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重生,我怀了大宦官的崽》 第28章 我怕吓着她 肃王文武双全,在京中威望颇高。 此番南下,是去治理江南水患,据说他亲自督建了水坝,彻底解决了每到雨季河水便泛滥的问题。 身为大皇子,生母又是尊贵的颜贵妃,肃王却一直不曾娶妻,空有一身武艺,始终被皇后压制,上不得战场,挣不到军功。 唯有在文臣的道路上稍展头脚。 可即便如此,仍然挡不住百姓热烈的欢呼。 慕唯站在凤和鸣二楼眺望,肃王和慕津礼一人一马并肩而行,身后是长长的随行队伍,队伍中有一顶四抬软轿。 里面坐着的,是与慕津礼私定了终身的苏语嫣。 慕津礼远在苏州求学,墨韵书院举国闻名,院长苏逸是当世大儒,苏语嫣便是苏逸的嫡女。 有了这层关系,慕津礼混的风生水起,不但与几位隐世大儒成了忘年交,还在苏逸有意无意的推动下声名鹊起,很快便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成了博古通今的骄子。 但实际上,慕津礼才疏学浅,所得皆是虚名。 求学这几年,心思都耗在了苏语嫣身上,好女怕缠郎,苏语嫣一个不慎,便怀上了身孕。 由于南锦屏的召唤,慕津礼回京的时间提早了半个月,但苏语嫣还是出现了。 看来是已诊出身孕,特来商议婚事。 慕津礼似有所察,往凤和鸣二楼看去,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那里的慕唯,他扯了扯嘴角,轻蔑一笑。 慕唯不动声色,还以淡淡的微笑。 “回去吧。” 前日慕嘉妍回了京,带回了二两凉山雪,魏繁楼以其为药引,制作了婆娑地狱。 估算着时间,今日应是成了。 青梧问道:“夫人,回府吗?” 慕唯嗯了一声,他便去了后院赶车。 下楼梯时,红魄还扶着她的手臂。 两人自从回了府,便日夜守在她身边,加上若鱼和墨月,慕唯顿时就有一种被众星拱月的感觉。 “墨月,我本也无事,你们都在我这,周亦卿那里怎么办?” “害。”墨月摆手:“就是我们四个联手,也不是主子的对手,夫人就不要担心了。” 慕唯无奈,只好坐上马车回了府。 说来奇怪,墨月最近赶车的速度都变慢了许多。 径直去了药舍,慕苒之和慕嘉妍正等在院中。 “三姐姐,你回来了。”慕苒之说道。 慕唯点头:“还没好吗?” 慕苒之喃喃:“是啊,两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慕嘉妍看起来十分紧张,手握成拳,一双眉紧锁着。 在魏繁楼近一个月的救治下,慕嘉洛有了很大好转,至少不再昏迷,能自己进出药浴桶,唯独不会说话,整个人十分呆滞。 五脏血肉中的毒素已被清除大半,唯独骨头上沉积的残毒,需要婆娑地狱才能彻底清除。 慕嘉妍回来的时候风尘仆仆,整个人瘦了好几圈,眼中布满血丝,擦伤遍布全身。 慕唯安慰道:“别急。” 慕嘉妍红着眼眶,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慕嘉妍第一个冲了过去。 “许先生,怎么样?” 阳光有些刺眼,许正南眯了眯眼:“你可以不相信我,但绝不能不信任我师傅。” 脸上久违的露出笑容,绕开眼前的人就冲了进去。 慕唯和慕苒之紧随其后。 慕嘉洛安静的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魏繁楼坐在床边把脉,闭目不语。 良久,他睁开眼,余光扫到几人,当即就被吓了一跳:“我说你们几个,来了也不出个声。” 魏繁楼对医术有着绝对的狂热,过于认真投入,这才没听到几人的脚步声。 “你怎么胖了?” 慕唯脸一红:“有吗?” 魏繁楼起身道:“来,我给你把把脉。” “不必了,我吃的香,睡的好,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行。”魏繁楼遂放弃:“你又拒绝了五两黄金。” 慕嘉妍问道:“魏先生,我哥他…” 魏繁楼伸了个懒腰:“死不了了。” 慕嘉妍一愣,像是没听懂,直到慕唯抱住了她,她才痛哭出声。 姐妹三人抱作一团,像是要把长久以来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全部发泄掉。 魏繁楼一路往「咫尺颜」去,一进书房就看到雪妖正垂立在周亦卿身侧。 “我说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这些个红颜知己就别贴身带着了。” 周亦卿一顿,仿佛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一摆手,雪妖便退了下去。 临走时还狠狠的瞪了魏繁楼一眼。 魏繁楼也不在乎,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剩下这一两,你打算怎么处置?” 周亦卿道:“先带去寒山保存,留给慕予澈的。” 魏繁楼点头,将瓷瓶推至周亦卿面前:“我暂时不会回去,你自己找人跑腿。” “你要去哪?” “哪也不去,在你这小住。” 周亦卿皱眉,明显很不相信。 “小媳妇体寒,前三个月都有小产的可能,你那点半吊子医术,能保住?” 周家覆灭时,周亦卿七岁,医术学了两年,转而习武后便荒废了。 他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魏繁楼带着得意:“我是谁,魏神医,需要把脉吗?看体态,一眼就看的出来好不好。” “不过,”他继续道:“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四个月可就显怀了。” “能瞒一日是一日,我怕吓着她。” 魏繁楼呵呵一笑:“小媳妇也是单纯,全府都知道了,就她傻。” 周亦卿斜睨他一眼:“肃王进京了。” 魏繁楼的脸色也阴沉下来:“我为你儿子保驾护航,不要诊金,你只需要答应我,最后一刀,给我桶。” 两人全族都被皇家覆灭,老皇帝还好好的活着,那就让他也尝尝,血肉至亲一个个死去的绝望和痛苦。 墨月小跑着进门:“主子,恒玄侯府来人了,说是安姨娘的尸骨迎回来了,夫人已经往侯府去了。” 周亦卿目光一凝,这么巧。 慕津礼刚进京,安氏的尸骨随后就到了。 他猛的站起身:“随我走一趟。” “嘿,你护着媳妇,干嘛拉上我?” “给银子。” “成交。” 第29章 本督的夫人,谁敢动? 马车缓缓停在恒玄侯府门前,慕唯从车帘看过去,门前没有人把守,整个侯府静悄悄的。 有点不对。 但青梧和红魄都跟在身边,她想了想,还是径直下了车去。 红魄将人搀扶下来:“夫人,墨月去禀报主子了,要不要再等等?” 慕唯也有一丝犹豫,今日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想到母亲的牌位,还是决定先进府去。 “不等了,我们先进去。” 恒玄侯府是三进院落,进了府门,绕过影壁,再走过一个垂花门,庭院的情形便映入了眼帘。 院中间竟赫然摆放着一口棺木,看花纹样式,正是她为安氏准备的那一口。 慕唯顿感气血翻涌,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她本以为慕云谏不会这么做,只需将母亲的牌位带回来,再在祖墓中设立一个衣冠冢,也算母亲落叶归根。 没想到他直接将棺木挖了出来。 挖出来,又千里迢迢的运至京城,若好生下了葬,也能解释为迁坟。 但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院子里,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是极大的亵渎和侮辱。 这和挖坟掘尸又有什么区别? 耳中响起强烈的嗡鸣,可恨那棺木她又不能妄动,不说以她三人之力根本做不到,即便抬得动,也要按照严格的送葬之法,祭拜、择吉、破土、洒酒,一样都不能少。 否则就是惊扰了亡魂,九泉不息。 慕唯的双拳紧紧握着,竟是两难之境。 “阿唯啊,看母亲待你多好,将你姨娘的尸身都带了回来,你瞧着开心么?” 南锦屏的声音带着笑意,身旁跟着慕芷瑶和春莺,慕唯凝眸看去,几人竟都穿着大红色的衣裙。 丧葬着白,喜事才穿红,南锦屏是在故意激怒她! 可即便深知,怒火还是不受控制的汹涌翻腾,小腹微痛。 “你们把怀叔怎么样了?”她冷冷的问道。 南锦屏慢悠悠的来到近前,一双手在棺木上反复摩挲着:“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为了这么个死人连命都不要了,我自然要成全他。” 什么? 怀叔他… 慕唯心中大恸,只觉一阵晕眩袭来,小腹处的疼痛忽然剧烈几分,她鼻子一酸,又生生忍住:“把你的脏手从我娘身上拿开!” “狼崽子,脾气还不小。”南锦屏嗤笑道:“不过,我劝你还是留着点力气,一会儿有你发火的时候。” “不如,我们先来谈笔交易。” 交易? 她强迫自己冷静,无尽的怒火只会影响她的判断。 “你想要冷凝姐弟?” “不。” 谁知南锦屏却断然拒绝:“现在的他们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她似笑非笑道:“我要皇帝废弃太子,推肃王登上储君之位!” 慕唯一惊:“你疯了?” 南锦屏冷哼道:“我没疯,你是不行的,不过你那夫君,倒是还有些用处。不过,在那之前——” “你要当众下跪,自认下毒,给阿瑶赔罪!” 自认下毒?给慕芷瑶洗脱污名? “怎么样?等册封储君的圣旨一下来,我立马为你娘安葬。” 慕唯冷笑,刚和太子闹掰,就另投了肃王,如此轻易就背弃旧主,肃王还真是心胸宽广。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乖乖按你说的做?” 南锦屏得意道:“就凭我是当家主母,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想入慕家祖坟,就得先过我这一关!” 慕唯眯起眼,南锦屏是早有打算。 自那日后,她本以为哪怕南锦屏依旧是当家主母,慕云谏也会彻底厌恶了她,毕竟是恒玄侯,怎么也不应太过软弱才是,没想到几日的功夫,就又成了南家的走狗。 真是枉费自己唤他一声父亲! 她有意拖延一二,便说道:“这种大事,圣上怎么可能听周亦卿的话?” 南锦屏道:“这你就不必操心了,周督统伴驾多年,自然有他的办法。” “若我不照做,你要如何?” “就地开棺,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 说罢就大笑起来,花枝乱颤的样子让人很是不舒服。 有几个小厮模样的人试探着上前,将他们围在了中间,慕唯一一扫过去,顿时觉得不对劲。 即便叫不出名字,侯府的小厮她也个个都见过,可这几人瞧着却十分面生。 他们身强力壮,目光阴狠,手里拿着的一根两指粗的棍棒,两端削得尖尖的,看起来根本不用费多大的力,就能在人身上捅出一个血窟窿。 身后的府门不知被谁“嘭”的一声关闭,激起的尘土四散纷飞。 青梧拔出腰间佩剑:“夫人,你且退后。” 红魄也早就听不下去了,取出身侧双剑:“一群狗东西,让你们好好尝尝本姑娘的厉害。” 慕唯却突然说道:“等等!” 两人一滞的功夫,又从后院涌出许多一样的人,手中武器各式各样,但都带着尖锐的棱角。 慕唯低声道:“他们不是侯府的小厮,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三妹妹还是那么冰雪聪明。” 慕芷瑶盈步款款,站在一众小厮之首,干瘪的声音和容貌极度不协调,让人感觉十分怪异。 “侯府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侯府了,就凭你这两个护卫,恐怕护不住你。” 慕唯没答话,静静的看着她。 慕芷瑶继续道:“不如你就应了?母亲会先将棺材放在地窖里,只要事情一成,我们立马就给安姨娘下葬,怎么样?” “二姐姐说的轻松。”慕唯冷道:“若十日八日不成,一年半载不成,我娘就要永远待在地窖里?” 慕芷瑶笑的畅快:“那三妹妹可要抓紧,眼看天气就暖了,若是臭了,可不是难看死?” 红魄咒骂一声:“卑鄙!” “卑鄙?” 慕芷瑶愤恨道:“母亲送她极好的姻缘,她反而恩将仇报,她不卑鄙?她安排太子偷听,引诱我和盘托出,将我害成这样,她不卑鄙?” 这才是真正的慕芷瑶,思想偏激,自私自利,凡所有人事,皆要利她,否则就是别人的错。 她忽然又冷静下来,笑容阴险:“不过,若三妹妹先当众向我赔罪,将那下毒之事主动认了,就说你是一时鬼迷心窍,嫉妒于我,才犯下大错,那我就考虑劝劝母亲,先给安姨娘寻个稳妥之处,如何?” 慕唯听的想笑。 如此厚颜无耻,她竟是无言以对。 悄声问道:“青梧,有几成把握?” 青梧道:“五成。” “好。” 红魄一回头,顿时被吓了一跳:“夫人,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慕唯摇头:“管不了那么多了,准备冲出去。” 两人间隔不近,慕芷瑶没听到慕唯的话:“你在说什么?!” 慕唯笑道:“没什么,二姐姐说的,我不能答应。” “好,那你今日,就留下吧!” 青梧刚想行动,府门处就传来一声震天的巨响,紧接着,朱红色的大门应声破碎,残渣卷的到处都是。 “本督的夫人,谁敢动?” 第30章 你算什么东西 巨大的朱红色府门,在一掌之下碎成了齑粉。 这人得是有多大的力气? 两扇门,只用了一掌,那就只能轰击在门缝处,力道却丝毫没有衰减… “小厮们”都有些哆嗦,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主子!” 青梧和红魄齐声道。 慕唯也被吓了一跳,入目所及处,周亦卿正快步走来,身后跟着魏繁楼和墨月。 他脸上充斥着强烈的怒意,她从没见过他这样,即便是大婚前日的夜里,也不及此时的一成。 “你怎么了?”周亦卿急切地问道。 慕唯摇摇头:“我没事。” 一把抓过她的手腕,眉心突突地跳着,他断不太准,但总觉得脉象不好。 魏繁楼大步上前,接过有些冰凉的手臂:“给我,你去弄他们。” 周亦卿怒火滔天:“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活够了,本督成全你们!” 说着,他一挥手,黑甲卫便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将所有人都围困在了中间。 就像那天夜里,整个前院顿时被塞得满满当当。 南锦屏厉声喝道:“周亦卿,这里是恒玄侯府,肃王还在府中,你敢?!” 此时的慕唯已是面色苍白如纸,小腹处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快要支撑不住。 魏繁楼心里咯噔一声:“别打了,快回府!” 周亦卿猛地回头,见慕唯已是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他心中大乱,额头青筋剧烈地跳着,刚把人揽进怀里,慕唯就失去了意识。 他一把将人拦腰抱起,手上顿感一片温热,低头看去,竟是触目惊心的血。 “青梧,一个不留!” “是!” … 慕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娘亲,有阿澈,他们一会儿在恒玄侯府,一会儿在素城旧宅。 她最喜欢吃娘亲做的冬绒雪花酥,每到冬季的第一场雪,娘亲就会做给他们吃。 “阿澈,姐姐是女孩子,你要让着她一些。” 慕予澈哦了一声,悻悻地收回手,慕唯得意一笑,拿起一块最大的递过去,他就高兴的不像样子。 阿澈最喜摸鱼,天气暖和时,两人便时常结伴而去,若是抓到腹大如鼓的,便会将其放生,他说那肚子里都是它的孩子。 慕云谏断了他们的银钱,母亲只好做些杂工,东家嫌母亲柔弱,一样的工钱却不给饭吃,她煮了白粥给母亲送去,再在下工时一道回家。 画面突然一转,她仿佛置身于一片血红的天地中,空中飘着赤红色的雨滴,剧烈的狂风呼号着钻入她的耳朵,很疼。 她想捂住耳朵,一抬手,就看到肘部以下被齐齐砍去,只剩半截上臂孤零零地荡着。 “你可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娘亲啊。” “几句花言巧语就能将你骗到手,果然和你娘一样,是个荡妇!” “你们这些庶女,只配给阿瑶铺路!” “阿唯,你救救娘,娘好冷…” “姐,阿澈要撑不住了,你快来救我!” … 卧房的床榻上,慕唯紧闭着眼脸色苍白,眼角处不停地滑下串串清泪。 像是被梦魇束缚住,嘴里始终喃喃。 “娘亲,别走…” 周亦卿看着床上的人,心里似被刀割一般难受。 四世加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 哪怕被人砍去双手,施以凌迟,她也从未这样过。 她一定很想念自己的娘。 手指轻轻捻着,自责在心底无声蔓延。 “她怎么样?” 魏繁楼难得不毒舌:“儿子保住了,但身子太虚,又体寒亏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后续至少要卧床半个月,养胎。” 想了想他又说道:“你要想想怎么和她说,她现在的身子,可经不起惊吓。” “嗯。” “那一家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周亦卿眼中寒芒闪烁:“让他们活得太久了。” 魏繁楼当即道:“现在还不行,时机不成熟。” 周亦卿沉默。 魏繁楼严肃道:“不管你有多愤怒,都必须忍耐,老皇帝的身子还没耗废。” 见人的眼尾仍旧带着凌厉,魏繁楼干脆道:“恒玄侯不可怕,但他背后有南家,老皇帝就未必护着你,你好不容易爬上这个位置,若一意孤行,老皇帝岂不是要怀疑你?若你一朝覆灭,你让她孤身带着孩子怎么活?” 前面都是铺垫,到了最后一句话,眉峰才终于有了松动,魏繁楼松了一口气:“你这样,显得我废话很多。临走时我交代了青梧,吓唬吓唬就行了。” 给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无需硬碰。” 魏繁楼挑眉:“你有计划了?” “永州有一处盐矿…” 魏繁楼则一摆手:“这些事我不懂,都交给你。小爷我最近闲来无事,给小媳妇出出气去。” 临走时在慕唯的小腿处施了麻针,能持续一日一夜无痛无感,免得醒了以后再到处乱跑。 青梧和红魄回来复命,见卧房的房门始终紧闭,思虑再三后还是守在了门外。 他们也看到了主子手上那一摊鲜红的血。 主子从没这样过,夫人是第一个。 魏先生临走时曾吩咐他:小的打杀了没关系,别动大的。 两方人马对峙了半个时辰,杀了大半“小厮”后,青梧毅然撤兵。 魏先生虽看起来放荡不羁,却是主子的至交好友,他的话,应不会有错。 红魄有些担忧:“不知道夫人怎么样了。” 青梧道:“别担心,夫人吉人自有天相。”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墨月就带了一个人进来,青梧定睛一看,正是昨日那个恒玄侯府的二小姐。 他将佩剑抽出,厉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慕芷瑶操着一口公鸭嗓:“来和你家主子谈笔交易。” 青梧冷笑:“你还没那个资格。” 慕芷瑶不甘示弱:“有没有,你说了不算。” 正僵持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慕芷瑶只觉得这男人实在俊美养眼,竟有些后悔当初让给了慕唯。 周亦卿冷道:“你想谈什么?” 慕芷瑶左右看看:“督统大人不先屏退左右?” “不说,就滚。” 脸上瞬间青白交加,慕芷瑶长这么大,从没有人这样和她说过话。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说道:“我大哥让我告诉你,肃王人品端正,颇得圣上宠信,此番回京又被大肆封赏,督统大人若能看清现实,归顺肃王麾下,届时肃王登基,我做了皇后,你就是天下第一权臣,决不食言。” 慕芷瑶一口气说了很多,总结下来就一句:归顺肃王。 周亦卿嗤笑:“本督为何要与狗谋皮。” “什么?” 慕芷瑶恼羞成怒:“我堂堂侯府嫡女,却被你几番羞辱,当初要嫁给你的人是我,你为何偏要护着那个有爹生没娘教的贱种?!” 墨月闻言脖子一缩,忙去看自家主子,心道又有好戏看了。 周亦卿垂眸,黑玉扳指悄悄转动,他淡淡道:“你算什么东西。” “你!”慕芷瑶满脸通红。 “红魄。” 红魄早已气急,抽出单剑就抵住了慕芷瑶的脖子:“给我家夫人道歉。” 颈间传来冰凉的触感,慕芷瑶只觉这短剑一定锋利无比,顿时再也不敢妄动:“凭、凭什么?” 红魄将短剑用力一送,白皙的脖颈顿时就见了血:“就凭我手中利剑!” 痛感丝丝传来,慕芷瑶一慌,忙道:“周亦卿,我是肃王的人,你敢动我?” “不用双剑,便不会杀人了?” 红魄手上动作一滞,一脚就踢向了慕芷瑶的小腹处。 “啊!” 慕芷瑶被踢飞出去老远,剧烈的疼痛让她大口喘息,一丝力道也提不起来。 周亦卿冷道:“你若再敢上门,格杀勿论。” “墨月,送客!” 第31章 二小姐的衣摆好香 墨月做了个请的手势:“慕二小姐,请吧。” 慕芷瑶疼得起不来,抬头看着墨月:“还不快扶我一把!” 墨月无情道:“那可不行,咱这双手,只能扶我家夫人。” 可恶! 她今日本是带着成西和贴身丫鬟新桃,只不过都被眼前这个墨月拦在了府门外。 理由是闲杂人等。 她是代表肃王前来,就也不怕孤身入府,万万没想到,周亦卿会让一个下人对她动手。 她挣扎着起身,只觉小腹坠痛,忽然有人扶了她一把。 “墨月,不是我说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慕芷瑶一愣,听口气,这人似乎是个主子,可恒玄侯府里,除了周亦卿,还有其他主人么? 迫切的抬头一看,就见一个白面小生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轻轻咳了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好听一些:“不知这位公子是…” 魏繁楼信口胡诌:“我啊,我是周亦卿的表弟,昨日我们见过。” 慕芷瑶恍惚想起,此人正是昨日跟在周亦卿身后那人。 魏繁楼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这小子不知礼数,不如我送二小姐出府吧?” 慕芷瑶娇羞道:“有劳公子了。” 论做表面功夫,没人能比得过慕芷瑶,方才还挨了一脚,现在是春风拂面。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男人时不时投过来的眼神带着爱慕,她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哪能不懂这个? 凭她美貌,太子也要神魂颠倒,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表弟。 “二小姐的衣摆好香。” 说着,拿起她的衣袖就放在鼻尖闻了闻。 “啊,公子自重。”慕芷瑶看起来被吓了一跳。 魏繁楼看着也有些慌,赧然道:“二小姐天人之姿,在下情不自禁…”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府门前,慕芷瑶很是陶醉这种被人喜欢的感觉,一时竟觉得这路程实在太近。 她羞红了脸道:“我要回去了。” 新桃过来搀扶,她将车帘掀起一角,一双眸子水光荡漾,含羞弄影。 目送着马车远去,魏繁楼一捂胸口,连连作呕:“演戏这事,还真不容易。” “哦哟,魏先生居然喜欢这样的?” 魏繁楼刚要往回走,就听到了姜焕的声音,嘲讽之意甚浓。 居然被这丫头看到了。 他微笑着回头:“我喜欢什么样的,都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呕!”姜焕干呕了下:“本姑娘的仰慕者能从这里排到江南,需要你来喜欢?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这种毒蛇你也要,真是嫌命长!” 魏繁楼满不在乎:“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慕二小姐妩媚动人,温柔体贴,总比某些前面后面都分辨不出,凶悍泼辣的男人婆强吧?” “你、说、什、么?” 手指捏得噼啪作响,姜焕一个左勾拳就招呼了过去。 魏繁楼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终究是被他口中的男人婆打成了一个乌眼青。 次日。 起身时,慕芷瑶还在回味昨日那莹莹如玉的男子,竟忘了问他的名字,真是失策。 从前她只一味扑在太子身上,竟不知天下美男如云,实在令人欣喜。 新桃打了热水进来,突然一个激灵,水盆被打翻在地,她惊恐地说道:“小、小姐,你的脸…” 慕芷瑶被吓了一跳,刚想训斥几句,听到新桃的话,赶紧往镜中看去。 只见镜中的人一脸红色皮疹,密密麻麻,脸颊、耳垂、额头、下巴上处处皆是,那些皮疹有的鼓起了小脓包,有的破裂后流出了黄色的浓水。 看起来恶心至极。 “啊!” 尖叫声响彻若倾院,新桃吓傻了:“奴婢这就去请夫人!” 南锦屏赶来时,慕芷瑶正蒙着被子嚎啕大哭,她用力将被子扯下来,顿时被惊得连连后退。 “快,快请郎中!” 恒玄侯府最近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邪,有事无事便要请郎中。 上一波进京的郎中还没走远,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足足折腾到了半夜,各种汤药灌下去,慕芷瑶都要喝吐了,脸上依旧瘙痒难耐,红疮蔓延到脖颈和后背,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 南锦屏实在支撑不住,乏累无比,只好回了自己的院子,只道明日再请些好的郎中过来。 谁知第二日一早,她的脸上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疮。 不止是她,几乎整个后宅的丫鬟婆子,都染上了这种怪病,无一幸免。 每日从恒玄侯府传出的嚎哭声不绝于耳,郎中也傻眼了,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怎么越治,染上的人越多? 眼见着病情就要控制不住,众郎中决定赶紧跑路,毕竟挣了银子,也得有命花不是。 南锦屏坐在后宅破口大骂,有婆子拽着郎中的裤腿哀求,但治不了就是治不了,郎中们都逃也似的四散奔逃。 慕芷瑶病的最严重,不过一日的功夫,红疮蔓延上她的手指和舌头,直冲天灵盖的瘙痒让她几乎发疯,卧房的墙上被抓出条条血痕。 不知是谁第一个放出风声,说慕家二小姐染上了瘟疫,传染性极强。 一时间京中人心惶惶,众人联合告至京兆尹,无奈之下,京兆尹上达天听,得到天子的首肯后,下令封闭了恒玄侯府后宅,不准任何人出入。 苏语嫣和慕芷瑶住的远,又因怀有身孕身子不适,并未去探病,侥幸逃过一劫,随着慕云谏和慕津礼搬去了前院暂住。 这次恒玄侯府倒是不再大门紧闭,但没人再敢从那门前过,仿佛成了无人之境。 慕云谏贴出告示,若谁能救下妻子和女儿,他愿意以百两纹银酬谢。 午时,变成了五百两。 申时又变成了一千两。 到了第二日,干脆变成了五千两。 不得不说,南家果然财大气粗,要知道,慕云谏这个一品侯爵,一年到头的俸禄也不过才一百八十两。 魏繁楼刚给自己换完了药,许正南就兴致勃勃地进了门:“师傅,五千两了!” 见人的眼眶依旧泛着青紫,许正南是想笑又不敢,憋的他很难受。 本就疼痛难当,见许正南这个样子,魏繁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笑什么笑?我这是忍辱负重,以身引诱!没想到遇上这么个男人婆,你说,怎么就偏偏被她给看见了呢?” 怎么说姜焕也是个女孩子,手上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他倒是忘了自己是如何激怒人家的了。 许正南问道:“师傅,出手不?” 魏繁楼一摆手:“去吧,不赚个两万两别回来。” 第32章 玩死人不偿命 许正南昂首挺胸的揭了告示,就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带着他进了侯府。 临进门前,那侍卫对他阴阳怪气道:“若没有真才实学,还是尽早回去,不要耽误侯爷的时间,也免得丢人现眼。” 许正南没说话,给了那人一个大大的白眼。 慕云谏见来人是个干瘦的老者,也不报多大希望,一挥手就命人带着往后宅去了。 近日诸事繁多,南家在江南的盐矿坍塌,虽并未伤及人命,但地面大范围塌陷,盐矿明晃晃的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事情太大,永州太守根本压不住,急报正往京城赶来。 自古为官不能从商,这些事最怕见光,一旦公之于众,即便圣上有心偏袒,南家也会褪一层皮。 慕老太太曾与他密谈,将前因后果悉数告知,他虽心有不甘,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继续向皇帝尽忠。 南家的生意有太多经他牵线搭桥,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这个恒玄侯必然脱不了干系,倒卖私盐,在历朝历代都是重罪,轻者游街示众,重则下狱问斩。 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许他们大肆敛财,但若事情败露,承担后果的还是他们。 这个南家倒了,下一个南家立马就会被扶持起来,毕竟天子要的只是银子。 慕云谏只觉心烦意乱,慕老太太和南锦屏布了这么大一张网,若真能一切顺利,将那什么长生丹炼制出来,的确会让慕家受用无穷,甚至共享长生。 但如果炼不出来呢? 从古至今,也没有哪个皇帝真的长命百岁啊。 幸好津礼和肃王搭上了线,若哪天老皇帝吃丹吃死了,肃王就是侯府最后的底牌。 慕云谏越想越觉得玄乎,灾难就在眼前,那边却连材料都未准备完全。 哎,此时也只能赌,赌皇帝会设法保住南家。 同样愁眉苦脸的慕津礼问道:“父亲,难道你不觉得此事诡异?” 对于这个儿子在墨韵书院的所作所为,慕云谏并不知情,只道无论如何,这个嫡长子总是出息的。 “你有什么看法?” 慕津礼说道:“如今才是三月,并未到雨季,承重梁为何会突然倒塌?永州那个盐矿是最早的一批没错,但也是最经过时间检验的,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坍塌。” 看似说了很多,其实没几句有用的,说到底也是慕津礼只知其表的缘故,慕云谏一筹莫展:“肃王怎么说?” 慕津礼道:“肃王说,要想彻底解决,就得下十足的狠心。” 慕云谏听懂了,肃王也没什么好办法,就一个字:杀。 只要不捅到明面上来,一切都好说。 … 许正南进门时,慕芷瑶正拿头撞墙。 四面墙壁全是血痕,地上躺着两具尸体,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蜷缩在角落里。 整个房间腥臭难闻,门窗都紧紧的关着,一丝阳光也透不进来。 慕芷瑶听到声响,直勾勾的看去,许正南觉得心脏都漏了两拍。 “你是新来的郎中?” 许正南咽了口唾沫。 慕芷瑶坐回床榻上,伸出手腕:“你若能治好,我就让父亲送你进太医院,若治不好…” 通红的眸子看过来,就像一只厉鬼,他还看到女人的额头上有个通红的血印。 “我就杀了你——” 慕芷瑶一指地上的尸体:“就像他们一样。” 奶奶的,若不是师傅吩咐,哪怕是五万两,他也不拼着命去赚。 将药箱放在桌案上,许正南装模作样的把起了脉。 按照师傅所说,那日他送这位二小姐出府,毒药就抹在了她的袖摆上。 此毒名为半边月,中毒后不能见光,否则就会像慕芷瑶这样,全身红疹,奇痒难耐,哪怕挠得见了骨,也丝毫得不到缓解。 虽不致命,却是十分折磨。 许正南捋着胡须道:“姑娘应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才会如此。” 慕芷瑶忙问道:“真的?不是瘟疫?” “当然不是。” 打开药箱就准备写药方:“老夫曾在北地见过这种病症,你按此方服药,两日内便会大好。” 治病是治病,可不能出卖师傅。 慕芷瑶接过药方,看着躲在角落的小丫鬟厉声喝道:“还不快去抓药!” 接着又对许正南说道:“这两日,先生就住下吧。” 许正南心里清楚,这是治不好不打算放人。 好吃好喝的在侯府住了两日,除了按时去给一众女眷诊脉,倒是无所事事。 好在那药方十分见效,果然在两日后,所有人都好了。 拿着五千两银票回了督统府,许正南仍觉不痛快,这一家人,从上到下,从主子到奴才,竟没一人和他道句谢,给银票时,反而像打发乞丐一样。 魏繁楼从怀中取出一张五十两的小额银票递给了许正南,提醒他还剩一万五千两。 恒玄侯府消停了两日,后宅的封条也被撕了下来,一众女眷正感慨大病初愈,慕芷瑶的红疹就复发了。 时间仿佛又倒流回几天前,红疹快速蔓延,一日的功夫,所有人又都病倒了。 许正南再次上门,赚走了五千两。 刚好了两日,没想到,红疹又来了… 慕芷瑶彻底慌了,每日除了白米,什么都不敢吃。 京中又盛传起另一种说法,恒玄侯府一定是做了什么亏损阴德之事,被鬼怪缠住了。 殊不知是许正南每次离去时,都会在若倾院再次撒下毒粉。 他两次登门,也甚觉烦腻,那一家子都不招人待见,令人厌恶无比。 于是他故意等在楚怜楼,侯府派人来寻时,直接开价两万两。 慕云谏满口答应,恭恭敬敬的又将人请了回去。 这次住的时间比较久,足有七日,俗话说水满则溢,许正南自知若再有下次,定会惹人怀疑,于是便老老实实的走了。 当魏繁楼看到两万两银票时,直夸这个徒弟实在有本事,然后又从怀中取出了一张五十两小额银票。 许正南也不恼,几日的功夫就赚了一百五十两,知足。 就在这师徒俩折腾个没完时,慕唯醒了。 周亦卿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落了地。 “你醒了?” 眼皮沉重,喉咙干涩,最重要的,小腹处似乎被压了一块小石头一般,沉甸甸的。 “周亦卿,我怎么了?” 第33章 竟然怀了别人的孩子?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慕唯想起身,却发现双腿一点知觉也没有。 周亦卿忙道:“小心,你气血逆流伤了腿,需好生将养半月。” 慕唯问道:“气血逆流是什么?” 周亦卿信口胡诌:“简单来说,就是气的。” 慕唯似懂非懂的点头,她的确动了真怒。 周亦卿继续扯:“气血一旦逆流,血瘀之处便会麻痹胀痛,小楼子已为你施了针,待半月后,自然就会痊愈了。” 想了想又问道:“你可还觉得双腿胀痛?” 她尝试动了动:“不痛了,就是没什么知觉。” “嗯。”周亦卿松了一口气:“那就对了。” 魏繁楼的医术她是信得过的,便没在这上面继续纠缠。 “我娘的棺木…” 在她身后垫上了软枕,周亦卿道:“别担心,我已将棺木葬入了庄懿墓群。” 慕唯哑然,庄懿墓群? 传说古时有一位著名的庄懿公主,她博学广才,深受皇帝宠爱。 后来国家危难,她与其他公主不同,悔弃了婚约,毅然披甲上阵。 最后城破时,她虽垂垂老矣,却至死不曾屈膝。 敌国新帝登基,十分敬佩这位亡国公主,便为她修建了庄懿墓,后来天下几经易主,庄懿墓都完好无损。 天下女子皆以庄懿为荣,若是生前被夫家休弃,母族又不容,便会在庄懿墓旁十里处立坟,祈求公主庇佑,不至成了孤魂野鬼。 时间一久,那里便慢慢形成了庄懿墓群。 可人数一旦多了,就不是想进就能进得去的。 那里有自发守墓的百姓,还有朝廷严格的筛选。 对于孤苦伶仃的女子来说,能葬入墓群,是她们最好的归宿。 娘亲至死都没有原谅慕云谏,想来也未必愿意再回到慕家。 沉甸甸的心情总算舒缓了些,慕唯有些过意不去,周亦卿为她做了太多,这份恩情,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她还想问问怀叔,却有些张不开嘴,手指轻轻绕着被角:“那个…” 看她赧然的样子,知晓她对自己还是有些疏离,倒像是被当成了恩人。 “我已命人去素城寻找怀叔,你暂且安心,不能多思伤神。” 当初去素城寻戴松时,他曾与那个怀治有过一面之缘,是个忠实的护卫,身手也十分了得,或许不会如此轻易就丧了命。 一朝被说中心事,慕唯抬眸:“我知道一句谢谢实在矫情又单薄,但我还是想说,周亦卿,谢谢你。” 在鼻尖轻轻刮了一下,他柔声道:“你我之间,何需言谢?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说过什么?” 慕唯一愣,想起他曾经说,自己是他的妻子。 心底有一股暖流缓缓流淌,她看着那双如水的眸子,只道自己无论出身还是地位,本是配不上他的,但他却总像一个守护神一样,一如既往的护她周全,说没有感动,是假的。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南锦屏会让我替嫁?” 摩挲着的手指一顿。 他历经多年,处处布控,才终于熬上了总管之位,成了老皇帝的心腹,生活开始绚烂奢靡,多姿多彩,但他始终不曾忘记那个挡在他身前的小小的身影,也永远记得她说自己是恒玄侯府的三小姐。 从做戏擒贼开始,迎娶她的计划便启动了。 慕唯睫毛轻颤:“落樱姑姑,是你的人?” 男人的眼温柔又好看,一双瞳孔沉静舒缓:“我今日才发现,你竟这般聪慧。” … 慕唯每日的任务除了睡,就是吃。 每日至少睡足六个时辰,饭量也大了一倍。 整个人看着足足又胖了半圈。 魏繁楼每隔两日便来为她施针,双腿始终麻麻的,严嬷嬷每次都跟在一旁瞧着:“哎哟,魏先生啊,您可下准了。” 魏繁楼不胜其烦:“要不你来?” 除此之外,严嬷嬷还不时的询问周亦卿对她的态度,明里暗里总是一百个不放心,问的多了,慕唯也开始怀疑起来。 总感觉每个人都怪怪的。 这日午后,周亦卿进了宫,魏繁楼没来施针,严嬷嬷也去了小厨房,房中只剩她和若鱼两人,苏语嫣竟忽然上门了。 红魄警觉道:“你是什么人?” 一个柔弱的声音道:“小女苏语嫣,特来探望三妹妹,劳烦姑娘通传一声。” 放下咬了一半的酸梅,慕唯使了个眼色,若鱼就将人带了进来。 苏语嫣盈盈一礼:“回来这些时日,始终未曾上门,听闻三妹妹病了,津礼让我来看看你。” 慕唯蹙眉,还没过门,就行起正妻之事了,看来婚事谈的不错。 “有心了,请坐吧。” 苏语嫣自顾自的坐下,拿起一颗酸梅就咬了一口:“哇,好吃。” “我让你大哥为我找些这般酸的,他总是推脱,还是三妹妹有口福。” 慕唯问道:“你喜欢吃酸的?” 苏语嫣点头:“以前不喜欢的,最近这一两个月才喜欢的紧,一日不吃就想的不行,怎么,三妹妹也喜欢?” 苏语嫣怀孕了,她是知道的,她说一两个月,时间也对的上,莫非是自怀孕起就会喜酸? 脑中忽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可太快了,她没抓住。 下意识的嘴硬:“不喜欢。” “哦?” 苏语嫣半信半疑道:“这可是普宁青梅,闻上一闻都觉巨酸无比,既不喜欢,为何要摆在桌案上?” 巨酸吗?为何她不觉得。 再看苏语嫣一口一个吃的畅快,心中的怪异感就越来越强烈。 红魄意识到不妙,忙开口:“这位姑娘,我家夫人身子弱,若没有其他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别。”苏语嫣忙道:“其实我是来求三妹妹帮忙的。” 慕唯道:“帮什么忙?” “哎。” 苏语嫣取出帕子,在眼角轻点:“我和你大哥青梅竹马,本是感情深厚,但近日他却总是对我忽冷忽热,有时还十分不耐,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只想牢牢抓住夫君的一颗心,至少晚几年再纳妾,可是…” 说着就掩面哭泣起来:“可是最近我发现,他时常流连于烟花柳巷,昨日竟还夜不归宿…” 慕唯听着有些厌烦,便想早早将人打发了:“这种事你该去找慕芷瑶,或是南锦屏,我管不着,也没心思管。” “阿瑶病的自身都难保,婶子也只知一味宠惯着,哪有心情管我的事?” 说着竟突然冲上床榻,一把攥住了慕唯的手:“三妹妹,周督统对你那般温柔体贴,你有什么好法子,就告诉我吧!” 红魄和若鱼都被吓了一跳,忙上前将苏语嫣扯开,苏语嫣也不挣扎,长叹一声说道:“我是不是吓到三妹妹了?” 慕唯不置可否,定定的看着她,这个苏语嫣装模作样,目的不纯。 红魄生气了:“苏姑娘,请!” 苏语嫣哀戚道:“是,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刚出督统府的门,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楚楚可怜,慕津礼让她来试探一二,没想到竟让她有了这么大的收获。 她自幼学医,身孕都是自己诊出来的,握住慕唯的手腕时,传过来的,分明就是滑脉! 她勾起嘴角,眼底的疯狂若隐若现:“真是不知廉耻的贱妇,竟然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第34章 我要让她受尽折辱而死! 一路回府,苏语嫣的心情都很好。 她进京这几日,侯府被折腾得不像样子,被黑甲卫围了府邸,抢走棺木,炸了盐矿,后宅又一片不安生。 慕云谏告了御状,却毫无波澜,她本不想掺和,但这一家人实在太弱,日后她要做恒玄侯府的嫡长媳,就不能让它就此败落了。 和南锦屏长谈后,她发现侯府和督统府的所有新仇旧恨,全部源自那个三小姐慕唯。 这女人倒是好手段,比她套牢慕津礼还要厉害一些,将个公公牢牢握在手里,处处替她出头,压得侯府喘不上气。 不过,只要能让她和周亦卿反目,所谓的一切危机,顿时便解。 于是她便想去先去会会这个三小姐,毕竟要知己知彼嘛,可没想到老天爷竟送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兀自回了两人的竹亭楼,慕津礼正等在卧房里。 “嫣儿,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一见人回来,慕津礼忙问道。 苏语嫣带着明晃晃的得意,愈发勾得他心里发痒。 一把将人揽住:“好嫣儿,快告诉我,你发现什么了?” 苏语嫣有心吊着慕津礼,妩媚的往他身上一靠,点了点自己的唇。 慕津礼被勾得热火焚身,一把将人抱坐进怀里,在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有什么好消息,快说。” 苏语嫣这才心满意足,在慕津礼耳边轻声道:“你那个三妹妹,怀孕了。” “什么?!” 慕津礼震惊了,眼睛都险些被瞪出眼眶。 周亦卿是公公,她是怀了谁的种? 他迫切的问道:“当真?” 苏语嫣翻了个白眼:“你还不信我?我偷偷把了脉,绝对千真万确。”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好个娼妇,我要让她受尽折辱而死!” 慕津礼血脉喷张,仿佛已经看到慕唯悲惨的结局,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还有那个周亦卿,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心中无比畅快,稍一用力,就将怀中美人抱上了床榻:“嫣儿,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欺身便压了上去。 … 苏语嫣走后,慕唯始终思绪不断,那些话一直萦绕在她心头不散,再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一一细想后,心里越发突突的乱跳起来,总有一个声音在心底无声呐喊。 左右再也坐不住,她快速起身,往小厨房而去。 对身后的若鱼和红魄说道:“不用跟着。” 半月已过,不用再施针,她已能自由活动。 打了帘子进门,严嬷嬷一眼就瞧见了她:“小姐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又想吃酸角了?” 慕唯的脸色透着苍白:“嬷嬷,我方才流了很多血,你说,还能保住么?” 严嬷嬷吓得妈呀一声:“什么时候?老奴就知道施那个什么针不行的!小姐别怕,有魏先生在,一定保得住,快、快走!” 推着人就准备往药舍去,慕唯却一动没动,定定的盯着她。 严嬷嬷一愣,小姐方才说什么?还能不能保住?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慕唯套了话,她试探着问道:“小姐…你都知道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为什么都来找她… 慕唯一把抓住严嬷嬷的手臂,急问道:“嬷嬷,你说,我到底是怎么了?” 严嬷嬷踌躇道:“小姐,你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啊…” 顿感一阵天旋地转,慕唯不敢置信道:“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的…” 红魄知道,所以贸然打断了苏语嫣的话,青梧知道,所以日夜不离,墨月怀疑,但是弄错了人。 魏繁楼和许正南知道,严嬷嬷知道,周亦卿…周亦卿? 她心里一惊,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可她没做过! 脸色白了又白,周亦卿的脸反复在她眼前出现,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吗?所以对她无微不至? 可是,为什么呢? 不对,一切都不对,全错了,全都错了! 慕唯方寸大乱,双手在袖中使劲地揉搓着,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猛地想起,大婚之夜! 对,她失去了那天夜里的记忆。 可是那时,周亦卿不是一直在她身边吗? 他说是用婆娑地狱救了她。 她抬起手指,被刺破的痕迹早就不见了,自己当时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小姐,小姐?” 慕唯被吓了一跳:“嬷嬷,我没做过,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 严嬷嬷长叹一声:“小姐啊,你的月信有多久没来了?” 慕唯沉默,她自幼体寒,月信时常三两个月的不来,最长的时候间隔了半年,到今日,月信已有近三月未至,她以为又是体寒所致,所以并未留心。 “你从未见过女子有孕吗?或者听夫人提起过?” 慕唯摇头。 在素城时,那些人视她们如洪水猛兽,嗤之以鼻,母亲心气高,带着她与阿澈搬去了半山腰,几乎与尘世隔绝了起来。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三个人,母亲,阿澈,戴松。 虽然幼时她曾救过一个小男孩,但那小男孩也只住了一个月便离开了,她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后来她长大了些,母亲曾模糊的与她提起,南锦屏污蔑她与别人通奸,父亲才会将她们赶出了府。 她好奇地问什么是通奸,母亲却不愿再说了。 她被安氏养成了淳朴天真的性子,所以才会在回京后,受尽南锦屏摆布。 直到第三世,她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男女之事。 严嬷嬷鼓起勇气问道:“小姐,孩子到底是…” 怀疑过冷星,后来觉得不可能,怀疑过墨月,想想还是不可能,至于青梧,那时根本没在府里,更不可能。 她胡思乱想了很久,乱七八糟的念头横飞,有时都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慕唯知道严嬷嬷要问什么,但她完全不知,只好继续摇头。 “哎,”严嬷嬷叹道:“事已至此,好在姑爷对小姐总是情深意厚的。” 情深意厚? 真的情深意厚吗? 可为何他从不与自己提起,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唯不想妄下论断,真相到底是什么,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夫人、夫人!不好了,主子他受伤了!” 墨月慌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慕唯一惊,周亦卿受伤了? 第35章 这里,我替他守着 她快步冲出门去,就见墨月正健步如飞的往卧房狂奔,身后跟着一众皇宫内侍,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那人的头低垂着,看起来昏迷不醒。 周亦卿? 心里咯噔一声,她边迎边问:“怎么回事?” 雪妖一把抽出长鞭,“啪”的一声抽在她的落脚处,尘土溅起,鞭声震耳欲聋。 慕唯只觉一阵鞭风扑面而来,忙止住脚步。 雪妖带着明显的不善,嘴唇被咬的发白,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她。 墨月大惊:“雪妖,你干什么!” 雪妖沉声道:“都怪她。” 墨月停下脚步:“收回你的鞭子!那是夫人!” 有内侍忍不住偷偷看来:这就是主子的夫人?清冷出尘,竟是个大美人。 不知他们日后有没有这样的福气。 钢鞭仍在地上长长的拖着,慕唯冷声道:“你若真的关心他,现在就应该赶紧去请魏先生。” 雪妖一愣,像是才反应过来,迅速收起长鞭,朝着药舍的方向飞驰而去。 墨月将人好生安置在床榻上,慕唯忙上前查看,只见周亦卿嘴唇青紫,双眸紧闭,看起来极为痛苦。 仔细看去,眉心处诡异的出现了一个极小的黑点。 她十分确定之前没有。 除此之外,全身没有一处伤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伤在哪了?” 墨月急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一摆手,一个内侍模样的人就走了进来。 “你来说。” 小内侍看起来年岁不大,一张脸上全是忐忑:“奴、奴才也不知,主子和肃王密谈了许久,出来后就这样了…” 肃王? 墨月一跺脚:“往点子上说!” 小内侍哦了一声,缓缓说道:“今日早朝,永州传来急报…” 急报上说,永州城郊有一处矿脉突然塌陷,砸死数千人,伤患上万,太守不敢自行处置,请求朝廷明示。 伤亡人数太多,太子首先提出质疑,那矿脉规模不大,为何会有那么多人突然出现,那么巧,又刚好发生了坍塌。 他怀疑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肃王则表示,坍塌那日刚好是休沐日,矿工乏累,不愿长途跋涉,家眷便纷纷赶来探望,人一多,矿洞里自然地动山摇,突然塌陷也不足为奇。 讲道理,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牵强了。 都知矿洞危险,谁也不会冒着坍塌的隐患全部挤进去。 于是两人唇枪舌战,火药味十足。 太子有理有据,但最终,天子却将此事定为了意外,批了折子,还拨了赈灾款。 下朝后,百官议论纷纷,圣上一味偏袒肃王,莫非圣心有变? 可众人不知的是,圣上哪里是偏袒肃王,分明是偏袒恒玄侯。 慕云谏最终服从了肃王的建议,将所有人都引至城南的那处矿洞里,命人封闭了出口,再引河水倒灌,承重梁被河水浸泡,最终轰然倒塌。 送急报的信使被肃王截杀,急报就从南家倒卖私盐,变成了矿洞无故坍塌。 此事在永州掀起了轩然大波,焦点瞬间被转移,盐矿一事就被生生的压了下去。 散朝后,肃王就以此事为由,要求与周亦卿密谈。 永州… 慕唯记得,永州的两处矿洞都是南家的产业。 正想着,床上的周亦卿突然吐出一口黑血,仔细看去,血里竟有细小的蠕虫正不断的蠕动。 慕唯心下大惊,忙喊道:“让魏先生快些!” 话音刚落,魏繁楼就冲了进来,一看地上的黑血就凛声道:“金蚕蛊?!” 此毒产自苗疆,是将百种毒虫密封在瓷罐里,让它们自相残杀,互相吞噬,一年后打开,剩下的那只会形状像蚕,皮肤黑黄,故称金蚕蛊,剧毒。 制粉后无色无味,中毒者有如万千条足虫在全身啃噬,痛苦难当。 而另一种下毒方式,就是以母虫繁殖幼虫,幼虫极小,不易察觉,趁人不备便会钻入眉心。 幼虫嗜血,不但会将大脑啃噬个精光,还会寄生在心脏处,以血肉为食,直到中毒者死去后,再破体而出。 魏繁楼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众人讲述,所有人无不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墨月听的直激灵,拽着青梧的衣襟不松手。 慕唯想起周亦卿眉心处那个黑点,想必就是幼虫留下的痕迹。 周亦卿为人谨慎,又有武艺在身,不该如此轻易的中毒才是。 两人究竟密谈了什么,让周亦卿晃神了一瞬间? “不行!” 魏繁楼的额头都见了汗,猛的起身,对慕唯说道:“幼虫入体,我得带他回药庐。” “什么?”慕唯以为自己听错了。 魏繁楼解释道:“你别急,听我说。此虫甚是棘手,在这里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的药庐有一处毒泉,如今唯有以毒攻毒之法,将那虫子逼出来,才有一线生机。” 心情随着魏繁楼的话跌宕起伏,慕唯手心都冒了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魏繁楼问道:“你要一道去么?” 想了想,她说道:“此去药庐甚远,时间紧迫,你们得快马加鞭,我跟着只会是拖累。” “你们即刻启程,这里,我替他守着。” 周亦卿的状况的确需要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毒泉,否则就算他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将人救活了。 他能看出慕唯的慌乱紧张,但关键时刻却能沉着冷静,不由令人刮目相看。 他点点头,吩咐道:“青梧,小许子和雪妖留下,红魄、墨月跟我走!” 雪妖一听就不愿意了:“我也要去!” “你?”又回头看了看慕唯:“你给我老实待在这,有墨月在,用不着你!” 说罢又对青梧说道:“你给我好好看着她,若你家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周亦卿醒过来第一个就拿你问罪!” 青梧道:“是!” 被数落了一通,雪妖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将人固定在马背上,魏繁楼就欲扬鞭而去,慕唯问道:“要多久?” 魏繁楼说道:“少则一月,多则半年。” 慕唯盈盈一拜:“魏先生,一切都拜托了。” 第36章 取名周岁宁(求票票~~) 几匹快马陆续绝尘而去,慕唯站在原地久久伫立。 慕苒之后知后觉的赶来:“三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她敛了敛神,没作回答。 过多的担心无用,只会让敌人钻了空子。 魏繁楼会全力救他,她也相信,他一定会活着回来。 她现在该做的,是如何守住这一方家业,守住一府老小。 恒玄侯府已和肃王联手,肃王表面上宅心仁厚,威望甚高,但经此一事就能看出,此人不但心狠手辣,且当机立断,做事不留余地,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至于那金蚕蛊毒,如果她没记错,肃王的生母颜贵妃,似乎就是个苗女。 竟敢携带剧毒入宫,还肆无忌惮的出手,难道背后是皇帝撑腰? 如今宫中局势不明,皇帝态度暧昧,想出奇制胜,必先知己知彼。 太子今日在朝堂上吃了大亏,想来欧阳皇后一定不会愿意看到肃王起势,而经由慕芷瑶一事,太后也算是和恒玄侯府撕破了脸。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宫都能结为同盟。 “三姐姐?” 见人一直没有回应,慕苒之忍不住轻轻推了一下。 慕唯这才回神:“他被肃王暗算,中了毒。” 近日来,冷星好转,已能脱离轮椅,几小只在府中闲来无事,便租赁了一个小宅子当做学堂。 由冷星授课,慕苒之、慕宴书、冷凝、姜焕便做起了学子,轮椅给了慕嘉洛使用,慕嘉妍便也时常推着他往学堂去。 冷星本意是教慕宴书读书识字,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捧场。 几人便时常不在府中。 慕苒之被吓了一跳,忙连声询问,慕唯毫不隐瞒,毕竟这些事总是不能瞒着他们的,应该让他们明确的知晓谁才是敌人。 慕苒之一路愤愤不平,姐妹俩相携着往「咫尺颜」而去。 忽然想起上次周亦卿拿给她的书已看完了大半,便想着再去找一些来,两人便调转方向,直奔书房。 慕苒之忽然双手合十:“姐夫一定吉人自有天相!阿弥陀佛!” 慕唯问道:“你不怕他吗?” 慕苒之十分诧异:“姐夫对你那么好,我为何要怕他?” 被说的一顿,往事历历浮上心头,周亦卿待她,的确是从始至终的好。 可是… 不自觉的抚上小腹,这个孩子,她心里总是一块疙瘩,说不介意是假的。 青梧和雪妖始终在身后随行,见两人准备往书房去,雪妖快步拦在了前面。 “主子的书房,你们不能进去。” 慕苒之质问道:“我看你这个小丫头,就是有点不对劲,怎么,你喜欢我姐夫?” 青梧也忙快步来到近前,对慕唯拱手作揖道:“夫人,雪妖不懂事,言行无状,望夫人不要与她计较。雪妖,还不快退下!” 可雪妖始终站在原地,一双眼仇视的看过来。 慕唯道:“青梧,你让开。” “夫人?” 缓缓上前几步,她一字一顿的开口:“我不管你是护卫也好,侍女也罢,我是周亦卿的正妻,就是这督统府的当家主母,你多次冒犯我,过去我可以不计较,但日后你若再敢以下犯上,我定不饶你。” 雪妖不是能说会道的性子,此时慕唯拿出主母的派头,倒真就将她唬了住。 见人脸颊微红,慕唯继续道:“他的书房,我想进就进,没人能拦我。” “你!” 慕唯摆手:“这里不需要你了,你下去吧。” 在原地僵了两息,雪妖终究还是一跺脚,愤愤的快步离去了。 看着那道背影,慕唯忽然就有一种欺负了小女孩的罪恶感。 雪妖年芳十二,是四人中最小的,用的一手好鞭,轻功也十分了得,那一世两人没什么交集,印象中,此人始终冷冰冰,对自己没有好感,也没这么大的敌意。 青梧憋笑憋的辛苦,慕唯问道:“笑什么呢?” 被抓了现行,青梧干脆道:“雪妖年纪小,我们都护着她,属下还从没见她吃过这样的瘪。” 慕唯心里的罪恶感更加强烈了。 周亦卿的书房不大,看着像是只有一室半,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四脚长桌,桌上整齐的排列着笔墨纸砚,最上面的一张信纸上有寥寥字迹,右手边放着一个带锁的檀木盒子。 慕唯并未上前查看,径直去了书柜一侧。 藏书很多,竹简、木质和纸质分门别类,慕唯还是喜欢纸质书籍的触感,便在此处翻看。 目光所及处,有一本名为「不负」的简书吸引了她,书页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明显出自大家之手。 将其取出,并不算厚,随意翻看几页,发现书里写的应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慕唯对这类书籍并不太感兴趣,便想着放回去,抖动间,一个东西就从夹页中掉在了地上。 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淡蓝色的书笺。 将书笺捡起,翻转过来,就看到一行小字。 慕唯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一句话: 「待吾儿降生,取名周岁宁。」 吾儿?周? 这…是谁写的? 这个名字她从没听过,也从不认识一个叫周岁宁的人。 书笺很新,几乎没有磨损,也没有岁月的痕迹… 夹在「不负」中,想来此人时常翻看,可周亦卿的书房,外人是进不来的。 她心中一动,想起桌案上那张带着字迹的信纸。 慕苒之在看书,青梧背对着守在房门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快步往桌案处走去,拿起那张信纸,对比之下,字迹一模一样。 两人纷纷向她看来,慕苒之问道:“三姐姐,怎么了?” 慕唯忙将书笺藏进衣袖:“哦,一时好奇。” 青梧也走了过来,接过信纸来看,写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主子没事写这些干嘛。” 慕唯心中大动,心脏怦怦乱跳,开口间,她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是周亦卿写的?” 将信纸放下,青梧说道:“是啊,主子的字迹,我还是认得的。” 慕苒之也拿起翻转细看,没觉得有何特别之处,问道:“这上面有什么秘密吗?” 慕唯定定的立在原地,一个大胆又疯狂的猜测在她心中萌芽,越放越大。 她想起男人眼底的克制隐忍,想起他从没有其他宦官一般的女相,想起那常年高高竖起的衣领… 慕苒之没得到回应,一抬头,就见慕唯像是被定了身一般直勾勾的愣在那里。 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三姐姐?三姐姐?” 第35章 这里,我替他守着 她快步冲出门去,就见墨月正健步如飞的往卧房狂奔,身后跟着一众皇宫内侍,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那人的头低垂着,看起来昏迷不醒。 周亦卿? 心里咯噔一声,她边迎边问:“怎么回事?” 雪妖一把抽出长鞭,“啪”的一声抽在她的落脚处,尘土溅起,鞭声震耳欲聋。 慕唯只觉一阵鞭风扑面而来,忙止住脚步。 雪妖带着明显的不善,嘴唇被咬的发白,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她。 墨月大惊:“雪妖,你干什么!” 雪妖沉声道:“都怪她。” 墨月停下脚步:“收回你的鞭子!那是夫人!” 有内侍忍不住偷偷看来:这就是主子的夫人?清冷出尘,竟是个大美人。 不知他们日后有没有这样的福气。 钢鞭仍在地上长长的拖着,慕唯冷声道:“你若真的关心他,现在就应该赶紧去请魏先生。” 雪妖一愣,像是才反应过来,迅速收起长鞭,朝着药舍的方向飞驰而去。 墨月将人好生安置在床榻上,慕唯忙上前查看,只见周亦卿嘴唇青紫,双眸紧闭,看起来极为痛苦。 仔细看去,眉心处诡异的出现了一个极小的黑点。 她十分确定之前没有。 除此之外,全身没有一处伤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伤在哪了?” 墨月急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一摆手,一个内侍模样的人就走了进来。 “你来说。” 小内侍看起来年岁不大,一张脸上全是忐忑:“奴、奴才也不知,主子和肃王密谈了许久,出来后就这样了…” 肃王? 墨月一跺脚:“往点子上说!” 小内侍哦了一声,缓缓说道:“今日早朝,永州传来急报…” 急报上说,永州城郊有一处矿脉突然塌陷,砸死数千人,伤患上万,太守不敢自行处置,请求朝廷明示。 伤亡人数太多,太子首先提出质疑,那矿脉规模不大,为何会有那么多人突然出现,那么巧,又刚好发生了坍塌。 他怀疑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肃王则表示,坍塌那日刚好是休沐日,矿工乏累,不愿长途跋涉,家眷便纷纷赶来探望,人一多,矿洞里自然地动山摇,突然塌陷也不足为奇。 讲道理,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牵强了。 都知矿洞危险,谁也不会冒着坍塌的隐患全部挤进去。 于是两人唇枪舌战,火药味十足。 太子有理有据,但最终,天子却将此事定为了意外,批了折子,还拨了赈灾款。 下朝后,百官议论纷纷,圣上一味偏袒肃王,莫非圣心有变? 可众人不知的是,圣上哪里是偏袒肃王,分明是偏袒恒玄侯。 慕云谏最终服从了肃王的建议,将所有人都引至城南的那处矿洞里,命人封闭了出口,再引河水倒灌,承重梁被河水浸泡,最终轰然倒塌。 送急报的信使被肃王截杀,急报就从南家倒卖私盐,变成了矿洞无故坍塌。 此事在永州掀起了轩然大波,焦点瞬间被转移,盐矿一事就被生生的压了下去。 散朝后,肃王就以此事为由,要求与周亦卿密谈。 永州… 慕唯记得,永州的两处矿洞都是南家的产业。 正想着,床上的周亦卿突然吐出一口黑血,仔细看去,血里竟有细小的蠕虫正不断的蠕动。 慕唯心下大惊,忙喊道:“让魏先生快些!” 话音刚落,魏繁楼就冲了进来,一看地上的黑血就凛声道:“金蚕蛊?!” 此毒产自苗疆,是将百种毒虫密封在瓷罐里,让它们自相残杀,互相吞噬,一年后打开,剩下的那只会形状像蚕,皮肤黑黄,故称金蚕蛊,剧毒。 制粉后无色无味,中毒者有如万千条足虫在全身啃噬,痛苦难当。 而另一种下毒方式,就是以母虫繁殖幼虫,幼虫极小,不易察觉,趁人不备便会钻入眉心。 幼虫嗜血,不但会将大脑啃噬个精光,还会寄生在心脏处,以血肉为食,直到中毒者死去后,再破体而出。 魏繁楼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众人讲述,所有人无不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墨月听的直激灵,拽着青梧的衣襟不松手。 慕唯想起周亦卿眉心处那个黑点,想必就是幼虫留下的痕迹。 周亦卿为人谨慎,又有武艺在身,不该如此轻易的中毒才是。 两人究竟密谈了什么,让周亦卿晃神了一瞬间? “不行!” 魏繁楼的额头都见了汗,猛的起身,对慕唯说道:“幼虫入体,我得带他回药庐。” “什么?”慕唯以为自己听错了。 魏繁楼解释道:“你别急,听我说。此虫甚是棘手,在这里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的药庐有一处毒泉,如今唯有以毒攻毒之法,将那虫子逼出来,才有一线生机。” 心情随着魏繁楼的话跌宕起伏,慕唯手心都冒了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魏繁楼问道:“你要一道去么?” 想了想,她说道:“此去药庐甚远,时间紧迫,你们得快马加鞭,我跟着只会是拖累。” “你们即刻启程,这里,我替他守着。” 周亦卿的状况的确需要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毒泉,否则就算他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将人救活了。 他能看出慕唯的慌乱紧张,但关键时刻却能沉着冷静,不由令人刮目相看。 他点点头,吩咐道:“青梧,小许子和雪妖留下,红魄、墨月跟我走!” 雪妖一听就不愿意了:“我也要去!” “你?”又回头看了看慕唯:“你给我老实待在这,有墨月在,用不着你!” 说罢又对青梧说道:“你给我好好看着她,若你家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周亦卿醒过来第一个就拿你问罪!” 青梧道:“是!” 被数落了一通,雪妖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将人固定在马背上,魏繁楼就欲扬鞭而去,慕唯问道:“要多久?” 魏繁楼说道:“少则一月,多则半年。” 慕唯盈盈一拜:“魏先生,一切都拜托了。” 第34章 我要让她受尽折辱而死! 一路回府,苏语嫣的心情都很好。 她进京这几日,侯府被折腾得不像样子,被黑甲卫围了府邸,抢走棺木,炸了盐矿,后宅又一片不安生。 慕云谏告了御状,却毫无波澜,她本不想掺和,但这一家人实在太弱,日后她要做恒玄侯府的嫡长媳,就不能让它就此败落了。 和南锦屏长谈后,她发现侯府和督统府的所有新仇旧恨,全部源自那个三小姐慕唯。 这女人倒是好手段,比她套牢慕津礼还要厉害一些,将个公公牢牢握在手里,处处替她出头,压得侯府喘不上气。 不过,只要能让她和周亦卿反目,所谓的一切危机,顿时便解。 于是她便想去先去会会这个三小姐,毕竟要知己知彼嘛,可没想到老天爷竟送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兀自回了两人的竹亭楼,慕津礼正等在卧房里。 “嫣儿,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一见人回来,慕津礼忙问道。 苏语嫣带着明晃晃的得意,愈发勾得他心里发痒。 一把将人揽住:“好嫣儿,快告诉我,你发现什么了?” 苏语嫣有心吊着慕津礼,妩媚的往他身上一靠,点了点自己的唇。 慕津礼被勾得热火焚身,一把将人抱坐进怀里,在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有什么好消息,快说。” 苏语嫣这才心满意足,在慕津礼耳边轻声道:“你那个三妹妹,怀孕了。” “什么?!” 慕津礼震惊了,眼睛都险些被瞪出眼眶。 周亦卿是公公,她是怀了谁的种? 他迫切的问道:“当真?” 苏语嫣翻了个白眼:“你还不信我?我偷偷把了脉,绝对千真万确。”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好个娼妇,我要让她受尽折辱而死!” 慕津礼血脉喷张,仿佛已经看到慕唯悲惨的结局,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还有那个周亦卿,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心中无比畅快,稍一用力,就将怀中美人抱上了床榻:“嫣儿,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欺身便压了上去。 … 苏语嫣走后,慕唯始终思绪不断,那些话一直萦绕在她心头不散,再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一一细想后,心里越发突突的乱跳起来,总有一个声音在心底无声呐喊。 左右再也坐不住,她快速起身,往小厨房而去。 对身后的若鱼和红魄说道:“不用跟着。” 半月已过,不用再施针,她已能自由活动。 打了帘子进门,严嬷嬷一眼就瞧见了她:“小姐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又想吃酸角了?” 慕唯的脸色透着苍白:“嬷嬷,我方才流了很多血,你说,还能保住么?” 严嬷嬷吓得妈呀一声:“什么时候?老奴就知道施那个什么针不行的!小姐别怕,有魏先生在,一定保得住,快、快走!” 推着人就准备往药舍去,慕唯却一动没动,定定的盯着她。 严嬷嬷一愣,小姐方才说什么?还能不能保住?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慕唯套了话,她试探着问道:“小姐…你都知道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为什么都来找她… 慕唯一把抓住严嬷嬷的手臂,急问道:“嬷嬷,你说,我到底是怎么了?” 严嬷嬷踌躇道:“小姐,你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啊…” 顿感一阵天旋地转,慕唯不敢置信道:“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的…” 红魄知道,所以贸然打断了苏语嫣的话,青梧知道,所以日夜不离,墨月怀疑,但是弄错了人。 魏繁楼和许正南知道,严嬷嬷知道,周亦卿…周亦卿? 她心里一惊,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可她没做过! 脸色白了又白,周亦卿的脸反复在她眼前出现,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吗?所以对她无微不至? 可是,为什么呢? 不对,一切都不对,全错了,全都错了! 慕唯方寸大乱,双手在袖中使劲地揉搓着,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猛地想起,大婚之夜! 对,她失去了那天夜里的记忆。 可是那时,周亦卿不是一直在她身边吗? 他说是用婆娑地狱救了她。 她抬起手指,被刺破的痕迹早就不见了,自己当时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小姐,小姐?” 慕唯被吓了一跳:“嬷嬷,我没做过,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 严嬷嬷长叹一声:“小姐啊,你的月信有多久没来了?” 慕唯沉默,她自幼体寒,月信时常三两个月的不来,最长的时候间隔了半年,到今日,月信已有近三月未至,她以为又是体寒所致,所以并未留心。 “你从未见过女子有孕吗?或者听夫人提起过?” 慕唯摇头。 在素城时,那些人视她们如洪水猛兽,嗤之以鼻,母亲心气高,带着她与阿澈搬去了半山腰,几乎与尘世隔绝了起来。 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三个人,母亲,阿澈,戴松。 虽然幼时她曾救过一个小男孩,但那小男孩也只住了一个月便离开了,她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后来她长大了些,母亲曾模糊的与她提起,南锦屏污蔑她与别人通奸,父亲才会将她们赶出了府。 她好奇地问什么是通奸,母亲却不愿再说了。 她被安氏养成了淳朴天真的性子,所以才会在回京后,受尽南锦屏摆布。 直到第三世,她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男女之事。 严嬷嬷鼓起勇气问道:“小姐,孩子到底是…” 怀疑过冷星,后来觉得不可能,怀疑过墨月,想想还是不可能,至于青梧,那时根本没在府里,更不可能。 她胡思乱想了很久,乱七八糟的念头横飞,有时都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慕唯知道严嬷嬷要问什么,但她完全不知,只好继续摇头。 “哎,”严嬷嬷叹道:“事已至此,好在姑爷对小姐总是情深意厚的。” 情深意厚? 真的情深意厚吗? 可为何他从不与自己提起,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唯不想妄下论断,真相到底是什么,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夫人、夫人!不好了,主子他受伤了!” 墨月慌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慕唯一惊,周亦卿受伤了? 第33章 竟然怀了别人的孩子?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慕唯想起身,却发现双腿一点知觉也没有。 周亦卿忙道:“小心,你气血逆流伤了腿,需好生将养半月。” 慕唯问道:“气血逆流是什么?” 周亦卿信口胡诌:“简单来说,就是气的。” 慕唯似懂非懂的点头,她的确动了真怒。 周亦卿继续扯:“气血一旦逆流,血瘀之处便会麻痹胀痛,小楼子已为你施了针,待半月后,自然就会痊愈了。” 想了想又问道:“你可还觉得双腿胀痛?” 她尝试动了动:“不痛了,就是没什么知觉。” “嗯。”周亦卿松了一口气:“那就对了。” 魏繁楼的医术她是信得过的,便没在这上面继续纠缠。 “我娘的棺木…” 在她身后垫上了软枕,周亦卿道:“别担心,我已将棺木葬入了庄懿墓群。” 慕唯哑然,庄懿墓群? 传说古时有一位著名的庄懿公主,她博学广才,深受皇帝宠爱。 后来国家危难,她与其他公主不同,悔弃了婚约,毅然披甲上阵。 最后城破时,她虽垂垂老矣,却至死不曾屈膝。 敌国新帝登基,十分敬佩这位亡国公主,便为她修建了庄懿墓,后来天下几经易主,庄懿墓都完好无损。 天下女子皆以庄懿为荣,若是生前被夫家休弃,母族又不容,便会在庄懿墓旁十里处立坟,祈求公主庇佑,不至成了孤魂野鬼。 时间一久,那里便慢慢形成了庄懿墓群。 可人数一旦多了,就不是想进就能进得去的。 那里有自发守墓的百姓,还有朝廷严格的筛选。 对于孤苦伶仃的女子来说,能葬入墓群,是她们最好的归宿。 娘亲至死都没有原谅慕云谏,想来也未必愿意再回到慕家。 沉甸甸的心情总算舒缓了些,慕唯有些过意不去,周亦卿为她做了太多,这份恩情,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她还想问问怀叔,却有些张不开嘴,手指轻轻绕着被角:“那个…” 看她赧然的样子,知晓她对自己还是有些疏离,倒像是被当成了恩人。 “我已命人去素城寻找怀叔,你暂且安心,不能多思伤神。” 当初去素城寻戴松时,他曾与那个怀治有过一面之缘,是个忠实的护卫,身手也十分了得,或许不会如此轻易就丧了命。 一朝被说中心事,慕唯抬眸:“我知道一句谢谢实在矫情又单薄,但我还是想说,周亦卿,谢谢你。” 在鼻尖轻轻刮了一下,他柔声道:“你我之间,何需言谢?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说过什么?” 慕唯一愣,想起他曾经说,自己是他的妻子。 心底有一股暖流缓缓流淌,她看着那双如水的眸子,只道自己无论出身还是地位,本是配不上他的,但他却总像一个守护神一样,一如既往的护她周全,说没有感动,是假的。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好。”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南锦屏会让我替嫁?” 摩挲着的手指一顿。 他历经多年,处处布控,才终于熬上了总管之位,成了老皇帝的心腹,生活开始绚烂奢靡,多姿多彩,但他始终不曾忘记那个挡在他身前的小小的身影,也永远记得她说自己是恒玄侯府的三小姐。 从做戏擒贼开始,迎娶她的计划便启动了。 慕唯睫毛轻颤:“落樱姑姑,是你的人?” 男人的眼温柔又好看,一双瞳孔沉静舒缓:“我今日才发现,你竟这般聪慧。” … 慕唯每日的任务除了睡,就是吃。 每日至少睡足六个时辰,饭量也大了一倍。 整个人看着足足又胖了半圈。 魏繁楼每隔两日便来为她施针,双腿始终麻麻的,严嬷嬷每次都跟在一旁瞧着:“哎哟,魏先生啊,您可下准了。” 魏繁楼不胜其烦:“要不你来?” 除此之外,严嬷嬷还不时的询问周亦卿对她的态度,明里暗里总是一百个不放心,问的多了,慕唯也开始怀疑起来。 总感觉每个人都怪怪的。 这日午后,周亦卿进了宫,魏繁楼没来施针,严嬷嬷也去了小厨房,房中只剩她和若鱼两人,苏语嫣竟忽然上门了。 红魄警觉道:“你是什么人?” 一个柔弱的声音道:“小女苏语嫣,特来探望三妹妹,劳烦姑娘通传一声。” 放下咬了一半的酸梅,慕唯使了个眼色,若鱼就将人带了进来。 苏语嫣盈盈一礼:“回来这些时日,始终未曾上门,听闻三妹妹病了,津礼让我来看看你。” 慕唯蹙眉,还没过门,就行起正妻之事了,看来婚事谈的不错。 “有心了,请坐吧。” 苏语嫣自顾自的坐下,拿起一颗酸梅就咬了一口:“哇,好吃。” “我让你大哥为我找些这般酸的,他总是推脱,还是三妹妹有口福。” 慕唯问道:“你喜欢吃酸的?” 苏语嫣点头:“以前不喜欢的,最近这一两个月才喜欢的紧,一日不吃就想的不行,怎么,三妹妹也喜欢?” 苏语嫣怀孕了,她是知道的,她说一两个月,时间也对的上,莫非是自怀孕起就会喜酸? 脑中忽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可太快了,她没抓住。 下意识的嘴硬:“不喜欢。” “哦?” 苏语嫣半信半疑道:“这可是普宁青梅,闻上一闻都觉巨酸无比,既不喜欢,为何要摆在桌案上?” 巨酸吗?为何她不觉得。 再看苏语嫣一口一个吃的畅快,心中的怪异感就越来越强烈。 红魄意识到不妙,忙开口:“这位姑娘,我家夫人身子弱,若没有其他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别。”苏语嫣忙道:“其实我是来求三妹妹帮忙的。” 慕唯道:“帮什么忙?” “哎。” 苏语嫣取出帕子,在眼角轻点:“我和你大哥青梅竹马,本是感情深厚,但近日他却总是对我忽冷忽热,有时还十分不耐,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只想牢牢抓住夫君的一颗心,至少晚几年再纳妾,可是…” 说着就掩面哭泣起来:“可是最近我发现,他时常流连于烟花柳巷,昨日竟还夜不归宿…” 慕唯听着有些厌烦,便想早早将人打发了:“这种事你该去找慕芷瑶,或是南锦屏,我管不着,也没心思管。” “阿瑶病的自身都难保,婶子也只知一味宠惯着,哪有心情管我的事?” 说着竟突然冲上床榻,一把攥住了慕唯的手:“三妹妹,周督统对你那般温柔体贴,你有什么好法子,就告诉我吧!” 红魄和若鱼都被吓了一跳,忙上前将苏语嫣扯开,苏语嫣也不挣扎,长叹一声说道:“我是不是吓到三妹妹了?” 慕唯不置可否,定定的看着她,这个苏语嫣装模作样,目的不纯。 红魄生气了:“苏姑娘,请!” 苏语嫣哀戚道:“是,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刚出督统府的门,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楚楚可怜,慕津礼让她来试探一二,没想到竟让她有了这么大的收获。 她自幼学医,身孕都是自己诊出来的,握住慕唯的手腕时,传过来的,分明就是滑脉! 她勾起嘴角,眼底的疯狂若隐若现:“真是不知廉耻的贱妇,竟然怀上了别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