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和爹,好战妻,只想当咸鱼的他》 第118章 如此提亲 镇国公府演武场中,穿着红色劲装的上官沅芷在雪中舞练长枪,枪如龙动,铁枪带起的气流将洒落而下的雪花搅得四散飞扬。 一个丰神如玉面容俊朗,穿着一件狐皮大袄,手持折扇的书生立于演武场外,目光随着在场中舞枪的上官沅芷而动,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儒雅至极的笑意。 上官沅芷枪如游龙,枪尖抖动起来似繁星闪烁,身形腾挪之间似天妖临凡尘,煞是好看。 “呀…喝…” 上官沅芷拖枪向前冲去,冲得几步足尖在一根木桩上一点,整个人倒飞而回,一招回马枪,直向那场外的书生刺来。 那书生正看得入迷,怎料上官沅芷提枪朝他刺来,吓得连连后退。 “芷儿!不可无礼!” 一个身着绯色长袍,剑眉斜飞入鬓,虎目含威的老者喝喊出声。 与这老者一起的,还有一个白发短须穿着淡绿长袍的老头,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谦卑。 上官沅芷的枪尖堪堪顶住那书生的咽喉,再往前一寸,便会将其毙杀当场。 书生吓得面无人色,但却强自镇定,勉强不让自己抖得太厉害,颇有几分不屈之态。 “爹!谁让这人进来的!” 上官沅芷将长枪一收,俏脸含霜,怒意腾腾。 “芷儿,不可无理。”绯袍老者迈步走了下来,道:“这是李侍郎家的公子。” 那书生两手一拱,对上官沅芷行礼道:“小生李随风见过上官小姐。小生见小姐在场中舞枪,英姿飒爽,一时间看得入了迷,还望小姐原谅则个。” 上官沅芷理也不理,提着长枪便走,让李随风一时有些尴尬。 “芷儿,过来见过你李世伯!” 上官云冲见上官沅芷拖枪要走,连忙出声喝止住。 上官沅芷有些不情愿,但家教还是很好的,抖手一扔,将长枪扔回兵器架,这才上前与那绿衣老者见礼:“见过李世伯。” “沅芷姑娘无需多礼。”绿袍老者哈哈一笑,赞许道:“久闻沅芷姑娘武艺超群,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李大人,且莫夸她,她这性子是被老夫宠坏了,整日里只会舞刀弄枪,日后还望随风多多包容。” “哎,上官老将军此言差矣。您乃当世第一武将,令千金承老将军武艺,巾帼不让须眉,颇有老将军之风采!沅芷姑娘又在边关立下大功被圣上加封为乡主,实乃奇女子也。 下官犬子能娶沅芷姑娘,实乃下官历代祖先积福,才有犬子今日之福也。” 吏部侍郎李勉行这通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上官云冲面上略带笑意,心中却是得意:看看,当朝大儒都夸我儿英武不凡,有吾之风范,那些背后说我儿泼辣蛮横的,都是瞎了眼。 “芷儿,你带随风在府里随便逛逛,我与你李世伯有事相商。”上官云冲抚了抚胡须,对上官沅芷道。 李随风闻言立即向前一步,道:“上官小姐,此时大雪飞洒,如天女散花,上官小姐在花中舞枪又如仙子下凡尘,令小生心神着迷。 小姐武艺高绝,小生刚才已然见识,又闻小姐除了武艺外,还喜爱诗词。小生不才,在诗词之上小有心得,不如让小生赋诗一首,望小姐品鉴。” 上官沅芷柳眉一拧,道:“李公子,我曾听闻你中秋之夜曾在闻香楼组织诗会,让江南才子驳得一无是处,且还被一个纨绔做的诗比了下去,可真?” 中秋诗会是李随风的大耻,不但被苏逸尘将那次诗会上的所有才子骂成溜须拍马之徒,那苏逸尘还写出两首传世之作。 关键是那两首传世之作还不是苏逸尘做的,大概率是那个名满燕安的大纨绔,被评为胸无点墨不学无术的姜远所作。 一个纨绔的诗,将燕安所有才子全方位的碾压,实是奇耻大辱。 如今那两首诗传播甚广,就连一些大户人家的丫鬟都能倒背如流。 李随风为燕安第一才子,听得上官沅芷这么问,不由得脸色微红,心中生出一丝恼意: “中秋诗会上的那两首诗,的确是传世之作,小生自叹不如。不过,是否是那姜远所作还未可知,也许是出自哪位隐世大儒之手,无意流出于世,被人抄了去。” 李随风这话说得就有泼脏水之嫌,含蓄的点出,那两首诗说不定是抄来的也不一定。 上官沅芷冷笑一声,也不辩驳,对上官云冲福了一礼:“爹,孩儿累了,先回房了。” 上官沅芷说完转身便走,上官云冲无奈摇头,正欲训斥几句。 此时一个府门侍卫慌忙来报:“公爷,门外…门外来了两个人,自称丰邑侯,把守门的府兵打了!” 上官沅芷听得侍卫这话,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喜色。 上官云冲闻言一愣,丰邑侯? 丰邑侯不就是姜老匹夫的儿子么,他何故敢打上门来?! 姜远左手提着酒坛,右手提着一个没褪毛的大黑猪头,胖四则提着两只大鹅,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到了镇国公府门前。 上官云冲是武将,府邸比姜府更威严,门口站着的都是带刀的府兵,不似姜远家就两个家丁,还是呆在门房里,平日不站门口之外的。 四个守门的府兵见着两人又是提着鹅,又是扛着猪头的直奔镇国公府而来,皆是一愣。 “来者止步!国公府重地休得乱闯!”几个府兵向前迈出一步,挡住姜远主仆二人。 既然是来提亲,那就笑脸相说,姜远也是懂人情世故的,便和气的说道:“兄弟,请禀于镇国公老人家,在下姜远前来拜会。” “嗯?拜会我家公爷?可有拜帖?”一个府兵沉声问道,眼睛却不停打量着姜远。 这又是提猪头又是拿大鹅的,怎么看也不似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莫不是又是来走后门搞关系的? 要知道在大周,猪实则是上不得台面的,皆因豕食人之秽物而长,又未经腌割,其肉有腥臊之气,故而高官贵人极少食之。 “拜帖?”姜远也是一愣,这才想起高门大户之间拜访是需要先投拜帖才行,这是基本的礼数。 姜远来得匆忙,哪还记得这个,又何来的拜帖。 “那个,兄弟,在下来得匆忙,未及投拜帖,还望兄弟们前去通报一声,就说丰邑侯姜远求见。” 姜远脸带笑容,说话缓慢且柔,求亲嘛,自然不可能将架子摆得高高的。 “你等既无拜帖,就请回吧!我家公爷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 那府兵见姜远又无拜帖,又提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礼物,便生出轻视之心来:“什么丰邑侯饿鬼侯的,速速离开!” 姜远脸色一寒,好说你不听,还敢轻视辱他,真是岂有此理。 还未等姜远发作,胖四先怒了,他何时见过自家少爷这般低声下气的与一个府兵言说,如今还被这些府兵侮辱。 “你特么的找打!敢辱我家少爷!” 胖四将两只大鹅扔于地上,抡着沙锅大的拳头上去就一拳,将那府兵打倒在地。 “大胆!敢在镇国公府行凶!” 其余三个府兵见胖四突然动手,“唰”的一声拔出刀来,冲着胖四就砍了过来,并有人吹响了胸前的竹哨。 胖四赤手空拳,哪敢空手接白刃,但他经过战阵,又习得老道的刀法,非是昔日吴下阿蒙。 胖四一脚踹倒奔在最前面的府兵,伸手一捞,将一把刀夺了过来。 府兵的哨声大作,瞬时从侧门里又冲出六个府兵来,见得眼前情景,二话不说,拔刀就攻了过来。 姜远怕胖四吃亏,手中的大黑猪头砸向一众府兵,窜身过去,便捡了先前被胖四用拳头砸倒的那个府兵的刀。 姜远与胖四师出同门,名为主仆,实则是师兄弟,刀法都是老道传的,也不是易与之辈。 二人背靠着背将刀倒转,只用刀背对敌,大开大合之下,与这些府兵打成一团。 有人敢在镇国公府门前撒野,简直闻所未闻,路过的行人百姓纷纷站在远处围观,议论纷纷。 “那不是梁国公家的长公子姜远么?” 自然有人认识姜远这个臭名昭著的纨绔,这姜远当日在大街上迷倒镇国公府的千金,被发配边关的事,早已被传为笑谈。 甚至还有说书的将这事编成段子,在茶楼酒馆说唱。 “啧啧…那姜少爷还提了个猪头,这是要做什么,报被发配之仇么?” “估计是,那梁国公与镇国公不睦,这姜远刚回燕安就来寻仇,果真是有仇就报啊…” 一众百姓各种猜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机灵的小商贩,还在人群中兜售瓜子小吃。 两方在门外打得不可开交之时,镇国公府府门大开。 “住手!” 上官云冲迈着虎步而出,喝道:“谁人敢在此搅闹!” 上官云冲一喝,府兵们立即停了手,有府兵禀道:“公爷,此子要硬闯国公府,且还先动手伤人!” 姜远见来的这老头虎目生威气势不凡,想来便是那上官沅芷的爹了。 “小侄姜远,前来拜访伯父,这府兵辱我,小侄便给他们一点教训!” 姜远将手中的刀一扔,腰杆挺得笔直,不像是来提亲的,倒像是来要债的。 “你就是姜远?!”上官云冲虎目微眯,上下打量着姜远,沉声道:“你来我家何事!” 姜远拍了拍手,将地上的大黑猪头捡了起来,胖四已经到处在捉那两只大鹅。 “小侄特来世伯府上提亲!来得匆忙,只带了些许礼物,望世伯勿怪。” 姜远很光棍,本就是来求亲,有什么不敢说的。 此言一出,不仅上官云冲觉得呼吸停滞,就连他身后的李勉行父子都面面相觑。 站在最后面的上官沅芷更是满脸羞红,心中有些窃喜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喜的是,这货倒是言出必行,说来提亲就真的来了,担心的是,这货提着个猪头就上门提亲,怕不是要被父亲打死。 围观的百姓也是哗然,扔进嘴中的瓜子都忘记嗑了。 这…这…姜家少爷不是来寻仇的,是要来提亲,拿猪头大鹅到镇国公府提亲? 这等奇事简直闻所未闻。 第119章 老家伙,你敢打我媳妇? 镇国公府中堂大厅里,炭炉烧得很旺,屋外大雪飞扬,屋内暖如阳春。 上官云冲铁青着脸坐在上首,上官沅芷则乖巧的站在上官云冲身后,头微低,不断的瞟向姜远。 李勉行父子坐在下首,脸色变换不定,李随风更是恨恨的盯着姜远。 堂下还摆着众多贴着喜字的礼品箱柜,李勉行的怀里还揣着儿子李随风的庚帖。 眼见就要交换八字庚帖了,姜守业的儿子提了个猪头就打上了门来。 且,还说是来提亲的! 这一操作,将所有人都给整懵了。 姜远进得大堂来时,就一眼见得堂中的礼品,也不甚在意,随手便将那颗血糊糊的猪头扣在一匹雪白的丝绸之上,将丝绸染得污秽不堪。 他就是故意的,当他看到李随风时,顿时就想起这货是谁了。 燕安第一才子,以前没少写酸诗指桑骂槐的攻击姜远,如今又想抢自己的媳妇,这口恶气顿时就上来了。 “坐!” 上官云冲恼怒至极,这姜远居然敢来他府上大打出手,且还提个猪头就敢说来提亲,侮辱人也不带这样的。 但人既然来了,对方又摆明了车马上阵,上官云冲也只得让姜远进了府内。 再在府外闹下去,真就成了天大笑话了。 姜远也不客气,拱了拱手,便在右下首的椅子上四平八稳的端坐,他可不像李勉行父子,只敢半个屁股挨着凳子。 这沉稳的气势就压了李家父子一头。 “姜远,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提亲!” 上官云冲强忍着怒火,冷声问道。 姜远正色答道:“没错,小侄此次前来,正是要向您提亲!小侄与上官沅芷情投意合,望世伯成全!” “放肆!”上官云冲一拍桌子,怒道:“我儿怎会与你这纨绔情投意合!” “爹…”,身后的上官沅芷微微抬头,便要说话。 “嗯?”上官云冲侧头一看,但见上官沅芷面色微红娇羞之态显露,心头立时浮出一丝不好之感。 上官云冲手一抬,制止了上官沅芷的话语,目光看向姜远:“哼!你提了个猪头上老夫府中来,是你爹教你的么!” “世伯,小侄来得匆忙,礼数不周,还望世伯谅解!” 姜远也有些不好意思,李勉行父子带了大大小小十几箱礼品,他带个猪头确实上不得台面。 “哼!你想娶我儿?”上官云冲冷笑着问道。 “正是!” “你做梦!”上官云冲怒喝道:“你就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莫以为你在边关立点小功,就自以为是!你这等不知礼数之人,也敢上我家之门,姜守业没教过你礼数为何物吗!” 姜远顿时不乐意了,骂他可以,随便骂都行,但说他没家教就是上官云冲的不对了。 “世伯,小侄今次实是来得匆忙,礼物确实不周,并不是有意为之。待小侄稍后回到家中,定然备齐三书六礼送来。” 上官云冲一挥手,怒道:“不必了!我儿与李家已然定亲,你且回吧!” 姜远心中恼怒,软话说了这么多,还被骂成没家教,婶可忍,二大爷却忍不了。 “世伯,您说沅芷与李随风定亲,他们可曾交换庚帖?” 姜远也不装了,今天就是说交换了庚帖也没用,上官沅芷都得是姜家的媳妇,他既然敢来,岂会就这么走。 纨绔性子一上来,说话的语气也冷了起来。 “交换庚帖与否,与你何干!送客!”上官云冲一拍桌子喝道。 李勉行父子见得这般情景,皆是一喜,姜远的来头可比他们大多了,且本身还是新晋侯爵,哪是他们比得了的。 姜远来搅局,若真被他坏了好事岂不完蛋。 李勉行父子之所以要来求亲,看中的是上官云冲的地位,明年李随风要入仕,正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另外,则还有其他目的。 待字闺中的上官沅芷便成了他们的目标,李随风生性风流,家中侍妾成群,却没有正妻,为的就是找一个能助力的家族联姻。 上官沅芷虽性格泼辣,年岁也已双十,李随风也不在意这些,只要在仕途上有帮助,别说貌美的上官沅芷,就是母猪他都愿意娶。 李勉行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心中暗思今日之事,姜远出来搅局,到底是何意,是否是姜守业察觉到什么了,指使其子来搅局,还是别有他因。 上官云冲与姜守业参劾中书省侍中赵启与大太监刘于明,致使他二人被打入天牢,这俩人已成弃卒。 李勉行与太子少傅颜其文是至交好友,自然是站队东宫,将来等得太子上得大位,李勉行便是从龙之臣。 但当前局势不好,太子虽结交了一些文官,却无武将支持,便命李勉行来为儿子求亲。 到时结为亲家,李勉行是太子一方的人,他上官重之又岂能独善其身。 上官云冲也有自己的考量,他为武将之首,却与姜守业的文官集团处处不对付,李勉行虽然官儿不大,却是国子监祭酒,当朝大儒,门生众多,若两家联姻,正好可在文官集团内部打开缺口。 如此一来,两相都有自己的算盘,这门亲事自然水到渠成。 “姜兄,我与上官小姐之亲事已定,还望姜兄成全。以姜兄堂堂仪表,学富五车之识,何忧无妻。” 李随风摇着折扇,面带儒雅的笑意,话说的好听,却暗藏嘲讽之意。 姜远斜了一眼李随风,淡声道:“你算哪根葱!这么冷的天,你拿把破扇子装什么斯文,你若再多说一句,你出得这门,老子打断你的腿!” 李随风脸色一变,虽有恼意却不敢再开口,姜远是什么性子他清楚得很,说打断他的腿,是真的敢干。 “放肆!”上官云冲怒喝道:“这里是镇国公府,不是你姜家!若不是看在你父与老夫同朝为官多年的情份上,今日我便打断你的腿!” 姜远的耐心快耗光了,目光灼灼的看着上官云冲,道:“伯父,您是长辈,小侄自当敬你!可今日若您非要将沅芷嫁于他人,就莫怪小侄不讲理了!” “好!好!”上官云冲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这姜守业教出来的好儿子有何本事,如何不讲理!” 上官沅芷见父亲与姜远剑拔弩张,慌忙走出身来,道:“爹,孩儿确与姜远…姜远私定终身了…孩儿非他不嫁!” 此话一出,上官云冲与李勉行父子大惊失色。 李勉行与李随风更是脸都绿了,他父子二人早就有意将与镇国公府结亲的事放出了消息。 朝中文武百官皆知,民间也已有传闻,收到道贺之语不知多少。 此时上官沅芷说与姜远早已私定终身,这让他们的脸往哪搁? 上官云冲同样懵了,他与吏部侍郎将成为亲家之事,满城皆知,如今搞出这事来,镇国公府的脸往哪放? “你再说一遍!”上官云冲虎目含霜,声音都颤了起来。 “孩儿与姜远已定终身!”上官沅芷见此时已无退路,要强的性子一下便上来了,大声说道。 “啪!” 上官云冲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在上官沅芷的脸上。 上官沅芷呆住了,她不敢相信一向宠溺她的父亲会打她。 姜远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快步走至上官沅芷身前,将她护住。 “老家伙!你敢打我媳妇!”姜远怒不可遏,伸手指着上官云冲吼道。 上官云冲也有些失神,盛怒之下未经思考便打了上官沅芷,正自心疼之下,怒火将熄。 却不料姜远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他老家伙,还将自己的闺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搂在怀里。 怒火再次汹汹而燃,怒笑道:“你媳妇?老夫还没死,岂可让你这小儿在此放肆!” 姜远自觉骂他老家伙失言,但骂都骂了,索性豁出去了,道:“我怎的放肆了!你这老家伙,不顾自己女儿的感受,非要拆散我们是吧!我告诉你!休想!” 姜远左一个老家伙右一个老家伙,将上官云冲气得直哆嗦:“好,有种!世人皆说你是不学无术的纨绔,今日就冲你敢在老夫面前大呼小叫,老夫便高看你一眼!” “听闻你在边关杀敌无数,勇悍异常!”上官云冲须发皆张,转身将墙壁上挂着的刀取了下来: “今日你若胜了老夫,老夫便将我儿嫁与你!如若你输了,就让姜守业再生一个吧!” “爹!不可!”上官沅芷脸带泪痕,慌忙去拉上官云冲。 上官云冲虽年已六十,但武艺却是一点没落下,三个姜远也不是他的对手。 姜远将刀一接,昂首道:“既然世伯非要如此,那我少不得与世伯走上几招。” 姜远这丝毫不惧的气势让上官云冲微微一愣,似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哼,刀剑无眼,休怪老夫下狠手!”上官云冲大步出了中堂,来到院中,冷声喝道。 姜远紧握手中宝刀,迈步欲出,上官沅芷拉不住上官云冲,便来拉姜远。 她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她如今是左右为难,一边是老父亲,一边是钟情的男子。 如今这两个男人却要刀兵相向。 “姜远,不要去,你打不过我父亲的!”上官沅芷泪流满面,坚强如她,此时也已是方寸大乱。 “无妨!”姜远安慰道:“我若不搏,岂不是负你之情!” 姜远挣开上官沅芷的手,大步踏入院中,立于风雪之下。 风雪将人吹得迷了眼,上官云冲手持长刀站于雪地之中,猛将气势陡然提升。 姜远拔刀,刀锋向下,也摆开阵势。 “来吧,小子!” 上官云冲冷喝一声。 “世伯,得罪了!” 姜远持刀欺身而上,依然是大开大合,皆是军中对敌之杀招。 上官云冲虎目微眯,他本是使枪的行家,此时倒也不愿占姜远的便宜,使的也是一柄精钢长刀。 就冲姜远敢与他动手,心中悄无声息的生出一丝赞许来。 刀光晃晃,腾展腾挪,姜远只习刀半年,哪里是上官云冲的对手,只得仗着年轻力气足,持刀猛劈。 “老头!看刀!” “小子!这招不是这么使的,你应该自下往上撩,封死老夫的退路!” 打着打着,气氛就变得奇怪起来。 “哼,终究是个花架子,你这招要全力劈下,然后抹刀往回收,攻老夫的左侧,老夫就避不了了!” 李勉行父子二人,与上官沅芷都呆住了,这又是搞哪样。 二人正打着,又有府兵来报:“公爷,梁国公带着大队人马,抬着旌旗仪仗来了,要见公爷您!” 第120章 两句诗 镇国公府的府兵报于上官云冲姜守业来访时,实际上姜守业的队伍还在半道上。 按照大周礼制,国公正式出行拜访,礼数繁多,正式拜访前要先派出人到目标地先行通知,以给对方迎接的准备。 姜守业被拜为大周宰相后,深知树大招风,平日出行能低调就低调,打着仪仗旌旗出行的大阵仗实则不多,极少大张旗鼓的招摇过市。 今日去镇国公府实是无奈之举,他儿子张口闭口就是一个抢字,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可那镇国公上官云冲是何人,岂能让姜远撒野。 姜守业唯恐慢了一步,姜远会被上官云冲打断了腿,这事,上官云冲是真敢干的。 赵管事鼻青脸肿的跑进书房报于姜守业时,姜守业当即点出府兵骑马引路,清道护卫开道,数十家丁,统一着装,高举旌旗仪仗,开出姜府奔着镇国公府而来。 国公正式出行的阵仗非常之大,所到之处,大街上的百姓纷纷避于两侧,不敢有丝毫僭越。 待得姜守业的车驾过后,百姓议论纷纷,姜国公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声势浩大的出行了,如今不知是为何事,竟引出这般阵仗。 姜守业的车驾停于镇国公府门前的大街上时,穿着大红国公袍服的上官云冲,已站在门前台阶上等候了。 姜守业打着国公仪仗而来,上官云冲也不得不以正礼相迎,他与姜守业再不睦,礼数却是不得不摆出来。 姜守业下了车驾,抬头望着站于台阶之上的上官云冲,阴着的脸瞬间换上一张笑脸。 “哎呀,上官兄,怎敢让你在此亲自等候,多礼了,多礼了。” 姜守业老远就双手抱拳,打着哈哈,迈步快速走上台阶。 上官云冲原本铁青色的脸,切换到欢喜模式,也双手抱拳,哈哈大笑:“姜大人光临寒舍,老夫荣幸之至啊。” “哈哈哈,愚弟冒昧打扰,还望上官兄恕罪,恕罪啊。” “哪里,哪里,姜大人请…”上官云冲侧身伸手,做出迎客的姿势。 “上官兄,请。” 姜守业也是一伸手,两人相互谦让。 这一番操作,两人还真像多年老友相见,和气得一塌糊涂。 姜远与上官沅芷立于门后,看得两个满脸带笑的老家伙,皆都无语。 这演技,比戏班的台柱子都厉害,果然是当面一套,背面又是一套。 上官云冲与姜守业迈着四方步,并行而入,进入中堂之中,将立于一侧的姜远与上官沅芷视如空气。 随着镇国公府的大门缓缓合上,上官云冲的脸立时就垮了下来。 “下官见过梁国公。”李勉行带着儿子李随风上前见礼。 “哦?李大人也在啊?”姜守业一脸的惊讶之色:“这真是巧了。” 李勉行弯着腰,心中暗道:这是巧吗?你儿子都来抢亲了,你紧巴巴的赶来,有这么巧的事么。 “是挺巧的,挺巧的。”李勉行干笑道。 “姜大人请入座。”入了中堂,上官云冲脸上的笑没了,声音也变得冷淡起来。 姜守业依旧带着笑,落坐于上官云冲的左首,李勉行则坐于下首。 此时三方会谈,姜远与上官沅芷是晚辈,没有召唤是不得入内的。 李随风更是不行,他一白身,姜守业都没正眼看过他。 “姜远,你怎么把你爹叫来了?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上官沅芷看着紧闭着大门的中堂,担忧的说道。 姜远笑道:“不可能,亲家怎么会打架。” “呸!咱俩还没成呢,就说这种话。”上官沅芷嗔了一眼姜远,又拉着姜远仔细查看: “刚才我爹没伤着你吧?” “你爹嘴上说得凶狠,实际上留手了,否则我还真不是那老家伙的对手。” “你瞎说什么,什么老家伙!”上官沅芷瞪了一眼姜远,伸手就去拧姜远的胳膊。 “别拧。”姜远退后一步,道:“事儿给老头子们去商量,你带我在你家逛逛,或者去你的闺房坐坐也行。” “你真敢想!” 上官沅芷脸色微红,这家伙刚刚还与自己的老父亲打生打死,这会就想去她闺房,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走,咱们去后花园走走。”上官沅芷拉着姜远的胳膊便走。 站在雪地里的李随风脸色阴寒铁青,这姜远与上官沅芷有说有笑,神情亲密,全然把他当成了空气。 “气煞我也!” 李随风心中妒火中烧,咬牙切齿,他与上官沅芷的亲事,就差一步,却被姜远横插一杆。 此时恨不得上去捅姜远一刀,方能解得心头之恨。 中堂之中,上官云冲喝了口茶,缓声道:“姜大人此次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姜守业也喝了口热茶,眼神却是落在堂下的那些礼物箱柜之上,其中一匹雪白的丝绸之上还扣着一个大黑猪头。 “这些礼物是李大人带的吧?”姜守业笑呵呵的问道。 李勉行不知姜守业为何明知故问,那箱子上那么大个的喜字看不到? “是,是下官带来的,这是…” “李大人!”姜守业笑容一收,正色道:“你带这么多礼物来上官兄府上,若被人看见,少不得会让言官参劾你行贿啊,上官兄的清誉何在?!” 李勉行呆住了,这特么的是聘礼看不出来么,一上来就扣这么大顶帽子。 上官云冲心中暗怒,这文官就没有好东西啊,上来就指鹿为马。 “姜大人,你有事就说,老夫可忙得紧。”上官云冲瞪着姜守业,语气冰冷。 先前在府门前与姜守业打哈哈,已是忍耐的极限了,此时见姜守业扯东拉西,顿时不耐烦起来。 姜守业哈哈笑道:“愚弟多嘴了,恕罪恕罪。不过,愚弟却是知晓上官兄一向清廉,断不会收受些不白之物。” “姜大人,这些是下官送来的聘礼。” 李勉行赶紧解释,这若真被扣上行贿的罪名,以姜守业的本事,不得弄死自己。 “聘礼?”姜守业惊讶的说道:“这么多金银首饰,李大人一年的俸禄几何?” 这一句话把李勉行额头的汗都问出来了。 上官云冲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骂道:“姜老匹夫!这里是镇国公府,收起你那姿态!若是为你那儿子而来,你就可以回去了!” 姜守业依旧脸带笑容,道:“上官兄,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犬子与令爱情真意切,上官兄为何不成人之美,成就一段佳话呢?” “放屁!”上官云冲怒道:“姜老匹夫,你儿子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不清楚吗!他凭什么!” 姜守业笑脸一收,不同意就不同意,你骂我儿子就是你的不对。 “哼!” 姜守业也不是软脾气,冷哼一声。 以往在朝堂之上,两人就争骂不休,若不是其他人拉住,两人非得在鸿帝眼皮底下互殴不可。 “就凭我儿为你女儿挡箭!就凭我儿为你女儿治伤,就凭我儿在边关立下大功晋侯升爵,他不配么!” 姜守业说的这些在上官云冲看来,都是放屁,他儿子替自己女儿挡过箭,那自家女儿还在城头保护过姜远呢! 姜远被封为侯,上官沅芷还被封为乡主呢。 但说到上官沅芷受伤这事,上官云冲眉毛都竖了起来。 上官沅芷受伤的事,上官云冲自然是知道的,上官沅芷回到家中后,还特意请女郎中来看过。 伤的什么部位,那女郎中自是告知了上官云冲。 这伤是姜远治的? 上官云冲面如锅底,暗自咬牙:“难怪!难怪芷儿非那小子不嫁!” 上官云冲心下愰然,这事确是不好了之了,若传出去,上官沅芷若不嫁姜远,那名节就完了。 这治伤之事,若传于李家父子耳中,上官沅芷即便嫁过去,也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上官云冲只觉着头晕,心头又恼又怒,那姜远绝不是好东西,连这种治伤之事都对姜守业说了,他还能要点脸吗? 这倒是上官云冲误会姜远了,这些事都是胖四说的,与姜远半毛钱关系没有。 李勉行见上官云冲脸色变换不定,又听得姜守业也是提亲而来。 他便知道,今日之后,不管结果如何,他李家与镇国公府的亲事算是黄了。 姜守业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哥俩斗了一辈子了,何苦让孩子们受罪呢?” 上官云冲闻言一愣,心有所触,想当年他与姜守业也为知交好友,后来一人入仕,一人从军,因政见不合越行越远,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执手临歧君赴塞,” “愿君此去勒燕然。” 姜守业站起身来,背手而立,缓慢念出两句诗来,道:“上官兄,愚弟此番前来,多有失礼,愚弟先行告辞了。” 姜守业说走便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上官云冲则静默出神。 直到姜守业离开,李勉行都没明白姜守业为何念了两句诗后就走了,这么大阵仗而来,就念两句诗就完事了? 他自是希望姜守业与上官云冲闹得越凶越好,闹得越大越好,这般走了,就显得虎首蛇尾了。 李勉行是大儒,姜守业的那两句诗自然能懂字面意思,不就一首送别的诗么!却是不知姜守业为何就此离开。 李勉行捻着胡须暗中观察静坐的上官云冲,刚欲开口,却听得上官云冲道:“李大人,我儿与令郎之事再说吧。” “啊?”李勉行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再说吧,那不就是没得聊了的意思么。 上官云冲挥挥手,显得很疲惫,李勉行只得起身道:“那下官改日再来拜访。” 上官云冲点点头,又道:“李大人,把堂下的礼物也带回去吧。” 李勉行彻底懵了,礼物带回去,这事不就完了? 上官云冲也不再理会李勉行,自顾起身朝后院走去。 后院中白雪将亭阁覆盖,小湖之上已然结了一层薄冰,干枯的荷叶趴倒在湖面之上,尽显衰败之色。 姜远与上官沅芷在园中打闹嬉戏着,欢乐的笑声传出许远。 上官云冲的记忆似潮水… 三十年前的冬天,大雪纷飞。 燕安城外十里坡,一个白衣青年为一个身着银甲的青年送行。 “伯和兄,此去前路艰险,望兄珍重!”白衣青年提着一坛酒,挂于银甲青年的马上。 那叫伯和的青年朗声笑道:“敬思,为兄去塞外建功立业,你且在朝中为民请命!” “伯和兄珍重!” “敬思,保重!” 银甲青年调转马头归入士卒队列之中,白衣青年摇手以送,大声吟道:执手临歧君赴塞,愿君此去勒燕然。 第121章 您说得晚了些 第二日寅时,姜远被小茹叫醒:“公子,老爷让您起床了,今日是您第一次上朝,可不能迟到。” 姜远将头伸出被窝,呵欠连天,迷迷糊糊的道:“这才几点,还让不让人活了。” “公子,快起来了,老爷已经在等你了。” 小茹掩嘴而笑,将姜远的侯爷袍服抱了过来,强行将姜远扶起。 “唉,我这都没实职的侯爵都要起这么早,不知道这大周的官有什么好当的。” 姜远抱怨着,昨日他爹啥时候离了镇国公府他都不知道,他被上官沅芷缠住,在镇国公府晃荡至天黑。 上官云冲小气至极,连晚饭都没留他吃,还说有来有往,那个大黑毛猪头硬让姜远扛回来了。 “公子,真好看。”小茹看着穿上袍服的姜远,眼中满是欢喜,这身衣服尽显富贵之气,裁剪的又极为合身。 乍一看之下,好一个风度翩翩贵不可言之少年。 姜远出得房门,来至前院,姜守业已经在车驾中等着了。 姜远还未有自己的专属马车,便钻进姜守业的马车中,父子二人冒着风雪向皇宫而去。 该交待的事宜,姜守业都早已说过,此时也无甚多说的,反倒是说起昨日之事。 “远儿,你与上官沅芷一事,尽可为之。那上官老匹夫以后也定不会多加阻拦,只是你二人要注意分寸,三书六礼未至之前,不可逾越。” 姜守业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若是未成婚之前搞出事来,那两家的脸面就没了,上官云冲非得打上府来不可。 “那孩儿将三书六礼送去即可。”姜远点了点头。 “此事不可急,咱们总得让上官云冲缓和一番。”姜守业道。 姜远一摊手,脸色很不自然,道:“爹,您说得晚了些…” “嗯?”姜守业一愣:“什么意思?” “昨日…咳咳…孩儿没把持住…”姜远脸色微红,昨日他终是进了上官沅芷的闺房,郎有情妾有意之下… “畜生!你做的好事!” 姜守业气得鼻子都歪了,他和上官云冲在中堂差点打起来,这混帐儿子却是做出此等事来。 若是被上官云冲知道,那还得了。 两父子相顾无言,只有车轮轧碾积雪之声。 车驾来到皇宫前,已有许多大臣到了,守在宫门前等待开门。 雪依旧纷纷洒洒下个不停,离天亮还早得很,姜远暗自抱怨着鸿帝没事起这么早干嘛,害得他在此受罪。 梁国公的车驾一停,便有许多朝官过来行礼问候,姜守业下了马车一一还礼,互相说几句话。 此时就看得出来阵营了,武官的车马大多停在宫门左边,文官则在右,三三两两的聚成一堆。 文官中也有小团体,比如颜其文与李勉行的马车就停在稍远的地方,张兴与大理寺卿的马车则紧靠着姜守业的马车。 “姜大人早啊。”张兴与大理寺卿等官员,纷纷抱着拳与姜守业拱手。 “张大人早,各位大人早。”姜守业哈哈一笑,拱着手转着回礼。 “远儿,来与诸位大人见礼。”姜守业回头拉过姜远。 “在下姜远,见过诸位大人。”姜远面带微笑,学着姜守业四处拱手行礼。 “唉呀,果真英气少年!半年未见,贤侄越发俊朗了。” 张兴抚着胡须大笑,好听的话一个劲的往外蹦:“贤侄年少有为,在边关立下大功,如今更是被钦封为侯,将来大有作为啊。” 其他一众官员也纷纷附和,大夸姜远年少有为国之栋梁。 “众位同僚,切莫夸他,他那点功劳实不值一提。” 姜守业口中说得自谦,神情却是开怀至极,儿子有出息了,他这个做爹的自然自豪无比。 往日,他人一提到姜远,就说姜远英俊少年公子,一提到才华,也夸姜远英俊少年。 反正除了面貌能夸,其他的不知从何处夸起,如今姜远终有让人刮目相看的资本了,姜守业做梦都是笑的。 “哼!” 一声冷哼不合时宜的响起,众人侧头一看,上官云冲站于一侧,横眉竖眼的盯着姜守业父子。 “上官兄。”姜守业迈向前去,向上官云冲拱手。 姜远也紧跟其后,以晚辈之礼行之:“小侄见过上官伯伯。” 上官云冲鼻子里又哼了一声,拱了拱手便转身不理这父子二人。 姜守业也不为意,他儿子偷了上官云冲的家占了天大的便宜,此时让他一下又如何? 一众文官武将皆都诧异,姜守业与上官云冲从不在这等场合说话,此时姜守业却主动上前打招呼,这是近十年来首次啊。 一众官员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的扫向他们三人,昨日姜远提着猪头上镇国公府提亲一事,已传得满城风雨,一众文官武将皆有耳闻。 “哼!” 上官云冲再次冷哼一声,森寒的目光从那些低声私语的官员身上扫过,议论之声顿止。 卯时,宫门大开,上官云冲与姜守业并列当先,率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百官入得太和殿内,对高坐龙椅之上的鸿帝行跪拜大礼,口中高呼万岁。 姜远此时已不能在跟在姜守业身后,他的爵位不低,从三品,却无实职,心里估摸着也轮不到他出列上奏,便坠在末尾选了根柱子靠着,闭目打起了瞌睡。 朝会进行了许久,都是围绕着北突敌情,与大周的灾情善后工作展开讨论。 “姜远可在!” 鸿帝威严的声音传来。 姜远正靠着柱子睡得正香,鸿帝喊他都未听见,还是站在他边上的一个青年官员拉了他一下才醒。 “陛下叫你。”那青年官员小声道。 “啊?哦。”姜远从梦中惊醒,连忙出列。 站在右下首的姜守业已急出一身冷汗,一个不留神,那混帐儿子就不知站哪去了。 这时见姜远从队尾窜了出来,还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只想冲过去给他一巴掌。 “臣在。”姜远躬身而出,因为没有笏板,只得双手抱拳行礼。 鸿帝细细打量一番姜远,道:“丰邑侯,你与北突人交过战,对北突人的野心想必相知甚深,你觉得大雪过后,北突人是否还会再犯我大周?” 姜远懵了,心道:“我又不是北突可汗肚子里的虫子,我哪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来攻打。” “陛下,臣认为,额,北突人亡我大周之心不死,定然会再起兵而来。” 姜远暗估了一下形势,估算着苏赫巴鲁定不肯善罢甘休。 “哦?”鸿帝缓声道:“刚才众爱卿也是如此分说,你可有解决之道。” “陛下,只要北突人敢来,我大周自当应战!”上官云冲又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并用虎目瞪着姜远,意思是说,你赶紧支持老夫,否则,哼哼! “陛下,不妥!”姜守业也赶紧出列,反驳道:“此时不宜开战。” 姜远平安回来,姜守业的立场马上就变了,先前扬言要斩北突使者祭旗全面开战,此时又站出来反对。 一众大臣都暗自腹诽,这特么的比墙头草还摇得厉害,合着你儿子没回来就干,回来了就又当软骨头是吧。 就连鸿帝也是这般所想,眉头微微皱起。 “两位爱卿先行退下。”鸿帝已然有些不悦了。 姜守业与上官云冲不得已只得退下。 姜远左右看看,这特么的算怎么回事,这么多文臣武将,你问我这个新兵蛋子干嘛。 “丰邑侯,你且说。”鸿帝目视着姜远。 “陛下,臣也以为不宜开战。” 此言一出,百官面上皆露出:我就知道他会这样说的表情来。 老子主和派头头,做儿子的自然紧跟其后,那还用说? 上官云冲恶狠狠的瞪着姜远,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臣以为,开战不妥,但可另寻他法以对之。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选,不战而谋他国为上上之选。” “丰邑侯,何为不战而谋他国?”鸿帝精神一振,问道。 “通商!”姜远道。 “一派胡言!若开放通商,大周的物资便源源不断的流向北突!此乃资敌!” 上官云冲怒喝出声。 颜其文也出列道:“陛下,丰邑侯此言有通敌之嫌,老臣以为,该详查丰邑侯当日在武威山烧粮草之举,是否为真!” 这么泼脏水,姜守业岂能不怒,出列道:“陛下,我儿年纪虽少,却有报国之心!颜大人随意出言污我儿,实乃居心叵测!我儿冒死烧粮,此等之举,边关将士皆知!” “好了,且让丰邑侯把话说完。”鸿帝微微摆手。 姜远看了一眼颜其文,默默将这老东西记在小本本上。 “陛下,臣以为,当前国库空虚,如若与北突甚至其他诸国通商实是有益于我大周。” “我大周地大物博,大周所产茶叶,瓷器、丝绸、铁器甚丰,都是周边诸国所需之物,如若开放通商,则可换取大量钱财。 一来充盈国库;二来也能改善民生;三来,可让外国依赖我大周产物;四来,缓和与北突的关系,麻痹于他。 北突攻我大周,无非是垂涎我大周的富庶与土地。若开展贸易,我大周也可收受北突牧民所产之物,到时北突百姓也会因通商而获利,会逐渐依赖我大周,防我大周之心必减。” “到时以这些换来的钱财休养百姓,整备大军,可伐诸国!” 姜远所说却是有根据的,蓝星古代的大宋,便是向辽、西夏大量倾销商品,获得无数财富。 论富,大宋甚至超过盛唐。 当然,大宋没能伐诸国,反倒被人伐了,这里面原因众多。 但这个搞钱的思路,却是可以拿来用的。 鸿帝默默思量,殿内百官也都沉默不语,有些懂经济的官员眉头紧锁,姜远此言就像明灯一般,豁然照亮前路。 更有许多大臣目光灼灼的看向姜远,此子一向以纨绔面貌示人,此时所言却展非凡之见,卓识超绝,绝非传言中的浪荡公子可比。 “丰邑侯,此事,你写一个详细的奏章呈于朕!” 鸿帝已然有些心动,自北突夺了大周十城,鸿帝便严令不许任何物品流向北突,导致大量从事手工业的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赋税锐减。 如今姜远却提出通商,以他国之钱财富己身,待得国富民强时,再以兵攻他国,也有几分道理。 但此事关重大,还得好好商议才行。 姜远也暗暗叫苦,这才当几天丰邑侯,就要写企划案,当牛做马到哪都跑不掉。 只是今日这番言说,却不得不说,他还想与鸿帝谈买卖呢。 第122章 工部员外郎 朝会从卯时开到了辰时,姜远上奏之言在朝堂上引发了轩然大波。 一众朝臣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 大多数人都持反对意见,以上官云冲为首的武将坚决反对通商,认为大周物资流出会变相资助了他国,特别是铁器之类。 也有文官反对,比如颜其文这种,此类人根本不关心其他原因,就是单纯的你支持我就要反对,纯粹的搅屎棍。 通商一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这不合实际。 姜远也没指望鸿帝立马拍板同意,必竟这不是儿戏,话已说完便又退回了角落。 姜远朝那叫醒他的青年官员拱了拱手,表达谢意。 那青年官员则回以微笑,随后肃首而立,不再与姜远交流。 姜远则又靠回柱子,盘算着一会怎么去找赵祈佑。 这皇宫他不熟,只知赵祈佑居住在皇宫西侧的弥泰殿,姜远却是从未去过。 “退朝!” 就在姜远出神之时,传礼太监尖锐的声音将他惊醒,终于退朝了。 一个朝会整整开了一个时辰,姜远的腿都站麻了。 “丰邑侯!” 姜远正随着退朝的文武百官刚走出太和殿外,刚才那站于姜远身侧的年轻官员便追上来叫住他。 姜远停下脚步,回首问道:“兄台叫我?” 那青年官员快步走了过来,道:“下官工部员外郎万启明,见过丰邑侯。” “原来是万兄,久仰久仰。”姜远不知这年轻官员为何叫住自己,便打着哈哈问道:“万兄唤我何事?” 万启明笑道:“下官听闻丰邑侯对格物一道颇有心得,为那兴州制出水跃汲水器,堪称神器,活百姓无数。下官深感钦佩。” “下官自诩对格物一道深有心得,可与丰邑侯相比,实不值一提。” “万兄过奖,那水跃汲水器实不值一提。” 万启明道:“丰邑侯不必过谦,下官曾对那水跃汲水器仔细查看过,构造虽极简,却有巧夺天工之能,实让下官叹为观止。” “万大人,你若有事就直说,我这还有事…”姜远有些不耐烦,姜守业已在一旁等着他,而他还要去找赵祈佑,哪有这么多时间和这工部员外郎吹牛批。 万启明赶紧道:“下官最近也一直在思索格物之道,有许多地方都不甚明了,若丰邑侯他日有时间,下官想上您府上与您请教一番。” “就这事啊?行,我若知道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姜远爽快的答应了。 大周没有工业,不是官员百姓不聪明,而是喜格物之道的人甚少,都忙着读圣贤书考功名。 对于与功名无甚帮助的格物,自然没什么人学。 难得有一个对格物感兴趣的年轻人,姜远还是挺欢喜的,何况这万启明还是工部员外郎。 他这官儿不大,却是实实在在有点实权的,将来若要考虑开办工坊推广新技术,有相熟的工部官员,自然要方便许多。 万启明闻言大喜:“那下官改日定当上丰邑侯府中请教。” “好,姜某扫榻以待!” “明渊兄!” 姜远与万启明正说着话,赵祈佑匆匆赶来,隔得老远就低呼出声。 万启明见二皇子向这边走来,连忙与姜远告辞,匆匆去了。 “靖轩兄,我正欲去找你,没想你先来了。”姜远哈哈笑着迎上去。 赵祈佑走至近前,却突然拐了个弯,向姜守业走去。 姜守业一愣,赶忙行礼:“老夫见过二皇子殿下。” “姜大人无需多礼。”赵祈佑连忙扶住姜守业,笑道:“姜大人,本宫正欲与明渊兄去见父皇,姜大人可否一起?” 姜守业岂肯上这个当,忙道:“殿下,您与吾儿去即可,老夫不便前往。” 这盐改一事非同小可,姜守业自不会明面上站在赵祈佑一方。 若将来出了纰漏,姜守业还能圆得回来,此时一起去见鸿帝,那意思就不一样了。 姜远道:“父亲大人,您且先回。我与二皇子殿下去去就回。” 姜守业点点头,也不多说,向赵祈佑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鸿帝御书房中,鸿帝正在桌上做画,一幅梅花傲雪图跃然于宣纸之上,点点红梅在皑皑白雪映衬下,显得格外娇艳冷冽。 “陛下,二皇子殿下与丰邑侯求见。” 一个十几岁的小太监躬着腰进来禀报。 自从大太监刘于明被打下天牢后,服侍鸿帝的太监便换成了一个不识字的小太监。 “传他们进来。”鸿帝在纸上点下最后一朵梅花,淡声道。 “儿臣,祈佑拜见父皇。” “臣,姜远拜见陛下。” 赵祈佑与姜远行大礼参拜,伏于地上。 姜远很厌烦这种动不动就要磕头跪拜的礼数,但没办法,大周的礼数就是这样,只得按规矩来。 “起来吧。”鸿帝放下毛笔,龙目灼灼,道:“你二人来见朕有何事?” 赵祈佑与姜远对视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让太监取了个盘子,从瓶中倒出一些细细的精盐来,道:“父皇,请看此物。” 鸿帝疑惑的看着盘中那如雪般洁白的结晶之物,道:“这是何物?” “陛下,此物是微臣用盐旷渣提炖出来的精盐。” 姜远说着,伸出一根指头在盘子里沾了些,放进自己口中,一来说明这是盐,二来证明这是可食的无毒之物。 要想鸿帝信,自然需要鸿帝亲尝,但鸿帝为九五之尊,想让他亲尝,必要他放下疑心才可。 赵祈佑见得姜远的动作,也赶忙沾了些盐放入自己口中。 “父皇,这的确是丰邑侯提炼的精盐。” 赵祈佑咂巴着嘴,期望鸿帝也尝一下,以证明他二人不是信口开河。 事实证明,赵祈佑与姜远还是小看了鸿帝的胆量。 鸿帝看了赵祈佑与姜远一眼,呵呵一笑,也伸手沾了些细盐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一股咸涩之味在口中荡开。 鸿帝脸色微变,伸手接过小太监手里的盘子,细细查看,道:“果真是盐。” “这盐与雪一般的白,朕生平仅见啊!”鸿帝面露惊叹之色,问道:“丰邑侯,刚才你说这盐是从盐旷渣中提炼而来?据朕所知,那盐旷渣非能食之物,食之有毒,你如何提炼出来的?” “这个不难。”姜远直起身道:“但凡为盐旷或海盐,臣都能提炼出可食之盐。” “此话当真?”鸿帝龙目微眯,定定的盯着姜远。 做为一国之君,鸿帝岂有不知盐之重要,大周盐矿与海盐都不缺,但缺的是可食之盐。 可食之盐少,价格就贵,大周百姓苦盐久矣,百姓需要盐,大周的兵卒将士更需要。 奈何产盐量少,大周百姓与兵卒将士因缺盐而体质羸弱,这也是不敌常年食肉的北突人的原因之一。 “臣言所实,绝不敢乱言。”姜远沉声答道。 “好!快,将你那提炼之法交于盐铁监,让盐铁监依法而为!” 第123章 皇上也要交税 鸿帝激动了,若盐矿渣都能提出可食之盐,那大周就再不会缺盐,百姓民生都将得到改善,如何能不激动。 “父皇,不可将此法交于盐铁监!”赵祈佑连忙说道。 鸿帝眉头一拧:“祐儿,你可知我大周因缺盐造成多大的困境!如今丰邑侯有能改变之法,为何不能交于盐铁监!” “陛下,二皇子殿下所言极是,此法暂不能交于盐铁监。” 姜远奏道:“陛下,大周百姓苦盐久矣,一是与所产可食之盐少有关,二是,也与盐铁监脱不了干系。” 鸿帝有些不悦:“哼!丰邑侯,你是说盐铁监不作为?” 姜远连忙躬身,嘴上却是直言不讳,道:“臣以为是!” 鸿帝有些意外,这姜远还真敢说,便道:“你且说来听听。” “陛下,据臣所知,盐铁监对盐的管控,是以发盐引为主,而因为产盐有限,所发盐引是被严格控制的。” “此间就存在问题,有钱的盐商会大量买空盐引,然后再分出一部分高价卖给中小盐商,中小盐商则将高价换来的盐,再加价出售,这就导致盐价居高不下,百姓买不起。” “而大盐商手中的另一部分盐引,则低价卖给一些勋贵…,而若将此法交于盐铁监,难保某些人会少制盐,反倒以这精细之盐以奇物而论,卖更高的价。” 姜远详细的说着,鸿帝的眉头越皱越紧,大盐商与勋贵勾结的事,他不是不清楚,也想过要整治。 但奈何其中关系盘根错节,产盐少也是事实,鸿帝几次与朝臣商议都无破局之法,令他头疼不已。 “陛下,臣还听闻,如今中小盐商去盐场提盐,不但要有盐引,还需要额外出些白银贿赂盐场值监,否则仅凭盐引都无法提盐。” 末了,姜远又补了一句,这一句话就像刀子捅到了鸿帝的逆鳞。 “此事当真?!”鸿帝脸色铁青,他没想到盐场的值守官还敢干这种事,这不是让盐价更高么。 赵祈佑见鸿帝发怒,连忙道:“父皇,盐价居高,百姓无盐可食,儿臣与丰邑侯正是为解此难事而来。” 鸿帝冷着脸,道:“你二人有何良策。” 姜远见时机成熟,道:“臣想与陛下合伙做生意,贩这盐!” 鸿帝一愣,龙目死死的盯着姜远,姜远也不惧,与之对视,心知此关键时刻,若说不出个一二,就不是被赶出皇宫那么简单,这还没坐热的侯爵恐怕都得不保。 自古商贾之事为人所轻,在大周更是如此,此番姜远竟要拉着鸿帝干买卖,鸿帝岂能不怒。 “你且说来。” 鸿帝见姜远居然丝毫不惧,心中升起一丝好奇,他倒要看看这个名满京城的纨绔到底有什么本事,竟敢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陛下,微臣想与皇家同营一家盐铺。微臣用提炼精盐之法大量提炼精盐,再以极低的价格出售,到时那些手握大量盐引的勋贵与大盐商就无法控制盐价,只要我们产盐足够多,便能将盐价压死。” “一间盐铺就能做到?”鸿帝冷笑道,这丰邑侯未免有些异想天开,这天下之大,一间盐铺顶什么事。 姜远微微笑了笑,道:“臣所说的店铺,并非在燕安随便找个门头卖盐,是要成立一个盐业总司。” “嗯?”鸿帝眉头拧得更紧。 姜远也试图用最简洁的语言来解说这个公私结合的盐业公司: “陛下,咱们这盐业总司,直接参与生产盐和定价,在各州县设立分销点,由各中小盐商代理,如若代理人私自抬价,即刻取消其代理资格,并以贩售私盐之法治之。此举便能破盐贵之局。” 鸿帝闻言,沉思片刻:“如是这样,朕为何不直接开铺卖盐。” 姜远道:“陛下派人直营也可,不过这就不好收税了,都是陛下的内帑,谁还交税啊?” 鸿帝又是一愣:“丰邑侯,如果朕与你做这生意,朕还要交税?” “正是。”姜远道:“陛下自当要交税,不但要交税,还要课以重税!” 这话不但鸿帝懵了,赵祈佑也懵了,敢让皇帝交税,姜远恐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你且详说!”鸿帝的兴趣被越提越高,不怒反喜:“丰邑侯,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陛下,这盐业总司自然不能让陛下亲自出面,毕竟陛下乃九五至尊,实不宜涉足商贾之事。 可考虑由二皇子代为持掌,微臣提供提炼之法,先以数座盐矿作为起始运营即可,微臣之法便可提炼出无数可食之盐。 如由二皇子代为持掌,那便理应交税,一来能够充实国库,二来可起到极佳的带头作用,连皇子都依法交税,天下商贾自然不敢不从。 再者,盐业总司凭借低价售盐策略,将使私盐失去生存空间,偷漏盐税的现象也会随之绝迹。 如此一来,不仅大周税收得以保障,陛下的内帑亦会收获颇丰。” ……… 皇宫大门外,赵祈佑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叹道:“明渊兄,你可真吓了我一跳,税收之事怎的不与我先说,吓得我一身冷汗。” 姜远笑道:“我也是临时才想起这事。” 赵祈佑也笑了:“明渊兄,这次若是成功,咱俩会不会名垂青史?” “靖轩兄,这才是开始,路还远呐。”姜远看着纷纷洒洒的雪花,长吐一口气。 姜远与赵祈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说服鸿帝。 亲父子也得明算账,赵祈佑与姜远共同参与盐业总司的经营管理,二人只占一成获利,鸿帝占九成。 鸿帝想重修太和殿,奈何没钱办不了事,此时姜远出的成立盐业总司一法,不仅能大量收税,关键是那九成税后之利全是他的内帑,如何不让他心动。 赵祈佑对这半成的获利并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这件事若能办成,会增加他某方面的砝码。 但对姜远来说,这半成利就太重要了。 盐,天下人无人不依,即便售价极低,那也是泼天的财富。 第124章 白日上勾栏 大体事宜已商量妥当,至于找门头找人手,这些都是赵祈佑该干的活,姜远也不愿多管。 以目前两人的关系,赵祈佑应该不会坑姜远,以后的事就难说得很了。 姜远深知人性终会变来变去,盐业这一块,他并不打算染指太久,若不是他实在缺钱,赵祈佑又相求于他。 更重要的是,姜守业有心为民,却背了一身骂名,如果大周不能快速富起来,软骨头的名声不知道要背到几时。 只有大周强了,姜守业才会坚定的支持鸿帝出兵雪耻,否则恐还会是以议和为主。 若不因为这些,姜远根本不愿往这个方向发展。 有这功夫,姜远宁愿酿酒做肥皂,要么就烧玻璃,哪样不比这个强。 “明渊兄,今日事毕,不如咱兄弟去闻香楼喝酒如何?” 赵祈佑心情大好之下,不免春心动荡,这段时日,他要么被禁足皇宫,要么被派去边关犒军,哪有时间去寻花问柳。 姜远闻言也是心中一动,穿越过来后,还从未见识过青楼,不如今日去探他一探,也去见识一番?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成双,勾肩搭背的连马车都不坐,直奔闻香楼而去。 几个皇宫侍卫远远的坠在远处保护,自是不敢上去阻拦他二人。 经过玄武大街时,赵祈佑在一间字画书店买了两柄折扇,这是他与姜远以前装厮文的必备神器。 只不过这大雪天在大街上扇扇子,实是会让人感觉有脑疾之嫌。 姜远与赵祈佑将扇子往后脖子一插,两个少年美公子,立时纨绔之魂附体。 “靖轩兄,那王利与柳振武被北突人救走一事,圣上没有责罚于你吧?” 姜远突然想起这事,那些突然来劫囚的北突人,是他与上官重之搞出来的,自然很在意这事情的结果。 “挨了骂,责罚不至于。”赵祈佑笑了笑,低声道:“那天是什么情形,自有人会报于父皇,罚我也说不过去。” 姜远点点头,他早猜到赵祈佑的随从里有鸿帝的眼线。 “明渊兄,你看着吧,过几天赵启与刘于明便会被抄家灭族。”赵祈佑又压了压声音: “王利被北突人救走,赵启与刘于明辩无可辩,东宫那边已弃他二人。” 两人边说边走,不多时便到了闻香楼前。 ……… 镇国公府,上官沅芷因某些不知名的原因身体不适,罕见的在闺楼里绣起了刺绣,一对长脖鸭子已在绣布上呈现出大体轮廓。 上官沅芷缓慢刺动着针线,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昨日这闺房里发生的事。 “呸,真是登徒子,他怎么可以那样…” 上官沅芷俏脸红得欲滴血,口中骂着,脑子里却想着那个登徒子。 想着想着不由得又笑出声来。 “哟,妹妹,绣花呢?” 一个穿着华贵,面容绝美的妇人上了闺楼,来人正是上官重之的正妻,于氏。 “嫂嫂,你怎么来了。”上官沅芷连忙将手中的绣布往桌上一扣。 “妹妹害什么羞,绣个花还怕嫂嫂看见啊?” 于氏轻笑一声,拿起桌面上的绣布来,惊讶的说道: “妹妹,你这鸭子绣得不错。” 上官沅芷满脸尴尬:“嫂嫂,这是鸳鸯!” “哦哦,那是嫂嫂看错了。”于氏笑道:“妹妹绣这鸳鸯,可是送那姜远的?” 昨日姜远父子来闹那么大动静,后宅的于氏自然知道,只是夫君不在家,她自是不能出来抛头露面。 于氏十五岁嫁入镇国公府与上官重之为妻,那时上官沅芷才十岁,可谓是看着上官沅芷长大的,感情自不是一般。 “谁给他绣了!我才没有呢!”上官沅芷捻着肩头上的发丝,娇羞的说道。 两人说笑间,有小丫鬟慌忙来报:“少夫人,小姐,不好了,公爷在书房发脾气呢!” “我爹上朝回来了?怎么回事!我去看看!” 上官沅芷对于氏道:“嫂嫂我去看看父亲。” 说完便朝楼下跑,于氏看着慌慌张张的上官沅芷,见其走路姿态不同以往,柳眉顿时皱了起来。 上官重之不在家,有些事于氏自不可能去对上官云冲言说,只得叹息一声:这丫头是真敢啊! “气煞老夫!”上官云冲将桌子拍得砰砰响。 “爹,您何故生如此大的气!” 上官沅芷来到书房,连忙倒了杯茶送到上官云冲面前。 “哼!还不是那姜家父子,真乃气煞我也!” 上官云冲怒气冲冲的吼道,接过茶杯一口将茶水饮尽后,将茶杯丢于桌上,显然一杯茶浇不熄他的火气。 上官沅芷也是一愣,姜远今日要上朝,昨日在被窝里对上官沅芷提起过,否则上官沅芷岂会让得了便宜的姜远轻易离开。 今日却是不知为何惹得老父亲如此大怒。 “老夫原以为姜老匹夫骨头软,没想到啊!” 上官云冲怒道:“没想到姜家那小崽子竟然向皇帝提出,开放商路与北突通商,这是资敌!” “姜远绝不是卖国之人,想必他另有用意。爹,未弄清楚前,何必生气呢?” 上官沅芷拍着老父亲的背,替姜远解释。 “哼!他能有什么用意!”上官云冲气呼呼的说道:“为父为大周征战一生,岂容他父子如此行事!” “昨日为父见那姜远还颇有胆量敢与老夫动手,原本高看他一眼!现在看来,那小崽子也不是善类,比姜老匹夫那软骨头更毒!” 上官沅芷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只听得老父咒骂,此时也不敢出声,不停的给上官云冲抚背消气。 “芷儿,以后不可与那姜远再往来!”上官云冲的怒气微熄,冷声道。 “啊?” 上官沅芷闻言一惊,暗道要糟,姜远那混蛋怎么惹出这么大事来,那她怎么办。 “你怎的了?”上官云冲见上官沅芷脸色有异,问道。 上官沅芷摇摇头,她与姜远的那些事实是难以启口,只得道: “父亲,这其中定有误会。姜远为烧苏赫巴鲁的粮草,九死一生,他绝不可能随意建议圣上与北突通商,待孩儿去问个明白。” 上官云冲哪里不清楚上官沅芷的想法,无非是想去见那姜远。 眼见女儿非要跟了姜远,上官云冲也是无奈至极,听得上官沅芷这般说,上官云冲点点头,让女儿去打听清楚也好。 他与姜守业斗了一辈子,自然知道姜守业再软骨头,也不会行资敌之举,但那姜远的心思就不好说了。 上官沅芷得了父命,带着丫鬟出了府门,坐了马车匆匆朝姜府赶去。 今日若不能找个满意的答案让老父息了怒火,只怕她与姜远的亲事又要徒生许多波折来。 “小姐,雪又大了许多呢,若再下得几天,怕是出门都难了。” 车厢内,上官沅芷的贴身小丫环绿萝撩了车厢帘子往外看。 上官沅芷没有回应小丫环的话,目光却停留在闻香楼的大门处。 脖子上插了把折扇的姜远与赵祈佑,正勾肩搭背,与老鸨子妩娘调笑着进了闻香楼。 上官沅秀拳紧握,银牙暗咬,这才午时不到,这俩货就明目张胆的逛青楼! 尤其是那姜远,昨日占了她天大的便宜,今日就来逛青楼,非得弄死他! “回去!” 上官沅芷俏脸铁青,对车夫轻喝一声,车夫虽有疑惑却不敢多言,转了个弯,又从原路返回而去。 第125章 翩翩佳公子 时未至午时,闻香楼的姑娘们大多刚起床,楼内也并无多少宾客。 老鸨子妩娘扭着水蛇腰肢,兰花指掐着香帕,左手挎着赵祈佑的胳膊,嗔道:“王公子,姜公子,您们可是好久没来闻楼了,奴家可想死您们了。” “妩娘是越来越有风韵了。”赵祈佑在妩娘脸上摸了一把,调笑道:“听闻你这来了个清馆人,叫出来让我等见识一番。” 闻香楼内不知用了什么香料,夹杂着香脂水粉的香味,闻之竟让姜远有些飘飘欲然。 “果然是妙地啊。”姜远站在闻香楼的大厅之中由衷赞叹。 倒不是因为这闻香楼豪华的装修,也不是因为那些在二楼倚栏杆而坐的慵懒美女。 而是这大厅之中的墙壁上挂满了名人字画,其中不乏大儒才子之作,皆是真迹。 就连姜远这个不甚懂字画之人,都能看出这些东西价值不菲,闻香楼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挂在大厅。 “哎呀,王公子真是消息灵通啊。” 妩娘脸上带着媚笑:“二位公子请上楼,奴家这就去让瑶璃来侍候。” “妩娘,再把绮梦姑娘也叫来,我兄弟可是日思夜想啊。”赵祈佑摇着折扇,拉着姜远一步三摇的往楼上走。 姜远自穿越以来,第一次逛青楼实是不熟,便由着赵祈佑与妩娘言说调笑安排就好,也不多言,反正一会逛一圈就该回家了。 听得赵祈佑说他兄弟想念绮梦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兄弟不就是指自己么? 难不成前身还与那花魁有过交集? 妩娘面露难色,这姜大少爷以前可是缠绮梦缠得紧,奈何绮梦对姜远这纨绔公子烦得很,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此时让绮梦出来陪这姜大少爷,怕是绮梦绝不肯的,到时又要闹出事来,这姜大少爷又得罪不起,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王公子,姜公子,绮梦还没起床呢,不如让瑶璃先陪二位公子,奴家再叫几个姑娘来陪着。” 妩娘依在赵祈佑身上摇动着胳膊,声音酥甜软糯。 赵祈佑可不吃这套,道:“妩娘,你可别欺我兄弟二人,速去将绮梦叫来,再准备一桌上好的酒席,本公子少不了你的银子。” “王公子,姜公子,奴家怎敢欺二位。”妩娘见赵祈佑脸色不悦,连忙解释:“实是我女儿绮梦身子不适,这会没起来呢,公子见谅。” 赵祈佑往日里与姜远没少来这闻香楼,自然知道姜远喜欢那绮梦,可那绮梦不识抬举,几次三番拒于姜远。 今日姜远帮他拿下总盐司,本着为兄弟着想,有来有往的原则,今日怎么也要帮姜远拿下那绮梦。 “哼!本公子我有的是银子!今日不管那绮梦怎么着了,就是抬,也要给我兄弟抬过来!” 赵祈佑脸色一垮,若不是不想暴露身份,他早就拿出皇子的做派出来了。 姜远也是无语,暗道:大哥,我就是来见识一下,不用这么霸道吧。 “不至于,不至于。”姜远连忙打圆场:“绮梦姑娘有恙就算了,咱们喝几杯酒就行。” “哎呀,姜公子真是体恤绮梦。奴家替绮梦谢过姜公子。” 妩娘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最难侍候的姜大少爷,此时竟如此好说话,连忙又依上了姜远的胳膊。 “明渊兄…” 赵祈佑也是一愣,这姜远怎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往来这闻香楼,都是姜远喊叫得最起劲。 不知为何今日来此,不但话极少,连最喜欢的绮梦都不想见了? “靖轩兄,不必如此,随意喝喝酒听听小曲就行。” 既然姜远都这么说了,赵祈佑便也收了冷脸,扔出一片金叶子,吩咐妩娘好酒好菜侍候。 妩娘喜笑颜开的收了金叶子,将他二人引进一个宽大豪华的厢房之中。 闻香楼的厨子是全天待命的,不多时,一桌丰盛的酒菜送了过来,一群莺莺燕燕舞着香风也进了包房。 其中一个抱着把琵琶,容色绝丽,唇若樱桃眉如柳,年约二八的少女走向前来,对赵祈佑与姜远福了一礼:“瑶璃见过二位公子。” 赵祈佑眼睛一亮,暗叹,果然国色天香。 姜远也不由得将目光聚在这少女身上,这女子之美貌实为惊艳,难怪赵祈佑心心念念的要来这里。 “瑶璃姑娘,快入座。”赵祈佑脸浮痴迷,伸手就要去抓瑶璃的手。 瑶璃轻笑一声,不动声色的避开赵祈佑的手:“小女子为二位公子唱首曲子吧。再让姐妹们给二位公子献舞助兴。” “好,好。”赵祈佑厮文顿现,装出一副厮文才子的样貌来。 歌声清柔悦耳,舞意正浓,楼外大雪纷飞,姜远此时才真正体会,什么是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难怪燕安那些才子或纨绔喜欢逛青楼,这个调调谁不喜欢。 在这里,酒都得多喝几杯。 闻香楼门外,一个翩翩佳公子摇着折扇慢步而来,守在门口的龟奴见又有生意上门,连忙上前请礼迎客。 “公子,里边请。”龟奴哈着腰,脸带讨好的笑,将这美公子迎进大厅之中,道:“公子可有相好的姑娘,小的去给您叫来。” 美公子一收折扇,面无表情:“把这的老鸨给本公子叫过来。” 妩娘刚安排好姜远与赵祈佑,就见得楼下又来了一位公子,心道,今日是怎的了,这些公子哥都午时来逛青楼的么? 当下也不敢怠慢,大厅中这少年美公子衣着华丽,气宇不凡,妩娘提了裙摆,快步下来相迎。 “哟,公子您来了啊。”妩娘下得楼了,职业的笑容堆了满脸,伸手便扶住美公子的胳膊。 “把你们这最好的姑娘给本公子叫来。” 美公子手轻晃,手中的折扇又甩了开来,那持扇的手白皙娇嫩,竟比女子之手还要好看。 “是是…”妩娘连忙点头:“公子楼上请,奴家见公子面生,想是第一次来闻香楼吧,哎呦,您可来对地方了…” 美公子扔出一张银票,道:“给我上最好的酒席,要最美的姑娘!” 妩娘接过银票一看,足有百两,今日来的这些公子都是财神爷,当下更殷勤了,引着美公子往天字号包房而去。 “我就要这间。”美公子走到一间包房前停下。 与这间包房相隔的,正是姜远与赵祈佑的包房,些时包房里声乐之音渺渺,透过半敞开的房门,可见其内舞姬曼妙的舞姿。 姜远与赵祈佑已看得如痴如醉,又有酒水的加持,两人脸上皆红扑扑的。 美公子看得此情形,冷哼一声,进了隔壁包间。 “公子稍等,奴家这就去安排酒菜,并叫姑娘来服侍。” 妩娘收了那张巨额银票,笑容更甜了,福了一礼后便准备去安排。 美公子随意的点了点头,示意妩娘去办便是。 待得妩娘出了房间,美公子的俊脸瞬间一寒,听得隔壁包房传来的声乐之声,差点把银牙咬碎。 妩娘下得楼来,却见燕安第一才子李随风、侯君浩与一众才子已至大厅。 妩娘懵了,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个的公子哥都这么早的么? 妩娘甚至怀疑是不是她起猛了,把戌时当成午时了。 不然为何这些公子们都来得这么早? 第126章 被人夸了 “各位公子,奴家有礼了。” 不管这些公子来得早或晚,那都是来给闻香楼送银子的,妩娘哪有不欢喜的道理。 “妩娘有礼了。” 李随风风度翩翩的回礼,文雅斯文至极。 “不知李大才子,是要包房还是…” 妩娘媚笑着甩动手中香帕,一股香风拂动,激得李随风等人心中一荡。 “今日冬至,一会还有许多才子要来,我等就在这大厅里行文作诗即可。” 李随风轻摇折扇笑道:“还请妩娘将绮梦姑娘请出来,为我等抚琴助兴如何?” 说着,李随风往妩娘的怀中塞进一张银票。 “自当如此。” 妩娘接过银票,涂脂抹粉的脸上笑容尽现,这李随风不但是燕安第一才子,出手甚为阔绰,且其父更是国子监祭酒,当朝大儒。 青楼要想有名气,除了有美人,还得靠这些才子大儒捧场。 若有才法横溢的才子在此做得传世之作,那这青楼的名头会更上一层楼。 李随风既有钱又有才,无疑是最受青楼欢迎的人之一。 不多时,大厅内数桌酒席摆了上来,穿着紫绫长裙,肩披雪狐围脖的绮梦,抱着古筝翩然而至。 李随风与候君浩等才子眼前一亮,这绮梦是越发的妖娆了。 “奴家见过诸位公子。” 绮梦抱着古筝,膝微屈行了个万福礼,声音柔软,尽显娇媚之态。 “绮梦姑娘无需多礼。”李随风微微笑着点头,赞道: “今日绮梦姑娘之装扮,尤如狐仙临凡尘,真是美不可言,在下突然灵光乍现,为绮梦姑娘作诗一首。” 绮梦又是一礼,轻笑道:“李公子才情过人,小女子先行谢过。” 李随风缓慢踱步,吟道: “绮梦婀娜舞翩跹, 紫绫长裙映雪颜。 狐裘披肩添妩媚, 倾国倾城赛天仙。” “好!” “李兄三步成诗,真不愧为当今第一才子。” 一众才子纷纷叫好,气氛也随着这首诗开场变得热烈起来。 “李公子真是大才,小女子能得如此赞誉,实是绮梦之幸。” 绮梦又行了一礼表示感谢,诗歌词赋她见得多了,李随风这首诗也不过中等之作而已,但谢意却还是要表达的。 “今日冬至,虽值数九寒天,诸位公子雅聚于此,恰似暖阳照拂,小女子为诸位公子抚琴助兴。” “如此甚好,我等就在绮梦姑娘的琴声中,吟诗作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李随风哈哈一笑,一众才子皆纷纷附和。 绮梦抱了古筝,来到厅中高台上,轻抚琴弦,悦耳的琴音如潺潺流水,随着指尖的拨动,在闻香楼中缓缓流淌。 二楼包房之中,赵祈佑与姜远正听着曲,欣赏着妙不可言带劲的舞姿,却被楼下大厅里传来的一声声叫好声给搅了。 嘈杂声之大,甚至将瑶璃唱曲的声音都盖过了,赵祈佑顿时大怒,一拍桌子骂道:“哪些王八蛋在此吵闹!” 一个舞姬出房门看了一眼,回来禀道:“是一些才子在此作诗呢。” “岂有此理!一群酸才又来青楼做诗!吵了本宫…本公子的雅兴!” 赵祈佑怒气冲冲的端起一盘未动过的清蒸鱼,开了包房的门便冲了出去。 赵祈佑动作之快,姜远都没反应过来,待得他追出去时,赵祈佑已把手中的酸菜鱼砸了下去。 装鱼的盘子颇有份量,一个倒霉的才子被砸得头破血流,淋了一身的汤汁。 这突如其来的天降横鱼,立时将大厅之中所有人都震住了。 除了那个被砸中的才子躺在地上哀嚎,一众才子都呆住了,齐齐抬头看向二楼。 “你们这群狗东西!吵了本公子的兴致!还不快滚!” 赵祈佑已有些醉意,哪里还记得自己是皇子身份,在二楼走廊大声喝骂。 楼下的才子们回过神来,顿时炸了窝,楼上那凶徒不但用瓷盘砸伤了人,且还敢口吐狂言。 二大爷能忍,但才子们不能忍! “哪来的狂徒!竟敢在此行凶!” “你这凶徒,在此行凶,捉了他去见官!” “不要放过这等恶徒,拿下他!” 一众才子怒了,有人挽着袖子顺着楼梯冲上来,就要来拿赵祈佑。 此时姜远刚好出得包房门,见有几个才子冲着赵祈佑而来,便往前一站,一脚将冲在最前面的才子给踹下了楼梯。 赵祈佑的身份不一般,若是让这些才子把赵祈佑打一顿,那就捅破天了。 姜远这一脚,实际上是救了这几人一命。 “姜远!” 楼下的李随风见得姜远,眼睛瞬间红了,夺妻大恨,仇大于天。 虽然李随风与上官沅芷并未交换庚帖,名义上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李随风可不这么认为,他觉着若不是那日姜远前去搅局,他与上官沅芷的亲事会板上钉钉。 如今送去镇国公府的聘礼被退回,他与上官沅芷的亲事也黄了,这全都怪姜远! “哦,原来是李兄!”姜远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随风,淡声笑道。 “姜远,莫不要以为你被封侯,就能随意殴打他人!” 李随风冷声喝道,先将打人的帽子给姜远扣上,到时自有言官上朝参他。 姜远两手一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人了?” 那被踹下楼梯的才子此时又爬了上来,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看到了,就是你踹的我!” 赵祈佑伸出拳来,对着那名才子的眼睛就是一拳,狞笑道:“还有哪只眼看到了?” 那名才子熬的一声痛呼,捂住被打的眼睛踉跄的向后退去,一个不慎,脚下踩空,又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还有谁看到了?!”赵祈佑挽起袖子站在楼梯口叫嚣。 这个样子实是没有皇子风度,姜远怕人将他认出来,连忙把赵祈佑拉回身后。 “姜远!你二人如此行凶,还有王法吗!”李随风喝道:“今日我便报了京兆府,看他如何处置!” 闻香楼打架一直都有,妩娘做为闻香楼的主事人,怎愿将京兆府的官差招来,连忙劝道:“都是误会,误会,诸位公子消消气,今日诸位公子所有开销减半,大家和气。” 候君浩也道:“算了,大家都是才子,一点小误会算了。” “哼!才子?!他也配!” 李随风也不是真想去京兆府报官,毕竟在青楼打架还惊动官府,传出去也不好听。 便指着姜远骂道:“他也配才子,一个纨绔,我等羞于为伍!” 姜远只觉好笑,他是不是才子,这不大家都知道的嘛,他可从未自称过才子。 侯君浩劝道:“李兄不可如此说,那苏逸尘苏兄从边关带回两首诗,据闻就是姜兄所作,乃传世之作。” “李兄,姜兄,给君浩一个面子如何?”候君浩两厢作揖:“大家都在燕安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相熟之人。今日冬至,不如一起吟诗作赋岂不美哉。” 李随风冷笑着嘲讽:“哼,那两首传世之作,我看未必就是他所作,不知从哪抄来两首诗,说不定是他在边关买通了苏逸尘,让苏逸尘拿来燕安吹嘘!” 李随风这番话很没风度,不但凭空指责姜远是文抄公,还连带把苏逸尘给骂了。 幸好苏逸尘回江南去了,若是此时在此,以苏逸尘的性子,怕不是当场抽剑砍了李随风。 “明渊兄,咱们上去弄死他!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的儿子,也敢侮你,岂可放过他!” 赵祈佑小声且阴冷的说道。 他自是知道这李随风的,李随风的老子李勉行是东宫党。 赵祈佑还弄不掉李勉行,但若趁此机会打他儿子一顿也无不可,反正群架他又不是没打过。 “不需与这等人计较。” 姜远轻笑一声,那诗是不是抄来的,姜远心里有数,也懒得去扯,反正刚才没吃亏。 姜远倒是不计较了,但不代表别人不计较。 隔壁包房的美公子,此时也站在离姜远稍远处二楼的护栏前,用折扇掩了面,朝楼下李随风耻笑道: “听闻李随风乃燕安才子第一人,如今看来也是嫉妒之人,心胸狭窄不堪!” 这话一出,不但姜远与赵祈佑朝那美公子看去,李随风更是怒火冲天。 李随风死死的盯着那用折扇挡了半张脸的美公子,冷声道:“这位兄台,李某自问与公子并不相识,何故侮我!” “难道不是么?!” 美公子轻笑一声,声音甜美似如女子之声,道:“你说那姜远是抄来的诗,你有何凭证?” 李随风冷笑道:“何需凭证!他姜远是何等人,此间所有人谁人不知!就他那不学无术胸无点墨之徒,何以做出传世之作,不是抄来的,又是哪来的!” “哼!”那美公子声音一冷,道:“你无凭无据,怎可随意污蔑他人!据闻姜远在边关力战北突人,文武双全!岂容你在此污蔑!你的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多谢兄弟夸奖。”姜远见有人当着面夸他,脸上居然还带了些羞色。 啥时候自己就文武双全了?自个怎的不知?难道自己的光荣事迹传播得这么快? 姜远正暗自得意,却听那李随风冷笑道:“什么文武双全,边军不过是一群会拿刀的武夫尔!” 这句话一出,一众才子都面面相觑,皆不敢做声,说啥不好,居然嘲笑边军? 那美公子闻言,怒极反笑:“好!好!你敢瞧不起保家卫国的边军!你很好!” 李随风自觉失言,但气势不能输,辩解道:“我可没说瞧不起边军…” 美公子喝道:“哼,这么多人听到了,何必狡辩! 正好,我也刚从边关回来,边军之中也有人做了一首词,你不是说边军都是些只会拿刀的武夫么! 我倒要看看,今日这边军做的词,有没有人能压得住!” 这是要斗文了,侯君浩也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动手打架,什么都好说,若不然实是有侮厮文。 “那便请这位公子写来。”侯君浩打蛇顺杆上,连忙出声应道。 “勿需写,我吟来就是!且让尔等见识一下我边军之文风!” 美公子大声吟道: 寒夜挑灯试刃,残杯浊酒难倾。 旧地犹存烽火迹,故垒时闻战血腥。 悼亡心未宁。 往昔同袍赴死,今番宿将哀鸣。 且祭英灵旗影动,誓缚天狼浩气盈。 征尘刀底兴!” 第127章 岂不美死你 此词一出,不但大厅之中的一众才子震住了,就连姜远都目瞪口呆。 这不是他在回南关兵舍唱的那首词么,这用折扇掩面的美公子难道还是熟人? 姜远转头望去,只觉得那只露了半个头的美公子,那双大眼睛极为熟悉。 姜远心生不妙之感,莫名的觉着心惊肉跳,眼皮跳个不停。 坐在厅中高台之上的绮梦,注视着美公子,美目中泛起层层涟漪。 这首词上阕以寒夜孤寂、心有愁绪,表达对袍泽战死沙场的悼念为起始。 下阕则以保家卫国,立誓抵御外敌,充满了豪迈的英雄气概为收尾。 整首词给人的画面感极强,一幅将士在边塞浴血抗敌的画面铺满整个脑海。 绮梦缓缓起身,对着站在二楼栏杆处的美公子遥遥一拜,道: “小女子虽为女儿身,却也敬仰边军将士,公子所做之词,纳古今战魂,词韵贯长虹,小女子今日得闻,甚有幸之。不知可否能让小女子谱曲吟唱。” 美公子道:“此词并非我所做,绮梦姑娘何不找正主问询?” 绮梦一怔,道:“此词难道不是出自公子之手?” 大厅之中,一众才子也皆是一愣,刚才听得这美公子吟出这么一首佳词,皆被震住。 这美公子虽以折扇掩面,不露真面目,但看这身形,闻其声,便判断出这美公子的年岁并不大。 如此年少,却能做出如此豪迈之词,心中也是有些怀疑的,现在听闻这首词为他人所作,皆都松了一口气。 咱就说嘛,这人如此年轻,怎做得出此等传世之作。 李随风冷笑一声,嘲讽道:“既不是你所作,你在此吟来显摆,实乃我等读书人之耻!” 侯君浩见这李随风总与人抬杠,暗道今日这李随风是怎的了,怎么如此没有风度。 美公子耻笑道:“我只是将我边军的文采展示一二,何谈显摆? 他们不但能浴血杀敌,也亦能随意作得在你等看来,所谓的传世之作! 不像某些人,只会在这青楼之中卖弄嘴皮,实则连拿刀的武夫都不如,徒增笑耳!” 美公子连珠炮式的耻笑喝骂,将一众才子羞得面红耳赤,此等词的确还不是他们能做出来的。 未亲临边关,未亲临战阵,这种词绝不是整日里泡在青楼之中就能凭空想出来的。 “更何况,这作词的正主就在此间,我又岂是那背后抄他人之词的虚伪之人!” 此言一出,众才子皆是震惊,这词的正主此时就在这闻香楼之中? 众人纷纷四顾,但这闻香楼之中并无显眼之人,却不知是谁,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哼!少故弄玄虚,你且让那人出来见见,也让我等见识一下是何方神圣!” 李随风心中也是吃惊,但脸面上却是强撑,能做出此等词的人,定是久经沙场的儒将,今日这其中根本就没有这类人。 “这位兄台,不如将那作词之人请出,也让我等瞻仰其风采。” 候君浩也出声说道,他与李随风不一样,他是真的想见一见能做出此等词的人。 文人未必全是相轻的,他对那心怀壮志且文采斐然之人有极大的好奇。 原本是姜远、赵祈佑与李随风等人的矛盾,随着那美公子横插一脚,姜远与赵祈佑反倒成了背景板,中间连句话都插不上。 赵祈佑搞不明白为何事情的画风突然就歪了,明明是要打架斗殴,怎么就变成了耍嘴皮子了? 这哪还有什么兴趣,赵祈佑又不喜吟诗作对,也不喜这些文人才子,他觉得只有拳头才能出道理。 只要拳头够硬,咱说啥都是对的。 这与大周当前的格局是相背的,大周重文轻武,赵祈佑身为二皇子,平日里不敢显露这等相法。 所以才会时常偷出皇宫,混迹在市井中惹事生非,用拳头发泄自己的不满。 姜远也感觉到了不妙,而且也猜出了那美公子的身份,说不得一会出了这闻香楼,少不得要与那美公子打一架。 至于去哪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果然,美公子那纤细白皙的手指朝姜远指来:“这作词的正主,就是你们口中说的纨绔,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丰邑侯姜远!” 美公子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一颗巨石。 “哗!” 一众才子噪声四起,这首词也是姜远作的? 绮梦美目如清潭,涟漪顿起,向姜远看来。 中秋之时,苏逸尘从边关带回两首传世之诗,言明是姜远所作。 绮梦更是依照苏逸尘的描述,画出了作诗之人的画像,那画像也与姜远极为相似。 但当日所有在场的燕安才子都不相信这是事实,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如今,活生生的姜远就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站在楼梯口,又有那美公子指证,这还徦的了? “姜公子,此词真是你所作?可否让小女子谱曲吟唱?” 绮梦朝姜远福了一礼,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往日姜远对她纠缠不休,就是一个典型的仗着爹为非作歹的纨绔,谁曾想竟有如此才华。 事到如今,姜远被美公子将他一下从背景板推到了前面,只得抱拳道:“绮梦姑娘抬爱,此首词不适于青楼传唱,还望姑娘勿怪。” 这不但是承认了词是他写的,还拒绝了绮梦的相求。 绮梦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但随即便道:“是小女子孟浪了,此乃军中之词,的确不该由小女子吟唱。” 一众才子眨巴着眼睛,绮梦姑娘相求,这是多大的美事啊,能得绮梦姑娘的青睐,是多少文人才子的梦想。 这厮就这么拒绝了? “这首词也不知道是哪位儒将所作。”李随风哼道:“我听闻回南关定边侯上官重之不但武艺高绝,诗词歌赋也是一绝,这词怕不是从上官将军那拿来的吧!” 李随风一而二再而三的污蔑挑衅,泥菩萨都得气出火来,更何况姜远。 “你这狗东西,自己作不出来就污蔑老子!就你特么也敢自称燕安才子第一?你且给我等着,我这就下去打你一个满脸开花!” 姜远说着便要下楼揍李随风,赵祈佑连忙拉住姜远,兴奋的叫道:“明渊兄,让兄弟我来!” 候君浩今日出现在此,似不是为吟诗作对而来,是为当和事佬而来,见得姜远与赵祈佑挽着袖子争先恐后的往楼下冲来,连忙上去拦住。 “姜兄,王兄,万勿动怒,有话好说。”候君浩一手拉住一个,不停劝说。 赵祈佑很是不满,道:“侯君浩,你这么喜欢当和事佬,要不你明年出仕,我保你去御史台得了。” 李随风则梗着脖子,今日这么多才子在场,且花魁绮梦姑娘也在一侧,岂可失了气势,冷笑道: “哼,你若真有才华,不妨当场作一首词或诗来,让燕安所有才子都看看,看看你是真有才华,还是无耻吹嘘!” “我作你全家十八代!” 姜远才不会去自证,他现在只想将李随风捶一顿,他本就是个纨绔,岂会被李随风的言语裹挟住。 “我看姜兄,就做一首吧。”那美公子依旧用折扇掩着面,走到楼梯口处,说道: “一来堵住这些才子的口,也让他们见识一下姜兄的风采。二来嘛…” 美公子对绮梦道:“绮梦姑娘,不如让姜公子为你写上一首词,如若能得绮梦姑娘亲青睐,可否邀为入幕之宾?” 姜远闻言愣住了,连去打李随风都顾不上了,转身窜回二楼,奔至那美公子身前,拨开折扇一看,果然是上官沅芷。 “你怎的来了?你怎的说这种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姜远瞪着上官沅芷低声三问。 女扮男装的上官沅芷看着姜远冷哼一声,低声怒道: “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你不就是那种人么,听闻你喜欢绮梦很久了,今日我帮你将她拿下,岂不美死你!” 第128章 一词定雌雄 上官沅芷说着伸手便去掐姜远腰间的肉,姜远痛得嘴角都变了形,又不敢挣扎反抗,只得强自忍着。 他来逛青楼被媳妇逮着,只了忍着还能怎么办。 “若姜公子能做出能与刚才那首词不相上下的大作来,绮梦扫榻以待姜公子。” 绮梦柔柔的声音动听至极,娇媚的面容之上还带着些许娇羞。 “看看,我为你创造了机会,帮你成就好事,你可得要把握机会。” 上官沅芷使劲拧着姜远腰上的肉,折扇之后的脸上却是寒霜密布。 赵祈佑也折转上来,道:“明渊兄,要不你就作一首,杀杀这些酸才的锐气。” 赵祈佑走近姜远与上官沅芷后,这才一愣,眼睛瞪得老大,转身就往包房走。 这事他掺和不起了,姜远与上官沅芷是什么关系他很清楚,上官沅芷是什么脾气他也清楚,发起怒来,真敢打他这个二皇子。 以前又不是没被打过,他与姜远在市井里欺男霸女时,没少与上官沅芷对上。 更重要的是,如果今日被打了,他也不敢去鸿帝那告她,堂堂皇子逛青楼,若被鸿帝知道,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作词!” 上官沅芷咬着牙,手上又使了几分劲道。 “芷儿,咱们回家说…” 姜远痛得呲牙咧嘴,这婆娘今日火药吃得这么多,额,不对,他还没把火药弄出来呢,这婆娘醋喝得有点多。 这上青楼啥没干就被抓了现行,姜远只觉比窦娥都冤。 上官沅芷此番逼着姜远做词,倒不是完全是因为吃醋才恶意教训姜远。 也因为往日里姜远的名声极差,别人一提起姜远,都会鄙夷的说上一句,哦,那就是一个不学无术,胸无点墨无恶不作的纨绔。 上官沅芷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处处与姜远不对付,但随着在边关的相处,以及塞外的同生共死,她发现姜远不仅聪慧异常,胆识过人,为人且重情重义。 绝不是表面所体现的那般样子,这是一个奇男子。 上官沅芷在练武之余,也喜欢诗词歌赋,也幻想过将来的夫君是某个大才子。 如今她成了姜远的人,又知姜远腹有乾坤,此时不正名,还待何时。 哪个女子不愿自己的夫君能名扬天下,纯纯的炫耀心理。 至于,说让姜远成为绮梦的入幕之宾,纯是她想试探一番,看看姜远是否真的会动心。 姜远哪里知道上官沅芷这么多的心思,只觉腰间痛得厉害,怀疑这婆娘恐是使上了所有力气。 “还请姜公子赐大作。”绮梦福了一礼,神情间竟充满了期盼。 一众才子看着姜远默不作声之态,纷纷出言嘲笑。 “莫不是做不出来吧?” “丰邑侯,你倒是作啊,刚才那词不会真是从别处拿来的吧。” “我看是,一个纨绔,突然会作诗作词了,还有比这更搞笑的事吗?” 几个与李随风交好的才子出言讽刺。 上官沅芷拧够了,这才松了手,眼中竟也带了深深期盼:“你就作上一首又如何?” 姜远揉着腰,看着上官沅芷眼中的期盼之色,突然明悟。 若是以后与上官沅芷成亲,以两家的家世,必当要十里红妆,八抬大轿相迎,大张旗鼓之下,天下人众知。 若是他还顶着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名声,岂不让人笑话上官沅芷嫁了个草包? 这年头,脸面大于天。 姜远暗叹一声,作便作罢。 “那即然这样,姜某不才,便做上一首。”姜远手中折扇一开,朗声道:“既然诸位都怀疑刚才那首词是姜某拿他人之作,为避嫌,不如让众位出题如何?” 吟诗作赋,对姜远来说,在这大周可以说根本没有对手,他在蓝星读了十几年书,唐诗宋词都出有儿童读物,他三五岁就开始读了,这还真难不倒他。 候君浩道:“今日冬至,又是赠与绮梦姑娘,不如以绮梦姑娘为题如何?” 姜远点点头,道:“好,那就以绮梦姑娘为题。” 此时天色渐晚,出来寻花问柳的宾客渐多,见得闻香楼内有人在斗文,瞬间来了兴趣。 这些宾客中,除了商贾富人也夹杂着爱好风雅的文人儒生,对这青楼斗文一事,一向乐此不疲。 又见得那站在二楼之上应战的居然是新晋侯爷姜远,更是兴趣大增。 谁人不知姜远是个草包,今日过后,这燕安城中恐又多出一桩关于草包侯爷的笑话来。 姜远看天色不早也该回家了,也不耽搁,道:“那姜某就随意做上一首。” “少年游.赠绮梦姑娘。” “瑶琴横案,琼花飘户,纤指拂弦鸣。 罗幕香凝,篆烟轻绕,舞琴韵难停。 悄语问、归期怎定,寒夜已三更。 风冽云沉,路遥天暗,且住伴伶仃。” 随着姜远缓缓吟出,大厅中死寂一片,众人皆不可置信的看着姜远。 此时楼外大雪纷飞,楼里美人抚琴,这首词描写得恰到好处。 上阙描绘出美人绮梦优雅抚琴与外面大雪纷飞的场景,两相映衬。 下阙更是妙,点出了美人相问归期,在这寒雪大降之时的劝留,尽显倦恋不舍之意。 “好!好词!” 此时来闻香楼的人众多,这些后来之人哪知道姜远与李随风等人的冲突,听得这词,立时高声叫好。 “这姜远的才学不差啊,有哪位仁兄可有好词,不妨与之比个高下。” “这词妙也,我等自愧不如。” “想不到一个纨绔竟深藏不露,今日之后,怕是没人敢说这姜远胸无点墨了。” 一众人纷纷摇头晃脑的评价,更有那机灵之人也然默默记下这词,一会去别的青楼炫上一番。 绮梦记下词牌,低头默念了几遍后,抬起来看向姜远,目中柔情似水。 绮梦回到古筝前坐下,片刻之间竟想好了曲谱,抚动琴弦已然唱了出来。 音调尽显哀怨与不舍之意,令人闻之恨不能把她抱于怀中好好怜惜。 这首词,在这大雪之天,若对着心仪之人抚琴唱上一首,只怕恩客们恨不得掏空家底来疼爱。 想来,今日之后,这首词将会风靡全燕安的青楼。 绮梦唱完后,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激动。 良久后,才起身对姜远行礼:“姜公了真是大才。往日是小女子见识短浅,公子勿怪。” “今日得公子赠词,奴家甚喜,请公子入奴家闺中,好让奴家好好请教公子诗词一道。” 这就是直接邀请姜远了,大厅中的才子们哀嚎一片,这花儿被姜远这厮得了。 李随风更是脸色惨白,他先前污蔑姜远拿他人的诗词,如今脸被打得啪啪响,且他还做不出能压倒姜远的词来。 今日之后,恐是名声扫地了。 更让他恼的是,他也爱慕绮梦许久,一直想以自身才华博得佳人青睐,却一直没能如愿。 如今这姜远不但抢了上官沅芷,还把绮梦抢了去。 “他凭什么!凭什么!” 李随风只能在心中发出不甘的怒吼,众目睽睽之下也发作不出来,只是咽下一口老血,甩袖而去。 “嗨,绮梦邀你呢。” 上官沅芷伸手又来掐姜远,冷笑道:“路遥天暗,且伴住伶仃啊,还不快去!” 姜远无奈,道:“这不是为了映景嘛,再说你非要让我作,怪我喽?” “混蛋!让你写,谁让你这般写的!”上官沅芷冷着脸说道。 “别闹了,赶紧回家!”姜远说着,拉着上官沅芷便往楼下走,连赵祈佑都没喊。 “姜公子,请留步。”绮梦见姜远要走,连忙走了过来,用最柔的声音说道:“此时天暮,大雪湿滑,公子为何要走?奴家虽为青楼女子,但也是重信之人,岂能让公子离去。” 姜远看着眼前楚楚动人的绮梦,这等妙女子实是让大多男人都扛不住。 但姜远不敢留下,上官沅芷虽一直用折扇挡着脸,但那双大眼之中射出的寒光,比门外的雪都冷。 “绮梦姑娘不必如此,先前说的都是玩笑话。这词就送于你。在下告辞。” 姜远仓惶窜出闻香楼,再待下去,某些人就要杀人了。 第129章 大善人 姜远从闻香楼出来,上官沅芷的手便伸上了他的耳朵。 “哎,我堂堂侯爷被你这么拧着,我还要不要面子的?” 姜远连忙捂住双耳,连退几步。 以前上官沅芷欺负姜远,姜远十八般手段什么招阴狠就用什么招,今日不同往日,他只有让着她的份了。 上官沅芷想了想也对,男人不能在外面失了脸面,但心中那股酸劲实是难咽,怒道:“就一天没见,你就上青楼?!” “那不是靖轩拉我来的么!”姜远很没义气的把赵祈佑卖了。 “我还不了解你?这闻香楼,往日你可没少来!” 上官沅芷哪信姜远的鬼话,她以前没少听闻在姜远在青楼因争风吃醋而打架的传闻。 姜远将折扇又往脖子上一插,狡辩道:“那不是以前么,现在你夫君我早就不是从前的我了。” “呸,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再者,咱俩还没成亲呢,什么夫君不夫君,你真不要脸。”上官沅芷面色一红,呸了一口,心中却是甜甜的。 姜远正色道:“唉,娘子,你这就不懂为夫了,为夫以前来这青楼,你以为我就是单纯的喝酒吗?我是来行善啊!” “怎的?你还行善?就你?” 上官沅芷岂会信姜远的这番胡扯,谁家好人上青楼行善? 姜远仰天长叹,脸现悲苦之色:“当然是行善。世人只道从前的我来青楼是喝花酒,却哪知我的良苦用心。” “你可知,那闻香楼的慧儿姑娘,她父重病,母又早亡,家中揭不开锅,她没办法才委身于青楼…” “你可知,那灵儿姑娘也是父重病、娘改嫁,还有一个上私塾的弟弟,祖母还难产…为了那个家,多好的灵儿姑娘啊,就这么破碎了…” “你说,我不帮她们谁帮她们?” 上官沅芷闻言一愣,又见姜远脸上的悲苦之色实不似装的,暗自怀疑,难道以前真的错怪他了? 又联想到在边关时,姜远的确重情重义,心下便有些信了。 “那…那是我错怪你了。” 上官沅芷一个大家闺秀,哪知其中的门道,拉起姜远的手,柔声道歉。 “无妨。”姜远又长吐一口气:“世人不懂我,我也不甚在意,芷儿,只要你懂我就够了。” “嗯,芷儿懂你。” 上官沅芷难得的心疼起姜远来,她没想到以前的姜远看似浪荡不羁,原来心底却有着一颗悲天悯人的心肠。 难怪他在回来南,对家丁侍女那么好,难怪他对那几个残疾老兵那般敬重,因为离了燕安后,他不需要再隐藏自己的真情实感。 什么最为致命,脑补最为致命。 特别是恋爱中的女人,脑补更是致命。 上官沅芷瞬间给姜远以前的所作所为,脑补了一些合理的理由。 “刚才你误会我了,我要罚你。”姜远立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你叫声夫君来听听!” 上官沅芷脸色一红:“我才不叫呢!” 姜远挑起上官沅芷的下巴,调笑道:“我记得在你闺房中,你可是叫了我夫君的。” 说起那天之事,上官沅芷顿时羞得抬不起头,嗔怒道:“闭嘴,你还敢提!被我爹知道了,他会宰了你!” 大街上人来人往,姜远也不再调戏她,笑道:“年前我便会你家去提亲,到时那老头子岂敢宰我。” “什么老头子!” 上官沅芷白了一眼姜远,这才想起来今日找姜远还有正事要谈,经闻香楼那么一闹,差点忘了。 “我且问你,今日上早朝,你怎么惹到我爹了?我爹下朝后回府,发了许久的怒火。” 上官沅芷问道。 姜远牵着上官沅芷的手,踏着积雪慢慢朝前走着,道:“我哪敢惹你爹,我只不过提出要与北突通商罢了。你爹差点扑过来打我,说我这是资敌。然后我爹就和你爹又吵了起来。” 上官沅芷皱眉道:“你也在边关与北突人厮杀过,你应该知道我大周与北突势不两立。 我大哥为守边关已两年没回过家了,我爹也与北突人打了一辈子了,你突然说要与北突通商,莫说我爹会怒,我大哥若知道了,都不会饶了你!” 姜远点点头,道:“我知道。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无非都是利益之争罢了。” “北突处在苦寒之地,垂涎我大周富庶之地由来已久。他们逐水草而居,物资匮乏,生活也是极其艰苦的。” “他们需要大周的茶叶、盐、丝绸布料,还有铁器,而我大周需要北突的银子和良马,如若通商,我们便可用大周丰富的物产,换来大量的钱财与良马。” 上官沅芷想了想,觉得姜远所说也有几分道理,问道:“可是若是通商,物资大量流出,那北突人岂不是如虎添翼,于我大周危害更大。” 姜远笑道:“凡事有利弊,不要光想着把好事占尽。北突固然能依靠通商换取他们所需之物,然后再来打我们。” “但是,我们也能通过通商换取良马钱财。良马可装备我大周三军,钱财可充实国库改善百姓民生。” “到时候谁打谁就很难说了。再者…” 姜远顿了顿,道:“再者,北突人放牧牛羊,羊毛牛皮之类的多不胜数,据说很多羊毛都没人要,价格极低。” “若我大周商贾收来这些便宜的羊毛,再用改良的织机纺成线制成衣物,再以高价卖回北突,甚至卖至更多的国家,单此一项,就是巨额财富。” “还有,如果北突人的羊毛被大周商贾大量收购,那些放牧的底层牧民就会对大周形成依赖,戒备之心会大减,这才是最重要的。” 上官沅芷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姜远,她没想到姜远会想得如此长远。 姜远见上官沅芷发呆,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就这么回去跟你爹说,其中道理,他老人家会想通的。” “如果我爹想不通呢?”上官沅芷眨眨眼睛,调皮的笑道:“我爹可说了,不允我再与你来往。” “你爹这么霸道?”姜远哈哈笑道:“不许你嫁我,我就上门去抢!大不了再和那老家伙比划一番。” 上官沅芷娇羞的掐了一把姜远:“什么抢不抢的,说得这么难听。” 姜远握住上官沅芷的手,道:“放心,我有办法拿捏你家老头。你回去告诉他,若是想通了我那通商之策,我再送他一个大礼。” “什么大礼?”上官沅芷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姜远附在上官沅芷耳边,强忍着笑,说道:“大外孙啊!” “你!登徒子!”上官沅芷又气又羞,这货嘴也没个把门的,这种事都敢在大街上说。 “好了好了,开玩笑。”姜远收了猥琐的笑脸,道: “我说的大礼,与战马有关。你且回去对你爹说,大周的战马折损严重,皆因马蹄磨损的历害所致,我有办法解决这事。” 此时的大周,自从塞外十城被夺后,大周最后一块养马良地便没有了,加之大周的战马因马蹄磨损,导致可用之战马稀少,这也是不敌北突人的原因之一。 将来若要出征北突,无大量战马的话,去了估计也是白给。 姜远猜测,上官云冲肯定也为战马稀缺而烦恼,毕竟他是主战派的头领人物,自然会更重视战马。 “真的?”上官沅芷出身将门,对战马的了解自然不差,战马因马蹄磨损而失去作用一事,实是一个大难题。 如今姜远说有办法解决,上官沅芷的眼睛里都冒出了绿光:“你快与我说,如何解决。” 姜远义正言辞的说道:“这是我要与你家老头换媳妇的良方,岂能随便告知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