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七零大佬的漂亮作精》
7. 闷哼
“不许往山上跑,跟你同学去说一声,然后回来多看看书,离你期末考试就一两个星期了,刚好静静心。”
丁夕梅一锤定音,断了程学峻的念想。
“啊?”程学峻垂头丧气地瘪了嘴,清秀的脸上满是失落,他站在原地不舍地看着背篓和镰刀,好半响都没能将其送回原位。
见状,程方秋倒有些不忍心了,犹豫两秒后还是帮忙说了句话,“我觉得就在村子附近逛逛,不往山里面走就行了,学峻平时学习都挺努力的,不差这一两天,再说了他跟同学早就约好了,临时爽约也不好。”
程方秋的话不无道理,丁夕梅也听进去了,她扭头看向程学峻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不由迟疑了起来。
“娘,以前往深山里去都是有田牛哥在,现在就我们几个学生娃娃,谁敢去啊。”程学峻先朝着程方秋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然后才跑到丁夕梅身边软硬皆施,“求求你了嘛,我保证就这一次,就一次。”
田牛是村里调皮捣蛋的一把手,读了小学就没读了,向来是男孩子里面带头搞事的领头人,谁也拿他没办法。
一个月前县里招兵,他家里抱着死牛当作活牛医的心思帮忙报了名,结果还真给选上了,自此村里就少了一名踢天弄井的活阎王,这让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羡慕起他的好运道!
真是麻雀变凤凰,眨眼间人人嫌的讨厌鬼就变成吃国家饭的军人了!
女儿和儿子一条心说话,丁夕梅动摇了,要不是她和程保宽今天都有要事要办,肯定就陪着孩子一起上山了。
想到这儿,丁夕梅不由看向了程方秋,后者对上前者的视线,就知道坏了,连忙摇头道:“我不去!”
她还要想着法去找周应淮呢,怎么可能跑山上去。
“我一个人能行,姐跟去也没什么用。”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做她跟去也没什么用?她帮忙说话,还遭了贬低,气得程方秋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刚想开口搅黄了这件事,就听程学峻继续道:“今天山上可热闹了,省城来的那帮技术员也要上山,听说有台机器坏了,要去选木材修。”
一听到技术员三个字,程方秋一双眼睛就亮了起来。
“娘,你就放心吧,这小子我帮你盯着,绝对不让他往深山里跑。”义正言辞的拍了拍胸脯,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虽然有些惊讶程方秋的临时变卦,但是听到她点头,丁夕梅也松了口气,“行,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路上注意安全,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
丁夕梅叮嘱两句,目送他们离家后没多久,她也出了门,直奔村东边李二婶家中,李二婶本名李丽芬,是村里出了名的会来事,十里八村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人,谁家要说亲,找她就对了!
*
村子附近的山不高不矮,一座连着一座,不熟悉周围环境的人很容易就会迷路,就连本地人都不敢往深处去,所以大多数人都只是在附近的山头转悠。
迈进山林间,灼热的阳光都弱了许多,路边的青草时不时拂过裤脚,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越往里走,周边的树木也就越笔直粗壮。
不管程学峻他们的目的一开始是什么,在有了程方秋的加入后,这一趟的目的就只能变成找野莓子。
程方秋害怕被虫咬,长袖长裤一个也不落下,腰间还挂了一个塞满各种驱虫草药的布包,这还是她在问过村医后自己捣鼓着做的,针线歪七扭八的,根本入不了眼,丑是丑了点儿,管用就行。
“你姐怎么跟来了?”姚先进和程学峻一起走在后面,望着前方拿着粗木棍神情专注挑开野草的程方秋,赶紧抓准机会压低声音问道。
闻言,程学峻只好把前因后果都给说了一遍,最后垂头丧气道:“今天是捉不了野鸡了。”
两人对视一眼,均叹了口气。
这一幕恰好落进程方秋的眼中,她挑起眉头,“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对于这个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的姐姐,两个小男孩都不敢造次,连忙笑着摆了摆手,连连重复了两遍,像是在努力证明清白。
程方秋狐疑地瞅了他们好几眼,才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山路崎岖,并不好走,她每一步都迈得格外稳健,生怕一个不小心踩空摔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年头能吃得起正经水果的人家少之又少,各种野果子便成了村里大人小孩难得的零嘴美食,村子附近的山头几乎都被薅光了,要再稍微往里面走一些,碰碰运气才能遇到能吃的东西。
但是程方秋现在对吃食不感兴趣,她只关心今天能不能在这山里面碰上周应淮。
可是没过多久,她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松树菌!”
几人路过一片松树林,程方秋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埋在松针下面露出半截的黄色小伞,她冲上前拿木棍刨开周围的落叶,蹲下来认真一看,彻底确定这就是能香到让人流口水的松树菌!
她刚成年的时候被朋友们拉去国内有名的峡谷野外露营过,其中有一项项目就是当地导游带着他们去采摘野生蘑菇和果子,所以她才会认识这玩意。
就算时隔许久,她仍旧记得那口齿留香的菌汤,不光味道鲜美,更是营养丰富,而且最关键的是平时都吃不到,是个新鲜东西。
这么多天都吃着重复的菜食,程方秋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眼下也顾不得松树菌上面的泥土会脏了手,她赶紧眼疾手快地将其摘了下来,不管怎么样,晚上她一定要加餐,为自己改善伙食!
又想到导游曾经说过,只要发现了一个松树菌,那么在周围肯定还有第两个,第三个,第四个……
她仔仔细细地在附近搜寻起来,没几秒就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丛松树菌,大的小的,一家老小都在这儿了,胖嘟嘟圆滚滚,一看就很好吃。
程方秋采菌子采得起劲,还招呼另外两个人一起采,全然忘记了来这儿的目的。
“姐,这松树菌得配着肉炖汤才香,我和先进去搞个陷阱,看能不能捕只野鸡野兔的?”程学峻采了几个菌子,眼珠子就咕噜咕噜转了起来,跟姚先进商量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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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扭头冲着专心采菌子的程方秋建议道。
说是建议,其实用诱惑二字来形容更为贴切。
毕竟没有人能拒绝吃肉的快乐!
程方秋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布置个陷阱也没有什么危险,就点头同意了,但想起丁夕梅的叮嘱,她不免警告道:“就在这附近,要是我喊你们没答应,就别怪我回去告状了。”
“姐你就放心吧,我们心里都有数。”程学峻和姚先进就像是终于获得了自由的飞鸟,三两下就蹦跶得没影了,好在程方秋喊一声,他们就回一声,是真的没走远。
程方秋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哪能不明白这些小男孩的心思,他们不是非要干些危险刺激的事情来彰显自己的本事和叛逆,谁都不傻,玩命的事情根本不会干。
无非是平时憋坏了,就想往外面跑,不管干点儿啥,都比待在家里强。
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玩心最重,一天不撒野,心就痒得慌。
收回视线,程方秋继续跟松树菌作战,只要一想到这些黄橙橙的小东西不久后就能变成一道美味,她浑身都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越干越勇,没一会儿就装满了半个背篓。
只是等她想起来查岗的时候,人已经不知道身处何处了。
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程方秋懵了,松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采菌子陷入痴迷状态,不知不觉中竟然走远了,她尝试性地喊了几声程学峻和姚先进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
树林茂密,嗓音淹没在参天的枝桠之间,产生微弱的回应,也就是这个时候程方秋突然意识到其实她的声音根本就传不了多远。
她慌了,又提高音量喊了几遍,依旧一片寂静无声。
对松林不熟悉让她根本不敢乱跑,万一跑错方向跑进深山了,那可就真的完蛋了,思及此,程方秋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暗骂自己大意的同时,也在平复慌张的心情,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应该保持冷静。
但是待在原地等死也不是程方秋的性格。
她提着背篓,开始理智分析,视线在附近转悠了几圈后,她发现地上的泥土都比较松软,但凡她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些许痕迹,通过脚印和被踩得塌软的野草,可以大致推演出她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只要一边顺着往前走,一边呼喊人,应该就能和程学峻他们会合。
打定主意后,她就开始原路返回,没走几分钟就听到斜上方有些许动静传来。
“程学峻你……”
程方秋欣喜的声音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就止在了嘴边,紧接着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倏然脚下传来枯树枝断裂的脆响,那抹身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下一秒就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
她被吓得扭头就跑,只觉得浑身发冷发颤,两条腿都是软的,要不是强大的恐惧逼着她前进,她恐怕早就摔倒在地了。
眼看马上就要追上来了,程方秋一咬牙,一闭眼举起手中的背篓就朝着身后砸了过去,可是预想之中的情景没有发生,反而耳边传来了一道痛苦的闷哼声。
8. 炙热的呼吸
程方秋惊得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熟悉的俊脸。
不同于平日的冷静,此时他剑眉紧皱,倒抽了一口凉气,偏头去察看肩膀和手臂上的伤口。
她当时被吓坏了,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竹编的背篓就这么直愣愣地朝着他打过来,要不是他反应快,用胳膊挡住了一部分,估计遭殃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有条蛇在追我。”
程方秋知道自己把人误伤了,脸上闪过一丝愧疚,连忙上前一步跟着去看他手臂上的伤,表明歉意的同时眼珠子也在四处转悠着,生怕那条大蛇会从哪个角落里扑出来咬她一口。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只见不远处的杂草堆里躺着一条棕黑和黄色相间的大蛇,粗壮的身躯从中间被斧头一分为二,血淋淋的一幕让她不由瞪大了双眼。
那条蛇还没死透,上半身蠕动着,离她不足半米远。
程方秋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当即吓得尖叫出声,林子里的飞鸟惊得四处乱飞,她六神无主,下意识地去抓身前人的衣领,整个人往他怀里钻去。
“还活着,活着!”
少女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锁骨处,两团柔软更是在他胸前蹭来蹭去,不断点火摩擦,就算意志力再坚定的人此时也不禁红了耳尖。
周应淮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拧眉的同时,顾念到她还是个小姑娘,还是压抑着脾气,软声道:“已经死了。”
话毕,停顿两秒又补充道:“菜花蛇,没毒。”
男人的嗓音不知不觉已经变得低哑,温柔的语调性感又好听,要是放在平时,程方秋身为半个声控肯定要好好欣赏一番,但此时她魂儿都快被吓丢了,哪有心情去听他好好说话?
要知道她平生最怕的就是蛇这种冷血动物,滑溜溜的,浑身长满了鳞片……
“我害怕。”水灵灵的桃花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能望进他心里去,委屈的模样实在让人对着她生不了火气。
周应淮抿了抿唇,低头看了一眼她眼眶里打转着的泪珠,拉着她远离了“案发现场”,瞄了一眼已经停止动弹的蛇,安抚道:“没事了,现在是真的已经死了。”
程方秋没有勇气再往那边看上一眼,但是对于周应淮的话,她还是相信的,他也没有骗她的必要,顿时松了一口气,理智也渐渐回笼,就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两人的姿势过于亲密,简直都快贴在一起了!
她上山来就是为了在周应淮面前冒个头,刷刷存在感和好感度的,结果没想到居然让他撞见了她这么没出息的一幕,简直丢脸死了。
但好在因祸得福,让他们两个近距离接触了一次。
程方秋视线在他红透的耳尖和脖颈上转了转,唇角微微向上勾起,适可而止地主动撒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嘴上不忘解释道:“我小时候差点儿被蛇咬过,所以很怕蛇……”
她抿了抿下唇,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最后还是咬牙小声开了口,“你会不会觉得我大惊小怪,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儿都不稳重?”
说完,她忐忑不安地绕着手指,时不时拿余光瞄他,似乎格外在意他的看法。
周应淮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其实他觉得她没必要在意旁人的看法,他怎么认为又有什么重要的?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转了个弯,沉声道:“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这很正常。”
非常官方的一句回答,但却让面前的女孩重重松了口气,她白皙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但紧跟着,那笑容缓缓消失。
“你流血了!”
刚才她的注意力都被蛇给吸引了过去,以至于都忘了周应淮被她砸伤的事情。
程方秋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她怎么能只顾着勾搭他而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呢?简直太没良心了!
心虚,愧疚,感激,几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她顾不得其他,连忙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想要仔细瞧瞧,但是他生得太高,她就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看清他位于手臂最上方,靠近肩膀的伤口。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越靠越近。
“疼不疼?”
女孩的嗓音轻柔,像是夏日飘来的一阵凉风,落在耳边舒服又深刻,周应淮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指腹,事发突然,让他在木楞之下,没能第一时间挣脱开她的手。
但嘴比脑子快,一句“不疼”在无意识之中脱口而出。
“怎么会不疼呢?”她眉头紧皱,娇嗔他的一眼妩媚动人。
背篓上面有竹片倒刺,划伤了他胳膊上的皮肤,渗出了些许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在泥土之上开出妖冶的花,好在肩膀和脖颈没有被划伤,只是被砸红了一大片,但看上去还是有点儿严重。
越是看得仔细,她眼尾的那抹红就越发刺眼。
这还是她第一次伤人,说不害怕,不惊慌,肯定是假的,六神无主的情况下,让她脑子有些混乱,手足无措半天才想起来兜里有干净的手帕可以用来止血,于是她马不停蹄地从兜里拿出干净的手帕,想帮他把血擦一下,结果刚碰上去,就被他躲开了,她木讷地抬起头,眸中满是不解。
“没什么大事,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在机械厂上班,被各种机器弄伤都是家常便饭,再大的伤他都受过,所以这还真不算什么,就只是流点儿血,看着吓人罢了,再说了她又不是故意的,姑娘家在山里碰见大蛇,被吓傻,那是再正常不过。
他根本就没有怪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其实,更让他感到无措和为难的,当属她不经意间的靠近和触碰,她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皂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发丝随着风轻轻拂过,每每落在他的脖颈处都能带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和痒意。
他微微抬起眼,恰好撞进她迷茫又满含担忧的漂亮瞳孔之中,浅褐的颜色似乎带着钩子,轻而易举就能搅乱人的心神,他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堪堪避开,又发现自己的手臂还被她握在掌心。
柔软的触感一下又一下灼烧,烫的他无法保持平日的理智和清醒,睫毛颤了颤,一丝不自在在面上荡漾开来,他不动声色地挣扎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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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触碰,接过帕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寸,拉开两人已经近在咫尺的距离。
只是刚喘口气,她又凑了上来,“还是我来吧,你自己不好弄。”
伤到的地方比较刁钻,他试了一下,的确不好擦拭,正准备随意擦两下,等下山回去了再细致处理,但是她却看不下去了,“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的,请不要跟我客气。”
话毕,她抢过他手中的帕子,手脚麻利地擦血包扎,一气呵成,都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在后世的时候,她偶尔会给包包绑上丝巾作为装饰,所以对各种蝴蝶结的打法都很熟悉,这会儿帮他包扎的时候也就顺便绑了一个蝴蝶结上去。
男人小麦色的肌肤和浅色的可爱蝴蝶结形成鲜明对比,让周应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后才开口道:“谢谢。”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要不然我肯定被蛇咬了。”程方秋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就算那条蛇已经凉透了,但是只要一想到不久前它还直起身子吐着蛇信子冲自己快速而来,浑身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她咬住下唇,深呼吸好几次才稳住情绪,脑海中也想起了别的事情。
“你怎么会在这儿?真巧。”
虽然她上山就是为了他,但是能这么凑巧地遇见,这是她没想到的。
“和大队长他们一起上山来选木材,机器坏了,得重新换个支撑。”周应淮老老实实回答,默了两秒,又补充道:“刚才在那边听到你的声音,就过来看看。”
原本木材已经选好了,他是准备帮忙进行砍伐的,可隐隐约约听到有熟悉的女声在喊,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结果越听越不对劲,就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循着声音找了过来。
结果没想到,还真的是她。
“你怎么一个人上山?”说到这儿,周应淮不禁皱眉,山上危险重重,大男人都不敢独自上山,更别提一个小姑娘了,真不知道该说她胆子大,还是没长心眼。
“不不不,我是和我弟弟,还有他同学一起来的,但是不小心走散了。”程方秋生怕在他那儿留下一个没长脑子的坏印象,赶紧摆手否认。
闻言,周应淮想起来她之前好像确实在喊一个人的名字,便点了点头,随后便提议让她先跟着他去和大队长他们汇合,然后再找人一起去找她弟弟。
“真是太谢谢你了。”
谢谢两个字从她嘴里听到过太多次,周应淮对此已经快免疫了,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转而率先迈步往回走。
一路上,她的话似乎格外多,吧啦吧啦就没停过。
“……”
“对了,淮哥你这么优秀,肯定已经结婚或者谈对象了吧?”
几句不咸不淡的交谈之后,她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这个话题太过敏感,周应淮从中嗅出一丝不对劲,不动声色地偏头望了她一眼,从他的角度,只能瞧见她小半张侧脸,藏在秀发下的耳垂染上薄红,暴露了主人此时不平静的心情。
少女的羞赧就这么平铺在他眼中,无处遁形。
9. 暗了眸色
对于女同志或明或暗的好感表达,周应淮原本还不懂,可经历的多了,也就隐隐约约能够分辨一二了。
更何况她对他的心思从未掩盖过,而刚才的那句问话几乎已经是明示了,他要是再不明白,那就算白活那么多年了。
但是他并没有在明南省结婚生子的打算,他目前只想好好表现,赶紧完成在厂内的工作指标,从而调到全国最大的机械厂。
回到京市大展宏图才是他的目标。
儿女情长,从来都不在他的人生规划当中。
所以对于他而言,明确拒绝才是斩断一切麻烦的最优选择。
轻车熟路的拒绝话术在嘴边绕了一圈又一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开不了口,随着他的沉默,原本轻松自在的气氛也变得有些紧绷。
或许是他的缄口不言已经给了答案,她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耳尖那抹艳红也在渐渐褪去。
“抱歉,是我越界了。”
再次开口的她,语气当中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和无措,唇边勉强勾起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
但这样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免得她抱着不该有的心思,越陷越深,未来只会更加伤心。
可周应淮心中却莫名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掌心被指尖压得通红,连带着微不足道的伤口也开始微微泛疼,他垂眸,倏然看见了那个用手帕系成的精致蝴蝶结。
漂亮俏丽,就如同诞生它的主人一样。
“我没有。”
话音刚落,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小姑娘就猛地抬起了头,脸上也恢复了生机,眼角的笑意缓缓绽放开来,眯成一个月牙状。
“我也没有!”
腔调娇滴滴的,带着明艳的喜悦,让人忍不住跟着弯了唇。
等周应淮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干了什么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地,他暗了眸色,责怪自己不该给人希望,可嘴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甚至在脑海中又不自觉地将两人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没有,她也没有。
*
等到他们跟大部队汇合的时候,那棵树已经被完全砍了下来,大队长正带着人在清理树上的枝叶,好方便等会儿把树运下山。
“周同志,你回来了?”大队长孟信飞的视线先是落在周应淮身上,随后才瞧见跟在他身后的程方秋,一看到她,孟信飞的眉头就紧紧皱在了一起,“你咋在这儿?”
孟信飞皮肤黑,又高又壮,做事认真负责,事事为民,平时在村里很有威慑力,浓眉一皱,看上去格外唬人,程方秋缩了缩脖子,根本不敢撒谎,简单把前因后果给说了一遍。
这时候众人才注意到周应淮受伤的手臂。
“淮哥,你没事吧!”赵志高第一个冲到周应淮跟前,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个遍,没瞧出有什么大事,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又被他手臂上的蝴蝶结给勾去了注意力,惊讶道:“这你自己绑的?”
周应淮瞥了他一眼,随后侧了侧身子,躲开他的注视,淡声道:“我没什么事。”
话音刚落,那边就响起了孟信飞的大嗓门,他指着程方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愤愤骂道:“我早就在大会上强调过女同志在山上要注意安全,你倒好,几个人一起上山都能走丢,真是能耐的很!”
“还有你弟弟,等会儿见到人了,我也要批评批评他,怎么能让女同志落单!”
“要是你今天没碰到周同志,万一出个啥事,你让你父母怎么办?”
他说得口水四溅,程方秋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被喷一脸,再说了,他是大队长,她在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才是最优解,让他数落数落又不会少块肉。
“程同志也不是故意的,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现在不是没出事嘛,大队长你快别说了,等会儿把人骂哭了怎么办?”
见程方秋楚楚可怜的模样,在场的人都有些不忍心,纷纷帮她说话。
孟信飞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想到记分员跟自己说的事情,还是忍不住拔高音量警告道:“对了,你可要加把劲,我看册子上,你每天都完不成任务,你少干一些,别人就要多干一些,这种消极行为不可取,要是再这样,月底大会上我可要拿你当典型了!”
一提到这个,孟信飞就气得横眉冷目,他有些死脑筋,平时最厌恶拖集体后腿的人,就比如像程方秋这样手无缚鸡之力,年年工分垫底的。
他原本就要单独找程方秋说事的,眼下两件事撞在一起,无异于直接撞在枪口上,说是倒霉透顶也不为过。
闻言,程方秋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哀怨地瞧了孟信飞一眼,当即也顾不得这么多人在场会丢人丢份了,她忍不住为自己争取道:“大队长,我发誓真的不是我消极怠工,我也想为集体出力,多赚点儿工分为家里减轻负担。”
说完,她突然话锋一转:“可是你看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实在是干不了割猪草的活啊,你能不能给我换个适合我的活计?”
听见这话,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着她的身体看过去,确实如她自己所说,是小胳膊小腿,又细又长,估计他们使使力道都能轻而易举将其折断。
但是,虽然整体偏瘦,可她身材高挑,该有的地方都有,瞧瞧那饱满的胸,纤细的腰,挺翘的臀……
每一处都长得刚刚好,看上去赏心悦目,要是哪天能尝尝,就真的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是这种事情想想就行了,在萍乐村谁不知道程方秋眼光高?普通乡下汉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而来自省城的技术员们又看不上她,他们只想风流,不想负责,他们要娶的是门当户对的城里姑娘,而不是空有美貌的乡下村姑。
两相矛盾,注定落空。
孟信飞上上下下将程方秋打量一遍,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可是……
“程方秋你这思想就有问题,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样,都想干适合自己的轻松活计,那田里岂不是乱套了?我们要克服困难,而不是避开困难。”
他嘴里的大道理一堆又一堆,听得程方秋脑袋疼,她瘪瘪嘴,暗暗叹了口气,看来换个活计的事情要吹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周应淮突然开了口:“大队长,我记得你昨天跟我说给我们做饭的婶子因为摔伤了腿,要多加一个人帮忙?”
他点到为止,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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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脑筋转得快的人接上,“我看程同志就不错,她给咱们做饭送饭,干活都更有劲!”
一群大老爷们你一句我一句,成功打乱了孟信飞的思绪,他呐呐道:“这咋行,她看着像是会做饭的?”
“我会!”眼看着大家都把饭喂到嘴边了,程方秋哪有不张嘴接住的道理?
她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一直是独居状态,因为吃不惯西餐,所以便请了国人阿姨上门做饭,但阿姨偶尔有事不能来的时候,她也会自己照着食谱上做,所以简单的中餐她是会的,甚至还学了几道拿手招牌菜,只要吃过的人都说好。
对于下厨她不喜欢也不讨厌,但是如果跟下地干活比,那她还是更愿意待在厨房里的。
“大队长,以貌取人是不可取的。”程方秋学着孟信飞的语气小声吐槽了一句。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让孟信飞有些挂不住脸,但面对这么多技术员帮忙说情,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给这个面子,松口道:“那你明天早上来大队找我报到。”
有一点没说错,程方秋虽然干啥啥不行,但是长得漂亮啊,那群年轻后生血气方刚的,都想博美人一笑,但凡有她在的地方,一个比一个干活积极,工作效率都翻一倍。
刚好修路工程赶进度,有她在,就相当于一针强心剂,算是有保障了。
得了孟信飞点头,程方秋一双桃花眼瞬间明亮起来,好半响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缓缓抿唇一笑,眸光控制不住地朝着周应淮所在的方向看去。
她不傻,知道要不是他那一句神来之笔,估计她还是割猪草的命。
周应淮对上她感激的视线,愣了两秒,然后才挪开,跟着赵志高一起去处理木材。
大队长交代两个人结伴去找程学峻二人,然后也投入了清理木材的工作当中,程方秋见她也帮不上什么忙,站在一旁还碍手碍脚,干脆找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着。
没多久,那两人就将程学峻他们带了回来,姐弟二人再见,都忍不住后怕,凑在一起说了很久的话才缓了过来。
就跟大队长说的一样,要是程方秋没碰上周应淮,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山中危险,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跟大队长他们打过招呼后,程方秋三人就先行下山了,等到了山脚下,程学峻才揭开背篓上的大叶片,露出里面被绑的严严实实的野鸡。
“等会儿宰了给先进分一半,其他的都是咱家的。”程学峻有些得瑟地挑了挑眉头。
程方秋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两个少年还真有两分本事,居然能捕到野味,还是这么一只大肥鸡!她发自内心夸了两句,他们脸上便露出了掩盖不住的意气风发,随后将怎么捉到的过程都说了一遍。
话毕,程学峻有些愧疚道:“要不是为了逮它,我们也不会走远,差点儿害了姐姐你,我下次肯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山上了。”
他的懊恼是切切实实的,程方秋摸了摸他的头,“我自己也不够谨慎,这事怪不到你们两个头上,下次小心就是了。”
她不想就着过去的事情再去争辩谁对谁错,她现在只想回去炖上美味的松树菌鸡汤!
10. 说亲
“夕梅妹子,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等有了合适的人选,我第一时间通知你。”李二婶笑着将人送到院子门口,后者也满脸笑意地应道:“行,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又简单寒暄了几句,丁夕梅便告辞离开了。
在她走后,李二婶唇边的弧度缓缓下降,眸中竟浮现出了一丝愁意,平时只要有长得秀气周正的姑娘来找她说亲,她都是笑得合不拢嘴的,因为那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只要把消息散出去,上赶着抢娶的人能从她家排到村口去。
不用怎么折腾就能凑成一门婚事,她这个媒人还能从中获得不少好处,怎么看怎么划算。
更况且这还是村里数一数二顶顶漂亮的程方秋,十里八乡哪个小伙子不惦记着?随便拉个男人问问,估计就没有不想娶她的。
可坏也坏在这姑娘长得实在太漂亮,太招人了,比起那种小漂亮的女孩子,她反而不好找婆家,因为这年头各家各户娶媳妇儿想的都是家里能多个能干活,又能生孩子的!
漂亮只是锦上添花,并不是必要的。
程方秋那种,一看就是要好好娇养着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娶回去跟娶个祖宗有什么区别?村里十个家庭里面,九个穷,饭都吃不上了,娶个花瓶回去摆着,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后悔的地方还多着呢。
再说了,古往今来,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现在流行那劳什子自由恋爱,反对包办婚姻,但是在乡下,这都是屁话。
娶媳妇,嫁男人,那都是父母说了算,个人意愿没那么重要。
而长辈们大部分都不喜欢程方秋那种狐狸精长相的,一看就是搅家精,婆媳关系本就难处理,她一进门,这家里还有一天安生日子过吗?儿子被吹吹枕边风,这个家就得散!
最重要的是,她要是想一枝红杏出墙去,简直太容易了,不好好看着,什么时候被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所以说,这事难办!
要不是丁夕梅给她提了一篮子黄豆,她根本就不会答应下来。
李二婶正烦着的时候,住在隔壁的侄子李健平从院子后面探出头来,一脸好奇地指了指丁夕梅离开的方向,开口道:“姑姑,婶子来你这儿有啥事啊?”
从丁夕梅踏进隔壁院子开始,他就知道了,一直抓心挠肺地在墙角偷听着,只是她们说话声音小,他什么也听不见,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人走了,他才敢出来打听打听情况。
“还能有啥事啊,找我给她姑娘说亲呗。”提到这儿,李二婶就叹了口气,下意识地直接说了出来,刚说完便暗道不好,但已经晚了。
只见李健平挺直腰身,脸上冒出狂喜,激动道:“真的?婶子她愿意给方秋妹子找男人了?”
或许是这话说的太过糙了些,李健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随后冲着李二婶笑得满脸讨好:“姑姑你要是能把方秋妹子说给我,你就是我第二个娘,下半辈子我都孝敬你!”
话毕,又急切道:“你可不能偏心啊,我是第一个知道这事的人,二哥四弟他们要是找你,你得拒绝了。”
听见李健平的话,李二婶简直哭笑不得,同时又更愁了,真不知道程方秋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药,一个两个都跟中毒似的迷恋她!先不说村里其他年轻小伙子,就说家里的这些亲戚,万一每个都像李健平一样来找她,吵都吵死了。
“你先别说这些大话,你爹娘早就表明态度了的,他们不同意!你啥时候把他们说服了,再来找我。”李二婶冲着他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子,独留李健平在原地抓耳挠腮。
她得好好琢磨哪户人家能跟程家成个好姻缘。
丁夕梅可说了,男方得家世清白,老实有上进心,长得还要周正……
这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关键还是得双方看对眼。
*
这边,丁夕梅从李家回来后,先是把里里外外都给收拾了一遍,又将一家人的衣服给洗好晾好,才坐下休息会儿。
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两个孩子从外面回来了。
她抬头看看了天色,有些诧异地迎了上去:“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说来话长了,等会儿再跟您说。”程方秋神神秘秘地拉着丁夕梅进了厨房,然后指挥程学峻拿出木盆和簸箕,将两个背篓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倒了进去。
丁夕梅看见那半只野鸡的时候,嘴巴微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一旁那如同下雨一样哗啦啦进了簸箕里的松树菌!黄色的圆滚滚小伞,瞧着喜人极了。
她惊讶地捂住唇:“这全都是你们在山上搞到的?”
两兄妹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见丁夕梅高兴,才敢把两人分开,差点儿在山上走丢的事情说出来,但虽然有了前面的铺垫,丁夕梅却依旧是又惊又怕,先是关心了一下两人的安危,然后才黑着脸将他们都教训了一顿。
见还是没躲过一顿骂,程方秋和程学峻对视一眼,暗暗吐了吐舌头。
“娘,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嘛,快喝喝水润润嗓子。”程方秋狗腿地倒了一杯水,掐着嗓子,柔柔的腔调像是裹了蜜一样,让人火气都不自觉地消失了大半。
丁夕梅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接过水喝了一口,但还是忍不住道:“要不是周同志及时赶到,那条蛇……”
“是啊,多亏了周同志,所以我准备亲自下厨做个汤给他送过去。”听见丁夕梅说这话,程方秋赶紧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你今天要做饭?”丁夕梅和程学峻闻言不约而同地喊叫出声,满脸的不可置信。
农村女人就没有几个不会做饭的,原主的手艺也还可以,但是她极少下厨,平时都是等着吃,顶多打打下手,除了农忙的时候迫不得已进厨房以外,平时都不会主动做一次饭,所以在听到她要进厨房的时候,两人都是比较惊讶的。
“是啊,我这不是为了感谢周同志嘛,而且多亏了他,我才能换个活计,这就当提前适应了。”程方秋摸了摸鼻尖,嘿嘿一笑。
其实最关键的是她还没用过农村的土灶,趁着这个机会她想熟悉一下,免得明天去报到,啥也不懂那可就要出丑了。
刚才注意力都被惊心动魄的迷路遇蛇的事情给吸引了去,差点儿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丁夕梅脸上难得浮现了一丝笑意,她是知道闺女不喜欢下地的,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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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在嚷嚷又累又苦,现在能换个稍微轻松一点儿的活计,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是,可得好好感谢人家,等会儿做好了你给他送一碗过去,时间不早了,娘给你打下手,你放开手干。”
“那我去烧水拔鸡毛。”程学峻主动揽活。
三人说干就干,松树菌得多洗几遍去除杂质,程方秋又是个爱干净的,直到将其洗得看不见一丝脏污,方才开始做菜。
先将松树菌和剁成小块的鸡肉分别焯水,捞出浮沫,盛出洗干净备用,锅里热油,将鸡肉倒进去反复进行翻炒,用猪油多炒一会儿炖出来的鸡汤会更加浓郁偏白,直到鸡肉变成略微焦黄的状态,就可以放些姜片,然后倒入提前烧好的开水。
炖半个小时左右,再将切片后的松树菌放入锅内和鸡肉一起炖,最后加点盐调味便大功告成了。
山珍野味,天然的味道便是绝顶鲜美的,根本用不着其他的辅助。
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丁夕梅和程学峻看得津津有味,闻着空气中的香气,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我先去洗个澡。”在山上和厨房折腾了那么久,程方秋早就热出了一身汗,等会儿还要去见周应淮,她可不能臭烘烘的去,趁着炖鸡汤的这一空挡,她刚好去洗个头洗个澡。
洗完后,鸡汤也炖的差不多了,邻居家的小儿子去年发烧在县城住院的时候,他爹咬牙买了个大铁桶饭盒,方便平时送饭,现在闲置下来,丁夕梅便用一碗鸡汤给借了过来,盛了满满一大桶让程方秋给周应淮送过去。
“真不用娘陪着?”丁夕梅看着站在院子里梳头发的闺女,又问了一句。
程方秋回头,略湿润的发丝在空中留下一道优美的弧度,她甜甜一笑,白皙小脸在阳光下好似会发光。
“真不用,我快去快回。”
说完,她将梳子塞进丁夕梅的手中,拿起饭桶就快速跑出了院子,饭桶有些重,时间久了,她就不得不双手抱在怀里才能拿稳。
当初城里来的那些队伍住哪儿是个大问题,那些当兵的倒是简单,给了一块空地,自己搭帐篷就住下了,而那群省城来的技术员身骄肉贵,大队长左思右想便决定将他们安排进村北边的知青点住着,一来比较方便,二来也和村民们分开,双方都自在。
而知青们则暂时各自分配到了村民家中住着。
程家距离知青点很近,没走多久,程方秋就到了院子门口,她探头朝里面望过去,就瞧见了几个人围在一台机器和一根大木材前,正在商量着怎么维修。
她几乎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中的周应淮,他生得高大,几乎是鹤立鸡群,他正拿着扳手弯腰去检查零件,神情专注,就算机油蹭的满身都是他也毫不在意,好似世界上除了面前的机器以外,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得他侧目。
程方秋鬼使神差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当即清了清嗓子,开口喊道:“淮哥!”
这一声柔软婉转的女声一出现就勾走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周应淮。
他抬头朝着门口望去,女孩唇边俏生生的笑容就这么深深刻在了眸中。
11. 两团
“那不是程同志吗?”
“她来咱们这儿干什么?刚才她是不是喊了淮哥?”
不少人都认出了程方秋,一时之间无数道好奇的视线在两人之间互相来回穿梭。
身为当事人,两个人却表现得都很淡定大方,程方秋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等待周应淮过来,而后者则是跟身旁人交代了一句,放下工具,用毛巾随意擦了擦手便朝着她走了过去。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等走近了,他才注意到她是刚洗了头洗了澡过来的,一头乌黑秀发披在肩头,衬得肌肤越发白,精致的五官闪闪发光,勾得人挪不开眼。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微微仰着看向他,浓密的长睫轻颤,在眼下投落出几分薄影,目光澄澈动人,是璀璨到极点的明艳与缱绻。
她身上有种淡淡的香气,缠绕在鼻尖,让他呼吸都急促了两分。
“我自己做了一锅鸡汤,特意盛了一些给你尝尝。”说到这儿,她眉眼间染上一丝期待,将手中小心翼翼护了一路的饭桶递给了他,随后像是害怕他拒绝一样,又补充道:“你都救我两次了,这算是小小的一点儿心意,你就收下吧。”
周应淮第一反应是拒绝,乡下人家一年能吃一顿肉都算是很不错了,所以这桶鸡汤算不上小小的心意,甚至可以用诚意满满来形容了,可他要是拒绝……
对上她水光盈盈的眼眸,他有些怀疑她会当场红了眼睛。
“淮哥?这个要趁热喝。”见他不回答,她转换思路催促他收下。
没办法,他只能点头答应下来,沉声道:“谢谢,我……”
他刚想接过来,伸出手却发现上面脏兮兮的,只好领着她往里面走去,“我去洗个手,拿个碗。”
“好。”
迈进院门,程方秋像只跟屁虫一样紧紧跟在周应淮身后,面对其他人的打量也是礼貌性地笑着一一点头回应,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但给他们留下个好印象总没有坏处,毕竟未来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性要日日打交道的。
想到这儿,程方秋不由将视线投向身前的男人,他身姿挺拔,背影似山,光看上去就安全感十足,只是他这个人心思藏得深,轻易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下他,算算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要离开了,如果到时候她还是不能让他心甘情愿娶她……
那她会选择走原主的老路吗?
眼看木门近在眼前,程方秋赶紧收敛思绪,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没有跟着周应淮一起进去,可没想到他却主动叫她。
“可以帮我舀一下水吗?”
周应淮站在水缸前,有些无从下手,无奈之下只能扭头冲着程方秋寻求帮助,后者赶紧应下来,左右看了一圈,将饭桶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拿起水瓢从缸里舀了一瓢水在他的示意下缓缓倒在他的手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格外近,她身上的香味也越来越浓郁,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她披散在腰间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扫过他的胳膊,其实发丝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但发梢还带着一点湿润,在皮肤上留下细微的水痕。
有些痒,有些磨人,让人忽略不了她的存在。
周应淮刚想开口让她站远一些,可是一侧目却对上两团呼之欲出的饱满,两人凑得太近,所以他的鼻尖是直直撞了上去,一触即分的柔软触感让他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穿的上衣有些宽松,因为贪凉,出门又匆忙,所以前两颗都没有系,站着的时候还不显露半分,但是一弯腰,春光便怎么也藏不住。
深深的沟壑又白又嫩,对毛头小子周应淮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他瞳孔猛缩,倏然扭头,一抹红晕却悄然从耳尖爬向了脖颈。
“抱歉。”
“没事。”
哗啦啦的水声不停歇,周应淮眼睫颤了又颤,却只能听见自己胸膛渐渐加快的心跳声,凸起的喉结滚动几番,竭力压抑住沉重的呼吸,他尽量将注意力尽量放在自己的手上。
机油难洗,用肥皂搓洗多遍才洗干净。
好不容易平息住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冲动,她却娇娇柔柔地闻声开口:“淮哥,这样可以吗?没有溅到你身上吧?”
吐气如兰,像是趴在耳边询问,心跳怦怦怦,周应淮再也受不住,狼狈地匆忙收了手,借着转身拿毛巾擦手的动作侧身躲开她不解的目光。
“我去拿一下碗。”
望着他几乎是逃似的离开,程方秋狡黠地勾了勾唇,随后垂眸揉了揉胸口,嘟唇吐槽道:“撞得真疼。”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几乎是同一时刻,在不远处的周应淮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你没事吧?”程方秋赶紧送上关心,他则是磕磕巴巴回道:“没,没事。”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及这个小插曲,等周应淮把碗拿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平时的冷静自持。
打开饭桶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香味就传遍了整个空间,周应淮有些诧异地看了程方秋一眼,没想到她看起来娇滴滴的,做出来的食物却色香俱全,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鸡汤很烫,他没有让她动手,而是自己小心翼翼地将其倒进空碗里。
“谢谢。”周应淮很客气地道谢,然后又准备将饭桶洗干净了再交给她。
程方秋连忙阻止道:“我拿回去洗就好了,鸡汤要趁热喝,你喝完赶紧回去工作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说完,就把饭桶给抢了回来,周应淮见状也没有强求,想到什么,叮嘱程方秋在这儿等他一会儿,他则转身出了厨房。
程方秋按照他的话在原地等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了知青点这个小小的厨房,面积不大,却被他们收拾得很整齐很干净,灶台,水缸,餐桌,橱柜等应有尽有。
从城里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儿讲究和洁癖,每一处该干什么都划分的清清楚楚,一点儿都不脏乱。
这一点儿倒是挺好的。
还没打量多久,周应淮就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铁皮盒子,包装在这个年代可以算得上十分精美了,上面有图画,还写着一些洋文,乍一看看不太清楚,程方秋只是瞄了一眼就将视线收了回来。
“家里寄过来的一些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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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拿回去吃吧。”周应淮将铁盒子往她的方向递了递。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这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她本来就是为了感谢他才送来鸡汤的,这样一来反而说不清了。
周应淮握着铁盒子的指尖微微泛白,摩挲了一下表面,斟酌两秒,然后才道:“随便买的,不值钱,还比不上你亲手做的鸡汤有价值。”
闻言,程方秋愣了几秒,这年头对西方商品管控极为严格,在普通供销社里根本就看不到印有洋文的商品,真要说起来,估计只有在友谊商店才能买到这种包装精美的外国东西了。
友谊商店只有国内的主要城市有,售卖的大部分都是从西方进口的物品,不光价格高昂,还需要特定的票据,普通家庭根本买不了。
而周应淮却将其随手给了她。
不光如此,他话说得也很有分寸,落进耳朵里让人身心舒畅,忍不住勾唇,程方秋犹豫片刻,还是将涌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反复推辞还不如坦然接受,有来有回,两人的关系才会更进一步,不然反而更像是交易。
而且她不就是图他有钱有势有未来,才决定勾搭他的吗?接受他的好东西是从今往后要学会习惯的事情。
程方秋深吸一口气,接过他递过来的铁盒子,这种感觉有些奇怪,莫名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总之格外复杂。
但现在的她还是觉得开心大过一切,毕竟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得到的最好的东西。
程方秋视线挪到他的胳膊上,那里还绑着她之前给他系的蝴蝶结,一看便知道他肯定是一下山就投入到机器维修的工作当中了,根本没有抽出时间来处理伤口。
她皱起眉头,语气急切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闻言,周应淮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臂往后藏了藏,做完后又觉得这动作有些太过刻意,面上不由闪过一丝不自在,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手帕我洗干净后再还给你。”
“这都不急,我根本不在意一条手帕,我在意的是……”
说到一半,程方秋像是察觉到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有些不合时宜,她赶紧抿紧唇瓣将尾音咽了回去,脸上随即爬上一丝慌乱和羞赧,她抓着铁盒子的指尖不自觉地用力,指腹缓缓泛白。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周围气氛瞬间变得沉寂下来,周应淮瞳孔微微放大,隔得近,他都能清晰地看见她白皙皮肤上的细小绒毛,以及耳尖那抹淡红。
周应淮竭力控制住紊乱的呼吸,喉结滚动一番,好半响才找回自己声音,“我送你出去。”
见他转移话题,程方秋先是抬头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随后又快速低下了头,乖乖点头道:“好。”
两人一起走到院门口,程方秋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转头叮嘱道:“一定要记得上药。”
周应淮望着她满是担忧的眼眸,点了下头,“嗯。”
见他答应下来,程方秋似乎是终于放下了心,冲着他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拐弯处,周应淮才迈步朝着院子里走,谁知道刚扭过头,就对上了好几双跃跃欲试的好奇视线。
12. 维护
“淮哥,程同志过来找你什么事啊?我怎么闻到一股鸡汤味。”
“咱们淮哥魅力就是大,厂里那么多女同志上赶着送殷勤就算了,来到乡下也照样有女同志喜欢。”
一群年轻小伙子你一句我一句,顿时整个院子都变得吵闹起来。
周应淮却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露出得意神色,反而慢慢沉了脸色,他冰冷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人,没一会儿院里就恢复了安静。
在乡下惬意自由的日子过久了,他们竟然差点儿忘记眼前的男人可是厂里出了名的冷面阎王,虽说是外冷心热,但是平时严肃的时候还是挺吓人的。
对于这个领导,众人怕他又佩服他。
“程同志是为了今天山上的事过来道谢的,你们在这儿乱造女同志的谣,自己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赵志高第一个跳出来附和,他也是脑子抽了,才会跟其他人在这儿瞎起哄,此时又后悔又害怕,连忙带头让大家继续干活。
其他人也知道自己开错了玩笑,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了,均埋头苦干起来。
周应淮收回视线,迈步朝着厨房走去,餐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金黄色的汤汁散发着淡淡香味,每一块鸡肉和松树菌都裹着浓浓的汁水。
坐下后,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口汤,从喉咙滑进胃里,这种滋味只有喝过的人才能体会,周应淮眸中闪过一丝惊艳,紧跟着又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鸡肉,又烂又软,在炙热的口腔里爆发出惊人的美味。
还有那松树菌,有种独特的鲜香味道,是大自然孕育出来的礼物。
周应淮垂下眼睫,眸中渐渐晕开一抹浅淡笑意。
*
程方秋抱着饭桶和铁盒子蹦蹦跳跳回了家,只要一想到周应淮那些反应,她就止不住地高兴,唇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
“娘,我回来了。”一进院门,程方秋先是喊了一嗓子,听见厨房传来回应,她便先把饭桶送了过去,丁夕梅伸出手接过,见闺女这么高兴,不由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也勾了勾唇:“送到了吗?”
说完,见程方秋点了头,心里的大石头才放了下来,随后注意力便放在了她怀中的那个大铁盒子上,惊讶道:“秋秋,这个是从哪儿来的?”
“周同志送我的。”程方秋将铁盒子放在桌面上,那精美的包装跟周围朴素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哪能收啊,赶紧给人送回去。”丁夕梅只当是程方秋年纪小,又没见过什么世面,以为这只是个普通东西就给收了,但是她不一样,她小时候跟着父母亲过了一段好日子,所以只是一眼便知道这东西不便宜。
程方秋就知道丁夕梅会是这种态度,喝了一口水才慢悠悠将周应淮的原话给搬了出来。
“他说不值几个钱,还比不上我做的鸡汤呢。”
“这……”
听见闺女这话,丁夕梅忍不住扶额,但也明白了周应淮的意思。
这位男同志真客气,那是一丁点便宜都不愿意占,但是他们送鸡汤的本意是想感谢人家的搭救之恩,根本没有别的意思,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又给送了回礼,这下子可真是越来越掰扯不清了。
丁夕梅缓缓叹了一口气,看向那铁盒子,只觉得是个烫手山芋,这东西或许在周同志眼中不值一提,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娘这是啥啊?好吃的?”
这时候程学峻从外面跑进来,眼珠子在那铁盒子上面看过来看过去,愣是没看明白那歪七扭八的文字在表达什么。
听见这话,丁夕梅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回答道:“巧克力。”
闻言,正在喝水的程方秋放下杯子,诧异地看了丁夕梅一眼,她是知道丁夕梅的出身的,但是不知道她居然还会洋文,这一发现让她不由凑到丁夕梅身边,假装什么都不懂地追问道:“巧克力是什么?”
程学峻和程保宽也好奇地一同凑了过来。
见一大家子都在问,丁夕梅不由失笑,同时记忆也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候她被父亲逼着学习洋文,说是有机会就把她送到别的国家去长长见识,结果到了最后一切都成了泡影。
想到这儿,丁夕梅眸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后才道:“跟你们过年时吃的糖果差不多,但又不一样。”
说着说着,丁夕梅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正当这个时候,程方秋伸出手将铁盒子打开了,从中拿出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掰开一小块就塞进了程学峻的嘴里,动作迅速,丁夕梅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尝尝不就知道是什么味道了?”
这话没毛病,只是她原本还想找个理由把东西给周同志送回去的,如今……
算了,人家送的,要是再送回去也不合适,还是想个别的法子把人情还回去吧。
正当丁夕梅为此发愁的时候,唇边也被塞进来了一小块巧克力,她诧异地抬起头,就见程方秋对着自己正笑得灿烂。
“娘懂得真多,你快尝尝这是不是真的巧克力,爹你也尝尝。”
程方秋将一块巧克力掰成小份给大家一人塞了一块,同时也不忘给自己吃一块,这年头的巧克力没有任何的科技与狠活,吃进嘴里满满的香味,她抿了抿唇,慢慢感受着其中的滋味。
这边程学峻满心欢喜地吃下,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甜,反而是一种从未吃过的苦,顿时一张脸就皱成了包子,“娘,你不是说跟糖差不多吗?这东西怎么是苦的?”
他动作和语气都格外夸张,逗得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国外的,我反正吃不惯。”程保宽也皱起眉头,勉强把一小块吃完后,就招呼大家坐下吃饭,他已经从丁夕梅口中得知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坐下就开始揪着两姐弟叮嘱安全问题,就连美味的松树菌和鸡肉都不能堵住他的嘴。
程方秋和程学峻一边应付着程保宽,一边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
还是丁夕梅看不下去了,才止住程保宽的话头,一家人和乐融融地把饭吃完了,饭后天色渐晚,由于隔天还要上工,大家各自洗漱后便回房睡觉了。
程保宽躺在床上,本来要睡的,突然脑海中闪过什么,倏然睁开眼睛,赶忙撑起身子问道:“你今天不是去找李丽芬了?她咋说?”
提到这个,迷迷糊糊的丁夕梅也被赶跑了瞌睡虫,她本来就要跟他说这件事的,只是被山上的事打了岔,一时给忘了,现在说也不迟。
“她答应了,说有合适的小伙子就第一时间告诉我。”说完,丁夕梅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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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身,在黑暗中看向程保宽,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愁容,“当时我看她那表情不是很好看……”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保宽打断了,“咱们家秋秋长得那么漂亮,还怕找不到对象?平时村里就一堆后生追在后面跑了,现在要说亲了,肯定有更多的凑上来,我们就等着挑就行了。”
他对这件事一点都不担心,反而自信十足,眉眼间十分得意。
老父亲看闺女那是怎么看怎么满意,虽然丁夕梅心里跟他想的差不多,但是在这个时候还是要客观看待问题。
程方秋的那些臭毛病,娇气,嫌贫爱富,犯懒,受不得委屈,脾气大……
无论是哪一点,放在说亲的时候都是要被婆家狠狠嫌弃的。
而且长得漂亮不一定是好事,平时凑上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全是村里上不了台面的后生,一个个的见色起意,等新鲜感过去了,还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再说了,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丁夕梅自己有过因为外貌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的经历,所以她明白长得漂亮是把双刃剑,好坏皆有。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她没好气地白了程保宽一眼,然后才缓缓道:“咱们家的条件摆在这儿,不说高攀,至少得门当户对吧?”
那些比他们家条件还差的,她是一个都不想考虑,当娘的,哪有把闺女送去吃苦的?所以挑选女婿的范围就缩小了很多,再加上他们又不想把程方秋嫁到外村去,那可选择的就更少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村里的那些男孩子她是一个都看不上,要不然也就不会去找李丽芬帮忙了。
“那肯定啊。”程保宽跟丁夕梅一个战线,他挠了挠额头,也不禁有些犯愁了,沉默许久,不由感叹道:“要是我争气些,当年能考上猪肉厂当个正式工,咱家秋秋不说嫁个干部子弟,嫁个工人是绰绰有余。”
几年前猪肉厂来乡下招专门宰杀大猪的工人,程保宽差点儿就被选上了,可惜最后还是遗憾落选。
那可是香饽饽,当年被选上的大汉去年就带着全家老小搬进城里去了,听说天天都有肉吃,那家的大女儿也嫁了个猪肉厂的工人,一家子吃香的喝辣的,是全村人羡慕的对象。
“说这些干什么?”丁夕梅拍了拍他的手,柔声安慰:“我们家现在过得也挺好的。”
程保宽也只是感叹一下,见气氛有些沉闷,便玩笑道:“要是不看家庭背景,我倒很喜欢赵同志,那小伙子性子好,一看就是个疼老婆的,要是能给我们当女婿,我做梦都能笑醒。”
“你倒是想得挺美,人家可是省城来的。”丁夕梅也跟着笑了笑,没当真,脑海中倒想起一抹高大的身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我还说我喜欢周同志呢,人高长得俊,为人善良正直,还救了咱闺女。”
越说,丁夕梅那是越满意。
只可惜,现实的差距摆在这儿,也只能想想了,秋秋能嫁个老实本分,聪明上进,疼老婆的男人,她便满足了。
“这事我还得找秋秋谈谈,归根结底还是得她自己喜欢愿意。”
“这种事你们母女决定就好,明天秋秋要去找大队长报到,让我早点叫她,快点儿睡,不然起不来可就完了。”
“行,睡吧。”
13. 反击
第二天晨光微漏,程方秋就被叫了起来,快速洗漱,又匆匆吃过早饭后,就赶去了大队上报到,由于太早,一路上都没见到几个人。
村中的办事点是一层平房,隔开了好几个房间给村干部当办公室用,墙上用红色油漆工工整整地写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浓浓的时代气息扑面而来,引得程方秋不由多打量了一会儿。
大队长的办公室在最里侧,她规规矩矩地敲门,喊道:“大队长!”
孟信飞也刚到不久,听到喊声下意识地抬头,见是程方秋准时来了,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笔,抓起桌子上的军绿色帽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走吧。”
“好嘞。”
两人先去找记分员和会计说明了情况,然后就直奔了知青点。
知青点原本是没有专门做饭的厨娘的,一切吃食都是知青们自给自足,这次是上头为了照顾来乡下支援的各位技术员才专门安排的,粮食柴火等各种用品也是从公社出。
相比于下地干活,在厨房做饭可轻松简单多了,还没有人管束,每天给技术员们做好一日三餐就行,其他时间都能干自己的事情,最关键的是这段时间还能得满工分,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当时为了争抢这个名额,村里妇女们差点儿闹得大打出手,最后还是村支书和大队长一起拍板,选了有经验的何生慧来担此大任,她当初可是负责做大锅饭的,在这件事上没人能越过她去,一时间所有质疑的声音都渐渐消了下去。
但是饭还没做几天,何生慧就意外摔伤了腿,无奈之下只能再选一个人来厨房帮忙,毕竟总不能让技术员们跟着饿肚子吧?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个漏居然让程方秋给捡到了!
他们到的时候,技术员们还没起床,厨房里只有何生慧瘸着腿在忙碌,她右腿受伤,还绑着木板,行动很不方便,看上去格外笨重。
程方秋赶紧迎上去帮忙把一筐子土豆倒进水盆里,浅笑道:“婶子我来吧。”
闻言何生慧抬起头,对上一张俏生生的白皙脸蛋,就算早有心理准备,也不免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大队长居然真的让程方秋来帮忙了,这娇里娇气的样子哪像是会做饭的?但比起做饭,她看上去更不像是会干活的。
依何生慧来看,这么漂亮娇艳的女人就跟旧时候资本家的大小姐一样啥都不会干,只适合娇养着,只可惜生错了地方,到了他们这种穷苦乡下,不管你长得有多美,只要是个人就逃不了干活的命。
在心中胡思乱想许久,何生慧抿了抿唇,勉强勾起一抹笑,“那就谢谢程同志了。”
说完,视线在程方秋脸上转了好几圈,最后暗暗在心中叹道:可千万别拖后腿啊!
程方秋不是何生慧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通过对方的神情也依旧能猜到大概,她暗自撇了撇嘴,但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不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
孟信飞见她们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叮嘱几句,“这段时间你们互帮互助,有啥事就来大队上找我,地里还有事要忙,我就先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头应下,将孟信飞送走后,气氛变得莫名有些尴尬和紧绷,好在还有一堆事情要忙,不用干杵在原地眼瞪眼,她们很快就商量着分配了任务,各自开始了干活。
由于何生慧行动不便,她便负责坐着洗菜和烧火,程方秋则负责站着切菜和炒菜。
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是却难得默契,效率比平时提高了很多,没一会儿就做好了十几个人的饭菜。
村里给技术员准备的伙食说不上差,但是也说不上好,可肯定是比普通村民家吃的要丰盛一些,今天的菜式是一大锅番茄鸡蛋汤,一大盆炒土豆片,一大盆辣椒炒茄子,以及用玉米面做成的大饼子。
都是很普通的菜,但是程方秋在摆盘时用了小心思,锅碗周围溅起来的汤水都擦得干干净净,饼子也摆得整整齐齐,放在餐桌上看上去赏心悦目,让人光瞧着就觉得十分干净美味。
尤其是那道番茄鸡蛋汤,红的红,黄的黄,色彩搭配适宜,何生慧都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村中大部分人家平时都是舍不得吃鸡蛋的,因为鸡蛋能拿到供销社换钱,他们家也是,所以此时闻到鸡蛋独有的那股清香,她都不由咽了咽口水,同时心中也对程方秋有些另眼相待。
说实话,一开始让程方秋来主勺时,她存了看笑话的心思,她想看看到时候她手足无措会是什么样子,然后顺理成章地让大队长换个更能干的过来帮她分担任务。
结果人不可貌相,程方秋居然真的能一个人做好那么多菜,而且还是色香俱全,味道嘛,只能让那群嘴刁的技术员来评判了。
说曹操曹操到,厨房门口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一群哈欠连天的男人们从外面走了进来,显然是刚起床没多久,为首的男人脸上带着汗,正微喘着气拿毛巾擦着脸上的水珠。
“淮哥,今天晨跑咋没叫上我?”赵志高嘴巴翘的老高,满脸怨念地看着周应淮。
后者淡淡瞥他一眼,“睡得跟死猪一样,叫了三遍都叫不醒。”
赵志高正准备反驳,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道娇媚婉转的轻笑声,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了程方秋,她捂着唇角,眼眸弯弯,让沉闷的屋内顿时活了过来。
“程,程同志?”明白对方在笑他,赵志高的脸瞬间爆红。
这一声也成功让各位还不清醒的男同志们精神起来,一个个的挺直腰板,伸长脖子去看正站在餐桌旁笑眼盈盈的程方秋。
美人就算身处于简陋的环境当中也依旧夺目,穿着白蓝碎花的小上衣和黑色长裤,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编成一条蓬松的麻花辫垂在胸前一侧,风轻轻拂过她耳侧些许的碎发,朦胧了那仿佛具有攻击性的艳丽五官,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平易近人起来。
他们咋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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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是程同志来给他们做饭的日子!
这么漂亮的姑娘给他们做饭,光是想想,那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往上扬,与此同时,心中也不免愈发期待她的手艺怎么样了。
“快吃饭吧,我刚做好,热乎着呢。”程方秋直白又热烈地盯着周应淮说话,大眼睛弯成月牙状,她没想到他看上去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居然也会戏谑人。
这种反差感让他不再像谪仙一样难以靠近,反而增添了三分别样魅力。
自己调侃赵志高的话被她听到,周应淮的耳尖几不可察地爬上一丝红晕,望着她眼中快要漫出来的笑意,他轻咳一声,快速垂下眼睫,逃一般地随着众人去拿自己的餐盒在餐桌上坐下。
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大家首先就注意到了不同于以往摆放杂乱的碗碟,以及不再油腻腻的桌面,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特意打扫整理过的。
而且菜色也变得不一样了,具体哪儿不一样他们说不上来,但是以前的一看就没什么胃口,可现在的他们光是看着就想流口水。
所有人都联想到了新来的程方秋,顿时双眼冒出亮光,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想尝尝她的手艺。
相比之下,周应淮则显得冷静多了,因为他昨日就已经尝过了,而且还是独一份的松树菌鸡汤。
“好吃!这土豆炒的刚刚好,不软不硬。”
“茄子才好吃呢,你伴着饼子吃,贼香!没想到程同志手艺这么好,怎么没早点儿让她过来给咱们做饭,要我说娶媳妇就得娶程同志这种,又漂亮又贤惠。”
“程同志好是好,就是离咱们那儿太远了……”
这话说的有水准,说是距离远,其实远的不只是距离,还有出身。
那人还继续小声感叹道:“哎,程同志要不是乡下村姑就好咯,漂亮贤惠有啥用,不如投个好胎来得重要,乡下人终究是上不了台面。”
话音落下,一直安静的周应淮倏然皱起眉头,摔了筷子,他冷着脸道:“闭嘴!”
说完,他下意识地去看灶台旁的那抹身影,她看似在刷锅,其实手中的动作已经停下了许久,肯定是把他们的话听了个完完全全的。
周应淮捏紧掌心,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那道单薄的身影猛地转了过来,面朝他们,掷地有声地砸下一句:“乡下村姑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主席说了,人人平等,城市和农村不搞区别对待,怎么在你口中就有等级之分了?”
“我是农村人,我骄傲,我们国家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农村人,没有农村人哪来咱们现在的好日子过?”
“你现在还吃着农民种的粮食,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真是不要脸!”
“你的思想是落后,有问题的!”
看起来娇弱的女人在对上比自己高大强壮的男人时不带半分害怕,甚至勇敢反击,字字清晰,铿锵有力。
她整个人看上去在发光发亮,勾得周应淮挪不开眼。
14. 理智绷断
她的一番话震住了所有人,更是怼的那人面红脖子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但是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一时之间也拉不下脸面低头,反而因为被一个乡下女人骂到下不来台,有些恼羞成怒。
要是这件事传回厂子里,他还怎么做人?
所以孙家阳思来想去,还是咬牙愤愤狡辩道:“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你这女同志怎么大题小作污蔑人呢?”
“有没有污蔑你,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农村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要是不道歉,我就去找书记和大队长来评评理,问问你领导是咋对你们进行思想教育的。”
说着,程方秋扔下手中的洗碗布,就要转身往外面走。
没想到她看起来温柔好说话,遇到事居然是个丝毫不肯服软的硬茬子,一点儿也不好忽悠,孙家阳慌了,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领导周应淮,只见后者脸色铁青,沉声道:“你刚才说了什么,我们十几双耳朵都听得清清楚楚,还不快点跟程同志道歉!”
这年头思想问题是重中之重,要是真的闹大了,肯定没他好果子吃。
而且周应淮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到时候回省城后,他一定会如实向上面禀告,接受思想批评再教育都是小事,万一弄丢了好不容易才转正的岗位,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一想到这儿,孙家阳一张脸倏然变得惨白,顾不得别的什么了,磕磕巴巴喊住程方秋,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硬气,“程同志,对不起,是我表达有问题,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吧?”
程方秋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是却停下了往外走的步子,重新回到灶台旁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场面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孙家阳僵在原地,不知道这事算是就这么过去了,还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这种被摆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上不来,下不去的境地实在是太过尴尬,太过折磨人,直到现在他才后悔刚才为什么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兀自评价别人。
“等会儿单独来找我一趟。”周应淮将视线从程方秋的背影上收回来,一双锐目紧攥着孙家阳,散发着汹涌的寒意。
“是。”
孙家阳讪讪应下,头都不好意思抬地匆匆吃了两口饭就离了座。
一顿饭从热热闹闹演变成冷淡收场,大家心里都挺不是滋味的,尤其是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肯定会改变村民对他们这些技术员的看法。
本来下乡除了要吃些苦以外,就是件天大的好事,因为不光能获得各种补贴,还能得个好名声,结果谁知道孙家阳会发表些不正当言论,还让当事人听见了。
现在好事会不会变成坏事都成了未知数。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要在村子里待上月余,要是有村民因为此事给他们使绊子,那……
一想到这儿,大家都不由地对孙家阳产生了些许埋怨,骂骂咧咧地正准备把碗筷放到平时收碗的木盆里时,就见一向和蔼可亲的何大婶直接把木盆抢了过去,对着他们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自己的碗自己洗。”说完,还非常“小声”地嘀咕道:“哎哟,你们城里人还好意思让我一个乡下伤了腿的老婶子帮忙洗,我呸!”
一番话说得小伙子们脸臊得通红,他们真的冤枉死了,平白无故被连累,但看着何生慧正在气头上的样子,只能一个个垂头丧气地排队去水缸旁洗碗了。
何生慧只负责烧火做饭,并不负责洗碗打扫卫生,当时好心帮他们洗碗筷,谁知道人家背地里却看不上他们这些“乡下人”!
何生慧气得将木盆狠狠砸在地上,那些话她也听见了,换作任何一个女人听到别人这么评价自己心中估计都不会好受,更何况还是当事人呢。
她也有年龄相当的女儿,所以此时看着程方秋,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丝心疼,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她心中对她早就没了一开始的偏见。
“收拾好了就早点儿回去吧,中午再过来就行,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闻言,程方秋转过头来,勉强勾了勾唇,应下道:“好。”
程方秋收拾好灶台,洗干净手,面色如常地冲其他人点头示意后,就直接离开了知青点,她这么落落大方,倒衬得其他人小气了些。
他们以为程方秋会连带着他们一起记恨上,结果现实却大相径庭,她居然还愿意冲他们笑!
夏日依旧是炎热的,程方秋理了理头上戴着的草帽,尽量走树荫下,避开刺眼的阳光,她咬着下唇,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不久前自己说的那些话,她的做法跟以往表现出来的柔弱小白花形象完全不同,周应淮这么聪明,会不会察觉到她之前都是装的?
但是那人说话太过分,她一点儿都不后悔做出来的反击。
算了,与其胡思乱想没完没了,还不如直接去找当事人问个清楚呢,打定主意后,程方秋心情瞬间明朗起来,尤其是不用干活后,她就能回家睡个回笼觉,中午再去做顿饭,又可以休息一下午,对比之前割猪草的忙碌,如今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回到家,其他人都去上学上工,就她一个人在,清净自在,适合睡觉!
只是她还没睡多久,院子外面就传来了呼喊声。
“程同志,你在家吗?”
睡意正浓,程方秋勉强听清对方是在叫自己,不由皱起眉头,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当中,想借此逃避现实,可是外面的人没听到回应,又尝试性地叫了一遍。
“程同志?”
清晰无比的男声落在耳中,程方秋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细细回想一遍后,猛地睁开了眼睛,连忙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打开房门,就看见院门口站着两道身影,为首之人正是周应淮。
她还没去找他呢,他怎么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周应淮?”
木门发出的咯吱声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两人的视线倏然在半空中撞上,他却又立马挪开了视线,并且动作迅速地推了一把身后之人。
“怎,怎么了?”
孙家阳一脸懵逼地被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下意识地想回头,却被男人死死摁住,他力气巨大,尝试两遍都动弹不得,他索性也就放弃了,而且一想到来此的目的,他立马变得无比乖巧,周应淮说什么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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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丝毫不带反抗的。
“别动。”
周应淮深吸一口气,似是忍了又忍,才勉强稳住了紊乱的呼吸,瘦削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着,纵使这样,眼前却依旧不停地反复交织着刚才无意间瞥见的画面。
白白的,圆圆的……
以及,一双令人过目不忘的大长腿,薄薄布料下包裹的是从未见过的秘地。
她应该是在睡觉,家中没人,天气又热,所以在穿着上放肆了一些,长裤不翼而飞,上半身只穿了一件宽松的开衫,肚兜内衣也没穿,扣子解开几颗,根本藏不住什么。
就这么睡眼惺忪,毫无防备地打开门,娇娇地喊他的名字。
往日叫的“周同志”和“淮哥”被全姓全名所取代,却不显疏离,反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亲近。
脑海中忍耐的弦即将绷断,周应淮深邃的眼眸渐渐弥漫出一抹殷红,让他这片平淡无波许久的湖面激起滔天大浪,竟有几分癫狂的欲念滋生,掠夺,占有,嫉妒……
难以说出口的情绪快要将他整个人逼疯,他控制孙家阳的力道不断加重,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他沉声问:“看到了?”
“啥?看到什么了?”孙家阳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周应淮突然这是怎么了,肩膀上的力气大得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一样,疼得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地求饶道:“淮哥,我知道我错了,我这不是来赔礼赔罪来了吗?”
言外之意,便是你能不能别动手了?
可惜周应淮根本就没把精力放在他身上,在听到前一句便知道他什么都没看见了,当即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带着人先离开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柔柔的呼唤。
“周同志?”
或许是有了前车之鉴,周应淮这次怎么也不敢扭头看过去,生怕再看到一些让人容易丧失理智的场景,他咽了咽口水,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就感觉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拍,随后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庞出现在斜前方。
她已经穿戴整齐,散乱的头发则是扎成低马尾垂在腰后。
程方秋长睫颤动,一双桃花眼先是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颊边染着绯红,清了清嗓子,轻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要不先进屋坐?”
“是有事。”周应淮喉结上下滚动,终于松开了禁锢着孙家阳的手,板板正正地站直,眼睛不敢往她身上看,又觉得说话不看着对方有些不礼貌,两者纠结之下,显得莫名呆愣。
他这副模样逗笑了程方秋,她咬住下唇憋住上扬的弧度,把玩着指尖,再次发出邀请,“进去说?外面太热了。”
两人心知肚明对方此刻别扭羞赧的点在哪儿,但是都不点破,奇怪又旖旎的氛围渐渐蔓延开来,在空气中发酵壮大。
而一旁的孙家阳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看看周应淮,又瞅瞅程方秋,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道:“那个……”
他话音刚落,就见刚刚还似一朵娇花的程方秋沉了脸色,像是才注意到他也在,语气不善道:“你怎么在这儿?”
15. 纯情的他
这句厉声质问让孙家阳立马想起早上尴尬的一幕,脸上挤出来的笑容差点儿没维持住,但是瞄到一旁周应淮警告的眼神,他还是强撑着开口道:“程同志,我这次来是特意赔礼道歉的。”
闻言,程方秋这才注意到孙家阳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一看就是在供销社临时买的,连包装都是新的,尤其是那绿油油的大西瓜格外亮眼,条纹清晰,不用尝就知道是个大甜瓜!
许久没尝过正经水果是啥味道的程方秋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但很快就收敛心神,抬起头看向孙家阳,“你早上已经道歉过了,接不接受是我的事情,你没必要再三道歉,没有意义。”
“这……”
孙家阳没想到程方秋会是这样的回答,顿时有些无措,但想起什么,他倏然冷静下来,开口道:“都是我不对,说错了话,我回去后会主动申请思想再教育,一定会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落后思想。”
“我知道对你造成的伤害已经发生,就算我道歉再多次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这些东西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意,就算程同志不原谅我,也请收下,多多少少能弥补一些也是好的。”
听见这些话,程方秋没有丝毫动容,她眯起眼睛,怀疑的目光在孙家阳和周应淮之间来回扫视,其实孙家阳的表现很正常,让人找不出破绽。
可是前世她在行业内待了太多年,见过的各色演员更是不计其数,小到跑龙套的群演,大到获奖无数的影帝影后,这种小伎俩根本逃不掉她的眼睛。
更何况,她可不相信短短的时间内,一个人的改变会如此大,他如今能说出这么有脑子的话,显然是背后有人在指点,而这个人……
程方秋的视线定格在周应淮身上,他神情自然,仿若事不关己,在一旁充当合格的木头人,好似只是单纯来陪孙家阳来走这一趟。
“我想跟周同志单独谈谈。”
“嗯,嗯?”孙家阳原本以为这一连串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的话说出来后,愣谁也无法无动于衷,他都做好跟程方秋握手言和的准备了,结果对方居然牛头不对马嘴的提出要跟周应淮单独谈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
不光是他,周应淮也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程方秋,在瞧见对方眼中仿佛洞察一切的眸光后,心脏猛地一颤,但还是点头应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往堂屋里走去,在进门后,程方秋用脚尖将门轻轻一推,没有关严实,但又刚好能挡住孙家阳的视线,让他无法看清室内的场景。
阳光透过木窗均匀洒满室内,些许细小的尘埃在空中飞舞旋转没个落脚地,午后的静谧衬得蝉鸣声越发清晰。
程家的堂屋不大,只放了一些杂物和桌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面对面站着,气氛便变得缱绻起来。
周应淮捏了捏掌心,刚要开口打破沉默,就见程方秋突然迈开步子朝着他走过来,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小腿撞上木椅,发出刺耳的响声。
“小心。”她似乎也被他突然的后退吓到了,连忙伸出手抓住他的手。
周应淮的手不似他这个人看上去那么养尊处优,反而饱含风霜,握住的地方稍微感受一下就能摸到上面的薄茧,那是他常年跟机器打交道留下的痕迹。
而她的手跟他则是天壤之别,女人白皙无暇的指节柔得仿佛一碰即折,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圆润可爱,仿若美瓷。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对比的强烈让接触之处变得更加灼热,周应淮呼吸一滞,有些慌乱地抬起头,对上她满含关心的视线,让他蓦地想起不久前那双睡眼惺忪的眼。
一时之间不合时宜的画面再次袭来,让他溃不成军,只能狼狈地慌乱松开手,避开视线,哑声道:“我没事,谢谢。”
大掌藏在身侧,指腹互相摩挲着,不知道是想赶去存留下的那抹柔软,还是在回味。
“没事就好。”毫不知情的程方秋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只是握了一下手而已,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但转而想到这个年代的保守,程方秋轻咳一声,有些心虚地挠了挠额角,她只是顺势想创造一些肢体接触,拉近一下距离,谁能想到他会这么纯情?
程方秋将手背在身后,转而提起正事,“你让他来的?那些话也是你教他说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却无比肯定。
周应淮诧异地抬起头,思索片刻后还是点了头,“你怎么知道是我……”
“反正我就是知道。”程方秋咬住下唇,装作愤怒的样子,但是眸中却是化不开的委屈,尾音更是染上了一丝哭腔,“你,你怎么能这样?”
场面突然的变化让周应淮有些错愕,来之前他想了无数种她的反应,但是都没有眼前这种,只是愣了两秒,他便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的做法让一切变得更加糟糕。
“抱歉,我只是……”
作为机械厂此次任务的领队,他让孙家阳过来道歉,及时止损,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断绝一切可能伤害到机械厂名声的可能,此种做法没有错,可是看着少女红润的双眼,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我才不需要他虚伪的赔礼道歉呢,他就算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肯定还是同样的想法,他看不起我,看不起乡下人,骨子里的偏见哪有那么快就消失的?”
“你难道不知道把他带过来只会给我添堵吗?”
说到这儿,那双娇艳的桃花眼渐渐染上一丝红晕,晶莹的泪珠挂在眼睫上要掉不掉,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让人的心都跟着一上一下,快要碎掉一般。
周应淮心中涌上解释不了的情绪,他皱起眉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种时候的沉默无疑等同于默认,程方秋垂下眼睫,脸上是掩饰不了的失落,她喃喃出声,“你是不是也看不上我?”
他猛地抬起头,想也没想地打断她的话,“不是!”
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让她瞬间惊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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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大眼睛。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周应淮眸色渐深,心跳陡然加快,他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往日的冷静:“我们都是国家的人民,没什么不一样……”
“我知道了。”程方秋打断周应淮的场面话,她垂下睫毛,呐呐道:“你们是同事,你站在他那边是正常的,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在外面乱说话的。”
见状,周应淮还想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给咽了回去,推开堂屋的门,照射进来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缓了片刻才重新抬步往前走去。
周应淮知道这件事是他欠考虑了,但是他的本意是想凑成两全其美,一来维护机械厂的名声,二来借由赔礼道歉给她精神和物质上的补偿。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要给她伤口上撒盐的想法。
可她显然是误会了,眼下在她心中,他肯定就是个卑鄙无耻,自私自利的小人!
早知道会演变成如今这样,他说什么都不会插手。
想到这儿,周应淮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黑沉,整个人就像是从阴曹地府爬上来的恶鬼一般,让人不敢靠近分毫,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孙家阳更是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他拎出来当作发泄口。
自打周应淮黑着脸从程家出来后,他就知道这件事黄了,并且还是黄的彻底。
慌乱之下,就算害怕,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求救道:“淮哥,我现在怎么办啊?那程方秋不会添油加醋到处乱说吧?”
“闭嘴!”眼看到现在孙家阳从头到尾还是只顾着自己,对其他人直呼大名,恶意揣测,他就气得忍不住直皱眉。
这种人放在队伍里只会坏事,再者他留在这儿,以后程方秋和他见面,多少会膈应,还不如直接送回省城,让厂里来解决。
想清楚后,周应淮带着孙家阳转道去了大队,找到村支书和大队长把早上发生的事情都给说了一遍,并且代替机械厂表明了积极的处理态度。
城市和农村之间存在的歧视问题一直是横在中间的一根刺,刹那间听到这件事,两人都是愤怒气恼的,但是顾及着他们的身份,却不好多说什么,眼下见周应淮愿意主动处置孙家阳,他们都举双手同意,当即开了文件,好让周应淮把孙家阳送回省城。
从大队上出来后,周应淮偏头冲着孙家阳冷声道:“回去收拾东西,你直接回厂里,我会申请再调配一个人过来。”
孙家阳面如死灰,苦着一张脸想为自己再求求情,可是对上周应淮的冷眼,里面的阴鸷和烦躁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同时又忍不住侥幸地想着与其留在乡下忐忑不安,还不如回厂里走一步看一步,他平时表现都不错,总不能真因为一两句话就被判定为思想和作风有问题,从而断了前程吧?
而且回厂里再不济还能找找关系,现在留在乡下才是真的等死。
孙家阳眼珠子转了转,对回厂里这件事倒没那么抵触了,反而快速收拾好了行李,赶上去县城的拖拉机,匆忙回了省城。
16. 撞破
上午的时光转瞬即逝,将周应淮他们送走后没多久,程方秋就发现快到了去知青点做饭的时间,她用湿毛巾抹去眼角的那抹红晕,对着镜子细细观赏了一番那股我见犹怜的绿茶味。
啧啧,长得漂亮就是好,不管做什么都有优势,尤其是在勾引人这方面。
程方秋又不傻,眼下两人刚接触没多久,正是热乎的时候,她怎么可能犯蠢到毫无目的地去给两人之间制造隔阂。
她今天在程家做的事,说的话都是故意的,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让周应淮感到愧疚,心疼。
而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了这些情绪,那离彻底攻陷也就不远了。
一开始她的确对孙家阳说出来的话很气愤,但是气过之后,她就发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利用好了,能很大程度上促进她和周应淮之间的关系。
她本来还在愁怎么找机会挽回在周应淮心中的小白花形象,谁知道他居然主动带着孙家阳找上门来了,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
更何况,从一开始她就扮演的是一位对救命恩人“一见钟情”的少女,所谓的喜欢更是从未掩饰过,她表现得这么明显,按照周应淮的聪明程度肯定早就察觉到了她对他“有意思”。
可是他不抗拒,不拒绝,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就算没有喜欢上她,也是对她抱有好感的,至少说明他们两人有希望!有机会!
现在就是要逼周应淮认清楚他的内心,让他主动来找她,主动和被动位置的调换可太重要了,甚至可以说是直接关乎到她能不能顺利完成嫁人计划的关键。
程方秋从自己的思绪当中回神,快速收拾好自己,戴上草帽就径直往知青点去了,她到的时候,何生慧还没到,其他人则都去修路了,整个知青点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半分声响。
她按照早上跟何生慧商量的,先把食材清理干净,刚洗完一筐子土豆,拄着拐杖的何生慧就来了,说是拐杖,其实就是从山上砍的一根大粗.棍子,农村没那么讲究,能用就行。
“来这么早?”何生慧以为自己来的都算是早的了,没想到程方秋还在她前面,不由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头。
程方秋一边扶着何生慧坐在椅子上,一边笑着回道:“我也是刚来。”
这话何生慧可不相信,但是也没戳穿,乐呵呵地笑了两下,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早上发生的事情,默默做着手中的活计。
天气炎热,程方秋见橱柜里有一袋子绿豆,便做了绿豆汤,在井水里泡凉后,等会儿给技术员他们送去是顶好的消暑神器。
等做好饭菜后,程方秋推着小板车,推去了施工地。
她到的时候,众人忙得热火朝天,尘土飞扬,她找了一个角度站着,人群中找了片刻才看到一个熟人,她连忙叫住了那人:“赵同志!”
赵志高原本正在指挥挖掘机作业,听到有人叫自己,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了推着小板车的程方秋,他连忙帮忙把小推车推到了平时放饭的地方。
“咱们现在正忙着呢,估计没那么快吃饭,程同志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
刚说完,赵志高就离开了。
程方秋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着等,只是等着等着,没等来其他人,倒是先等到了前来送饭的丁夕梅,隔得老远就看到她和一个有些眼熟的婶子有说有笑地往这边来,眼看着就要往别处去了,程方秋赶紧站起来打了个招呼。
“娘!”
听到这一嗓子,丁夕梅循着声音看过去,便瞧见了站在树荫下的程方秋,她满头大汗,也不知道在这儿待了多久,见状,丁夕梅连忙给她递了一条手帕,心疼地拉着人重新坐下。
“哎哟,快擦擦脸上的汗。”
程方秋的帕子还在周应淮那儿没拿回来,想擦汗都没法擦,丁夕梅无疑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两母女说了几句话,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位婶子在。
“这是你李二婶,我们在路上碰见了,就一起过来。”
两人互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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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个招呼,程方秋就说刚才瞧她觉得眼熟,原来是李二婶,提到这个人,程方秋的脑海中就自动开始搜索起了眼前之人的信息。
村里出了名的媒人,特别喜欢给人拉郎配。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见面前的李丽芬笑着开口道:“这不赶巧了,你们家方秋就在这儿,让她自己瞧瞧喜不喜欢?”
说着,李丽芬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相片,二话不说直接塞到了程方秋手中,后者一脸蒙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接住了。
手中是一张黑白相片,看得出来年代久远,都有些皱皱巴巴的了,上面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长了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正气的长相很符合大众对当兵的印象。
“人去年才从部队里退下来,领了一大堆补贴,现在在公社里做事,父母都是农民,家里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
“就是离咱们村有些远,在隔壁公社,但现在方便,坐半个小时班车就到了。”
这么多信息一股脑砸下来,砸得程方秋眼冒金星,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丁夕梅和李丽芬当着她的面聊了起来。
“听起来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多大了?”
“比你们家方秋大五岁,大点儿好啊,懂得疼人!他老爹老娘就想着让他娶个附近的,所以不让他在部队娶媳妇儿,一直拖就拖到了现在。”
这下子,程方秋是彻底反应过来了,这是在给她介绍对象呢!
“等等……”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丽芬的大嗓门给打断了,“你快看看,怎么样?婶子好不容易才给你找到的,别人我还不给介绍呢。”
可是她不需要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拿下周应淮,什么兵哥哥那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李丽芬余光瞥见什么,连忙笑着道:“周同志,你们忙完了?”
这三个字吓得程方秋一哆嗦,手中的相片没拿稳,顺着风轻飘飘地正巧落在他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