减生产计划,小心经营,这样又过了大半年,到了来年的春天,风向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经过这场整顿,好美丽服装彻底闭店,万鹏飞入狱,卓越服饰处以大额罚款,其中忠庆和丽人因为调查中厂长主动坦白自首,从而减轻了处罚。
整个平州市的服装行业格局,陡然发生了变动,原来的老大老二卓越和强仁服装厂跌落神坛,忠庆一跃而上。
谢琼慢慢放下了心,仔细评估过后,将夏季的生产计划提高了一倍,准备切切实实大干一场。
第64章 第 64 章 泛灵阶段
为了此次夏装能够大卖, 谢琼几乎拿出了她手里最好的几款设计,这批过后,她的设计储量也差不多见底了, 这两年正是依托之前的设计,她才能做到高强度产出,不过再怎么优秀的设计师也会有灵感枯竭的时候,她现在又忙着运营公司, 只靠自己维持设计部太难了, 如果夏装销量情况不错, 谢琼打算再招聘几个服装设计师和版师一起工作。
一来能够丰富琢玉服饰的服装款式风格,二来也能减轻她的压力, 为公司早早培养设计人才。
谢琼不满足于在报纸上打广告,为了宣传, 增加客流量,在夏装发布当天,宣布琢玉服饰将在未来三天内每天的十二点到下午三点免费提供水果冰沙,不管买不买, 来了就送。
这一招果然有奇效,当天店里还没开门就开始大排长龙, 生意格外红火, 因为是直营店, 省去了经销二次加价的环节, 没溢价, 定价也便宜了不少。
进店的顾客想当然以为送冰沙搞促销的店铺里面衣服的价格也会很贵,进店以后他们才发现衣服价格并不贵,且跟别的服装店不同的是,每件衣服都明码标价, 一眼就能看到。
一天下来,琢玉服饰第一天总营业额达到了一千三,比昨天翻了四倍,即使送冰沙活动结束了,店内的生意也没就此消减,连续三个月净利润超过一万四。
谢琼信心大增,开始发招聘寻找合适的设计师和版师,进一步扩大公司经营。
版师好找,服装设计师却是难上加难,来应聘的设计师不少,但没几个有真本事的,多数都是靠抄袭和直接复制设计稿,谢琼找了一个多月,勉强找到一个设计助理翟丽洁,亲自带着她学习。
时间一晃来到九月,快三岁半的赵敏祯终于迎来了上幼儿园的日子,关于三岁要不要送幼儿园,谢琼和赵惟城也犹豫过,依谢琼现在的经济实力,让苏永红再照顾十几年都没问题,不过三岁跟一两岁不一样,学习和探索欲望都更旺盛,需要有同龄的小朋友陪伴,幼儿园的规则和秩序也是她必须要在这个阶段学习和培养起来的。
白天家属院的孩子基本都去幼儿园了,苏永红就是带赵敏祯下楼也接触不到什么孩子,交友严重受限。
幼儿园孩子多老师少,照顾不如苏永红精细,难免粗糙了些,夫妻俩虽然舍不得,综合考虑后还是决定把女儿送进幼儿园。
幼儿园就在研究院家属楼附近,走过去不到五百米,离得近,来回接送方便,因此研究院的职工基本都把孩子送到这所幼儿园照顾。
幼儿园建成时间也早,总共有十六个老师,分为四个班,婴幼儿班、小班、中班和大班,其中只有大班会上课,教授一些基础的数字和拼音,小班和中班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院子里玩。
为了照顾婴幼儿,老师全天候轮流值班,幼儿园开办十多年了,照顾大了一届又一届的孩子。
楼上杨斐的女儿李岚月也在这个幼儿园的小班,为了让赵敏祯适应,谢琼和赵惟城在入园前一段时间,经常时不时带她进去看看,在里面陪她玩一会儿。
连续去了几次,赵敏祯在里面显得非常自在欢乐,入园当天,面对周围哭成泪人的小朋友,赵敏祯表情依旧淡定,不哭也不闹,跟爸妈说再见,乖巧被老师抱着进去了,看她适应这么好,谢琼和赵惟城都以为是前段时间的训练起了作用,放心去上班了。
谁知,谢琼上班上到一半,忽然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说赵敏祯在幼儿园哭得厉害,让他们今天先接回去,明天再送来。
谢琼接到电话立刻前往幼儿园,在门口从老师手中接过了可怜抹眼泪的女儿,老师温柔解释:“第一天这样正常的,慢慢就适应了,可能觉得你们还会像前几天那样过一两个小时就过来接她。”
谢琼面露歉意,“麻烦老师了,我今天先带她回去。”
“没事。”
女老师冲赵敏祯挥挥手,“敏祯,明天见!”
赵敏祯忍着啜泣跟老师说了声再见,看到妈妈来,她总算不哭了,依偎在谢琼怀里。
谢琼抱着女儿来到自行车前,把她放进了婴儿椅子里,“跟妈妈去公司好不好?”
赵敏祯点头,鼻子还一抽一抽的,谢琼给女儿擤鼻涕,温柔问她:“今天在幼儿园玩了什么?”
赵敏祯撇撇嘴,还在气爸爸妈妈把她丢下,不太乐意回答。
谢琼把一缕碍事的碎发挽到她耳后,“早上爸爸妈妈跟你说过呀,从今天开始要上幼儿园了,你也同意了。”
赵敏祯板着脸怒斥:“妈妈坏,爸爸坏。”
谢琼踏上自行车,一边骑一边问:“幼儿园哪里不好玩?”
赵敏祯还不能用一句话流畅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一个字两个字往外蹦:“他们,哭。”
谢琼试着理解,“哭的小朋友太多了?”
赵敏祯嗯了声,太吵。
谢琼听到这理由忍不住笑了,“咱们要宽容一点嘛,过几天他们肯定就不哭了。”
为了劝女儿明天继续上幼儿园,谢琼使出杀手锏诱惑她:“妈妈答应你,明天你还去幼儿园的话,能坚持到放学,我第一个去接你,再送你一个小礼物。”
“是你很想要的礼物。”
人虽小,但心眼一点不少,赵敏祯一听上幼儿园有礼物送,想着忍忍哭声也没什么,脸色由阴转晴,跟妈妈絮絮叨叨分享起在幼儿园的事情。
门店人太多,谢琼从后门把女儿带进去,赵敏祯轻车熟路在公司里逛了起来,她经常来,琢玉服饰的职工也都认识老板的女儿,有时还会开玩笑喊她小老板。
比起幼儿园,赵敏祯更喜欢妈妈的办公室,趴在窗台,可以看到外面热闹的街景,仰头是层层叠叠的高楼。
有了送礼物的承诺,接下来几天,谢琼和赵惟城轮流给女儿准备礼物,每天都早早去接她回家,怀着对新礼物的期待,赵敏祯渐渐适应了在幼儿园的生活。
她发现,幼儿园确实比在家好玩,每天的生活太丰富了,不仅可以玩滑梯,还可以摘菜捉虫,集体玩捉迷藏,比两人捉迷藏有意思多了。
赵敏祯还有个自己的储物柜,里面会放她的衣服和书包,有爸妈准备的零食,下午三点以后,老师允许他们拿出来吃,有时她还会跟朋友分享,互相吃对方从家里带来的零食。
在院子里玩到脚黑油油的,老师会排队给他们洗脚,每个部位都不放过,用力的搓泥手法常常让赵敏祯又疼又痒,皱眉完又笑,大家一起排排坐洗脚非常好玩。
开春后,天气转暖,赵惟城所在的地质院要进行一场为期四个月的野外考察,随团队出差去了。
这是赵敏祯出生后爸爸第一次离开这么久,刚开始她每天都会问爸爸去哪儿了,后来从电话里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她感到很神奇,一度以为是妈妈办公室里的电话把爸爸给吃了,想找个机会让电话把爸爸吐出来,谢琼解释了好几次她都不听,差点把电话搞坏。
后来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爸爸好像变成了电话里的人,赵敏祯的头发也越来越长,语言能力得到了大发展,能进行简单的描述了,跑起来风风火火活力十足。
这天傍晚临近放学时间,赵敏祯正在跟朋友从石头缝里挖蚂蚁,老师领着一个男人走到了她面前,出声喊她:“敏祯,看看今天是谁来接你啦?”
赵惟城考察结束,放下包立马就过来接女儿放学,此时一脸期待看着赵敏祯,朝她张开了怀抱,“春雨,还认识我吗?”
四个多月的野外工作,让赵惟城皮肤黑了几个度,头发也乱糟糟的。
赵敏祯眯起眼看了半天一时没认出来,被赵惟城抱在怀里,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和掌心抚摸过脸的温度,她才反应过来,咧开嘴大笑,声音激动向大家炫耀:“我爸爸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赵惟城把女儿抱了起来,感觉她又长大了不少,转身对老师说:“我已经跟她妈妈说过了,今天我来接她,那我们今天就早放学一会儿。”
老师微笑点头:“当然可以。”
赵敏祯抱着爸爸的脖子,好奇问他:“爸爸,你怎么打败电话鬼从电话里出来的?”
赵惟城顿感心酸,“爸爸是去工作了,回去给你看我带回来的漂亮矿石好不好?我专门给你带回来一颗最漂亮的翠榴石。”
赵敏祯高兴扑腾着小脚,“好!”
傍晚,晚霞满天,父女俩骑着车往家走,赵敏祯兴致勃勃跟爸爸说今天捉□□的过程,说着说着话题忽然转移了,看向左侧的位置,问他:“爸爸,有个奶奶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赵惟城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确实有人跟着,不过也是骑车匆匆赶路的人,且没有女儿所说的奶奶辈分的人,一个是四五十岁带着妻子的中年人,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赵惟城面露疑惑,反问她:“哪来的奶奶?”
赵敏祯继续说:“就一直跟着我们啊,她刚刚还跟我说话呢。”
赵惟城心里发毛,急忙踩了急刹车,“你说谁跟你说话?”
赵敏祯表情认真回答:“奶奶呀。”
赵惟城起了一身冷汗,后知后觉想到这应该是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把什么都当成是有生命的物品,毕竟她现在都能说出是电话把他吞了的话。
第65章 第 65 章 看房
赵惟城骑车带着女儿回家, 刚打开门,赵敏祯迫不及待脱了鞋光脚冲到冰箱面前,伸手熟练打开了冷冻层的柜门, 嘴里愉快哼着:“雪糕雪糕我来了。”
小朋友对家里的零食放在什么地方格外清楚。
赵惟城出差时也经常跟谢琼通话,知道赵敏祯最近不好好吃饭,只喜欢吃零食,急忙走到跟前阻止, 扶住了冰箱柜门不让她打开, 他语气严厉了几分, “再过半小时就要吃晚饭了,饭前不能吃雪糕。”
赵敏祯委屈撇撇嘴, 没放手,眼巴巴望着冰箱, 对爸爸撒娇:“不嘛,我不想吃饭,要吃雪糕,给我吃嘛。”
赵惟城心里已经软化成了一汪水, 表情看上去依然不为所动,坚持道:“不行, 赵敏祯, 你知道家里的规矩。”
每当爸妈直接喊她大名的时候, 赵敏祯就知道撒娇这套不管用了, 爸爸平时虽然很温柔, 但每每涉及到原则问题,教训起她来比妈妈还要凶好几倍。
赵敏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又跟爸爸商量:“那我吃完饭可以吃吗?”
赵惟城这才点头,“吃完饭可以吃一个。”
“好耶。”
得到允许, 赵敏祯也不再留恋,拿到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跳到沙发上开始看。
赵惟城开始收拾带回来的行李,没一会儿,谢琼下班也回来了,一家三口时隔四个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赵惟城这次野外地质勘探任务不在平州市,是个保密项目,在西南,从各地油田系统抽调了地质工程师过去支援。
谢琼认真听着,遇到听不懂的地方时不时反问几句。
夏天天气热,大人小孩胃口都不太好,草草吃完了晚饭,赵敏祯急着要吃雪糕,谢琼给女儿拿了一个,又给自己和赵惟城也各分了一个,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赵惟城今天坐了一整天的车,早就累得不行了,洗完澡先睡下了,时间还早,谢琼又跟女儿看了会儿动画片,节目结束后母女俩一起洗澡,洗完澡,她把女儿抱到了床上,主动拿出书摆在她面前,问道:“今天要妈妈给你读哪本?”
赵敏祯打了个哈欠,随手指了一本,谢琼掀开书的第一页读了起来,她的声音轻柔,语速缓慢,安抚效果非常强,没读一会儿赵敏祯就睡着了。
谢琼读着读着也困了,看女儿睡着了,俯身在她额头留下一吻,关上灯回卧室睡觉。
夫妻俩很快进入了梦乡,不知道过去了几个小时,早两个小时睡着的赵惟城先听到了异样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凝神细听,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像是老鼠打洞。
赵惟城坐了起来,害怕女儿夜里出了什么事,准备过去一看究竟,他刚起身,谢琼也醒了,“你去哪?”
赵惟城指着隔壁房间,小声说:“你听,春雨房间好像有声音。”
安静的深夜,即使是微小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清晰。
谢琼也听到了一样的声音,跟着站了起来,“是老鼠吗?”
“不知道,去看看。”
赵惟城随手拿了个苍蝇拍,夫妻俩蹑手蹑脚推开门,先看到了从门缝里露出的光,谢琼清楚记得自己关了灯才走的,跟赵惟城对视一眼,都有些纳闷,害怕进了小偷,赵惟城猛的大力打开女儿房间的门,进门后,看到里面的情景,夫妻俩齐齐愣在当场。
偷吃被发现,赵敏祯急忙把被子上的零食通通往被子里面藏,接着跟没事人一样,往后一趟,闭上了眼睛。
谢琼忍不住笑了,抬脚走过去,温声问道:“大半夜不睡觉你干嘛呢?”
赵敏祯揉了揉眼睛,装作刚醒的样子,喊了声爸妈。
单纯得可爱,赵惟城笑着戳穿她的小伎俩,“我们都看到了,为什么不睡觉偷吃零食?”
赵敏祯舔了舔嘴上残留的蜜味,笑容娇憨,“想吃。”
被子掀开,出现在眼前的是米饼、果丹皮、核桃饼干和奶糖,种类齐全,谢琼庆幸没雪糕,否则被子就遭殃了,她无奈道:“下次不能这样了,该睡觉还是要睡觉,想吃的话我们白天吃。”
赵惟城从被子里把零食全拿出来,重新给女儿理了理被子,“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幼儿园。”
赵敏祯躺在床上,眼睛眨啊眨,精神十足,她摇头:“睡不着。”
赵敏祯三岁半以后自己搬到了这个房间独立睡觉,赵惟城想了想,柔声问妻子:“那今天让春雨跟我们一起睡吧?”
谢琼点头,“行。”
赵敏祯激动地一跃从被窝里跳出来,赵惟城抱着女儿来到主卧室,赵敏祯本就不是失眠,只是因为偷吃零食的刺激导致精神振奋,在爸妈的陪伴下,很快睡着了。
出差回来,赵惟城有三天的休息时间,第二天就由他送赵敏祯去幼儿园,谢琼乐得轻松,在家吃过早饭后去公司上班。
眼下琢玉服饰的生意越来越好,谢琼也准备从明年开始开辟童装和男装线,最近一直在忙着招聘合适的服装设计师,平州市本地找不到,她就把广告发到周边的省市,承诺高薪待遇,并且包来回的路费,这样一来,果然开始有服装设计师接连过来面试。
面对来应聘的服装设计师,谢琼每一个都亲自见面沟通,陆续给公司招到了三名新的服装设计师,设计部也从一开始两个人发展到了六个人。
手里有了充足的资本,谢琼便想进一步扩大门店的面积,以便将来可以容纳更多的顾客。
左右的商铺经营状况都比较稳定,未来几年里没有出租的打算,谢琼考虑良久,最终确定公司进行二次搬迁,把办公区腾出来打通给门店使用。
公司的职工越来越多,原来的办公室面积不够用,搬走的话,一来大家上班不会受到一墙之隔门店的噪音影响,二来每个部门都可以有单独的办公室,避免不同部门待在同一个办公室的尴尬。
谢琼还记着上次安装电话线的困难,新公司也打算在附近找,这次负责帮她找房的还是之前的中介冯一飞。
琢玉服饰的名声响亮,冯一飞也知道谢琼的经济实力,帮她找房的时候格外用心,当天就带着她看了两套房,全部看完以后见她不怎么满意,顺嘴跟她提了下,“谢老板,要我说啊,咱们也不一定非要在这儿老城区找房子,最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城南沙禽区准备盖一批办公楼,那边规划也特别好,特别适合当公司的办公场所,电话线都扯过去了。”
谢琼知道这两年对于房产买卖自由了点,不过她对房地产不怎么热衷,从来没关注过,考虑到今天看的这批房实在太差,都不适合办公,有时间看看别的也好,就答应了冯一飞的请求,跟他一起去看沙禽区的新房。
去的路上,冯一飞简单给她介绍了下沙禽区的情况,“这边去年刚开始开发,已经建成了三栋,未来还有六栋在建,现在房价不贵,入手的话绝对能增值。”
谢琼不常来城南,对这片也不熟悉,印象里这里之前是大片低矮农房和麦田,今天来了一看,发现大变样了,路都修成了水泥路,板板正正,南侧盖起了层层高楼,绿化也不错,看得出来是精心规划过的。
谢琼问道:“一平方多少钱?”
冯一飞回答:“四百五十元,一楼的单价会贵一点。”
谢琼惊讶反问:“四百五还便宜?这都赶上省会的价格了。”
冯一飞露出讨好的笑容:“哎呀,谢老板你太谦虚了,这点钱依你现在的实力完全不成问题。”
“琢玉服饰现在发展这么好,总不能一直租房吧?要知道租金可是会涨的,不是自己的用着也不舒坦,总担心被拿捏,您的生意这么好,做这么大,好多人眼红琢玉现在的门店地址,私下里不少人问我租金多少,想自己租过来。”
谢琼这么一想觉得他说的也对,冯一飞看有机会,当即领着她走进大楼里面看,两人刚走进去,售楼部的工作人员也迎了上来,热情给她介绍。
用作办公场所的高楼造型比较简单,是常规的立方体,分为左右两侧,一整层约有六百多平方,平均一侧有三百多平方。
“如果你想买一楼的话,可以考虑三栋的左侧,一栋和二栋的一楼都卖完了。”
售楼部的工作人员故意说出几个公司的名字,笑着道:“琢玉服饰也搬来的话,就能跟这些公司做邻居了。”
谢琼听过这几个公司的名字,算是这几年平州市发展比较好的私营企业,没想到他们也会买在这里,她买房的心不由得也蠢蠢欲动。
冯一飞继续说:“现在付款的话,明年三月份就能正式搬进来。”
一平方四百五十元,算下来要想买下一楼左侧的办公区至少需要十二万。
这不是一笔小钱,几乎可以买下两个服装厂了,如果是给门店买的,谢琼肯定愿意花,只是用作办公,她感觉这笔钱可花可不花,并不是特别有必要。
但这两年看南方沿海城市房地产的发展,房价明显是在一路攀升的,她现在入手,一方面给公司提供了固定的办公场所,另外一方面运气好的话,也是一个投资项目。
谢琼决定回去找人看看这片楼盘的投资价值,再决定要不要买,转头对两人说:“我回去再想想吧,过两天给你答复。”
第66章 第 66 章 挣大钱
虽说眼下公司的办公场所不如门店和工厂重要, 但也是不可或缺的,谢琼心里也厌倦了每个月交房租的生活,看楼盘挺合适的, 周边建设也不错,该有的都有,只是暂时只有几家公司搬过来,整体没什么人。
谢琼回去找到一个住建局工作的朋友, 问了些沙禽区办公楼楼盘的问题, 主要是咨询沙禽区未来十年的规划。
听朋友的意思, 平州市当前商圈太过于集中在市中心区域,有意开发新的区域, 而这个新的区域大概就是沙禽区了。
经过多方打探,谢琼认为沙禽区有投资的价值, 第三天打电话给冯一飞,明确给了他肯定的回复,果断出手,正式买下了三栋一楼左侧的办公区域。
这栋楼的功能就是用来办公, 几乎不怎么需要额外装修,第二年春天, 琢玉服饰全体员工都搬了进来。
面积大房间多, 谢琼仔细规划过后, 专门留出了两间最大的房间给设计部使用。
办公室搬出来以后, 门店启动了准备已久的改造工作, 经过梅利民的沟通,街道上同意他们打通两间房之间连接的墙体,这样得以把走廊跟门店连起来,一开始不到一百平方的门店经过改造扩大到两百多平, 货架和仓库都得到了大大的扩展。
公司稳步发展的同时谢琼也没减少对设计的投入,偶尔也会在公司里踩着缝纫机亲自做一些衣服,琢玉服饰的女装依然是主打,以质优价廉,风格时尚为主要营销策略,辅以精细认真的售后服务,迅速在平州市积累了一批稳定的客源,名声越来越响亮。
每当想买衣服时,大家下意识会说先去琢玉服饰看看,甚至琢玉服饰慢慢成了油田人眼中的地标点,每当朋友聚会找不到对方位置时,就直接说在琢玉服饰门口见,便于能够快速找到对方。
男装和童装业务稍微落后,谢琼一直在想办法改进但苦于缺乏优秀的服装设计师,术业有专攻,细化到服装设计方面也是一样,童装不是把大人的服装尺码缩小就能够糊弄了事的,同样男装也不是设计越简单越好。
既然设计上做不到亮眼,谢琼只能要求设计部尽量把质量和舒适度提高,做到服装最基本的要求,舒适和放心。
没想到在她这样的要求下,男装和童装的销量慢慢也追上来了,谢琼后来想了想,这可能是因为童装和男装相对女装来说不怎么关注设计上的独特和美观,更注重质量的优劣。
而在规则稍显混乱的服装行业,琢玉服饰坚持的对质量高要求理念,更增加了认同感,让男装和童装在行业里脱颖而出。
琢玉服饰的衣服卖得好,很快引起了外地服装商的注意,有直接向谢琼订购批发的,也有背着他们搞抄袭剽窃,根据衣服细扒出设计稿,在自己工厂进行生产售卖。
琢玉服饰在平州市是响当当的一个品牌,顾客都知道他们家衣服的设计,但在外地就没那么出名了,人们没有这个意识,自然也分辨不出来是谁家的衣服,看到好看就买了。
谢琼岂能容忍这种事,找到平州市当地的律师咨询想起诉这些无良厂商,得到的结果是很难进行问责,著作权法九一年六月一号开始实施,法律不溯及既往,不能明确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抄袭的,就算明确了时间,因为著作权法刚开始实施,各方面流程也比较复杂,成功概率说不准,最后很可能是钱花了,起诉也失败。
律师建议警告了事。
谢琼不在意要花多少钱,坚持要起诉,律师只好勉强接下,证据充足的情况下,结果还是败诉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在妹妹谢珺的建议下,果断换了律师,开始组建公司的法务队伍,专门负责处理公司各种法律事务。
律师一换马上出效果了,杀鸡儆猴,琢玉服饰胜诉一起案件后,接下来敢冒险抄袭的公司越来越少。
谢琼开始想往隔壁市县扩展业务,红叶服装厂的生产效率跟不上琢玉服饰的发展,她买服装厂的心又死灰复燃了,不同于几年前,现在服装生意好做了点,服装厂收购的价格也翻了一两倍,原先以五万五的价格卖给卓越服饰的欢喜服装厂,现在售价十一万。
谢琼考虑过直接建一个服装厂,无奈她现在资金有限,建厂需要的成本太高了,而且花钱还是小事,买地也困难,场地没那么容易批下来,随着房地产的大发展,平州市稍微紧俏一点的地盘好几家地产商在抢,价格也越炒越高。
比起建厂,谢琼还是倾向于直接买现成的厂,问的多了,业内都知道她想买厂,消息放出后,陆续有想卖工厂的人联系她,都不是服装厂,不过面积不小,稍加改造进几条生产线倒也不是不可以用。
梅利民先去现场调查了,眼下调查还没结束,谢琼的办公室先迎来了她的合作伙伴严豫。
严豫走进来,开门见山地说:“谢老板,我想把红叶服装厂卖给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谢琼惊讶:“这么突然?”
严豫的想法很现实,也是为了以后考虑,“其实从知道你要买厂的消息开始我就在想了,红叶服装厂是靠琢玉服饰才维持到今天。”
谢琼肯定回答:“就算我买了新的厂,跟红叶服装厂的合作也不会变。”
严豫摇摇头,诚实道:“其实不只是这个原因,你也清楚红叶服装厂的情况,这两年经济状况确实好了点,但想要升级生产线引进新设备很难,我的经济能力不允许,长此以往,即使我不卖掉工厂,过不了几年早晚也要被淘汰。”
“做这个决定是我经过慎重考虑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相信红叶服装厂在你的领导下,绝对能够发展得更好。”
他踌躇着开口:“我就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接手工厂以后暂时不要进行大幅度的人事变动,原来的职工,他们在厂里干了很多年了,需要这份工作养家,我不能辜负村民的信任。”
合理要求,谢琼没拒绝,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我希望红叶服装厂还是继续由你当厂长,薪资待遇方面,我满额给你。”
严豫没想到卖掉厂自己还能留下,语气激动道:“真的可以吗?太感谢了。”
“当然可以,失去严厂长这样的人才是服装行业的损失。”
谢琼定定看着他,又问道:“严厂长,红叶服装厂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呢?”
严豫顿了下,轻声回答:“四万五。”
红叶服装厂的情况谢琼非常了解,设备虽然旧了点,但占地面积很广,预估总价值应该在五万元以上,严豫这个价算是降价出了,谢琼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成交,稍后我跟法务部沟通下,看怎么处理购买的事宜。”
严豫颔首:“好,我等着你电话,随时联系。”
谢琼起身送他离开,回到座位上思索之后该怎么安排红叶服装厂,买下这个厂的成本虽不高,但升级生产线和购买新设备都不便宜,没个几十万搞不定。
在服装生产方面,谢琼的经验尚浅,具体车间应该怎么布局,生产线又要进行哪些改造,新设备该买什么,她对此一知半解,不过她也不执着,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全权交给了梅利民和严豫。
严豫是个有深谋远虑的厂长,也乐于接受新的的缝纫观念,对当前市面上的新设备眼馋已久,碍于之前手里没钱只能看着,眼下谢琼让他放开了选,严豫凭借之前搜索来的资料,制定了一份详细的计划给谢琼,让她一一过目。
最后算出来的总金额远远超出了谢琼给出的预算,可新设备和新工艺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其中有一项免熨工艺,当前国内拥有这个工艺的服装厂只有寥寥一两个,谢琼实在舍不得放弃,想着该花的钱还是要花,咬咬牙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红叶服装厂经过一个月的修整和简单培训,再重新启动时,车间增加了两条生产线,换了新设备,厂区面积扩大,流水线安排也更加合理,整个焕然一新,制衣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产量在当月就翻了一番。
梅利民组建的销售团队则在这时派上了更大的用场,凭借他们多年来走南闯北的本事,将琢玉服饰顺利销往全国各地,产量和销量并进,一辆一辆车接连不断从厂里开出来,谢琼惊觉她现在一个月就挣到了门店过去半年才能挣到的钱,不禁感慨过去只局限于平州市市场的自己眼界太窄。
第 67 章【正文完】
第67章 第 67 章 正文完
到98年秋天, 赵敏祯升入初中这年,琢玉服饰在谢琼的经营下顺利在省会城市开了第一家分店,凭借多年来积累的资金, 谢琼在选址上强势选择了最好的商业圈,无需大力宣传,完全不缺人流量,加之琢玉服饰的服装款式新颖, 定价合理, 第一天的营业额就直接突破了一万大关。
琢玉服饰能有这个成绩是谢琼没想到的, 小时候看着母亲坐在缝纫机前工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现在竟然是一个拥有职工人数超过两千人的服装品牌老板了, 有时候处理手头的各种文件,她会莫名其妙数一下那些数字有几位数, 感觉一切像是梦一样。
从小就在油田长大,虽然母亲早逝,父亲工作又忙碌,缺少父母陪伴, 但谢琼在吃穿上倒是没缺过什么,生活优渥, 对金钱的欲望相对来说没那么深厚, 待人接物也很大方。
之前在采油厂工作的背景, 也让她在做生意时更能揣摩出对方的心思,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懂得把握适可而止和乘胜追击的时机。
谢琼享受过作为平原油田家属的福利,想当然也认为应该这么对待自己公司的职工,无论是薪资待遇还是公司福利都给得非常丰厚,因而琢玉服饰的公司职工工作积极性很高, 极少有辞职的情况。
创办公司以来,谢琼始终坚信两个原则,一是稳扎稳打,做好备用计划,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会凭空掉馅饼;二是坚持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作为老板不懂就少发表意见,相信下属。
偶尔在用人方面她也会看走眼,这时候就体现出了坚持第一条原则的重要性,有损失,但在可控范围内,能弥补回来。
没做生意前,谢琼对自己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油田福利好,她基本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现在挣钱了,她也不知道要干嘛,太高深的投资诸如股票之类的,谢琼不太懂也不想涉足。
2000年10月开始,平原油田部分单位出于减人增效的目的,对一些老职工提出买断工龄的办法,工龄满三十年的工人一次性可以拿到十五万元以上,研究院家属楼就有好几家同意了解除劳动关系的合同,结果其中有一家男人拿到了这笔钱,去股市搞什么股票投资,全赔了进去。
谢琼引以为戒,坚决不碰股票这种虚拟的玩意,决心投资实业方面,她也不专注一个项目,每个项目投的都不多,而且是不同领域,这样就算有几个赔钱了,不至于全赔,不过千禧年后,经济环境好,投资回报也高,项目基本都在盈利。
但是她这点盈利额跟梅利民在房产投资上的收益比就不值一提了,房产的涨幅大大超出了谢琼的预料,涨幅吓人,令人啧舌,专心投资房地产的梅利民因此挣得盆丰钵满,在99年的时候光靠在房地产挣的钱就提了辆价值四十多万的进口奥迪车。
相比之下,谢琼这个老总就显得有些寒酸,梅利民也劝她买辆车,不管是日常出行还是出去做生意都方便,谢琼虽心有顾虑,想了想还是在隔年考了驾照,买了辆十来万的桑塔纳。
桑塔纳不算豪车,但在研究院家属楼,能买得起车的还是少数,一开回来就引起了震动。
过去在油田大家生活环境差不多,经济上就算有差异,也是凭借工龄升上去的,心里没那么多怨气,进入新世纪以后,许多做生意的赚钱了,一年就赚到了别人十几年的工资,瞧着光鲜亮丽,轻轻松松买房买豪车,谁看了都嫉妒。
琢玉服饰生意这么好,大家也都知道谢琼肯定很有钱,但知道归知道,亲眼见到了内心感受还是很不一样,其中不乏有个别眼红的,编排一些难听的谣言,纳闷她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住在五十平方的小房子里。
谢琼和赵惟城之后也确实没在研究院家属楼住太久,在赵敏祯升入高中以后,搬进了装修好的房子。
一开始夫妻俩都梦想着赵惟城升职能带领全家搬进带院子的一楼,谁知后来住房政策改革了,即使赵惟城连胜三级,考虑到他们家只有三口人,手底下又不止一套房产,油田上也没再分配房子。
新房是谢琼靠自己全款买的,一栋两层的小别墅,左右邻居用碧绿的绿植篱笆隔开,前后各有一个院子,前种花后种菜,谢庆平退休后又被物探院返聘,继续工作了五年,彻底退休后不再管任何事,也住了进来,每天勤勤恳恳打理菜园。
谢琰研究生毕业后分配到油田第一医院工作,在工作的一次偶然机会中认识了现在的妻子,谈了两年恋爱后步入婚姻殿堂,次年生下一个女儿。
谢珺毕业时分配政策比较宽松,她不满分配的单位,选择了不服从分配,自己出来找工作,留在了首都当律师,跟同是法律从业者的同学结了婚,一家三口定居首都。
赵敏祯受到谢琼熏陶,从小也对缝纫感兴趣,小学的时候就经常在门店逛悠,一放学就拎着书包过去,暑假作业也是在谢琼办公室写完的。
谢琼有意将未来的生意交给女儿,害怕她志不在此,私下里问过她几次,赵敏祯也不傻,家里有这么大的生意,可比自己奋斗舒服多了,有再多的爱好和想法也要通通退后。
从高考报志愿到后来的留学,一步一步都是奔着继承公司做准备,美国商科留学回来后,谢琼先将女儿安排到了市场部历练。
此时等待着赵敏祯的是一个高效运行了二十多年,深度涉及服装,纺织和投资的知名大公司。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谢琼过于注重情义,贯彻这个观点的同时也导致公司员工流动性差,中上层管理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缺少新鲜血液。
新员工晋升困难,对前途无望,自然积极性也差,糊弄工作,在位不谋其职。
而更让赵敏祯头疼的是,这些中上管理层大多是早期跟着谢琼一起闯过来的,对琢玉服饰确实忠心耿耿,但初心也被利益稀释了一层又一层,加上从小看着她长大,显然不把她这个空降的年轻接班人看在眼里。
新旧交替向来困难,原先的管理层也害怕赵敏祯上任后大洗牌,先拿他们开涮,不过碍于她是谢琼独生女,又拿她没辙,表面夸她事业有成,背地里没少使绊子。
专属于赵敏祯的试炼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