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派偏爱的她》
1. ★希望
魔法世界,奇迹大陆,格兰诺非斯小镇最边边角角无人在意的角落,最脏乱昆虫和老鼠并行的角落。
明妮,面包店里一位平凡的女工,她蜷缩在巷子的最底部,战战兢兢地看向围堵她的几个流浪汉。
他们是镇上的蛀虫,阴沟里的老鼠,但欺负她绝对够了。
“你不是在面包店工作吗?就没攒下一点粮食和钱?”
明妮抱紧自己,试图减弱自己的存在感:“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她那老板抠门的很,现在大旱饥荒更是几番降薪,又拖欠工资,家里早揭不开锅,女儿又还小需要喂,怎么可能还剩下钱。
每每当她恨不得跪在地上求老板给一部分拖欠的工资,粮食也行,那个扒皮也只会说:“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流浪汉不满地朝明妮哕了一口唾沫,骂到:
“小婊子,你当我们傻吗?”他看向自己的两个同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坏点子,男人笑了一下,提起明妮的后衣领,像拖死狗一样拽着她:
“没钱?你那个早死的老公就一分钱没留?也行,你不是有个女儿吗、细皮嫩肉的,正好给哥几个开开荤。”
这句话狠狠触动了明妮的神经,她开始剧烈地挣扎,扯着嗓子大声喊叫:“不行!咳咳!不行!放过我女儿,求你了,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
男人低下头,猛地甩了她一巴掌:“时间?给你时间你就跑喽!”
明妮绝望地瞪大眼睛,直到她被男人拖到了大街上,明妮又开始向路人求助,但众人都冷漠地看着她,目光比寒冰更刺骨。
终于,流浪汗扯着人到了明妮的住处,他抬脚将形同虚设的木门踹翻,走近里间,目光投向木床上襁褓中的小婴儿。
“不不不……”
明妮流着泪嘶喊,但这只能招来一顿毒打。
“别急,下一个就到你。”
绝望之际,她忽然听见有个人在她耳边轻语,那是温柔而坚定的女声,反反复复地念诵:“丰饶与生命之神,念诵主之真名!赞美祂!归属祂!我承诺奉献我的灵魂与生命……”
神真的存在吗?信仰祂就能得到拯救吗?教会难道不是一群只会贩卖赎罪券的势力组织吗?
明妮的意识在此刻无比清醒,她原本不信神,但此刻,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哪怕是假的,哪怕是幻觉。
明妮张开嘴唇,跟着耳边温柔的女声一起小声呢喃。
男人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他愁眉,抬起脚朝明妮踹去:“你这死婊子在嘀咕什么呢?”
不等他落脚,明妮的身上泛起刺眼的白光,落在了流浪汉身上,白磷般瞬间烧穿了衣服,灼得他连连惨叫。
除此之外,明妮的心口处浮现出一道金色的纹路,光华流转。
“神眷者?该死!啊不,我该死!”
另外两个同伙认出那纹路代表的意思,吓得连连后退,迟疑了一秒更是丢下惨叫的男人转身逃跑。
不一会,沾染白光的男人便被烧成了灰烬。
劫后余生,明妮早被汗浸透了,她恍惚地看着躺在床上哇哇大哭的女儿,缓过神将女儿从床上抱起。
才发现孩子的小手中紧攥着一个小布包,上面绣着神灵的纹章,打开一看,是满满一袋子麦种。
那是祂留下的赐福种子。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年轻的少女坐在木床上猛松了口气。
日常收获信徒结束,接下来就是引导信徒们传教,逐渐扩大教会规模,这并非一日之功,还需要慢慢来。
自吹自擂得口干舌燥,荚乐到桌前给自己盛了杯水。家里的菜还没种熟,目前只有稻米可吃,稍作准备就要出门找找外面还有没有野菜摘。
她取下墙头挂着的竹篮,从铁盆里拿出昨天蒸好的米面馒头充当午饭,又把挖菜的锄头挂到腰上,最后将水壶灌满水,收拾了下有些皱巴的防晒衣,拉开院子的大门,出来后又用铜锁锁上。
这些就是她现在的全部家当。
三天前,荚乐还是个快乐的网瘾大学生,好不容易游戏通关还没来得及高兴,附近的加油站就炸了,爆炸的冲击波不仅震碎了卧室的玻璃,还震倒了电脑边的茶水,她非常顺利的触电身亡,穿进了当时正在玩的游戏里。
按理说,好不容易玩了一年才打到结局,进来怎么也能混的风生水起,可偏偏所有存档消失,游戏系统也不知所踪,留下的只有当时新获得的终章通关奖励——丰饶与生命女神神格,以及伴生物:对应神格的魔法权杖和传承记忆。
这些东西以她目前的能力作用还十分有限,需要多多发展信徒,解锁更多功能。
于是乎,荚乐决定先老老实实待在新手小屋干传销(bushi),教习信徒传道知识,把前期的□□熬过了再说。
收拾好心情,戴上防晒衣的帽子,加高的衣领在拉上链子后直抵鼻根,选了个还没去过的方向,沿着山坡往下走。
因为干旱的缘故,山上存活的植被不多,她翻过一截石壁,终于在一堆干脆的枯叶下找到了目标。
快步上前,蹲下,将一块伏在地上的绿色茎叶拔了出来。
这是一种叶片扁平,呈倒卵形,似马齿的一年生肉质草本植物,喜欢温暖湿润的环境,但非常耐旱。算是游戏中为数不多照搬了现实的东西。
就在她将马齿觅放进竹篮时,危机感突然涌上心头,只听一阵疾驰的风声,一根利剑朝她射来。
荚乐心脏猛地一顿,她微微睁大了眼,完全出于本能地往旁边一躲,那箭擦着她的小腿而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视野立刻天旋地转起来,因为在躲避的时候,荚乐被脚边凸起的石块绊了一跤,倒头顺着山坡栽了下去,滚了几圈后,被一棵枯树截住。
“嘶~好痛。”
荚乐皱着眉,转头看了眼自己的腿,那里软软的不正常地弯折,她不敢动,僵着身体被钉在了原地。
“你还好吗?”
头顶传来一阵脚步声。说话的是一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穿打满补丁的粗布外衣,下身束脚长裤,脚上是棕色硬挺的皮革宽头鞋,上面满是发白的折痕,十分老旧以至于有些开胶的鞋底,露出一点点脚后跟。
米切尔看到荚乐的惨状,焦急地蹲到她面前,仔细地检查伤处。他摁了摁肿胀变形的关节,在确定没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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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脱臼,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以为是羊……对不起,我早该想到这山上不会有羊的。”
荚乐面对这样诚恳的道歉下意识想说没事,但她现在真的很有事,只好沉默地看着米切尔不停自责。
然后,米切尔握住她的小腿,在荚乐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突然用力一掰,脚踝处传来咔嚓一声,脱臼的关节回位。
荚乐后知后觉的疼出了眼泪,啪嗒地滴在衣服上,染深了几个点。
“你别哭,对不起,你要不也射我一剑吧?”米切尔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他焦急地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荚乐样貌时陡然愣住。
少女的脸部线条柔和而优美,脖颈纤细而白皙。一头黑发纯黑如墨,散发着丝绸般的光泽,宛如造物主的宠儿。
她身穿长裙,上面印着复杂的,颜色丰富的图案,柔软干净,脖子上戴着的软银项链宛如流动的溪水,中间垂着颗猫眼宝石。(实际只是普通睡衣而已)
米切尔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用任何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少女的美好。此刻他自渐形秽,没有任何肮脏龌龊的欲念。
“我……我……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他红着脸有些结巴,将腰包里的几根草药拿出来放在嘴里嚼。苦涩的汁液从叶片中溢出,他忍不住皱眉,等嚼烂了,再将碎成渣的药敷在荚乐的伤口处。
“这是今天刚采的,你放心,没毒,可以治外伤。”米切尔见荚乐有些嫌弃,连忙解释。
“……”她嫌弃的是口水。荚乐沉默。
“你家住哪?我背你回去,我……我是塔山村的猎户,你知道塔山吗?就从这往北,再翻几个山头就到了。
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来这边,因为很多动物都被其他村民猎完了……”
米切尔边说边弯下腰,做出预备的动作,然后托住荚乐的大腿,让她伸手环住自己的脖子,再一使劲,一撑,将人背在了背上。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开始发烫。
邻居家,村上的玩伴,同龄人,无论男女,一凑近就有难闻的体味,再加上长期不洗澡,卫生条件不好,连他们自己都难以忍受。
然而,荚乐就仿佛是许久没开过的玫瑰,是米切尔好久没闻到过的花香,不是有钱人家用来遮盖味道的香水味,是自然里最清新的那种气味……
他的大脑一下子乱了,人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内心的悸动,可青涩的人生经历使他不能意识到这是喜欢的情绪,只能等细细思索以后,在某个午后恍然大悟。
而荚乐同样不能平静,她紧贴着少年的背脊,能清晰感受到衣服下精壮的肌肉,闻到一个年轻男人蓬勃的荷尔蒙。她浑身不自在,作为母胎单身,上一次和男生近距离接触还是在孤儿院,念福利幼儿园的时候。
但是没办法,总比被扔在野外好得多。
“我家就在这附近,你朝着山顶再走一点就到了。”荚乐回道。
“好。”
一路无言,当然仅限于荚乐,米切尔一直在说话,没有得到回复也不恼,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有说不完的话,从村口枯瘦的老黄狗说到村尾干涸的小溪。
2. ★日常(一)
雨夜,沉沉的雨夜。像是上天往全世界猛泼了一片海,雨滴密密麻麻,狠狠砸落,阻挡了视线。
一架军用直升飞机艰难地停在半空,摇摇欲坠,底下的海水波涛汹涌,掀起的浪花足有十余米高。
男人依靠在直升飞机的门边,雨打在他的脸上,顺着弧度从下巴处滴落,他的五官隐没在黑暗中,只依稀可见直硬的下颚。
“现在情况怎么样?”直升机里的另一人问。
“不怎么样。”陈陶下意识想抽根烟,可一掏出来就全部打湿了。
他皱了皱眉,随手将湿透的烟盒扔进了海里。
“我们离污染中心还有上千米距离。”
“污染值已经爆表了。”
他抬手,腕上的测量表液晶屏不断闪着红光,显示着一行提示∶
危险!马上离开!
……
昨天被剑射中,又摔了一跤,加上脱臼严重导致关节处红肿淤青,荚乐的右腿到今天早上还是疼痛难忍,甚至看着比刚受伤时还吓人。
她只能用自己的好腿,摸索着穿好鞋,扶着墙单脚跳。
和那年轻的猎人做了基本的互相介绍后,米切尔承诺在伤好彻底之前,会每天来照顾她。
荚乐对此不抱希望,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她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且现在旱灾不好过,大家都自身难保。
撑着墙洗了把脸,她犹豫地看向墙角放着的锄头,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忍痛去后院种菜。
刚把锄头拎起来,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荚小姐?您在家吗?我进来了!”
虽然不抱希望,她还是给了少年一把门锁。
米切尔打开大门,穿过前院,大踏步走进新手小屋,没有客厅,他一来就看见荚乐艰难地拿起锄头。
“您应该好好休息!”
少年生在乡野,长在乡野,做事情大大咧咧,很是自来熟地抢过荚乐手里的工具。
然后才意识到这样不礼貌,被后面跟上来的父亲,罗斯,敲了一个脑瓜崩。
“臭小子,还不扶荚小姐坐下?”
但房间里一贫如洗,没有凳子,只能坐在床上,她便被安放在了上面。
“荚小姐,抱歉,那臭小子我昨天已经教训过了,现在请了金医生过来给您看看伤,希望您能原谅他,之后我让他每天过来,您随便使唤,缺吃的也给您送来,肯定尽我所能地弥补。”
罗斯的眼光毒辣,他一眼看出荚乐的身份不普通,很是诚惶诚恐地道歉。
这时。荚乐才注意到来者还有一个人。
那应该就是罗斯口中的金医生,但毫无医生的样子,反倒像个逃荒的,蓄着八字胡,背着一个大布包,腰上挂着皮壶,脚上是沾满灰的旧鞋。
她点头同意,金医生便解下包裹,从里面某个角落找出一个格格不入的白布包,看起来干净些,他摊开在桌子上,里面是一圈绷带,一小瓶酒,一管膏药,还有夹板。
先要看看伤处情况,金医生摸了摸荚乐脱臼肿胀的位置。
“不算太严重,一个月就能好差不多,这期间不要干重活,好好休息。”
“这还不严重?!”米切尔忍不住惊呼,他以为没骨折,要不了多久。
金医生没理会这插话的年轻人,开始用酒消毒伤口,涂膏药上绷带,用夹板捆紧,有些太紧了,见勒出一圈红痕,又适当松了一点。
“脱臼一次,没有好好静养,后续容易习惯性脱臼,我给您固定上了,尽量少活动。”
包扎流程做完,金医生收起手上的活,接着说道:“好了,诊金已经付过,这些是要更换的药。之后,罗斯,我也要往南去了。”
罗斯沉默,村子里一个个相熟的人都陆续背井离乡,大概要不了多久,塔山村就会彻底变成一座死村,以前的时候多热闹。罗斯陷入他陈旧的回忆里。
见没人回话,金医生也不在意,有条不紊地留下一部分膏药和绷带,把剩下的包好,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了。他把白布包收进大包裹里,重新背到了背上。
罗斯意识到这是两人最后一面了,他站起身:“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金医生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木屋。
他不过是顺路来看看病,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之后,罗斯独自回了塔山村,把米切尔留在了这里。
荚乐便指挥他去后院把地犁了,新手小屋有配备水井可以种菜,在上一个档时,至少在几个月内,她离开这里前,水井里的水都还是充足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对于饥荒旱灾,水就是宝贵的资源,她要求米切尔承诺隐瞒……实际上这里也没有人可以分享这个消息。
半个月后,荚乐的脚踝恢复如初,比金医生预估的要快得多,因为在这期间,她学会了治愈魔法。
至于地里的菜,也长过了两茬——经过神力赐福的种子会加速生长。
总之,一切都在向好发展,食物的压力缓和了不少后,荚乐便会以劳动报酬的方式把食物分一部分给米切尔。
在人人自危,食不果腹的□□时期,他们居然过得还算不错,桌上有肉有菜。
也因此,米切尔和罗斯很珍惜现在宛如天上掉馅饼的日子,对荚乐的秘密心照不宣的缄口默言。
脚好之后,荚乐开始去塔山村串门,尤其她懒得做饭,就带着食材和米切尔一起回去,有时还会在那住上几天。
她时不时想,不如就一直待在新手木屋这里,享受现在温馨平静的生活,种花浇菜,时不时赐予几个深陷苦难的人希望。
她活在魔法世界,魔法世界就不再是平面的游戏,而是真真切切的,有血肉有情感,就像地球那样的星球。
根本没必要像玩游戏一样想着通关升级,肝剧情任务,就普普通通的,平安喜乐,未尝不可。
且米切尔和罗斯待她很好,她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情……
少年青涩的笑脸,有时害羞腼腆,有时活泼生动。她喜欢靠近时米切尔鲜红欲滴的耳尖,喜欢他的热情洋溢,不管她怎么吩咐,也绝不会有怨言。
就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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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只大狗……听话,温暖,身上有毛茸茸的气味。
而罗斯也很好,是温和有力量有责任心的长辈,经验丰富的猎人……
“看我抓到一只兔子,荚小姐!”恰在此时,米切尔拎着兔子耳朵推门而入,打断了荚乐的思绪。
少年欣喜且动作轻快地把背篓和箭放在地上。
邀功献宝地和荚乐分享:“我已经完全学会怎么烤肉了,今天的饭由我来做,荚小姐您就等着吃吧!这可是未来大名鼎鼎的米切尔骑士亲自制作的烤肉!”
荚乐疑惑:“骑士?”
米切尔早在脑海里预想了很多遍,现在终于等到荚乐问这个问题,兴高采烈地勾起唇角,眼睛眯成了弯月。
“是的,骑士!沙利文大人已经答应收我做勇士学徒!考核通过就能成为勇士,等我有了军功,就能是骑士了!我们就会有自己的领土!”
沙利文大人是塔山村附近城镇的小领主,他最近正愁没人当苦力,招了不少学徒。
荚乐被米切尔的情绪感染,由衷为他感到高兴:“那太好了,你一定会成为骑士的。”
和期望中一样被肯定了,米切尔反而羞涩起来,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掩饰。
“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的……我去烤兔子!”
米切尔拎着兔子耳朵落荒而逃。一旁择菜的罗斯忍俊不禁:“这臭小子。”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在为自己的儿子自豪。
……分割线……
这里是地球上最孤独的地方——尼莫点,位于南太平洋中心,这里辽阔,一望无际。
数日前,准备坠毁在这里的太空航天器,向航天航空控制中心传来了一张图片。
照片中,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中,呈现出一块面积达1.3平方公里面积的黑影。
这大约是一所普通大学校园所占的面积。
没有人敢想象海平面之下,是怎样的巨物。
图片一经传回,华夏国家安全局立刻做出了反应。
陈陶,就是派来调查的人之一。
他将污染测量表的危险提示关掉。
这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污染物了。早在几个月之前,一只浑身长满脓包的狗出现在了一家普通饭店的后厨。
警方赶到的时候,它嘴里正叼着厨师的喉管。一名警察果断掏枪射杀,不想脓包里的黑血溅到了小腿上的伤口,一周后,那名警官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当天晚上,停尸房中所有的尸体不翼而飞——是被吃掉的。
“还要再往里吗?”
陈陶将舱门关上,回到了直升飞机里坐好,他给自己扣紧安全带,回道:
“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当然要前进。”
驾驶员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中心飞,也得亏这架直升飞机经过改造,不然还真扛不住这么大的暴风雨。
电闪雷鸣,蜿蜒的白线将漆黑的夜空劈成两半,乌云密布,月亮却依然清晰地高挂于天空,她冷冽无情的光芒,与炸耳的雷声协奏。
终于,陈陶看见了那块庞大的黑影。
3. ★箭
荚乐敛容,目光蓦地朝着某个方向望去。
罗斯作为一个普通人看不到听不见,但她能。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杂乱无章,还有刀剑的碰撞声,重物在地上拖行的声音。
是很大一群人,她闭上眼,灵魂出窍般意识上升,这是神明的权柄,无需消耗神力。
从高处的视角看去,来者正是一大片稠密的军队,黑压压的一眼望去满是人头,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再往后相隔一段距离的是粮草队伍。
荚乐这才想起,罗斯家的这座小村子,正好地处边境。
糟了!意识回归体内,她强行镇定,可紧张的心跳却作不得假。
无法抗衡的危险,如果她没猜错,这批军队的首领应该是臭名昭著的阿诺德公爵,残暴,傲慢,甚至蔑视皇权……
罗斯这才注意到荚乐的不对劲,她神色凝重,刚刚更是呆愣了一会儿,迟迟没有回话。
“荚小姐?您怎么了?”
“快跑,有一大群别国军队正朝这里来!叫上米切尔,我们到山上去!”荚乐猛地回神,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就是第一时间通知罗斯,然后……逃!
“什么?”
罗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想清荚乐说了什么,立刻大惊失色。
他手忙脚乱地收拾家里存好的干粮和钱财,同时朝厨房大喊:
“米切尔!快出来!快点!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什么?为什么?父亲?”
“别管为什么了,快走!”荚乐接话,转头看向罗斯:“什么都别管了,不要收拾东西了,快走!”
罗斯闻言赶忙将已经收拾好的东西塞进布包,边跑边捞进怀中。
罗斯家正在山脚下,这比平地要有利的多,虽然山上的树木枯萎,隐蔽效果大打折扣,但只要翻过去,任他再有千里眼,箭也不可能射中了。
可长而连续的上坡爬升最是消耗体力,两个常年上山打猎的男人倒也还好,荚乐却不行,她是身穿,一天到晚窝在屋子里,身体一直是亚健康状态,很快就体力不支,腿像灌了铅一样沉,她迈不开,大口呼吸的嗓子被风划破,嘴里也出现了腥甜的血味。
“我跑不动了,你先走,不要管我。”荚乐见米切尔回头,赶忙催促道。
米切尔装聋做哑:“我背你。”
他一直在荚乐附近,时不时就往这边看一眼,注意到她脚步慢了,没两秒就来到身前,迅速半蹲下身体,不容拒绝地抓住腿,用力往背上一拢。
荚乐一下子撞上少年的背脊,目光从米切尔的发丝间看向前方远远跑出一段距离的罗斯,头也不回。
罗斯丢下了他们,米切尔不出意外地察觉到了。自己敬爱的父亲,刚刚还为他成为学徒而感到高兴的父亲,现在就能弃他生死于不顾。
少年紧紧抿着唇,牙齿几乎将脆弱的皮肤咬出血,他沉下眼眸,手托住荚乐的双腿,闷着头往前跑。
只是,再快怎么快得过箭和马。
破空声在耳边炸响,第一箭就擦着荚乐的脸颊而过,断了一缕她垂在耳边的发丝。
第二箭,就没那么好运了,冰冷的金属箭头毫不留情地刺穿米切尔的血肉,直接扎在少年奔跑的小腿上。
“啊!”米切尔痛呼着倒地,连同荚乐也从背上摔了下来。她的手肘和膝盖都擦破了,组织液和血迹混合在一起,疼得她止不住吸气,身上的白裙也被枯枝挂烂了一截。
“荚小姐,您还好吗?”
明明中箭的是米切尔,他反倒先关心起了荚乐,对自己的伤处毫不在意。
说罢,米切尔又朝着罗斯的方向看了一眼,父亲仍没有回头,只是在听到痛呼声的时候脚步慢了半拍。
真的失望,米切尔感觉眼眶有些湿润,趁着眼泪还没蒙住视线,他又朝着射箭的那人看了一眼,他要看清楚是谁杀了他,这是沙利文大人教给他的勇士的修养。
随后,米切尔整个身体压向荚乐。
此刻,少年宽厚的肩膀成了保护的盾牌,即使他自己也在害怕着。
“荚小姐,我可以叫您名字吗?”因为失血和疼痛,米切尔的声音很轻,他张了张嘴,有点难以正常讲话。
“当然可以,你为什么要停下来?你为什么不继续往前跑?你太傻了。”看着米切尔脏污下深邃的五官,荚乐忽然有点泪失禁了。
这个破游戏什么时候开发出这么煽情的剧情了?狗策划。
“我才不傻,……就当是还您一箭吧,荚乐,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我想了好久好久,才明白……”
“我喜欢你。”
米切尔的眼神无比坚定,足以让人忽略他的灰头土脸和受伤虚弱的神态。
“我一靠近你,就感觉我的心脏快跳出来了……哈哈,可惜不会有以后了……”
告白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第三箭,刺中了米切尔的要害。
少年的眼睛霎时失去了神采,哪怕身体还有余温,生命的气机也已然离去。
她有些慌张,她颤抖的手抚上米切尔合上的眼睛,她贴紧了一些,脸贴着脸。
如果人死后听觉真的最后丧失,那此刻的米切尔一定能听到少女的轻声回应。
“……我知道,我知道,会有以后的,会有的……”
荚乐的梦境破灭了,这一个月以来的平和温暖在此刻荡然无存。
罗斯终于回头看了一眼,然而太晚了,期待他回头的人已经死了。
事实上,荚乐完全能理解罗斯的行径,一个人平时对另一个人再好,也不影响他最爱自己。
这合情合理,可荚乐难以接受。
她沉思片刻,松开了怀中逐渐冰冷的米切尔,身为丰饶与生命女神,复活一个小小普通人不在话下,传承记忆里就有人死复生的法术,就算她现在做不到,不代表以后也做不到。
尽管要冒暴露身份的风险。万一她被当做异教徒处理,就是死路一条。
而且这件事她一做,就会被迫进入游戏的剧情中,难以抽身。
不再多想,她伸出手,从掌心处开始,魔法权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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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显现,一个个发光的金属碎片排列组合,构建出一柄金枝玉叶。
黄金般的材质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枝条顺着权杖柄身盘旋,白玉叶片穿插其中,最顶端是拳头大小的绿色宝石,一圈圈流萤围绕,仿佛一只只萤火虫飞舞,内有乾坤。
与此同时,百米外的军队方向,为首的阿诺德突然按住一旁正拉弓的箭手手背。
“等等。”
“是。”箭手应声,松弦,而后将箭重新放进箭筒。
阿诺德轻拉缰绳,夹住战马的腹部,操控着马前往荚乐所处的方向。
原本遇见村庄暂停修整的军队重新动了起来,紧跟在其身后,看上去浩浩荡荡,气势骇人,甚至立起的长矛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而前方一袭白裙的荚乐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少女的身形仿佛散发着清晨的朝光。
她手中的权杖光晕流转,将躺在地上死去的米切尔环绕。
少年似乎也开始发光。
神灵气息从荚乐身上逸散,在场的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都能隐约感受到那极具穿透力的气场。
随着复生法术的前置咒语施展,米切尔的鲜血开始顺着权杖的纹路流进玉叶,其中一片被血染红。
倘若能保留肉身,复活会更容易,奈何现在没有条件。
前置流程结束,荚乐的蓝条下去大半,她现在没有用神力攻击的能力,脆弱的就像飞蛾。
感知到有人靠近,微微偏头,一个骑着马的高大男人进入视野。
男人穿着厚重的甲胄,金属头盔下是一双毒蛇般的绿眸,没有温度,只有极致的理性和冷漠。
阿诺德居高临下地打量了荚乐一番,之后利落地翻身下马,将头盔摘下夹在腋下,露出一张极具攻击性的面孔,绅士礼貌地向荚乐行礼。
“您是哪位神的神使?原谅我的冒犯。”
“她才不是神使,她是女巫!”罗斯被士兵压到跟前,愤怒地指着荚乐叫喊。
……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爬升!”
陈陶突然低呵,飞行员赶忙拉起操纵杆,直升机快速升高。
他离开座位走到舷窗前,凝着眉朝下看。
泛着白沫的海水被破开,一只巨大的触手从深渊中冲出,正正打在了直升机刚才的位置。
劫后余生,飞行员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只巨物从海底缓缓升起,它身上的沟壑宛如一道道瀑布,海水倾泻而下,在月光中宛如一条条银色绸带。
最先漏出来的暗灰色的头颅,上面蜿蜒的纹路,宛如开裂的岩石。
而后,是一根根盘错的粗壮触手向下延伸,轻易就能掀起海啸。
它就像石化的章鱼,浮出水面。
陈陶强行镇定地从箱子里拿出更专业的仪器测量污染值,上面的数字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十七亿!
这时,他口袋里的卫星电话传来了震动声。
“陈陶,回来,我们将马上开启精准核打击,你还有三分钟撤离。”
4. ★会面
她猛然回头看向罗斯,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简直像是重新认识眼前这个人,如此陌生。
罗斯的眼中闪过一瞬心虚,但也只是那一瞬间,他朝着阿诺斯重重跪下,膝盖没有缓冲地磕在地上,发出骨头与地面碰撞的闷响,疼痛,顾不上在意,他急切地继续说道:
“这女人就是女巫!不信您去我家中看看,有很多菜!这大旱哪来的新鲜菜?!都是这女巫变得!而且,如果没有她,我们一家早会离开这里,我的儿子,也不会死!”
罗斯说完,似乎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他的儿子死了,音容笑貌都彻底消失,消失在这如血的时间里,再也叫不出一句父亲。
眼泪,顷刻间弥漫他快速苍老的脸,红血丝遍布眼白,鬓角悄然多出几根白发。那咸湿的泪水,滑向罗斯干涩的嘴唇。
荚乐没去辩解,阿诺德已经认定自己是神使,自然不会因为他人的话语轻易改变想法。
她费力地抱起米切尔的上半身,少年的发丝刮蹭着手臂,痒痒的。
这时,荚乐才回答阿诺德的问题:“自然之神。”
在奇迹大陆的神话体系中,自然之神和她的能力非常接近,同样能够掌控生机,催生植物。
再加上祂在神话体系中有着很高地位,即便是最普通的信徒,世俗中也受人敬仰。
综上所述,谎称为祂的神使是最合适的。
阿诺德挑眉:“原来如此,那么,就让我来安排您回到萨斯圣城吧,您也不想引火烧身吧?神使大人。”
荚乐无言以对,望着男人身后一眼望不尽的大军,她没有选择的权利。更何况萨斯圣城是自然神教的圣地,拒绝就太穿帮了。
罗斯当即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这不可能!她明明就是女巫!她害死了我儿子!她应该被烧死!烧死!”
阿诺德对一旁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手起刀落。
罗斯的叫喊声戛然而止,他被那长刀穿胸而过,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地面,□□裂的土壤吸收,黏稠地干在地上。
仅剩的时间,罗斯愣愣地低头看向胸口前伸出的刀刃,随后,他死死盯向荚乐,直到倒下。
这杀得太干脆了。荚乐浑身冰凉,游戏中残暴的阿诺德在此刻具象化,超脱出游戏中字面的人设,活生生演绎在她面前。
阿诺德不在意荚乐的表情,礼貌伸手:“您请吧,我为您安排马车。”
前往萨斯圣城的路上一切平稳顺利,有阿诺德军队的旗帜插在马车车顶,连穷凶极恶的山匪也不敢招惹。
越离开边境,灾情也越轻,一路上经过的城市也随着靠近圣城而越来越繁华。
萨斯圣城位于高塔王国的中部地区,几乎就在首都隔壁,并且,也离迷迭森林更近了。
这里位于奇迹大陆雨水风调的南部,物资丰富食物充足,这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自然之神的庇护。
也难怪后期的高塔王国在阿诺斯的领军下横扫众国。
眼前,就是萨斯圣城了,荚乐掀开马车的帘子,微微探出头观察前方高耸的城墙和巨大的城门。
十几米高的城门为了便于移动,底部还安装了十数个圆轮子。
那里有几名士兵检查来往的人群。
但他们的车队倒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
毕竟阿诺德凶名赫赫,长了几个胆子,说什么都不能招惹。
街上的小贩平民也自觉让路,交头接耳,时不时侧目望向马车,窃窃私语,连商户的叫卖声也停了下来。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街头安静了大半,最后,连小声嘀咕的人也没了,一片寂静,又在马车经过之后,迅速恢复到平常的热闹。
赶在太阳下山前,车队停在了教堂前。
“我送您进去,神使大人。”
阿诺德的副官从马上下来,他牵着缰绳安抚好有些躁动的马儿,开口提醒荚乐,更是催促。
马车有些高,她顿了一下跳在地上。
今日正好是自然神教的祷告日,现在又恰好是祷告结束的时间。
教堂的琉璃大门缓缓开启,信徒陆陆续续地从里面出来。他们身穿白色长袍,额间佩戴着绿叶样式的珐琅饰品,叶子下统一挂着一颗宝石,乍一眼看去,像是丰收的果实。
荚乐攥紧衣裙,有些紧张地逆流而上。她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当场揭穿。
游戏原剧情中,神灵一直到后期才下场,其中自然之神一直作为一个仁慈和蔼的背景板存在。
她走过琉璃地板,穿越一排排座位,抬头看向宣讲结束的司祭时,突然愣住。
“明妮?”
明妮讶异地从羊皮卷中抬起头:“您认识我?”
何止是认识。
荚乐撇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副官,通过神谕的形式让明妮配合自己。
听到脑海中忽然响起熟悉的神明口谕,明妮在控制不住的惊喜之后,自然地拉起了荚乐的双手,亲昵地像久违的老友:
“天呐!我差点没认出你!你终于回来了,那边的事情办好了?”
荚乐点头:“一切都办好了。”
话说到一半,明妮转头看向副官,和初识时那无力弱小的女面包工截然不同,已经初具上位者的气势:“现在我有些事情要和荚小姐说,您回避一下好吗?”
副官弯下腰鞠躬行礼:“那我不打扰您了,司祭大人。”
男人说完,身穿骑士服装的背影渐渐消失。
待人走后,明妮拉着荚乐离开大厅。一进休息室,布下隔音咒,明妮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心翼翼地,以最虔诚的信仰,睁着那双含泪的灰眸,带着一丝丝哭腔说道:
“主,终于见到您!您交给我做的事情,我真的做到了!”
荚乐实在不习惯有人跪自己,她浑身不舒坦:“你先起来吧,再好好说。”
明妮却不肯从地上站起,坚持跪着讲述这一个月以来的不容易。
这段时间,荚乐很少会了解信徒们具体做了什么事情,她和信众交流最多就是补给物品和传授种植知识,然后让渡了一点神力和权力,便于传道和挽救更多人与水深火热。今天才有机会听明妮娓娓道来。
在格兰诺非斯小镇得到那些种子后,明妮靠着从面包店顺来的水灌溉稻米,结果成熟,解决了初期糊口的粮食,之后用剩下的赐福种子收获了第一批信徒,顺利当上了主教。
为了扩大种植规模,他们一齐决定离开格兰诺非斯小镇,起码要找到一处稳定的泉眼。
明妮只好抱着女儿丽贝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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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井离乡,和信众们一起逃往高塔王国。
念诵教义就会获得力量,歌颂主就能恢复精力。赐福的一代种子还能结出有一半赐福效果的二代粮食,接着是第三代,虽然赐福效果到第四代后就基本消失,但仍旧为信徒打下了初期生存的资本。
就这样,由信徒们组建的小村子总算在高塔王国开始扎根发芽。
没人知道他们怎么活下来的,粒粒饱满的粮食又是如何种出,毕竟高塔王国北部的饥荒程度也只比格兰诺非斯小镇好一些。
这个神秘的村庄在底层人民的口口相传下越传越远,直到传进萨斯圣城城主,同时也是自然神教教主乔纳·琼斯的耳朵里。
某个明媚的早晨,乔纳·琼斯光临了明妮建立的村庄。
他已是个佝偻的老人,身份如此尊贵,连一国之主都要以礼相待,如今却只带了一名随从,衣着也是简朴的灰袍。
明妮受宠若惊,她赶忙出来迎接,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神灵已死,萨斯圣城的庇护正在逐渐减弱。乔纳已经有十年没接收过神谕,他终日惶恐度日,不知道失去庇护的萨斯圣城该如何,那千千万万的信徒又该如何。
所以,乔纳作了一个背叛神灵的决定,他要丰饶与生命女神成为萨斯圣城的新主,成为千万信徒的新主。
这是个神权至上的时代,他们需要一个新神统领他们。
荚乐大为震撼:“所以你就同意了?”
明妮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我对不起您,是我擅作主张了,主把我碎尸万段也无悔!”
“没事……你做得很好。”荚乐被这消息冲得缓不过劲,她倒不是生气,就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所以她现在就这么水灵灵地白得上千万信徒了?
不,事情没那么简单,即使教主认可了她,但那教堂里念诵的还不是她的教义,信众甚至还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那要以什么理由给自然神教改名换姓?直接说自然之神死了?那样只会导致暴乱和抗议……或者给自己安个自然之神之女的头衔?让信徒从父改女?
好像都不太现实。
荚乐拉起跪在地上的明妮,思考着走到休息室的沙发旁坐下,但明妮坚持不肯和荚乐坐在一起,所以她就站在旁边,荚乐不说话,她就也沉默着。
不过……自然之神真的死了吗?明明是活到了大后期的神,怎么可能现在就死了,如果她鸠占鹊巢,不会被报复吧?
那如果没死,祂又去了哪里?为什么十年都杳无音信?
她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也不解了,赶路赶了快一个月,舟车劳顿,她现在累得不行,只想休息睡一觉。
明妮便给荚乐在教堂里安排了暂住的地方。
“明天我就为您准备新的住处。”明妮悄悄看着洗漱完头发还湿漉漉滴水的荚乐,原来救她的神长得这般,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和人类分明一样,却好看极了。
见荚乐的长裙被湿发打湿,她忍不住请求:“让我来为您擦发吧。”
“不用……好吧。”荚乐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在看到明妮恳求的模样时又无奈改口,她忽然想起明妮还有个女儿,随口问道:
"我记得你还有个女儿,怎么样了?"
“您说丽贝卡?她很乖呢,一直有在好好吃饭。”
5. ★连吃带拿
明妮家境贫寒,早早嫁人,生下孩子后丈夫在去帮工的时候被落下的石块砸死,没有赔偿,这件事不了了之,剩她一人独自抚养女儿。
好在这样的苦日子已经过去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祂。
擦干头发,荚乐躺在床上进入梦乡,这梦并不安稳,一幕幕重演着游戏终章的剧情……
无数陨石从天际坠落,砸出的火光映红了天空,地动山摇一副末日景象。
诸神站在世界的彼端,对世间的灾难无动于衷。
游戏系统在耳边念叨:“神位加冕成功!触发剧情诸神黄昏,你触动了命运的流转,世间的一切将重新洗牌。”
只见陨石逐渐密集,神灵的力量也随之衰弱,祂们一个个被流星击中,在天际形成浪漫的烟花雨。
“大量的神力回归世界,你获得-丰饶与生命之神神格。”
荚乐的梦境从游戏终章突然转向现实世界,她看到自己被电的抽搐,失去意识,但梦境并未就此结束。
卧室窗外,现实世界的地平线处,一个巨型高达上百米的生物宛如海上帆船的桅杆,在天与地的接缝处出现,它生长着数不清的巨大触手,无数的眼睛从它的脖子中裂开,那些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审视地面逃跑尖叫的人群,它的头部能勉强看出一点好似人类的形状,一张裂开长达十几米的漆黑巨口,不协调地黏在上面。
大地也从远方裂开一处狭长的口子,沿途的高楼大厦摇晃着塌进深渊。
视角在这时突然转回电脑屏幕,只见游戏画面全部消失,只剩下两行血淋淋的大字在不断跳动:
别回来!
救救我们!
别回来!
救救我们!
那两行红字打架似地不停闪烁,荚乐甚至幻视出两个人影扭打在一起。
她感到呼吸急促,万物凋零,末日降临的恐惧不断冲击着心理防线。
荚乐猛地从床上坐起,她坐在被子上剧烈喘息,头发黏腻地贴在额头。
这个梦太真实了。荚乐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那种紧张恐惧的情绪一直从梦境蔓延到现实,她要厥过去了。为什么会做这个梦?有可信度吗?地球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众谜团萦绕在她心头,她从传承记忆里找出穿越位面的咒语,她要不要回去?或许只是一个梦呢?
…………
她得回去!就算她从小作为孤儿过得不幸福,但怎么说也是生她养她的土地,更何况待她不错的孤儿院院长爷爷也在地球,如果地球的末日是真的,他老人家要怎么办?
不过在这之前,得找个武力值高的人一起,否则有什么意外她一个战五渣也不好应付——然而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得想想办法。
这时,门外响起‘咚咚’声,是明妮站在门后抬手用指节敲着门板。
“您醒了吗?”
荚乐平复好心情,擦了擦脸上的汗,才应:“你进来吧。”
明妮推门而入,还领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唯唯诺诺地跟在身后,见明妮行屈膝礼,诧异地愣了一下才匆忙跟着行礼。
这位小姐是什么身份?连司祭大人都这般恭恭敬敬。莉莉安在心底喃喃自语。
明妮:“早上好,主……小姐我给您安排了个侍女,照顾您起居。”她偏过身体,示意莉莉安上前。
而荚乐下意识拒绝:“不用,我能照顾好自己。”不仅没那么需要,她也不习惯有人给自己忙前忙后。
但明妮还是想为莉莉安谋个机会:“您身份尊贵,能照顾您是她的荣幸。”
荚乐耳根子软,随便劝两句就很好说话地同意了,转而朝那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莉莉安。”
“莉莉安?很好听的名字,你多大了?”
“谢谢大人,我十五岁了。”
莉莉安的声音细如蚊蝇,但吐字清晰,足够在场的人听见。也很符合荚乐的第一印象,看上去相当怕生,趁着两人不注意,时不时偷偷观察荚乐的眉眼动作。
“她是个内向的孩子,但很机灵,学什么都快,一个月时间就从不识字到能背诵教义了。”
明妮早习惯了莉莉安的腼腆,她说着母爱泛滥起来,目光慈爱地看着莉莉安蓬松的发顶。
莉莉安将将一米五的身高,身形瘦瘦小小的,受长期营养不良的影响,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是明妮从格兰诺非斯小镇带来的孩子,父母双亡,流离失所,当时是莉莉安主动找到明妮传教的地点,自荐后跟随着明妮,成为锄头教的一员。
是的,这草率的名字是荚乐亲自取的,教会宗旨就是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直接去掉,她没什么统治欲望,想想就够麻烦的,能改变路有饿死骨的现状就很满意了。
当时的明妮憋了很久才把换名字的意见咽下去。
因此,莉莉安算是荚乐信徒中的一员。
随后,待吃完早餐,三人便坐上马车前往安排给荚乐居住的庄园,应她要求,侍从只有打扫卫生和做饭的几人,除此之外都是庄园的佃户,还都住在城堡几百米之外,是专门留下来搞实验田的劳动力。
马车停下的时候,自然神教现主教乔纳·琼斯已等在庄园门口,侍从也只能跟着一起等人,一头雾水,不知谁有这么大面子。
答案很快揭晓,迎面走来的领头女子穿着宽松简朴的纯色圆领裙,在腰部系了奶油黄的缎带,很日常随性地没有穿裙撑,脚上是绑了蝴蝶结的棕色小皮鞋,是个生面孔。
紧跟其后的是司祭大人,和司祭大人带来萨斯的小女仆。
众人好奇地追随几人的身影,眼巴巴地看着她们边寒暄着边跨越阶梯走进城堡,直到视线被遮挡完全。
一进门,明妮便介绍起荚乐的身份:“您不要随意告诉其他人,这位小姐便是锄头教所信仰的神明,是我的主。”
乔纳和莉莉安瞬间被这消息砸晕了,这怎么可能……奇迹大陆可追溯的就有上万年历史,从没听过说历史上出现过哪位神灵亲自下场,都是以神使代行,主教传谕的方式。
甚至连神使都不曾见过神灵的真容,祂们作为世界中最至高无上的群体,一直是不可直视,不可接触的存在,仅偶尔仁慈地洒下福祉。
“您,您!您真的是神?!”所以明小姐说的今天再好好商量是和本尊商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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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乔纳的白胡子惊到飞起,内敛的莉莉安瞪大了双眼。
荚乐莫名尴尬地抽抽嘴角,点头算是承认了。为了增强说服力,她还故意逸散了一点神力让乔纳感知,神灵自身的力量和赐福给神使的力量差别很大,很容易区分。
见到实锤,乔纳当下腿脚一软,直接跪在荚乐面前。“有生之年,见到真神,死而无憾了!”
莉莉安和明妮也紧随其后,双双跪下,伏在荚乐脚边。
好想逃,二十一世纪新青年被跪拜只觉得要折寿了,转念一想神灵的寿命近乎永恒,似乎也折不完。
好吧,总归还是要有点神灵的威严和架子。
“你们都起来吧。”荚乐感觉自己像皇帝在对着台下的大臣说众爱卿平身。
明妮等人这才站起,莉莉安则被安排去准备茶水。
荚乐往沙发上一坐,准备聊正事。但原本想好要说什么的乔纳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他刚从地上站起来现在还恍惚着呢,一直沉浸在荚乐是神灵,而他现在要和神灵谈话的震撼中。
看样子只能由自己先说了,荚乐清了清嗓子:
“你的事情明妮已经和我说了,我可以同意替代自然之神庇护萨斯,但教派名称和信仰神都要变,你们就直接并入锄头教,怎么样?”
乔纳缓过神,他没什么意见,也不敢有意见,连连称是:“那是当然,只是信徒中可能会有冲突,分区主教也不一定会全部同意,但只要给我时间,都能处理。”
“那就行,最近几天我会把新的农业种植方法写出来,届时你们安排推广出去,等自然神教真正改头换面,我将把萨斯设为神域,接替即将消失的庇护。”
如果说原本还在因为担心自然之神会不会找她算账而犹豫,那么现在的荚乐,在想到梦境的画面之后,无论如何也要赌一把了。
“什么?还会有改良的农业种植方法!”乔纳很没见过世面的惊呼,下意识撇了眼明妮。
有这种好事你咋没早点告诉我呢?
“至于合并之后的职位,就先保留现在的主教身份,明妮太缺乏经验,就麻烦你教教她了。”
“好,我会尽力的,那……能不能问下我们教有什么标志?”比如自然神教就有绿叶果实的额饰,乔纳小心翼翼地问道。
“额……暂时没有。”荚乐心虚地挠头,她一门心思教种田了,像教徽这样的教会符号,还真没注意过,不如直接推给乔纳:“那就由你负责吧。”
这小老头顿时受宠若惊:“我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我一定设计出最具有特色和时代意义,教会内核的标志!”
荚乐:“……”她老感觉自己连吃带拿的。
——
老者站在会议桌前,他猛一拍桌,脸上尽显颓色。
“要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干看着我们的民族灭亡?曾经,我们的先辈付出了多少血与泪守护华夏,现在,难道我们就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
他头一回在众人面前失态,声泪俱下,现场鸦雀无声。
良久,一个年轻人站起。
“沈主席,我提议实行“火种计划”!”
6. ★日常(二)
讨论完一切事宜,二人便识趣地离开庄园。
荚乐端起盘中的茶杯,微抿了一口,茶叶的苦涩萦绕在舌尖。
等过几天,明妮就会物色一位骑士送来,在这之前,她要把关于施肥堆肥,滴灌的技术写在纸上,改革现有的低效种植方式,最大化利用水源。
首先种植的主食作物就要改成耐旱且产量更大的小麦和土豆,虽然萨斯没那么干旱,但现有的引灌技术落后,奇迹大陆的原住民几乎没什么建造水利工程的意识,连水车都没有。
她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羽毛钢笔划在上面发出解压的“沙沙声”。
荚乐的笔尖忽然停下,她看着羊皮纸上水车的雏形愣住。
或许……还需要做出真正的纸来。
纸是非信息时代最好的传播载体,它不仅能宣传教会,还能将知识从贵族的手中解放出来,使知识不再是奢侈品。
也不必担心因科学而导致的唯物主义代替神学,毕竟这方世界是真的有神。甚至她自己就是其一。
“莉莉安,给我多拿些纸来。”
“好的,主人。”
荚乐意外地看向乖乖杵在一旁待命的莉莉安。她是个很标准的西式长相——天生白皙晒不黑的皮肤,高挺的鼻梁,深邃的五官,蓝湖水般的瞳孔,卷翘茂密的金发,娃娃般精致乖巧。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专心又好奇地看着荚乐在纸上画下她看不懂的图案……
“你从哪学的称呼?为什么喊我主人?”
“是司祭大人教的,她说您是主,我只能属于您,不同于一般的女仆,所以应该叫主人。”
荚乐扶额,明妮总是热衷于给她所谓的神应有的待遇,尽可能地拉高逼格。
“我可以去给您拿纸了吗?”
"你去吧。"
“好的,我马上来。”莉莉安说完屈膝行礼,加快着脚步离开书房,关门时则轻手轻脚,唯恐发出干扰荚乐的噪音。
莉莉安走后,房间里便只剩一个人,严格来讲连人都不算。
时钟指针摆向数字十一,游戏里特有的植物龙尾仙树的枝条在风中摇曳。
现在正是开花的时节,龙尾仙的花瓣多而细长,呈喇叭状朝面光的方向绽开。
她居然是在游戏里活着,荚乐产生了强烈的不真实感。
换句话说,她真的还活着吗?
她停下笔,张开手,手心处的掌纹在皮肉上蜿蜒。
“主人,您要的纸。”莉莉安的声音打断了荚乐的自我怀疑。
“哦,好的,你放在这里。”
莉莉安怀抱着一摞纸,按照着指示,放在桌上的边角位置。
荚乐侧过身,从旁边拉了个小板凳到近前。
“坐下。”
“可是……司祭大人说不可以和您同坐的。”莉莉安扭扭捏捏地攥着衣角,磕磕绊绊地解释。
“听她还是听我的?”
“当然是听您的了。”莉莉安只好局促紧张地坐到荚乐旁边。
“识多少字?写下来。”荚乐拿起笔,蘸了蘸墨水递给莉莉安。
“啊?好。”接过羽毛笔,莉莉安连握笔的姿势都是错的,但她很认真,一笔一划,为了避免字迹发抖刻意写得用力。
一个字就要花上两分钟时间,荚乐便另取一支笔,在一旁继续自己的工作。
光是水车图纸就画到了饭点,她停下笔,将蘸水笔放到笔架上时,莉莉安也写完了字。
她拿起莉莉安的纸检查,少女就乖乖坐在凳子上,紧张地等待荚乐的评语。
“还不错,就是有些慢了,我之后会教你其他字,还有一些文章,词句也要看背。
现在去吃饭吧。”
“真的很不错吗?您不用对我这么好的。”莉莉安很不好意思。自己没帮上主什么忙,主却对她这么好,还教她念书识字,要知道,知识是昂贵的。
“莉莉安。”
“啊?主人。”
荚乐语重心长:“一个人要实现自己的价值,就要有学识,积累知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想帮我对不对?那么就得识字念书,才能待在我身边。”
何况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不好好念书还要做什么?
“好,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做一个对您有用的人。”莉莉安到底是小孩子,被关心就止不住哽噎。
次日一大早,明妮送来小麦和土豆种子。现实中的小麦和土豆都在春季播种,但赐福后就能无视时间,连抗寒抗旱能力都大幅提升。
她想做的就是研究改良种植技术对产量和成熟时间的影响,以及大规模种植。如果可以还想通过魔法实现自动化,不过这就扯太远了。
“这里面都是三代种子?”
“是的,我帮您把庄园管家和佃户都叫来。”明妮和荚乐站在一起,清晨的风凉寒,又吹进了荚乐的衣领。
语罢,明妮跨出城堡大门,她翻身上马,驾着马去通知农户。
荚乐也没闲着,穿过正前方的小花园,往外就是一大块平坦的红土地,上面覆盖着零散的杂草,随风吹倒。
她今天穿了件方领的长袖衫,下身是方便活动的直筒裤。
没过多久,明妮领着一群土灰色的男人们走来,他们穿着朴实,身体并不很健壮,拎或扛着锄头稿子,后面还牵着一匹马,马后拖着犁具。
众人齐齐看向站在正前方的荚乐。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贵族小姐,怎么还对他们这些脏活感兴趣,更贻笑大方的是居然还想指导他们这群种了二三十年田农民。
男人们内心不屑,但又不敢说出来,甚至怕被看出轻蔑的神情,不敢和荚乐对视。
但荚乐不在乎,她如往常一样开口,不动声色地使用神力,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
“你们既然是替我做事,不论心里怎么想,私底下又怎么说,但要你们做的事必须做好!嘴巴不干净的,也最好别让我听到,否则,后果自负。”
她扫视着这群比她高一头皮肤黝黑的人们,他们都信仰自然之神,是以后从属她的教徒。
荚乐继续说道:“现在开始犁田,保证田垄间距十五公分,留坑三到五公分,使用条幅播种……”
讲完注意事项,便由农民内部来分工合作,他们都是相熟的邻居朋友或者亲戚,很顺利而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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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心里不认可荚乐口述的改良种植方法。
之后,就是教佃户通过堆肥进行沤肥。奇迹大陆目前使用的施肥技术就是将家畜圈在园圃里,直接使用粪便来施肥,完全不会进行处理发酵。
因此,作物很容易被烧死,而肥料的转化效率又低,再加上没有充足科学的理论知识,种收比直接低到了1:3。
种10斤种子才能收获30斤左右的粮食。
而现代小麦的种收比是1:35左右。相差了十倍有余。
所以,想养活更多人,就只能不断地扩充耕地,投入劳动力。
“就这么把一堆脏东西扔进土坑里放着?这不得臭死。”说话的农夫一脸嫌弃。
“这真的能行吗?”有人忍不住质疑。
“当然能行,要等肥料腐熟,呈现出深褐色。可以将少量沤肥放入清水中,如果沤肥迅速沉底并且水变清澈,就说明沤肥已经腐熟,就可以均匀地洒在土壤表面,再用耙子混合。”
荚乐说完,转头才发现乔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手里拿着个缝制的小本本,不停在用钢笔记录。
注意到荚乐发现了自己,乔纳从飞快的记录中抬头,终于想起他来庄园要做的事情。
“您说的我都记下了,都是宝贵的,造福信徒的知识。”得知荚乐身份的乔纳对荚乐输出的知识深信不疑,再者听起来也很唬人。
“谢谢。”
“您不需要说谢谢,都是实话。”乔纳转过话题:“我听明妮说要给您找一位骑士,所以今天来这儿向您引荐一个人,他马上就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落下,远方忽然传来一阵风声,一大块阴影投射到田埂间,劳作的农夫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仰望那飞驰而过的巨大身影。
“是狮头鹰!”
“天呐,自然之神在上!居然是传说中的狮头鹰!”
“真有几层楼那么高!”
狮头鹰,高最大能达十余米,翼展能长达四十余米,即使在魔法世界,也是罕见夸张的飞禽体型。
传说中,他是战争之神的宠物兼坐骑,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甚至能捕食猛兽。
狮头鹰随意扑扇翅膀,就能掀起一阵狂风,它以闪电般的速度极速靠近荚乐所站的区域,直到距离百米时才降下速度,缓缓收拢翅膀,稳稳落在地面。
随后,一道看不清的人影从狮头鹰的背部一跃而下。
也足足三四层楼的高度,愣是没有一点缓冲。
走进一看,男人一头漆黑的长发随意绑起,长至腰间,眉眼完美地不似人类,尤其一双宝石般的绿眸,配合阴冷的气质,真是越看越熟悉。
“阿诺德?!”
“您认识阿诺德公爵?”乔纳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开始猜测荚乐和阿诺德之间的关系。
阿诺德随意将散乱的长发撇至耳后,他今天没有穿盔甲,就是很普通的衬衫长裤。
这身衣着穿在别人身上都平平无奇,穿在他身上却出彩,大概是挺拔高挑的身形,衣服随着隐隐约约的肌肉形状起伏。
“我和神使大人早见过了,乔纳。”
7. 祂
“那真是太好了,难怪阿诺德马上就同意了替您做事。”乔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越看越觉得有点什么,尤其一向冷酷的阿诺德居然对着荚乐微笑。
荚乐脑子发懵,阿诺德的笑容在她看来就等同于挑衅,她顿时怒火中烧,脑子里想起了那个开朗纯真的少年,他的笑容,对未来的期待,对成为骑士的期待……
虽然米切尔的死站在阿诺德的角度再正常不过,战争不是过家家,为了避免通风报信,耽误军情,把潜在的威胁扼杀理智且果断。
可杀了就是杀了,荚乐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的面部表情僵硬,死死盯着阿诺德。
眼见气氛突然冷场,乔纳意识到二人的关系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不禁讪讪一笑:“如果您不满意,我可以给您换个人,只是其他人可能没有阿诺德公爵的能力强大……”
“没事,不用换。”荚乐的语气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怎么能换,如果地球末日是真的,最好阿诺德死在那里,恰是个危险的活,她原本还担心连累别人,现在倒不用了。
“那看来神使大人还真是大人有大量。”阿诺德一手扶着狮头鹰,半身倚在上面,好整以暇地欣赏荚乐的表情。
他就是故意的,听闻乔纳放出的聘用消息,他马上就猜到了是谁,当天就联系了乔纳。
那天荚乐拿出权杖施展法术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他搞不懂的地方。总觉得,这个人不一样,和其他神使都不一样,但他说不出具体。
给佃户说完注意事项,乔纳和明妮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已经回去了。荚乐瞥向一旁等候多时的阿诺德,没什么好脸色地冷声道:
“你跟我来。”
阿诺德也不在意荚乐的没礼貌,他顿时兴致高涨,亦步亦趋地跟在荚乐身后。
因为狮头鹰体型庞大的缘故,原定的穿越地点临时改成了庄园附近的密林。
她仔细检查权杖空间里存放的干粮和物品,包括但不限于酒精,绷带,魔法世界的特产魔药。确认无误后,她转身看向跟在后面的阿诺德:
“我要去更远的山脉中,你带我去。”
阿诺德:“好,你自己上来?”说着,阿诺德身形矫健地往后翻出十余米高,稳稳落在狮头鹰背部,往下一看,荚乐还站在原地。
“神使大人不会飞吗?”
他那语气仿佛在嘲笑荚乐的弱小无力,轻易就让荚乐火冒三丈。可偏偏他还说对了,自己目前还真不会飞,没见过像她这么菜的神了。
荚乐一边深呼吸,一边在心里劝诫自己生气伤身体。她请求的话开不了口,只好干巴巴地回答:
“我自己走过去。”
“您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阿诺德又从狮头鹰背上下来,站定在荚乐的正前方,不足一米远处,以至于荚乐能听见男人沉稳的呼吸声,和他身上散发的热意。
性格再恶劣阴冷的男人身体也是热的……
荚乐不经意间走神,回神后赶忙把脑子里的杂念清出去。忽然,她的腰上传来一股拉力。
阿诺德手环着荚乐腰部,轻盈地像知更鸟,将人带到了狮头鹰的背部。
他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占据了荚乐的整个嗅觉系统,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混合气味,并不难闻,更像是猛兽带给人危机感的气味错觉。
好神奇,荚乐朝脚下看去,她踩着狮头鹰温热柔软的躯干,羽毛将她的半截小腿淹没,远比看上去长,温顺地贴着狮头鹰的身体,像一块宽大的羽毛地毯和充满弹性的床垫的结合体。
阿诺德的手掌仍在荚乐的腰上,一点也没有松开的意思。他轻轻吹了一声口哨,狮头鹰便敏锐地展开它长得惊人的翅膀。
轻轻一扇就能掀起狂风,推动着气流快速流淌,它藏在毛发下厚实的双爪便缓缓离地,随着高度升高,速度也开始加快,直到宛如离弦的箭,朝着阿诺德指引的方向飞速掠去。
四周的山峦丛林不断地往后退,她一时站不稳,阿诺德便用力将荚乐稳稳捞住。
“神使大人,这都站不稳吗?”
荚乐懒得和这人拌嘴,她往后一看,占地颇大的庄园几乎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点。
“就在这里停下吧。”
阿诺德又吹了一声口哨,那哨声淹没在风声里,狮头鹰却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立时就降下速度,落在附近的空地上。
荚乐神识在四周探查一番,也就是一个呼吸时间。确保附近没有可疑生灵和人类后,她拿出权杖,回顾了一下流程,做了番心理建设,才开始轻声吟唱:
“以丰饶与生命之神之名,世间产生之羁绊,灵魂寂寥,万物从生,从时光之河诞生的真理,我请求您的权柄,渴望您的帮助,我与您共生相随,向真理与知识献出灵魂,为繁荣献出生命……”
用普世的语言吟唱一遍,又要用特殊的神语再吟唱一遍。前面阿诺德还能听懂,后面就完全是听天书了。
趁着荚乐专心吟唱,阿诺德的眼神愈发赤裸,完全不加掩饰地打量着她。
吟唱结束,荚乐手握权杖,自身的神力和权杖中储存的神力从顶端的绿宝石处溢出,形成一道道绿色的流光,包裹着在场的两人一兽。
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阿诺德眼神陡然凌厉,满含杀意地死盯着荚乐的侧影,不等他抽刀动手,无法抗拒的刺眼白光遮蔽了他的视线。
短暂致盲过后,荚乐和阿诺德二人凭空出现在一个阴暗狭小的房间里。
目前看上去还没有危险,阿诺德暂时按捺住想要动手的欲望,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那柜子上的黑盒子是什么?沙发上的图案过于复杂精美,奇迹大陆还有这么好的绣娘?这样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现在却落灰了?桌子上的是琉璃杯?
为什么屋内摆置的物品如此稀有,壁画天花板却这么寒酸?空间还无比狭小。
而且,空气中无时无刻不存在的魔力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确是一种极其邪恶的力量,充斥着污染和扭曲,但也十分……强大。
这里难道是魔王的藏宝库?
阿诺德:“你把我带到了哪里?”
荚乐懒得回答他,只把手指放到嘴唇正中间,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她仔细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细小讲话声。
“你听说了吗?”
“什么?”
“政府会派军队来救我们,我们就能悄悄地……离开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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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还会有政府么?军队还能有多少人活着?”
“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除了盼着人来救我们,还能做什么?”
“食物不多了,但愿能挺到那天。”
“绝对会来的,我今天早上去调收音机的频道,里面说得很清楚!就在明天!只要我们能去城西的大学城……”
“我们自己过去?!那还去什么?会被发现的!根本不可能!”
一个人赶忙捂紧说话的人的嘴,压抑着嗓子低声喝骂:“你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吗?小声点,天马上就黑了,那时候不许发出一点声音!”
“明天?不管消息是不是真的,我们明天天蒙蒙亮就走。”
声音彻底消失,他们沉溺在难以承受的巨大恐慌中,连咕噜咕噜求救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剩一片寂静,和逐渐陷入黑暗的黄昏颜色搅合在一起,像是水泥的配方,厚重窒息。
阿诺德自然也听到了这段对话,他不再试图从荚乐这里寻找现在在哪的答案,而是同样放轻脚步,跟在荚乐身后走进卧室。
地上的水渍早就干涸,停电之后的线路再也造不出任何伤害,这是荚乐穿越重生前的家,碎玻璃仍然一地都是。
她小心翼翼地从桌子上拿起手机,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充电宝。
这个足足有十六万毫安的应急充电宝电量还有一半多。拿出充电线,给手机插上,一开始还没反应,足足过了几分钟,厂商的标识才出现在开机界面,下方是个不断旋转的加载动画。
很快,手机成功进入锁定页面,上面的时间因为长时间关机已经错乱。
她滑到设置,第一时间打开静音模式,然后把所有的闹钟,以及所有应用的通知权限全部关闭。
把一切发出声音的可能断绝后,荚乐才开始翻阅手机里存下的信息。
她死后,手机并不会第一时间关机,所以在之后的两天里,仍然接收了许多消息,这些信息对于了解地球究竟发生了什么很有用。
打开微x,里面的消息最晚都是两周以前,在最前列的则是班级群。
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班主任发布的通知:
【经安全局直接通知,全国上下,所有机构,企业,学校,组织,无限期休息。
各位同学,面临人类危急存亡之际,我们要保持镇定,遵守以下注意事项:
1.夜晚不允许发出声音,包括讲话,走路,甚至打鼾。
2.请规划自己的饮食计划,不要过早地把食物吃掉,一天两餐甚至一天一餐。
3.如下雨,请不要用容器接水使用,不要长时间待在室外,除包装水外,所有自然水源都被污染。
4.如果您被污染,即将畸变,请您自裁,全体人类感谢您的奉献,付出,向您致敬。
5.白天可以外出,但不要大声喧哗,不要使用产生大量噪音的交通工具,这样会吵醒祂。
6.可以直接搜集便利店超市的物资使用,但量力而行,请在保证自身生命安全的同时,给其他人生存的机会。
7.节省电,将家中所有充电宝充满,不使用手机等数码产品,电器时,请关机。
……
请不要直视祂】
8. 啃食
污染,畸变,职业等等字眼跃入荚乐的脑海,她的眼珠反射出手机屏幕的光芒,再往上划,是同班同学绝望崩溃的话语。
回想起那个真实诡异的梦,荚乐的后背被冷汗打湿。她脚下一软,扶住墙撑着自己别倒下。突然间想到什么,她快步走到玻璃窗前往下看。
断壁残垣,废墟,空无一人的街道,干涸的鲜血,碰撞的汽车,便利店燃烧的黑烟……
她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地球,真的末日了!在她执着于逃避剧情,过好自己生活的时候,地球正在被灾难侵蚀,被绝望浸透,甚至现在,她还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惨叫声。
“怎么了?”
荚乐惊恐地回头,阿诺德解释道:【我是用传声和你说话,别人听不见。】
她松了一口气,闭上眼沉默了很久,没有再说什么,走出了卧室。
卧室的窗户玻璃被加油站爆炸形成的冲击波震碎了一地,连床上都是,不好休息。她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支笔和笔记本。
她在笔记上写道:【不要说话,我们明天早起去找楼下那伙人,然后一起去城西。】写完,她便将本子举起来,给阿诺德看。
阿诺德点头,传声:【好,前提是你现在马上回答我的问题,这里是哪?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究竟是谁?我从没听说过神使有移形换影的能力。】
这些问题解释起来太麻烦,她甚至怕写字的“沙沙声”会吵醒班主任发布通知里的‘祂’。
这个词太微妙了,‘祂’可以指人类无法理解的超自然生命,也可以指真正的像她这样有正经位格的神,还有可能是指神话故事里的邪神。
想到梦中那个畸形巨物的模样,她实在无法将其和真正的神灵联系起来,或许和魔法世界不是一个体系也说不定。
她想起地球一个广为流传的惊悚神话体系——克苏鲁神话。
总不能真的小说搬进现实吧……
眼见阿诺德盯着她非要现在解释不可,荚乐只好在笔记本上再次书写,她写得很慢很慢,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阿诺德等了许久,才终于看到笔记上手写的一大段:
【这是不同于魔法世界的另一个世界,我们通过传送来到这里,这个世界正在经受末日,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必须想办法做点什么。】
荚乐思虑再三,还是没把魔法世界只是游戏的真相告诉阿诺德。
他那么傲慢的一个人,绝对承受不了自己只是一串连蝼蚁都不算的程序数据。虽然荚乐还挺盼着他死,但总归不忍心用这样残忍的死法。
阿诺德看完字迹,将笔记本塞回荚乐手上,继续传声:【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神使大人这么有善心?】
荚乐默默在这段话的末尾又添了一句:【我原本生活在这里,后来才去了奇迹大陆,因此我和一般的神使不同。】
阿诺德不屑一顾,但终究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天蒙蒙亮,睡不安稳的荚乐被楼下的动静吵醒,她从沙发坐起,注意到阿诺德正站在阳台上,看着整个世界的满目疮痍愣神。
男人笔直地站着,两手扶着栏杆,墨色的长发并未扎起,随意散乱在肩头,几缕发丝被清晨的微风撩起。
那风尽是尸体的腐臭味,闻得荚乐眉头一皱。
阿诺德打过不少仗,也亲眼见过屠城的惨状,却远没有这股风血腥,里面蕴含着数不尽的尸山血海,诉说着人类的绝望悲凉。
他冷着一张脸转身,看荚乐的眼神倒柔和不少,至少杀意是消失了。
“现在应该能说话了,你吃早饭了没?”
阿诺德抿着唇不回话,和先前找到机会就呛人截然不同。
荚乐无奈地从权杖里拿出两个大白馒头递过去,自己则翻出几根肉干垫肚子。
吃得差不多了,楼下的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拉上阿诺德到下面敲门。
‘咚咚咚……’
‘踏踏踏’,脚步声在门口停住,等了好一会儿,应该是在看猫眼,确认没有危险,门才‘吱吖’一声开了。
“谁?”开门的男人蓄了满满一下巴的络腮胡,也可能是没条件剃掉,他的头发粘腻成一条一条,缕缕分明地悬在头上。
男人的语气很不友善,还很不耐烦,他把头从门里探出来,上下扫视着门外的两人。
见荚乐和阿诺德穿的体体面面,干干净净,一点没有忍饥挨饿的样子,态度才认真了一些。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荚乐解释:“我们没有恶意,昨天听见你们说要去城西,我们想和你们一起。”
去城西的路上危险重重,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看着两人气质非凡,八成是职业者,多一点力量就多一点生还的机会。
男人没有多想,只当是小区里的其他幸存者,恰巧到这栋楼搜集物资,听见了自己和其他人的聊天,这样事不少见。
转头征求了一下同伴的意见,男人才拉开门回应:“进来吧。”
整个公寓里有九人,五男四女,他们背着大大小小的包,正清点物品和人数。
“好了,都准备好了,我们要快点出门了,中午之前要赶到阖家花园修整。”
“慧舒,你把那个包给我吧,你别带太多东西。”
见两人进来,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由一开始的络腮胡男人挨个介绍:
“她是余慧舒,旁边的是易安,这个染红毛的是谢传东,职业画家……”
“对了,你是什么职业?”
“农夫,他是训兽师。”荚乐对答如流,毫无破绽。她早料到会问这个问题。
昨天她就从聊天记录得知,职业对应的就是特殊能力,在末日初期随机出现在少数群体中,获得的职业可能和本人毫不相干,例如壮汉也可能获得设计师职业。
不同的职业对应不同能力,而且即便职业相同,能力也会有差别。比较典型,出现相对频繁的职业就是工人和社畜,前者的能力是力量增大,获得建筑知识;而后者,则是降低存在感,身形矫健,更不容易被污染物发现。
荚乐说的两个职业都和自身比较贴,不容易露馅。
络腮胡的男人没有深问,具体能力属于个人隐私。
等所有人都互相认识了一番,男人最后才介绍自己:
“我叫高明,随便怎么称呼都行。”
“好。”荚乐应声,一行人从公寓中鱼贯而出,她和阿诺德跟在最后。
这个傲慢的男人一直没有出声,她偶尔看他的表情,阴沉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白天的环境相对安全,只要控制走路交谈的音量,就有概率顺利到达目的地。
他们缄默着前行,队内的气氛比荚乐想象的还要沉。
没有人搭话,她便走走看看,目光随意地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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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四周的残垣断壁。
她本来还生活在这里,短短两周里就完全变了样。
令她感到奇怪的一点——明明空气中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一路上都没有见过尸体,只有地上干涸的血迹。
这些尸体都去哪了?
忽然,同样跟在队伍后面的谢传东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荚乐疑惑地看向对方。
这红发的年轻人脸色凝重地小声提醒:“别乱看,你不怕污染吗?”
看看会有什么污染?荚乐的思绪陡然顿住,同时脚步也停在了原地。
阿诺德:“怎么了?”
“那里有东西。”一双红色的眼睛……不,是几十双!从道旁的烂尾楼里亮起,它们闪烁着,看得荚乐毛骨悚然。
谢传东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把荚乐的肩膀掰过来,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死死捂住眼睛。
他的语气里愤怒和焦急参半:“不是让你别看了吗?快走。”
谢传东拉扯着荚乐的身体,快步跟上了前方的队伍。
余光中,荚乐分明看到,一个背上长满尖刺,胸口裂开,浑身糜烂,瘦骨嶙峋而佝偻的人型怪物,用尖而细长不可思议的指甲,挖着一座由尸体堆叠而成的肉山啃食。
通知第25条:大多数污染物,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你的目光会引起它的注意,尤其是捕猎的兴趣。
走过几条街区,本身就因饥饿而虚弱的身体更加疲惫,九人队伍的领头队长易安决定原地休息五分钟。
几人便坐在马路牙子上小憩。仍旧不说话,更不敢乱看,低着头对着柏油马路发呆。
荚乐便也有样学样,阿诺德则站在她边上,像个禁欲系保安。
他嘴唇动了动,意识到不能说话,不习惯地传音给荚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荚乐摇了摇头,用口型告诉阿诺德:她要先传教。
“传教?看来你也没我想得那么正义。”
荚乐懒得解释,阿诺德眼里的教会就是道貌岸然故作清高的邪恶组织。他没见过神,便坚信神不存在,再加上奇迹大陆的很多战争背地里都是教会挑起,连带着他对自家的国教自然神教也很不感冒。
荚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一刹那的功夫,阿诺德拔剑了,干净利索,剑法凌厉,随手就将突如其来的一只黑影刺了个对穿。
他的肌肉因发力而鼓起,随手将荚乐拽进怀里,脚尖轻点,退到了百米开外。
“没见过你这么菜的神使,在这待着。”阿诺德说着,将一块火漆纹章塞进荚乐怀里。
她能感知到上面附着的强大魔力,极具个人特色的侵略性能量。
荚乐抬起头。
阿诺德的身形已经快出残影,眨眼间回到了战斗中心。
他杀怪如砍瓜切菜,奈何污染物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根本杀不完。
荚乐尝试着使用位格权柄,沟通天地,却发现简直是对牛弹琴,毫无回应。
究竟是因为,不是同一个世界,还是自己不够强大?
现在的她只能干看着,冲上去除了送人头什么都做不了。荚乐握紧拳头,垂下眼眸,倍感无力。
三分钟前。
黑影出现的瞬间,谢传东同样迅速反应了过来,他反身躲避袭击,回头定睛一看,惊诧地一时间忘记了压制音量:
“人面蜈蚣?!”
9. 发卡机√
人面蜈蚣,这个名字取得恰如其分——它的躯干上布满着不同的面孔。
几岁的小孩,十几岁的青少年,二三十岁的青壮年,一直到满头白发已入暮年的老人。
这些面孔的表情也各不相同:麻木的,扭曲的,疯狂大笑的,痛苦哀嚎的。
这些人面的手臂从躯干处杂乱无章的延伸,成了人面蜈蚣的足。
这样的污染物远不止一个,也说不清他们原本是人类还是蜈蚣,或是蜈蚣吃掉了人类。
谢传东和那些人脸对视的瞬间,一声声哭喊响彻脑海,那些脸仿佛从蜈蚣的身体里爬了出来,手脚扭曲地朝他走来,攀上他的前胸后背。
“救救我,我好饿,叔叔,我可以吃掉你吗?”一个眼眶空洞的小男孩走到他近前,扯住衣角,仰起头与谢传东对视。
谢传东吓了一激灵,他猛地从幻觉中醒来,就被眼前的一张人脸吓得差点厥过去。
那是人面蜈蚣的腹部,这东西居然整个爬到了他身上,它的足,也就是那些手脚,抱住他的腰部,搭住他的肩膀。
谢传东的瞳孔剧烈收缩,手上凭空冒出一把匕首,他翻过手腕,将人面蜈蚣的背部划出一道狰狞的口子。
正正将那腹部的人脸划成两半,剧烈的疼痛使这些脸同时开始尖叫,咒骂。
他抬腿一脚,将这蜈蚣踢了出去,黑色的血液从伤口处喷溅到地上。
浓厚的恶臭味仿佛是污染物的兴奋剂,它们蛄蛹着发狂,弓起身体朝着谢传东弹去。
他严阵以待,只见一阵寒光闪过,那只扑来的人面蜈蚣眨眼间就躺倒在地上抽搐,没有了攻击能力。
谢传东惊讶地看向出手的阿诺德。实力好强!这已经不是一二阶职业者的范畴了吧,居然有人这么快就升到了三阶吗?
“你不用管我,去帮他们。”谢传东指向进攻地正吃力的易安。
易安虽然是队长,实力却不是最强,他的职业【讲师】更擅长精神攻击,比如让人失去斗志产生轻生念头。
但污染物哪有那么高深的思想,尤其是低级污染物,最多只能让它们消极怠工,减少战斗压力。
阿诺德不语,他提着剑到易安身前,随意几下就解决了跟前的一片。
黑色的血水溪流一样在地上流淌,阿诺德每一落脚就能踩起一朵血花。
易安看得一呆,连忙道谢:“谢谢。”
阿诺德惜字如金:“不谢。”
此时,余慧舒站在两人后面,看着阿诺德的背影有些出神,直到高明惊恐地看向她身后大喊:
“小心!”
余慧舒一惊,她甚至不敢回头,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背后张牙舞爪亮起獠牙。
但是身体就是死活不听使唤,连一步也迈不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墨剑瞬间从她颈间穿过,将身后的人面蜈蚣钉在地上。
是阿诺德救了她!余舒慧这时倒也顾不上花痴,劫后余生,她一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便转头看向倒地的污染物。
只见阿诺德冷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地将剑从地上拔了出来。
人面蜈蚣的黑血从伤口处喷薄而出。
另一边,荚乐虽然脱离的战斗中心,但并不代表就安全了。
她努力观望着阿诺德那边的情况,忽然一阵如芒在背。
荚乐将视线转向危机感的来源,一团扭曲的血肉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缓慢爬行。
它从地下车库里出来,身上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几十双都不在一个焦点上,雷达一样扫视着四面八方。
就在荚乐望向它的刹那,它身上密密麻麻的眼珠子齐齐盯住了荚乐。
混乱的瞳孔仿佛找到了目标,荚乐竟从中看到了一丝惊喜,还有……敬意。
但它并没有加快速度,甚至人性化地停在了原地,像是担心荚乐过于害怕逃走一般。
那团血肉缓缓蠕动,有些眼珠子都被吞进了内部,似乎是很费力地,从中伸出一条触手,末端的吸盘上还放着一张由血肉组成的红色卡片,
那条触手延伸到荚乐面前,她小心地将卡片摘下,触手便软趴趴地垂在地上,又被它缩了回去。
这卡片并非一般的纸质或塑制,而是软而黏腻的血肉,将荚乐的手指都染上了血色。
就好像它将自己的器官剥出,递了过来。
被这样的猜想吃了一惊,荚乐低头看向手里的名片,上面赫然生长着一只有掌心大小的眼睛。
它缓缓睁开,是金色的眼球,像童年时爱玩的玻璃珠那样。
“这是什么东西?”
可惜这团血肉不会说话,面对荚乐的问题,它只能萎靡地瘫在地上,视觉上矮了几公分,然后慢吞吞蠕动着顺着原路消失在了黑暗里。
“我?我是邀请函!我不是东西!”
“谁在说话?”
“我!您可以把我翻过来!”
荚乐:?
等下,她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东西会说话了?!不过,她还是把手里的卡片翻了个面。
反面便是这张卡片的嘴,一条裂缝从左到右贯穿卡面,一张一合,里面是三角形尖锐的牙齿,像鲨鱼一样排列在口腔的四周。
看上去锋利地能把她手指咬下来。
见荚乐终于搞清了是自己在说话,卡片上的嘴十分抽象地松了一口气。
“正如我所说,我是一张邀请函,那么,具体内容如下:
邪神狂欢大聚会马上开始!马上开始!立邀众神前往参与!在这里提供吃不完的人类拼盘!夫妻肺片不限量!还有各种山珍海味!
宴会地点:月球
请持邀请函前往!聚会邀请所有神灵!由克内斯克仆从畸形肉瘤发放!也可自行前往领取邀请函!”
“好了,终于说完了,请把我翻到眼睛那面,好吗?但请注意不要碰到我的嘴巴,不然我没法说话了。”
卡片健谈地补充:“终于搞定了克内斯克的任务,他最好不要回收我。那么,现在,美丽邪恶会对我这种小角色友善的神灵您好,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番。”
听着卡片自顾自说了一通,满脑子疑惑的荚乐忍不住插话:“聚会?邪神?你又是什么东西?”
“不要着急麻,我会给您解释的,首先,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全知之眼,您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只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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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点点……小报酬,但你您刚刚问的问题我愿意免费回答。”
“聚会就是字面意思,指邪神举办的聚会啦,为了庆祝邪恶复苏云云……而邪神……您不是本地人吧……”
全知之眼用嘴发出了吸气的声音:“多么干净的味道~这让我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几个纪元以前,您来自哪里?这是个超级超级劲爆的消息,能让我大赚一笔的消息,如果您愿意透露,以后的任何问题都打骨折!”
荚乐不可能就这么告诉它魔法世界的存在,她有方法回到地球,那么邪神就有方法去到奇迹大陆。
那里已经够混乱了。
除此之外,荚乐注意到全知之眼话里的字眼,几个纪元以前?干净的味道?它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明明没长鼻子。而且邪恶复苏又是什么?那是地球末日的原因吗?
它回答了问题,荚乐心底又冒出了更多的问题,不得解答。
全知之眼见此只好放弃追问,他遗憾地叹了口气:“邪神呢,就是堕落的神灵喽,也有些是生来如此。最后,提醒您,聚会今晚开始,您如果想去,我可以帮助您上月球。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先睡了。”
全知之眼作势就要合上,荚乐有些着急,脑子一抽直接用手撑开了眼皮。
这个动作直接刺激到了它,全知之眼顿时精神抖擞,溢出血泪从眼角流下,蔓延到荚乐指尖滑向掌心。
“停停停!”全知之眼的声音都疼得尖细了。
荚乐被叫声吓得把名片往地上一扔,全知之眼顿时吃了一嘴灰。
“不好意思。”荚乐很是抱歉,说着弯腰把名片从地上捡起。
全知之眼忍了又忍才没骂出口,他吐了一口唾沫,把吃进嘴里的灰吐了出去,才勉强平复好心情:
“您还有问题可以直接问,即便我睡着了,也会醒来回答您,大可不必扒我眼珠子。好了,您问吧。”
“真对不起,我想问问邪恶复苏是什么?”荚乐真诚地捧着那大眼睛问道。
“……这个问题……额……问得好,邪恶复苏就是邪恶复苏,神的问题我一概不知,知道也不能答,如果您真的想知道,可以亲自问。”
“如果您没有我能答的问题,我可闭眼了,您别动手了。”
荚乐有点尴尬:“好。”
话音落下,全知之眼迅速合上,比刚刚快了几倍不止。
荚乐陷入沉思。
这个聚会到底要不要去?虽然她位格说起来高大上,但自身的实力却和身份完全不匹配,随便一个职业者就能让她死回魔法世界,面对邪神更不够看。
如果邪神有反制她复活的手段,例如诅咒,她或许就得交代在那。
真相真的值得吗?
荚乐不知道,她万分纠结地将卡片塞进口袋,心情也郁闷下来。
——
同样郁闷的还有远在庄园的莉莉安,她趴在窗台上,翘着腿,望着远处金色的麦田。
“司祭大人,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我已经学会很多很多字了,主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明妮抱住莉莉安。
“主不会抛弃我们的,我们也不能背弃主,明白吗?”
10. 什么哥哥姐姐的
自畸形肉瘤之后,就再没有污染物搭理她,甚至一只人面蜈蚣从她身旁爬过,也像是没看见一样,眼里只有百米开外的谢传东一行人。
就这么水灵灵地被无视啦?荚乐停下逃跑的脚步,才发现这些往中心聚集的污染物不仅没有攻击她,甚至有意无意地绕着她走。
是神格的缘故吗?她正想掏出全知之眼问问,就见不远处的谢传东砍掉最近一只污染物后,趁着空档朝她招手:
“快来!污染物太多了!杀不完!我们现在就走!”
说罢,他大踏步来到路上停着的一辆越野车前,跃身从车窗处翻进了主驾驶位。
他早看好车里有主人来不及拔的钥匙,顺时针一拧,发动机随即发出启动的轰鸣声。
谢传东探出头:“高明,你开另一辆,快点。”
“好。”
“队长,余慧舒,还有温思林,上来。”说着,谢传东将后门的锁定解除。
余慧舒没有第一时间应声,她看了看还在战斗的阿诺德,拉开车门朝着对方喊道:“别打了,我们快逃吧。”
阿诺德置若罔闻,连头都没回,他一剑劈开挡在身前的污染物,黑色的瘀血溅上了他半边脸,像是地狱里走出的罗刹。
他边杀边往荚乐的位置移动,同时试图联系上走失的狮头鹰,但渺无音信,所有链接都石沉大海,可能是距离太远了,只能作罢。
不等他杀到跟前,谢传东的车就飙到了两人中间。
阿诺德:?这铁盒子这么快?
见荚乐进到铁盒子里暂时安全,阿诺德低头看了眼后排拥挤的三个人正试图给他空出更多位子,决定不凑这个热闹,轻轻一跃就站上了车顶。
车身随之一沉,谢传东不由挑眉,他动作也不耽误,脚从刹车踩到油门底,跟上来的污染物很快被甩在身后,紧跟着猛打方向盘,将挡路的轿车撞翻。
这么做效率高,风险更高。弹出的安全气囊蒙住了谢传东整张脸,他抬手用力一扯,视野恢复时越野车的引擎盖已然翘起半边。
这车坐得荚乐心惊胆战,严重怀疑谢传东驾照考的赛车游戏,她晕头转向地迫切想呕吐,偏偏只能硬憋在喉咙里。
这车只顺利开了二十来公里,前方堵车严重,连撞开的缝隙都没有,谢传东被迫熄火,对着从车顶上提剑下来的阿诺德道谢。
阿诺德的剑还在滴血,一路上都是他在开路,解决不长眼上来扒车的污染物,不然哪有这么顺利。
车一停,车上的几人一下来就对着马路干呕。实在没吃什么,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荚乐算是缓得快的那个,她擦了擦嘴,看向阿诺德很想问问他的狮头鹰去哪了,她不想坐车也不想走路,奈何其他人在场,不方便开口。
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之时,荚乐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
转身才发现是余舒慧,显然有话要说。
她看起来二十出头,身材凹凸有致,脸蛋虽没那么出彩,却也清纯可人,只是瞳孔偏小,导致眼睛有些下三白,算是美中不足。
“你有什么事吗?”
“啊,就是……”余舒慧绞着衣角,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想问下姐姐和阿诺德什么关系,他是哪国人?”
荚乐:?我才19。
好吧,她懒得就自己的年龄解释,直接跳过这个话题答道:“就普通朋友,他是德意混血,”
阿诺德骨相优越立体,瞳色也异于常人,说他是华夏人太扯了,荚乐给他随便编了个国籍。
“这样啊,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姐姐不喜欢他吗?”
“不喜欢。”荚乐毫不犹豫。
“可是阿诺德对姐姐很好诶,还专门过去救你,姐姐真的不动心吗?”余舒慧表示不信,她有些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
荚乐:“……算他舔狗。”
在不远处默默偷听的阿诺德:骂他是狗?好,下次不救了。
余舒慧被荚乐的语言系统创飞,正准备再说点什么,荚乐却先她一步开口:
“你喜欢他,对吧?”
她连忙摇头,下意识就想否认,但话到嘴边,瞅见阿诺德站在不远处,就变成了满含羞涩的一声‘嗯’。一般男生会对喜欢自己的女生更宽容关注,有种天然的补偿的心理,余舒慧感觉自己拿捏了。
荚乐见此不仅没有表情揶揄起来,反而还语重心长:“别喜欢他,他……”荚乐压低了声线继续说道:“不是好人。”
说完,还心虚地偷偷瞄了一眼。
“姐姐不喜欢他也就算了,何必说阿诺德哥哥的坏话呢?还是说,姐姐其实喜欢,却不肯承认,所以不许我也喜欢他?”
余舒慧话越说越重,荚乐听得止不住皱眉,什么哥哥姐姐的,好心提醒被当驴肝肺,她语气也冷了下来:“那你喜欢吧。”
不等余舒慧回复,她快步走向队伍最前方,谢传东的身旁。
他满头红发,炽热的太阳下肆意张扬,比头顶高悬的太阳还有夺目,正站在车顶观察前方的路况。见荚乐过来,谢传东跳下车顶,衣角扬起间,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前方堵死了,因为这边靠近郊区,所有城西的居民想要逃出去,几乎都要经过这里。”
所以,也就发生了惨烈的车祸。谢传东没说后面这一句,他注视了一会儿荚乐,指向街边的便利店:
“可以先去便利店看看还有什么物资可以带走,休息一会儿过了下午两点,我们就得翻过这些堵在这儿的车,没有别的更近的路了,除非绕很远,但那样时间就不够,必须要在天黑前赶到大学城,现在还差几公里路。”
“好。”荚乐抬手挡住眼睛,现在的日头已经这么烈了,不知道正午会热到什么程度,她有些忧心忡忡,跟在谢传东身后,跨过碎玻璃坎,走了进去。
室内要比户外凉快一点,她擦净额头上的汗,在屋内扫视一圈。
这里显然已经被搜刮过了,地上有一些空了的包装袋。
易安:“看看还有没有剩。”
众人纷纷动手翻了起来,谢传东则走进员工休息室,试图找出一些食物。
最后,只在便利店里间的仓库里找到一打矿泉水和一箱苏打饼。
勉强够补给,荚乐放松了一点,易安开始分发物资。
一箱矿泉水24瓶,每人两瓶,11个人,剩下两瓶给了贡献最多的谢传东和阿诺德。
苏打饼也是一样的分法,荚乐分到了好几块。
易安:“分好了,都没有异议吧?”
其他人都摇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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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唯有余舒慧站了起来:“不行,队长,我有异议,她凭什么也能分?我们战斗的时候她在哪里?”
余舒慧手指着荚乐,眼神不忿。
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余舒慧和荚乐身上。
荚乐对此无可辩驳,她确实没做什么贡献,且自己空间里带足了干粮,不必计较一点三瓜两枣,除了奇迹大陆的食物处理方式落后,味道不大好以外,还真没必要为了几块饼干发生冲突。
她拿起搁在地上的水,也懒得站起来,说道:“你说得对,那我的给谁?”
荚乐坐在地上,直视着余舒慧,气势不落半分。
一时间竟没人说话,余舒慧倒是很想要,但害怕给阿诺德留下不好的印象,愣是憋着没张嘴。
过了半响,队伍里的一个小透明女生站了起来,她弱弱地举起手:“我要……一半就好。”
荚乐看向她,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是谁——宋婵,她和那个叫温思林的男生是一对。
两人如出一辙的沉默寡言,都没有职业,是个末世里挣扎求生的普通人,甚至连易安都和他们两个不熟,虽说本来也是因末日而临时组建的幸存者队伍。
和荚乐阿诺德一样,只是跟着谢传东等人,结伴去避难所而已,等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两人就会从队伍里脱离。
宋婵说完放下手,她快速走到荚乐面前,快速从眼前的物资里挑出一瓶水和一块饼干,又快速地回到原位。急切地不敢让自己多成为一秒焦点。
余舒慧终于感觉自己扳回来一城:“既然宋婵只要了一半,那我也不多计较,剩下的姐姐可以自己留着。”
话音刚落,谢传东冷不丁说道:“那你呢?”
“我怎么了?传东哥哥你怎么还帮上外人了?”
谢传东手搭在膝盖上,有些吊儿郎当地继续说道:"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也没参与战斗吧,一直躲在后面,除了盯着阿诺德兄弟花痴还干了什么?"
“而且,我什么时候变成内人了?”
荚乐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谢传东,就见对方朝着自己眨了眨眼,看得阿诺德莫名不爽。
余舒慧被谢传东呛到:“你!你!我才没有!阿诺德哥哥你听我解释,我才没有花痴,我只是……只是……”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好似被污蔑了似的咬紧下嘴唇,眼眶里若有若无蓄了几滴眼泪,看看谢传东又看看阿诺德。
“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分半份物资出去?”
余舒慧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谢传东从自己包里掏出水和饼干,转身就扔给了荚乐。
“分出去我没有意见,可凭什么给她?”
余舒慧破防了,自己冒着被讨厌的风险针对荚乐,又梨花带雨装了番委屈,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找谁说理去?
谢传东这下倒是耐心解释:“我和阿诺德兄弟贡献最多,给我俩没问题吧?”
余舒慧:“没。”她带着哭腔回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我和阿诺德兄弟自愿给荚乐有问题吗?”
余舒慧反驳:“你同意,阿诺德哥哥同意吗?”
话题又转到了阿诺德身上,只见他沉着嗓子,从喉咙里闷出一声:
“行”
11. 与神共饮(一)
目睹了全程的荚乐:……该。
她看向阿诺德,男人的脸棱角分明,与脏破的背景板不像一个次元,还真难想象对方会为她说话。
荚乐看着他的面容顿住,措不及防和一双绿眸对视上,赶忙躲开了视线。
余舒慧再没话讲,赔了夫人又折兵,恨恨盯着荚乐,随便吃了点当午餐。
午后,气温一路飙升到45度,炎热难耐,小队里的非职业者都满头大汗,为了节省,只能忍着渴,就这样也消耗下去不少矿泉水。
等最炎热的时候过去,易安便通知小队的所有人准备出发。
荚乐从单人木板床上站起,跟着队伍走出便利店。
她费力地爬上冲到人行道上的轿车引擎盖上。
阿诺德回首,见她上得费力,手伸到了荚乐面前。
少女的身影晃了晃,还是自己抬手扶住前挡风玻璃,而后半蹲着往前移动了两步,到边缘处纵身一跃,跳到了另一辆车上,再前后脚下到地面。
她走到队伍的中部,随意一瞥,注意到宋蝉和温思林紧扣的双手。
温思林的指甲缝里,有一抹不明显的血迹,红丝丝的。
荚乐没有多想,此时的她并不知道,污染还可以通过血液传播。
六七公里的距离并不长,但进程却格外缓慢,一路上走走停停,偶尔清理一些攻击力不算很高的污染物和路障,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大学城。
这里的幸存者居然还不少,林林总总也有二三百人的数,可仔细一想,上千万人口的大都市,居然只来了二三百人,是比万里挑一还少的概率。
其他人究竟是死了,还是没听到消息?
易安一行人一半顺利抵达的喜悦,一般心情沉重,他们走过街道,边上店铺的幸存者们纷纷朝他们看来。
同样,荚乐也在看他们,多亏了阿诺德的武力支持,自己这边一行人都还算全须全尾,只是稍显狼狈。
他们找了个附近空置餐馆歇脚,荚乐刚一坐下,就被对面一家茶馆吸引了注意力。
一群人簇拥着到街上,为首的壮汉拎着一个瘦而年轻的男人。
看上去还是大学生模样,他眼中死水一样平静,不,那是绝望。
男人看了看一旁给自己不停求情的女友,沙哑的嗓子工作起来:
“敏敏,不要这样,我没救了。”
“可是,你还没有畸变,说不定有救呢?说不定你马上就会成为职业者呢?”
男人有些希翼,但那一闪而过的希望没有任何作用。
闻言,壮汉冷笑一声:“职业者?职业者是那么好当的?那我也受个伤,撒点黑血上去。”
“倒是你们两个,不是被我发现,还要瞒到什么时候?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就是,太自私了。”后面有人附和道。
“我……求你不要杀了我男朋友,我们自己走就是了。”
壮汉把男人扔在地上,像是丢垃圾一样:“给你们这个机会,滚远点,我不杀也会有别人,到时可不干我事。”
说罢,陈敏搀扶起自己的男友,两人依偎在一起向远处走。
只是越走越远时,一根根肉芽从男人的肩膀处生长。
荚乐走出去看,只见一阵大雾席卷了他们,在朦胧的雾气里,那些狰狞的肉芽张开了血盆大口。
“怎么起雾了,宝宝,你还好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还好。”男友的声音异常缓慢温柔,陈敏抬头看向男友的脸,只见三对眼睛的黑色瞳仁,都齐齐看向她。
“啊啊啊啊!”
那惨叫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但还是让荚乐一惊,背脊发凉。
她反应过来异常,回头看向背后的餐饮店,只见雾气将店铺勾出一个朦胧的影子,里面的阿诺德,谢传东,也在这雾气中越来越模糊。
她听见谢传东在叫她:“荚乐!快进来!”
心脏瞬间漏跳一拍,她几乎无法呼吸,极度紧张地向前奔跑,可原本只两步路的距离,此刻却怎么也够不到。
她朝着那个影子不断奔跑,直到满头大汗,餐饮店彻底消失。
荚乐停在原地,茫然地环顾四周。
街边停靠的汽车,地上的斑马路,路牙子上的路灯,全都消失不见,她低头一看,连沥青路面都是惨白色的。
就在她恐慌之际,全知之眼在口袋里震动。
荚乐将卡片拿了出来,上面的全知之眼咧开嘴说道:
“有人来接你了。”
谁?
两个修长的手指拿走了荚乐手中的全知之眼。她顺着那隐隐能看出青筋的手往上看去,只见一个金发金眸的高大男人站在她面前。
无法言语美轮美奂的五官,充满光辉和神性的气息,两米多的高挑身材,将荚乐衬得像小孩子那般,金发男人也这么认为,祂看着荚乐柔软的发顶,忍不住揉了揉。
荚乐微微皱眉,躲开了男人还想得寸进尺捏捏脸的手。
“你是谁?”
男人似乎为这个问题感到意外:“亚提鲁莫?”同时,不动声色地小小教训了全知之眼一下。
全知之眼立刻惨叫一声,连忙对着荚乐解释:“这位就是,啊!您让我说完好么。”它大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位就是克内斯克,我和您说的宴会主办方。”
所以这就是邪神?你告诉我这是邪神?!
荚乐惊诧地看向克内斯克的面容。
这是邪神?!
见荚乐不可置信的表情,克内斯克会心一笑:“这是依据你认为的神的模样捏造而成的,而我的真实是虚无,或许我是假的呢?”
荚乐CPU烧了,她迷迷瞪瞪地和克内斯克大眼瞪小眼。可是……她心中的邪神不是这样的,这是正神的模样……祂知不知道自己是邪神。
她眼中的邪神应该是散发黑气的,有着章鱼的头颅,像白骨一样的身体,或者披着黑袍拿着镰刀,凶恶可怖狰狞。
荚乐在心里碎碎念,可惜克内斯克还是那副神圣的样子。
导致她有种邪神很好相处的错觉。
这绝对是错觉!荚乐想到那个畸变的男人,想起肉山啃食残缺的尸体,制造出这样末日惨剧的神怎么会好相处呢。
荚乐忽略了一件事情,她也是神。就像一个人和同类和颜悦色的同时,也可以毁灭蚁巢取乐。
而现在只有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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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和蚂蚁生活在一起,因为她脱胎于蚁群中,但对于邪神而言,就像后花园里的蚁巢,可能无意破坏,但一次安装下水道,恰巧定在了那个位置,对于人类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好吧,你不懂也没关系。”克内斯克从荚乐的表情里读到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祂不再纠结,转身朝某个方向走去。
“你跟我来。”
荚乐紧跟在克内斯克身后,那些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的背景终于变了。
银河成了天空的底色,密密麻麻地繁星,它们看上去堆挤在一起,实际距离却是以光年计。
脚下的地面也变成了黑灰色的沙土,她感觉自己的步伐轻盈了不少。
这就到月球了?这才几步路?荚乐的脑子晕晕乎乎的,距离的概念被无限模糊。
几步路的餐饮店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而整整384403公里,却在弹指间抵达。
而且“我为什么能呼吸?”
荚乐摸上自己的脖颈,隐藏在皮肉下的喉管。
克内斯克回头,挑了挑眉,倒是很耐心:
“你没来过……太空吗?我们不需要呼吸,或许需要,但是我们呼吸不需要任何东西,媒介……人类的观念里这里应该是叫太空吧?”
“你看,那是银河,想不到你居然一直和人类生活在一起,认知里的所有东西都和人类有关。”
“就连人类知之甚少的银河,星空也是。”
克内斯克侃侃而谈,荚乐勉强接受了自己不需要呼吸媒介的事实。
她还能算人类吗?她和阿诺德,和谢传东,还算同类吗?
忽然,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中闪现。
荚乐猛地抬头。她究竟是什么样子?或许她看她自己也只是自己想象的样子,就像看克内斯克那样……那她的真实面孔是什么样子?甚至谢传东他们的真实面孔又是什么样子?
荚乐浑身冰凉,像是寒冬掉进了冰湖里,她被下面的暗流冲走,离一开始掉进去的破口越来越远,看什么东西都像是覆盖了一层冰面一样模糊不清。
“你在想什么?”
她直言不讳:“我是什么样子?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子?”
克内斯克含笑:“就是你看自己的样子,黑色的中长发,黑色的眼睛,瘦瘦的,看起来很乖很漂亮。”
荚乐抿唇,不置可否,她感觉克内斯克在说谎,但她没有再追问。只是继续跟着对方朝未知走去。
没走几步距离,前方出现了几张红色的宴会桌,荚乐确定刚刚还没有,但这些桌子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眨了眨眼,四周的环境再次变化,这里的人,或者说神灵,多了起来,精美的壁画在她眼前呈现,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摆在宴会桌中间。
她抬头看,也不再是星河流转,而是由十数个西方神话人物组成的天顶画。
她仿佛一瞬间从月球置身于夏洛滕堡宫。
克内斯克:“要不要吃点什么?”
荚乐回过神,一盘三角形巧克力味提拉米苏端到她面前。
“不用,我不饿。”
她不敢吃,她怕点心精致的外表下,是人类的残躯。
12. 见面礼大赏,男仆?
“这是为你特意准备的,纯粹用面粉芝士鸡蛋水果制作。”
荚乐摇头拒绝:“为什么要对我……这么……”
“你在我眼里就是年轻的后辈,是需要关心的孩子,我们都是些老家伙了,不要太客气,把这当作你自己家一样就好。”
克内斯克的关心让荚乐有一瞬间恍神,她是孤儿,很少能受到长辈的关注,更何况这么亲切体贴包容,就连敬爱的孤儿院的院长爷爷也没有,因为爷爷还关爱着许多其他孤儿,不可能在自己身上倾注太多精力。
而且她的行为举止算不上礼貌,克内斯克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
她抬头,仔细观察着克内斯克的表情,祂无暇的面容里没有一丝瑕疵,只有和蔼的慈悲。
“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出现新生的神了,我们这些人啊,聊来聊去都聊腻了,看见你们就烦,你看这孩子就可爱多了。”
祂端着酒杯加入了荚乐和克内斯克的对话,一头白色长卷发,富有光泽地披散在两边,身材窈窕,穿着黑色皮质长裙,叉开到大腿根,深红色的腿部绑带勒得肉微微拱起。
同样完美精致的脸,和克内斯克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类型,前者性感火辣,后者神圣慈悲。
祂对荚乐的态度也十分亲切,完全是调侃后辈的语气。
两神寒暄了几句,祂朝着荚乐摊开手,里面凭空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质礼盒。
上面的卡扣由黄金制作,装饰的丝带散发着淡淡光泽,光盒子就看得出来珍贵无比。
“小朋友,见面礼,记住我哦,我叫伊索娃。”
克内斯克:“还有我的。”祂拿出一把短匕首,约三十厘米长,配有一副刀鞘。
荚乐下意识想推脱,克里斯克就劝她收下,荚乐只好接住。
克里斯克:“快打开看看,我倒是想看看伊索娃送了什么东西。”
荚乐依言打开盖子,里面是平整的黑色绒布,上面摆放了一串手串,大小合适,每颗珠子都各不相同,很像是小时候玩的弹珠,外面一层是晶莹剔透的玻璃,里面一层是各种颜色丰富多彩的内心。
其中的七颗还能发出莹莹的黄色光芒,将木盒中的空间照亮。
伊索娃热情道:“快戴上看看。”
“谢谢。”荚乐将手串戴在左手腕上,整整13颗,贴合在她的手腕处。
“这串手串是取十三颗天体串成,分别是七颗恒星,六颗行星,放心,这些星体都完好无损,你仔细看,还能看见里面的生灵呢。”伊索娃解释道。
克内斯克笑:“你是很有心,倒显得我礼物草率了。”
伊索娃不在意地白了祂一眼。
这时又有神灵上前搭话了,祂先是和宴会主人克内斯克交谈了几句,又从袖子里抽出一个锁链,那个锁链一端在祂的手里,另一端消失在虚空中。
祂轻轻一拉,一个人影就从虚空中被拽了出来,他低垂着脑袋,衣不蔽体,金色的珠链垂挂在胸前,裤子呈现半透明的薄纱质地,里面的内衬堪堪遮住重点部位,脖子上牢牢箍着金属项圈。
“我看你身边连个仆从也没有,马上给你物色了一个,怎么样?我是精心挑选,找了个和人类长相最贴切的,没办法,时间匆忙,没能选个最合适的。”
祂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在挑商品,一旁的男人屈辱地颤动身体,祂便稍稍一警告,剧烈的疼痛就在身体里炸响,但却动弹不得,僵在原地,受着凌迟般的折磨。
荚乐没有回答,她迟迟没有作声,愣愣盯着手腕上的珠串。
她举到眼前去看,好似放大了无数倍,她竟然能清晰看到里面生物的一举一动。
长着翅膀的飞象在河边喝水,一旁的猿人用尖石来划破鱼的腹部处理食材。
她轻轻转动珠串,下一个世界随之呈现,那是一个颇像地球的世界,处在初级信息化的时代,他们学会使用火箭将卫星带进星球轨道,有了国家民族文化传承的概念,里面的人们,学会了学习,他们拥有对知识的渴求,他们好奇地仰望星空。
但是,他们只是一个被封禁的手串珠子。
就好比人类好不容易发明了载人离开太阳系的技术,却发现整个星系只是被把玩的珠子,他们甚至无法离开这串珠子,这是多大的绝望和悲哀。
而祂们,只需要略施手段,就能将一切毁于一旦。
克里斯克见她盯着珠子没有反应,出声提醒:“荚乐?”
荚乐从珠串中的世界回神,如梦初醒般,她看向伊索娃:“我不要这个手串,可以把他们放出来吗?”
伊索娃顿住:“你不要,我就把珠子毁掉,当然,我不阻止你把他们放出来,但我不会替你这么做,毕竟我可费了一番心思呢。”
“再说了,为什么不要呢?多辜负我的心意啊,你真的不喜欢吗?你不是很关注人类吗?我特意找的象征着人类不同发展阶段的星球呢。”
“你看这一颗,和人类的唐朝时期是不是很像?”
伊索娃转动珠子,找到其中一颗后停下,荚乐往里看去,里面的女人穿着襦裙,拿着竹条,教育跪在一旁的儿子。
她嘴上说得飞快:“你看看你,夫子都告状到家里来了,让你好好学,你拿笔画同学的衣服?”
……
“还有这一颗,很像人类的工业革命时期……”伊索娃兴致勃勃地讲解,丝毫没有意识到荚乐不想要的真正原因,她只当是自己的礼物不合意。
荚乐哑声,她几次想张嘴解释,但声音怎么也出不来。
伊索娃白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祂美丽的瞳仁。
最后,祂也说累,直起身,有些生气道:“你不想要就算了,我现在就烧了它。”
“不,不行,谢谢,我很喜欢,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礼。”荚乐急了。
“你早说啊,回礼?怎么会要回礼?等你有我想要的东西的时候,我会找你要的,到时候你可别不舍得哦。”
荚乐无措:“我……”
伊索娃爆笑,她‘哈哈哈’地笑出声,几乎笑得前仰后合,精神有点不正常的样子,笑完,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从桌上端起带来的酒杯,将里面暗红的酒液一饮而尽。
“开玩笑的,小妹妹,我先玩去啦,这是姐姐的名片,没事常联系。”
说罢,她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撑着另一拿杯子的手肘,荚乐看着她的背影,愣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消失的。
这时,那个带男仆来的神一把将锁链的另一端塞进了荚乐手里,祂终于插得上话了:
“我有些急事,见面礼就给你了,可别想着退回来啊。”
荚乐确实又想拒绝,但话还没出口,祂就离开了这里。
从始至终,荚乐都没看见祂的模样,祂来过这里,手里的锁链是最好的证明,但祂又似乎没来过这里,因为荚乐只只知道祂存在,知道祂刚刚就在,可偏偏对祂一无所知。
祂是完全未知的,荚乐一脸茫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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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量着锁链另一端的男人。
克内斯克被这闹剧般的场面逗笑了,祂揉揉荚乐的头发,低沉稳重的声音在荚乐头顶响起:
“习惯就好,因为太无聊了,祂们难免都有点奇怪,只是这个***也太敷衍了点。”
“这……敷衍?”
克内斯克没有解释:“祂就是这样的。”
荚乐:?
“好了,我帮你绑定一下。”克内斯克伸手一挥,黑色的锁链化作颗粒,一半没入荚乐的身体,另一半没入那个衣冠不整的男仆。
同时,荚乐感觉到自己的神力微妙地增长了一丝,这是……强制信徒?
“这样,他就不能违抗你了,你就算让他立刻自杀,他也必须照办。”
完全是不平等的奴隶条约。
“嗯,气性还挺大,有空你自己调教,或者我帮你抹去意志?”
“不用了,谢谢。”荚乐同情地看向男人,岂料那人一抬头,灰色的眼睛里充满恨意,骇人的恨意。
荚乐从未被这种眼神看过,她吓了一跳,见克内斯克就要动作,赶忙阻止:“没事,我不在意。”
“不在意也应该惩治一番。”
“没事,我可以自己来。”
“好吧。”克内斯克收回手,转而再次揉了揉荚乐的头。
他真的很喜欢揉,荚乐放弃抵抗。
之后的宴会里,克内斯克带着荚乐主动去和其他神灵打招呼,也就是相互认识一下,祂们友好地寒暄,询问境况。
仿佛是一场温馨的家族宴会,忽略掉个别奇怪的角色,都欣然接受荚乐的加入,她仿佛是满月酒里的新生儿,祂们和蔼,轻声细语地和她说话,并准备各种各样的见面礼。
好在之后没有类似星球珠串的礼物,大多是看不出材质的珠宝首饰,挂到荚乐身上,贵气十足,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用处,也可能是荚乐不知道。
一场宴会结束,荚乐的脖子上足足戴了四五串项链,耳朵处也安排了对耳环。
这么看来,最有用的居然是克内克斯准备的匕首。
但荚乐不觉得累,她乐在其中,这些神灵就像家人一样关心着她,没有人来分掉这份宠爱,每个神灵都散发善意,嘘寒问暖,她是宴会的焦点,是晚辈是孩子。
“结束了,下次聚会再告诉你,我送你回去吧。”
“好,谢谢。”
“说了不用谢,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克内斯克自然地揉揉荚乐的发顶。
女孩子的发丝软软的,穿插在他的指尖,挠得手心有些痒。
仍是一场白雾,荚乐跟在祂身后,心境和一开始截然不同,起初的害怕消失不见,她仿佛泡在蜜糖里,连心底都沁出甜意。
“到了,还有三分钟,白雾彻底消散后你就能回到地球,玩得无聊了就找我,知道吗?”
祂微微低头,从虚无中掏出一张卡片递给荚乐。
临行前,荚乐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等等,邪恶复苏是什么意思?”
克内斯克垂眸,他金色的一切颤动。“邪恶复苏,自然就是某种强大的力量从沉睡中醒来,世界从邪恶中重组,而且,你认为什么是邪恶?我是吗?”
“你……”
全知之眼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它背面的大嘴咧开:“嘿嘿,又见面了,想找主就和我说哦!童叟无欺!立竿见影!绝对免费!任何时候都行,只要您下手轻点。”
荚乐:……
13. 责任
等荚乐从打岔中反应过来,正想继续对话的时候,祂就已经消失了,只剩全知之眼聒噪的叽叽喳喳。
“你别说话了。”
“好吧,有什么事叫我哦。乐意效劳。”说完,它的卡姿兰大眼睛缓缓合上,立体的眼球,嘴唇牙齿,全都变成了二维的平面,它就像是卡片的装饰画,怪诞诡异。
这场宴会就像一个奢靡华丽的梦境,荚乐脑海中的记忆也渐渐远去,留下手中的这张卡片,是宴会的纪念品。
荚乐将目光转到旁边的男人身上,他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她有些好奇男人的来历,但看眼对方的穿着,还是选择先从权杖里拿了一套衣物出来。
她递给对方,还来不及转身,男人便开始褪下身上的衣物,先是上身诱人的装饰品,衬得他肩宽窄腰,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接下来是裤子……非礼勿视,荚乐转过身,等身后窸窸窣窣的换衣声消失,荚乐转过身去。
换上朴素的长袖长裤,男人的风华也丝毫不减,荚乐有些尴尬地思考了一下措辞,才问起对方的名字。
男人张口吐出一连串陌生的音节,但荚乐却能懂得对方的意思,明明从未接触过这种语言,却没有理解的障碍。
依据名字的谐音,荚乐给他取了个中文名——周伏。
荚乐走到周伏跟前,向他解释:“再过一会儿,我们就会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我无意奴役你,或者收你作仆从,你有能力可以回家,不行就留在地球,我不会管你去哪里,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些食物。”
荚乐拿出几个橙灰色的欧包,上面撒了一层糖分,朝着周伏伸出手。
周伏抬起头来,眼眶通红,他眼白里是蛛丝状的红血丝。
荚乐这时才看清对方的脸,清秀俊朗,是看第一眼就觉得对方高风亮节的那种美人。
她第一次用美来形容一个男人,周伏生了一张雌雄莫辩的相貌,他脸上的线条和浓艳背道而驰,完全可以用清淡如水来形容,但他绝不是寡淡的池塘,更像是深山里涌出的幽泉,四周还应有数株竹子点缀。
“你大可不必这么虚伪,要杀要剐随你的便,随你怎么折辱,但不必用伪善来恶心我。”周伏的语气里带了哭腔,但脸上的眼泪一滴也没有,他不惜得眼泪。
荚乐愕然,怎么会是伪善?
周伏继续说道,说着的时候,他的眼睛充血地盯着荚乐手腕上的珠子。
“我的家,就在你的手上!我的世界,我的同胞,随意就能被你把玩毁灭!”周伏低吼着,声音里数不尽的痛苦,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朝着荚乐大声斥责。
荚乐一愣,恍然大悟对方的愤怒,她脱下手链,两手握住,往两边用力一扯。
珠线崩断,里面的珠子却没有掉到地上,而是悬浮在半空中。
那些珠子游到周伏面前。
荚乐:“哪个是你的家乡?”
周伏这时倒闭起嘴不说话了。
荚乐知道他的顾虑,补充道:“我把你的家还给你。”
周伏这才指了一颗,荚乐仔细往里看,对应的时代是明朝。但它和地球终究是两个不同的星球,只是文明的发展程度比较类似。而且里面还有真气,修行的概念,且不是什么假把式,是真真正正有内力,有武功,有修行世家的世界。
荚乐仔细打量着周伏,反复检查了很多遍才确定,嗯……是个如假包换的普通人,没修炼过,顶多算习过一些武,还只是皮毛,好在应付一下低级污染者还是没有问题的。
周伏指完,荚乐从权杖里找出一个多股线缠绕的棉绳,打了个球形节,将珠子固定在里面。
然后将临时做的项链递到周伏手上,周伏一怔,不敢相信这么珍贵的宝物就这么送给他了。想紧紧握住那颗珠子,却生怕伤害到里面的世界,只好戴在脖子上,小心地塞到衣服里。
现在,他戴着他的家乡,这是无比沉重的使命。
周伏想道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再珍重,对荚乐而言也只是可以随意赏赐的玩意,众多礼物中的其中一份见面礼。他这般普通人,和神比起来如此渺小无力。
荚乐看着周伏的表情摸不着头脑,索性也不再想。
正好也到了时间,四周的雾气渐渐褪去,她重新回到这满目疮痍的末日。
前方,一家餐饮店逐渐完整。
谢传东见外面的雾气散去,荚乐出现在店门口,赶忙从地上坐起来,连走带跑地拉开玻璃门。
“你回来了,你去哪了?诺德老兄找你一夜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他的问题拥挤地抛了出来,让人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一夜了?”荚乐诧异,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过了一个晚上吗?
“是啊,要不是去找你,诺德哥哥也不会失踪,你回来就算了,还带了一个不知道哪找的野男人……”
余慧舒从谢传东背后探出头,喋喋不休的话语在看到周伏那张脸的时候戛然而止。
又一个帅哥,这死女人命真好。不行!我要对阿诺德忠贞不渝!
“你是晚上出去和男人鬼混了吧?害得传东哥哥和阿诺德哥哥担心,现在军队马上就要来接我们了,你是赶上了,我的阿诺德哥哥呢?!”
荚乐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这女人斗嘴上,她目不斜视地问:
“军队要来了?”
谢传东点头:“是的,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凭空起了雾,阿诺德看见你消失就追了出去,等雾散,你们两个都不见了。”
“之后收音机就没有信号,无论调哪个频道都是杂音,直到今天早上才接到消息。说是上午七点,这会儿快到了吧。”
谢传东抬起手腕上的机械表,现在已经六点半了。
“那你们知道他往哪去吗?”
“不知道,他什么也没说。”谢传东否认。
好吧,这确实是阿诺德的性格,他最好直接死外面。
荚乐恨得牙痒痒,偏偏他还算是履行保镖职责,不能骂。
无奈之下,她只好先说自己去外面找找看,谢传东想一起,但她拒绝了。
实际也没走远,只是出了附近街区,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
随后,从兜里拿出卡片,她端详了片刻,敲了敲。
上面的眼球宛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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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出水面般又成了三维立体的模样。
全知之眼还未睁开,它的嘴就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说话:
“您这么快就想起我了?承蒙厚爱,尊贵的神灵啊,您有什么吩咐吗?”
荚乐食指比在嘴唇中间,示意它小声一点。
“我要问问我的同伴,阿诺德的去向。”
“他啊?那个绿眼睛?”
“对。”
“不要担心啦,他会及时到的!”
“那他去干嘛了?”
全知之眼眼咕噜一转,声音突兀地谄媚起来:“这个……要收费的啦。”
荚乐:“那算了。”也不急这一时,不如等会儿直接问本尊。
闻言,全知之眼遗憾地闭上眼睛,重新被卡面所淹没。
问完消息,荚乐也不急着打道回府,就在附近转悠着,在街上闲庭散步。
仿佛末日的残酷与她无关。
这回,她再次看向阴暗的楼道,心中的好奇占了上风。
荚乐想看看,这些污染物是不是真的都不会攻击自己,就像上次的人面蜈蚣那样。
且邪神都对她和和气气,这种小喽啰也理当不敢动手。
想到此,她抬脚走进大楼。
末日前,这里原本是个购物中心,专门供附近的学生购物。
地下一层是新鲜果蔬,第二三层是日常百货,再上层是餐馆和影院。
只是新鲜果蔬不再新鲜,满是腐烂的恶臭味,熏得她不敢往里走,荚乐便来到第二层。
久违地逛起商场,荚乐恍惚间,有种时间回到末日前的感觉。
昔日人来人往的超市,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这里甚至连尸体都没有,地板上满是干涸的血红液体。
相比腐烂的恶臭,这里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血腥味。
还有歪七扭八的货架,以及到处散乱的商品。
这些包装食品都没过期,在地上沾了血的也都洗洗还能吃。荚乐不急着收入囊中,而是顺着地上拖拽的血迹往家居区域走去。
大约几十米,那痕迹停留在样板间前。
她拉开样板间的门,中心的大床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拱得上面脏兮兮的被褥一耸一耸。
荚乐屏住呼吸,上前掀开了米黄的羽绒被。
一团血肉蜷缩在里面抽动,似乎是在……哭泣?
污染物也会哭泣吗?
那些肌肉组织,混杂的,看不出条理地盘根错节,将底下的床单染出一圈圈血痕。
忽然,里面居然有个人影在挣扎。
哭的是里面的人?
荚乐下意识将克内斯克送的匕首举起,她想划开覆盖在表面的筋膜。
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那团血肉更剧烈的抽动了,它似乎是想把里面的人吐出来?还是里面的人自己将自己拔了出来?
荚乐一无所知。
只见那人影挣扎地愈演愈烈,直到一只手穿破了那层血肉,紧接着是脸,以及整个上半身。
她从那团血肉中挣脱出来,没有想象中被吞吃的面部全非,相反,这个少女看上去完好无损。
14. 自焚
但她一走动,那团血肉也跟着移动。
荚乐才发现她没有腿,她的腿就是那畸形的肉瘤,能够像蠕虫一样爬行。
“你是来抓我回去切片研究的吗?”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杀人的,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吃人。”
少女歉疚又害怕,她似乎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从有意识起,她就一直呆在这家超市里,在吞食的进化中恢复了作为人的意识。
荚乐不知道是不是个例,她向对方讲述了外界的一切,讲述了人类文明社会的覆灭和污染物的横行。
“所以我就是污染物?”
少女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可爱的圆眼瞪大了几分。
她不忍地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下,把人的良知和道德放进怪物的躯壳中,还不如彻底成为污染物。
得到肯定的答案,少女呆愣在原地,迷茫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世界遗弃了,她成为了人类和污染物之间夹缝里的存在,不管在哪一方,她都是异类,不被接受,无法相处。
她会一辈子孤独下去,如果还能活下去的话。
荚乐看不出少女在想什么,只看见她的表情转阴为晴,语气里竟带着几分庆幸:
“那这样应该不用被切片了吧。”
女孩爬到地上,下盘用力将上身撑稳:“那你是来救我的吗?”
荚乐下意识摇头,可转念一想,或许她的力量能有用处呢?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回应着女孩的问题,同时将丰饶权杖握在手中,少女好奇地打量着荚乐手中凭空出现的权杖,金灿灿的,将昏暗样板间照亮了些许,似乎整个空间都因此有了难得的暖意。
“你是怎么做到的,就那么‘biu’地一下,它就出现了。”
“我是职业者,这是我的技能,或许我可以尝试帮助你。”荚乐一边解释,一边唤醒权杖内部的能量。
治愈,她轻声念道,用对方听不懂的语言。
在轻声吟唱中,点点流光从顶端的宝石逸散,它们缠绕在少女的畸变部位,这些肉瘤在治愈中回缩,没过多久,少女的大腿有了雏形。
“我又有腿了!真的有用!”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少女眼神重新恢复了神采,但这种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她想起了那些被她吃掉的人的惨状,没有一个正常人可以承受如此重的心理负担。
即使真的重新变成了人类,她也无法继续活下去,但她还有自己的私心,她想重回以前漂亮可爱的模样,哪怕只是一会儿儿。
荚乐对少女的心事一无所知,她看到效果显著,便吟唱地更加卖力,直到少女的双腿完全恢复才停下。
神力被消耗到透支,她虚弱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液。
“终于好了,居然成功了。”
少女也非常高兴,她迫不及待地迈开腿,起初还不熟练,磕磕绊绊,走了一圈下来,就已经与常人无异。
“谢谢你,谢谢你。”她反反复复地道谢,即便她能感知到自己的血液依然是肮脏的。
由衷道完谢,女孩在室内走了还不够,她还想去外面走走,于是主动提议:
“我们去天台吧。”
“好,等我收集一下物资。”荚乐欣然接受,同时挥手将超市内剩余的包装食品都存进了权杖空间,这些物资可不能浪费。
随后,两人结伴而行,穿过阴暗的安全通道直达楼顶。
压抑的黑暗被甩在身后,在面前的是澄澈的宽阔天空。远处的山林郁郁葱葱,似乎比末日前还要茂盛。
少女强忍着待在阳光下的不适,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她站在天台边,注视着脚底下的一切,之前,她一个人不敢离样板间太远,连从窗户往外看的机会都没有,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荚乐口中的末日。
除了空无一人的街道和堵在一堆的汽车,似乎也没有那么触目惊心。
微风拂面,荚乐偷偷看她。
可惜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半个小时的时限进入尾声,远处也传来直升机发动机的轰鸣。
“救援的军队来了,我们一起走吧。”
少女从晨曦中回眸,霞光铺在她的眉眼深处,几乎遮住了她眼底的所有哀伤。
“不了,我杀了那么多人,而且……”
荚乐见她情绪不对,生怕女孩因为道德负担而放弃自己,连忙安慰道:“那是因为你被污染了,那不是你的错,而且什么?”
少女笑而不语,只是这笑得很难看,像哭。
荚乐没注意到异常,耐心地继续劝:“你不和我一起走,会死的。”
“不会的,你快走吧。”女孩摇着头催促,直觉荚乐不能再呆在这里。
钻心地疼痛开始从脚底蔓延,那些肉芽重新生长,它们刺破了新长好的皮肤,血已经染红了鞋垫。治愈的手段,只能解决表面的异常,但她从基因层面就已经畸变了,她知道自己没救了,眼泪一滴滴滑落,趁着勉强维持的人型,女孩尝到了独属于眼泪的咸涩,那是绝望的味道。
荚乐看着女孩脚下溢出的血迹愣住,不等她反应,一只巨大的禽类爪子抓住了她的腰肢,整个人眨眼间被带上高空。
是狮头鹰!荚乐不会认错,那阿诺德应该就在狮头鹰的背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荚乐却没空管这些,她回头看向购物中心天台的少女,她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想着来日方长,总有时间和机会……
可没有以后了,无数的触手从少女体内向外生长,是比治愈前还要夸张的畸变。
那些触手张牙舞爪,几乎遮住了少女的脸。对方朝她挥手告别,脸上笑容灿烂,没有阴郁或伤感,也没有意外,像是早已预料到现在发生的一切。
荚乐看出少女的唇语——她在说谢谢。
来不及回应,那些血肉就爬上了少女的头顶,半透明的肉膜覆盖住她的眼睛,阻隔了两人之间的交流。
忽然,少女挣扎着,用手臂把一个小巧的东西抛上半空。
是一个点燃的打火机!
在打火机接触到血肉的刹那,像是干柴遇烈火,橙黄色的火焰瞬间将少女吞没。
与朝光交相辉映下,少女自焚。
没有丝毫征兆,她年轻的生命就此落幕,恢复的意识宛如灵光乍现,最终还是被死死拖进了泥沼。
重重的火焰中,挥舞的触手有些萎靡,但普通的火焰根本无法杀死污染物,适应高温后又重新恢复了活力,甚至不紧不慢地开始扑打身上的火苗。
死亡对少女而言是一种解脱,荚乐决定帮她最后一把。
一团白色的火从指尖飞出,轻盈地落在那血肉上,这种火,不消亡不停歇。上一次使用还是在救明妮的时候,荚乐用这种火烧死了恶霸。
如她所料,这触手果然奈何不了白火,任它如何扑打挣扎,依然越烧越旺,那些触手高速碳化,粉碎,在天台地板上留下黑色的烧痕。
荚乐心中升起无尽的悲凉,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时间瞳孔猛缩。
她刚刚究竟在和谁交谈甚欢?
她究竟在谁身上感受到被关爱?
她究竟因谁而感到温暖?
是邪神!
是令这生灵涂炭的邪神!是令这少女自焚的邪神!污染物是祂们的眷属仆从,是祂们力量的衍生。
荚乐紧攥着拳,唇齿苦涩,心中五味杂陈。少女的死给了她当头一棒,宛如警钟轰鸣。
阿诺德察觉到异样,借力将荚乐从爪子上拉了上来:“你怎么了?”
她转头,他看见女孩的脸,泪流满面。
……
另一边,谢传东焦急地四处张望。
这救援都来了,两人怎么还没回来?就不该让荚乐一个人出去,明知道她不是攻击型职业者,还没拦着点,霎时有些懊恼。
易安拍拍他的肩安慰:“别多想了,本来也才认识两天,可能他们不打算回来了呢?”
谢传东当然不信这话,就连易安自己也不行,好不容易等来了军队救援,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解释的理由。
见实在等不到人,谢传东只好回店里拿包,待东西都收拾好,整个小队便跟随着人流来到军队停留的广场。
广场中,幸存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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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自觉地站在两旁,中间是直升机降落的位置,救援的车队也逐辆在广场上停下,依次排开。
谢传东挤进人群,中心为首的男人看着有些慵散,穿着一身军装,迷彩图案,脚上是黑色的短靴。胸前佩戴着一个金色的徽章,不知道什么含义。
他漫不经心地向众人解释迟到的原因:“很抱歉,因为突发情况,救援行动延迟到了今天。”
幸存者当然不敢有意见,连连表示理解:“没事没事,能来救很好了。”
陈陶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要登记幸存者的基本信息,然后分批次救援。”
“那是怎么分批的?”有人问。
陈陶清了清嗓子,好似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情况,唇边含着一丝微妙的笑意继续说道:“老弱妇孺优先。”
“凭什么啊?我们职业者才是最有价值的,就应该让我们先才对啊!”
“就是啊,现在都末日了,换以前老弱妇孺优先我没意见,现在凭什么,他们活下来也没价值,只会拖后腿。”
“对啊!就是应该让我们男人,职业者先走才对,我们才能建设避难所啊。”
这些话很符合他的期待,陈陶扫视一圈,心中记下带头反对的几个刺头,等众人越说越激动,才变脸般地冷声喝止:
“有意见上前来。”
几个说话的男人正欲走出人群,却不想陈陶又补了一句:
“我毙了他,也不用管谁先谁后了。”
伸出的腿默默收回。
陈陶满意地看着底下安静如鸡的众人,对着一旁的副官吩咐:“你来记。”
“是。”副官走上前,将包里的折叠小桌子拿出来放好。
众人便在陈陶的注视下开始有序地排队领表,他自己则在一旁有意无意地开始擦自己的配枪。
排队的幸存者们更战战兢兢。
副官到没什么多余表情,公事公办地宣布登记规则:
“职业者填左边这张,普通群众填右边这张,填完了就交给我,没笔的找人借,或者排队用我这里的笔。”
谢传东排得靠前,很快就从小桌子上拿起一张,走到一边用包里翻出的圆珠笔开始填。
【姓名:谢传东
性别:男
年龄:21
职业:画家
类型:攻击性□辅助型□功能型□综合型√
职业备注:可以具象笔下的画
保密声明:官方不会向任何人泄露信息,仅用于信息记录和人才调度】
大概是急于离开这个鬼地方,幸存者们很快就开始陆陆续续地交表,大家都抢着争先,希望早点交表能安排更早的批次,速度比副官想的还要快许多,以致于不出十分钟,登记表就已经在桌子上堆出了两叠,比填学校公司的表效率快多了。
见交的差不多了,副官拿起一叠信息表挥了挥,朝着众人大喊:
“还有人没交的吗?”
无人应声。
“好,那这样的话我们开始分批上车了!”
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等等!”是荚乐焦急地在天上大喊。
副官:?这声音怎么好像是从上面穿来的,这广场上也没高层啊?谁在说话?
正当他准备抬头看个究竟,一团巨大的黑影将他笼罩在内。
污染物?这么大的鸟?!副官惊得笔掉在了地上。
陈陶擦枪的手也陡然顿住,他眯了眯眼,理了理自己被劲风吹乱的刘海,并朝直升机的位置靠了靠,目光紧跟着鹰背上依稀可见的人影。
啧……比我还能装。
除此之外的其他人,目光同样汇聚在上空的庞然大物上,狮头鹰顿时成为了全场焦点,幸存者纷纷自觉地为其让开位置。
这明显不是什么污染物,可能是某个职业者的牛掰异能,膜拜大佬,大佬还缺腿部挂件吗?
等广场空出足够大的位置,狮头鹰收起翅膀,这种体积,居然能看上去还算轻盈地落到地上。
可此时荚乐躲在狮头鹰背上却有点不敢下去。
因为社恐……
15. 三十二
阿诺德却不管这些,他早已习惯万众瞩目,从小到大都惹眼出色,投入人群中,也根本不可能被埋没。
荚乐只好跟着下来。
陈陶的副官稳住心态,面不改色地走上前,递来两张登记表。
“要填吗?你们看上去并不需要救援……”
好像是诶,荚乐陷入沉思,但她还是决定填一下,想到阿诺德不会写华夏文,非常贴心地帮他也填了一份,只是这个年龄……就连游戏里也没有具体提到。
比起猜测,荚乐选择直接问道:“你多大了?”
阿诺德想了想,他还真印象不深,也从来不过生日,难得庆祝也是打了胜仗的时候。
“大概三十二?”
跟屁虫一样贴上来的余舒慧闻言大张着嘴,里面的牙齿全露了出来:“哥哥你这么老的吗?”
“噗嗤-”是荚乐没忍住笑出声。
阿诺德下颚绷紧,冷冷看向余舒慧。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女人佯装无辜地眨巴了下眼睛,尴尬地脚趾扣地,不忘给自己找补:“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哥哥很成熟稳重呢,成熟的男人最有魅力了,哥哥我更爱你了。”
阿诺德太阳穴气得突突跳,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滚。”
但余舒慧愣是没走,原因无它,她想蹭机。
荚乐更想笑了,不过她比较专业,一般不会笑,但现在是特殊情况。
然而,出乎意料的,阿诺德居然给她传音解释:
“我们的世界,修习魔法者寿命普遍在百岁以上,其中佼佼者,寿命高达三百岁,乔纳·琼斯就是二百多岁,三十二可不老。”
“好好好,你不老。”荚乐无奈。
阿诺德轻哼一声,决定暂时不理任何人。
交表的时候,副官明显有话要说,他欲言又止,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
副官见荚乐开了话头,松了一口气似的:“我就是想问问,能不能用一下你们的鹰,这样我们就能更快完成救援任务,当然我们不会白用……”
末日前倒也好办,没人敢拒绝军方的征用,但末日后,这些职业者一个比一个傲气。
副官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荚乐却很是干脆地答应:“可以。”
副官诧异,眉毛都飞扬起来,可荚乐又补充道:
“但这不是我的鹰,是他的。”她指向阿诺德。
她不是很理解副官为什么要问自己,可能是自己看起来更好说话?
副官:?心里苦,我不说。
“不好意思啊。”他唯唯诺诺地小跑到阿诺德近前,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阿诺德此时正心情不太好,冷着一张脸拒绝:“不行。”
副官还想争取,正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
荚乐站在一旁替他说话:“能不能帮帮忙?”轻言细语的,声音格外悦耳好听,羽毛似的蹭了下阿诺德的心。
男人破天荒的见她说一次软话,心情居然被这一句不算哄人的话哄好了。就算是有求于他又怎么样?
阿诺德:“可以。”
他一同意,余舒慧意识到自己就算不求也有机会坐狮头鹰,终于忍受不了尴尬地去找谢传东了。
而副官则感谢地看向荚乐,承诺道:“救援结束后,我会给二位准备好住处和食物。”
那敢情好。只是,荚乐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周伏的身影,他在易安和温思林的附近。
因为语言不通,只能呆呆站着,看着别人聊得热火朝天。
她朝周伏扬了扬手,对方显然没注意到,荚乐便绕过其他幸存者小队,抬手在周伏跟前挥了挥。
“你填表了吗?”
“填了。”
“你会华夏语?”
“不会。”周伏言简意赅:“他帮我填了。”
被指到的易安转头看见荚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解释道:“你带回来的人不会华文,应该是在国外生活的华裔吧?我帮他填了表。”
“那就好,那你怎么写的名字?”
易安回想了一下:“就……随便取了一下,王强?”
荚乐翻译给周伏,于是周伏多了一个临时名字——王强。
说完周伏的事情,荚乐转头看向一旁的温思林,她斟酌着开口:“你的……”
“你,你是来要回水的吗?我们用了一半,还剩一半,还给你。”宋婵表情紧张地挤过来,挡住了荚乐看向温思林的视线。
荚乐:“我不是那个……”
“不好意思啊,当时头脑一热就拿了,饼干我已经吃掉了,我现在还有点巧克力,赔给你好吗?”宋婵再次打断荚乐的话,恳求地看着她,同时慌忙地翻开背包找里面的零食。
荚乐犹豫要不要继续说完,她张了张嘴,宋婵就将巧克力塞了过来。
她本来还不确定,现在看宋婵的样子,温思林被污染的推测大概八九不离十了。
荚乐决定退而求其次:“那你们别去避难所可以吗?”
宋婵翻找的手顿住,她抬起头,毫不犹豫:“不行。”她要去避难所找免疫污染的希望,即使知道希望很渺茫,但倘若错过救援,她们可能今晚就会死在城西。
易安站在一边听完了全程,不禁蹙额:“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让宋婵去避难所?”
荚乐不知如何解释,依然坚持道:“她不能去。”
易安更帮着宋婵讲话了:“荚乐,你凭什么不让宋婵去?谁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你别太无理取闹了,我以为你很通情达理来着。”
宋婵拉住易安,阻止他越说越过分。
“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放弃救援的。”
这话给荚乐整笑了:“好,我不劝你了。”原本她还不忍心,现在嘛……
她拉着周伏转身就走,这人先前是贞洁烈男誓死不从的样子,现在被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的末日环境殴打,倒乖顺地任由她牵着回到阿诺德身边。
就是气氛有点不对劲,阿诺德看周伏的表情实在不算友好。荚乐松开牵着的手,他的脸色又好转了一些。
实在阴晴不定,荚乐懒得猜这男人的心思,从兜里摸出一本新华字典,刚递给周伏,又被阿诺德抢了过来。
他随手翻了翻,点评:“是个好东西,我收下了。”神使大人兴致不错啊。
后半句话是传声给荚乐听的,这是误会了?
“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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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德没吭声,但脸上写满了不信。
荚乐无语,她跟这人解释个什么劲?算了,还是先把书抢回来吧,可一看男人这一米九的大高个,她放弃地重新又拿了一本,嘱咐道:
“你先把华夏文学会,我再给你点物资,你就可以离开了。”
周伏接过那沉甸甸的书,紧紧握住,光看其中柔韧的纸张,方寸大小能规整地写下成百上千字,就知不是凡物。
神仙手里的东西,果真没一样简单的。
他如获至宝般,迫不及待地开始研究起来。
荚乐则漫不经心地看了宋婵一眼,她正站在温思林身边,两人五指相扣。站在宋婵的角度,她的行为不难理解,但她不能不顾其他人的安危。
荚乐轻叹一声,还是走到车队前,将宋婵的事告诉了陈陶。
陈陶眉毛一挑,他整个人倚在车门上,显得有些痞气,却痞得完全不让人反感。
“我知道。”
“那你还?”
“你想我怎么样?”陈陶站直,似笑非笑地支起手,微微弯腰,按着荚乐的肩膀将身一转,措不及防地将她摁在车上。
他高挑宽大的身体几乎将荚乐整个罩住,陈陶的双眉浓而长,鼻子挺直,嘴唇薄而上翘,挑逗又薄凉。
“嗯?你想我怎么样?你在教我做事?”
荚乐被危机笼罩,她顾不上因为这张脸脸红心跳,在陈陶臂弯形成的狭小空间里,荚乐不由得屏住呼吸,强烈的雄性气息里充斥着压迫感,野兽般俯视着眼前看似娇小的兔子。
阿诺德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几乎立刻就进入战斗状态,他几个闪身,速度快到看不出行动轨迹,直接将陈陶踹倒在地,冷眼看着对方鲤鱼打挺似的从地上站起来。
陈陶擦了擦嘴角蹭出的血迹:“你女朋友?”
阿诺德:“不是。”
“那你挺护主啊。”
难得见到有人挨打还这么嘴欠,阿诺德皱眉,疾步上前,又给了陈陶一拳。
这还算他收着点力了,不好直接打死,但也足够对方不好受了,阿诺德正欲再补一脚时。
荚乐在身后低呵:“停下。”
男人收回脚,回头看了眼她,有些懊恼。自己似乎的确听话过头了,所以,他照着陈陶大腿又来了一下,才满意地回到荚乐身边。
陈陶觉得丢脸,尤其还有这么多人在看热闹,他面上挂不住,带着脸上的淤青回到车里,还不忘摇上车窗。
匆匆赶来的副官则是一脸尴尬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刚刚听见有人闹事,手已经拔出配枪随时准备射击了,过来才发现是自家长官耍流氓被人教训了,己方完全不占理。
他挠挠头,将配枪塞回枪套。
“不好意思啊,我长官他……”
“阮云和,过来。”陈陶摇下一节车窗,命令道。
副官只得把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毕竟军令如山。
等阮云和回来,他已经把各批次的名单从登记表里分了出来。
他站在广场中间,大声宣读起名单:“第一批:张秋茵,赵子涵……宋婵……”旁边桌子上放着荚乐没见过的小玩意。
“下面是第二批,王强,左烨烨,易安……”
“第三批:房嘉树……”
16. 顶替交换
听完宣读,宋婵居然在名单上,且和她的男友温思林是分开的。荚乐很是奇怪,明明陈陶知道两人的情况,为什么还是这么安排了?
难道要放任两个定时炸弹上救援车?
然而,荚乐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阮云和在报完名单后继续说道:“所有人按照批次分队,马上排队检查。”
此言一出,宋婵下意识转头和温思林对视,两人都能看见彼此眼里的慌乱,但依然存有侥幸心理。
毕竟温思林身上的创口不大,也没有长肉芽,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受伤的过程,宋婵甚至会以为只是不小心蹭到什么尖锐物。
温思林安抚地摸了摸宋婵的头发:“宝宝,你先去检查,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说。”
“那你怎么办?”宋婵急得快哭了出来。
“我没事的。”
温思林将宋婵往前轻轻一推,温和地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宋婵只好走进临时搭建的检查室里。
女医生用消毒液清洁了下手,看着进来的宋婵说道:“叫什么名字?把衣服脱了,快点,不要耽误时间。”
随后,医生开始非常仔细地检查,连胳肢窝都要抬起来看一遍才行,确保宋婵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后,才在通行证上签字,把人放出来。
第一批全部检查完,就要开始上车准备出发了,宋婵在队伍里数了一遍,发现人比一开始报的少了几个。
她心里拔凉拔凉,担忧地朝温思林看去,没发现人。
“人呢?”
“我在这。”温思林悄然出现在她背后。
“我以为你自己走了,你不要我了。”
温思林抱住宋婵,拍着女人的后背,轻声耳语:“我观察过了,他们查的没那么严,数了人头就让上去,而且第一批里也有好几个男的,我替你上第一批,你去第三批,替我检查。”
宋婵抬起头,很不是滋味,哪有男朋友让女友善后的,还说的这么理所当然,他就不怕她落在后面遇到危险吗?但转念一想,温思林也有自己的难处,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还是点头同意下来,把自己的通行证给了对方。
“宝宝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在避难所门口等你,到时候再把通行证换回来,乖。”温思林接下那一张小小的纸条,难掩喜色,他在宋婵嘴上快速印下一个吻,快步上了军方的运输车,只留给宋婵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温思林走后,宋婵坐立难安地等待叫号,等叫到男友温思林的名字,她起身走进女检查室。
里面的大妈正准备脱衣服呢,见有人进来,瞪着眼睛破口大骂:“没长眼睛吗?怎么?你叫石美玉啊?我看你是鼻子上面挂两蛋,这年头咋还有女流氓呢?你是没有***你真****我***他**”
宋婵被骂的狗血淋头,她怕再多待一会儿露馅,被女医生认出来,马不停蹄地从检查室里跑出来。
此时,男检查室的医生在另一边喊到:“温思林?温思林!再没人过来就做废了啊!”
宋婵脑瓜子嗡嗡的,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心虚不已地小声回答:“医生,我就是温思林。”
医生犹疑地上下打量,语气很是不好:“你男的?”
宋婵点点头,脑袋快埋到了地上。
“那行吧,你先进来。”
走进检查室,医生将捧着的一叠表放到手边,看着宋婵的眼睛问:“说吧,你什么情况。”
宋婵紧张地绞着衣角,大脑飞速运转,忽然急中生智:“我是跨性别者。”
“性别认同障碍?”
“嗯。”宋婵的声音细若蚊呐。
医生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扫视着宋婵的重点部位:“那你就在这里脱吧。”
宋婵想都没想就反驳道:“不行,我要女医生!”声音因为激动难免提高了几分。
“喊什么喊?你自己填的性别男,和检查医生签字对不上号,查出来这通行证就会作废,你填的时候就应该想清楚后果。”见宋婵扭扭捏捏迟迟不脱,医生拉下脸,冷哼一声。
“而且你不是觉得自己是男人吗?末日了谁惯着你?不愿意就出去,不要耽误下一个。拿不到通行证,你留在这里能活几天?自己考虑一下吧。”
“你……你你……”
宋婵只觉得不可思议,她“你”了好几声,硬是把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她想到温思林,他还在等自己,她一定要去避难所,她要活下去,和温思林一起。
宋婵紧咬着嘴唇,闭上眼睛屈辱地褪下衣物。
几分钟后。
她整理好衣服,拿着签上字的通行证默默走出检查室。
-
荚乐:“这是最后一批了吧。”
“是的。”阮云和新奇地站到狮头鹰背上。因为是最后一趟,他和陈陶申请了要体验一下坐在鹰背上的感觉。
陈陶虽然也想一起,但实在不好意思,就还在地面的越野车里指挥。
他的职业是机械师,在避难所里地位很高,今天还是第一次吃瘪。目前的声音屏蔽器,大范围微型雷达探测器,污染源探测器,都是他的手笔。
车内,陈陶看着显示器上出现的红点,拿起对讲机:“注意绕开西北角,我们走城际高速。”
比起显示器上的符号,站在鹰背上能看得极远的荚乐对红点所代表的污染物有更清晰的认识。
那是一个沉睡中的巨人,呈现不正常的青灰色,它的头颅枕在山窝里,像牵牛花一样炸开,畸形的大脑暴露在空气中,上面爬满了细小的蠕虫,那些蠕虫不断啃食的同时,巨人的大脑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缺口,形成了诡异的平衡。
这一幕看得荚乐生理性不适,她有点止不住干呕,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阿诺德冷冰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舒服还看?”
荚乐嘴硬:“你管我,把手拿开。”
男人不悦地把她整个人掰过来,强行让荚乐面对着自己。阿诺德此刻有种强烈的,想抱住荚乐,把女孩不安分的脑袋摁在怀里的欲望。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陡然松开了制住荚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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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荚乐不解:“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阿诺德强装镇定地移开视线。
“没有,快到地方了。”
避难所的前身是和平时期的军事基地,在山窝窝里,一大半都处在山体表面的巨型洞穴中,漏出来的一小部分,也种了许多大型树木作遮掩。
茂密的树冠和山体连成一块,从上方看很难看出差别,隐蔽性非常强。
狮头鹰在避难所前停下,陈陶命人搬了个移动步梯,鹰背上的一群幸存者们便井然有序地从上面下来。
余舒慧等在门口,她看见阿诺德,兴冲冲地跑来递了一瓶矿泉水:“哥哥你辛苦了,喝点水吧。”
阿诺德没接,他看着在跟阮云和聊天的荚乐出神。
被盯着的荚乐对此浑然不觉,对面的阮云和正手拿着两张通行证,刷刷地在上面签下名字:
“你和阿诺德可以免检,我相信你们,而且职业者只要不是重伤一般不会感染,进去后记得去外区管理处登记,到时候给发正式证件。”
荚乐接过,余光注意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影——温思林。
只见宋婵小跑着到温思林身边,将手里的通行证和温思林交换,她激动地拥抱他,委屈的眼泪顷刻掉了下来。
温思林却没有专心于这重逢的拥抱,他两手从宋婵的腰间穿过,拿着通行证,在看到医护人员签名那一栏写着男医生的名字时,倏地变了脸色。
他突地将宋婵推开,面露不悦,语气很是不善:“怎么是男的签名?你给别的男人看了?”
宋婵慌张地解释:“可是,那是因为医生说……”
“没有可是。”温思林打断道。“你就非要来避难所吗?你怎么这么不自爱,我可不信只是检查,说不定你们都有一腿了,呵呵。”
“我没有,你怎么能这么说?”宋婵红着眼眶,不敢置信温思林那么轻易就说出伤她的话。
“你没有?”温思林冷笑,正想再贬几句,陈陶的飞踹就到了身上。
他整个人被踹飞出去好几米。宋婵赶忙上前焦急地查看伤势,见温思林没有大碍,她愤怒地看向陈陶:“你干什么?职业者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还是个军人嘛?”
陈陶挑眉:“啊,是啊,职业者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而且我只是个临时官。”
他说着掏出配枪,握着上源往里一滑,子弹上膛,干脆利落地按下扳机。
可能是陈陶的手枪经过了特殊改造,子弹射出的瞬间,也只有不大的一声闷响,但子弹的速度却丝毫不减,它精准地命中温思林的眉心,轻描淡写地夺走他的生命。
宋婵几乎懵住了,她崩溃地抱着温思林哭喊,突然注意到陈陶背后的荚乐。
她指着荚乐,像是发现一个出泄口,愤恨地尖叫:“荚乐!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告诉别人?!要不是你,温思林也不会死!我会永远恨你,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职业者,把你踩在脚下!”
荚乐:("▔□▔)?
17. 我相信
说着,宋婵感觉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她低头一看,十几只乳白的虫子从温思林眉心处的血眼里钻出,其中一只正好爬到了她的手背上。
“啊啊啊啊!”
宋婵惊恐地跳起来,拼命甩开手上的虫子。
陈陶倒是见怪不怪,他娴熟地将手枪上的一个滑钮滑到OF一栏,对着温思林的尸体再次扣动扳机,这回不是子弹,取而代之的是从枪管喷射而出的火焰,烧得温思林滋滋作响。
“不!!!”宋婵痛苦地嘶吼,她跪在地上,看着爱人的尸首被焚烧殆尽,她留着泪,直到尸体的位置只剩下黑灰,才像被抽走了心神似的,失魂落魄地走进避难所关卡。
陈陶扫了一眼四周围过来的吃瓜群众:“还看什么?”
阮云和跟在后面附和道:“散了散了,大家都看到了吧?我们不会滥杀无辜,现在也不早了,都回去吧。”
荚乐站在后面目睹全程。她觉得自己像个看客,旁观着人们的死亡,愤怒,绝望。所以她也面无表情的,只是眉目间透出一股愈重的愁伤。
谢传东突然叫了她一声:“荚乐?”
她转头。
“我们准备先去找住的地方,你要一起吗?”话是这么说,谢传东却并不真的这么打算。当她站上狮头鹰出现在众人面前,和官方搭上话的时候,谢传东就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实力的差距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天堑。
不出意外地,荚乐拒绝了:“我还有其他事。”
“这样啊。”谢传东笑了笑,也不气馁,他慵散地将手搭在肩上,伸了一个懒腰,红发因为长时间得不到妥善清洗,已经从鲜艳变成了暗淡的红灰色。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多谢了,要不是你们,我们也不能这么顺利地到这里。”
“为什么要告别?”
谢传东此时的语气多少含着点自嘲的意味,他撇了撇嘴:“本来一开始就说好的,只是搭一程。”
荚乐只好回:“好吧,那再见。”
谢传东脸上的笑意更浓,他搭着高明的肩膀转身离去,易安在前面架着一步三回头的余舒慧,他抬起手挥了挥,一道声音传到荚乐耳边:“没有再见了。”
荚乐看着四人消失在避难所的关卡中,原本的九人小队现在只剩下一半不到,死的死散的散,实际只发生在短短几天里。
她没有太多悲伤,只单纯的因为离去而感到遗憾罢了。
阮云和小跑着过来,打乱了荚乐纷杂的情绪:“我带你去安排的住处。”
荚乐点点头,直接跟着阮云和从特殊通道进了避难所里。
避难所从外面看是简单的混凝土墙,里面却别有洞天,这里俨然发展成了一个小镇,和一般城镇的核心区在中间不同,避难所的重要区域位于洞穴的最里部。
庞大的山体严实地挡住了太阳,里面比外区要压抑得多,好在有设置路灯,不至于昏暗得找不着北。
她左顾右盼,试图分辨这里每栋建筑的用处,内区并不如外区热闹,这里看不见售卖物资的摊贩,只有冰冷的马路,穿插在一栋栋楼房之间。
阮云和带着荚乐等人经过内区的中间段,这里多是五六层楼高的居民楼,零星亮着灯,但荚乐的住处并不在那,一行人又往里走了一段,停在一栋二层小洋楼前,这一块有四五栋这样的楼,在周围灰砖墨瓦的朴素建筑群中格外醒目。
“这是特地准备给特殊人才的,长官特批。”
听起来还真是高大上,荚乐推门而入,看起来就像九零年代的房子,搭配上二十一世纪的家具,但家具也并不都那么新。
比如原本应该装电视的位置,放了一台收音机。
“这里通了水电,但请省着点用,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荚乐收回摸着沙发的手,叫住正准备回去的阮云和:“等等,我有事,我要见你们的最高长官。”
“为什么?”
“很重要的事情。”
“我得先告诉陈长官。”阮云和从包里拿出对讲机,打开拍了拍,把机器放到嘴边,又调试了一下,里面终于传来滋滋的杂音。
陈陶的声音就出现在这杂音中:“你怎么还没过来?”
“我在带荚小姐看房子,她要见最高长官。”
“见那位?”
“对。”
陈陶那边的声音安静了半响,才继续:“我问一下时间。”
阮云和对荚乐点了点头以表歉意,这样又等了几分钟,对讲机里忽然发出“滴滴滴”的提示音。
提示音被阮云和摁停。
陈陶:“你带他们过去吧,现在就有空。”
闻言,荚乐松了口气,便偏头对着周伏嘱咐:“你待在这等我。”
周伏垂下眼眸,乖顺地应下:“好。”
阮云和便开始给荚乐和阿诺德带路。
她这才知道,内区中还有内区,他们又过了一层关卡,一队哨兵在真正的核心区出入口严格把守,阮云和出示证件,还要再电话确认一遍,才开闸放行。
走到最里,荚乐被带到一个平平无奇的水泥平台前,她正疑惑于这是什么地方,就见阮云和掏出一张小卡片,插在了地上一个不起眼的插槽里。
随着机关启动的咔哒声,一个五平米大小的升降电梯出现在荚乐眼前。
她瞪大眼睛,惊异地走进。
接着忍不住看了眼电梯上的控制按钮,十七层。
整整十七层的地下空间!
随着阮云和按下最底层的按钮,电梯开始缓慢下降。
两分钟后,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科幻电影般的场景,雪白的金属墙壁,流线型的照明灯,从电梯口一直衍伸到走廊末端。
就连阿诺德这样的面瘫男人也忍不住显露异色。
这里人来人往,却几乎都沉默不语,没有人说多余的话,回荡在空间里最明显的,就是橡胶鞋底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荚乐一行人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他们都专心于自己手头上的事。
阮云和提醒:“别乱看。”
“哦好。”荚乐立即目不斜视,还不忘拽了下阿诺德的衣角,让他也老实点。
却不想男人直接捉住手指,而后更进一步,将她的手整个包裹。
荚乐:?
刚要挣脱,阿诺德又突然松开手。
荚乐:发什么神经?
她瞪了男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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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对方毫不在意。
这么一会儿功夫,阮云和已经带着他们左拐右拐抵达了目的地。
他抬起手敲门,得到里面的许可后才推开,等荚乐二人进去,又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
荚乐顿感紧张,顶着房间内众人威严的目光,被指引着坐到空位上。
这里面竟然是个会议室,一张木质长桌摆在正中间,地板也是木质的,两旁分别设置了会客椅。
最前面,是块占据了大半个墙壁的电子屏幕。
上面正显示着方圆五十公里内的探测情况,画面一转,恰巧是她下午看见的那个脑袋开花的巨人。
坐首的老者并没有因为荚乐的到来停下会议,他拍了拍坐在身旁的年轻人:
“小林啊,把情况给大家讲讲。”
那个姓林的年轻人站起身,拿着平板电脑,手指在上面滑动,将PPT切到下一张。
“这是离我们最近的巨型污染物,近期在休眠中,预计半个月后苏醒,有靠近避难所的可能,危险等级:中。”
老者见其他人在听到危险等级时明显松了口气,不悦地咳嗽几声。
“我们不能松懈,危险等级,只是它攻击避难所可能性的等级,但只要这个可能成真,对于避难所而言就是一场灾难,我们在地下,尚且能苟活,但你们要让地面的百姓们怎么办?”
他用力拍了拍桌子,在场几人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见几人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好点子,老者疲惫地闭上眼睛:“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你们都走吧。”
说完,又指了指刚刚报告的年轻人,示意他留下。
等人都走完,老者的情绪也缓和不少,他睁开折皱的眼皮,语气温平:“小荚,特意想来见我这个老头子,有什么问题吗?”
荚乐站起身,她伸出手,一袋种子凭空出现在掌心。。
在此之前,她想了很久,从在魔法世界,奇迹大陆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想,她要怎么样诉说她的经历?会相信她?会重视吗?会不会有人眼红嫉妒,故意阻挠?
但最终,她选择了直言不讳。
“我不确定您是否相信,但我还是要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已经不是地球人了…他也不是”
说着,荚乐看向一旁的阿诺德。
“在末日爆发那天,我意外身亡,但又没有真正死去,而是重生到一个魔法世界,他就是魔法世界的本土人。”
“魔法世界的人们,信仰神明,并由此得到强大的力量。有着多样的魔法体系……”
“我拥有在两个世界穿梭的能力,可以借由魔法世界的底蕴帮助地球。”
“比如,我带来的这些赐福种子,这些水稻种子三天就能成熟,产量扩大十倍,对水的要求缩减到原来的5%”
“除此之外,还可以两界各派人学习交流……”
她说了一大串自己的想法,话音落下,会议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在荚乐忐忑不安之际,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面对质疑。
老者突地从椅子上站起,他挥手摆开小林搀扶的手,郑重地看向荚乐的眼睛,里面的欣赏毫不掩饰,他掷地有声:
“我相信。”
18. 神迹
荚乐愣住,心脏被陡然触动。
老者继续说道:“需要我这边怎么配合,小荚你尽管说,咳咳……”
说到一半,老者忽然止不住地咳嗽,他从外衣的内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捂在嘴边,生怕被看出咳血的异样。
可这瞒不过荚乐,她没有犹豫,丰饶与生命权杖出现在手中。
顶端硕大的绿色宝石散发出荧荧光芒,被荚乐指引着钻入老者的眉心。
在场没有人意识到这是一场神迹,只是奇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随着神力化作的生机注入身体,老者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
随着荧光点点,脸上的皱纹被轻柔抚平,鬓边的白发一缕缕染上墨色。生命蓬勃的力量仔细修复着每一个枯败的细胞。
逆转生老,是比肉白骨还要有违自然规律的奇迹。
这是荚乐的极限了,因为神力消耗过多,她嘴唇苍白得没有血色,好在气息还算平稳,没有大碍。
收起权杖,这时七八十岁的老人,看上去居然只有五六十岁。
垂垂老矣到身强体健。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吗?几人心中感叹。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老者狂喜不已,没人能对这样的神灵馈赠保持冷静,但他表面上却十分稳重镇静。
“荚女士,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也撑不了几年了。
原先,我还在担心有生之年看不到华夏重新安稳和平,害怕华夏的文明断在我手上。多亏你的帮助,现在老头子我又可以多操劳一段日子了。”
“不用客气,我也想末世早日结束。”
“小林,快给荚女士倒水。”
荚乐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嘴唇红润了些许。两人便坐到椅子上相对而谈。
“因为我那边能用的人很有限,所以想这边先带人过去学习,只是我能额外带的人不多,您可以挑五个人出来。”
“五个人?小林,你也跟着去吧,我再另外找四个合适的人选,什么时候?”
被叫到的林怀远神情细微变了变,并没有一般人欣喜好奇的表现,大概是在老者身边待久了的缘故,透着超越同龄人的沉稳。
林怀远:“是。”
荚乐:“就明天。”
“这么快?行,我明天上午就把人组织起来。”沈老诧异于荚乐的行动迅速,虽然匆忙,但还是应下了。
说完回程的日期,荚乐将之前提到的赐福种子搁在会议桌上:
“这是水稻粮种,可以尽快着手种植,另外,种出的二代,三代种子依然会留存一部分赐福效果,因此我建议起码种到第三代第四代,才作为食用粮食。”
沈老:“小林,你记一下。”
林怀远抽出笔,开始快速在纸上记录荚乐所说的注意事项。
待荚乐一切讲完,沈老又吩咐林怀远明天亲自带她去管理处登记,除此之外,还给了一张权限卡,以及一枚和陈陶类似的徽章。
只是上面的图案不一样。
荚乐这一枚,两边是金色的麦穗,中心是锄头和结果的苹果树,最顶上是一只飞翔的和平鸽。
整体采用浮雕设计,拿起来略微沉手,后面有别针可以固定在衣服上。
“这枚勋章可以让你不用任何报备通过卡哨,还有这张卡,你来的路上已经看过怎么使用了吧?”
“我知道怎么用。”荚乐尽数收下,为了防止丢失,直接存进了权杖空间。
“现在,正值人类危难存亡之际,前路未卜,我有预感,你会是那个钥匙。为了安全起见,我不会透露你的任何信息,对外,你就是普通的特殊人才,跟去交流学习的几人,也会安排他们签下保密协议。”
“好。”荚乐看着老者站起身,明明在她神力的帮助下年轻了几十岁的老人,依然有些佝偻。
这不是身体上的问题,而是精神上的疲倦。
短短两三周时间,世界剧变,太多事情要他去处理,他无法像年轻人一样快速接受突如其来的变故,但撑起国家的重担却毫不留情地压在了他身上。
“我是旧时代的人了,只希望能为现在这个时代多做点什么……好了,你们该回去了。”
荚乐拉着阿诺德走出会议室,阮云和一直在外面等着,见两人出来,很是克制地什么也没问,送两人回了小洋楼。
她一回去,就见周伏不知从哪找了块牌匾和笔墨,龙飞凤舞地在上面写下四个字:问春别居。
见荚乐一脸问号,周伏解释:“居所当有一个名字,所以我为这里写了副字。”
好有雅兴,是个讲究人。只是在这暗无天日,仅靠灯光照明的洞穴内,用春这个词多少有些讽刺。
“你从哪找到的?你已经会写华夏文了?!”荚乐被这逆天的学习能力震撼到了。
周伏:“楼上书房。我翻了字典,而且这华夏文与我方世界的文字有几分相似。”
那就好,荚乐心里平衡不少,她上学时外文一直倒数,很嫉妒有些同学的语言天赋。
说来,荚乐还没看过这小洋楼的构造,她到处逛了逛。
一楼主要是客厨餐厅这样的公共区域。
主卧和两间侧卧都在二楼,阳台和书房并在一起,其中主卧有独立洗浴,荚乐理所当然地霸占了。
见厨房锅碗瓢盆还挺齐全,荚乐决定今晚吃点好的,便喊来两个男人打下手,周伏洗菜切菜,阿诺德择菜,她自己负责翻炒。
周伏是个读书人,从未自己动手做过饭,好在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很快就上手了。
阿诺德就完全不行,他分不清荚乐拿出的菜哪些部分能吃,哪些部分不能吃。而且他堂堂高塔国常胜将军,权势滔天的公爵大人,哪有自己做饭的道理。
荚乐也不惯着他:“那你一个人吃干粮吧。”
阿诺德被赶出厨房,她便开始教周伏怎么做饭。
他似乎真进入了男仆这个角色,认真地听荚乐讲做饭的要点。
“这些菜要掰开来洗,不能留一点沙子。”
“酱油有老抽和生抽两种,作用也各不相同,老抽上色,生抽调味,老抽颜色深,上色能力强,生抽颜色淡却更咸。”
“肉一般会有腥味,所以需要用料酒,大葱,生姜焯水去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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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块切得更小会更容易熟和入味,但也容易煎炒过头,过头肉老了就不好吃了。”
荚乐拿出这些肉菜,大都来源于奇迹大陆,调料则是之前扫荡超市时收集的。
“来,你试试。”
她看着油热了,便把锅铲递给周伏。
周伏:“要我怎么做?”
“把菜扔进去,然后马上翻炒。”
周伏依言,将盘子里的青菜一股脑倒进了锅里,上面残留的水分引得锅里的热油噼里啪啦地溅了出来。
他被吓了一大跳,但还是拿稳了锅铲,哪怕被烫到,依然坚持执行着荚乐所说的步骤。
随着翻炒,锅里的青菜肉眼可见地缩水了大半,很快就能做好了。
“倒适量盐。”
“适量是多少?”
荚乐:……她翻开食谱,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适量究竟是多少,干脆依自己的感觉放了小半勺。
“起锅,关火,把菜盛出来吧。”
“好。”周伏有条不紊地关掉煤气灶,举起铁锅将菜倒进盘子里。
一份普通的炒青菜就完成了。
荚乐尝了尝,意外的味道不错,咸淡适中,也没有蔬菜的苦涩味。
“还是很有做饭天赋的,现在我要把这本做饭秘籍传给你。”荚乐塞给周伏一本食谱。
清冷美人就该下厨房。
周伏也非常捧场地接过,甚至重视地擦干净上面不小心沾到的油点子。
荚乐:“接下来再做一道红烧肉,就可以开饭了。”
“你试着自己做一做,食谱上都有步骤。”
“好。”
眼见周伏翻开书开始看,荚乐便靠在一旁监督指导。
大概书念多了,身上自然就有一副书卷气。周伏的手指上有不明显的拿笔磨出的薄茧,那茧子和书页磨在一起,是轻轻沙沙的翻页声。
他生了一头秀丽的长发,松散地绾在耳后。一双桃花眼,眼角有一丝暗淡的色素沉着,倒像是精心描画的眼妆。唇是浅浅的柔粉色,轻合上,没有力气,柔软温和,没有初次见面的倔强尖锐,宛若隐居的仙人。
他拿着食谱看,更像是在读一本诗集。
周伏看完红烧肉的做法,心中已然有个大概,他便放下书,开始热锅。
这是会了?荚乐猛然意识到,她给的食谱是华夏文呐!所以仅凭着一点相似之处,就这么水灵灵地会看了?这是什么文曲星下凡?
嫉妒每个有才华的人类,她还得靠开挂才能语言无障碍呢!
不仅如此,周伏的菜越做越娴熟,到最后连荚乐也自愧不如,没过多久,热气腾腾的两道菜就端上了桌。
至于饭,荚乐图省事,直接开了两盒自热米饭。
她夹起一块肥瘦均匀的五花肉,入口的一瞬间眼前一亮。其实这个男仆也不是不可以自留。
荚乐吃得津津有味,一口米饭一口肉,再随机夹一筷子青菜。周伏的吃相就优雅得多,即使好吃也很慢条斯理,一看就大户人家出声,受过良好教育。
一旁啃干面饼的阿诺德:……找个机会把这小子宰了比较好。
19. 回程
次日一早,荚乐被楼下的敲门声吵醒,她穿着睡裙,披散着头发,“噔噔噔”地从楼上下来开门。
是林怀远来找她了。
“荚女士,我是来带您去登记信息的。”男人说话很是官方客套,他穿着一套白衬衫配西装裤,手里拿着一叠文件,上面卡着一支签字笔。
不像是末日里的幸存者,倒像是一表人才的社会精英。鼻梁上的金丝半框眼镜,显得他比昨天要更成熟。
林怀远视线下移,女孩穿着圆领的棉质裙,头发杂乱,好几缕在头顶翘了起来。
邻家妹妹的形象让他不由反思自己是否穿的太过正式。沈老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打好关系,甚至有必要的话,可以牺牲色相。
他喉结滚动,荚乐则完全没在意两人的穿着,很好相处地和男人打招呼:
“你吃早饭了没有?”
林怀远点头又摇头。
荚乐便邀请他进来坐坐,自己则去厨房打了一壶豆浆递给林怀远,正准备上楼叫醒阿诺德和周伏,就见两个人从外头推门而入。
都醒了?感情就自己还在睡?
“你们出去那么早?”
阿诺德一回来,见屋里又多了个男人,脸霎时黑成一片。
他手里拎着一袋包子,一声不吭地把刚买的早餐放到荚乐前。
还是周伏回答:“我们早上晨练,看街上有包子卖,就买回来了。”
“居然还有包子卖。”荚乐从袋子里拿出其中一个,是滋滋冒油的猪肉包子,被她一按,黄色的油就渗到松软的包子皮里。
这是里区特供,只偶尔卖一次,每一次排队购买的人都能排出几十米外。
因为避难所养殖的猪仔个别体弱,就会杀了做成包子。没办法,末世环境恶劣,连猪的日子都不好过,也要讲优胜劣汰。
荚乐吃得津津有味,边嚼边说:
“你们准备一下,马上出门登记信息,周伏也要去。”
她快速把早餐解决,这一顿美味的传统早餐让她心情很好。
之后,四人一起出门,没过多久到了管理处。
昨天来的幸存者比较多,管理处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一众等待的幸存者们便看着林怀远领着他们直接进到管理后台。
“看着也是来登记的,为什么不用排队?”
“为什么?你没看见人家身份不一般啊。”
“少说点话吧。”
站在几人身后的张治听着这番话,目光紧跟着荚乐的背影。
他忽然眼前一亮,小跑着拦在四人前面,迫不及待地和荚乐搭话:“荚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同班同学。”说着还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
张治长着一双浓眉,眼睛却小而短,在脸上的占比实在不算大,再加上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站在荚乐面前,她还真想不起见过这个人。
“我是张治啊!现在没条件打理可能变化有点大,倒是你荚乐,过得很好吧?末日反而变得更漂亮了。”
他自报家门,荚乐总算有了一点印象,是大学同班,但两人几乎不认识,只在上课时匆匆见过,甚至话都没说过几句。
阿诺德则审视着这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不速之客。这人看荚乐的眼神并不干净,眼白熏黄浑浊,一看就是功利淫邪之辈。
“再乱看就把你眼珠子挖了。”
张治正要辩驳,一见说话的本尊,立马老实地低下头。
荚乐也对此人没什么好感,当下就赶人了:“没事的话就别拦着路。”
张治连忙说明来意:“我有事啊,荚乐你都不知道,我们班好多人都死了,就剩我和其他几个同学勉强活了下来,只是也不好过,饥一顿饱一顿的,你看你现在也发达了,能不能……”
“不能。”
张治谄媚的笑容变了脸色:“我们可是同班同学,你怎么能不管我们死活?你还有没有良心。”
荚乐大为震撼,阿诺德已经准备拔剑了,周伏的眼神也不太友善,林怀远见这架势抢先说道:
“既然你是荚小姐的同学,我马上就派人送物资去你的住处,怎么样?”
“早这样不就好了,不好意思啊,刚刚是我有点过激了。”听见能有物资派送,张治谄媚的笑容再次挂到了脸上,还不忘向荚乐道歉。
“那你住在哪个区,门牌号是多少?”张怀远将签字笔取下。
“8区,7栋403,嘿嘿,不用送到楼上,我可以自己搬。”
荚乐不可思议:“你真要给?”她怀疑这人是不是脑子坏了,感谢她也不是这个谢法啊。
不料林怀远话锋一转,下一秒就从兜里亮出证件:
“8区张治,你被以扰乱治安罪逮捕了,拘留并劳动改造三个月,没收分配住房,三代不得考公。”
话音落下,几个管理处的执法人员便急步上前将张治摁在地上,麻利地反手扣上银手铐,便架着人走出管理处后台。
整个过程发生在短短几秒中,荚乐都没反应过来。
张治更不敢相信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这完全和他想象中的背道而驰。一时间,他如遭雷劈。
其中劳动改造还算轻的,没收住房他就只能去睡大街,哪怕白天的避难所治安严格,晚上也管不了太多,难保会有谋财害命的亡命徒。
但他没有反抗的权力,只能不死心地,挣扎着回头恳求:
“荚乐你认识我的啊!我们同窗那么久!实在不想给当我没说过行不行,我什么都不要了!别抓我!”
如果他求的久一点,荚乐说不定还真会念几分同学情谊。
但张治太没耐心,见此话行不通,又转而恼羞成怒:“你们不能这么做,还有没有王法了!荚乐,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无情无义?还有没有良心?我看你就是个依附男人的贱人,装什么?我要是……”
执法者一掌砸在张治后颈,再晚一点,恐怕就得发生流血事件。
而林怀远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波澜,他的签字笔在拘捕准许上签名,执法者便主动上前接过,还将手举到帽檐处,敬了个军礼。
“林长官,我们会妥善处理好闹事者。”
“行,你们先走吧。”
经过这一小插曲,登记手续很快就办好了,荚乐的职业者身份证新鲜出炉,上面印着她的一寸证件照,和存储着身份ID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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芯片。
“居然画的这么快这样像。”周伏惊叹。
她被周伏的反应逗笑,看起来完全没有被张治的咒骂影响到,因为她清晰的知道,自己才是被依赖的那个。
甚至哪怕她现在就放弃拯救人类的宏图伟愿,对她自己也没有丝毫影响。
……
办完一件事,还有另一件事。
荚乐终于要返程魔法世界了,她先是去见了沈老安排的四人,林怀远挨个分发保密文件。
实际上之前已经签过一次,保险起见又准备了一份保密协议,要签第二次。
其中一人看到最后一条条款很是疑惑,之前的保密协议,后果写的是进军事监狱,这次却是没什么威慑力的后果自负。
于是他直接把疑惑问了出来:“这个后果自负是什么意思?”
林怀远嘴唇微张,淡定地吐出一个字:“死。”
那人大惊失色,就见林怀远见怪不怪地在自己的保密协议上签字。
“你都不考虑一下吗?”
男人倪了他一眼:“死又如何,你也知道,这是人类最有可能的希望。”即使听起来很荒谬。
“好,既然林兄有这样的气魄,那我也能。”
最后,无人反悔,五份保密协议由沈老亲自收齐保管。
他们考虑过很多事情,如果魔法世界只是泡影,如果水土不服,人体构造和本土人不一致,导致学习的过程中出现意外,或者地球人和魔法不兼容,因此爆体而亡……
前路一片未知,他们是先行者,如果真的能成功,他们将是人类历程上的里程碑,将是地球魔法时代的开端。
众人怀揣着激动而忐忑的心情,观察着最前方手握权杖的荚乐。
为了避免尴尬和增加转移魔法的强度,这次她用了全神语吟唱。
晦涩拗口的音节一个个吐出,她说的极快,听起来像是在低沉地哼曲。昨天已经神力消耗透支了,今天又要传送七个人一只鹰,看来回去的决定还是太草率,难道要另选一天吗?
荚乐正想着,突然有一股轻柔强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加入了这场传送仪式,她感受到一种熟悉的,在魔法世界才能做到的与天地沟通的感觉。
以致于传送仪式结束的比上次更快,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后,刺目的白光覆盖了在场的七人,那光凝成一条极细的白线,闪烁一下消失在原地。
在场只剩下沈老一人。
……
奇迹大陆,荚乐出现在去时的森林里,一股庞大的信仰之力涌入她的身体,顷刻间充盈了被消耗一空的神力。
看来明妮她们做了很多努力。
荚乐:“你们都没事吧。”
从地球过来的五人面色如常,没什么大碍。
“没事,我还好,魔法世界居然是真的!”
“这是什么植物,在地球上从没见过,是新物种!到处都是新物种!”带来的其中一人是顶尖的植物学家,他仿佛发现了一个大宝库,惊喜地叫出声。
荚乐倒是很平静:“我们先回去。”
植物学家只好按捺住心情,跟着众人骑上狮头鹰前往荚乐的庄园。
20. ★冒犯
去地球前没有飞很远,不一会,荚乐就看见了庄园附近金色的麦田,麦子熟了,浅浅的稻香混合着湿润的泥土气息,飘进她的鼻腔。
见她回来,农田里收割的佃户一改往日不屑的态度,十分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她当下通知明妮带着乔纳·琼斯到庄园集合,领着众人进入城堡客厅休息。
“好精美的琉璃瓶,工艺非常古老,有点像西欧中世纪后期。”
“这是什么花?植物居然能长成水晶的模样,这是它的果实吗?”
“这里似乎还是以庄园为生产单位的经济制度。”
几人小声地坐在一起讨论,表情掩饰不住的兴奋。
相比之下的林怀远就显得格格不入,他安静地坐在会客椅上,膝盖上平摊着一本笔记本,手拿着钢笔枕在上面,一丝不苟地记录来到异世界的见闻。
这是他的工作。
在明妮过来之前,客厅不远处的楼梯间里传来了欢快的脚步声。
一个金发的娇小身影迫不及待地扑进荚乐怀中,羞怯地向她诉说:“我好想念您。”
是莉莉安,她身高抽长了一些,脸也肉了,已然看不出曾经营养不良的样子。
荚乐反抱住她,揉了揉莉莉安的头顶。
感受到被抚摸,少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太越界了,往严重了讲,可以算是亵神的罪名。
于是,莉莉安睁着蓝色的大眼睛,赶忙从荚乐怀里站起,又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提着裙摆屈膝行礼。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主人。”
“没事。”荚乐勾唇,没有计较。
眼前的莉莉安已经长成为一个小淑女,变化大到荚乐对魔法世界和地球的时间比率产生了不少疑惑,她当即问道:
“距离我上次离开,过去多久了?”
“已经四个月了。”
“四个月!”
阿诺德同样表现得很吃惊,他语气中竟有几分显而易见的焦急:
“我先走了。”
说罢,不等任何人回应,他长腿迈开,自顾自走到阳台处,狮头鹰正停在那。
阿诺德几乎刚落到鹰背上,狮头鹰就极速爬升到高空,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意识到不对的林怀远冷静反问:“有什么不对吗?”
荚乐看向他,答非所问:“距离末日爆发过去了多久?”
林怀远不假思索:“22天。”这个数字从末日那天起就刻进了他的脑子,不断变化,他记得末日之后的每一天,每一个阴郁的夜晚。
“可末日后我只在地球待过四天,而在这边已经生活了两个月。”
此话一出,两人都明白了问题所在,一旁讨论的四位顶级天才也陷入沉思。
时间比率并不是固定的,不仅不固定,波动还相当之大。
22:62,4:120
约等于1∶3,1∶30,足足十倍的差距。
但想到目前现有的时间比率都小于1,地球的时间总是更慢一些,这对从地球来的几人很有利,在魔法世界,他们能最大化利用时间,众人便又轻松不少。
可这还只是猜测,谁也不知道下次的比率是多少,他们讨论了一下,一致决定明天同一时间派林怀远和荚乐一起传送回地球,再次求证这个猜测。
站在旁边的莉莉安一脸茫然,她实在听不懂主和这些奇怪的人在聊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主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吧。
说话的功夫,明妮敲响了城堡的大门,荚乐让莉莉安去把人引上来,莉莉安便乖巧地下楼招待客人。
“司祭大人,主人在楼上等您了。”
明妮优雅地点头示意,她带着白色蕾丝的左手放在圆润的红木扶手上,脚上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沓沓”的清脆声音。
她与以往已经大不一样了,乔纳的教导效果显著,直接将她改造成了圣城有名的贵女,她的名声已经响彻整个萨斯,人人都想目睹司祭大人的尊容。
这样的明妮一出场就惊艳到了荚乐,以及在场的其他人,当然,林怀远不在其中。
明妮向荚乐行礼,她的眼睛宛如山上飘摇的一缕云雾,那么虔诚地看着她。
荚乐向其他人介绍:“这位是明妮,萨斯圣城自然神教的现任司祭。”
“是锄头教。”我的主。明妮出声纠正,后半句则在心中自语。她表面自得随性,实际早就欢呼雀跃地期待主的赞赏。
“是的,锄头教。”荚乐回应,惊喜地看向明妮,居然这么快就让自然神教改头换面了吗?不愧是她亲自挑选的主教。
“萨斯圣城是什么?锄头教又是什么?”
荚乐耐心解释:“萨斯圣城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城市,锄头教顾名思义就是萨斯主要的宗教教派。”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转头和同伴调侃:“怎么还会有宗教的名字是锄头教?这也太随便了吧!简直就和意大利面教一样离谱,哈哈哈……”
“闭嘴。”林怀远冷声喝止,笑出声的学习交流队成员这才发现,整个客厅的气氛都因他的调侃凝固了。
他有些不满地嘀咕:“我又没说错。”
明妮终于忍无可忍,但终究尚存了一丝理智,她心中不断默念着乔纳的教导:我是个优雅的司祭,淑女,要冷静,要微笑,不能发疯。
随后,明妮压抑着怒火问:“你可知侮辱神教的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
莉莉安握紧拳头,率先抢答:“是死亡!但死亡不是终点,亵渎神教,亵渎神明的人,死后都会下地狱,永生承受折磨!”
明妮安抚地牵住莉莉安的手,她有一米七几的身高,比莉莉安高了一个头还多,完全是大人牵着小孩的组合。
“莉莉安,注意礼仪。”
莉莉安委屈:“对不起,司祭大人。”
冯商序也被说火了,他冷哼一声:“至于吗?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还下地狱?而且哪里有神,这个世界上只有恶心的污染物。”
荚乐这个好脾气的也听不下去了。可好歹也是沈老的人,她不能在这边处置,起码要给老人一个面子。于是乎,她直接给这件事下了定论:
“你明天和林怀远一起回去,就不要再过来了。”
“凭什么?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就因为一个玩笑话?这么小肚鸡肠?”
“那好,我也不稀罕在这里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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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就走。”
冯商序生气地站起,正想着摔门而出,给所有人坏脸色看。
不想林怀远在身后冷声道:“站住。”
他顿了一下,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林怀远见此臭着一张脸,快步上前押住冯商序的右臂,手一转,巧劲一出,又用脚踢中冯商序的膝盖窝。
对方惨叫一声,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刚好对着荚乐坐着的方向。
冯商序脸色一下子青了,是疼的。这次他什么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但并不代表他知错。相反,他低垂着头,藏在发丝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阴狠。
作为冯家的小少爷,在学术界也颇有建树,算是公认的青年才俊,有权有钱有硬实力,谁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
即使在末日,他也依然是人上人,还觉醒了稀缺职业【工程师】。
他越想越气,林怀远和这个死女人竟敢这么当众羞辱他?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然而,林怀远可不管冯商序心里在念叨什么,他摁着男人后颈,就差让人磕个头了:
“道歉,给荚小姐道歉。”
“我不道!”冯商序硬着头皮死犟。
“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你敢?”
“你大可以不信。”林怀远抿唇,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不希望冲突升级,可耐不住有人找死。
两人僵持之际,学习交流队里的其他成员出声劝道:“林大哥,没必要,冯商序他知道错了”
“诶呀,商序你就服个软,又不会少块肉。”
林怀远不为所动,见冯商序仍不道歉,便空出一只手将腰间的配枪抽了出来。
等冷冰冰的枪管抵在冯商序的后脑勺上,他才知道怕了,死亡的恐惧霎时席卷了他。
林怀远是真的敢开枪!这个疯子!
他额头狂冒冷汗,才不甘地向荚乐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拿教会名字开玩笑。”
“还有呢?”林怀远的枪抵紧了几分。
冯商序咽了咽口水,绞尽脑汁:“不该侮辱别人的信仰,不该侮辱神,我错了。”
“大点声。”
“林怀远你别得寸进尺!”冯商序猛地抬头,又被林怀远用枪管摁了回去。
刚上头又下头了。
他只好羞耻地闭上眼,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大喊:“对不起!我错了!我道歉!我不该说那种话!是我嘴欠!我好笑!”
说完,他好似虚脱地半瘫在地上。
林怀远这才满意,将手枪收回枪套里,目光移到了荚乐身上:
“我代他再次向您道歉,您倘若还不解气,可以再行处置。”
荚乐看着冯商序脸上眼泪鼻涕横流,说实话有点嫌弃,想着索性不是什么大事,便回道:
“不用了,就这样吧,莉莉安,给他们找几间客房,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是。”莉莉安还是恨恨地盯着冯商序,但主人都原谅了,她只好撇起小嘴,朝着林怀远行迎送礼仪:
“客人们都跟我来吧。”
“谢谢。”林怀远礼貌道谢,说着拉起地上死狗般的冯商序,提着衣领,跟在莉莉安身后离开客厅。
21. ★邪神的匕首
一行人走后,客厅顿时空旷不少。
有些明妮不好当众说的话,正好放在现在讲:
“主,您还是太仁慈了,依我看,亵神者就应该当场处死。”
荚乐笑着摇头,为她打抱不平的好意她心领,但是……
“做事情没必要这么偏激,他是无神论者,不理解也很正常。”
“可是您是主啊!为什么要这么纵容他们?”
荚乐无奈,只好把地球的事情告诉了明妮,哪知明妮更加忿忿不平:
“那就更没理由了,您本来不需要去管这些事的,他们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和我说一下现在教里还缺什么吧?”
“已经比以前好多了,您不用对我们那么好,只是……有些头疼,因为更名改教的缘故,各界都在唾弃我们背叛自然之神,虽然不敢当面说,但就连教会内部,也出现了这样的声音,更有甚者还说您……”
“说我什么?”
“……”明妮拧了拧眉,有些为难地继续说道:“说您是妄自尊大的伪神。”
荚乐一愣,对此没有作出任何评价,而是询问起了高塔国与邻国之间的战况。
呵,那群真神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倒开始有人污蔑她是伪神了。这似乎也隐含了一点,不仅自然神教信仰的神灵与主教失联,其他教会极有可能也联系不上。
所以才会对一个新冒出来的影响不深的教会恶意这么大,甚至胆敢怀疑神明的真实性,即使冒上亵神的风险。
可游戏剧情不是这样的,即使前期的神灵没有真正下场,也依然和主教以及部分神使保持着联系,甚至还经常以化身的形式降临,制造神迹震慑世人。
这使她不由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为何会恰巧梦到游戏终章的剧情?那一句游戏提示音:‘神位加冕成功!触发剧情诸神黄昏,你触动了命运的流转,世间的一切将重新洗牌。’是否别有深意?
诸神黄昏,重新洗牌,游戏系统的消失,神灵的失联,这其中似乎有一条她看不见的线,将这几件事连在一起。
她之前从没怀疑过游戏系统的问题,以为是游戏具象化导致了系统的消失,如今看来,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甚至她为什么偏偏在末日当天被电死,都显得有些奇怪……
“高塔国和卡隆特的战事一直僵持不下,不过阿诺德公爵一回来,前线应该会扭转局面。”
“主,您在听吗?”
荚乐回过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又开始思考前面的问题。
明妮看出荚乐有心事,正想开口为其分忧,可转念一想,神都思虑的事情,告诉她又有什么用?自己能做的就是解决教会的问题,不给主添麻烦。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暗暗下定决心要学好魔法,终有一日,自己会有资格成为主的左膀右臂。
随后,明妮默默离开了庄园。
过了良久,荚乐终于从自己的思想世界中走了出来。
天已经彻底黑了,魔法世界没有电,房间里只有几盏烛台,和贴紧墙壁的古老壁灯。
那些蜡烛燃烧着,散发出暖黄的火光,伴随着窗外吹进的晚风摇曳,使她的眉影在脸上轻舞。
莉莉安守在一旁有些看呆了,见荚乐站起,赶忙端着早就准备好的睡裙香皂迎了上去。
“主人,我来侍候您去洗漱。”
荚乐走进浴室,里面是一个大号的木质浴缸,左边是用来放衣服的置物架,上面都雕刻了精美的花纹图案,镶嵌着稀有的紫水晶。
水已经提前放好,热气腾腾的,使得整个浴室都弥漫着一层雾气。
她将外套脱下,见莉莉安居然没有离开,有些意外:
“你怎么还没出去?”
莉莉安两颊通红,结结巴巴地回道:“司祭大…大…人说……要服侍……您洗澡的……”她越说头越低,羞耻地想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可是司祭大人说,这是女仆必须要做的事情。
荚乐:……明妮到底都教了这孩子什么?
“你出去吧,我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有人在旁边。”
莉莉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竟觉得有点可惜,但她还是乖乖离开了浴室。
听见关门声响起,荚乐将衣服尽数褪去,她抬脚迈进浴缸,里面还讲究地洒了一些花瓣。
作为神,她并不需要洗澡,只是享受温暖包围身体的感觉。
荚乐往下坐了一些,倚靠在浴缸缸壁上,柔软的水便轻抚她的颈肩,几片花瓣飘到脸旁,沾在她的下巴上,浓郁的花香瞬间洗涤了心灵,连苦思冥想的疑惑都被短暂地抛在了脑后。
泡完澡,她用浴巾擦干身体,套上一件藕粉色的莲花边睡裙,悠闲地回到主卧休息。
或许是白天太累了,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无边的深夜里,冷白的月光洒在了冯商序的床前,他猛地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溢满了狠辣。
回想白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他恨得牙痒痒,夜不能寐。
冯商序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在床边带来的行李中翻出了一个便携式记录仪。
那原本是为了记录实验而准备的,没想到现在就能派上用场。
他一想到待会儿会发生什么,就忍不住窃喜。
将便携式记录仪塞进裤袋,冯商序拉开房门,鬼鬼祟祟地观察了一下。
长长的走廊中,所有的灯都熄了,一眼望去是浓墨般的黑暗。
他傍晚已经观察过了,庄园城堡的一楼都是佣人住的地方,二楼则是客厅和好几间客卧。
相必三楼就是主卧的区域。依照着记忆走进楼梯间,他摸索着楼梯来到三楼。
没有人,这里寂静的可怕,连睡觉的呼吸声也没有。
冯商序提紧了心弦,借着窗外的月光,勉强分辨出哪个是最大的房间。
他站在最有可能是主卧的门前,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落针可闻。
伸手轻轻推了推门,门没有动,冯商序也不意外,直接触发职业【工程师】,特征一:解析。
锁的结构在他眼前展开,就连对应的钥匙形状也一目了然。
随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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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旧钥匙,熟练地触发特征二:校准。
这把原本是他房间内衣柜所配的钥匙,在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荚乐房门的钥匙。
甚至比荚乐手里的这把还要精确。
冯商序拥有着如此另人艳羡的能力,倘若好好利用,假以时日,必然能发挥出惊人的作用,只可惜……
见一切准备就绪,他轻轻将钥匙插入锁孔,小心翼翼地拧开。伴随着一声细小的‘咔哒’声,门开了一条缝。
冯商序谨慎地通过门缝往里窥视,见荚乐闭着眼睛,面容舒展地躺在床上,没有醒来的迹象,才缓缓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看着女孩躺在床上宛如待宰的羔羊,他心中一阵自得,不紧不慢地捻了一撮粉末撒在荚乐的人中处。
呼吸间,那些迷药被女孩吸进了鼻腔,冯商序更加肆无忌惮。
他伸出手,将被褥从荚乐身上移开,紧接着拿出便携记录仪,打开开关,将镜头对准荚乐后,另一只手便想继续掀起女孩的裙摆。
可就在这时,荚乐醒了,冯商序立刻就感受到了她极富存在感的目光。
“你怎么?那迷药连头牛都能迷晕!你怎么可能醒得过来?!”
荚乐没有回答,她懒得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眼神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冷漠。
她甚至不屑于愤怒了,一把血红的匕首已然出现在手中。
那是邪神送给她的匕首,此前还从未用过。
冯商序再迟钝也知道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但他又不可能逃,如果他欲图拍下不雅照片的事情败露,林怀远绝对不会留他一命。
因此,他直接将剩下的粉末都扬了出去,趁着荚乐视线受阻,避开匕首的位置猛地扑了上去。
他要用体型来压制荚乐的同时将匕首抢过来,这样就可以用性命威胁女孩配合自己。
等不雅照一拍,自己再睡服,这件事就过去了。届时他依然能来魔法世界镀金,还能要挟对方辅佐自己。说不定……他能因此走到一个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位置。
只是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冯商序这一扑直接扑到了刀尖上,他不理解荚乐为什么能如此反人类地,在瞬间将匕首移动到他身前。
一阵剧痛传来,他无法控制地惨叫,声音响彻整个城堡。
不对,这匕首不对劲!
荚乐也感受到了,手中的匕首并非是顺畅地刺进冯商序的腹腔,而是吃进去的!
作为使用者,她甚至能听到大口咀嚼内脏的声音。
仿佛有一张嘴,在吃人!
她吓得赶忙将匕首从冯商序的腹部抽了出来。血流宛如开闸的洪水,眨眼间流了满地,染红了地上的羊毛地毯。
一般来讲,腹部并不是什么即死部位,即使被连刺多刀,也不会马上死亡,而是会挣扎片刻。
但冯商序此刻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当荚乐抽出匕首的瞬间,他就像一块破布般倒在地上。
没有喘息,没有心跳。
怎么回事?忽然,荚乐听到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呓语:
好吃,还饿。
22. ★以牙还牙
“谁在说话?”荚乐低头看向手里的匕首。
她想求证,可那呓语没有再次出现,匕首也重新恢复到正常的样子,只是这颜色分明鲜艳了几分,刚从体内拔出来也过于干净如新了。
她抚上刀刃,上面甚至是干的,一点血迹也没有。
荚乐将匕首插回刀鞘,卧室的房门也在这时被一脚踹开。
率先进来的是林怀远,他一眼就看见屋里的少女头发散乱,手里举着凶器,脚下是血泊中的冯商序。
遭了!他将地上的朝里侧躺的尸体翻了过来,只见衣服已经被血净透,胸腔也不再起伏,显然是死透了。
林怀远忍不住掐了掐鼻梁一脸烦闷,但他知道这件事不能怪荚乐,显然是冯商序欲行不轨再先,否则怎么会大半夜死在一个女孩卧室里。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您还好吗?”
“我还好。”荚乐将匕首收进空间,对于林怀远的态度略感意外,不过,后面来的几人让她感觉瞬间对味了。
“你杀了冯商序?!就因为之前有矛盾?”那人语气骇然,话说出口,注意到林怀远警告的眼神,便马上噤口不言。
能进交流队的都是聪明人,稍稍细想,就能把事情猜个大概。
这时,林怀远眼尖地注意到了掉在角落的记录仪,弯下身将它从地板上捡了起来。
里面存储着一段几分钟的视频,他摁下开始键,快进到两倍速,很快就得知了事情的全貌。
没有争议的余地,他征求了荚乐的意见,得到同意后将记录仪丢给其他队员,见几人在一块合看里面的视频,林怀远不耐烦地催促:“还不回去?记得把尸体带走。”
在见识过林怀远疯批的一面之后,再加上这边人生地不熟,死了都没处说理,剩下的队员已经老实地成了鹌鹑,屁话不敢放一个地一人拽着一边手,剩下依然拖着脚,将冯商序抬到了二楼。
“这怎么办?总不能放回房间吧?我不想跟尸体住一层。”一人愁眉苦脸地小声念道。
“那我们把他埋了?”
“你要我们大半夜出去埋尸?你也疯了吗?”
“那就直接扔到外面算了,现在黑灯瞎火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三人围在一起小声讨论,这提议一出当即得到了所有人同意,于是乎,三人便继续把尸体抬到了一楼,将冯商序扔到了外面的墙角处。
至于莉莉安,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她就瞬间清醒了。她是孤儿难民出生,睡眠很浅,怎么也不可能睡死过去。本来着急地想赶过来看看情况,还没出门就被荚乐以神谕的方式勒令她回到了床上。
这样血腥的一幕不适合小孩子看。
见还剩一滩血,荚乐随意施了个洁净咒语,地板便恢复了干净,但她嫌晦气,索性书房配套的休息室里还有一张小床,也不是不能将就一晚。
只是现在还有个人要解决,她抬眼,长卷的睫毛下是黑曜石般的眼睛。
“你怎么还不走?”
林怀远咬着下唇,突然弯下腰对着荚乐90度鞠躬。
“我代表所有队员,以及特殊调查局向您道歉,是我司管理不当导致了这恶劣事情的发生,给您带来了十分不良的影响,险些造成了严重后果,我愿意为此赔偿。”
他说话的腔调像是老练的官方道歉声明,可过快的语调又暴露了他紧张的内心。
为什么要紧张?荚乐对他口中的赔偿产生了好奇:“你打算怎么赔?”
“您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包括□□上的……”林怀远说不下去了,他耳尖通红,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心里很清楚,他给不了荚乐什么很有用的东西。
如果他们在同一个世界,还能以金钱权利做筹码,但并不是这样,人类的钞票在这里什么都不是,对荚乐这样养尊处优的庄园主更什么都不是。
或许有用的还有技术和电子设备,但这本来就是后续的合作内容,根本不能当做赔偿。
再者,以牙还牙会更解气吧?
荚乐挑眉:“你确定?”
林怀远直起身,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严肃,像是在执行一个命令:“我确定,只要你乐意。”这也确实是命令,哄好荚乐打好关系是沈老交给他的额外任务,且是长期。
她很好奇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她来了兴趣,可能是被什么扭曲了心智,荚乐没有拒绝,而是示意林怀远跟着自己来书房。
推开木门,她打了个响指点燃里面的油灯。灯光暧昧,身下的影子颜色极暗,她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关门进来的林怀远点头:
“开始吧。”
林怀远手一僵,还是依言将自己衬衫的扣子依次解开。
解开两颗的时候,他脖子底下的锁骨露了出来,前面提到的影子很深,衬得他骨骼的曲线格外立体。
男人手腕处的皮薄,侧面骨头的突出也泛着浅浅的青色,他掀起袖子,手臂上是树枝藤蔓般的青筋,在皮肤上延伸到了衣服里。
林怀远继续往下解,是恰到好处的胸肌,看上去很有弹性,荚乐眼神微暗,目睹着他将上衣搭在了一侧的椅背上。
见荚乐没有喊停,他便继续将手搭在了腰间的皮带上,解开前面的金属扣,黑色的皮带摩擦着西装裤,缓慢而平稳地被抽了出来。
他将皮带折了一下,比荚乐的手大一圈的掌心握住,叠放在衬衫上。
之后,林怀远没有继续,而是思索了一下临时学习的讨好技巧,站到荚乐面前弯下腰,一手撑着沙发靠背,缓缓靠近。
他的发丝垂落下来,口干舌燥间不经意舔了下嘴唇,瞳孔中就仿佛盛满了欲望。
荚乐一愣,她的视角下,林怀远的腹部肌肉格外性感,上面似乎还挂着一些汗珠,再往下看,还能看见小腹上两条人鱼线,令人浮想联翩地往里缩去……
林怀远炽热的呼吸喷洒到荚乐脸上,两人气息相交,男人勃发的荷尔蒙气味顷刻占领了她的嗅觉感官,火热地不断靠近。
在嘴唇相触的前一刻,荚乐反而临阵脱逃了,她别过脸,将林怀远猛地推远。
“够了。”
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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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林怀远的眼睛对视,把手机的界面给他看。
上面什么也没有,荚乐根本没开始录像。
林怀远还是绷着一张脸,说出的话却让荚乐没由来地生气。
“不继续吗?”
“你滚吧,我不需要赔偿。”
林怀远:攻略失败(T_T)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
第二天一大早,庄园里的佣人打开城堡大门,拎着扫把准备清理一下花园。
当这个倒霉佣人来到墙角,就见一具骇人的尸体衣衫不整地躺在那里。
“啊啊啊啊啊!死人啦!”佣人捂着嘴尖叫,惊惧得快晕了过去。
事后,林怀远将昨天处理尸体的三人臭骂了一顿,没吐出什么脏字,几人却战战兢兢地不敢动弹。
直到中午开饭,新鲜健康的食物才治愈了他们。
吃完饭,荚乐让明妮把这三人带去教会扫盲学堂学习魔法世界的本土语言。
大概是游戏的原因,奇迹大陆的语言体系非常奇怪,读音和华夏文几乎一模一样,文字却截然不同。毕竟剧情需要认真配音,但游戏里无人在意的文献书籍却可以草草了事。
之后,她出去检查城堡周边的农作物。
荚乐俯下身,将田埂里金黄饱满的麦穗放到手中,明显比一般的稻谷粒要大得多。
她找到一个正在收割的佃户问道:“这是收第几次了?”
“已经五次了!几乎三周就收获一回!而且一英亩足足能种出五千多磅,是之前的不知道多少倍嘞!”农户说起这个就自豪得不行。“还要多亏您给的种子和种田秘方,不然俺这辈子都种不出这么多来!”
她在心里合计了一下,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一个普通成年男人,一年需要吃掉约260公斤的小麦,换算成英镑就是573磅,一英亩种植三周,就能让9个人吃饱。
看来种植技术的改进和赐福的作用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那换成产量更大的水稻是不是就能养活更多人?
四个月过去,她之前画的水车图纸应该已经做出实物了。那么,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水源不足。
虽然萨斯还算雨水多的地区,但那很大程度上归功于自然之神的庇护,随着时间推移,庇护消失,整个高塔之国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摆在眼前最直接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建立神域。
而这,需要一件特别的东西。
荚乐想起游戏中的一个关键任务,现在似乎也到了该完成的时间点了。
不过还要等从地球回来才行,她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将头顶的遮阳帽摆正,不急不缓地在麦田中穿行,很快就到了城堡前。
林怀远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扛着冯商序的尸首,佣人都不敢朝他的方向看,见女孩回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你要把他带回去?”
“是的,可以吗?”
荚乐嘴角微抽:“这就不用问我了。”
“抱歉。”林怀远的话没头没尾。
23. 苏醒
地下17层会议室。
众人表情凝重地盯着屏幕,沈老坐在最前方,焦灼地不断询问身穿白色实验服,扎着高马尾,戴着方框眼镜的女人。
“真的没办法了吗?”
唐淅摇了摇头∶“已经派人喷洒加强版安眠药,但它体内的活动还是在逐渐活跃。”
她转头看向屏幕中沉睡的巨人,它大脑沟壑中的蠕虫比以往更加频繁地移动,热力图上体温也在不断升高。
坐在左侧的陈陶两手抱胸∶“那就只能planB了。”
“那如果驱逐也失败了呢?”
“你问我吗?”陈陶仰靠在椅背上,就差把脚搁在会议桌上了。“那当然就是凉拌喽,我们只能祈祷避难所足够隐蔽,难道你还有planC吗?”
唐淅没有反驳,她看不惯陈陶这幅满不在乎的样子,却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辩论。
“我建议现在就开始全城禁音,声音屏蔽器功率开到最大,其他的也做不了了。”
……无人言语,她意识到什么,条件反射般扭头看向屏幕。
那块大型电子屏上,巨人张开了它硕大的眼睛,实际上,它并没有眼皮,一块深陷的白色眼眶中,几个多重的青黑瞳孔,从某个方向滑到了正中间,聚合在一起。
巨人,苏醒了!
“怎么会这么快!”
“通知下去,避难所一级警戒,所有人不得在室外逗留,不得发出任何声音,避难所大门关闭,禁止任何人进出。”沈老冷静地布置命令。
话音落下,会议室中陆续有人离开,整个避难所的防御机制在短时间内被全部调动。
因为不能发出声音,所以防空警报系统在末日后就直接被舍弃了。想要通知到全体避难所幸存者,就只能派遣执法队进行人工驱赶。
以至于街道上的小摊贩,收拾摊位的手都冒烟了,连正在进行的交易都只能被迫中断。
人群快速散开,走在街上的路人行色匆匆,面露恐惧地往家里赶。
无人在意的小巷中,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幼童,安静地蜷缩在垃圾桶后面,眼神麻木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个女人将他从地上拉起,小声骂道:“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快跟我回去。”
女人粗暴地拽住男孩的手臂,快步朝外区的帐篷群中走去。
小男孩却不太愿意跟上,他两手奋力推着女人抓住他的手,双腿不停地往后倒。
“死孩子,你犟也看着点时候啊?快跟我走。”
“可是……”
“可是什么?你乖点行不?”
小男孩眼中闪过迷茫:“可是妈妈,如果活着不快乐,为什么还要活着呢?妈妈,你快乐吗?”
女人咬咬牙:“你这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现在还管什么快不快乐?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好吧。”男孩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精神有些萎靡,但还是妥协地跟在女人后面,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小帐篷。
另一边,陈陶等人来到了地下控制室。
整个房间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显示屏和控制台,十几个工作人员坐在岗位上严密地监视一切数据,其中包括避难所各个区域的分贝音量,声音屏蔽器的功率和运转情况,街道上是否有人员逗留等等。
而陈陶则站在控制室最中间的位置,观察着主显示屏上的巨人定位信息和预测轨迹。
“它好像真的在朝我们靠近。”
“那就开始planB吧。你来我来?”
“我来吧。”回应的是唐淅,她调到操作页面,娴熟地将预先存放在野外,用以应对特殊情况的军用无人机悉数升空。
接着操控着无人机群先后移动到巨人附近。
巨人对这些‘嗡嗡’叫的小苍蝇并不感兴趣,因此也没有做出什么攻击的举动,它抬起脚步,将山林中的树木压倒一片,黏稠的液体从身体的每一处毛孔涌出,将踩在脚下的所有生物腐蚀。
“离它十公里的位置有一个小镇,之前组织过两次撤离行动,但并不确定是否还留有幸存者。”
“但愿全都撤离干净了。”唐淅说着,将无人机的跟随模式打开,现在还不宜打草惊蛇,要等到巨人跨越十五公里的安全红线,发现避难所的概率飙升,才能开启无人机的战斗模式。
随后,她将无人机的拍摄画面投放到大屏幕上,原本的雷达监测图像被替换成了多个角度的清晰实景。
只见屏幕上的巨人将目光投向了小镇的位置,它缓缓抬脚,看似很慢,一步却能跨越几十上百米。
不消片刻,就到了镇子跟前。
巨人的眼珠在眼眶里乱转,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并发出了一阵阵像是齿轮不嵌合的卡顿声。
它的手臂上长了一层纤毛似的触须,那些触须在它将手臂挨着建筑物时,会自动往门窗,出水管道里钻去。
见搜寻无果,巨人烦躁地将一处老旧的木头房子踩碎,在倒下的房梁间隙里,一个瘦弱枯槁的男人蜷缩在地上。
察觉到周身的动静,自己的遮蔽物被彻底摧毁,他的眼睛从抱头的臂弯里露了出来,里面满是惊恐的情绪,以至于眼球暴突,几乎要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男人尽力将自己挪进房梁和置物柜之间的三角空间里,不想却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巨人发现了他!
他顿时难以呼吸,极致的恐惧瞬间支配了他的身体,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任由巨人手臂上的纤毛将自己的四肢捆紧,身体被带离地面。
“不要!不要吃我!”
男人的声音被巨人张开的血盆大口吞没,他被里面的密密麻麻的牙齿顷刻间咬死嚼碎,吞入腹中。
“该死,他为什么要留在那?不接受救援?”
“可能是体检的问题。”唐淅声音淡淡,回答怒骂的工作人员。
陈陶也接话道:“居然过去这么久都没有畸变吗?”
“体检太一刀切了,对于普通人而言。”唐淅结束了话题。
众人无言以对,他们并不想这样,只是条件有限,没有两全其美的余地。
好在,小镇中没有第二个幸存者了,也可能是巨人没找到,总而言之,它离开了小镇范围,留下一地被破坏的杂乱废墟。
但坏消息是,它开始朝着避难所的方向移动了。
仿佛是打定了注意,预先知道一般,它没有再分心,几乎是呈直线的轨迹,一步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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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地接近。
“快到警戒线了。”
“准备。”唐淅在这时格外的冷静。
当巨人跨越十五公里安全线的一刹那,一个红色的警告窗口突兀地从屏幕上弹了出来,不断闪烁的红光照亮了唐淅的脸。
她摁下开火的按钮,无人机底部的枪管便从内部探了出来,准星自动瞄准至巨人的大脑,下一刻,一连串的火光射出,竟连巨人的表皮都穿不破。
“直接投弹吧。”沈老立即下达指令。
“是。”唐淅控制着其中一架无人机飞行到巨人的正上空,打开舱门,里面一颗长约二三十厘米的炮弹精准地砸进它沟壑崎岖的脑花里。
随着炮弹被引燃,发出的爆破声通过无人机收音传到控制室中,一声巨响,升起的灰雾让巨人看上去像一个烟囱,上面无数的蠕虫被炸飞出去。就在所有人以为能起到一点作用的时候,却恍然发现,那些炸出的坑洞,片刻就被修复完全,看不出一点痕迹。
好在他们的本意也不是杀死巨人,而是给无人机拉仇恨。
唐淅控制着其中一架无人机速降,堪堪避开巨人打来的躯干,试图引诱它往避难所的反方向移动。
但巨人并不上这个当,它的纤毛触手般延伸,轻而易举就将飞远的无人机拽了回来,下方的扇叶被捣毁,一松手就砸落在地上坠毁。
传来的画面天旋地转,之后陡然消失。
“试试攻击它的眼睛。”陈陶提议。
唐淅便又将枪管对准了巨人的眼球,数架无人机对准同一个地方,在同一时间骤然开火。
结果比攻击大脑更加离谱,这些子弹仿佛撞上了防弹玻璃,被悉数弹开了,甚至杀死了天上路过的一只鸟。
那鸟的尸体也没浪费,被巨人卷进了嘴里。
唐淅对这个结果不满地皱眉,控制着另外几架无人机,分别对准着大脑和眼睛的位置打开喷火筒,调至最高档。
但巨人的身体组织迟迟没有被点燃,只是被高温炙烤,并没有造成实际伤害。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沈老按捺不住的心惊,但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尽力保持着冷静回答:“用导弹。”
“我们的导弹不多了。”陈陶提醒。实际上,目前的导弹数目两只手都能数完。因为这段时间频繁的使用,末日开始的那几天消耗得尤其多,那时他们试图将末日扼杀在摇篮里,结果毫无疑问地失败了。
沈老:“用吧。”他的语气不容质疑。
陈陶不再多嘴,这一块是他负责。解锁控制权限后,雷达精准定位至巨人的位置,他干脆地按下发射键。
因为距离不远,导弹的飞行速度很短,仅仅一秒的时间,就击中了目标。
硕大的蘑菇云冉冉升起,附近的泥土草木被炸到了天上,伴随着数不尽的灰尘,和橙色的火焰,将巨人的身体完全笼罩。
几人紧盯着无人机传来的画面。
硝烟散去,巨人一部分肢体被导弹炸的碳化。
正当几人惊喜有用的时候。
巨人竟直接将那部分掰碎了,随意地扔在地上,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显然,结果又让他们失望了。
24. 爆炸
断裂的肢体迅速恢复,一根根血肉纤维盘旋着生长,巨人的步伐仅仅顿了两秒,便重新迈开。
陈陶站在屏幕前,看着巨人一步步靠近,就好像看着避难所被毁的结局一点点到来。
他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尼古丁的味道让他着迷,他的五官隐没在烟雾中。
“我亲自去。”
“不行。”唐淅立即反对。“你不能去!”
陈陶笑出了声,他的笑容里带着轻蔑,仿佛面临的只是一件信手拈来的小事。
“我不去?你想让谁去?或者说,你想让谁去死?”
“你!”唐淅怒目圆睁,偏偏无话可说,只能看着陈陶离开控制室。
“你们怎么都不拦着他?”
旁边的工作人员垂下眉眼,一言不发。
还是沈老劝到:“陈陶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
唐淅咬着唇,硕大的泪珠划过脸庞。
从控制室出来后,陈陶直奔战斗机的停机坪。
他长腿一跨,坐进了机舱中,这里面很狭小,只能容纳两个人,整个机身宛如大雁般轻盈,合上透明舱盖后就紧接着腾空而起。
他将油门杆推到最大档位,战斗机划破苍穹,突破音障,在空中发出一阵音爆声,很快就到了巨人跟前。
如此近地接触巨型污染物,陈陶还是第一次,他第一次用肉眼清晰地看见污染物丑陋畸形的形态,不由得啧啧称奇。
可巨人却不会给他观赏的时间,古树般盘根错节的触手朝他挥来。
陈陶拉起方向盘爬升,躲掉攻击的同时还不忘嘲讽:
“就这吗?你就这点能耐?差评!”
他大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闲着。
这架战斗机由他亲自改造,安装了最先进的武器设备,其中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激光射线。
他将武器尽数开启,无数的弹药打在巨人的身上,扬起一层层血雾。
片刻之间,巨人新长出的肢体被陈陶打烂,它的脑花也被射得千疮百孔。
陈陶很是得意地勾唇,要不是现在在开战斗机,他恨不得开香槟庆祝。
他原本不过一个小公司的牛马职员,享受着996福报,没人会多看他一眼……
只是,控制室的唐淅脸色却并没有好转,反而越发难看起来。
“巨人的生命活动没有衰弱的迹象,他甚至……在吞噬那些激光。”
“那就派更多战斗机,我不信打不死它。”沈老拿出对讲机通知军部,对面很快有了响应。
数架战斗机快速靠近进行火力支援,集火攻击,密密麻麻的子弹几乎将巨人整个打散,数不尽的肉泥铺在地上,那些肉泥抽搐着,却没有停止活动。
“为什么气息还是没有减弱?”唐淅疑惑不解,没有人能解答这反常识的一幕。
陈陶当然不会忽略这点,他花两秒做了一个决定,便打开频道联络其他飞行员:
“喂?有人吗?”
赶来的飞行员马上回应:“报告长官,这里是编号T103。”
“报告长官,这里是编号T105。”
“报告……”
“你们都回去吧,不要待在这里影响我发挥。”
“……不行,巨人还未消亡……”
“这是命令!”陈陶不耐烦地打断了飞行员后续的辩驳,说着从兜里拿出烟盒,等到雷达上代表着友军的绿点离开后,才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支。
一般来说,开飞机的时候不能点烟,但现在不是一般情况。
他猛抽了一口,单手驾驶着战斗机来到巨人上空。
有一件事情,他瞒了所有人,在这架T100战斗机上,他私自存放了一枚改良核弹。
那是他的得意之作,一米长的大小,能释放出相当于一千万吨当量的能量,而且能量高度集中,杀伤半径只有7公里,这也导致它能够将七公里范围的一切化为乌有。
最重要的是——不会影响到避难所。
陈陶又吸了一口烟,他不慎被呛到,猛烈地咳嗽中按下了一个隐蔽的按钮。
唐淅发现了他的异常,急忙连通了T100的通讯器。
女人的声音传进陈陶的耳蜗。
“你要做什么?我求你了,你活着回来行吗?”
“不好意思,你管不了我。”陈陶将战斗机飞行的速度减缓,巨人越来越能跟上他,每一次躲避都在生与死之间摇摆。
“我管不了你?我们青梅竹马,我……”
通讯中断,唐淅忍不住泪奔。
收回关掉通讯仪的手,过去的记忆在陈陶眼中闪回,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走马灯吧?
他想起唐淅小时候,还是个矮小的萝卜头,跟屁虫一样喜欢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吵着要去买包子吃。
后来两人渐行渐远,唐淅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参加了不少科研项目,深受导师喜爱……
唐淅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纯靠她自己的努力和天赋。
而自己呢?只不过是末日觉醒的受益者,如果没有【机械师】这个职业,他连地下研究所的门都进不去。
他是小偷……偷走了唐淅应得的关注和资源。
忽然,战斗机机身晃荡,一个青黑的长满肉芽的触角爬上了舷窗。
强烈的失重感传来,T100被扯到了巨人眼前,几个瞳孔同时盯住了他,不知从哪个器官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陈陶奇迹般听懂了巨人的言语。
它在说:“抓到你了。”
这时,战斗机显示屏上的倒计时归零。
一场盛大的爆炸,顷刻间毁灭了一切,全部无人机被摧毁,控制室内所有镜头画面陷入黑屏。
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声大到足以传入地下的爆破声说明了一切。
唐淅愣了一瞬,发疯般地从控制室里冲了出去。
“不要,不要……”她嘴里喃喃自语,刻板地不断按下地面一层的电梯按钮。
好在足够快,这时的蘑菇云形状依然完整,那壮观的一幕,连十几公里外的避难所都清晰可见。
唐淅眼神空洞,后面跟过来的同事抱住了她。
“唐淅?你没事吧?你还好吗?唐淅?”
刚从奇迹大陆传送过来的荚乐正好目睹了蘑菇云升空的一幕。
她被爆炸的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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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吓了一跳,奇怪地从洞穴的一个秘密腔室里走出来,就见研究所的地面平台上站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陌生女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对其他人的安慰不理不睬。
但林怀远认识唐淅,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疑惑地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
唐淅的同事转头,见问话的人是他,便如实答道:“巨型污染物苏醒了,陈陶为了阻止巨人毁灭避难所,牺牲了。”
她与陈陶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有些厌恶,但今天的事情让她对其完全改观了,不由也跟着唐淅一起默哀。
“牺牲了?”荚乐愕然,她对陈陶的印象还算深,但接触时间实在太短,即使死了,她心里也只是感慨,没有太多悲伤。
这时,沈老正坐着电梯到了平台上,见到荚乐二人在场有些惊讶。
“其他人呢?”
林怀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凑到了沈老耳边窃窃私语。
荚乐看着两人说完悄悄话,沈老就默契地没有再问。
见她不明所以,林怀远便解释:“事情我都说完了,您不用管那么多,而且,已经过去三天了。”
三天?可是自从上一次传送才过去一天时间,看来地球的时间不一定更慢,时间比率也并不局限在某个范围里。
那这样的话,学习交流小队就不能长时间待在魔法世界,万一有一天她回去,四人都只剩下坟墓该怎么办?
林怀远也想到了这点。
“我们应该重新商定合作模式。”
荚乐点头表示认同。
在开会重新讨论之前,沈老和林怀远要把解除警诫的命令传达下去,荚乐则回了一趟‘问春别居’。
这几天只有周伏一个人生活在这里,整个小洋楼比之前多了点生活气息,茶几上零散着堆放着几本小说。
这种东西在末日后不值钱,属于白给都没人要,周伏用两包面包就换到了一大摞。
只是小说的类型有些奇怪。
荚乐从书堆里抽出一本,书名是《多情小姐俏公子》
再随机抽一本,是《男仆的自身修养》。
翻开一看,满页的污言秽语。
在看到什么茱萸红豆的字眼时,她面无表情地合上了书。
荚乐:?因为阅读速度过快,在反应过来读到了什么的时候想关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幕正好被下楼查看情况的周伏看到,他的脸微乎其微地红润一个色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将茶几上的小说收了起来。
“你在这边还适应吗?”
“还算适应。”
周伏回答时用的华夏文,他的水平竟然这么快就达到了能日常沟通的程度,真令学渣嫉妒啊。荚乐暗暗感叹。
“既然这样,我们就解除关系吧,这里你可以继续住,当然也可以不住,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说着,荚乐将两人之间的联系斩断。
周伏忽然感到身子一轻,那道主仆的枷锁旋踵即逝,他错愕地回首,还不小心漏了一本书掉在地上。
他哑声应下,弯腰将地上掉落的书本捡起。
那本正好是荚乐送的《家常菜食谱大全》。
25. 神至高无上
“我去给您做饭。”周伏将地上的食谱捡起。
荚乐:“不用这样。”
周伏偷偷看向躺进沙发里的荚乐,她柔软的发丝散在靠背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好”周伏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这种感觉折磨着他,使他不得不离开这里。
听见周伏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荚乐回想起之前传回魔法世界时,突然涌现的与天地相连的感觉。
她决定再试一次,荚乐以神格发出信号,很快得到了世界的回应,她的意识不断上升,从身体里到俯瞰整个避难所。
天上的云朵在她身边环绕,气流在指尖打旋。
这带来一种极自由的感觉,无拘无束,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天下都是你的剧场。
忽然,距离避难所十几公里外的爆炸坑中出现了异动。
宛如抖动的丝线吸引了荚乐的目光。
她的意识来到深坑上方往下看去。
满地的黑灰中似乎有什么在蠕动,那些黑色的组织黏稠地移动着,聚合着,构建出一团团血肉,然后像荷叶里的水滴一样向中间汇聚。
这样的爆炸中,居然还有污染物活着?
荚乐眉头紧锁,意识赶忙回到体内,一能控制身体,就一把推开门往外跑去。
因为警戒的缘故,里区的街道空无一人,她便往更里的特区赶,正好撞上了神情萎靡的阮云和。
“林怀远呢?沈老呢?你看见他们了吗?”
阮云和扬起头,眼尾湿润,显然因陈陶的死大受打击,他虽然不想说话,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回答:
“林长官去外区了,荚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怀疑那个污染物没有死透,我发现爆炸坑里还有东西!”
“什么?!”阮云和惊呼,他刚要反驳‘怎么可能’,又想到荚乐是特殊人才,有什么探查的能力也不奇怪,便立即信了大半。
“我和你一起去找他们。”阮云和说着拔腿就跑,同时拿出对讲机不停呼叫。
荚乐紧跟在后面。
一出里区,街道上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一群一群的人为又逃过一劫而欢呼。
他们并不在乎谁牺牲了,只知道危机解除,自己能够继续苟延残喘。
人们歌唱欢笑,将帽子扔到天上,或者紧拥着亲人爱人。
而林怀远就站在现场维护秩序的执法者之中。
她隔着老远向他挥手,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林怀远也看向了她,快步朝她走来。
“怎么了?”
“大事不好了,荚小姐说坑里还……”阮云和迫不及待地接话。
“别在这里说,跟我来。”林怀远此时也顾不上阮云和插话的不礼貌,打断了对方未出口的话。
他敏锐地察觉到可能发生了什么,担心引起群众恐慌让事情变得更糟,随即领着两人穿过人群,拉开一辆军用指挥车的车门坐了进去。
沈老正在其中和一个老者交谈。
虽然军用指挥车的隔音很好,但荚乐的听力异于常人,在进去之前,她就隐约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聊天内容。
提到了她,以及被杀死的冯商序。
她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那陌生的老者,发现对方和冯商序的长相有四五分相似,顿时明白了两人的关系,这个老者很有可能是冯商序的爷爷或姥爷……
荚乐忍不住打量起老者的神色,没有异常,看她的眼神平和,没有一丝愤怒记恨。
猜错了?
“荚小姐看我这个老头子干什么?”
“没什么。”荚乐快速收回目光,被当场抓包,她不自在地别过头,看着几人讨论着应对策略。
他们都没有和自己的说话的意思,仿佛默认了她不参与。
这时,阮云和突然情绪激动,他眼眶立时红了,沙哑着嗓子打破了车内低沉的气氛。
“让我去!陈长官死了,我是他的副官,我理应替他,那个该死的污染物绝不能再活过来!”
沈老揉了揉眉角,十分头疼地开始讲道理:“好,让你去,如果还是失败了呢?根据之前的经验,这只污染物不死,就会吸收攻击它的能量,现在它是什么实力我们谁也不清楚,如果你失败了,就会再次壮大它,事情就会更棘手,你有把握吗?”
阮云和语塞,他没有把握,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天才选手厉害人物,就只能抿着唇无力地坐回原位,心情霎时低落到谷底,整个人宛如丢了三魂七魄,成了具牵线木偶。
见此,沈老无奈地看向林怀远:“我们先回研究所,这件事不能那么草率地做决定,通知所有负责人到会议室开会。”
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荚乐,林怀远和阮云和下车。
刚出指挥车,负责开车的司机便拉起手刹,一脚油门朝里区开去。
荚乐闻了一鼻子尾气,她不喜欢这个味儿,有些难受的时候,忽然听到林怀远在她身后小声说道:
“如果连地下研究所都出事了,你就回去,好吗?”
她一怔,赶忙拉住林怀远的衣角追问:“为什么?那你们怎么办?你怎么办?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去,沈老也可以,我现在可以带十几个人。”
林怀远摇头:“不了,我们会和研究所共存亡,只是麻烦你把我们的研究资料带走,把它交给严秋。”
严秋是学习交流队的队员。
“可是为什么?你明明可以和我一起走,况且地下研究所也不一定会被发现。”
林怀远依然摇头,他的眼神里隐含了一个意思,但是荚乐看不懂:“没有为什么的,好了,我要忙了,你自己回去吧。”
他转身,一寸衣角从荚乐的掌心滑走,林怀远整个人也走远了。
她鼻头一阵酸涩,有些盲目地站在欢呼的人群里。
人们的笑容太刺眼,笑声太刺耳。
好在没过多久,警诫重新拉响,他们拦着执法者询问原因,得出的结果是执法者也不知道,是上面下的命令。
闻言,他们只能嘴里念着说不完的怨言,被赶回了房子里。
其中有道声音格外特别。
说话的是个长卷发女人,但是那头长卷发已经不太卷了,还肉眼可见地打结。
“死孩子,你发一次病就算了,你还来?你真是牛得不行啊!妈妈佩服你。”
她手里拖拽着一个小男孩,但是小男孩两手死死扒着墙角,怎么也不肯回去。
他倔强地扭头抗议:“妈!我不回去!肯定是有怪物要来了,我要看看怪物什么样子!”
“你不要命了?”女人被气笑了,她不再拉扯,而是一手叉腰,指着男孩的鼻子想骂却半天骂不出来,最后只能强硬道∶
“反正你现在必须跟我回家!”
“不!我说了不要!”
荚乐不由得看向声音的来源,在目光落到男孩脸上时一瞬间恍惚,不确定地喃喃自语:“米切尔?”
小男孩长着一张和米切尔尤为相似的脸,五官深邃,皮肤白皙,琥珀色的瞳孔,同样破旧的衣着……
她忍不住走上前询问还在僵持中的母子:
“怎么了?”
女人看了眼荚乐的样貌衣着,立马明白了荚乐的身份并非普通人,于是站直了身体赔笑解释:“我家孩子闹脾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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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一点不给他妈妈面子地反驳:“才不是,分明是妈妈试图强迫小孩。”
荚乐蹲下来,擦了擦男孩脏兮兮的脸:“为什么不跟妈妈回去,外面很危险的。”
男孩的声音稚嫩:“我知道危险,我有预感我今天就要死了,我就是想看清杀死我的怪物长什么样子。”
“死”这个字一出口就刺痛了女人的神经,她用手狠狠掐了下男孩的嘴角,把他的脸肉拎了起来:
“你胡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快跟我回家!”
“妈妈别掐了,好痛!我跟你回去就是了。”小男孩很是委屈地应声,大抵是真被掐痛了,眼角泛出水盈盈的泪花。
听到男孩妥协,女人松了口气,将手从男孩脸上放下,不好意思地朝荚乐一笑后拉着孩子转身离开。
“等等。”荚乐叫住她。
“怎么了?”女人回头。
荚乐从包里拿出一盒自热盖浇饭和一小袋米递给女人。
“带回去给孩子吃吧。”
女人惊喜,不敢置信:“真给我了?”
荚乐点了点头,又俯下身揉了揉小男孩的头顶:“预感是不会成真的哦。”
“哼。”小男孩鼓起脸哼唧了一声。看在大姐姐给了好吃的份上,他还是不说话好了。
见自家儿子这德性简直没眼看,女人便踢了一脚小男孩的屁股,催促道:“快和姐姐说再见。”
小男孩不满地瞅了眼母亲,还是软声软气地向荚乐道别:“姐姐再见,你比妈妈好看多了!”
“诶你这!算了,不和你这小屁孩计较。”女人扶额,对着荚乐郑重道谢后,手里牵着这个酷似米切尔的小孩儿走远。
……
即使知道小男孩和米切尔不是同一个人,荚乐仍然被他像极了幼年米切尔的面容所触动。
她被拉进了那个午后,再次重温了当时的场景,重温了米切尔死前虔诚的告白,以及杀死米切尔的罪魁祸首——阿诺德。
想起这个名字,荚乐心中五味杂陈。
-
回到小洋楼,荚乐进入主卧把房门锁上,放了一个屏蔽咒后将全知之眼从权杖里拿了出来。
它被唤醒的第一时间就是嬉笑地说一堆废话开场白:
“啊!伟大的神灵!高于一切的神灵啊!您终于再次找我说话了!这实在是太荣幸了,就像光辉普照,被您的伟大所震撼!”
“那么,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呢?”
荚乐:“……我想知道怎么解决避难所现在的困境。”
“这个方法很简单,但是需要付出一点小酬劳。”
“什么酬劳?”
“您的一根头发丝!神灵的头发丝!胜过一切宝物!”
荚乐只觉得离谱,这话说得也太荒谬了,但只要一根头发丝何乐而不为呢?
是亏是赚她不在乎(反正她觉得她赚翻了)而且早知道所谓的报酬这么简单,之前有问题要问的时候就不必舍不得了。
从耳后扯下一根头发,荚乐两根手指捏住发梢。
“那我怎么给你?”
“请放进我嘴里,我敬爱的神啊!”
荚乐:“……”她的沉默震耳欲聋,不过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根据全知之眼的要求,将发丝扔进了卡片背面咧开大张的嘴中。
只见全知之眼合上唇吞下,似乎还被发丝哽住了似的瞪着眼睛用力往下咽。
荚乐再次沉默。
“好了,支付完成,现在是回答时间!”
“想要解决困难的答案很简单,我敬爱的神啊!您要知道,您可是……至高无上的,神明啊!”
26. 暴乱
“什么意思?”
“您太小看自己了。”全知之眼眯起眼睛,竟能从中看出一丝卖关子的味道。
它继续解释:“您的每一滴血都有着难以想象的用处,您是珍贵的。”
“爆炸坑底准备复苏的怪物,是陈陶和巨人的结合。他们的基因,血脉在爆炸中融合,即使化为齑粉。”
“而陈陶作为一个普通人类,在身体控制权的争夺上毫无意外地不占上风,几乎是被巨人压着打,无法反抗。”
“但,有了您就不一样了!”全知之眼说到这里时陶醉地闭上眼睛。
“您的血液可以扭转局面,只要您将血融入其中,那个人类拿到身体控制权的概率就会变成99%,剩下1%的可能是——平局,总之,您不会输。”
“您看!这就是神明的伟力!”
她对全知之眼的话将信将疑,将聒噪的卡面收起后,荚乐又去找了周伏,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她不能对周伏弃之不顾。
一直以来,荚乐都认为自己对周伏是有亏欠的,如果不是她,他可以平凡的生活,可以和家人在一起,嘘寒问暖,而不是被迫到这样一个残酷的末日里。
“咚咚咚”
房间内,周伏正在伏案写字,听到声音,赶忙放下笔,起身开门。
“现在避难所很危险,你得跟我走。”
没时间寒暄,荚乐直接开门见山。
先不说沈老他们对于拦截污染物的讨论有没有结果,即使有,也不代表能成功,避难所随时会被攻破防线,她跟林怀远征求过意见,同意让周伏去地下研究所避难,只是活动范围限制在了地下三层。
“好。”周伏没有多问,只是有些不安地摸向颈间的吊坠。
“你把重要的东西带上。”
“好。”
周伏东西收拾得很快,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物件可收拾,所以只拿了几本书和衣服就跟在荚乐身后一起下楼了。
她拉开大门,忽然听到从里区关卡处传来不少不正常的异动,平时根本没什么动静,来往的人都非常少。
显然是出了意外,荚乐探出头往外看,是浩浩荡荡的幸存者们在强闯里区。一群人堵在门口,和执法者纠缠。
驻守的执法者显然束手无策,有人朝天开枪,但这些人已经不要命了,不仅没有被吓住,还开始扒执法者身上的装备。
执法者不得不开枪,这像是给了暴乱的人群一个由头,他们开始堂而皇之的袭击执法者。
十几人的队伍怎么对付的了成败上千人,不一会儿就躺倒在地,无法动弹。
“兄弟们!往里冲!我们在外面担惊受怕,里面的却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地下,丝毫不管我们的死活!”
“是啊!冲进去!我们才有活路!”
“我搜索队的朋友都通讯器和我说了,他亲眼所见,避难所外的巨型污染物根本没有死!”
“我说呢,怎么感觉里区的人都鬼鬼祟祟的,原来瞒着这么大的事情!”
“抗议!必须抗议!我们需要安全的地方!我们要去地下!”
“我们只想活着,我们有什么错?”
“冲过去就是活!冲不过去就是死!”
“不让我们进去,就把车啊什么的都砸光!”
幸存者们高喊着口号,最终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强闯地下研究所。
但他们的目的又不只是这么简单,在通往逃生的路上,还不忘洗劫沿路的民居。
住在里区的幸存者虽然大都是职业者,但面对这么多人,也很难抵抗,尤其这些暴徒在劫掠的同时还非常精明地避开了看上去就不好惹的攻击型职业者。
在受害者的哭喊声中,夹杂着听起来光伟正的伪善。
荚乐看得眉头紧锁,她咬了咬后槽牙,想要冲出去制止这种行为,但她又有一些害怕。
她是幸运的,从末日开始,从其他普通人艰难求生开始,她就穿越到了游戏中,即使遭遇饥荒也能吃饱饭,军队袭村也偏偏放过她,回到地球以后,哪怕污染物横行,也有阿诺德的保护……所有的苦难都避开了她。
她一片鸿鹄壮志,却一直置身事外。
说到底,她还是个普通大学生心智。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独自面对恶意的能力……在幼时,她甚至没有在面对欺凌时,冲上去给对方一拳的勇气,永远畏缩地抱住头,然后哭唧唧地找院长爷爷告状,但院长爷爷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拍着她的后背,告诉她要活着,要长大。
幸运仿佛是儿时痛苦的补偿。
她被曾经的一切所攻陷,可那些记忆仿佛被水冲刷了千万遍,所有人的面孔都模糊不清,包括她自己。
那些拳脚相加,那些落在身上沉沉的痛苦,她看着不远处朝她走来的人们,就宛如曾经欺凌她的那些霸凌者。
恐慌害怕,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她被负面情绪所侵吞,神性中所隐含的冷血覆盖了她的人格底色,这并不是一时的,而是在往后的永恒岁月中,将长久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她。
“你怎么了?”周伏看她表情不对,走上前也看到了那些暴徒,他猛地将门关上,试图把荚乐拉回小洋房里躲躲。
可荚乐仿佛被钉在了地上,眼神失焦。
周伏不好临阵脱逃,只能抵住门祈祷外面的人不要闯进来,可往往事与愿违,这些人比污染物更可怕,轻易就将门砸破,一拥而上地挤了进来。
忽然,有人推了荚乐一把,伸手就朝着她随身带的小挎包抓去。
周伏将人顶开,挡在了荚乐面前,那人见不得逞,立即恼火地一拳打上来,对方人高马大,周伏不敌,两三下被打地摔倒在地。
他头二回这么狼狈,起来的第一时间就把衣领里的吊坠拿出来检查,见没有破损,才放心地塞回去。
“荚乐?荚乐!”
周伏喊她,依然不应,便焦急地拉住手,更加用力地把人往外拽,试图逃出去,却不知谁伸手,一把揪住了荚乐脖子上的项链。
荚乐被扯得跄踉,细嫩的脖子上也被勒出了一圈红痕,她有了反应,泥浆般的大脑里瞬间被点燃了野火。
她回头,情绪从恐惧中瞬间抽离,这像是一种自卫机制,或者说是位格带来影响,眼神冷漠地盯住手欠的那人——这是蔑视一切的神性。
但那人毫无所觉,他在见到荚乐的那张脸时眼前一亮,脑子一抽,什么生存名利都忘得一干二净,下一步就被侵略欲支配身体,竟朝着荚乐的脸上摸去。
荚乐挥手打开,一团白火随之落在男人的脸上。
滋滋作响,白火顷刻间点燃了头颅,最先是头发和衣服,然后迅速流淌至男人的脚下,进而蔓延到挤作一团哄抢的人群。
那火甚至不需要任何易燃物作为媒介,站在旁边感受不到热意,却能将钢铁融化。
男人的脸宛如蜡烛般滴到他自己的手中,痛觉这时才抵达大脑的神经中枢。
无与伦比的疼痛瞬间占据了所有感官,他奋力惨叫,却发现自己的声带都已融化,只能由气管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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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宛如拉开破旧风箱似的“呼呼”声。
片刻,膝盖也被白火融化,男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朝下重重砸落,死前竟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叫出口。
不仅仅是一个人,被白火沾染到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他们被焚烧,融化,即使化成血水,白火也不会停止燃烧,直到什么也不剩,什么也没有,死去的地方空空如也,甚至地砖都没有烧黑,看不出一点存在的痕迹。
还没被白火沾染的人们赶忙拉开距离,骇然地看着眼前宛如人间炼狱的一幕。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那白火烧的太快,等他们反应过来准备泼水时,有人制止道∶“别泼了,已经救不活了。”
十几个活生生的人宛如蜡像馆的腊人,一点点被火焚烧殆尽,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是什么鬼东西?”
“谁放得火?”
有人指认荚乐:“是她!”
为首的壮汉抹了把鼻子,当作没听见似的大声喊道:
“好了,不管那么多,我们的目标是地下研究所,大家都跟着我一起去问个明白!不要在路上耽误时间了!”
刘壮知道荚乐他惹不起,非常迅速的选择了从心,但他不知道这些幸存者早已抢红了眼,闯红了眼,且在此时奇迹地形成了一个坚固的团体。
话音落下,身后的人群里马上就有人高喊着反对∶“可她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必须要个说法!”
壮汉头皮一紧,试图把挑事的人抓出来,没想到一呼百应,不只是一个人,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刘壮,你怕她干什么?我们也有职业者,谁怕谁?”
“是啊,她也就欺负欺负普通人,连一个女人都搞定不了,我们还强闯什么研究所?做梦吗?”
刘壮已然控制不住局面。
随后,几个职业者自发地从人群中走出,站在了众人前面,鹤立鸡群,取代了刘壮的地位。
荚乐却一眼都没有施舍给这些人,她的目光投向淹没在人群中的张治。
也是刚刚第一个当出头鸟的人。
感受到荚乐的目光,张治缩了缩脖子,将自己隐在了一个高个男人身后。
这会儿他本来应该在监狱里踩缝纫机,现在能出现在这里加入讨伐队伍,完全是乘了暴乱的东风。
面对害他进去的荚乐,他既恨得牙痒痒,又对她产生了无法言喻的恐惧。
见荚乐都不正眼看他们,说了那么多都成了自吹自擂,几个职业者恼怒地拿出各自武器高举在手中。
“直接杀过去!”大喊着,手中的武器直直朝荚乐刺来。
荚乐没有躲闪,她甚至没有多施舍一个目光,手随意一挥,一道白色火墙拔地而起,横在暴乱的幸存者们和荚乐中间。
那些对准她的武器顷刻间融化,如若不是职业者反应惊人及时撤回脚,恐怕也会连同武器一起消失。
已老实,求放过。打头的职业者战战兢兢。
“谁敢?”
荚乐说话的分贝不高,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却不容忽视,无人敢上前一步。
周伏站在一旁感叹。这大概就是神对普通人的绝对压制吧,轻描淡写就能震慑众生,他突然有些神往。
事实却和周伏以为的大相径庭。
此时荚乐的神力已经接近透支,虚弱,却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不,还不够!
她看向自己杀人的掌心,忽而升起一股欲望,内心的潘多拉盒子,也在悄无声息中打开。
27. 轨道问题
打头的职业者被唬住,不再硬来,想着打不过还躲不过吗?便直接带着被迫冷静的众人改道。
前面几个职业者中有个叫罗海东的男人,回头看了荚乐一眼,转身离开。
她没有上前追,没有意义,荚乐立在原地,等到人群消失在道路尽头,才转身朝着地下研究所走去。
荚乐的步子很慢,慢到她即便离研究所更近,却还是被闹事的幸存者们抢了先。这大概是因为情绪高涨后的倦怠期?或者为了逃避自我谴责?总之,她的脑子一片混沌。
等再次看到这些人时,她已经到了离地下研究所平台的一两百米处。他们看上去并没有和特区卡哨的执法者们再发生冲突,难道执法队被撤走了?沈老他们真的不管这些人了?
甚至是没有参与暴乱的普通人,也一并不管了吗?
荚乐疑惑的时候,普通幸存者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这边来,男女老少皆有,但无一脸上不挂着不安。甚者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就连被暴乱队伍欺凌的受害者也不得不成为强闯地下研究所的一员。她刚提起的心情又回落下去。
等人到得差不多时,所有人都对眼前空无一物的平地傻眼了。
“地下研究所呢?不是说有吗?”
“肯定有啊,不然那些管事的去哪了?我一路过来都没看见。”
“那他们在哪?”
“你傻啊,地下研究所当然在地下啊!而且我能感受到地下有东西,我职业是【寻宝者】,信我!”
他后半句给他的话增添了不少信服力,人们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地拿起一切可用的挖掘工具开始往下刨。
“研究所在地下!我们一起挖!”
“对!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不能不管我们的死活啊!要死就一起死!”
而荚乐则默默旁观着这一切,她两手插兜,忽然太阳穴刺痛,身形不稳之下,控制不住地朝着周伏倒下。
周伏接着了她,男人身上的墨香温和地攻略着荚乐的感官,像是在海上失去方向时看见了岸边的灯塔,她的大脑竟瞬间清明了不少。
荚乐从先前木然的泥沼中站起,宛如人性回归了□□,或者精神分裂,癔症恢复了正常,她好似才明白目前面临的真正重点是什么——
一个棘手的选择题被抛在了她面前,和火车轨道问题如出一辙。是任由事情的发展,为地下研究所的成员争取更大的生还机会,还是……使用自己的通行卡,把这些彷徨无助的幸存者带进研究所,给所有人平等的活着的可能?
她要选哪一项?
两端的天平不断摇晃,她的脑海里又开始回闪陈陶死亡时的巨大蘑菇云,与之相对的是幸存者们劫后余生的欢呼,没有人哀悼,即使他们并不知道有个人为此死去。
这些人趁乱作恶,肆意妄为,轻易就能被煽动想要置她死地,他们自私自利,丑态百出,面目可憎,卑鄙龌龊……
忽然,一个有些耳熟的稚嫩童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荚乐回头望去,是不久前才见过的,酷似米切尔的小男孩。
他仰着一张与年纪不符,瘦到几乎没有婴儿肥的小脸,惊喜地看向荚乐:
“大姐姐!你也来了!”
荚乐的思绪被陡然打乱,她弯下腰抚摸男孩的发顶。
“对啊,所有人都来了。”
“哇,那我是不是能看到怪物了?”
她不知如何作答,荚乐甚至还不确定要如何选择。难道就必须要选吗?或许全知之眼给出的解决方案可行呢?
但谁敢保证一定可以?这是一场建立在生命之上的豪赌。
看荚乐不回答,男孩有些难过地低下头:
“可是我想见妈妈。”
这时荚乐才发现,小男孩是一个人来的,她蹲下身,和小男孩的视线齐平,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你妈妈呢?”
“我妈妈死了。”
“什么?!”她被惊了一跳,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荚乐还是不敢置信地再问了一遍。
男孩抬手,擦了擦眼角烦人的眼泪,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我妈妈死了,她说她的遗愿就是让我乖乖听一次她的话:一定要跟着人流走,我完成了她的心愿,我……我想……我好想她。”
男孩说着反反复复地擦眼泪,但他发现自己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的手不停地在脸上抹,依然无法阻止决堤的眼泪涌出。
“为什么擦不干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擦得崩溃,只是生气地质问自己,没有寻常孩子的嚎啕大哭,没有止不住的哭声,不过是眼泪一直流一直流。
荚乐猛地抱住他,小男孩便将头埋在荚乐的颈间,眼泪打湿了衣领,她听见小男孩小声地鼓励自己:
“不可以哭,我是不会哭的,妈妈不喜欢爱哭的小孩。”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毕竟她童年的母爱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失去母亲有多悲痛,于是只能学起电视剧里照顾孩子的方式,轻轻拍打男孩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她就听见耳边传来了平稳而微弱的呼吸声,小男孩已经哭累地睡着了。
荚乐抱着人站起身,男孩很轻,躺在怀里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
这突发事件让她心中有了决断,便小心翼翼地将男孩递给一旁手足无措的周伏抱着。
“帮我照顾好他。”
说完,她大步流星地朝着电梯平台走去,周伏则抱着人紧跟在后面,宽大的手掌牢牢托住男孩的后背。
倒是挺像一家三口。
或许是气压低得可怕,荚乐一路畅通无阻,她不客气地将挡住插卡口的人往边上一撇。
那人正想准备骂几句国粹,就见荚乐寒着一张脸,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插进了地上某个不起眼的缝隙里。
还好没挖坏。
她退后半步,整个平台因为机关被触发而轻微抖动。在最中间的位置,一架金属电梯缓缓升起。
众人看到电梯就仿佛饿狼看到了羊群,一个个兴奋地往里冲。
荚乐被这一幕气得火冒三丈,正准备从中挑一个倒霉蛋以儆效尤时,罗海东放下榔头,主动站出来喊道:
“大家保持秩序,这样谁也进不去。”
可没人听他的话,众人依旧发了疯般地往电梯中硬挤。
被忽视的罗海东面露不悦,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把看似平平无奇的竹弓。他快速地拉弓上弦,将首当其冲的几名幸存者串糖葫芦般刺了个对穿。
哄闹拥挤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显然,有时候暴力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手段。
“现在,排队!”罗海东再次说道,同时偷偷看了一眼荚乐,发现对方没注意自己,有些失望。
迫于武力威胁,幸存者们只得按捺住躁动的心情,老老实实地开始排队。
因为周伏离电梯比较近,他排在了比较前列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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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抱着男孩下到了地下三层。
这层是荚乐特意嘱咐过的,周伏乖乖遵守,没有乱跑。
但荚乐自己却没有参与排队,她看着电梯前排起的长龙,找了个没人的犄角旮旯,通过神格权柄开启了上帝视角。
她的视线刚一出洞穴,一个未知的庞然大物就撕开了山体。
是的,撕开,对半撕开。
阴暗的洞穴内部顿时被阳光笼罩,这里上万年前就躲藏在山洞里的土壤石块得以重见天日。
荚乐的意识被这骇然的一幕惊回了体内。
这太突然了,所有人都被这等无法想象的伟力所震撼,不论是孱弱的普通人,还是拥有特殊能力的职业者,一时间全部呆愣在原地。
那是一个纯黑色的异形生物,它的两个前肢呈现出带有金属光泽的尖锐刀刃状,后肢则是粗壮的八个吸盘。
像是诡异的血肉和机械结合,甚至与一般的巨型污染物都不大相像了,宛如一台外星开发的杀戮机器。
可这具机器偏偏又由血肉组成,它的血管暴露在外,里面像是有什么未知的生物在其中爬动,时不时将血管顶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来。
人们的情绪甚至跳过了恐慌,直接被绝望所淹没,更有甚者当场吓傻,翻起白眼,嘴里喊着“哈哈哈,怪物,我要吃怪物!。”无头苍蝇般乱窜。
他们不再等待慢吞吞拥挤的电梯,而是拼了命地向四周狂奔,手忙脚乱地找一个掩体来遮挡视线。
人类在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躲起来,然后乞求它不要找到自己。
但他们的速度太慢了,污染物的体型又太大,它光是前肢就有上百米长,比之前脑袋开花的原型要大得多。
不过是随意地用前肢往地上一挥,几十个幸存者便不幸身首异处。
荚乐也不由得屏住呼吸,她甚至不能一下子看清污染物的全貌。
那些跑得不够快,甚至还有和她不到十米距离的幸存者们,被顷刻间杀成了一团团红雾,这是最直击人心的,她以前从不能想象到的血腥画面。
怪不得沈老他们选择了放弃抵抗,因为根本无法抵抗!
就连荚乐差点也忍不住直接传送回魔法世界。因为双方的差距大到她只想要逃避……连直面的勇气都所剩无己。
荚乐在心底不断地默念着神不会死,才抑制住想要拔腿就跑的欲望。
人类的各种爱恨纠葛,矛盾争执,在这巨物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它不过又用前肢挥舞了几下,杀得鲜血就蔓延到了荚乐脚边。
她几乎将自己的下嘴唇咬出血,努力维持着清醒,开始回想全知之眼所说的方法。
“只要您将血融入其中,那个人类拿到身体控制权的概率就会变成99%……”
要怎么融入?
荚乐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隐约发现这头巨型污染物在攻击时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开自己。
它挥舞时呈现扇形,唯独她所在的一小块区域没被扫到。
猜测没有错,答案很明显,它就是在避开自己!
甚至后肢的吸盘在移动时还刻意同她保持距离,好像她才是那个洪水猛兽一般。
荚乐深吸一口气,她用仅剩的神力让自己悬浮到空中,地面的物体越来越小,她也与这头污染物差不多汽车大小的眼睛完全对视。
她看见自己的身影倒映在这巨大无比的瞳孔之中,从头到脚。
28. 绝密档案
它眼睛里的沟壑仿佛隆起的山丘,它当然也看见了她,两人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使得它不得不停下了攻击其他人的动作。
很奇怪,眼前的女性人类气息那么渺小微弱,只比下方逃窜的蝼蚁强上那么一丢丢,它甚至只需用力吹口气,就能轻易碾死她脆弱的肉躯。
但它无端生出一种敬畏,不敢伤害,也不想伤害。
在它并不算漫长的物生里,从它于邪恶中诞生之初,它盲目愚痴的意识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而悬在空中的荚乐则没有那么复杂的想法,她满脑子的问号,关于如何才能将她的血液和污染物融合。
恍然间,她听到一道淡然的男音在耳边轻语:“眼睛。”
这声音有些耳熟,但荚乐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从哪听到的。而且,这道声音仿佛被赋予了让人信服的能力,让她不由自主地信任对方。
荚乐看向自己的手腕,将超市里收集的水果刀拿了出来,她撕开包装,正要割上去时,那道声音再次响起:“用我送你的匕首。”
是克内斯克在说话!她恍然大悟,下意识观望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除了眼前这个巨大的污染物以外什么也没有。
她有些犹豫,想起上一次使用匕首时,冯商序的惨状。
真的要用那把血红匕首吗?真的要相信一个邪神吗?
脑海中回响起月球宴会时两人的对话: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
“你在我眼里就是年轻的后辈,是需要关心的孩子,我们都是些老家伙了,不要太客气,把这当作你自己家一样就好。”
荚乐咬了咬牙,将匕首从空间里拿了出来,手握上刀柄的那刻,一股欢欣雀跃的情绪从中传递而出。
她朝着污染物眼球的位置靠近了些,将血红匕首拔出刀套,她闭上眼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迅速地在手腕上割了道口子。
好痛!荚乐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睁开了眼睛查看伤势。
割得有些略深,血液从伤口中汩汩流出,几乎都被血红匕首吸了个干净,只有不起眼的一滴血,落到了污染物巨大的眼球上。
因为血量太少,如果不是荚乐视力好,她根本看不出血液在虹膜上扩散的痕迹。
不会血不够,等会儿还得再来一刀吧?荚乐脸色一白,万分后悔听从了克内斯克的建议,她有些恼怒将匕首从伤口边移开,想着赶紧塞进刀套好让匕首别吸了,却发现匕首的力气大得惊人,即使不用手扶着,也会浮在空中紧挨着伤口。
她不会被吸死吧?
好草率的死法。
正当她这样以为时,匕首的吸附力消散,它像是喝饱了血,餍足地自己插了回去。
荚乐看向手腕,讶然发现伤口已经愈合了,那块皮肤依旧光洁细腻,要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浑身酸软,她差点就以为刚刚割腕的痛感是幻觉。
“好神奇。”
“小菜一碟而已。”
荚乐:???
不等她一探究竟,边上的巨型污染物突然有了动作。
它庞大的身躯侧倒在地,吓得荚乐赶忙拉开了距离。
只是一滴血也这么有效果?
荚乐稳住身型,看着地上的巨物狂暴地挥舞肢体,将方圆几公里的环境搞得一团乱麻,虽然已经够乱了。
它明明没有表情,却能让人感觉到它的痛苦,它四肢扭曲,不正常的纠缠堆叠,翻来覆去。
两个灵魂正在这具身体里博弈。
污染物庞大而懵懂的灵魂,完全依靠着本能在和陈陶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话还要说到一个小时前……
他坚定地按下自毁键,压缩核弹爆炸的那一刻,他失去了意识,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维持太久,在醒来时,陈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截断肢。
那当然不是他的尸体,他的身体早什么都不剩了。
断肢是污染物的残余。
陈陶感觉自己和千千万万个这样的断肢联系在一起,它们自发地融合,吸收着能吸收的一切,包括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辐射。
不知过去了多久,总之陈陶感觉起码过去了一百年,这段溶解融合的过程仿佛比他的一生还要长。
忽然,他感觉自己站了起来,并不是他自己要站的,而是有另一个意识在操控。
他意识到污染物要再度朝避难所发起攻击,试图阻止。但他只是污染物体内弱小的入侵者。他甚至不能控制眼睛看到外界。
就像‘人面蜈蚣’会将所吃掉的人类化作自身的一部分,陈陶也成为了这巨型污染物的一部分。
直到陈陶发现污染物停了下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进来了——那是一滴血,那滴血强势而有力地钻进他的意识里,他变得无比庞大,他短暂地拥有污染物的控制权。
他看见荚乐在他眼前,他从没有这么清晰地看见过荚乐。
少女的美到让人失语的面孔,下一刻,他再度失去了权限,重新回到了黑暗中。
陈陶并不失落,相反,他狂喜地开始和污染物本身的意识开始博弈,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前所未有摆在他面前的捷径。
此时的陈陶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条多么痛苦孤独的道路,他只看到绝处逢生的光亮,拼命地想抓住那道光。
陈陶成功了,他躺在地上,污染物的躯体也躺在地上。
他笨重迟缓,有些脱力地起身,污染物便也缓缓站起。
陈陶看向荚乐,无需转头,他不止一对眼睛。他想要说些什么,比如“我成功了!劳资tm现在天下无敌!”
但出口的只有嘶哑的,风穿过喉管的声音,咿咿呀呀。
他无法说话。
至此,污染调查局第一份绝密档案:零【守夜人】,诞生。
——
地下控制室
冯仁铎(冯老)站在最前的位置,他目光紧盯着屏幕里污染物的动向。
一旁坐着的是沈学永(沈老),两名执法队的成员站在两侧,隐隐有控制的意思。
同样被左右夹击的还有林怀远,他面无表情,背脊挺直地站在沈老的侧后方,一言不发。
注意到污染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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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再有攻击意图,冯仁铎不禁赞叹:
“怪不得你这么快就把通行卡和特殊徽章给她,这小姑娘果真有两把刷子,还是老伙计你眼光高啊。”
他虽然看不到荚乐割腕的动作,却也知道是她用了什么特殊手段,才制止了污染物继续攻击。
“当然我也不差,这不我也找到了一个人才,这就让她和你认识认识。”
说着冯仁铎让出位置,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从控制室的侧门进来,站到了刚刚冯仁铎让出的位置。
如果荚乐站在这里,一定能诧异地认出她。
“小宋,你给沈老介绍一下自己。”
女人朝着沈学永礼貌性地鞠了一躬:
“沈先生,您好,我叫宋婵。”
“职业【见证人】
特性一:契约之笔
用笔写下契约,签订契约者必须完成契约内容,违反契约者将强制付出契约中注明的代价,如无注明,则违反契约者强制忠诚于另一人。
特性二:感情承诺
当两人对彼此的感情作出承诺,两人将永远维持承诺中所代表的关系,并同时完成承诺。”
沈老听完脸色愈发凝重:“你要做什么?”
冯仁铎轻笑:“你不明白吗?只要你和我签订契约,我就答应放过你,包括你的心腹林怀远,不仅如此,我还要你看重的后辈,外面那个小姑娘,也签订契约。”
“说白了呢,我就是想挖你的墙角。”
“你!”
“我怎么了?哼,从上次开完会后,你变得这么年轻是因为谁?不用你回答,我都能猜到,你一个人吃独食,就别怪我和老谢用点特殊手段。”
说完,他直接无视了沈老愤怒到有些失态的表情,从宋婵手里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契书递了过去。
沈学永捏住那薄薄的一张纸。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要求他和林怀远在事后不追究任何责任,不反抗,坦白一切隐瞒的事情并在接下来替冯仁铎做事。
这就是活脱脱一张卖身契。
“念在多年情分,我给你一条活路。”
说得好听,实际上,虽然冯仁铎表面上控制了整个地下研究所,但其中不少人都受过沈学永恩惠,如今叛变,尽管他们不觉得是叛变,只是换一个领导者,但这也足够让他们心怀愧疚。
如果直接杀了沈老,冯仁铎会失去民心,他不想当光杆司令,不如直接将沈老收归收归麾下,不仅解他此前一直屈居次位之恨,还能变相折辱一番。
见沈学永迟迟不签,边上围观的一个中年男人忍不住劝道:
“老师,您就签吧,这件事确实是您做得不对,冯老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再说了,不过是降职而已,您此前事务繁忙,就当是休假了吧。”
沈学永切齿愤盈,他伸出手颤抖着指向说话的中年男人,想骂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欲站起身又被两侧的执法者摁了回去。
最终,仅是嘴唇发颤,斥出一句:
“不要叫我老师!”
29. 不平等条约
“你现在是陈陶吗?你不会说话?”
巨型污染物点了两下头,就像一座山丘震动。
陈陶很想问荚乐她是怎么知道的,无奈自己不能正常发声。
但荚乐却能够听见陈陶的内心独白,她想了片刻,决定还是隐去全知之眼的存在,开口解释:
“我能感受到你的灵魂在里面,也能理解你想表达的意思。”
陈陶一喜,但是他做不出什么表情,在别人看来,就是一人一物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着。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污染物摇了摇头。在变强和基地危机解除的兴奋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对未来的迷茫。
他无法和人类沟通交流,巨大的体型也不能与人共处,即使能通过荚乐表明身份,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他的身份从不友好的人变成了一只友好的怪物,但终究是怪物,他永远不会被真正接纳。
陈陶明白自己被人类社会无限期流放了。
污染物垂下头,他扫过地面那些躲在障碍物后面,小心观察他的人们。
这些人在他眼里和蚂蚁一样小,眼神是对未知强大存在的恐慌害怕,充满恨意。
接着,陈陶强打起精神,强颜欢笑着回答前面的问题:
“当然是让所有人给我上供,……”
“嗯,其实现在最想做的事是干爆老板,然后找一个母污染物谈谈恋爱……”
发现自己的话太假,他语气又开始萎靡。从末日后陈陶再没服过软,现在道歉还觉得不自在:“之前不好意思,我有些冒犯,抱歉……帮我告诉唐淅我没死,谢谢。”
不等回应,陈陶自顾自地转身离去。他不愿意面对往日同事的不接纳和忌惮,即使他是结束灾难的功臣。
荚乐在背后叫他:“你这就走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陈陶一向嘴硬。
污染物的离开激活了避难所的一切,这回人们就没工夫庆祝了,死得死伤的伤,还待在外面的幸存者十不存一。
劫后余生,人们开始收拾残局。
荚乐走进电梯下到地下三层,她没看见周伏,甚至没看见任何一个逃难的幸存者。
眼前只有戒备森严的守卫,看来是把强闯的人全部收押了。
这些守卫甚至还想上前抓住她,忽然从耳麦里听到消息,才收回手和她保持一米的距离。
“荚女士,请跟我们去一趟控制室。”
她没有反抗,跟随着守卫从另一处电梯下行,打开门的一瞬间,荚乐错愕。
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势单力薄的沈老和林怀远正在同冯商序的长辈对峙。
气氛显而易见的箭拔弩张。
“你真的不打算签?”
“不签!”沈学永扭头,不屑于和冯仁铎对视。
“很好,给脸不要脸。”
冯仁铎不再劝,他使了个眼色,两侧的执法者将沈老从凳子上架起,刀尖扎眼便抵住脆肉的皮肤。
在座的众人神色各异,有不少人心有不忍,几度想张口阻止,结果过了半分钟,愣是没有一个人跳出来说话。
沈老心中一片凄凉,真是墙倒众人推,兔死狗烹。
等了片刻,脖子上的凉意还是没有再近一分,沈老这才注意到荚乐来了。
“又见面了,小荚,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
“……你要做什么?”
套近乎失败,冯仁铎也不生气,他对待人才一向有耐心。
“我很欣赏你的能力,所以,即使你杀了我的孙子商序,我也可以不计较。”
此话一出,仿佛向湖里扔石头,爆出来一个惊天大消息,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看荚乐的眼神也变了颜色。
在冯老眼中,此女居然比最受宠的小孙子还重要?
“但前提是,你能为我所用,我知道你是聪明人,我很喜欢聪明人,只要你把这个协议签了,我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我们可以继续你和沈学永的合作,甚至我和他之间的矛盾,也可以到此为止,怎么样?”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杀冯商序吗?”荚乐没有正面回应,她不动声色往冯老身侧站着的女人脸上多余看了一眼,恰对上一双憎恨的眼睛。
宋婵?她怎么在这?
“我不在乎,重要的是,如果你不签,我就会杀了沈学永,但别担心,我怎么舍得杀掉你这样的人才,我会留你一条性命,让你好好待在研究所。”冯仁铎话里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将宋婵手里的协议拿过递到了荚乐面前。
“不可以签!呜!呜呜!”沈老刚要提醒,执法者便迅速地捂住嘴,不让他说话劝阻。
荚乐仿佛没听见一般:“好,我签。”
她垂头随意扫了一眼协议上一列列的霸王条款,在最末尾签下了自己的署名。
冯仁铎大笑,他高兴的容光焕发,连连叫好:
“哈哈,还是小荚识时务,不像沈学永这老家伙,就算身体年轻了,也还是这么顽固不化,算他运气好,你们把他放了吧。”
执法者松开捂嘴的手,匕首放回了腰带的插槽。
沈老从目眦欲裂到面容灰败只用了短短几秒钟,他看向荚乐,失望地摇头:“你为什么要在乎我的死活呢?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小荚跟我做事,怎么能算是……”话说一半,冯仁铎脸色一变,一股不能承受的力量突然降临。
他猛吐出一口血,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不仅仅是没了声息,还无火自焚,顷刻间烧成了灰烬。
一旁的宋婵同样不好过,她软倒在地,七窍流血,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瘦,也就剩一口气吊着命。
“怎么回事!”
空气沉寂得几近凝固,众人对眼前诡异的一幕目瞪口呆。
只有荚乐没表现出意外。
敢和神签不平等条约,有几条命够杠因果?
众人惊惧地看了看荚乐,又看了看旁边的沈老。没人想到局势会变得那么快。
遭了,站错队了……
这时,刚刚劝阻的中年男人,也就是沈老的学生,忽然冷声道:
“还愣着干什么?等着被清算吗?把他们几个留在这里!还不动手?”
没人应他,男人扭头,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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荚乐正在看自己。
女孩勾起笑容,手中的白火飞上了男人的眉梢。
他融化成血水,又被火烧干。
这一过程中,控制室里响彻了男人的惨叫声,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沈老和林怀远,看她的目光都与以往大不一样。
陌生,惊惧……
“我有事先走了。”她不在乎,只是心口隐隐有一丝痛意。那是她被唤醒的一部分人性在起作用。
沈老卡着嗓子,声音沙哑:“……好。”
从控制室离开,她闭上眼睛感知,确保周伏和小男孩都没有危险,又确认了下唐淅的位置。
这女人在陈陶死后就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谁也不见,也没有人想起她。
荚乐敲了敲门。
“别敲了,我不想说话,我需要一个人待着。”
“我有陈陶的消息,你确定不听吗?”
房间里沉默良久,终于开门。
唐淅眼眶红肿,手上还有从脸上擦去的泪水,见来者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看上去学生年纪,有些意外。
“你怎么会知道陈陶的消息。”
荚乐撇了眼垃圾桶里好几团卫生纸,并没有真的进卧室,仅仅站在门口:
“陈陶没有死,他占据了污染物的身体,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去西北方找他。”
“他没有死?怎么可能,那样的爆炸,怎么可能?”
面对质问,荚乐不打算解释:“信不信由你。”
她说的潇洒,唐淅却抿起唇,眼泪控制不住的划过嘴角,她强忍着哭腔:
“好,谢谢你告诉我。”
荚乐点头,忽视了唐淅后续的话,或者感谢或者挽留?反正通知已经到位,答应的事情也做完了,实在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地球。
随身施咒,荚乐的身影变得虚幻。
在上次回地球后,她的实力大增,沾谁谁死的白火续航也up↑了不少,现在已经不需要漫长的吟唱了。
只是她似乎忘了一件事,林怀远被落下了,或许荚乐本来也不想带他。
身影彻底消失的前一瞬,林怀远从拐角处出现,男人发现她要走,大步流星地跑过来,刚要喊“等等”,人就从荚乐的视野里消失了,。
回到魔法世界,这边的时间似乎并没有流逝多少,窗外的太阳还是离开时的位置。
她感觉很困,往床边走了两步,突然朝着被褥倒了下去。
荚乐直接失去了意识。
下一秒,克内斯克突兀地出现在床前,祂垂眸,欣赏她平静的睡颜,忍不住揉了揉头发,捏了捏脸颊。
荚乐一直以为祂们不知道魔法世界的存在,或者即使有这样的猜测,也无法穿梭时空而来。
可就像她一直低估了自己一样,荚乐同样低估了邪神。
克内斯克收回手,转而将床上躺得歪七八倒的女孩摆正,整理好被子。
随后,祂轻轻拉开书桌边的凳子坐下,摊开桌面上的稿纸,很是津津有味地翻看上面的设计图。
无人在意屋外的龙尾仙花,在邪神周身逸散的气息污染下,开得愈发妖治。
30. ★飞行扫帚
第二天,荚乐是被窗外枝头的鸟鸣喊醒的,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甚至觉得梦中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糟了,没把林怀远带过来,她一拍脑袋,搞不清自己昨天的心思,索性不想了,毕竟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事情摆在眼前,这在回地球之前就计划过了。
而完成这项任务需要远距离赶路,靠她消耗神力飞行肯定行不通,询问之后,明妮带来了一把飞行扫帚。
“……真的可以吗?”这怎么看怎么割裂,前一天还在掉san的末日里应付各种麻烦的问题,今天就要骑着扫帚飞了?
明妮微笑,她虽然搞不懂主为什么也要依靠外物飞行,但还是耐心解释:“这是萨斯魔法学院指定推荐的飞行工具,这里是专门的握持把手,材料是山胡桃木,尾部是柔软的白斑流纹马毛,上面的纹路可以帮助使用魔力的效率最大化。”
“那具体怎么用?”
“您只需要坐上去抓住把手,将魔力传导进魔纹里,然后念诵咒语:*&……%¥(*7#就可以了。”
荚乐一头雾水,不太熟练地坐上木把,依葫芦画瓢地把明妮的叽里咕噜复述了一遍。
然后……飞行扫把就像脱缰的野马窜上了空中,起步仰角接近六十度,她差点没抓稳脱手。
初次使用,飞行扫把的方向很难控制,一下子灌输的魔力太多,横竖左右,仿佛表演了一场空中杂耍。
明妮在地面大喊:“您学得很快呢,您带来的学员到现在还念不准咒语呢!”
荚乐:……多亏了神的设定是没有语言障碍。
和明妮与莉莉安知会一声后,荚乐就开启了前往迷迭森林的旅程。
魔法世界的面积非常大,大概是地球的十倍,但重力却反科学的和地球一致,很多在地球上因为氧气原因而无法生长巨大的动物,在魔法世界,却有着惊人的体型。
最常见的就是家猫,魔法世界的家猫最大可以塞满十平米大小的卧室,比地球上老虎的体积还要大得多,但它们并没有因此变得凶猛,依然性格温顺。乔纳·琼斯就养了一只。
但能长到这么大体型的终归是少数。她从扫把上往下看,一个老妇人坐在门前的靠椅上,抚摸着大腿上的猫,小猫咪撑着毛茸茸的肉垫在妇人的怀中踩奶。斑驳的树影在她们之间,营造出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
这样的温馨景象在高塔之国还能持续多久呢?她不由自主回想起游戏的剧情,她真正身临其境,才发现战火焚烧和平是那样的惋惜。
不容多想,天边已经出现了绵延不绝的森林。
作为拥有着如此庞大空间的魔法星球,地表却只有两块大陆和数不尽的岛屿,这造就了奇迹大陆超长而连贯的海岸线,跨越了星球上一半以上的温度带。
这也导致位于南部的迷迭森林大得惊人,森林与丘陵平原的分界线看不见尽头,想在这里找到特定的宝物宛如大海捞针,再加上迷迭森林的神秘禁制不允许高空飞行,更是让这项任务难如登天。
好在她已通关过一回,知道相关任务NPC的位置范围。
如果不是自己实力不够,无法不借助外物长久地维持神域,也不用这么麻烦。
眼看迷迭森林外围的猎人小镇近在眼前,荚乐控制着飞天扫帚降落。
猎人小镇,顾名思义,是专门为进入迷迭森林获取物资的寻宝人们设立的临时落脚点。进入镇子需要付三枚铜元。
她随手递给守门的士兵,没有刁难就直接放行了。
镇里大多是木头石块搭建的屋子,地面铺着大块大块的石板,街道两边是散户的摊位,摊主都是些没有公会的个人寻宝者,大声叫卖着自己从迷迭森林中找到的有价值的物品。
但都不是什么稀有货,他们没有能力进入森林深处,能找到都是常见药材,和攻击力一般的动物皮毛。
这里和萨斯圣城相比要原始的多,与集文化宗教一体的大都市不同,这里的主流是弱肉强食,残酷的森林法则。
因此,荚乐在其中就显得格格不入了,她像是鲜花雨露,一尘不染,打眼看去,就是温室里成长的贵族小姐,这和明妮苦学礼仪不同,这仿佛是荚乐与神俱来的天赋。
“您要买些什么?来我们店里看看?”
说话是个圆脸,有些胖的男人,他右眼用黑罩子遮住,露出的脖子上有一截很长的疤,从下巴延伸到衣领里面。
这家店卖的很杂,几乎什么都有,她买了两斤肉干,说是猎人小镇的风味特产。最后,她把目光投向了一个形似指南针的金属圆盘。
迎她进来的圆脸掌柜很有眼力见地主动介绍:
“您真是太有眼光了,这是我们店的专利——寻宝罗盘,当感受到宝物发出的特殊的强烈魔力波动,指针就会指引猎人方向。
但请注意,不要盲目地前进,一不小心进入森林内部,恐怕小命不保。”
“多少钱?”
“童叟无欺,10银元。”
“好,我买了。”
这价格实际稍贵了,1银元等于343铜元,是7的三次方,魔法世界的人们似乎对7这个数字情有独钟,因为传说中,神创世花了七天。
10银元就是3430铜元,够她交小镇的通关费一千多次。
圆脸掌柜对荚乐的爽快很是欣喜,他意识到荚乐是个大主顾,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您想不想看点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
掌柜将荚乐引入商铺的二楼,这里是办公室,他从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木盒。
那不是普通的木盒,上面印刻着繁复的花纹,荚乐看不懂,但能猜到应该是某种隔绝魔纹。
只见掌柜将自身的魔力注入到纹路中,木盒顿时发起光来,随着盒子开启的“吱呀声”,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
木盒的正中间,是一颗中空的球状胚芽,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荚乐却如坠冰窟,她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一丝邪恶的,不可名状的气息。
掌柜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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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将这颗胚芽埋进土里,附近的植物就会疯狂生长,不需要注入任何魔力,一个普通人都能轻松使用,就连我也是这个月才得到了几颗,如今就卖得剩这一个了。”
令他大失所望的是,荚乐不仅没有因此感到惊奇,反而质问道:
“从哪里得到的这个东西?”
“一个月前,有个猎人拿着种子来我们汇宝商店卖,就那一次,一共才五颗,之后再高价收购也没人能找得到,您要的话,这最后一粒我给您打个折,三金元就卖。”
荚乐没急着付钱,继续问:“谁卖给你的?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在哪?”
“这可不能说,做生意要有做生意的规矩,要是今天告诉了您,这不砸自己招牌了吗?”
“……”荚乐语塞,她有口难言,不知道怎么告诉掌柜这件事的严重性,他们不会理解污染这个可怕的词汇,或许魔法世界比地球更耐造一些,可一旦大范围传播,又能支撑多久呢?她迫切想斩断污染的源头,不想这边也重蹈覆辙。
从兜里拿出三个金币,她把钱扔到了掌柜手上,同一时间拿出来的还有象征阿诺德公爵身份的火漆纹章。
上次在地球为了保护她,阿诺德给了她这东西防身。在被攻击时可以触发纹章内部的防御机制,在形成保护罩的同时也会开启反伤。阿诺德自己用不上这玩意,后面就没要回去,荚乐也忘了这回事,也就是今天要用,才想起来还有它的存在。
那掌柜在看见纹章时脸色一变。阿诺德已经臭名昭著到人尽皆知了,是半夜止小儿啼哭的利器,且对大人也很有效果。
掌柜立刻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事情的始末,甚至包括其他买家的信息。她直接把情报传给了明妮,收回胚芽的任务就交给她处理,荚乐自己则要去胚芽的源头一探究竟。
但据掌柜所说,那猎人昨天就进了迷迭森林寻宝,荚乐不由皱眉。掌柜察言观色后瑟瑟发抖,连忙承诺等人回来,就马上联系荚乐。
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后,荚乐跨上飞行扫帚,直接无视了迷迭森林的禁空机制,直奔此行真正的目的地。
她越往迷迭森林的核心,森林中的植被就越茂密,那些树木就像一座座古老阵法的石柱,伫立在原地。
到后面,树木的过于高大影响了她飞行,如果飞太高,又会被云遮挡视线,荚乐无奈放弃了扫帚的交通方式,缓缓下降到地面。
在空中的感触不深,当她站在这些繁茂的植被下时,荚乐才真切感受到独属于雨林的潮湿阴冷。
但这些植物又和地球上的雨林大为不同,这里天马行空的梦幻植物遍地都是——彩虹色的蘑菇孢子,镭射的花朵,像毛线球一样的苔藓,会发光的蒲公英。
因为上方的树冠太密,地下的空间受光很少,即使没有什么风,也依然凉飕飕的。
终于,就像“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的世外桃源,她跨过拥挤的树根,眼前是一泊碧蓝的圆湖。
圆得不像大自然的杰作,太规整了。
31. ★宠物
在圆湖的正中心,矗立着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树。它的树皮上遍布繁复的花纹,其中蕴含的生命气息比她的权杖还要浓厚百倍。
上面蜿蜒的藤蔓随着荚乐的到来有了反应,它们伸进空中的枝丫间,从浓密,一人高的宽大树叶丛里捧出一位少女。
她睡在叶子中,蜷缩着身体,绿色的长发仿佛植物的脉络。
藤蔓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提了起来,有意识地替少女洗漱更衣。
荚乐认得她,迷迭森林的森林之子——树心,传说中神灵散播的种子,交给世界树抚育。
因此,那生长在湖中心的古树身份自然也呼之欲出,它就是存在于各种魔法典籍上,大名鼎鼎的世界树。
在上一个档中,世界树是起源秘境的核心。是的,存在于奇迹大陆广阔的迷迭森林,是古神留下的秘境。它庇佑了迷迭森林中的所有生灵,也是周边小国赖以生存的根基。
“你终于来了。”树心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她依然很困的样子,哪怕已睡了百年。
“?……什么意思?你认识我?”这是没道理的事情,此前两人从未见过面。
“当然认识,我等了你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从我还是种子的时候,我就被赋予了等你的使命,神告诉我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等待你。”树心说着,从世界树的叶子上跳了下来,她步入碧蓝的圆湖,脚尖触碰到水面掀起一圈圈涟漪,却并没有被淹没,而是站在水面上。
“你知道时间吗?那是看起来最平铺直叙的东西,所有人都认为它稳定地向前走,实则不然,它诡谲多变,难以捉摸,他贯穿所有人的始终……
你知道神的标准是什么吗?”
“什么?”
“超脱时间。”
荚乐一脸茫然,树心的话云里雾里,莫名其妙地,没有任何话引,而且和游戏原本的剧情完全不一样。
树心应该像普通的NPC一样发放一系列任务,等她完成后,给予世界树树枝的奖励,按照计划,她得到树枝后就可以在萨斯建立神域,这样就大功告成了。
树心意味不明地继续说道:“当你开始穿越时空,时空就充满了随机性。”
这句话荚乐倒是听懂了意思,所以她在两界穿越时时间不等,不是因为时间比率发生了改变,而是她直接随机穿越到了未来的某个时刻,让她误以为是某个世界的时间慢了。
可树心怎么知道她有这样的疑惑?总不可能随口胡言乱语,就恰好解答了困扰她已久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目的和用处?”
树心摇了摇头拒绝回答:“倘若我过分干预,必将引来更坏的结局。”
“那那些神去哪了,自然之神为什么会失踪?”荚乐退而求其次,换了个问题,她直觉对方知道很多事情,但是树心不愿意说。
好在这个问题她回答了:
“祂们一直在你身边。”
说着,树心的声音越来越轻,说的话也越来越奇怪:“在亘古不变的黑暗中,祂们并非诞生而是苏醒,他们是不可名状的枝丫,存在无法言喻的真理之中,愚痴,疯狂……”
少女的身体开始融化,变成了脚下湖泊的一部分。
荚乐脑子一空,她总觉得答案近在眼前,现在能为她解答的人融化了,这简直是临阵脱逃,她抬手要追,刚迈出几步,“扑通”一声,就掉进了湖里,清澈的湖水包裹了她,但浮力抵不过自身的重量,荚乐开始下沉。
她并不因落水而窒息慌乱,心反而奇迹般地静了下来,任由自己不断远离湖面的亮光。
直到四周的一切完全陷入黑暗,湖水的浮力陡然消失,她一瞬间从湖底来到了太空。
星空深处,忽然涌出了一大块难以名状的色彩。
它不是气体,也根本没有物质化的实体,它表现出变幻的不定形的颜色,不在任何光谱中,但荚乐就是能奇迹地看见它。
那团颜色包裹了她,像是一团粘湿的蒸汽,荚乐并没有感受到异样,好奇地伸出手试图触碰。
并不是什么都没摸到,她的指尖沾到了一点能拉丝的黏液。
不对劲,一百里面有一万分的不对劲。
荚乐猛地回过神,四周依然是一片漆黑,但能感受到非常明显的包裹感,她好像在什么东西体内。
这是什么鬼?她开始剧烈地挣扎,试图从这生物里面拱出去,
好在这东西没有真想吃掉她的意思,片刻就把荚乐排了出来。
在看清这东西的全貌时,荚乐呼吸一窒。她很难形容这个怪物。
它全长八英尺(约2.4米),看起来像是动物与植物的结合体,躯干是由中间粗,两边细的桶状物组成,上面有五张展开长七英尺的翼膜和五条纵向均匀分布的管状茎干。
单个茎杆直径三英寸(约7.6厘米),在延伸六英尺后分叉成五条更小的茎杆,而后继续延伸八英尺,再次分裂成五条尖端渐渐收缩的细小触手或卷须。
所以,这个怪物光躯干,就有整整一百二十五条触手,更别提顶部的五条被软管包裹的,像蜗牛触手般的眼睛。
除此之外,他的两端各长着海星状的器官,上面的是他进食的嘴部,下面是五条卷曲的,用作支撑的足。
她刚刚就是从这鬼东西的嘴里钻出来的?荚乐感觉自己脏了,她急需再跳一次湖,或许可以再清醒一次。
和她的嫌弃不同,这个怪物对荚乐出奇地友好,它伸出其中一条触手,快乐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荚乐条件反射地弹出了一米远,瞳孔地震。
自己是怎么从湖里到太空到这怪物的嘴里的?她百思不得其解。很多问题即使问全知之眼,它也无法作答,理由也很简单:这是关于神的知识,它不能染指。所谓的全知之眼看来也未必真的全知。
发现自己被嫌弃了,桶状怪物有些失落地垂下触手顶端被软管包裹的眼球,然后从嘴里一顿翻找,掏出了一节木头。
世界树树枝!
荚乐欣喜接下,然后艰难地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谢谢。”
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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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高兴地活蹦乱跳,触手乱舞,像一只……小狗?
不管怎么样,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她习惯了一个接一个的谜团,没有深究地把飞行扫帚拿了出来,并跨坐上去,注入魔力后扫帚便腾空而起。
怪物看她要走,也将自己的翼膜展开,连连扑扇翅膀,跟在荚乐屁股后面也升到了空中。
“你别跟着我。”荚乐回头被它吓了一激灵。
“呜呜。”(?﹏?)
“……”荚乐沉默了半晌,她很难接受一个奇丑无比长得让人狂掉san值的怪物想跟她回家。
这让她不禁思考中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别人的宠物有威武霸气的狮头鹰,软绵绵温顺的猫咪,她却要养一只两米多高的,看起来像是克苏鲁神话里才会出现的诡异生物。
最终,荚乐还是接受了它:“那就叫你五芒吧。”
五芒很高兴,它脑子里蒙蒙的灰雾散去了一些,一张标题为《生物武器培育指南》的图纸露了出来。
回到猎人小镇后,荚乐直奔汇宝商店,那掌柜见她来,表情畏惧地强迫自己上前迎接。
“您终于来了,这边一直联系不上您,那个发现种子的猎人一周前就死在了森林里,实在不好意思,您看?
要不我把种子的钱退给您?就当白送了?”
“……一周?”
“对,一周,您看您上次来是月中,现在都快月末了,那人确确实实是在一周前死了,尸体都没能带回来,您要不信,我可以把他一起去的同伴找来对证。”
“不用了。”荚乐头疼,这感觉就像八点上课,你六点提前醒了,打算再睡一会儿,醒来时已到中午,什么都错过了。
此刻,她好像朦胧懂了一点树心的话,神是超脱于时间的,时间于神而言失去了具体的度量尺度,什么年月日都没有意义。
“那您看这钱?”掌柜已经把金元拿在了手上。
“你拿着吧。”说完,荚乐离开了汇宝商店。
她没有急着返回庄园,而是在猎人小镇里闲逛,既然有第一个人发现了胚芽,那就会有第二个,只要污染没有绝迹。
荚乐找了一间酒馆坐下,服务员热情地上来招待;
“小姐,您要喝点什么?”
“黄油啤酒,谢谢。”
“请您稍等。”
服务员离开后,荚乐从空间里拿了一本《奇迹编年史》出来看,上面描绘了奇迹大陆有记载以来的诸多大事件。
最开头的一部分,便是有着强烈神话色彩的创世纪。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他就把光暗分开了。 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第一日……’
她看得起劲,有个戴兜帽的男人坐到了她对面:“小姐,在酒馆里可不好看书,这里太暗了,对您美丽的眼睛可不好。”
荚乐抬眼,男人的五官被兜帽遮住了大半,她只能看见对方薄薄的嘴唇和尖削的下巴。
“和你有什么关系?”
32. ★调查
“这当然和我有关系。”男人将衣领内的挂坠用手指挑了出来。
那是一个爬满藤蔓的锄头,由荚乐亲自嘱托乔纳·琼斯设计的锄头教标志。
她立刻明白了男人的身份,是明妮派遣到猎人小镇的调查胚芽下落的信徒。荚乐将书收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您的黄油啤酒。”这时,服务员端着杯子上来,荚乐看了眼飘在酒液上黄色的泡沫,一饮而尽。
离开酒馆后,两人便朝着男人在小镇里订下的乡村客栈步行,夜色中,装饰简洁的招牌轻轻摇曳,上面写着休息一晚,最低一百铜元。
客栈的房费相当便宜,老板的主要收入来源是酒水,餐饮,洗衣和马厩服务。
她拢了拢衣服,手有些凉,寒风“呼呼”地往衣领里钻。
“现在几月了?”
“马上十一月了。”
“那快要下雪了。”荚乐推开客栈半掩的门,守在柜台的老板认识戴兜帽的男人,他看见荚乐时神色揶揄,还调侃地吹了个口哨。
“要不要来瓶葡萄酒?还有我们特质的甘油……”
男人警告地瞪了老板一眼,对方便两指横在嘴前,做出拉上的手势,但还是眯着眼笑。
上到三楼,他先用钥匙把房门打开,然后让开好方便荚乐先一步进去,他自己则紧随其后,确保门关严实了后,坐到荚乐对面的椅子上,直奔主题:
“您就是司祭大人提到的神使大人吧?”
明妮告诉过他少女的惊为天人,只要你见过她的真容,就绝不会忘记。因此,即使路易斯此前从未认识荚乐,即使现在是疑问句式,他也依然笃定眼前就是正确的接头人。
荚乐应声,为了证明身份,也把属于自己的教会标志拿了出来,和路易斯的银制吊坠不同,她吊坠上的藤蔓是用黄水晶镶嵌的。
这是教会内神使的标准样式,目前只有荚乐一人使用。
见此,男人彻底放下心来,继续说道:
“神使大人,您可以叫我路易斯,经过这些天的调查,特殊胚芽的下落已有了线索。
一共五颗胚芽,其中一颗应该在您那,另外四颗中,有两颗被附近的沃森农场农场主买走,剩下两颗,我将它买了回来。”
男人从布包里拿出两个木盒,放到了两人之间的桌上。
“在胚芽被买走之后,农场就发生了怪事,起初只是农作物疯长,牲畜体重飙升,直到农场主的小儿子在猪圈里被咬死,农场里的奴隶开始精神失常,言语疯癫。
周遭有村民口述,曾在农场中看见奇异的亮光,还有本来只出现在迷迭森林里的果冻史莱姆。
好在,影响范围只在农场附近几公里之内。您要去看看吗?”
路易斯不知道荚乐关注胚芽的目的,在他看来,这件事的影响范围很小,会造成类似情况的不只有这种特殊胚芽。
尖叫乌鸦同样能使人精神失常,甚至黑市上随处可见的失心药水也可以轻易达到这种效果,完全不值得尊贵的神使大人费心,但他聪明地没有多嘴。
和路易斯的不以为意不同,荚乐的表情逐渐凝重。
但恰在这时,黄油啤酒的劲上来了。实际上这酒的度数并不高,奈何酒量太差,加之是一口闷喝完,很快便酒精上脸,脸颊上浮现出两坨红晕。有些难以思考,她便干脆决定:
“我们明天一早就去农场。”
“是,神使大人。”
路易斯眼疾手快,赶忙将手垫在荚乐直往桌角磕的额头底下。
下一秒,掌心处传来丝丝微妙的钝痛。
次日,喝醉酒的荚乐不知不觉睡到了天大亮,等她起床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先是止不住头疼,揉了揉额角勉强好转,脑子又开始发懵,呆呆看着床对面桌子上的花瓶好一会,才把脚挪下来穿好鞋。
路易斯已经是第三次敲门了,门外传来男人粗粝的声音:“您醒了吗?”
荚乐拉开门,她头发乱糟糟的,随意用手指往后梳了梳。
“走吧。”
路易斯看得一愣,晨曦在女孩脸上渡上一层柔光,果然是见过难忘,他回过神,默不作声地跟在荚乐身后。
到客栈一楼,路易斯跟看店的服务生办理了退房,然后去马厩里把自己的马牵了出来。
他的马有着红棕色的皮肤和长长的鬓毛,经过长途奔袭后依然非常干净,看得出主人的爱护。
路易斯踩着脚撑借力,翻身上马,他附身摸了摸马脸,牵起缰绳在前面带路。荚乐则骑着飞行扫帚跟在后面。
沃森农场离小镇并不远,没过多久,就抵达了目的地。
将将靠近,就能看到一股浓郁的污染气息从农场中冲天而起。
荚乐推测,由于农场主不知道什么是污染,导致他误以为是胚芽中蕴含了某种强大的力量,可以种出未知的珍稀物种大赚一笔,没想到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
透过农场的木栅栏,她看见几颗半人高的南瓜躺在田埂中,看上去快烂熟了也没人采摘。
“这里面还有人吗?”
“农场主一家应该还没搬走。”
“为什么不搬走?”推开腐朽的木门,荚乐很是疑惑。
路易斯在后面回答:“大概是因为,农场是农场主人一生的积蓄,舍不得放弃,又没有重头再来的勇气,只能死守在这。”
那一定肠子都悔青了,荚乐如是想。
再往里,她很快就遇到了农场里饲养的羊群,它们站在大片的,长得没过小腿的不正常的牧草中啃食,几乎是争分夺秒地在吃,几乎不会停下来休息。
就如路易斯所说,这些羊确实个个都胖得吓人,有些已经不能正常站立行走,可能腿骨都被肉压断了,跪在地上,却仍旧专心致志地吃草。
忽然,有只羊抬起了头,荚乐初看以为正常,又多走了几步,从另一个方向看,才发现另一边还有一个头。
她的心脏猛地颤了一下,这竟然是一只双头羊!有三个眼睛,中间那只是共用的;它咀嚼着牧草的两张嘴则完全互通,显得尤其大,好似能吞下一个篮球,或者说,刚好能咬住人的脑袋。
但到底见过世面,她看过比这惊悚百倍的画面,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略过羊群。
后面,荚乐又路过了一口井,驻足下来。
这并不是因为这口井看起来多特别,而是一个头发枯白,脸却很年轻的女人刚好从房子里小跑着出来驱赶她们。
“去去去,你们是哪里来的,快走,再待下去我要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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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拿着一个竹条,甚至拿着的手都不稳,就已经很不客气地朝荚乐身上打。
“我们是来了解农场异常情况的,您是沃森·戴维斯吗?”路易斯挡在荚乐面前,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女人不依不饶,再次抬起了竹条:“是又怎么样?谁让你们来了解的?这是我们的农场,我们的农场!我们很快就要发财了,马上就要发财了!你们就是不想让我发财对吧?就是嫉妒我!我马上就要成为科里亚德最尊贵的女人!”她声音尖细,听得人很不舒服。
“你们就是嫉妒我养的猪羊长得肥,想要知道我们发财的秘密!快滚!”
路易斯也生气了,他用力抓住竹条,一把扯了过来,这竹条并不光滑,因为粗暴地拉扯,上面的倒刺直接将女人的手心割开了一道口子。
黑色的血液顺着女人的指尖滴在地上,她疼得尖叫:“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天理了?擅闯民宅还动手?!”
这叫声将一边屋子里睡觉的,女人的丈夫吵醒了,他不耐烦地套了件外衣,随手把墙上挂的剑取下拎在手里。
比起妻子被欺负的愤怒,他火冒三丈的原因大多来自被吵醒的起床气。因此,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攻击路易斯,而是扯着女人的头发,把妻子戴维斯压到了井边。
“你究竟在喊什么?!每天都在喊!都在喊!我是买错了那个种子怎么样?!那又怎么样?就是死,你也得在这陪我一起死!”
沃森拉起女人的手,狠狠刺了下去,剑尖穿过戴维斯的掌心,卡在了围井的石块缝隙里。
做完这些,他转头,满脑子的怒气在看到人高马大的路易斯时冷静下来,语气很是客气:“您来我的农场干什么?想收购一些粮食吗?”
奇怪的是,刚刚被划破点手掌就大喊大叫的女人,这时被钉穿掌心反而没了动静,她就像濒死的羔羊,软在水井沿上,黑色的浓血污染了井水,脸上莫名出现了流光溢彩的颜色。
荚乐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从种子时期的胚芽形态,到幼虫时期的果冻史莱姆,再联系上农场中出现的种种异常,这些线索指向了一个不可能的真相。
克苏鲁神话生物!星之彩!
那么接下来,应该就是星之彩成年前的最后一个阶段,它会吸食方圆数公里内的所有生命来供养自身,范围内的所有动植物都将死亡,且在之后寸草不生!
因此,这片被污染的区域有了一个耸人听闻的名字——“诅咒荒地”。
她不担心自己,但是在场的其他人,通通都会死!没人知道这个定时炸弹什么时候会爆发。
“快走,离开这里。”荚乐冷不丁突然出声。
路易斯诧异∶“什么?”
“你们要去哪?为什么不买我的羊?”
但反应更大的是沃森,他的神情再次癫狂起来,极其神经质地扭头看向荚乐,大概是觉得女孩软柿子好捏,就像他可以随意折磨妻子那样。
“闭嘴!女人有什么资格说话?今天不买我的东西,谁都别想走!”
但荚乐压根不想施舍给沃森目光,她快速将戴维斯掌心的剑拔了出来,三下五除二把人固定在飞行扫帚上。
“是买我的东西!好吧,你们想带走她,得先付钱。”沃森神色在这时又恢复了正常,他有些无奈地妥协道。
33. ★临别告白
“你要多少?”
“起码一金元。”沃森认真想了想,报出价格。可笑的是还没他买胚芽贵,就这么轻易地,允许一个陌生人带走自己的妻子。
“好。”荚乐没有废话,她把钱扔了过去。
沃森立即喜笑颜开地接下,他拿着左看看又看看,很珍惜地放进口袋里。
“既然这样,你们可以走了,当然,如果还想买点别的,当然更好。”
这种把人当商品的态度……荚乐拧眉,有些不舒服,但她不想和一个癫狂的疯子理论,沃森显然精神有问题,喜怒无常,极端,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在暴怒和喜悦之间转换,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情绪波动范畴。
多说无益,荚乐跨上扫帚:“我们走吧。”
可貌似还什么都没调查出来?带着重重疑惑,路易斯点头,接着也利落地翻身上马,露出黑袍下劲瘦的腰身。
他看了眼被五花大绑捆在扫帚上的戴维斯,女人掌心的伤口处还在流血,染得浑身都是,尤其血液还呈现诡异的黑色。
路易斯有点犹豫:“我来帮您把她带出去吧?”总不能他空手而归,让女孩当搬运的苦力。
而荚乐则没那么多小心思,她只觉得那感情好,没有推脱,控制着扫帚靠近路易斯好方便他动作。
男人的力气很大,一手拽住戴维斯的胳膊,轻松一提,女人就被转移到了马背上。
那些血便开始往马身上流,马不安地跺了跺脚,它与生俱来的危机天赋正在发出预警。
这预警显然是对的。甚至荚乐还没来得及离开,水井里倏然闪烁出高饱和的亮光。
她忍不住回头看,像二次元里丰富梦幻的颜色搬到现实,一泼泼彩墨从井中溅出,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吸了进去,她能隐约看见一圈圈透明的涟漪。
这时,沃森仿佛大梦初醒般眼神清明了,但他没有大喊大叫,没有恐慌,反而带了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将金元含在嘴里,一头朝井里栽去。
里面冰冷的井水淹没了他的口鼻,金元也被这些水冲进了喉咙里。
这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井中荡漾的彩色越来越汹涌,但这样绮丽的颜色是有代价的,以井口为中心,四周的环境快速失去色彩,一寸寸被夺取生机,变成只剩下黑白灰的荒芜世界。
“快走!”
荚乐控制着扫帚远离,路易斯也夹紧了马腹,握紧了缰绳,全力朝着农场外移动。
那黑白灰步步紧逼,胆敢放慢一步,就会被身后的黑白世界吞食。
因为太过颠簸,戴维斯猛吐了一口血,但也把她从昏迷中震醒了。
等戴维斯浑浑噩噩的脑子开始运作,三人一来到了农场栅栏外,此时,里面的世界已经彻底失去了任何生命迹象。
那庞大的一团奇异的色彩,源源不断地从农场的中心区域涌入天空,穿过厚厚的大气层,在魔法星球外的太空中汇合。
“这究竟是什么?”路易斯自言自语。
“污染。”荚乐随口回应,说着将还有些懵的戴维斯从马上扶了下来,并施展能力治愈了女人的伤口。
自星之彩彻底回到太空准备度过成年期后,戴维斯恢复了正常,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仍抱有期冀:“他还活着吗?”
戴维斯并没有看到丈夫投井的画面,荚乐打破了女人的幻想。
“他已经死了,不可能活下去了。”
这话猛地刺激到了戴维斯,她刚觉过味,就开始低声哭嚎。
作为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依然按照个人的体力攻击力来划分地位。戴维斯已经习惯了依靠丈夫,听从丈夫的命令生活,沃森死了,她就像无头苍蝇一样迷茫。
“怎么会这样?我以后要怎么办?”
荚乐抿唇,她看着女人哭得满头大汗,只觉得这种人实在可悲。
“他那样对你,你还为他的死感到难过?”
“可他是我的丈夫。”女人抽泣。
“那应该由你来杀死他才对,他作为你的丈夫,却没把你当作妻子,他只把你看作自己的财产,甚至,还卖给了我。”
戴维斯的三观受到强烈抨击,断续的哭声突然止住了。
就在荚乐以为她明白了终于觉醒了自我意识的时候,戴维斯继续说道:“您说的对,我已经是您的了,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原谅我之前对您的冒犯,您责罚我吧,只要别丢下我。”
女人说完朝着荚乐跪下,“砰砰”磕头,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是她的奴隶,竟还从中还找到了归属感。
“……”荚乐两眼一黑,索性不再管戴维斯,这人已经被主仆思想荼毒彻底了。
她转而走进被污染后的农场,遍地干枯焦脆,没有再深入调查的意义。
路易斯从未见过这种景象,他俯下身想收集地上的植被样本,却不想轻轻一碰,那草就碎成了渣。
“您说的污染是什么意思?”
“污染……”荚乐语塞,她好像也没有真正研究过污染是什么。
“污染,可能类似于一种诅咒吧,会导致畸变,变形,死亡,诡异事件,污染一般会有一个载体,你可以叫它污染物。”
荚乐轻叹一声,魔法世界也出现了污染,那这里也会变成地球那样的人间炼狱吗?她难以想象。
“污染是魔鬼的眼睛。”
“那要怎么遏制污染?”
“我也不知道。”杀死污染物,但杀死之前污染就可能已经扩散,什么是解决的办法?它似乎只能被逼退,抑制,却无法被消灭,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会有办法的,而且目前只出现了这一例,并没有很大影响不是吗?”路易斯安慰她。
真的只会有这一次吗?荚乐不置可否。
……
拿到世界树树枝,流落的胚芽也全部找齐,荚乐没有再待在猎人小镇的理由,她得返程回萨斯,准备建立神域的祭典。
这件事她早和明妮吩咐过,需要的祭品和场地都已准备齐全,参与祭典的通知也下发到了每个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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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中,只等她作为唯一的神使举行仪式,召唤神灵化身,好让质疑的某些人心服口服。
这对教会的发展至关重要,毕竟很多人还只是挂名的泛信徒,要转化为有用的信仰力量,就必须提高丰饶与生命女神的公信力。
“您要回去了吗?”得知荚乐的要走的路易斯掀开了兜帽。
他比荚乐想象的要年轻,薄唇之上是双有神的眼睛,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在她的幻想里,路易斯应该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大叔。
戴维斯反应则激烈得多,女人拉住荚乐的衣角恳求:“您不要丢下我,求您了,我已经没了丈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荚乐只好无奈地嘱托路易斯:“你帮她找个工作吧,洗碗工也行。”
女人这才眼巴巴地,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是,神使大人。”路易斯应下,他莫名感到失落,想了想,将怀里的一块护身符拿了出来,郑重地将其捧在手心。
“请您收下,我想说的是,我对您产生了不可理喻的好感,这与您无关,您可以拒绝,但这不会影响我的感情,我会继续认真地为教会工作。”
这种爱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第一次见面,他坐在酒馆的角落,看到女孩点了杯黄油啤酒,然后翻开无聊烂大街的《奇迹编年史》的时候。
非常戏剧化的,路易斯从事着最隐秘的情报工作,却对荚乐一见钟情,在感情上如此坦诚。
“……?好吧,礼物我收下了,但我并不喜欢你。”荚乐伸手把路易斯掌心的护身符拿起,那实际上是一小块皮革鞣制的方牌,上面用奇迹语写着事事如意。
“我知道,谢谢您。”路易斯重新戴上兜帽,年轻男人炯炯的眼睛继续掩藏在黑暗之下,他只是单纯为了让表白显得郑重,才暂时地暴露整张脸。
而在这之后,他将继续作为锄头教的一张网,隐藏在人群中。
短暂的邂逅让荚乐在返程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她不理解路易斯的情感,这太莫名其妙了,但狂热信徒的名单里,路易斯赫然在列,这使她不得不信。
他们相处的时间那么短,一个人真的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爱上另一个人吗?
荚乐沉思着把飞行扫把收入空间,检查了下空间里的三颗胚芽没有异常,才稍稍安心。
祭典还要等明天,现在时间还早,也没什么事,荚乐便打算去萨斯的魔法学院视察一下工作。
亮出锄头吊坠,守门的大爷赶忙把大门打开。
荚乐开始在校园里四处闲逛,现在正是上课的时候,能听见教室里传来不同的讲解的声音:
“学习魔法,首先要了解元素,我们不能凭空产生,但可以利用大自然里面的元素,例如,空气中有水分子,所以我们用采集魔法,就可以把水提炼出来。”
……
“现在我们来学习这个字:■(魔)看我怎么写,王叔!不可以上课开小差!”
荚乐脚步顿住,莉莉安的声音?在教学?
34. ★祭典
下课铃响,声音清脆。莉莉安抱着书从教室里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荚乐,她一愣,书掉在地上,飞奔着扑进荚乐怀里。
“我好想您。”
莉莉安蹭着荚乐的颈窝,像是一只娇气的猫咪,贪恋主人的气味。但她又很快松开手,提起裙摆屈膝。
“失礼了。”
“不用这样的。”
“不行,我现在可是老师了,当然要优雅了。”
荚乐莞尔。
她第一次来学院,莉莉安便主动充当了导游的角色,兴致勃勃地跟荚乐介绍学院的设施。
“这里是图书馆,里面珍藏了各种各样的魔法典籍。
看这个环状的建筑,是学院的魔法试炼场,比赛,决斗都在这里举行。
这里面就是草药园,种植了很多常见的魔药材料,还饲养了一些珍惜的魔法生物……”
随着时间推移,太阳落山,学院的路灯在同一时间亮起,在暮色中宛如繁星点点。
严秋抱着书和学习交流队的成员聊天,他们正准备前往图书馆查阅资料。
“今天教的寒霜咒你们都会了吗?”
“我连基础都不熟,咒文太难了,魔杖用得也很生疏。”
“等等,你们看那是谁?”严秋眯了眯眼,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出声插进了对话。
“谁?……荚小姐?”都盈认出了荚乐。她是个知性的中年女人,是队伍里的物理学家。一个科学至上的,半生都在追求真理与秩序的学者,鬼知道她上神学课有多崩溃。
她越是学,越是对荚乐印象越深刻,以至于一眼就认了出来,
几人便上前打招呼,正好把要回地球看看的想法告诉了对方。
“这么快?”
“快吗?我们已经在这里学了两个月了。”
荚乐:?可不是才过一周吗?她恍然大悟,把冯商序的尸体带回地球后,她光看太阳的位置,就以为还是送去的当天。
实则不然,时间已经悄悄溜走了两个月,她也没有询问明妮具体的时间,只知道魔法世界已经快十一月了。
但如果她认真一点,根据首次穿越的月份,也能推算出确确实实两个月过去了。
荚乐一阵恍惚,时间仿佛被不知名的扒手偷走,她根本没有察觉,如果不是有人提醒,可能永远也记不起这消失的两个月。
严秋:“荚小姐?我们回去的事?”
“啊,好,明天会有祭典活动,你们可以来参加,活动结束后,我就送你们回去。”荚乐反应过来,给定了期限。
“不过,你们回去后也不用再来这里了。”
“为什么?”
“……因为我也无法确保你们下次回去的时候,地球是什么样子,或许已经过去一百年了呢?”
严秋无法反驳。
“那我斗胆请求,能否带一些魔法书资料和奇异生物?”
“可以,你尽快列一个单子交给莉莉安”她转而对身旁的金发少女:“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保证完成任务。”
对话结束,她脚步有点虚浮地回了庄园,用神谕再次确定一切准备齐全,荚乐沉沉睡去。
……
第二天的祭典比想象中还要热闹。
哪怕是弥漫着晨雾的一大早,萨斯的中心广场也已站满了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教服,衣尾由浅绿色暗纹点缀,教会标志的锄头吊坠挂在胸前最显眼的位置。井然有序地待在座位上,时不时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
“自从咱们教改名以来,还是第一次祭典,不知道具体什么样。”
“有传闻说是主教叛神,这事儿保真吗?”
“别乱说。”
除了数不清的信徒,到场的还有不远万里而来的其他教派成员。
魔法大陆中教派的关系并不完全对立。神与神之间也有社交。两位神关系好,那祂们的从属,信徒,也会天然的关系好。如果两位神关系敌对,那祂们的从属,信徒之间也是如此。
不过今天到场的这些人,大多是来探底的。
“安静。”明妮身披长袍,站在祭台正中间。
台下众人立刻停下了声音,一片寂静。
魔法世界的祭祀方式没有地球那样的屠狗宰羊,甚至活人祭,只需所有信徒吟唱教义,然后由主教,司祭和神使完成呼唤仪式。
“开始祭典。”
明妮一声令下,整个中心广场开始响起悠扬的歌声,神圣地为所有人渡上一层光晕。
严秋一行人被安排在广场的左侧,他们不会唱,便静静聆听这神圣的各种,略微浮躁的情绪被渐渐抚平。
几分钟后吟唱结束,开始下一项。
荚乐也参与了进来,她站在明妮身边,墨色的长发被绾在耳后,垂下几缕发丝,默默注视着台下的信徒。
任众人想破脑袋,也猜不到自己所信仰之神就在眼前。
她扫视了一圈众人,便听见明妮在耳边小声道:“等我往祭台中间走,您跟上来与我和老师围成一个圈就好。”
随后,乔纳·琼斯代替明妮站到了主位,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其他人,而是背过身朝向祭台中心,微微仰起头,向前伸出手抬高,掌心朝上。
随后,大量逸散在天地间的魔力汇聚于他的掌心,由于魔力过于庞大,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灵力波动。
先是一条金色的线,围绕着掌心不断延伸,扩大,繁复的花纹流光溢彩,将整个祭台囊括于中,太阳在此刻黯然失色。
那一根根丝线串联,逐渐形成了一副复杂的神纹,和明妮身上代表神眷者的标志如出一辙。
看台左侧,几个其他教会的信徒诧异地小声讨论:“还真是会做样子,居然真用了呼唤咒,我就不信还真能召唤一个神出来!”
随着神纹构建完整,乔纳·琼斯终于开口,他的古朴的嗓音响彻全场:
“我以丰饶与生命女神虔诚之信徒之名!赞美您的伟大与仁慈,自愿为您献上我的灵魂与生命!呼唤您……”
站在旁边的荚乐一愣,因为她听到了两个声音,一个是外界的,一个是从脑海中忽然响起的,都来源于乔纳·琼斯。
还真是呼唤啊……
注意到明妮开始挤眉弄眼提醒自己,荚乐走到祭台中心七芒星的一角。
仿佛天然就会,她在脑海中回应乔纳的那一瞬间陡然出神。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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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形容此时的状态,只知再次回神时,
她变成了一个金色的虚影,俯瞰众生,还能看到祭台上愣愣发呆的自己。
回想了一遍建立神谕的步骤,她将世界树枝拿了出来。还真能拿出来?
接着沟通天地,小小的树枝从浮在半空,荚乐闭上眼眸,将自身的所有神力都灌注其中,与世界树树枝里的庞大的生命力结合交汇,融为一体。
璀璨的金光在此刻迸射,强势地驱散了一切迷雾,天光大亮。
忽然下起了雨,没有打湿任何人。这些雨滴融入脚下的泥土——这当然不只是萨斯圣城,而是整个高塔王国境内。
远在上千公里之外的边境村庄,幼童在屋外玩耍。
“怎么突然下雨了?太好了!终于下雨了!”
因为庇护减弱的缘故,高塔王国的边境被旱灾波及,他们已经有整整一年没下过雨,很久没吃过饱饭,只维持着饿不死的状态。
幼童挥舞着稚嫩的小手,兴奋地回屋拉拽梦中母亲的手臂:
“妈妈!下雨了,下雨了!”
女人不耐烦地拨开:“你这孩子,别说胡话。”
直到雨大起来,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女人才猛地惊醒。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屋子,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停在了门口。
只见天地间宛如枯木逢春,干裂的土壤不断冒出新芽。地里的残留的种子恢复活性,抽出藤蔓,结出果实。
女人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终于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一把抱起孩子,喜极而泣:“一定是新神在拯救我们!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我们有吃的了,有吃的了!”
——
群山涟漪的无人区中,通体漆黑的巨物坐在山谷中发呆。
“我来看你了。”唐淅从军用装甲车上下来,等陈陶把手贴紧地面,她搬了架梯子,爬到了稍微安全平整的掌心。
巨物小心翼翼地抬起前臂,但对于唐淅来说还是很快,风将发丝吹到了嘴边,黏在上面。
她把头发拨开,用手腕上的皮筋扎起散发
这时,陈陶也将手抬到了肩膀处,唐淅便顺着挪到巨物肩上坐下。
这里视野非常开阔,离海不远,她站在高处,视线能穿过山峦看见远处的波涛。
“很美不是吗?”
知道陈陶不能回应,唐淅自顾自地继续说:“研究所绝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你的存在,就算沈老据理力争,他们还是拒绝和你接触……”
“但他们也不能拿你怎么办,这群蠢货,等下次再有巨型污染物攻击避难所,肯定会追悔莫及。”
“……我听说了荚小姐的事情,你喜欢她对吗?你从没对我做出那样无礼的事情。”
“害……我和你这个不能说话的傻子说什么?”
虽是这样骂,唐淅还是忍不住继续倾诉:“不能说话也挺好的,至少不能和我斗嘴了。”
……沉默。
陈陶听见肩头再次传来了声音,这次有些发抖——
“其实我从没想过和你比,也没觉得你是占据我的位置。”
“你太傻了。”
唐淅说着说着眼眶红了,她看不清海了。
35. 怨夫
世界树树枝消融,它化为千千万万个光粒,融入这广阔的世界。
神域以萨斯为中心向外辐射上前公里。她与高塔王国悄然建立出一层联系,能感受到这片土地的运脉。
荚乐垂眸,看着地面不由自主跪拜的信徒,泛出一种不属于人类的慈悲。
华夏古代,人们争权夺利,为了权势打得头破血流,争相坐上九五之尊的宝座……怪不得,原来被万人敬仰是这种感觉。
看台中,戴着面具的神秘男人挑了挑眉,兴趣盎然,他手搁在扶手上,撑着脑袋,直视万丈金光中模糊的身影。
“风神在上,这新神居然是真的!”想起刚才大逆不道的话,几个信徒再也不敢背后说闲话,赶忙低下头忏悔:“是我罪该万死,女神您宽宏大量,可千万别计较啊,我上有老下有小……”
与之相反,卫绛不屑地轻哼,两行血泪自眼角顺流而下,大脑刺痛,鲜血模糊了视线,他像是才反应过来,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呵,神明果真不可直视。
因为有面具遮挡,无人注意到卫绛的异常。
祭典结束,信徒开始有序离场。荚乐看了眼台下的几个学习小队成员,示意几人跟上来。
并没有走很远,他们进入一处无人的小巷,不知不觉间,干净整洁的围墙,变成了破败的残瓦。
就连一整个遮蔽的山体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严秋一下子懵了,他当然认得出来这是哪里,两个月前,他还在这条街买过一盒烟。
“发生了什么?”
荚乐回头,纠结要怎么解释。
好在严秋也不打算从她这里得到答案,他慌张地朝地下研究所的方向跑,在看到里区城墙还完整时松了口气,虽然一看就知道是新建的。
“还好,还好,起码避难所还在。”他不停地自我安慰,拿出对讲机拨到熟悉的频道。
等红色的信号灯亮起,他连忙对着收音孔问:“避难所发生什么事了?”
对面是林怀远的声音,有些诧异:“严秋?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我妈?她没事吧?”
“阿姨没事,你直接过来吧,见面再解释,我通知卡哨放行。”
严秋猛松了口气,他抬起头,才发现小队中有两人都在哭,都盈就在其中。
这个学魔法学到崩溃,世界观被神学击碎都没掉一滴眼泪的女人,此刻跪坐在地上,肩膀不断耸动,抽泣得不能自已。
严秋和另一人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庆幸。
他将都盈从地上扶起,小声提醒:“外面不安全,我们先进避难所。”
顺利通过卡哨,里面的景象和离开前大不一样,整个避难所都沉浸在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中,却又不得不在这压抑的氛围里做着灾后重建的工作。
甚至一些倒塌的房屋还没被清理。
看来这次回地球的时间点和污染物袭击避难所很近,可能一周?半个月?
荚乐无从得知,她也不是很想知道。
进入地下研究所,这里的损伤最小,所以变化也最小。一出电梯,正好和准备上去接应的林怀远撞上。
都盈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袖,声音沙哑:“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女人站在崩溃边缘,勉强维持着理智。
林怀远有些不忍:“避难所被巨型污染物发现,我们用尽了一切手段,甚至使用核弹,也没有把它杀死。”
都盈再也站不住,她闭上眼猛吸了一口气,有些绝望地问:“那还剩下谁?”
“只剩下你了。”整个都家只剩下都盈了,她的父母在末日开始的那天,因为出门买菜丧生;她的丈夫,在保护她前往避难所的路上被污染物咬中感染;她的孩子被巨型污染物碾死。
就连她为数不多存活下来的亲戚,也死在了这次巨物袭击事件中。
人到中年,举目无亲。
都盈的哭声突然止住,严秋心脏顿了一下,他赶忙蹲下来,两手握住女人的肩膀安慰:
“你,你不要想不开,你现在可是全人类的希望,想想我们带来的知识,魔法资料。”
都盈想到魔法,她的眼睛里有了一丝细微的光彩,恳切地看向荚乐:
“有没有人死而复生的魔法?”
荚乐嗫嚅着嘴唇:“有……但……”她还是没忍心说出真相,虽然有这样的魔法,但是起码需要复活之人的一滴血才行。都盈家人的血与所有受难者的血混在一起,怎么分得出?
“有就行,有就行!”女人的脸上扯出一抹牵强的笑。
而一直被几人忽视的另一人,他小声地自言自语:“有,但也很难吧,根本不会有那一天的,根本不会有……”
他说着,突然冲上前拔出林怀远的配枪,对着太阳穴果断地开枪。
林怀远错愕,他阻止的手还在半空中,可因为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始料不及,没能第一时间拦下那人的动作。
只听一声闷响,血溅在冰冷的研究所金属墙壁上,惨白的灯光,映照那人发白的嘴唇。
他最是不声不响,得知爱人离世消息时也只默默流泪,没人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了结自己。
林怀远俯下身把他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冷静地拿出对讲机:
“派几个人过来收尸,嗯,地下十七层。”
没过几分钟,两个一身黑衣的执法者从电梯里出现,后面还跟着那人以前要好的朋友。
朋友拍了拍他骂道:“逃兵!”
随后,墙上的血迹被擦净,林怀远把枪放回枪套。执法者一人拽着胳膊,一人抓着腿将人抬走,很快,这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们都先回去修整一下,明天早上十点开会。”末日就是如此,个人情绪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林怀远说完,有些复杂地看向荚乐:“荚小姐,你要先去看看周先生吗?”
“好。”
周伏被安排在地下六层居住,这里是地下研究所的住宿区,很多工作人员都住在这里,而不是地面。
她推开门,一股墨香涌入鼻腔。
这个房间很小,只有五平米,设施也很简单:一张一米五宽的双人床,床尾是张书桌,书桌旁是衣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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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进门的右手边还有一个小门,应该是卫生间。
没有窗户,没有绿植,唯一有点意趣的是床边的挂画。
上面歪七扭八地画了一只猫,在捉老鼠,应该是小男孩的画作,左上角的题字却行云流水,是很克制的那种行书。
见人不在,林怀远解释:“他们可能去了地面。”
“找我有什么事?”恰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荚乐回头,看见周伏牵着孩子,手里还拎着一袋东西,沉甸甸的。
他把长发剪了,换成了现代人的短发,小男孩倒没什么大的变化,看见她,高冷地脱开周伏的手,上前捏紧荚乐的衣角。
“姐姐你这些天去干嘛了?”
既然两人都回来了,林怀远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便朝着荚乐点头示意:“我先走了,您要找我去十七层。”
“好,我知道。”
这时,小男孩又拉了下她的手,荚乐便蹲下来捏了捏小男孩的脸。
“姐姐,我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呢,你一定要记住哦,下次再见面也要记得我是尤晓哦。”
“好,我记得。”
被晾在一旁的周伏脚步顿住,控制着语气质问:“您去哪了?”声音里是委屈,像是被抛弃的怨夫。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不去。”
“那尤晓你呢?你想和我一起回去吗?那是一个没有末日,没有污染物的地方,你可以上学,可以找到很多小伙伴。”
“可是没有妈妈。”
“……”
荚乐无言以对,这个天已经没法聊了,她选择闭嘴,然后看着周伏推着尤晓进屋。
男人先是把那一大袋东西放在书桌上,然后从衣柜里翻出换洗的衣服,拉着尤晓进卫生间洗澡。
里面灯亮,然后是水声。
觉得有些无处安放,她便想找点事做,比如拿出没看完《奇迹编年史》继续往下看。
从神创世之后,接下来神国的起源和神明之间的恩怨情仇,太神话色彩了,也太久远了,于是往后翻了好大一段,找到高塔王国的开国史开始读。
很俗套,强大的魔法师在乱世中开辟一片净土,然后治国安邦,经历数次磨难,最终延续至今。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看,等看到一半,浴室的门嘎吱一声,尤晓湿着头发跑出来,周伏跟在后面,开始给尤晓吹头发。
吹到半干,从袋子里拿出一包零食撕开——那玩意是速食馒头。
但尤晓仍吃得津津有味,他被摁在凳子上也不安分,有时手舞足蹈,被周伏威胁打手掌心后又老实下来,开始写周伏给他布置的作业。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像是荚乐不存在。
她待着很不自在,局外人一样旁观他们的生活,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周伏对荚乐莫名交给自己一个孩子,然后丢下两人半个月不知所踪的抗议。
荚乐不懂这复杂的心思,她选择提前去地下十七层,可真的要走了,周伏又出声叫住了她。
“我想和你谈谈。”他说。
36. 女人
“谈什么?”
他们连谈话的地方都没有,只好坐电梯到地面,并排着在街道中闲逛。
“您到底想做什么?”
“我……”有点汗流浃背了。
“您把尤晓扔给我,然后消失,为什么?那怪物离开后,您也离开了?为什么?”
“……这次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那尤晓谁来照顾,您吗?还是又丢给另一个人?”
荚乐语塞,这是在内涵自己吗?她不会哄人啊。
没有任何回答,荚乐的眼光飘忽,周伏感到有点失望和无力……这就是神吗?与卑微凡人之间总有一道天堑,可以肆无忌惮地不管不顾,周伏从没有此刻对力量感到如此渴望。
可他不会内力,也不是职业者,他要怎么办?
“那你想不想回家?”荚乐的问题打断了周伏的思绪,以至于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啊?”了一声。
“我是说,你想不想回你本来的世界?”
“……?……”周伏将星辰吊坠从衣服里拿了出来,上面完好无损,一道划痕也没有。他想,他当然想,他被未知神明抓住之后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在亲眼目睹家乡被降格成一颗精美的玻璃球时做梦都在想。
“我想,要怎么做?”
“我可以帮你进入吊坠里的世界,然后将星球重新串回手串保存。”荚乐可以在吊坠中设置锚点,穿越进去,就像在魔法世界和现实中穿梭那样。
“就不能把它放回世界吗?”
荚乐摇头,她没有那样的伟力,解铃还需系铃人,或许可以尝试联系邪神?但邪神会帮她吗?答案是否定的,祂们不在乎,祂们不喜欢自己的礼物被破坏。
周伏陷入沉思,他攥紧了拳头又松开,把吊坠又塞进了衣领。
“我要再想想,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选……”
如果他回去,或许能得到一时的快乐,他能与家人重逢,还可以为了庆祝大摆宴席。
可之后呢?世界不会停滞不前,文明会一直发展,终有一天会达到地球现在的科技水平,然后,人们举文明之力探索星空,却发现自己一直待在牢笼中,多年付出毫无意义,他们永远都是瓮中之鳖,井底之蛙。
等他回去,就再也没有和神明谈判的机会,再也无法改变被锁死的事实。
但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这一定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之后的事情,那时候他坟头草都不止三米高,说不定周家都绝后了。
他站在现在,何必考虑几百年后的未来呢?至于尤晓,非亲非故,和他更没有关系。
“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答案?”荚乐看周伏迟迟不回答,问。
“……明天。”
“好,我明天早上来找你,如果你选择回去,尤晓我会强行带在身边,你不用担心,还有什么要谈的吗?”
“没有了。”
“那我先走了。”荚乐转身,周伏便一个人站在破败中,四周嘈杂的声音,填充了他的感官。
——
回到地下研究所,她直奔十七层,这里的人比第一次过来时少了很多,显得有些僻静,她不熟悉环境,便打算还是去会议室看看。
隔音很好,里面的人把门打开,她才听清林怀远和其他人的探讨声。
“学习交流队带来了不少资料,另有十几种魔法物品和生物,我提议成立魔法部,以便于统筹规划,研究魔法的使用乃至后续的推广,荚小姐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相信魔法对人类延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我赞成。”
“我也赞成。”
“那魔法部总要有个部长,找谁来当?”
“严秋?”
“不行,他虽然是交流队成员之一,但为人不够稳重。”
沈老放下手边的茶壶,最先注意到荚乐的出现:“不如问问荚小姐的意见,该从学习交流队中选谁来当部长?”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瞬间集聚到她身上。
荚乐比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从容不少,既然这个问题问到了她,便也不客气,思索了片刻对几人的印象,便开口提议:
“都盈,我觉得她很不错。”
话一落下,紧接着就有人出声反驳:“女人怎么能担此大任?”这简直是笑话,孱弱的女人在末日残酷的环境里就像没有还手之力的兔子,她们只能依附强大的男人而活,从事不需要武力的文职工作。
“你?”旁边的人恨不得扑上去捂嘴。猪队友啊!说话前能不能过过脑子,你是怎么能进这个会议室的?
荚乐没什么多余表情,不假思索地回怼:“我就是女人,女人有什么问题?”
“女人……”
“咳咳。”沈老警告,男人便又改口,换了个更委婉的说法:“女性是珍贵的人口增长主力,不适合危险工作,再者说,这种前线的事当然应该由男人顶上,就好比打仗主要是男人上战场,女兵则多是后勤,我看还是另选一位,倘若真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如让林怀远同志辛苦一下。”
见事情扯到自己头上,林怀远抬起头;“抱歉,我已经担任了调查局副局长的工作,没有多余的精力。”
男人被一噎,有些不悦地继续道:“那就让严秋同志担任吧,虽然确实不够稳重,但人是可以成长的。”
“那为什么不能是各方面都更优秀的都盈,因为她有个决定性的缺点?那就是她是名女性?”
荚乐气笑了,在魔法世界,她并不是全然不过问学习交流队的情况,她看过几人的成绩单,都盈几乎每一门都是最高。或许是不相信魔法一探究竟的执念使然?
“我没有那个意思,而且都盈原本的工作是物理研究,我担忧的是她无法适应魔法部的工作。”
荚乐环视在场的众人,他们都站在人类的金字塔尖,有着优秀的领导能力和决策能力,在各个领域都有独到的见解,可就是没有女性,所以女性才被看轻。
面临魔法部这个大蛋糕,自然也不愿让女人来分一杯羹。
“如果你们已经有了人选,何必询问我的意见?你们不愿意让女性担任部长,可笑魔法部成立的一切依据都来源于我,一个女性。”
“……呜呜”男人还想再说,一旁的人接收到沈老的眼色赶忙把人拖了出去。
“诶呀老刘,昨天那个文件我们还需要再商讨一下,走,我们出去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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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呜呜!”
两人的声音逐渐轻到听不见,会议室重新安静了起来,荚乐环视四周,剩下的在场几人中绝对还有人有偏见,但没人再敢否定都盈。
她的心理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成就感,这就是权利,这就是话语权!
最终,由沈老拍板,他从座位上站起,声音庄重:“既然没人再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就由都盈同志担任魔法部部长,基于荚女士的贡献,授予其荣誉部长职位。”
从今往后,人类的金字塔尖,将矗立一位女性,而这,只是开始!
话音落下,会议室的几人像捧哏似的鼓掌,唯有荚乐一脸茫然,荣誉部长?什么?
会议结束,等其他人都走完,她便迫不及待地询问:
“荣誉部长?怎么没和我说?我不能担任。”
“只是荣誉称号,不用管。再说你带来的种子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一个荣誉部长而言,走,我们一起去看看种植实验室。”
听到是个挂名闲职,荚乐放心了:“好吧。”
随后,三人便一同离开会议室,坐上电梯前往十一层。
这期间,由林怀远给她介绍:
“末日之后,被污染的不仅有人类,还有动植物,原本种植的稻田全部作废,依靠我们现在的能力也难以从粮仓运输大量粮食,因此自然而然地,粮食短缺,只能通过不断地派遣搜索队来寻找城市农村中零散的食物。”
“赐福种子快速生长,产量极高,不需要阳光,只需要少量水和营养的特性有效地减缓了粮食压力,并且我们通过赐福稻和普通稻杂交,消除了普通种子的污染,小幅提高了产量和生长速度。
最重要的是,通过杂交产生的新的种子,会一直保留这个特性,不会因为迭代而减少。”
虽然杂交种子的产量并不比以往普通种子亩产高多少,但消除了污染这一点,就是可持续的希望。
荚乐有些诧异,研究进度比她想的要快多了,地下研究所简直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不断寻找更优解。
电梯门打开,这里没有其他层多种多样功能的房间和交汇的走廊,从入眼就是一排排的水培作物,叠了好几层,充分利用着为数不多的空间。
“目前还是室内培养阶段,以后可能会发展地面种植。”
这其中要考虑的很多,最显而易见的就是怎么避免幸存者哄抢,如果不能充分保护,成熟的稻谷就像掉在地上的百元大钞。
而保护最方便成本最低的方式就是利用天然地形来分割区域,但现在山都被某人撕开了,再加上幸存者暴动和污染物袭击,现在的避难所已经没有了里外区之分,幸存者们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允许区域制度——剩下的地方已经够小了。
“那需不需要我提供更多赐福种子?”这样可以有更多的研究材料,说不定还能再研究得更进一步。
林怀远自然不会拒绝,说话也官方客套:“好,谢谢您的帮助。”
“光说谢哪够?你说呢,小林?”年轻人实在是不上道。沈老选择顺水推舟,话里有话。
被点的林怀远抿唇,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荚乐一无所知的脸上转了一圈,眼神晦暗,喉结滚动。
37. 活着
参观完种植实验室,便由林怀远送荚乐回新安排的住处,也在地下研究所中,她接过IC卡,贴在门锁下方的感应区上,再握住门把手一按,门开了。
这房间明显比周伏那待遇更好,至少布局没那么紧凑,多了一张毛茸茸的地毯。
她不是那么娇气的人,对这个房间还挺满意。
“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告诉我,这是对讲机,或者直接去找我,我也住这层,平时工作在十七层,您知道的。”
“好,谢谢,麻烦你了。”
“不用谢,这是应该做的,还有……”
“还有什么?”荚乐一脸问号。
“……您觉得我怎么样?”
“挺好的。”
“我是说外观方面。”
荚乐:?“也挺好的。”她纯粹是客观评价,任谁看林怀远,都是长相周正,眉目英气,气质出众的……工作狂。
林怀远有些难以启齿:“既然这样,您想不想…和我…”他说着眼神乱瞟
“?”
见荚乐一脸疑惑,林怀远咬着牙继续补充:“您主导我主导都可以。”
自从接到任务后,他抱着认真工作的态度看了不少言情女频网文,虽然不懂什么是gb,bg,女A男O,但还是努力去看去理解了。
然后,他就被里面的内容和尺度惊到了,想起上次勾引失败的经历,林怀远痛定思痛,大胆做出新一轮尝试。
这下荚乐懂了,她黑着一张脸:“是不是沈老又说了什么?”
“没有。”林怀远不假思索,给了个眼色和暗示应该不算说吧?
“你就这么想和我?”
男人点头,想,他真的很想完成这个职业生涯以来最困难的任务——甚至到现在还没有关键性进展。
“那好,你进来。”
林怀远疑惑但顺从。
荚乐关上门,盯着对方的眼睛,亦步亦趋地靠近,将人逼到床边退无可退时,双手猛地将其推倒。
她的实力一直都在增长,到目前为止,地球上大多数的职业者都可以轻松制服,林怀远也包括在内。
男人仰躺着,上衣下摆有些上滑,露出精瘦的小腹,性感的人鱼线令人浮想联翩。
她欺身而上,先是一手摁住两个手腕,空下的另一只手抚上了林怀远的嘴唇,缓慢游走,指尖划过。
被碰的触感是冰冷的,那寸皮肤却很快开始发烫。林怀远咽了下口水,气氛暧昧,涌出一丝陌生的期待感。
忽然,荚乐捂住了他的口鼻,危险的气息弥漫,林怀远瞪大眼睛,求生的本能使他剧烈挣扎,但无济于事,直到因缺氧涨红脸,快要窒息的时候,荚乐才松开了手。
他大口呼吸,新鲜的氧气涌进鼻腔,他被呛得咳嗽,依然贪婪地竭取。
“感觉怎么样?”
“并不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说明你不是我的菜。”
林怀远先是沉默,他不解这种行为和恋爱的关联,不过他还想再争取一下:“如果您喜欢这样,我可以接受。”
此言一出,他发现荚小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就像……在看一个变态。
——
卡隆特与高塔之国交界的战场。数不清的士兵围作成密不透风人墙,手持盾牌将中心的阿诺德围堵。
为首的男人骑在马上,手持长矛,抵在身后,眼神傲慢。
这一幕太熟悉了,以往都是他居于上位,蔑视战败的敌人。这回若不是中了埋伏,被意外围堵,跟随的几百战士全部战死,他怎么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阿诺德握紧了手中长剑,剑尖指地。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呵,这时候也说废话吗?”陷入绝境,阿诺德出奇地镇定,他没有恐惧,只面无表情,脑海中浮现属下战死的一幕幕,眼神移到了出声挑衅男人的脆弱脖颈。
“哈哈,不愧是你,死到临头也不服软。”话未说完,寒芒即至。
阿诺德手持利剑,稍稍用力,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目标刺去。
对方偏身一躲,剑尖擦着喉管而过,挑落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邪气的面庞,唇红如血,像是以人为食的妖精。
“想不到卡隆特七皇子也会带兵打仗。”
卫绛脸色阴沉,不甘示弱地挥舞长矛,在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中寻找暴露的弱点。
“你想不到的事情可不止这些。”
和阿诺德的凶名赫赫不同,他是出了名的无用花瓶,世人皆传卡隆特皇室七子是多么艳丽软弱,于王位毫无竞争力,偏又不像公主可以联姻,养着他无异于浪费钱财。这本来是他计划的人设,只想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但依然有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把他安排到前线,目的不言而喻。
阿诺德话里的轻视让卫绛忍不住恼怒,攻势越发凌厉。
男人拧眉,迅速横剑格挡,绿眸幽深地观察卫绛的招式。很复杂,看不出师从派系,对方此前藏得很深,不容小觑。
他往后一跳拉开距离,心中呼唤狮头鹰,试图取得联系。
但无论怎样,都没有回应,阿诺德心凉了大半,瞳孔发颤,惊疑不定。
卫绛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也不急着反击,好整以暇地回答阿诺德心中的疑惑:“是不是谁也联系不上?”
“你做了什么?”
“你猜?”
阿诺德咬牙切齿:“是禁咒?!”
卫绛没有反驳,禁咒的施展或许不需要很高的魔力,不需要很精湛的技巧,但一定需要代价,难度越高,效果越好,需要的代价就越大。
像这种能够屏蔽契约联系的禁咒,是卫绛找了三个死刑犯血祭的结果。
“高塔王国有了新的教廷,如果你愿意信仰祂,凭借你的能力一定能被选中成为神使,再高明的禁咒也无法阻断信徒和神明的联系,或许还有机会逃,但可惜,你不信,你谁也不信。”
“好,是你赢了,但不光彩。”阿诺德冷着脸回答,手中的墨剑收起,看似放弃了抵抗,实际依然保持着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随时准备给敌人以致命一击。
他没想到传闻中无能无害的卫绛会用这种献祭人命的阴毒招式,起码他再残暴也不会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
“我光彩过吗?可笑”卫绛不在乎阿诺德怎么说,反倒自嘲了下自己。
阿诺德:“……”。
“不过,我不会杀了你。”卫绛眯了眯眼,目光移到阿诺德的腿上。“你知道吗?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痛苦。”
“是吗?”
卫绛抬脚踩上马镫,一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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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便翻身跨上马背,他已不想再纠缠,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高举在头顶大喊:
“不杀且砍断其双腿之人,允许回乡,赏赐千金元,良田百亩!”
荚乐在猎人小镇购买一件汇宝商店压箱底的宝物,也不过三金元,上千金元,够祖孙三代花到死,也花不完。
围剿的战士瞬间躁动,反正在战场上,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放手一搏,万一成功,就能远离前线,美美回家,带上老婆孩子从此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忍饥挨饿。
没人能忍住这诱惑,尤其很多士兵并不是自愿参军,而是被抓的壮劳力,即使不愿意,也会被身后激动的人群往前推,他们就像蝗虫一样前仆后继。
阿诺德奋力挥砍,但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想要跃起逃离,卫绛的长矛就会先一步刺在头顶。
想杀他难,但是把人逼在地面,对卫绛来说难度并不高,再加上没有狮头鹰的接应,难以长时间飞行,阿诺德只能被迫和军队正面硬刚。
他躲过盾牌下伸出的利器,反身刺中一名士兵的腹部,那人猛吐一口血,咬着牙握住袖子中滑出的匕首,用力扎穿了阿诺德的手背。
这只是开始,数不清的刀剑划过他的每一块皮肤,血从一个个狭长的伤口中,染红了衣物,然后浸透了往下滴。
他成了一个血人,身上的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时间推移,阿诺德早已力不从心,他甚至不求活下去,主动把要害往刀上送,但那些刺来的刃在这时又畏缩地收回,唯恐伤他性命。
终于,他的腿已经抬不动了,也感觉不到痛,只感觉天旋地转地摔在地上,阿诺德的眼前出现了他的断腿,一个皮肤黝黑矮小健壮的士兵紧紧抱着它们,又哭又笑;
“我能回去啦!哈哈哈哈!是我砍的,是我砍的!”
这一幕极其的诡异血腥,但其他人都一脸艳羡地看着。
卫绛把钱袋子丢过去,挥了挥手,示意那士兵可以离开了。转头就注意到躺在地上的阿诺德抬起了手臂,正握着短刀,眼神空洞,显然是要自我了结。
他迅速驾马到人身边,长矛一挑,匕首哐当落出了三米远。
“来人,把他手弄折。”
很快,阿诺德已经不成人形了,他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肤,剩下的肢体也不正常的扭曲,已完全看不出以往的意气风发。
他现在连自杀都做不到。阿诺德艰难地扭动脖子,绿宝石般眼睛倒映出卫绛的模样。
恨,从未对一个人有过如此之恨,他曾以为恨是弱者的情绪,因为一个人首先弱,才会被欺凌,才会有仇恨,但没想到今天他成了那个弱者,更没想到一个人可以恶劣至此。
卫绛看见了他眼中的恨,勾起唇角,语气中竟然是笑意:“对,就是这样,你要恨我,永远记得我卫绛是什么样的人。”
嘲讽完毕,卫绛领着众士兵离开,徒留阿诺德一人躺在地上。
他无法动弹,整个人泡在血水中,他想死,但死不成,强大的愈合能力快速地为身体止血,断肢处和浑身密布的伤口无时无刻不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和痒意。
他痛苦地闷哼,在太阳落幕后满世界的深蓝中昏睡过去。
夜晚,终于能感知到主人位置的狮头鹰发现了阿诺德,它用鹰爪抓住男人的躯干,朝萨斯圣城飞去。
38. 信物
“你可以接受?!”
“是的。”
“即使这些会让你不舒服甚至痛苦?”荚乐进一步问。
林怀远依然表示肯定,比起人类的安危,荚小姐能提供的帮助,他付出这点□□根本不算什么,这是交易,无关感情或者自不自愿,虽然自己对她也抱有一些憧憬,但那是对强者的崇拜。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而荚乐,她单纯地认为这是恋爱,恋爱就是要两情相悦,起码得是互有好感,更浅层一点,也可以是见色起意。
她对林怀远的感觉很复杂,这大概是因为上次自己临阵脱逃,而林怀远又攻势迅猛。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想和我在一起?”
林怀远对感情不太开窍的脑子飞速运转,他直觉自己说实话,肯定不讨人欢心,努力组织了下措辞回答:“你很强大,美丽,善良,很有人格魅力,你吸引了我。”
“真的?你老实说,是不是沈老安排?”实在是这种戏码太像男频小说,上面安排美女秘书来拉拢龙傲天男主。
“不是。”林怀远斩钉截铁。
她开始头痛了,这是什么桃花债?
“那你考虑清楚了吗?我占有欲很强,从今往后你只能听我的,跟在我身边随我处置,像刚刚发生的事情,以后可能会有玩得更过的,但你都只能顺从,做我的狗。”
“……我可以接受。”
这都能接受?!她可是用尽了以前看过的h文储备,绞尽脑汁地去劝退。荚乐站直了身体,浮起的被褥遮住了男人一半的脸,更显得眼前这一幕之刺激。
林怀远倒三角的绝佳比例完全显露,内陷的床榻掐出腰身,修长腿微微弯曲。他的装束简约,只有黑白二色,西装外套敞开,胸前系的领带也散了大半,这些都是男人窒息时挣扎抖散的,一副被蹂躏彻底的样子。
或许直接拒绝是更好的办法?但不知为何,荚乐说不出拒绝的话,这让她有种罪恶感,好像自己是提裤子不认人的渣女。
“你先别急着接受,我给你时间再考虑,有了答案明天再来找我。”
“好。”林怀远哑着声音应道,但动作又十分冷静地重新打好领带,将西装外套一丝不苟地扣好,直到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之后,才走到门口停下,礼貌性地回身鞠了一躬:
“打扰您了。”
关上门,他看见自己握在门把上的手微微颤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心脏已然跳错了节拍。
荚乐当然不会等到林怀远主动来敲门,她一大早就起床洗漱,然后将自己的信物——一片晶莹剔透的叶子放在桌上,撕下一张纸条书写:
林怀远,当你看见这张纸条,代表我已经离开了避难所,不过我还会在地球待一段时间,有事用此物联系,使用方式为握紧叶子,默念我名讳。
下次见面不知年月,一路顺风。
签下署名,她用IC卡压住纸条,出门去找周伏。
这个点周伏居然也醒了,见面时,他穿着简约的卫衣,长发绑在身后,但尤晓还在睡觉,两人便放低了声音。
“你想得怎么样了?”
“我想好了,我不回去。”
面对这个回答荚乐很是诧异,她一直以为周伏都渴望回家,如果她是他,一定会回去,不管有什么顾虑,也总比待在危机四伏的末日好得多。
“为什么?”
“我想找到释放的方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周伏背脊挺直,只是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他一夜没睡,眼下一片青黑。
“你可能永远也找不到方法,甚至到死,都找不到,即使找到,也极有可能做不到。”
“我想试试。”他没有被荚乐所说的可能给压弯,吓倒。一如开始,他没有畏惧神明的威胁恐吓,周伏真正服软的时刻,是从他得到星辰开始的。
荚乐忽然发现,此前温顺,任听差遣的周伏都不是真实的周伏,周伏作为读书人的气节从未消失过。
“那尤晓?”
“我会照顾他的,他很好。还有,谢谢你给我取的名字,我知道了伏的意思,是潜伏的伏。”
周伏微笑,他对邪神的仇恨从未消失,终有一天,他会以凡人之躯逆伐神灵,他做不到,尤晓将接替他继续做。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但你没有职业,不会魔法,你甚至很难活下去。”
要知道周伏现在能安稳地活着,全托她的福。荚乐虽然答应了,却依旧质疑,一个没了自己都活不下的人,做这样的决定太不理智了。
周伏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或许真是太自大了吧。
“我会找到自己的路,请您给我这个机会。”
“……不是我不给,而是之后我会离开这里,具体的期限并不清楚,如果我长时间没回来,你可能会被赶出研究所,到那时你要怎么办?”
周伏垂下头,不知如何作答,他有种浓浓的挫败感,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他可以忍饥挨饿,但尤晓呢?
且不说倘若荚乐不认可,完全可以把他强制送回。总不能让一个孩子为自己的冲动买单,跟着他吃苦……
这时,一片叶子出现在他面前,半透明状,反射着天花板的灯光。
“这是我的信物,如果你撑不下去了,用这个通知我。”
“谢谢您。”
离开地下,她朝着避难所出口走。
这时,林怀远正准备敲门,指节刚碰到房门就叩开了,这门压根没锁,他意识到不对推门而入,在看到桌上纸条时,荚乐已经通过了卡哨。
她从执法者手里接过自己的职业者身份证,看了眼太阳的方位,估算了下时间,身影便消失在了密林中。
此前一直没有机会去找孤儿院的院长爷爷,不是因为实力不够,就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现在可算空出了时间。
大口呼吸着夜晚的新鲜空气,确保离避难所有一段距离后,正准备从空间里掏出飞行扫帚加快赶路进度时,一只大手在背后悄然出现,用手帕捂住了荚乐的口鼻。
刺鼻的气味从帕子里传来,她忍不住皱眉。
“嗯?怎么没用?算了,直接打晕吧。”
说着,荚乐后脑勺一凉,她迅速避开拉开距离,回头定睛一看,是个长相凶蛮的大汉。
“张治?你个狗娘养的,你不是说这娘们是被包的吗?被包的有这么厉害?”
对方边骂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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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身而上,粗厚的手掌朝着荚乐的脖子抓去。
她没有避开,一根藤蔓从袖口飞出,以一种看不清走势的速度,擒住大汉的两臂,毫不留情地玩身后拧,两臂并起捆住,上面的尖刺穿破衣服,扎进肉里,将大汉牢牢固定在空中。
“啊啊啊!还看着做什么?救我!”
壮汉疼得大吼大叫,灌木丛后面才又冒出三个人,一团火球从其中一人手中飞出,接过不仅没有烧断藤蔓,还顺着烧到了壮汉身上。
“你#@%,会不会看着点烧!”
放火的幸存者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
看两人话说得起劲,荚乐幽幽插嘴:“你们是来帮他的?”
“……不好意思啊,我妈喊我回家吃饭。”
“我突然想起衣服还没收,回见啊,朱鹏。”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显得很忙,两人看看自己的脚尖,又看看天上的白云,无视了身后壮汉的叫骂声,灰溜溜地往回走。
张治也想浑水摸鱼地离开,可偏偏荚乐不遂他愿,叫住了他:
“我让你走了吗?”
他没有因此停下,反而拔腿狂奔,可惜无济于事,被荚乐用藤蔓拽了回来。
“说说看,你们想干什么?”
朱鹏秒怂,抢先解释:“都是张治的主意,您过卡哨的时候他看到了您,说您被所里的大佬包养,身上肯定很多钱很多食物,说我要是能打劫,最后绑架勒索,肯定能一波肥。”
“你胡说!都是你见色起意,鬼迷心窍……荚乐,我们是老同学啊,怎么会对你做这种事。”
“你不会吗?”荚乐一脸狐疑。
张治见有希望,更加油嘴滑舌:“是啊是啊,我怎么会对你起歹意,我们是同学不是吗?同学之间互帮互助还来不及呢,就念在同学的份上,饶我这一回吧,实在气不过就把朱鹏杀了算了。”
闻言,朱鹏不可置信,怒目圆睁。他真是错付了,以前没看出来这小子脸皮这么厚,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骂才得劲。
“那上次骂我贱人的是谁?挑唆的是谁?要我给个说法的又是谁?”
“啊?有这回事吗?你是不是记错了?”
死到临头还装傻,荚乐皱了下眉,一根藤蔓贯穿了张治的肩膀,血花扑溅在四周树木的枝叶上,张治低头,才缓过神意识到自己受伤了,剧烈的疼痛一下子让他破了防,本就易怒的情绪一点就炸,什么脏词都从嘴里蹦了出来。
朱鹏二次震惊。
但接下来再一根藤蔓让张治恢复了理智,意识到自己的命拿捏在别人手里,又开始低声下气地求饶。
“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不能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骂你是我不对,我该死,我欠揍。”
张治“啪啪”地往脸上扇巴掌,也不手软,荚乐不叫停,巴掌就不停,哪怕脸都打肿了也不敢停下,裆下也因为恐惧传来了腥臊味。
竟然失禁了。荚乐眉头皱得更深,索性直接结束了对方的生命,藤蔓直插心脏,求饶声戛然而止,松开束缚,张治便如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
她将目光转向同样被固定在半空的朱鹏。
朱鹏:哦豁,完犊子喽—
39. 身世
朱鹏被吓得脸色苍白,颤颤巍巍挤出一句:“不要杀我!我,我还有用,可以当您小弟,唯您马首是瞻!”
荚乐盯着朱鹏的眼睛,里面满是惊恐,害怕,对死亡的恐惧,唯独没有憎恨。
一身反骨的人是不可能不恨的,除非他是真的畏惧。
“好,可以。”
出乎朱鹏意料的,荚乐答应了,她收回手,绿色的枝条从袖子中脱落,迅速地腐烂,化为尘土。那藤蔓上满是血污,总不能收回去,太脏了。反正也是一次性用品,来自明妮的倾情推荐,外出防身必备好物,产自迷迭森林的爱人之脊,将魔力灌注其中,它会保护自己的主人直至死亡。
朱鹏则摔在了地上,来不及为自己的屁股痛呼,他满脑子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接着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唯唯诺诺:“那老大,您需要小的做啥嘞?”
经过地下研究所内部叛乱,将所有幸存者拒之门外一事后,官方就失去了公信力
,现在避难所里一团乱麻,不少刺头都趁这个时候划分地盘,可谓是龙蛇混杂。
等官方把这些问题解决,恢复到之前的秩序,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不如让朱鹏黑吃黑。
她从空间里翻翻找找,终于在角落里搜刮出一把魔武,就像爱人之脊一样,这把刀也是明妮带给她的,混在其他物资里面,这时候倒派上了用场。
现在的职业者还太稚嫩,只知道依靠职业特性本身的力量,却不会制造工具,有了魔武的加成,让朱鹏收服几个黑恶势力应该不在话下。
“这是给我的?”朱鹏拿到魔武上手的那一刻就知道,这是一把非同凡响的好刀,明明沉甸甸的,却能让人耍得毫不费力游刃有余。
“对,我要你在避难所里占领地盘,争取做到一家独大,然后和官方合作,一起维护治安。”
?大沫子这说的还是中文吗?做到地头龙和官方合作?闲得慌没事找事?
看朱鹏一脸懵,荚乐不耐烦了:“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我保证完成任务,就是……光靠这个刀,还有点不够。”
“那你有点废了。”荚乐偶尔嘴毒一下,还是从空间里再拿出了个小玩意。
朱鹏接过,不由自主念了出来:“基础魔法咒语大全,雷击咒汉化版?”
这是什么恶搞道具吗?他翻开内页,居然还有模有样地讲解得非常细致。
“可是我也不会魔法啊?”
“不会自己学,学不会的话——”荚乐拖长尾音,缓缓吐出四个大字:“后果自负。”
“俺一定能学会!老大你放心吧!我就是傻#@%,也给这玩意学出来!”朱鹏吓得一哆嗦,硬着头皮打包票,实际已经心如死灰了,不管了,能多活一天是一天,说不定贵人多忘事,给自己忘了呢?
“行了,你回去吧。”
“那老大你?”
“嗯?”
“是我多嘴,那我先回去了?”朱鹏说着抬手在嘴边比划,做了捏紧的动作。
荚乐点头后又自顾自继续往林子的更深处走。
这些植被似乎也被污染影响了,长得格外茂盛,层层叠叠,几乎没有什么间隙供阳光投射到地面,可就算这样,高大乔木下的灌木丛也足有一人高。
因为没有走常规的大路,所以再没遇到其他人,倒是和一条大蛇撞上了。
它足够大,足够长,当它伏在落叶和腐殖质中,黑色的鳞片和四周融为一体,还看不太出来,但当这条大蛇立起,任何人在见到它的第一面都会骇人。
光是立起的高度就有一层楼高,目测两米五,而盘旋在地上的部分只会更大更长。
荚乐被挡住去路,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她以前养过一条小蛇,也是通体黑鳞,总是呆呆傻傻的,又很倔强地想要越狱,但在长期的人工驯化中,留存的捕食能力已经不够在野外生存,所以那条越狱的傻蛇大概早就死了吧。
但这不影响她僵在了原地,就好像洗澡的时候一只蜘蛛从置物柜的缝隙里爬了出来,足有脸盆大小,它吃不掉人,但人能被它吓死。
现在荚乐就是这个状态,且她隐隐发觉自己不是对手,这是一条变异的污染物,绝不是体型变大这么简单。
好在这条大蛇没有伤害她的意图,它慢慢垂下头,放在了和荚乐齐平的位置,她能看见蛇金色的竖瞳,在这双竖瞳里看见了自己。
然后它用头轻轻碰了下荚乐的鼻子,用着连荚乐都看不清的速度游走了。
这并不是唯一一件怪事。
在前往孤儿院的沿途中,她看见麋鹿向她点头致意,猎豹在平原上跟随着她踱步,黑熊朝她鞠躬,这些动物的体型都比末日前更大了,忽然,她在丛林中看见了一只毛发油润,头圆耳短的老虎。
那是已经在南方野外绝迹的珍稀动物——华南虎,居然在这里重新出现了!
她小心地上前,华南虎没有起身离开,也没有攻击意图,他匍匐在地上慵懒地晒着太阳,眯着眼睛困困地瞧着眼前胆大包天的人类。
可偏偏完全没有想撕碎的念头,索性也不管了,它毫无防备地伸了个懒腰,换了姿势继续睡觉,
荚乐抬手,摸了摸华南虎的额头,像在摸一只大猫,很难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温煦的阳光晒得很暖,整只手都能陷进橘黄的毛发中。
有一种独属于猫科动物的气味。
荚乐尝试着也坐下来,把老虎当作柔软的靠背,放松地躺在上面,华南虎没有反应,它已经睡着了,能听见粗重而平稳的呼吸声。
污染压迫了人类的生存空间,却也解放了自然,或许这个世界本就属于它们,人类是地球的癌症。
她想着,居然也被困意感染了,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荚乐决定加快赶路的进程。
跨上飞行扫帚,不同于初次使用的手忙脚乱,现在已经能十分娴熟地操纵。
从这种温馨的小时光抽身确实很困难,恋恋不舍地升入空中,周围的景象开始飞速变化。
她掠过山川湖泊,在看到熟悉的城市地标时停了下来,然后顺着她认识的路线,飞行到孤儿院上空。
虽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疯长的植被爬上了老墙,几乎将整个孤儿院建筑的外表层覆盖。
没有人类生活的区域,万物都在疯狂生长,
好在荚乐依然能辨认出来,这里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渝州爱心孤儿院。
空无一人。
其实距末日爆发也才一个多月,孤儿院的墙壁却很是破旧。
作为常见的攀缘灌木,常春藤有着三角状卵形或长圆形的叶片,它细软的根茎扎穿了砖石,从墙的另一面透了出来,竭尽全力汲取养分,也破坏了房屋的结构。
她没怎么用力,就把一块砖从断墙上推了下来。
本来也不报院长爷爷和孩子们还在这里的希望,荚乐只想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如果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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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去向,可以抓几个幸存者问问最近的避难所在哪。
打定了注意,直奔三楼的办公室,旁边就是爷爷的卧室,推给坑坑洼洼的木门,里面的家具都落了一层灰。
她翻箱倒柜,首先找到的是一本孤儿登记册。
上面记录了从孤儿院建立至今,所有来到这里生活的孩子,包括姓名,出生日期,入院时间。
她翻到自己那一年,从十几个孩子花名册中找到了自己,上面还有批注:
“荚子这孩子还是太内向了,但喜欢看书,下次出门采购,可以多带几本。”
这寥寥几笔的文字透着老人指尖的温度,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荚乐把登记册放进了空间。
办公室没有找到有用线索,她走进隔壁的卧室,这里就更加生活化一些,床上的被子折了三折,用被单罩了起来,桌上有搪瓷杯,钢笔,一些像是打火机,蚊香之类的生活小物品。
她随意翻了翻,从里面抽出了一本没有名字的厚本子。
内页从第一页就平铺直叙地书写着:
“五五年,春,晴
不明白为什么要安排我来这里工作,因为没有上升途径?这算是政治流放?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难道不市侩圆滑,不说好话,就是错?
五五年,春,四月,阴
今天一股脑来了很多孤儿,小孩子最让人头大,我不应该待在这里,埋没我的才华,浪费我的青春。
五六年,夏,七月三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能应对那些孩子了,他们比我想象中要乖一些。
夏,七月四
收回我昨天的话,这些孩子太调皮了。
六零年,冬
今天太冷了,我想写点什么,但是迟迟动不了笔,外面的雪景那么美,我的脑子什么词汇也没有,我的才华会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消亡,我的梦想也会消亡。
六一年,秋
报社的主编给我写信,邀请我重新拿起笔写一篇稿子,要求能反映社会问题,言辞犀利,就像以前写的那样,但我回绝了。
七三年,秋
拨款越来越少,我得想办法过冬了。
……
零五年,冬二月
我已经记不清是来这里的第几个年头,我的身体在衰老,但一个新生命降临了。
她那么小,和这里大多数父母双亡或者失踪的孩子不同,她是被父母遗弃的,躺在襁褓中,就像豆荚中的一粒豌豆,这么冷的冬天,如果我不捡走她,她甚至等不到其他人发现。
她的父母实在可恶,被我看见在遗弃孩子还要跑,害,好歹是她的父母,我还是记一下两人的样子和捡到的时间地点好了,如果有天这个孩子想知道,可以用这篇记录帮助她寻亲。
地点:渝州丰顺街……”
看到这里,荚乐没再往下看,她闭了闭眼睛,呼吸发抖,手也抖,略微有点拿不稳这工作日志,虽然更像是笔记。
原来她不是孤儿,她是被遗弃的……
荚乐绷紧了脸颊,实际上浑身都在用力,她把零五年冬的这页从本子上撕下来捏在手中。
上面清晰印出了指印,这张薄薄的泛黄的纸也因此有些发皱。
一朵白色的火苗从纸张的一角开始燃烧,很缓慢,有充足后悔的时间,但荚乐什么也没做,眼睁睁看着火苗烧到了末尾,直到指肚传来灼烧的热度,她才松开手,剩下的一点黑灰融入了尘埃中。
40. 外星
做完这一切,她心中五味杂陈。
按照笔记中的日期,遗弃的时间点还恰好是在年前年后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
每个孤儿院的孩子都曾渴望过父母的爱,荚乐也不例外,她在被大孩子推在地上踢踹,揪头发的时候,幻想过很多次,家人从天而降挡在前面,保护她,成为她的港湾,靠山。
她猜过很多成为孤儿的原因,车祸,生病离世,甚至犯罪进监狱导致自己无人照顾,可偏偏是遗弃,是他们不要她了。
烧纸的时候很洒脱,真烧完了又觉得空落落的。
荚乐无精打采地继续寻找线索,把整个孤儿院翻了个遍,都没有再找到其他有用的信息。
她走出一楼大门,跨过门槛,空间里的全知之眼突然咋咋呼呼:
“注意!注意!伟大的神明啊!这里有你的消息!”
本来低落的情绪都被吵走了,荚乐刚把全知之眼从空间里拿出来,它便迫不及待地张嘴:
“克内斯克寂寞了,他想带你到处逛逛聊聊天,是的,你听到的没错,祂感到寂寞……啊呃呃呜啊!主,我错了。”
突然出现的克内斯克对全知之眼的无礼小小惩戒了一番。
这次来时没有迷雾,所以也没有征兆,荚乐被突然出现的高大人影吓了一跳,他还是初见时的形象,满头金发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但着装日常了不少,穿着人类的冲锋衣和休闲裤,表情也更加平易近人了,虽然克内斯克一直都表现的很友善。
祂揉揉了荚乐的脑袋,把头发都弄乱才罢休。
“有空和我出去走走吗?”
她刚想说自己还有事情,就被对方的话堵了回去:“回来之后,我带你去找你要找的那个人。”
“不用谢。”
祂莞尔一笑,牵起少女的手。
骤然被温暖的手掌包裹,荚乐有些不自在,但她没有不识趣的挣开,仍由对方拉着自己腾空而起。
邪神的□□也会有温度吗?不对,这大概率只是对方想让自己感觉到的假象,把乱七八糟的杂念都甩开,荚乐朝脚下看去。
地面的孤儿院越来越小,直至看不清,一切都在缩小。
很快,进入高空,云朵也从脚下飘过,她不由自主看向太阳的方向,现在正是傍晚,晚霞层层叠叠,金光万千,和地面的灰败完全是两个世界,没有比这更好看的景色。
然而克内斯克并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他们快速的上升,进入太空。
荚乐看见了地球在自己脚下,蔚蓝,美丽,白色的云层在其中流动,形成大大小小的气旋。
就在她以为这次的目的地还是月球时,他们正巧与月球擦肩而过,上面沟壑无数,布满一个个陨石坑。
真的到太空了,荚乐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左顾右盼,却发现随便一颗星星都离自己很远,如果克内斯克松手,她就会飘荡在宇宙中直到永远……
祂加快了速度,太阳系也被抛在了后面,一颗颗星辰开始飞快的靠近又远离。
由于宇宙空间是漆黑虚无的,荚乐并不能确切感受到速度究竟有多快,唯一的参照物就是星星。
这时,一颗巨型星球到了近前,她甚至在太空中也看不清全貌,只注意到里面的山脉异常高耸,甚至刺破了大气层,暴露在太空中,上面一片漆黑,但更下面的部分,是绵延了上千公里的皑皑白雪。
等等……雪?
有雪,就意味着有水,就有可能存在着生命。
克内斯克察觉到荚乐对眼前的这颗星球很感兴趣,便牵着她停住。
“想去看看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
两人开始快速下降,不消片刻,荚乐就站在了这颗星球表面。
这里是白茫茫的一片,空气寒得刺骨,但没有太极端,大概在零下十度左右,是可以生存的温度。
他们降落在一块带状丘陵的上方,这里遍地是这样的丘陵,交错纵横,形成了一条条的沟谷。
就像地球上的黄土高原地貌,但是由黑色的坚硬岩石构成,而不是质地疏松的泥土。
底下是冰冻的河床,白色的冰带与岩石共同构成了黑白相间的流动图案。
这里没有文明的痕迹。
克内斯克便又带着她穿梭到了由几个绵延山系组成的盆地中。
这里的温度有明显升高,谷底也出现了绿意,最重要的是,有一大片的建筑群!
里面的房屋构造很原始,厚厚的土墙或石墙搭建,只要基础的平房。
这是外星文明!
荚乐惊喜地观察他们,受星球重力大的影响,这个种族体型矮小,但肢体很长,几乎能到脚踝。
用于感受外界,接收信息的器官有三对眼睛和一对短短的触角,他们的耳朵似乎退化的很严重,交流也并不通过声音,而是使用特殊的手语。
荚乐居然能看懂他们在聊什么:
“那天上的两个不明物是什么?”
“瓦,快画下来。”
那个生命体说着拿起刻刀,再抬头时两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很像是地球的新石器时代。”荚乐站在这个星球斜上方,点评了一句。
“你喜欢?”
“?这和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荚乐说完才意识到克内斯克话里的意思,如果她喜欢,这颗星球大概会成为星辰珠串的第十四颗珠子,当然现在她只剩十二颗,应该说是第十三颗。
因此她赶忙摇头否认,克内斯克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看起来还有点遗憾。
离开巨型星球,克内斯克加快了移动速度,荚乐已经不太能看清路过星球的样子,它们成了数不清大大小小的光点。
直到她发现附近的光点变少了一些,自己似乎离开了某个结构,荚乐心有所感回头一望。
那是银河,不是身在其中只能看到一部分的银河,而是一个完整的银河系!
一个完整的,散发着光芒的巨大旋涡,它一刻不停歇地旋转,中间的光尤其亮,那其实是黑洞人马座A*将周围的光捕捉了进去。
太阳系就在里面,地球就在里面!
她莫名感到一种激动,又觉得人类实在太过渺小。
她过去所有的悲伤,惆怅,痛苦,喜悦,激动,原来都只是在一个那么小的点里,甚至用肉眼在银河中寻找不到地球的身影。
荚乐只能根据所学过的知识,知道地球在银河系猎户座旋壁内侧边缘,距离银河系中心约2.6万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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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们早就超过了光速。
接下里,克内斯克带着荚乐进入了一处宇宙空洞。
在大型高密星爆星系中,恒星和星云涌入中央黑洞,在容量达到极点时就会爆炸,星系内部被吞噬殆尽,外围则被猛烈的爆炸推远,就会形成宇宙空洞。
所以,当荚乐进入这片区域,就能明显感受到周围星体的减少,甚至绝迹。
四周完全的黑暗,最近的星辰也要很远很远,前所未有的寂静,没有色彩,没有绚丽的星云。
她抓紧了克内斯克的手,不敢松开。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一颗紫色的星球终于出现。
没有多话,克内斯克直接带着荚乐进入了星球内部。
穿入屏障,里面高耸的建筑通体银色,却并不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光?这附近没有发光的恒星,怎么会有光?
荚乐定睛一看,那是天幕,一整块天幕覆盖在星球表面,光正是从那里来。
在这一片片未来科技感的建筑中,一架架梭形飞船在其中井然有序的穿行,时不时有一辆从车流中飞出,在空中的星际中转站处停靠了几秒,然后化作长长的流光,消失在茫茫宇宙中。
“您来了,我去通知大人。”
克内克斯停在中转站的站台上,值守的工作人员显然认识他,赶忙上前招呼。
她目瞪口呆,愣愣地看向克内斯克。
刚还在村里怎么进城了?说好的克苏鲁邪神呢?未来科技怎么乱入?
无限宇宙,出现高科技文明并不奇怪,邪神和这样的文明有交流也不奇怪。荚乐很快接受良好。
她把目光投向说话的生物,它和人类长得很像,只在屁股那多出了一个尾巴。
如果不是亲身跨越了如此遥远的距离,荚乐真的会以为是穿越到了地球的未来时代。
但并不是,这里的天空是紫色的,那种薰衣草的紫色……如果是天幕的话,应该可以diy天空颜色吧。
打住了思绪,她又观察起两人对话的表情。
克内斯克并没有等待工作人员通知完毕回来,而是直接离开了中转站,拉着她飞到了一栋半球形建筑前。
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最高实验室。
没有任何阻碍地进入,整个球体是一个巨大的,连通的空间,没有区域划分,堆放着不同体积的杂物。
灯光昏暗,只有中间的位置有些许光亮。
灯光底下,她见到了上次把周伏送给自己的神,当时完全没有看清对方的脸,现在却能第一眼认出来。
克内斯克:“祂的爱好比较特别,按人类的话说,算是科研狂人。”
所以上次送完见面礼才会急着回去,估计是什么研究到了关窍吧?
屏住呼吸,她不由放轻了脚步,唯恐影响到祂。
克内斯克就完全没有这种自觉了,他直接出声打断了正在做样本的巴一。
“我带荚乐过来看看,你别忙了。”
巴一头也没回,很是敷衍地答道:“哎呀,你带着祂参观就好了,我正关键呢。”
“你想让我砸实验室吗?”
“诶好好好,我带我带。”巴一无奈妥协,终于从一堆设备中抬起了头。
41. 污染就是进化
说是带她参观,却也并非真的只是看看,他们几乎是一路看一路聊,当然,主要是巴一在说话,比荚乐想象中要健谈很多。
“这里是智库,我创造的机械生命体中,最智能的一个,可以说无所不知,就像你手里的全知之眼。”
这句话的内涵比听上去的要深,这透露了一个信息,巴一知道克内斯克和她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哪怕当时只有两三个人在场。
“什么都知道吗?”
“是的,你可以随便问问。”
她依次询问了末日爆发的日期,这片宇宙空洞中的星球数量,还有避难所中的幸存者人数。
那个巨大的,由多个金属圆环组成的智库,从它的核心散发出微弱的光,那光还随着它的声调抖动。
“您所指的地球上的末日爆发日期为2024年8月15日,我们所处的宇宙空洞的星球数量为134颗,其中21颗是恒星,根据您的经历判断您口中的避难所为东亚大陆,华夏,2号避难所,幸存者人数为3758人,其中397人为地下研究所成员。”
“居然能知道得这么详细,那地球上发生了什么,你们一直都知道吗?”
荚乐以为自己一定会得到肯定的答案,却不想巴一摇了摇头:
“我不会额外关注,所以并不清楚。”
因为不在乎,所以才不知道,而不是因为不能知道无法知道。
她了然,两人又继续去下一个地方走。
这颗星球上的建筑物初看时震撼,可见得多了,荚乐就开始觉得腻,几乎是一摸一样的银白,楼宇之间的差别很小,不像地球那样,每个建筑或者建筑组合,都会经过设计,中式的园林也好,欧式的尖顶壁画也罢,都是经过设计师的设计和心血的。
但这里就完全是复制粘贴,也没有植被,她怀疑这颗星球是否连泥土也没有,球心也是眼前这样的银白色。
唯一有亮点的是,这里的类人生物都长得年轻貌美,她甚至没见到一个老者。
所以巴一就开始讲述这些长尾巴的人类。
“你看见的并不是真实的样子。”巴一指了一个人,他走上前,脱下他的帽子,他的头发也是银白的,很像漫展上的cosplay,看起来很精致。
“您找我有什么事?”
“给她看看你的尾巴。”
男人身后的尾巴便扬了起来,那是根毛茸茸的,像银狐那样的尾巴,他竟然有些羞涩地将尾巴伸到荚乐眼前,提醒道:
“您小心。”
荚乐不明所以,一根尾巴有什么可小心的?她用手摸了上去,掌心处似乎有什么在跳动。
那是血液的脉动吗?当然不是,这些细白的尾巴毛变成了一根根突触,缠绕住荚乐的手指,就像捕蝇草那样亮出了獠牙。
然后整根尾巴从尖尖炸开,分成了五瓣,露出里面猩红的肉和鲨鱼一样的牙齿。
“这是什么?”
“一种攻击手段,它可以通过刺入生物的皮下,释放毒素并获取记忆。”
“这个生物的血往往会被吸干,尾巴没有节制。”
“很出色的造物,不是吗?”巴一赞叹,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荚乐看着手里正开花的尾巴,它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钳住什么,喉管?胳膊?或者刨出心脏,她后知后觉地把尾巴从手里扔了出去,那尾巴又温顺地垂在男人的身后,荚乐对它的印象却彻底变了,她现在还有些心悸。
“可惜你那只,就不太出色了,失败就应该销毁,看你挺喜欢的,就当礼物了。”
荚乐意识到巴一指的是她前不久收留的怪异宠物,诧异地惊呼:“它是你造的?!”
“当然,也没费什么劲。”巴一耸耸肩,不以为意。
这对巴一来说当然没什么,但对荚乐而言,简直晴天霹雳。
也就是说,她一直以来对邪神闭口不谈的魔法世界,不仅被知道了,还能来去自如。
不……荚乐有一种大胆的猜想,魔法世界或许并不是异界,它极有可能和地球同处一个宇宙,没准就在银河系里!
那迷迭森林里污染物的出现也合情合理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猜想,宇宙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结构,在这个结构里还有其他的宇宙,不过荚乐没往这边想。
她心凉了半截,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魔法世界被污染会是必然的结果,不是她个人抵抗就有用的,就像地球被污染没有还手之力那样。
荚乐抿唇,忍不住问出一个藏在她心里很久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污染地球?”
巴一被她的话陡然逗笑了,就好像她刚刚的问题是个很好玩的笑话。
“你以为是我们污染的?你是不是还以为。我和克内斯克是邪神?”
她被问得一窒,梗着脖子点头。
“哈哈,神是没有正邪之分的,如果非要用气息是否污染来区分的话,你当然可以说我们是邪神的,但我们也是被污染的。”
“什么?”荚乐瞪大了眼睛,她把邪神当污染的源头,然后这个源头告诉她,自己也是被污染的?
“这很稀奇古怪吗?你认为什么是邪恶,什么是污染?”
她有些恍神,这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上一次还是克内斯克这样问她。
“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巴一不像全知之眼这不能说,那不能谈,相反,他还试图解释得更好理解一些:
“污染实际上是一种进化,邪恶是促进这种进化的力量,所以邪恶复苏,必然造成污染的快速出现,也就演变成了地球的样子。”
“所以,那些污染物是成功进化的结果?没有思想,没有智慧,只有本能?”
“进化的过程是疯狂的过程,它们是成功的,职业者也是成功的,只是方向不同,真正失败的是毫无变化的普通人。”
“疯狂?”这对荚乐来说是一个新词。
巴一继续解释:“是的,疯狂,一切的终点就是疯狂,世界从疯狂中诞生,也将从疯狂中毁灭。”
“那作为神,你应该到达了终点,可看上去并不疯狂啊?”
祂指了指自己的大脑:“疯狂和智慧并不冲突,疯狂怎么界定呢?如果对某样事情追求到极致,不惜杀死一切阻挠他的,这算不算疯狂呢?”
“……”那就是有思想和思考能力的疯子,怎么不算疯狂?
“那你为什么而疯狂呢?克内斯克又为什么而疯狂呢?”荚乐疑惑,多少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为了真理,至于那家伙,你应该自己问他。”
荚乐当然不会莫名其妙去问克内斯克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她更好奇自己。
“那我对什么疯狂?我没有极端地执着什么,但我还是成了神。”她隐去了游戏奖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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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为了反驳而反驳。
“所以你很弱。”
“……”荚乐噎住,说着说着讲什么大实话。
“而且成神和这些没有必然关系。”巴一严谨地补充。
“好吧。”
逛到最后,重新回到最高实验前,巴一转过身,终于收起了随随便便地摆烂表情,严肃了一回:
“不要拘泥于一个小小的地球,或是奇迹大陆,神秘大陆也好,我希望你能投入更广阔的世界,专注于自己,这也是克内斯克的意思。”
所以明明有更快的方式,克内斯克还是不嫌麻烦地从地球进入太空,带她看了一路的风景。
祂们希望荚乐能意识到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有多渺小和不值一提。
但她没有接受这个意见,表情看上去比巴一还要更认真:
“地球的确很小,可如果非要找一个执念,那我一定选那里。”
巴一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克内斯克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将荚乐送了回去。
白雾散去,再次恢复视野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山上的一处高点,正好能清晰看见前面的一片建筑群,四周的幸存者在修复被污染物损坏的防护墙。
克内斯克不会平白无故做一件事,显而易见,祂想让荚乐去那里,大概率她想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没有犹豫,荚乐看准了方位,从山上穿越森林进入山谷。
这一路都非常顺利,很快她就站在了卡哨前,进出避难所的人不多,没排多久队,就轮到了她。
“证件。”
荚乐依言将职业者身份证递了过去,执法者接过,翻开检查了一下,又贴在仪器上“滴”了一下,很快就通过了。
在避难所里四处逛了逛,她快速收集了一些基本信息:
这里靠近岭城,距离市区大约三十公里,依山傍水,编号6,和孤儿院的地址不算很远。
岭城避难所完全露天,因为四面环山,形成了盆地,隐蔽性不比2号避难所弱多少。
这里同样分里外区,但是里区的进入条件更宽松,不是以职业身份划分,而是得用贡献点买。
为了保证自己有住处,也为了改善院长他们的生活条件,荚乐准备拿出空间里的一部分物资换成贡献点,在外区买一个三室一厅的小公寓。
流程也很简单,直接去官方的管理处找工作人员兑换就行了。
“您好,需要办理什么业务。”隔着一张防弹玻璃,里面的工作人员盘着头发,穿着一件黑色外套正襟危坐。
“我需要用物资兑换贡献点。”
“好的,需要先查一下剩余积分吗?”
“好。”
她从没关注过自己的账户余额,也从没往里存过,大概率为0吧?
“身份证给一下。”
工作人员从柜面上的凹槽里取出证件,将其贴在感应器上,电脑屏幕随之刷新。
上面的加载进度条走完,荚乐的个人账户页面紧接着出现。
“姓名:荚乐年龄;19性别:女
职业:农夫
贡献点:1000000。”
女人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抬起头犹疑地问:
“您有一百万贡献点,确定还要继续兑换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贡献点这么多的职业者。
42. 待修
破败的城市中,怪物游荡,残垣断壁,地上是洗刷不掉的血迹,乌鸦在腐尸上空盘旋。
一双黑色的军靴飞快踩过地上腐烂的野果。
一行人疾驰在爬满青苔的柏油马路上。
“要不是你喊那一声,怎么会引来这么多污染者?咱们这次八成要凉了。”
红发青年奔跑在队伍最前端,时刻注意周遭的环境寻找合适的落脚点,还不忘吐槽身后扎着低马尾的女人。
“怪我喽?让你清怪你不清干净,漏一个在门后面,要不是我反应快……哼!”
于敏想到此气不打一处来,回望身后群魔乱舞地污染物,再次加快了脚步。
红毛来不及回怼,就被不远处青砖墨瓦的中式建筑吸引了目光。
看上去是个小景区。
要知道末日爆发是在晚上七点左右,恰逢景区闭园,下班高峰,里面大概率空无一人。
他稍一思索便决定道:“队长,我们去前面的景区躲躲。”
“可以。”
断后的左怀抽空回应。
他手执唐刀,刀光剑影,干净利落地斩落身旁污染者的头颅。
血溅三尺,竟全被避开,足见身手不凡。
到了别墅近前,红毛掏出铁丝,寻找锁孔。他擅长开锁,这一技能帮助他多次死里逃生,也因此被收编进军队。
可无往不利的技能偏偏这时掉了链子。
见迟迟没有动静,刚还斗嘴的女人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污染物群,匕首横在胸前防卫。
五十米
三十米……
她忍不住低声催促:“好了没?老娘可不想真死你手上。”
可红毛急得满头大汗也没能打开门,满脸欲哭无泪,颤着声:
“这门怎么没锁啊?”
“砸。”
左怀的声音响起,作为队长,他在危机时刻异常冷静。
红毛闻言整个人撞了上去,可大门仍纹丝不动,连晃都没晃。
这下彻底没办法了,于敏心底拔凉拔凉,握着匕首的手心涔涔冒汗,带着哭腔质问:“你就不能靠谱一回是吗?”
“我也不想死啊,队长,怎么办?”红发青年顾不得斗嘴,慌张询问,试图找到主心骨。
而此时紧随而后的污染者们仅剩十米距离。已然形成了包围圈,数百只污染物蜂拥而上,封死了退路。
饶是左怀也没有办法。
污染物的数量太多,杀出重围根本不可能,而且越来越多的污染者听到声音在往这边聚集。
这回恐怕是要阴沟里翻船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右手扶上腰间的枪柄,下定决心:“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
话音落下,左怀便举枪对着污染物群扣动扳机,一只只污染者倒地,他心里默数着剩余的子弹。
很快,子弹打完,再无余力阻挡怪物的脚步。
面对它们的血盆大口。左怀视死如归,将滚烫的枪管对准了太阳穴。
记忆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映放。
就在扣动扳机的前一刻。
最前方的污染物宛如撞上了一面透明的屏障。
巨大的冲击力致使它的头颅西瓜般炸裂,身体则被后面的污染者踩得稀烂。它们拍打狰狞,垂涎屏障内鲜美的食物,无论如何也不得寸进。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左怀心里除了惊愕,就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女人更是喜极而泣,不敢置信:“我们……得救了?”
于此同时,身后怎样也撞不开的门徐徐开启。
厚重木门吱呀作响,引得几人刚刚松下的心弦再次紧绷。
会是……污染物吗?
不消片刻,门后的人影完全显现。
他着一身最简单的月白衬衫,手腕戴着一串檀木珠子,长得雌雄莫辨,墨发简单地绑在脑后,气质淡漠,与破败的末日格格不入,宛如神话中女相男身的谪仙。
惊才绝艳。
左怀看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愣愣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卿。”
“你是不是一直在里面看戏?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开门?看我们被吓很有意思是吗!
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有没有同理心啊!”
于敏突然打断了两人的互相介绍,语气莫名愤怒,似乎受惊过度,整个人都有些奇怪。
红毛慌不迭扑过来捂住女人的嘴低吼;
“你这时候发什么疯。”
刚刚他才注意到庭院整个外墙都出奇地新,完全不像荒废一年的样子,加之那怎么也撼不动的大门,这里到处都透着诡异。
显然这个自称沈卿的神秘人不简单。
人在屋檐下还这么得罪主人家,是不要命了吗?
被女人的大喊大叫插嘴,沈卿不由循声看去。
对方头发散乱,满脸泪痕,刚刚还因过度恐惧瘫软在地,很是狼狈。
他做事不需要别人来教,更不会对这种人客气。
沈卿摊开掌心,指向几步远的污染物们。
“嗯,那你走吧,请便。”
女人大张着嘴一脸不敢置信。“凭什么?这孤儿院是你家开的?”
沈卿看向门前檐柱上“青开孤儿院”那几个大字,很是疑惑:“不明显吗?”
“你……”于敏还想强词夺理。
左怀只好厉声呵斥:“闭嘴。”随后态度诚恳地对沈卿道歉;
“抱歉,等污染物散去我们就离开。”
于敏不满地撇了撇嘴,眼中闪过怨毒,但碍于队长的威严,不敢再说。
沈卿见此也懒得计较,他把玩着手里的檀珠主动邀请:“你们进来吧。”
不然污染物能见到人,怕是猴年马月也散不开。
实际上,他是昨天才走马上任孤儿院院长,还绑定了一个所谓的“育人系统”,之后连人带院穿到末世,被门外奇形怪状的污染物吓得根本不敢出门。
都长太恶心了。
说起来都怪他那个试图潜规则的顶头上司,害得他不得不辞职,不然也不会去应聘孤儿院的工作,踏进这么大一个火坑。
若非系统每天会给10积分换口粮,不然真要饿死在这里。
只是一小筒面都要五积分,物价太贵,为了改善生活,他便试着自己种菜。
以前在山上,都是师父负责,他在一边看着,天天挨骂,甚至因为太懒了被赶下山历练。现在天道有轮回,轮到他种地了。
左怀等人原本并不想进院子,可转头看着近在咫尺,虎视眈眈等饭吃的污染物们,即便知道里面大概率会有危险,还是硬着头皮跟在沈卿后面。
脚一踏进门,没走两步,左怀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微垂着双眸掩饰眼里的震惊。
这里居然完全没被污染!
在其他地方他能感受到污染的波动,浸透了土壤空气,但在这所孤儿院中,完全没有。
一切就如末世发生前,污染还未爆发一般。
沈卿对此浑然不觉,他看了眼时间,到中午了,便象征性客套一句:
“要一起吃个饭吗?”
之前观里来客人,师父皆这么挽留,客人们往往会摆手婉拒,不会多留。这是师父口中的“人情世故”。
所以这几人也应当会拒绝。沈卿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不等回答便自顾自朝厨房走去。
可谁成想身后紧接着传来红毛惊喜的回答声:“好!太感谢了!”末日食物珍贵,当然要抓住每一顿饭。
扶着门框刚跨过门槛的沈卿一个踉跄。跟他想的略有出入,但问题不大。
趁着沈卿进厨房的功夫,左怀暗自从草坪里抓了把土,密封后藏进外套的内袋中,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原以为的午餐会是污染肉这样的末日特产,几人都没想到沈卿在五分钟后端了盆热腾腾的挂面出来。
虽然只简单放了盐和酱油调味,还是把红毛吃得热泪盈眶。饭后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被于敏拽着耳朵踏上返程的路。
四人小队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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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便向系统兑了一把锄头。
他得先开垦翻地,才能播种。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大一所孤儿院,孤儿呢?
系统卡壳了几秒才缓缓回答:“系统将在明日清晨投放,请及时查收。宿主也可自行收养符合要求的孤儿,每名孤儿每日固定补贴10积分,直到成年出院。”
“才10积分,我师父都没这么小气。”
系统没有回应,显然版本太低,沈卿感觉这小破系统迟早有一天要坏,严重怀疑它快报废了。
长达十秒钟的沉默之后,系统才断断续续地反驳:“不会……报废……我是成长型。”
“不信”
“……”统子又卡了。
第二天,为了迎接新鲜的崽子,当爸心切的沈卿难得起了个大早,他打开房门,哼着小调,心情愉悦地打开孤儿院正大门。
随着“嘎吱”一声,下半身八条触手的污染物兴奋的给沈卿打了个招呼,它深红色的吸盘附着着屏障,热情地展示自己的口器。
所以,“我的崽呢?”
“看…脚下。”
沈卿闻言低下头四处寻找,找了半天才满脸不愿接受地,捡起地上乳白色的不明物体。
呈椭圆形,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不会装的蛆吧?
“是蝴蝶蛹!”系统一直呆滞的语气此时居然有几分愤愤,为孤儿院的新成员打抱不平。
“蝴蝶蛹也不长这样啊,系统……你是不是对孤儿院有什么误解?”
而且他也不会养啊。
沈卿将蛹抛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后落回手心。
系统:“固定…在树枝上…就行。”
沈卿若有所思,院子里没树,他便从厨房拿了跟筷子插进土里,用胶带固定,再罩了个塑料袋防雨。
有点简陋,但是完美。
-
东南基地市
基地长办公室。
秘书身穿职业装,点头示意左怀可以进去了。
他将那袋未污染的土壤递给东南基地市现任市长——史元晋。
末日后,污染物大肆侵略人类的领土,将人类从生物链塔尖狠狠踹了下去。
不停远转的进化齿轮唯独忽略了人类,将血肉之躯碾成粉末。
唯一的办法,就是变成它们。
末日后三个月,残存的人类势力连同活下来的顶尖科学家,在隐瞒大众的情况下,通过了一项提案——神选计划。
即挑选阈值高的人类主动接触污染源。
每个人的污染阈值都不相同,大部分人,也就是最初被污染的污染者们,阈值基本在10以内,污染程度突破阈值,就会失去理智,产生畸变。
而空气中稳定的污染波在10-11之间浮动,污染波会穿透一切,污染一切,包括水和食物。
因此,阈值踩在及格线上的幸存者们,即使不接触污染源,也可能因为喝水吃饭产生畸变。
至于被选入计划的神选者,污染阈值必须在一百以上,才能保证接触污染源时,不会发生意外。
符合条件的人类极其稀少,整个东南基地市,记录在案的神选者也只有两人。
左怀,以及基地长史元晋。
也只有神选者,能敏锐察觉到污染波波动。
这是一项疯狂的计划,牺牲的同时,留下了希望,
史元晋接过密封袋,里面确实是干净的土壤。
这也意味着可以种植干净的食物。
污染肉尚且可以少量食用,污染植物则完全不能,其中的污染值高到吓人,而且十分凶悍。
只要种植成功,不仅可以解决饥荒问题,还能减少普通幸存者突然畸变的概率。
史元晋很重视这件事。
“我已经看过你递交的报告,你需要再去一趟那边,一定要把人请过来,谈谈合作的事,他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我会调人给你,事关重大,你明白吗?”
“是。”左怀肃目道。
43. 治疗
皮肤受到长时间的持续性压力,导致皮肤血液循环不佳,从而出现缺血、缺氧和营养物质缺乏,就会导致皮肤坏死和溃疡形成褥疮。
常见于长时间卧床不动的病人和老人。
荚乐心口遽然一疼:“让我看看情况。”
闻言,诸传给院长翻了个身,使人背对着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下面是触目惊心的血窟窿。背部的皮肤已经烂成了一个洞。
因为动作而被刺激到的院长闭着眼睛痛苦呻吟。他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自然也不知道来看自己的人是谁。
荚乐不忍地收回目光,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不幸中的万幸,她的神格对应的就是治愈能力,不涉及污染的伤口都能轻松治好。
诸传看她回避的表情,便把薄毯又盖了回去,开始清理病床,其实就是把垫的棉布从身下扯出来,上面满是污秽和排泄物,还有腐烂的人体组织,团成一团,再把干净的布换上去。
这是现在医疗条件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药物紧缺,连用于外伤的敷料都没有,特别是对“平民窟”里没有职业的普通人。
“你有什么办法吗?”诸传麻木的眼睛里升起希望的色彩。
“有”她走到跟前,那股恶臭味更加刺鼻。
得益于实力的提升,想要治愈这种对非职业者而言致命的伤口,已经不需要用生命权杖辅助,也避免太过张扬。
荚乐拉住院长枯槁的手,源源不断的生命力缓缓灌入其中。
院长爷爷的身体素质太差,手段必须温和一些。
边施展治疗术法,荚乐低声和院长爷爷说话,试图唤醒老人迷离的神智。
“爷爷?你看得见我吗?知道我是谁吗?”
老人随着治愈状态逐渐好转,神智恢复了些许,第一时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他面前,这是他意识模糊前还在担忧不已的乐乐。
“乐乐(yueyue),是乐乐吗?”
她视野有些模糊,手握得更加紧:“是我,爷爷,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人说着张开手臂,荚乐抱了上去,那些腐臭味已然消失不见,剩下的是老人身上令她安心的熟悉的味道。
在无数个童年回忆中,在痛苦孤独的片段里,那段独属于救赎的味道。
很快叶平良注意到了身上的异样,背部痒痒麻麻,身上的伤口似乎在缓缓愈合,虽说是缓缓,可相比起自然生长已经快了无数倍。
如果诸传掀开薄毯,就能看见下面的伤口在不断长出新的细胞,填充着那深可见骨的血洞。
老人眼神中顿时盛满了惊喜:“乐乐,你成为职业者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连连说了三个太好了,但还不足以表达出内心的欣喜。有了职业,乐乐就不用在末日里颠沛流离,就不用像他这样吃尽苦头。
松开拥抱,荚乐点了点头,终于,治疗进入了尾声,损坏的脊椎和神经细胞也已全部修复。
此时,叶平良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气,他尝试着坐起来,动作有些艰难,诸传赶忙上前搀扶,老人挥了挥手,示意不用,然后一手撑着床单,竟真的靠自己坐稳了。
诸传瞪大了眼睛:“爷,您?”他猛地意识到什么,震惊地看向荚乐,随后恍然大悟,也是了,倘若不是有这样实用珍贵的职业特性,怎么可能看上去那么体面。
光是坐起来,叶平良仍觉得不够,他将两条腿先后挪到床下,激动得连穿鞋都顾不上,就赤脚踩在地上,扶着床靠站了起来。
因为太久没下地,身形有些不稳,荚乐搀住他的手臂,叶平良向前走了一步。
反倒是诸传激动地落泪:“三个月了,终于,终于没事了。”
“好了,这得多亏了乐乐。”
三个月?荚乐注意到诸传话语里的字眼。原来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吗?因为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她没有太惊讶。
不由得想起电影星际穿越中关于时间的理论,引力会影响时间的流速,加快或减慢,可能在宇宙空洞里那颗紫色星球的时间,就是比地球要快上30倍也说不准。
诸传擦了擦眼睛,转头看向荚乐,原本的不自在少了许多;“谢谢。”
“这也是我的爷爷。”荚乐说话的语气没有起伏,叫人捉摸不透情绪。
诸传脸色一僵,没有再说这什么。
他的这点小情绪荚乐没有在意,反正就是不待见他,这是明摆了显而易见的事,荚乐对着诸传就是一张臭脸,跟叶平良说起话,表情则瞬间柔和:
“我在交易区附近买了房子,你们搬去那住吧。”
“不好,救济区已经够了,你买的房子,我怎么好意思住进去?”
“您为了照顾我们这些孤儿一生未娶,也没有子女,我们就是您的子女,您住进去理所应当,更何况小松还小,总不能带着他一起吃苦。”荚乐劝说。
她原本对院长爷爷的感情很复杂,对方照顾了她抚养了她不假,但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关注实在不多,很多时候都会忽视自己,孤儿院里那么多孩子,没法方方面面都注意到很正常,所以两人的亲疏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位置。
就像是孩子与不爱孩子的父母之间的关系,二者只是履行义务,偶尔问候,却并没有真正付出感情。
但当她翻出那本日记,还有花名册里细心的备注,才知道老人是爱她的,只是隐而不发,精力有限。
亲自捡回的孩子,怎能不爱?
也因此,荚乐才放下两人之间的芥蒂,她所遭受的那些,不是老人刻意视而不见,而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番劝说令叶平良意动了,他松口答应下来住去交易区的请求。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回去接小松。”诸传也很高兴,眉宇间的颓丧散去大半,但转而又有些失落。
自己做了那么多对不起荚乐的事,不说买的房子里有没有他的位置,他也不能没脸没皮地赖进去。
不料荚乐随意扫视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爷爷年纪大了,小松又还小,你也住过去照顾吧。”
“好!”诸传眼前一亮。
决定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三人便开始收拾病床上的东西,准备打道回府,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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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新居。
这时,一个矮矮的小姑娘挡到了荚乐勉强,二话不说先是跪下来,瘦小的膝盖骨重重磕在水泥地板上,立马给她磕了三个响头,像是感觉不到痛,三个头磕完,皮肤上便也擦出了血。
那血从伤口里冒出来,顺着流到女孩的下巴,她才带着哭音恳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妈妈。”
女孩不知道荚乐是怎么治好隔壁床爷爷的,只知道人一来,几人说了一番话,那就剩一口气吊着命的爷爷,就能生龙活虎地下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跪下来求人有没有用,只知道妈妈再这样下去放任不管,可能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
恰在此时,卫生所的医生进来查房,她没注意到病房里的异样,边手里拿着记录板进来,边点名:“四号床,叶平良?”
见没人应声,她便准备叫人把失去意识的病人的抬走,才注意到房间里站着的几人,包括奇迹般站起来的叶平良。
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不确定地问:“你好了?”
“是的,多谢你这些天的关照了。”
“你竟然真的好了,等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女孩知道有其他人进来,但她没有站起身,而是一言不发地继续磕头,大有一副荚乐不答应,她就磕到死的意思。
荚乐不是那么冷血的人,甚至有时候可以说有些圣母,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或许命运让她获得丰饶与生命女神神格,就是为了让自己力所能及地拯救世人呢?
即使污染是一种进化,不可避免地带来伤亡,但她也能尽力而为减少伤亡,让更多人活下去不是吗?
“好,我救你妈妈。”荚乐阻止了女孩继续磕头的动作,还顺手把女孩额头的伤势也给治了。
“你妈妈在哪?”
女孩指向一号床的女人:“那就是我妈妈。”她说着小跑过去,晃了晃母亲的胳膊,试图将昏迷中的女人唤醒,但无济于事。
这个病房似乎都是濒临死亡的重症患者,荚乐走上前,小女孩让开位置。
边上旁观的医生没有说话,她想看看这个漂亮得出奇的女人要怎么救一个将死之人。
荚乐握住小女孩母亲的手。
这双手很是粗糙,指甲盖的缝隙里还有不少灰尘,她甚至能看见有跳蚤在女人的袖子里活跃。
她先是给女人的身体探查了一番,不止一种病,还有不少的并发症,大多数都是因过于劳累,长时间熬夜,饥饿引起的。
维持避难所的运转,需要的不仅仅是实力高强,能够保护安全,搜集物资的职业者,更多的是从事大量体力劳动的底层人民。
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由这样的底层人搭建而成,很显然,小女孩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荚乐确认了病症所在,就开始针对性地治愈病灶。
因为她已经想好了,要把整个卫生所,病情比较严重的伤患皆治愈一遍。既然如此,就不能一股脑地注入生机浪费神力。
刚过来的时候,就连卫生所的走廊里都躺满了人,哀嚎声此起彼伏,需要她帮助的病人可不在少数。
44. 播撒希望(二)
搭在腕上的手轻轻颤动,治疗的过程并不久,她收回手,观察着病床上女人的反应。
她气色仍然不好,嘴唇却有了些许血色,眼睫微颤,露出一双漆黑的瞳孔。
小女孩猛地扑上去:“妈妈!”
“囡囡?”
“妈妈,囡囡在这里。”女孩强忍的坚强在此刻土崩瓦解,她把头埋在女人身上,薄毯堵不住她嚎啕的哭声。
女人摸了摸女孩的头以作安抚,看到床前坐着的荚乐,便瞬间了然,沙哑着嗓子道谢:“谢谢您,职业者大人,救命恩情无以为报,我……”
荚乐开口打断了女人接下来的话:“不只是你,这整个医院伤情严重的病人我都会救。”
站在一边旁边的医生:“真的?!”听语气就能知道她有多惊诧。
往日里哪个职业者不是高高在上,把普通人当累赘当拖油瓶,当没有价值的废物垃圾?居然还有职业者不仅愿意救一个两个病人,还要救整个医院的病人?!
老天奶,我不是做梦吧?
刘梦一阵恍惚,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您真的愿意救整个医院的病人?”
荚乐摇头,刘梦顿感失望,只听荚乐继续补充道:“我只治病情较为严重的。”
“理解理解。”刘梦眼神放光,这说话大喘气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之所以不治轻症患者,是有原因的。
其一这样的病人太多,不只是卫生所的范畴,末日中哪个普通人没点小毛病,就连职业者也多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伤,根本治不过来。
其二则是,一旦什么样的病人都治,一些感冒流涕,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也会有人过来治,反正不治白不治,贪小便宜的人可不占少数。这些人还未必会感恩,等哪天不治了,没准还会反咬一口,不知道会骂成什么样。
“那要不我给您专门腾个地?”
“行,而且之后几天,我有空都会来卫生所看看,你可以通知一些在家养伤的病患。”
“那太好了!”刘梦眼前一亮又一亮。
“不过我要先把他们送回去。”荚乐看向院长爷爷,忽然发现诸传正盯着自己,看得人有些发毛,但她浑不在意,不管对方心里在鼓捣什么鬼,都没有人能再伤害自己了。
“当然,我尽量在您回来之前把地方整理出来。”
“行。”
几人分开后,刘梦便赶忙将自己的办公室贡献了出来,只是东西有些杂乱,想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还需要费些功夫。
而荚乐这边,气氛格外温情,当然,诸传不参与其中,他跟在身后,默不作声地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但聊的东西其实很贫乏,只是荚乐经历中的冰山一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开始隐瞒自己的经历,不管是痛苦也好,荣光也罢,荚乐都不想分享,只讲相对而言最平淡的部分,还做了诸多改编。
首先魔法世界的存在就直接隐去了,末日后便直接跳转到遇到谢传东等人,然后结伴前往大学城,再通过军方中转至避难所。
一直不说话的诸传在听到荚乐提到2号避难所时,眼神微动,突地插了一嘴进来:
“我听说2号避难所之前遭到了巨型污染物的袭击,具体怎么样?”
荚乐:“……”你能不能继续当哑巴?
“什么?乐乐,你实话告诉我,真和诸传说的一样?”
她无奈点头,老人又接着问:“那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住的偏,跑得快,没有波及到我。”
“那就好。”老人松了口气,便没有了然后,他的情绪总是克制的,不知道是不善言辞,还是早年的经历影响。
见到叶平良,白松现激动得无以复加,得知自己马上要搬新家了,更是克制不住地高兴,蹦蹦跳跳地跟在几人周围。
荚乐走在最前面,她买的三楼,末日后新建的房子普遍不高,这一栋才有五楼高,掏出钥匙插进锁孔,一旋,咔哒一声,进门就是玄关的鞋柜。
“哇,看上去好豪华!”白松现惊叹地叫,他探头往里看到客厅的沙发,等荚乐先一步进去,才跟在后面进来。
其实装修只能算得上温馨,和豪华搭不上边,但在资源贫瘠的末日,却是绝大多数人都享受不到的环境,更何况之前还住在救济区,晚上睡觉都漏风。
荚乐看小孩的反应觉得好笑,随即温声分配了房间。
她和院长一人一间,白松现就和诸传一起睡,空间还算宽裕。
眼看着快到饭点,她看了眼正收拾行李的诸传。
男人从帐篷里带了不少东西,三人的衣物,锅碗瓢盆,剩下的一些食物。
“你还有多少贡献点?”
“我还有52,之前修墙挣的。”诸传老老实实地回答,早没了富二代的傲气。
“52?”这也太少了,沈老往自己卡里可一打就是一百万。虽说末日后,贡献点要比以前的货币更值钱,但52实在是太少了,或许是自己太何不食肉糜?
“缺什么你先去楼下买点,吃的厨房柜子里有,马上吃晚饭了,等会儿就做饭。”说完又想起诸传给白松现吃的那盘不明物,荚乐无奈改口:“算了,你直接煮泡面吧,明天我转点贡献点给你。”
老实说,她有点想周伏了,起码在做饭这方面确实是有点天赋在身上。
“嗯……谢谢,但是贡献点我不用你转。”
“……随便你吧,桌子上有备用钥匙,你拿着。”荚乐当然不会热脸贴冷屁股,何况对诸传她脸也热不起来,再叮嘱了一些其他事项,比如每天的有电有水的时段,便出门了。
楼道里,她从空间里拿出一包面包,等再回到卫生所,刘梦已经把地方清了出来,办公室中就只剩下一对桌椅,还有仅摆了两排药品的书架。
都是些阿莫西林,布洛芬,感冒灵这样的常用药,对重症病人根本不起作用。
她到办公桌后面坐好,将自己随身带的斜挎包塞到桌子最底层的柜子里,便告诉刘梦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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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第一个病人还没来,荚乐随意瞄了眼桌子上的东西,一叠病人登记册,刷贡献点的迷你刷卡器,桌角是几本医学相关的书:《人体解剖学》《黄帝内经》《呼吸病学》
嗯,看得还挺杂……
刘梦闻言一喜,她走出办公室,朝着走廊一喊:“各病人可以过来了!有职业者免费看病啦!”
活像菜市场卖菜的招呼,话音还未落下,走廊中便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众人都想抢个好位置,腿脚好的用跑,腿脚不好的一瘸一拐也得直起身加快脚步。
好在职业者的名号相当有威慑力,没有起什么乱子,很快就在办公室前排起了长队。
第一位病人是个蒙眼的大妈,她鬓角白发已占了一半,拘谨地坐到了荚乐对面。
“说说你是什么情况?”
大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眼睛看不见了,疼得慌,没一刻不疼的。”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把遮住眼睛的纱布取了下来,因为不小心碰到,立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荚乐抬眸,在注意到伤处时瞳孔一缩,立即生理上的不适,刚吃下去没多久的晚饭就反到了嗓子眼,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道:“你眼球不见了,你知道吗?”
她见过不少血腥场面,但还是被恶心的撇开了目光,那纱布下不仅仅是个窟窿,还因为发炎和伤口感染而产生了囊肿和流脓,黄红黑相间,已经糜烂了,得亏没伤到太里面,否则怎么也活不到今天。
“我知道,我逃难的时候被我家楼下的流浪猫猫把眼珠子挠走了,你说这算什么事,我还喂过它哩。”大妈简述了一下自己受伤的缘由,而后压低了声音小声问她:“职业者大人,这能治吗?”
“我可以试试,至少能修复伤口,至于能不能让你这只眼睛再能视物,我也说不准。”想让眼珠子重新长回来,已经属于断肢重生的范畴,荚乐从没试过,不敢打包票。
但只是这样这老妇人也很满足了:“能不疼就好,不疼就好。”
“你把手放到桌子上。”
大妈依言照做,荚乐边把手搭在了胳膊上,将生命力集中灌注进空洞的眼球,顺带把颅内感染的并发症一同治好。
很快,老妇人便感觉有一股暖流,从荚乐的手心涌进自己的身体里,伤眼开始随之发痒,就像有许多蚂蚁爬过,那缺失的,属于左眼的视野开始逐渐恢复,起初相当模糊,却在片刻后变得清晰了。
就连困扰她多年的老花眼都一并没了。
“我的老天奶嘞!居然,居然!”大妈两手握住荚乐的手,情不自禁地用力握紧,哽咽着道谢:“终于能不疼了,从没见过您这么好的职业者大人,能专门来帮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我改天一定送个锦旗过来!”
后面的病人们自然也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他们望向荚乐的目光逐渐火热,宛如在看一个能救他们于水火的救世主,人生中希望的曙光,生命延续的可能。
荚乐觉得这种眼神有些熟悉,让她想起在奇迹大陆中,那些信仰她的信徒。
45. 魔法开蒙
出国留学之后,他逐渐淡忘了那个总在看书的安静少女,和与她相关的,那段不愿回想的时光。时间总是慢条斯理地冲刷掉一切,但那些经历永远不会消失,只会一直留存在记忆深处,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诸传,他怕自己的喜欢再次给别人带来伤害,便一直保持着单身。
生活也还算平静,按部就班地上课摸鱼或待在高档公寓里肝最新上线的3A游戏,直到某次周六,他照常去酒吧酗酒,在嘈杂的杂音和不断扫射的霓虹灯下,一通属于诸父的电话打了进来。
虽不耐烦,还是走进酒吧的卫生间里按下接听键。
“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国我,已经给你订好了今晚的票,你还有三个小时。”诸父的声音很是焦急,好似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为什么?我又惹事了?”诸传承认自己有点不务正业,但还是相当洁身自好,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难道自己连续通宵打游戏,导致第二天考试睡着交白卷的事迹已经传回国内了?
但诸父没有解答诸传的疑问,只一再强调马上动身,行李也不用收拾,记得把过关的护照带好。
他带着满头问号打车回了公寓,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前往最近的机场。
坐上飞机,因为是头等舱,自带空中上网服务,他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突然在国内的一个主流媒体平台上刷到了一段怪异的视频。
不过是很普通的商业广场,因为时间比较晚人流量很少,拍摄者应该在周围的居民,镜头中,整个广场都拉起了警戒线,数辆警车围成圈,中间站着一道黑影。
他靠近屏幕仔细辨认,才发现那是一个人……一个像蜘蛛一样长着八条腿的人!
那真的是人吗?起码上半身是正常的,还能看见它身上穿着一件黄色的T恤。
这条视频的点赞量很少,配文是:我嘞个乖乖,什么东西?
诸传正要在评论区发上几句话,就见平台抽风,自动刷新起页面,推荐了新内容:蒸一个温泉蛋要几分钟?
他隐隐感到不安,打开主页的浏览记录,那条视频的状态显示为违规下架。
为什么会违规?为什么会下架?只有一个答案——那八条腿的蜘蛛人是真的!不是特效,不是谣传,是真的有这么一个生物。
联想到父亲用急迫,不容拒绝的语气让他回国,诸传越发坐不安稳,但离到机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能按捺下心情,在慌乱中睡了一觉。
这一觉什么也没梦到,只睡得他头昏脑涨。然后被乘务员柔声叫醒:“先生,飞机到站了,请准备下机。”
迷迷蒙蒙地醒来,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诸传疲倦地接听:
“我安排了直升机,你马上去6号停机坪,如果有什么意外,去这个地址……”
电话那边沉重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诸传能认出来,那是别墅里做饭阿姨的声线。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心里“咯噔”一下,这通电话再次加剧了不安。
好在这架飞机停靠的位置停机坪不算太远,他快步下飞机,走VIP通道迅速过完海关后不久,就从员工通道抵达了目的地。
6号停机坪位于机场的一个偏僻角落。黑色的直升机已经等候多时,螺旋桨缓缓转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抬起脚步,却在接近驾驶舱的那一刻,猛然顿住。
透过半开的舱门,驾驶员僵硬地瘫倒在座位上,双眼圆睁,面容扭曲,左手的小臂离奇失踪,胳膊肘处的断口异常平整。
走得更近,诸传发现驾驶员的脖子上还有一条黑线,从那条细小的缝隙中,正源源不断地流出一道道的深红色的血液,显然已身首分离!
什么样的怪物才有如此杀人手段?这根本不是人力所为!
惊骇地后退两步,诸传暗骂了几句强行冷静下来,从手机上查看诸父发来的位置。
那正是岭城避难所的坐标。
回忆结束,男人踱步到厨房里,从柜子中翻找到一袋大米,两颗青菜,十几个鸡蛋和半箱泡面。泡面也就算了,像青菜鸡蛋这样的新鲜食材价格不菲,居然就摆在眼前任他使用。
看来荚乐确实过得不错,有那样的职业特性,也很难过得糟糕吧。
把两包泡面拆开,放进干净的汤盆中,他挨个撕开调料的包装袋,脑子里止不住地回想女孩的面容。他原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她,余生都不会想起这个人……然而,当他从帐篷里走出来,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心脏一直都是为她而跳,一直都是。
深吸一口气,被末日磋磨过,变得沉稳不少的性格让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冲泡面。
自然水源被污染,他不知道避难所是怎么做到净化的,但一定成本高昂,救济区时,每人每天都只能分配到定量的水,而在这个公寓,一天足足有两个小时会供应干净水,根本不能比。
他总算知道幸存者为什么会对在避难所中买下一间公寓如此趋之若鹜了。
——
房间内光线昏暗,一道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冷凝地落到地板上。
“绝密?”
“是的,最近避难所新出现的,具有治愈特性的职业者,身份确实是绝密,只能查到基本信息,除此之外就是绝密。”
“真有意思,上一个绝密还是2号避难所收容的一尊巨型污染物,现在又冒出一个绝密。”
“所长,我去尝试和她交涉?”下属身穿迷彩服,弱弱地问。眼前这位避难所的掌权者算是他职业生涯中最难猜的一位,心思阴晴不定,不到而立之年就身居高位。
“可以,然后拨一块地专门给她做医院,务必把人留住了,有这样一位职业者在,我们6号避难所,说不定能往前挤一挤。”
避难所之间也有竞争,数字越小,综合实力也就越强,话语权也越大,有什么资源也会优先分配,好处多多。原本2号避难所在经过污染物攻击后必定会掉下前三,没想到居然收服了巨型污染物为人类所用,不仅没有掉出排名,还隐隐有在华夏范围内为首的意思。
他看得眼热不已,自己也要加把劲了。
得益于所长的命令,荚乐在第二天下午就再次见到了官方的人。然后她就喜得了一处三层独栋,还安排人把里面重新装修了一遍,虽然资源匮乏好不到哪去,起码不再是水泥地了。
水泥地日常使用太容易掉灰,对病人的伤势很不友好,好在自从她开始免费医疗,效率又史无前例的高,卫生所的病房已经空了大半,毕竟伤势立即见好,病人当天就能回家,实在没有住院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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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却并没有把这白来的小独栋当作医院使用,而是把这作为建立锄头教的据点。
是的,她要正式在地球开办教会,传播信仰了。
如果魔法世界也在这方宇宙,那信仰应当是互通的,地球人的信仰同样可以帮助她增长神力。打定了注意,她就在新的面诊室里挂上了锄头教的教徽和简单版的教义,和救死扶伤的大红色锦旗挂在一起。
来往的病人抬头就能看到,顺嘴就会问一句:“锄头教是什么教?啷个还有这个教?”
荚乐就会在这时适时地推销:“我就是锄头教的,新成员加入即送三块面包。”
“真?”
“包真的。”
“俺要加入。”
门外排队的病人听到有面包领,生怕领完了没自己的份,纷纷举起手赶忙喊道:“我也要加入!”
“不是邪教吧?”
“邪教送你吃的?你不知道现在这点口粮多金贵?”
“荚医生救多少人命了?有这样的邪教?说出这样的话你不亏心吗?”
“我记得你,郑小磊,你上回腿都摔断了,还是荚医生帮你接的,你恩将仇报是吧?我跟你讲,谁和荚医生作对,老子第一个不服,先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再说!”
质疑的人立时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瑟缩地看了眼出言怼他的络腮胡大汉,想到荚乐口中的那三块面包,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排队。
荚乐坐在桌子后面,看见病人这么热切地讨论很是满意,她先是治好了眼前的病人,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锄头教的标志吊坠,银色的藤蔓缠绕住中间的锄头,工艺精美。
病人小心地接过,当场将吊坠挂到了胸前,然后用一种渴望的目光看向荚乐。
少女莞尔一笑,再次拿出了三根用薄纸包裹的面包棍,一长条,每根都有三四十厘米长,省着点能吃两天。那人更加惊喜,宝贝地将面包塞进衣服里,生怕被不轨之徒抢走。
“谢谢荚医生,您真是菩萨下凡,俺今天终于能吃个饱饭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谢意,在身上摸索了片刻,从口袋里找到一对玉镯子,不容分说地塞进荚乐手中。
玉镯通体翠色,色泽温润,质地清透,末日前绝对是拍卖级的收藏品,现在却分文不值,去交易区以物易物都没人搭理。
当生存成为第一要务,对美或珍惜石头的欲望,就排到了次而次之。
“不瞒您说,俺以前是个盗墓贼,这对镯子,是俺从一处无主之墓中挖来的,说来也奇,那墓中没有尸骨,只留下这对玉镯和几本腐烂的书册,算是俺仅有能报答您的东西,请您务必收下。”那人压低了声音,生怕被门外的人听见。
实际上,即使听见了也不会发生什么,毕竟墓里没有能吃的东西,觊觎也填不饱肚子。
她下意识想拒绝,就听那人恳切道:“您不收,俺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回去觉都睡不安稳。”
无奈收下镯子,荚乐最后从桌下拿出一本改良版的教义,递到了那看上去老实忠厚的汉子手中。
改良版,改在哪里?在锄头教的常规教义印完的后一页,是翻译过来,简化版的火球咒和水凝咒,还用汉语拼音做了注音。
思来想去,这两个咒语最实用,也相对基础,作为魔法开蒙,再合适不过。
46. 进化药剂
确认荚医生愿意收下镯子,他顿觉得一身轻松。
虽然这些不足以回报救命之恩,却能让他的良心好受些。
因此,回去后,他也真的认认真真地看起了教义宣传的小册子。封面的反面印了册子的简单信息:
第三版编著人乔纳·琼斯明妮……
页数43
出版锄头教
看这名字,应该是外国人写的,海外传来的教派吗?没有在意,他继续往后翻,一字一句地通读了一遍锄头教的教义。
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复杂,内容也很正常,大概是团结友爱,多种粮食少争执,吃饱才是硬道理的意思,倒是很符合末日的情况和社会观念。
可这些也不够43页啊?后面定然是还有的,整本册子还有一半没有读完,他手指捻住页脚,将教义末尾的那页翻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几个魔幻的大字:
【基础必备魔法入门】
什么鬼?他被这区区八个字给创懵圈了,难不成还真和某些人说的一样,荚医生宣传的是邪教?
硬着头皮往下看,里面的教学居然还有模有样,把引动外界力量为己所用煞有其事地讲了个仔细。
“oueteyuanesume?”辅助感受世界元素的咒语?念起来很拗口,他磕磕绊绊地读完,忽然感觉空气中有无数的东西贴着自己。
一个一个圆润无害的粒子,在空间中流动。它们好似拥有生命一样,不可见地存活着,对人类既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
【如果你感觉到空气中存在了什么东西,你看不见它们,却能感受到它,恭喜你,你已经能初步接触世界的构成元素,正式向魔法大门踏入了半只脚。】
他眉头狂跳,眼角抽搐了几下,作为盗墓贼,他很信所谓的命和直觉。
现在仿佛上天在提醒自己,一个前所未有的转折点到来,就看他能不能抓住。
盗墓贼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迫不及待地开始尝试火球咒的咒语。
念了很多遍都不见成效,他并不气馁,因为每一次失败,都能对世间的事物感触更深。
终于,在第一百零一次,念完那已经烂熟于心的拗口咒语时,他举起的食指指尖,奇迹般地蹿出了一朵小火苗,虽然还没有打火机的火大,却足以让人欣喜若狂。
他畅快地放声大笑,全然忘记夜已深了。
隔壁邻居被吵醒,烦躁地怒骂:“要死啊,半夜吵你*呢?有屏蔽器也不能这么嚯嚯吧?要死你死远点!”
往日他肯定要回怼两句,现在却浑不在意了,激动万分地再次念了一遍火球咒。
不出所料,火苗再次凭空出现,他兴奋不减,连夜研究起了下一个咒语。
同样的事情,在这几天中,发生在避难所的各个角落。
很快,荚乐发出去的小册子从一开始被视为鸡肋到广泛流传,只花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普通平民间,开始以拥有锄头教教徽为荣。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魔法的存在,有些人天赋实在不高,连最简单的一类咒语都学不会,自然不愿意承认是自己不行。
但无伤大雅,锄头教在6号避难所的传播已经势不可挡。
至于从末日起,不需要任何努力就天然获得特性的职业者们,则对此表示不屑一顾。
“有什么用吗?毫无威力,我扔个打火机都比这强。”
这样的言论打击着锄头教信众的自信心,直到……第一个学会水凝咒的人出现,人们惊讶地发现,这样制造出的水居然是未被污染,可以直接饮用的!
在外界被基础魔法搅得天翻地覆时,荚乐躲在独栋小洋楼里,研究她前不久新收的宠物。
“怎么看还是有点丑。”她摸着下巴,绕着房间里一个奇怪的桶状物绕行了一圈。
它身长2.4米,恰好从地板直抵天花板,听见荚乐这么说,委屈地用触手勾住少女的手腕。
她打个哆嗦,实在不习惯,将那触手从身上挪开。
五芒是神的造物,即使是所谓的失败品,也应该有独特之处才对,总不能独特的地方只有长相吧?
她碰碰五芒的翼膜,又摸了摸它躯干上管状支撑,最后她把五芒扯弯了些,掰开它的嘴,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
所以到底有什么特异功能呢?这玩意看上去傻不拉几的。
正在思索时,五芒的触手又搭上了她的手背,较细的触手勾住她的手指,不等甩脱,一道低而轻的声音从五芒的身上传来。
“主…人…需…要…纸…”
荚乐:?这玩意能说话,虽然疑惑,她还是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叠A4纸,甚至还贴心地找了一支圆珠笔。
五芒用触手将A4纸拍开,五张纸排列整齐地落到地上:“笔…不…够。”
这次荚乐拿了一盒,终于够了。
触手将圆珠笔的包装撕开,分出了五根触手各拿一支笔。尽管触手没舍得松开荚乐的手,却没有继续传达信息,而是自顾自地开始奋笔疾书。
她好奇地凑上去,却发现自己看不懂。
不是语言方面的看不懂,实际上,她每个字都认识,为什么组合在一起,就这么陌生呢?
一个符号字体在五芒的笔下成型,不尽是写字,有时还勾线画图,线条直而惊喜,完全不像是徒手画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荚乐会以为是电脑画图后打印出来的。
写完五页,五芒将纸张勾到一边摆放好,然后再次拍散五页纸,连贯地继续往下书写。
她把已经写好的纸页捡起,第一页最顶端写有《生物武器培育指南》的标题。
紧贴着大标题的第一个小标题,赫然是:初级进化药剂的制备
然后是一大堆化学符号,化学方程式和分子结构图,和详细的制备流程。
没有解释,没有教程,就是单纯而详细地描写了所有的制作流程,但就这样,也写了满满五大页纸。
“这是?”荚乐表情诧异,她看得头晕目眩,虽然不懂,但并不怀疑制备流程的真实性,毕竟五芒的制造者可是星空深处的生命,那么科幻的星球都是由巴一一手打造,搞出一个初级进化药剂简直易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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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掌。
有了前车之鉴,她好奇凑过去看片刻间就已经写好的第六页纸。
上面没急着写下一个内容,而是列了好几条的注意事项:
1.初级进化药剂使用过后,使用对象需等待三天才能进入下一步骤
2.如果药剂使用失败,一周内请勿再次使用,否则会因耐药性效果不佳。
3.不要重复使用药剂
4.初级进化药剂使用可能出现的副作用(因使用对象个体差异而不同):头痛,腹泻,失眠,心绞痛,全身刺痛,短时间出现大量创伤,血小板大幅降低,血压大幅升高,心率大幅升高,体温升高。
好不容易到她能看懂的地方,下面又是云里雾里的部分:
(二)钥匙
基因锁限制了生物的进一步进化,以下是解开基因锁的具体步骤:……
同样收起归拢,五芒开始写下一个五页,荚乐一直等到天黑,又拿出了两包A4打印纸,费了一整盒的圆珠笔,这篇培育指南才终于进入尾声。
写下最后一行字,五芒停下了笔,它通过勾搭住荚乐的触手再次传递信息:好~累~哦~休~息~
荚乐挥手将五芒收进空间,就见它躺在草地上,平时会小幅度挥舞的触手软趴趴地铺在地上。
没再管它,荚乐坐在三楼的地毯上,拿出一只新的笔标记页码,避免弄混。这工作并不复杂,但因为张数实在太多,也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而后,她用装订机将这些纸张以步骤为单位分开,订好,还专门找了一个木匣子来安放这些宝贵的资料。
做完这些,她将最上面的一册,六页纸,薄薄一本拿在手中,尝试联系起留给林怀远的信物。
不等她发讯息,许多未读消息就先涌了出来:
【您去哪了?】
【需不需要我帮忙?】
【可以告诉我拒绝的原因吗?”】
可能总是没有回应,所有讯息都石沉大海,林怀远开始将信物当成了留言板,后面的记录便大多是林怀远的日常。
【今天开会,气氛凝重,老师和其他人就陈陶的问题发生了争吵。】
【我好想您,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为什么呢?】
【魔法部的建立比想象中更困难,因为进展缓慢,暂时还是保密。】
【那一袋赐福种子大幅缓解了避难所的粮食压力,我们开始和其他避难所交易,获得了很多有用的物资。】
【您究竟去哪了?难道就真的这么讨厌我?】
【1号避难所介入了陈陶的问题,因为在利益上达成了共识。】
【今天工作到很晚,您最近过得怎么样?】
……
荚乐一直看到了最后两条:
【6号避难所出现了一个治愈系职业者,他们的所长把人捂得很好,是您吗?】
【6号传出了关于魔法的情报,据说很多非职业者,通过咒语学会使用了非自然力量,是您对吧?】
看着这些文字,她勾起唇角,缓缓回复了一个字:【嗯】
47. 待修 不要现在就看!
她回消息是轮回,林怀远却是秒回。几乎在她发出的一刹那,林怀远就回复了,只是这内容……
【我愿意做您的狗。】
荚乐:?如果没猜错的话,我们目前打算聊的是公务吧?
她的心脏颤了一下,不可否认的是,她心软了。
刘备三进茅庐,诸葛亮出山。
林怀远不懈示爱,愿意接受她的一切哪怕是不良癖好,或许怎么也该答应了。
实在不行就真当养条狗吧?对方所求,顶多就是希望自己能帮助人类延续,这本就是她要做的事情,顺便养个小宠物,顺手的事?
既然是小宠物的话,要不找个毛绒尾巴给他戴上,然后戴个狗狗项圈,挂个铃铛什么的?
她越想越歪,脸开始发烫了,才回过神,收回了上扬到快与月亮肩并肩的嘴角。
地下研究所内,看着自己的消息再次石沉大海,林怀远垂眸,长密的睫毛和立体的眉弓在脸上投下阴影,隐去了眸中的失落。
忽然,手心处半透明的叶子轻轻震动,男人迫不及待地查看消息,在看到对方发来的两个单薄的字时瞳孔颤动。
【可以】
居然,居然答应了!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明明是他频繁主动,在得到回应时却控制不住的激动,直至耳尖烫得厉害,才逐渐平复下心情,故作镇定地回答:
【那需要我去6号避难所陪您吗?】
【不用,我明天就回去,等我。】
【好。】
林怀远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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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条讯息,不自觉得喜上眉梢,但很快又有些发愁,自己作为小狗的话需要做什么准备呢?
明天穿什么比较好?如果正装要不要打领带?打领带又要用什么颜色?如果一起吃饭要说什么?
他躺上床盖好被子,合上了眼睛却死活睡不着,夜不能寐。
另一边,荚乐将进化药剂的制作流程单独放进空间,关掉所有电源,下楼落锁后,便沿着街道往交易区走。
夜晚的避难所静悄悄的,路上的贩子也都收了摊,没有路灯,又正处断电的时段,仅天上的星月能提供一点光亮。
也就是官方赠予的小楼特殊,全天供水供电。
如今到了11月出,天气真正转凉,扎眼间就到了初冬,岭城是会下雪的
48. 解药
发现荚乐就站在门口,赶忙把人邀了进来,先是郑重感谢一番,便迅速进入正题。
“能让我看看你畸变的地方吗?”
“好。”因为不是隐私部位,都盈便也不避嫌地将外套脱下,内衬的衣领往下一扯,露出半个肩膀。
就在锁骨下方的位置,赫然是一张紧闭的血红大嘴,尖锐的牙齿从唇角探出,磨红了胸前脆弱的皮肤,仿若吸血鬼般吸食着都盈的血液。
“它会进食吗?”
都盈掀起眼皮,这个问题实在是奇怪,正常人都很难联想到这里。
“不会。”
荚乐苦思冥想,她没有接话,在心里思考畸变的原因。都盈和其他学会了魔法的人类究竟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污染偏偏针对了她。
脑中灵光一闪,她若有所思:“能把严秋叫过来吗?”
“我马上通知他。”林怀远拨通通讯器,两人沟通完的几分钟后,门外就出现了新的脚步声。
“找我有什么事?您在这里啊。”严秋额外朝着荚乐点头致意,那样子看起来比对林怀远还恭敬。
她心里有了个大概,向严秋确认:“我想问你,你对锄头教的看法怎么样?或者说,你信神吗?”
严秋不好意思地回答:“信,之前是不信的,但回来之后就信了。”看过祭典上宏大的场景,高悬在空中神圣的金色人影后,就很难不信了。
甚至还主动加入锄头教,领取了一枚教徽。
说来,他原先还是科研人员,这回倒真成了科学的尽头变成了神学。
“那就对了。”
几人一脸疑惑地看着荚乐等待下文,她才慢悠悠地续说:“区别就在于信仰,严秋,包括在6号避难所学会魔法的普通人,都有着对神的信仰,唯独……你。”
“我?对。”确实是这样,都盈恍然大悟,她从没有真正信过神明,即使见过神迹,可承认神的存在和信仰神是两码事,偏偏这种事情强求不了,也不是说信就可以信的。
难道自己就与魔法无缘了?或者说可以单纯为了想要学习魔法,就去信仰一个不了解的神灵。
“我该怎么办?可能……我真的无法胜任这个工作。”
“你可以。”这个问题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荚乐已经有了个等待实践的想法:“不要轻言放弃。这段时间我准备在2号避难所继续推广锄头教,到时候你跟着我旁观,或许会改变想法。”
这件事情便就由荚乐直接拍板了,两人便又去见了沈学永,老人家得知鸳鸯谱成的消息别提多高兴,当即放了给林怀远放了两天假,便把人赶了出去。
摁指纹进了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林怀远坐立难安,提出了要先去洗澡,荚乐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打量四周的环境。
比分给周伏的小房间面积要大一些,但也大不了多少,胜在屋子里养了一株水仙,有些焉了吧唧的,她手心笼罩在花盆上,随意搓了搓手指,便有绿色的荧光碎雪般落下,顷刻间长出了白色的小花苞,缓缓盛开。
在现实中得到的信仰之力同样能增强她的力量,提高神力的上限。
除了一盆水仙,还划了一块小空间当客厅,双人沙发上摆着两个方形抱枕,脚边是棉麻地毯,跟前的桌子上还有一台平板电脑。
不客气地打开,都是会议记录的扫描电子版和开会要用的PPT。
她打开其中一个,第一页一片漆黑,只有中间写着四个大字:火种计划。
火种计划?什么意思?
不等她继续深思,浴室门开了,氤氲的水汽顺着门缝扑出来,林怀远只穿着件睡袍,胸前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见。
荚乐头一次看见他穿得这么随意,不正式,此刻竟没有太多少女的娇羞,而是有种主动出击,吃干抹净的欲望。
不紧不慢地上前,她手搭在男人胸前,对方肌肉紧绷得分毫毕现。
她靠了过去,咬住男人的锁骨。
很用力,荚乐的牙不是平整的类型,可能和从小刷牙习惯不好,也没有人教有关,她上下排牙齿两侧,各有两颗牙齿是尖锐的鲨鱼牙,一用力就刺得人生疼。
轻而易举就在男人的皮肤上留下一圈红印。
“疼吗?”
“还好。”
嘴下更用力了几分,直至尝到甜腥的血味才松开。荚乐微微抬头,刚洗完澡,林怀远脸上的红晕格外明显。
“您想怎么做?”
她到床前坐下,脚尖微抬。
“爬过来。”
……
次日睁开眼,荚乐偏头看了眼床的另一侧,空空如也,连睡过的痕迹都被整理干净了。
伸了个懒腰,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林怀远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走了过来,还配了培根和鸡蛋。
到桌前坐下,填饱肚子,两人便一同前往地下十七层。
虽说是两天假,但也不能真的休闲自在过整整两天二人世界,还是要抓紧时间做正事。
聊了下关于魔法部建设的相关事宜,沈老最终敲定了魔法学院的最终开办时间,时间非常紧,就在后天。
在奇迹大陆,荚乐对普通魔法了解不多,毕竟随神位而来的传承记忆中已有足够用的咒语。但在研究所,作为这里对魔法最为熟悉的人,肯定不能撒手不管,到时还需要她去帮忙授课。
而在开学前的这两天,则专门留给她传播锄头教教义,打下学习魔法的基础。
最快的方式自然是在6号避难所使用过的老办法——义诊。都盈打下手,官方提供场地配合。
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沈学永搁下手边的茶杯,聊得时间久了,茶自然也凉,丝丝缕缕地沁进胃里。
古往今来,官方对各种教派的态度都是利用思想来平稳社会环境,主要起到一个辅助作用。今天却打破了惯例。
当普通人都开始学习魔法,都拥有着对锄头教的信仰,失去了信仰就等同于重新成为没有自保之力的普通人,那么,教派就远远不止于辅助地位,祂将掌控华夏的命脉。
如果不是多次确认,异世界生灵无法轻易跨越时空壁,神灵也极少极少干涉凡俗,他是绝不可能赌这么一次。
冒着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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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风险,只希望给人类赌出一线生机。
“近日气温连续降低,降低幅度逐步增加,预计七日后,避难所地表温度将达至零下20摄氏度,十日后将下降至零下40摄氏度,至于最终峰底温度,还在测算中。”
说话的是唐淅,身穿雪白的实验服,笔直地站在一旁报告。她不久前看过陈陶回来,从他口中得知了气温异常的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上报研究所,十几个同事多次模拟计算,反复核对,得到了这令人遍体生寒的结果。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轻叹。
而此刻的荚乐正在去往避难所交易区的路上,她准备收获之前埋下的种子,就得去见一个人——朱鹏。
他也在没有信仰的情况下学习了魔法,不知道会畸变成什么样?
见到朱鹏时,他被众小弟们簇拥着,在酒馆的包间里吃喝玩乐,桌上的啤酒摆作一排,还有最近避难所新起面包店制作的糕点。
在来的路上,朱鹏便知会了酒馆老板,老板将两人领到包间,朱鹏赶忙将小弟遣散,迫不及待地叫苦:
“老大,您给我的术法可把我害惨喽。”
“是吗?我看你过得很不错嘛。”
她坐上中间的沙发,环视一圈,吃吃喝喝是不少,还用投影仪放着节目:
妹妹你坐船头~
哥哥我岸上走~
很有眼力见的,朱鹏弯腰把投影仪电源拔了。
“……你畸变的部位在哪?”
整件外套脱下,露出精壮的上身,遍布刀疤。朱鹏背过身,上面长了几十个肉瘤,皮肤被里面的液体撑成了半透明,能依稀看见里面流动的黑影,宛如一颗颗鱼卵,扎进了身体寄生。
实在看得恶心,她垂眸揉了揉眉心,林怀远便对着朱鹏出声提醒:“你把衣服穿上。”
“好嘞,那。”朱鹏搓着手掌心,笨拙地一脸谄媚:“老大你有什么办法咩?自从我学了咒语,后背就发痒。”
“有倒是有。”她指挥林怀远把教义拿出来。
“从今天开始,你得开始信教,相信神的存在。”
“?这有什么关联?”
“你按我说的做就是。”对朱鹏荚乐懒得解释,不过是一枚随时可被替代的棋子。
且这枚棋子要不要继续用下去,还有待考究。朱鹏此前有没有干过杀人放火,天理不容的勾当,得到咒语和魔武有没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如果有,自然是直接弄死。
朱鹏被看得后背发凉,心里直打怵。想他现在也坐上了地下势力的头把交椅,却还要被一个女人压着。
“好,都听您的。”
“嗯,我还有事,先走了。”
“您慢走嘞。”把那尊大佛送走,朱鹏抹了把汗,他也没有继续的兴致,便喊了老板过来,大方地把剩下的食物分出去。
酒馆老板:“今天朱老大大方,你们自行拿取。”
话音落下,屋内的服务员一哄而上,拼了命地将桌上的食物一股脑扫进怀中,也不管干不干净。如果不是有老板在场,必定要为了这点吃的打起来。
49. 计划
“下一个,外套给我吧。”目送病人进入诊疗室,都盈的内心五味杂陈。
很难想象人类要将希望寄托在虚幻的信仰和神学上,哪怕这魔幻就在眼前上演,并用事实证明了可用性。
更难想象沈主席居然选择了主动配合,甚至在办事处中心的大荧幕上,播放了关于教会的宣传标语。
屋内,荚乐将教徽和宣传册递给了病人,这一次没有冒失地直接把咒语给出去,她必须确保眼前是真正的信徒,才能传播关于魔法的一切,在6号避难所时没有发生意外实属幸运,但有了都盈这个前车之鉴,就必须开始谨慎。
完成整个避难所的救治工作非常劳累,即便治疗的效率在整个人类历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高,工作的进程在经过这三天还是剩下了一部分。
眼下是将魔法部公之于众的日子,所有的避难所成员都要前往办事大厅听一听宣传大会,除此之外,官方还印刷了魔法学院的招生海报。
几人经过商量,最终搞定了学院的具体名称:长岭魔法大学。
取自避难所那座被撕开的山头的名字,变成两半的长岭山现在还侧躺在避难所的周围,成了2号避难所的特色奇观。
站在附近,能清晰看到它庞大的山体和巨石结构,下午六点半,避难所就会笼罩在长岭山的阴影下。
每个旧幸存者都记得那天的每个细节,甚至包括早餐的咸淡,终生难忘。
会议结束后,荚乐被宣布成为魔法大学的名誉校长,都盈担任副校长,严秋则是教学顾问。
她第一次站在众人面前,那么光明正大地被宣布,而不是以往的雪藏保护,也算是在大众面前混了个脸熟。
宣传大会散场,荚乐的会议却没有结束,沈学永叫着一众内部人员进入地下研究所开小会。
她才知道这次官方一反常态,将她拉到台前的原因。
沈学永:“人类的时间不多了。”
荚乐:“怎么了?一切不是在向好吗?”
“气温,气温不够了。”沈学永通知了他们关于气温骤降的噩耗。
低温会极大限制人的行动,所有人都得进入室内避难,室外的活动只能被迫叫停,连机器都难以运转。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污染物会不会被低温影响,如果不会,人类会彻底成为待宰的羔羊。
林怀远:“所以必须要在气温彻底进入冰点前,教会所有普通人火球术。”
都盈:“可是污染的问题?”
沈学永沉声回答:“加快速度让所有人加入锄头教,同时寻找其他方法,荚乐,你怎么看?”
“我可以尝试把信仰的力量分离出来,存进教徽中,或许佩戴教徽也可以抑制污染?”
说完她马上开始实行,从身体里抽出一丝信仰,然后使用神力包裹着信仰,化成光点进入那银制吊坠里。
“好,我这几天都会戴着它。”都盈主动接过,但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有什么作用。
严秋:“有感觉吗?”
“没有。”
“那还需要planB,我们可以把普通人分成许多个小组,然后每个小组分配一名学会火球术的信徒,等到气温骤降时提供应急供暖。”
说完最紧要的事情,沈学永在最后提到了荚乐在林怀远平板电脑上看到的词汇,火种计划。
这不是一个级别规格多么高的会议,看起来就是几个熟悉的人聚在一起,没有其他人类高层,多国掌权者参与,却无形中决定了命运走向。
林怀远将火种计划的草案递给荚乐。
上面盖着机密的红章,那么草率地放在桌子上任人随意翻阅。让荚乐产生了一种割裂感。
之前的话题都在围绕避难所内的事物,视角还在这规模不过县城大小的人类聚居地中,左右是数千人的生死。
但眼前这一沓文件,却关系着千万人的性命安危。
“你们原来早就开始做准备了!”
末日并不是一日间突然出现并席卷全球的,而是早在一年前就有了端倪。
她搜刮脑海中的记忆,发现一年前,华夏曾在太平洋南部开展过一次核试验,完全没有征兆和通知,甚至是在一个深夜里,当时各种阴谋论频出。
什么生化实验失败,销毁证据,又或者说神秘海盗劫船,杀害了船上的重要人物,因此对海盗集团进行核打击……越扯越离谱,原来是和污染有关,怪不得当时世界上的各个政府都对这次事件闭口不谈,甚至新闻报道上都只是随意提了一下,放在了版面的角落。
“你们为什么要隐瞒群众?如果早点说,大家都能提前准备。”
“只会引起恐慌,然后提前一年开始混乱,群体是愚昧的。”
“好吧。”
在《乌合之众》一书中提到,当个人处于孤立的状态,那他会有鲜明的个性化特征,而当这个人进入群体之中,个性将被群体特质所取代,而群体的特质,又往往是情绪化、无异议、低智商的。
她继续往下翻,随着纸页摩擦的沙沙声,荚乐忽然惊呼:“未来要大迁徙?!”
但在场似乎只有自己这么惊讶,她环视了一周,林怀远才答道;“是的,但已经不是未来。”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抱歉,荚乐,你的确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沈学永点头。
都盈诧异于主席的主动低头,作为一个万人之上的领导者,承认自己的错误太难得了。
这反倒让荚乐不知道该如何发作,她有些失望,所以自己一直都是隐藏的防备对象?然后,没有一个人主动提起,直到现在靠她自己才发现。
但现在还能做什么呢?赌气离开,大声质问,好像只有直接跳过。
凝固了几分钟,才重新有声音:“我们预选了两个迁移路线。一个是前往新疆,西藏等地广人稀的地区,优点是距离近,更加方便,但走陆地,加上即使人烟稀少,也依然有很多野生动物和规模不小的城市,需要的污染物仍然在一个惊人的数字。
而且新疆的柴达木盆地沙漠面积广,气候干燥,稀少的水源也被城市占据,在末日中,生存问题难以保障。”
“而另一个路线,就是南极。”
“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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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是人尽皆知的生命禁区,只有零星的南极科考站,而且距离过于遥远,也没有足够的船在短时间内运输那么多幸存者。
“是的,南极的污染物清理难度会低不少,即使有生物栖息也都只在南极洲的沿岸。平均近2000米的冰盖厚度,海底的污染物也无法击穿,这是天然的关卡。难题就是距离远,难以横跨海洋抵达。”
她有些明白林怀远的意思,紧接着说道:“你们想选南极?”
唐淅:“是的,这一次是全球性的气温骤变,预计温度将会低于-60度。”
“这甚至比南极洲的温度还要低一些。”
“所以连海洋都会冻结,你们想要走去南极?”
“我们会从海南岛出发,收集尽可能多的交通工具,然后带一部分人先抵达南极开荒,然后返回去接剩下的人,如果快的话,两个月时间应该足够了。”
严秋:“然后,我们会使用热武器把海面的冰层炸断,等待天气回暖。
之后,人类的气息会在除南极洲以外的地方消失,南极洲会独立起来,提供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至少不用时刻担心污染物又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
“这……这太惊世骇俗了。”
话音落下,唐淅突然拍桌而起,看起来比荚乐还要难以置信:“你们要彻底切断一切往来,甚至炸掉冰层?!”
被蒙在鼓里的好像不只有自己一个人,荚乐想,唐淅貌似并不清楚计划的后半段。
“你们要把陈陶一个人留在这里?!”这声音有些哑,却极端的有情绪,仿佛把声带都撕开了在说话。
“你冷静冷静。”严秋将手按在唐淅的肩上,企图把站起的女人按回去。这比过年的猪还更难按,唐淅纹丝不动。
“小唐,你要知道,陈陶已经不是人类了。”沈老的声音沉了下来:“冷静点,认清现实吧。”
“所以呢,你们要他断后,榨干完最后的利用价值,就扔掉是吗!他就不该救避难所,不如都去……”最后没说出口的“死”字被都盈捂了回去。
唐淅放弃了继续说完,而是看向荚乐。这段时间眼泪已经流得够多了,随那股咸味染上唇角,一字一顿:“能去看看他吗?”
“……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唐淅被都盈带了下去,后面的讨论没办法进行,沈学永便只是和荚乐说了下会议之后要做的事情。
他手上拿了一张邀请函,上面印着一个几厘米大小的官方标志,底下是华夏的全称和一个橙色与红色组成的火苗。
“在计划真正实施之前,希望你可以去1号避难所一趟,我想,你会对火种计划有新的见解。嗯,小林也一起去吧。”
“好。”
接过邀请函,小会散场,荚乐走出研究所,去自己在地面临时租下的公寓,她不喜欢太逼仄的空间,就自费改善了下住宿环境。
途中需要路过一个比较热闹的街区,发宣传单的工作人员塞了张广告到手中。
低头一看,上面是简陋的黑白色。
长岭魔法大学即将开学,欢迎市民踊跃报名!
50. 待修改
第二天一早,荚乐就赶到了避难所内的办事处门前的小广场。
都盈带着人在那里摆设招生设施。正中间是一排的桌子,也就是普通的课桌铺上一层绒布,上面摆放着登记表和笔。
“校徽已经做出来了,但校园卡只能先缓后。”
都盈把校徽拿过来,别在荚乐胸前的口袋上。
一册摊开的本子,图画了一座裂开的山。
“这也太地狱了。”荚乐尤记得那天污染物袭击的场景,满目红色,鼻腔里也尽是血腥,闻不到别的气味,人间炼狱。
“所以才要记得,不能忘记。
过来坐,招生还得靠您主持工作。”
她被引到桌子前,敏锐地听到不远处有人谈论。
“这就开始招生了?”
“我嘞个豆,好魔幻,末日还能看见大学招生,还是魔法大学,这还是国内吗?”
另一人边听着耳边的吐槽,很是跃跃欲试,便怂恿道:“要不咱俩去试试?”
“你当是谁都能去,看那个海报上面写,限锄头教信徒。”
“啊,你不是吗?。”
“难道你是?”
说话的人穿着格子衫,自以为隐蔽地偷看了荚乐好几眼,正准备继续和身边的同伴闲聊,就听见脑后传来声音。
“嗯哼~我是,先走了哥们。”
“?不是你”
格子衫震惊,在心底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目睹身旁的好哥们潇洒地拍了拍屁股,朝广场上的那一排桌子而去。
甚至连个回头都没留给他。
走到正前方,男人将自己口袋里的吊坠教徽拿了出来:“老师,我要报名。”
“填一下表。”
虽然眼前的小伙看起来很不着调,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信徒。确认完身份,荚乐又把笔递了出去。
简莱握住笔十分别扭地写下名字,之前天天打游戏,近几个月又都忙着谋生,塑料笔管的触感已经变得非常陌生。
接下来填自己的个人信息,还不忘抽空搭讪:
“老师你还记得我不?”
“我们认识吗?”她微抬起头,回应的同时打量对方。黑发灰衣,脸上还算干净,长相并不出众,但一双眸子很有神采,没有被末日侵蚀的无力感。
“您肯定是不认识的,当时排队的病人可排出了二里地呢。”
“不好意思,病人太多了。”荚乐边回答边给下一个人递表,不过话里听不出来什么歉意。
简莱完全不在意这种敷衍:“没有关系。”
他洋洋洒洒在申请原因上写了五六排字,歪七扭八,语言混乱,
然后下巴一顶按动圆珠笔的笔头,“咔哒”一声脆响,申请表就递到了荚乐面前。
上面的职业一行格外醒目。(实际是被简莱手动加粗了字体)
【职业】领航员
特性:永远选出最正确的方向,指尖所指,是十死无生的生门。
看上去不明觉历,只是,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一直藉藉无名?
她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便开口警告:“如果填写假信息,将永不录用,并登记进官方的黑名单。”
“额……有什么后果?”
“后果就是撤离你都在最后一批。”
那是很严重了,简莱眼神飘忽,心虚不已:“只是写的有点夸张,有那么点艺术成分,也不算造假吧?”
“原本的特性描述是什么?”她完全不信这番说辞。
“……好吧,其实区别并不大啦,原本是‘运气好一点,死法少一点,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这区别大得不是一点好吗?
“你重写一张吧。”
"哦。"(??^??)
好在,这只是招生过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甚至荚乐第二天就忘了这件事。
直到第一批次的招生结束,都没有再发生其他意外,等到晚上统计人数,总数竟然超过了上千人,这意味着大部分的信徒都参与了报名。
比预想中要多得多,现有的教室就不够用了。但这只是小问题,重要的是无需再担心到时候供暖人手不够。
资料整理到一半,荚乐将垂落在胸口上的散发别到耳后,朝都盈看去:
“吊坠有作用吗?畸变有没有恶化?”
“没有,但畸变也没有消失。”
“那你有没有尝试过带着吊坠使用咒语?”
“没有……我试一下吧。”都盈有些犹豫,毕竟目前还没看出吊坠有什么效果,如果在不能阻止畸变的情况下继续使用咒语,难保这次还会不会好运。
如果不会呢?
都盈把执法队的队长叫过来以防万一,然后通知了林怀远和严秋,离开办事处进入研究所专门准备的房间。
厚达一米的金属墙壁将这个不算很大的空间与外界隔开,即使将手榴弹扔进去,也无法撼动分毫。
几人行动迅速,荚乐等了一会儿就见到了林怀远,他好像刚下班,眉眼间是深深的疲惫,但脚步依然没有放缓,快而匀地走进来。
紧接着是严秋,然后是扎眼的红发,散碎的短发下方,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谢传东?荚乐瞳孔微微睁大,他怎么会在这?
林怀远观察到她的表情变化,问道:“你们认识?”
“这位是避难所新上任的执法队总队长,曾负责过汇安,迁西等地的搜寻工作,职业是画家,四阶,能够具象所画物品,在搜寻和治安工作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严秋简单介绍完,谢传东便主动和荚乐打招呼:“荚校长,幸会。”
校长是她目前的对外身份,这么说也没错,就是不太适应,反应过来后点点头:“开始实验吧。”
都盈站进了实验室中间的圆圈里,其余人则通过外面的屏幕查看屋内的情况。
实验开始,屏幕中出现了一个偏瘦中年女人,穿着便于观察畸变部位的吊带上衣,缓缓抬起右手,嘴唇张合,咒语的音节从喉咙里蹦出,手掌心里随之出现了一个橙色的亮点,不断旋转扩大,最终形成一团悬停在手心的火球。
荚乐紧盯着都盈锁骨上方的大嘴,随着时间推移,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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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也同样张开,露出里面黑色的舌头后又无事发生地重新闭上。
继续等待了十几分钟,都盈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好在污染没有再次蔓延,她猛松了口气,停下咒语重新披上外套。
严秋:“看来有吊坠的影响,即使使用咒语也不会畸变,只是看起来并不能解决畸变部位的问题。”
见实验成功,严秋赶忙朝荚乐要了新教徽,虽然用不上,但戴上总比没戴更有安全感。
“既然如此,这几天我会赶工尽快制作一批新型防污染教徽,分给非教徒但对咒语感兴趣的民众,届时长岭大学就可以招收第二批学生了。
还有,我想能不能让其他避难所的普通人,也能入学。”
“想法很好,问题是……避难所外危机四伏,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长途跋涉。”严秋表示赞同,却因为这个问题感到无奈。
“那就建立分校,把先学会的学生派出去当老师。”
“可行,我会上报给老师。”林怀远点头,习惯性记在了本子上,顺便偷看一眼对方,却发现女孩也在看他,那双眼睛让他忍不住躲开,有种做贼被发现的焦灼。
但不可否认,这样侃侃而谈的她,很吸引人。
趁着林怀远加班报告的空挡,她独自一人回到公寓,闪身进入权杖内部的空间。
进化药剂的事情不能再搁置了,正好五芒因上次连续高强度书写的精力也完全恢复,她主动抓出了它抖动的触手。
“你可以把第一阶段的强化药剂制作出来吗?”
“好…呀,但…是…需要。”
她直接打断了五芒慢吞吞的话,接道:“材料我立刻给你准备。”
人类想要制备这种复杂的药剂非常困难,其中提到了很多新型的,甚至是地球上没有的生物材料,靠避难所现在的制造水平,很难达到进化药剂制备的要求。
她马上想到了一个人——巴一。
祂一定有,说不定还有淘汰下来的,可以使用的生产线。但对方不一定会直接送给自己,实在不行的话,只能让研究人员看看,能不能制作出简化版。
哪怕最后的效果只是改善体质,也比现在大部分人孱弱的身体要好得多。
而想要联系上巴一祂们,就需要……荚乐在空间的仓库里翻找,从角落的木质橱柜中,把全知卡片翻了出来。
“呀呀呀,再次见到您,十分荣幸!”卡片上鼓起的眼球睁开眼皮,它的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虽然开场白依旧聒噪,但仍可以看出全知之眼的状态不太对。
“你怎么了?”
“咳咳咳,只是最近克内斯克对眷属管教太严,祂就是一纯纯变态……您没事还是别找祂好了。
欸疼疼疼,我错了,求您。”
整个卡片突然皱巴在一起,而后在全知之眼的求饶中舒展开。
“害,原本的机制红线是背叛,现在就连背后蛐蛐两句,也要挨罚,真是小心眼,完全不如您啊啊啊啊!错了错了!”
“总之,就是您看到的那样。”
“居然还可以设置这种机制。”她若有所思。
51. 割肉
五芒的表达能力似乎利索了不少,她脑海中刚一闪过这个念头,就被突然进来的林怀远打断。
“您刚刚是回去了一趟吗?”
荚乐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目光扫过林怀远的双眼。仿佛在探究这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如果在之前,她大概率会毫无保留地把经过告诉对方。但现在就需要打个问号。她不想自己的信任是单方面地自以为是,一厢情愿。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你算是谁的人?如果我和沈老的立场相悖。你会听谁的?或者说,如果有一天我和沈老的命令产生矛盾,你会站在哪边?”
“我……”林怀远不知如何作答,他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荚乐和沈主席所在的立场一直是一致的,曾经,现在,未来,皆是如此。奉命讨好接近荚乐,留在女孩身边,就像是同一家公司,从一个岗位调到另一个岗位。
可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林怀远试图回避,荚乐却不想就此作罢。
“那,就是有这么一天呢?”
如果某天污染物大规模攻击避难所,也不像是陈陶那样的特殊情况,当普通民众发现她不在污染物的攻击范围中。民众会怎么想?
她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连引发末日这样的脏水也会泼到她身上。自己的枕边人或许也要拔刀相向。
“……那这样我选择站在人类这边。”
中立的答案,挑不出错处,很符合林怀远的做事风格,却让荚乐感到失望。
“今天你回研究所睡吧,我就不送你了。”
林怀远的心随着这句话落进谷底,回答显然没有让对方满意。除了工作失败的落差感外,竟然感到了丝心痛和挣扎。
手搭上门把,金属传导热量,带来了凉意。
他推门而出,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身后的那个小窗户里点燃了油灯,就像深夜里的孤星。林怀远来不及想什么,脚步就已经踏了出去,冷飕飕的风钻进裤管,空气中突然出现了许多杂乱的白点。
下雪了,2号避难所的第一场冬雪,从这个深夜里开始掉下来。
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楼外的天气迅速变得恶劣,风越刮越大。不消片刻,林怀远的头发上就铺上了一层白。
他没有迟疑,高大的身影依然沉默地向前走。
这时,一个矮一些的影子与他的影子重合在一起,没有章法的呼吸与心跳陡然停顿。
荚乐出门地急,只来得及穿上一件厚点的外套,但有神力保护,倒也不觉得冷。
追上人拉住,等回头,手便迅速拽住男人的衣领,用力将对方的脸与自己拉到齐平,脸碰上林怀远因呼吸冷空气冰冷且泛红的鼻尖。
她张开嘴狠狠咬住对方柔软的唇瓣,那么脆弱,像咬上了一块布丁。她稍稍用力,就尝到了咸甜的血腥味。
林怀远吃痛,下意识躲开,荚乐的手便紧接着扣住他的后脑勺,病态般加深这个吻。
其实她拉着人,林怀远也不会抗拒挣扎,但偏不,荚乐就是要用神力控制这个男人的身体,毫无拒绝的余地,把人领回公寓。
在林怀远的视角中,就是亲吻结束后完全控制不了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乖顺地跟在女孩身后走。
一进门,暖意驱散了身后的寒冷,荚乐松开控制,转而掐住林怀远脆弱的脖子恶狠狠威胁:
“你只能是我的,背叛,就得死。”
说不清此刻在想什么,只知道脑子里叫嚣着占有,控制等极端名词,她说着收紧手指的力道,直到林怀远快因为窒息而休克才松开。
看着男人脱力地跪坐在地上大口呼吸,胸腔剧烈起伏,冷白的皮肤也因为缺氧充血涨红,她才放软了语气。
“乖乖听我的,好吗?”
林怀远只觉得喉咙疼得难受,视野被生理性分泌的泪液模糊,看不清晰,连带着听力也没那么灵光。那声好吗仿佛隔着一层厚墙。
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沙哑着嗓子回了一声:
“好”。
说不清是自愿还是被迫。
-
昏暗狭小的卧室里,都盈仰躺在床上。研究所的居住区虽然也限电,但用于照明的节能灯还是可以正常使用的,虽然灯的瓦数不高,光源并不亮。
她闭上眼睛尝试进入睡眠,但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却不愿意停下。
“为什么不能拥抱进化呢?污染不过是对进化的偏见。”
“只要接受了我,你再也不用痛苦,再也不用为生存而烦恼。”
“你将站上生物链的顶端,不用再和弱小的人类一样东躲西藏!”
“变强,力量,你难道不渴望吗?”
猛地拍了自己的肩膀处一巴掌,那张嘴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
“你想要阻止,就说明你害怕,你害怕什么?”
“你害怕你经不住诱惑,你渴望!”
“为什么不直面自己的内心,拥抱自己的欲望?”
“你够了!”都盈低吼一声,从床上腾地坐了起来。她要受不了了,白天有繁重的工作,晚上还要因为身上的这张破嘴不能好好休息。
一般来讲,能逼疯一个正常人的无非两件事,一件事是吃不饱饭,另一件就是睡不好觉。
“你只不过是想让我污染,这样你就可以鸠占鹊巢,你当我看不穿你的那点小心思?”
那张嘴静默了一下,因为的确被说中了,但它并没有就此休止,而是继续说道:
“是又怎样?你不痛苦吗?你想以后一直每天都精神紧绷,活在焦虑和恐惧中?”
“那也比变成一个怪物要好得多。”
“不不不,你以为变成污染物就会丧失意识,彻底和死了一样?那是低级污染物的做法,像我这种高级货,可以为你编制一个完美的梦境——一个圆满的,家人丈夫都在的梦境,而且他们永远不会再离开,永远不会死去。”
“你永远不再需要担心食物和生存问题。不用再吃枯燥乏味的应急罐头,不用连最普通的上海青也只能吃限量。
你可以山珍海味,我保证能给你模拟得非常逼真,逼真到时间久了,你自己都会忘记,你甚至会以为,末日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
你可以和家人朋友久违地去餐馆聚餐,和丈夫在周末去看一场电影,然后走出电影院,去三亚开始愉快的海边度假。
我能做的,是给你一片永恒的乌托邦。”
“……”都盈心动了。她从床边桌的柜子里翻找,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匕首,不由分说地,朝着自己的肩膀刺了进去。
同时不忘给自己的嘴里塞上一块柔软的布料,以防过于疼痛导致咬到舌头,然后刀尖一转,将从试图挽留到惊恐尖叫再到恶毒咒骂的那张嘴从自己的身体里狠狠剜去。
剔骨削肉,她也绝不,绝不,绝不变成怪物!
她不是怯弱的懦夫,她绝不成为怯弱的懦夫!宁愿痛苦,不要麻木!
等到那块污染的烂肉从身体上剥去,都盈浑身上下早被汗水浸透,她疼得嘴唇发抖,把嘴里的布吐了出来,然后颤抖着手按下床头的紧急联络按钮。
“这里是紧急联络中心,请问有什么情况吗?”
“喂,您在吗?您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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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研究所里基本都是专业人士,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地按下紧急按钮,所以接线员并没有在未得到回复的情况下直接挂断连线,而是用温柔坚定的女声安抚都盈:
“无论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我们都将马上派人赶到您的所在房间查看,请保持联络。”
实际上,由于失血过多和难以忍受的疼痛,都盈现在正处于昏迷状态。
等到第二天荚乐见到住都盈的时候,她正躺在研究所医疗室的病床上,脸色苍白,仍然不省人事。
“因为失血过多,研究所内又没有足够的血液储存,只是包扎了伤口和输了200cc。”
“为什么会失血过多?”
听见林怀远的提问,旁边的护士面露敬佩:“昨晚,都部长将肩膀处的污染部位生剜了下来,割下来的组织就在这个盒子里。”
护士从医疗推车里拿出密封盒,里面是血肉模糊的一团肉,能勉强分辨出哪里是牙齿和舌头。
“因为没有割干净,所以我们对污染部位进行了二次清理。”
闻言,荚乐做到床边,手指搭上都盈的脖颈,使用神力来探查都盈目前的情况,顺便把外伤也全数解决。
护士惊奇地发现,都盈的脸色立刻红润了不少,不愧是目前避难所里大名鼎鼎的荚医生,果然名不虚传。
“她体内的污染似乎因为剥去污染组织而减少了大半,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治标不治本。”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荚乐还是尝试着用神力和信仰之力驱逐,没想到这次居然起了作用,那些象征污染的黑气不断上涌,最后变成一团黑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怎么回事?”
护士赶忙找了个盆接,都盈被咳醒也下意识地弯下腰。不仅仅是黑血,还有莫名的组织也被吐了出来,甚至那些血肉还在盆子里蠕动,挣扎着想要爬出来污染其他人。
荚乐眼疾手快,指尖飞出一团白火,污染组织被烤得滋滋作响,最后化成灰烬。
“这些是体内残余的污染,被我逼了出来。”
“那我彻底变成正常人了?!谢谢您!”都盈抬起头:“那岂不是说,现在有去除污染的手段了?”
荚乐摇头,她也不清楚神力为什么之前对污染不起作用,现在却可以,可能是实力随着时间推移而增强了?或者因为信徒的大幅增加,导致量变引起质变?
“没有那么乐观,因为你身体里残余的污染本来就少,所以我可以尝试。”
这也多亏都盈的污染集中部位是在非要害区域,像有些人是腹部,或者头部,总不能切腹,把头割下来清理污染吧?这样污染是没有了,人也没了。
都盈知道这个道理,却也没有太失望:“至少比之前束手无策好太多了。”
随后,荚乐再次检查了一遍都盈的身体,然后给因吐血而虚弱的身体再上了一个治疗,都盈立马就能站起来活蹦乱跳开始工作。
末日中,所有人都是牛马,林怀远提出给都盈放个假,也被她拒绝了。
几人便一同离开研究所,前往长岭大学的临时上课点。
这个地点并不在地下研究所内,而是和办事管理处在同一区域,不算太远,可昨天天气突变,今早的路面已经覆盖了一层积雪,不好走路。
幸运的是不厚,只将将没过脚踝,一行人在地上留下一长串脚印。
往日清晨,街上即使人数不多,也会有人在道旁摆些小摊,卖点稀奇古怪的玩意或者稀饭粥这样的早餐。
今天竟一个影也没有,整个街道都荒凉得很。
不过,办事处前的广场上却聚集了不少人,都是今天过来上课的学生。
52. 为人先
他们每个人胸前都别着校徽用来证明身份。都盈已经将所有报名学生都整理成了一个名单,她从包里将名单拿出来,然后挨个核对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号?”
“郑瑞芝,324号。”
所有学生共计1136号人,前300号的名单被分到了荚乐手上,300到600被都盈拿着,后面依次是林怀远和严秋。
正好是都盈的号码,又在第一页,她用笔在名字旁边的第一栏打了个勾,然后让女学生站到旁边等待。
只是这样一个个效率不高,便干脆大喊一声,让对应区间的学生在对应负责的人身前排队。
荚乐翻了翻手里的名单,一抬头,就看见睫毛都挂了一层雪的简莱,朝自己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又见面了,医生。”
她这次对简莱总算有那么点印象,很快就想起了关于简莱的记忆片段,但荚乐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知道,就让人站到了一边。
同时点到的效率很高,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广场上的所有人都已点齐,只是有几十个人没有到场,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带领着学生进入准备好的场地。
环境艰苦,空间十分拥挤,却也因为人多,而在这寒冷的冬天营造出了一块温暖的空间。
为了方便管理和教学,一千多号人分成三个班,由荚乐,都盈,严秋分别授课。
荚乐带着学生到三楼坐下,站到了教室最前方的讲台上。
这里是由空置的居民楼改建,砸掉了非承重墙的隔断,将一梯三户拼到了一起。
没有桌椅,学生们席地而坐,却也比救济区脆弱,四处漏风的帐篷好不少。
他们排排坐好,将冻僵的手塞进衣服里或者腿下捂暖,然后跟旁边的同学窃窃私语。说是同学,年龄差距可能相差十几,几十岁,他们齐聚一堂,不论年龄,不论曾经是何种学历和文化水平,只要会写字,能认字,不是个文盲,就能进入这所特殊的大学。
见迟迟安静不下来,荚乐拍了拍讲台上的桌子,议论声霎时小了不少,直至彻底安静。
因为这里全是救治过的病人,倒没有人会对她不服气,在她面前当刺头,荚乐松了口气,开始正式授课。
“因为天气原因,我们学习第一个咒语,也就是火球咒的时间很紧急,所以话不多说,就直接切入正题。
你们当中应该有人已经学会了火球咒,请起立。”
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站了起来,其中简莱也包含在内。
她扫视一圈,点了下数,有两个十几岁的少年,两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然后直接任命他们为班干部,负责课后给还不会的学生答疑解惑。
随后,荚乐继续说道:“火球术的关键,在于感受空间中的能量,然后控制,吸收,最后运用,有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诀窍。”
话音落下,她打了个响指,指尖凭空出现一团几厘米大小的火团,接着眨眼间放大到了直径接近一米的大小。
在火球放大的刹那,众人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意扑面而来,窗外的寒风都要退避三舍。
学生们瞪大了双眼,更有甚者情不自禁感叹:“我嘞个乖乖,好nb。”
“学会火球咒的好处显而易见,可以随时获取火种,最基本的就是能够用来加热,煮熟食物和取暖,而等到咒语足够精进,还能用它来攻击污染物,保护自己。”
“那么让我们开始第一阶段的学习,感受,请闭上眼睛……”
一上午过去,她的教学任务还算顺利,拿出水杯喝了口水润喉,她走出教学楼和其他两人汇合。
“都还顺利吗?”
“都还好,就是有几个不信的,我演示了一遍就立马折服了哈哈哈。”严秋双手插兜,随口聊起自己授课时的小插曲。
荚乐在这些话题里夹不进去,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她本来也不是爱分享的性格。
可能是看她说话少,严秋便刻意把话题往荚乐身上引,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林怀远。
“你和林哥怎么样了?什么进展?”
抿了下嘴唇,她正想随口应付两下显得没那么不礼貌,就看见不远处,林怀远朝自己走来。
天气寒冷,男人披了件毛呢大衣,把身形衬得更加修长,他的皮肤和雪融在一块,区别就是泛着薄红,拖在长长的眼尾中。
她停住了,没有往前走,严秋也就想要跟着留在原地,可还来不及停下脚步,就被都盈硬拽着绕道走。
边扯,嘴上还劈头盖脸地把严秋骂了一顿,让他可有点眼力见吧。
两人的离开没有引起荚乐的注意,她穿着身夹绒外套,站在雪地里像一棵漆黑的小松树。
这让林怀远忍不住加快脚步,走到荚乐跟前,张开双臂拥住了她。
还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亲密,荚乐闻见男人身上好闻的肥皂味,混合着清冷的雪味,两手抱住林怀远的腰。
下课的学生们频频侧目,她才反应过来场合,主动松开。
“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林怀远莫名忐忑,害怕昨天的矛盾延续到了今早,他用身体道的歉对方并不满意。
没想到自己心情七上八下地等到两人进入地下研究所,荚乐却从小挎包里掏出了两根试管。
林怀远:?
这种试管的材质似乎和实验室里的玻璃试管有些不同,拿着更加沉手,给人的感觉更加坚硬,里面装着不知名的银色液体,略有些黏稠,像汞又不是,看不出究竟是什么。
“你知道进化药剂吗?”
男人满头问号,摇头又点头。这是只存在于设想中和各种网络小说中的东西,天马行空,光看字面意思也能知道作用。
“这就是进化药剂。”
“怎么来的?您是怎么得到的?”
“这你别管,我需要有人来尝试。”
林怀远很懂得不该问的别问,何况她向来神神秘秘,总有能发挥出大作用的宝物。
“好,但是需要先上报讨论,您和我一起吗?”
这件事一报告给沈学永,沈老便立即组织了开会,甚至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拉了一伙人到会议室讨论。
除了严秋他们,还有几个特意叫来的生面孔,在荚乐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谢传东也在被邀请的范围内。
十几人坐在长桌的两侧,荚乐是最靠近上首的那个,林怀远坐在她旁边。
“荚小姐,请再介绍一下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进化药剂。”沈学永朝她点头示意,荚乐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把放置进化药剂的盒子推到桌子中间。
“进化药剂,顾名思义,它的作用是帮助人类蜕变,进入更高的生命层次。这里有两管,需要分两次使用。
第一管主要是强化,提高使用者的身体素质,为接下来的流程打下基础。
而第二管药剂,它叫做钥匙,作用是——解开基因锁。”
“那这些药剂是用什么制作的?”
沈学永看了眼说话的那人,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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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会议不问问题,只听,荚小姐你继续。”
她清了下嗓子,接刚刚的话往下说:“正是因为所用的材料是未知的,最后的效果也是未知的,所以才有今天的会议,我需要一个人来试药,没人能保证最后使用者能活下来,或者出现什么其他的意外,谁愿意试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竟无人接话。
沈学永正要发火,谢传东就站了起来。
“我来。”
“不行。”他刚一开口,就立马有人反对:“你作为执法队总队长,你出了事,基地的安全谁来保证?”
谢传东看向自己的副官,他曾经也是陈陶的副官,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邢严斯副官的能力出色,在任期间从不出错,论实力也毋庸置疑,如果我出了问题,可以由他继任。”
被提到的副官神色复杂,这已经是他第二任甘愿为人类赴死的长官。
他想阻止,却自问没有谢传东那样敢为人先的勇气,最终还是偃旗息鼓。
实验人选拍下板,众人便一同换了场地。
为了避免意外,谢传东被绑到了架子上,脱掉衬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皮肤上有大大小小的疤痕,是战斗胜利的勋章,丝毫看不出作为职业【画家】的孱弱。
可见爬上总队长的位置,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护士走到一旁,先用碘伏在胳膊的位置消毒,然后拆开一次性的针管,插进药剂的密封套中,将里面银色的液体吸进塑料管中。
随后轻轻往外推排出空气,确认没有问题后,扎进肉里,缓而均匀地将药剂推入。
谢传东感觉胳膊处有些刺痛,起初还没什么感觉,只单单过了十几秒钟,仿佛有股电流从身体里蹿过。
全身的肌肉条件反射地收缩紧绷,然后是极其极其剧烈的疼痛。
在与污染物的战斗中,他受过不少伤,最重的一次是被坚硬的虫足扎穿大腿,可那也不足现在疼痛的百分之一。
以至于他无法克制地嘶吼。
“啊啊啊啊啊!”
这痛不堪忍的感觉让他无法思考,只知道痛痛痛痛……
在荚乐的视角中,一根根银线从谢传东的毛孔中钻出,然后又进入。在皮肤薄的区域,能够肉眼看见银色液体在其中流动,通过全身的血液循环流遍每个角落。
体力被快速消耗,疼痛还没来得及减弱,谢传东就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垂着头,四肢没有力气,好似已经死去。
“这是失败了?谢队长他?”
“不,还没有结束,他还有呼吸。”
血管中银色液体的流速越来越快,然后猛地冲破了血管壁,融进了五脏六腑中。
没有了束缚,进化药剂更加横冲直撞,像是容器里不断弹射的小球。
如果此时有人能看见,就会发现谢传东的眼球也变成了银色。
因为撞击得过于猛烈,谢传东的皮肤开始不住地抖动,看上去十分吓人,仿佛有怪物即将破体而出。
好在,药剂的撞击逐渐减弱了,到彻底结束时,谢传东整个人已如刚从水里打捞上来一般。
他动了动手指,昏沉的意识逐渐清醒,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感觉怎么样。”
“很热,很想打一架。”
研究人员见实验结束,走上前将固定的绳索解下。
谢传东稍稍放松了下四肢,抬头看向荚乐,脸上扬起一抹笑容:
“成功了,真像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53. 待修
因为需要再等三天才能进入下一程序,众人便在实验结束后散场,只有谢传东需要留下来抽血化验,配合研究人员测试目前的身体素质。
荚乐也要走,身后却又传来谢传东的声音:
“请等一下。”
脚步顿住,她回过头,面露疑惑。
“上次见你直接走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叙旧。”
林怀远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那我不打扰你们,先走了。”
谢传东:“慢走啊。”
她把视线从林怀远的背影重新移回谢传东身上:“欸?好吧,你想说什么。”
“你就不好奇,我怎么成为总队长的吗?”
他语气有些失落,但不等回答,谢传东又聊起自己在避难所下层民众口中,听到的关于荚乐的传闻。
描述的神乎其神,给荚乐安上了神女,仙子的名号。
甚至有人猜测她是伪装成人类的外星人。
“这么夸张的吗?”
谢传东笑,看样子已经打破了许久未见造成的隔阂,才开始问候荚乐现在的情况。
“你过得怎么样?”
“我还好,上次一别,还是挺一帆风顺的。”
“那就好,我嘛,其实也还行,战斗比我想象中要残酷,也更迷人,很享受那种酣畅淋漓的战斗,只是……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耸耸肩,仿佛这件事没有带来多大伤害。
荚乐想问问具体情况,研究人员却在这时做好了取血测试的准备,喊谢传东过去采样。
不知道有没有刻意逃避,他随意知会一声“我先去了”,就跑进了实验室中。
荚乐也只好歇了追问的念头,转身准备做电梯回到地面。
在看到林怀远站在电梯口发呆等她的时候,有些惊喜地走上前。
“你不是先走了吗?怎么等我。”
林怀远有些难以启齿,他偏过头,用很小的,只足够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回道:
“狗应该等待自己的……主人……”
这句话让她心情大好,下午的授课也更有劲了。
很快,三天之期结束,第一批学生有一半都学会了火球咒,虽然大部分人能凝聚的火球不过手掌大,但通过老带新的方式,想全方面覆盖已经不是问题。
所以,她就开始了下一课程,水凝咒。
“其实两种咒语换汤不换药,都是捕捉空间里的能量,然后转化,区别在于,火球咒只能用过转化的方式,而水凝咒,却可以使用空气中原有的水分子。”
“所以除了得到水资源,我们还可以通过这个咒语来控制空气的干湿度。”
“这个作用是什么呢?谁能回答?”
经过火球咒的学习,台下的学生一个比一个聚精会神,此刻听到荚乐难得问一次问题,更是激动万分,非常积极地举起手。
荚乐随意点了其中一人,那人便从座位上站起,大声答道:
“可以延缓食物的腐烂!只需要把食物里的水分抽出来,然后等需要的时候重新注水,就可以快速的保存使用了。”
“很好,除此之外呢?”
她点了另一个年轻女孩,女孩性格比较胆怯,愿意举手回答已用了十分的勇气:
“可以用来医疗,减少伤口感染和腐坏,如果应用得当的话,应该还可以用来止血。”
“好,现在大家对水凝咒的用处都有了概念,那我们接下来就开始学习,首先从咒语的发音开始,有时候,发音差之毫厘就可能失之千里,先听我念一遍……”
-
第二次使用进化药剂的时间被安排到了晚上,有了前面成功的经验,这次大家就没那么紧张了,除了谢传东。
因为真的非常痛,他从没有那么痛过。
想到要再来一次,就止不住地咬紧牙关。
“那么就开始了?”
“开始吧。”
谢传东仰头望着天花板上的通风口网格,不锈钢台面贴着后背传来丝丝寒意。
当针尖刺入肘窝静脉时,他余光瞥见玻璃观察窗外一抹白色衣角——荚乐站在三米开外,实验室顶灯在她发梢镀了层冷银边,睫毛投下的阴影刚好遮住眼底情绪。
剧痛来得比第一次更暴烈。
药剂推进三分之一的瞬间,他后背猛地弓成紧绷的弧线。合金手铐在栏杆上撞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皮肤表面泛起水波般的纹路,仿佛有无数条透明蠕虫在皮下钻行。
灰白色角质层成片剥落,未等落地便化作粉尘,在实验室惨白灯光下如同飘散的骨灰。
"DNA链断裂速度超过阈值!"戴着护目镜的研究员几乎要把操作台捏碎,监控屏上代表细胞活性的绿色波纹正被猩红色浪潮吞噬。
谢传东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新生的肌肉纤维像绞紧的钢缆般隆起,将上衣撑出细密的裂痕。
他喉咙里滚出困兽般的低吼,汗珠砸在金属台面上腾起缕缕白雾。
荚乐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起,这一幕的冲击性太过于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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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三个小时后,当谢传东第三次撞得手铐火星四溅时,药剂的作用终于平息。
浑身湿透的谢传东瘫在实验台上喘息。
新生皮肤泛着冷硬的玉石光泽,研究员举着采血针犹豫再三,最终换了把手术刀。刀尖划过小臂的瞬间迸出几点火星,只在表皮留下道白痕。
"试试这个?"
有人颤巍巍递来训练用匕首。谢传东抹了把脸上的汗,接过匕首往掌心一划。
金属与皮肤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刀刃卷起个钝角,他甩手将匕首掷向钢靶,三十公分厚的合金板应声凹进碗口大的坑洞。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不知谁说了句"用枪试试"。谢传东扯开破碎的病号服,布满细密鳞状纹路的胸膛对准枪口。
子弹撞击□□的闷响让所有人瞳孔紧缩——弹头卡在表层肌肉组织里,像嵌进柏油路的石子,暗红色血珠渗出不到半秒就开始凝固。
"像这样的进化药剂还有九套。"见实验顺利,荚乐紧绷的心情骤然放松下。
白色的合金箱子搁在操作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箱盖掀开的刹那,十八支银色药剂在防震海绵里泛着冷光。
人群骚动如沸水泼进油锅,戴金丝眼镜的工程师刚要开口,就被拐杖敲击地面的脆响截断。
"胡闹!"
沈学永冷声呵止,老人眼尾皱纹里凝着几十年积威:"当这是菜市场割肉?"
议论声潮水般退去。他才清了清嗓子道:“关于药剂的分配需要从长计议,你们都歇了那点心思,药剂只会分配到最合适的人手中。”
无人敢异议。
实验结束后,荚乐走到实验室门口,叫住正欲离开的都盈,同时压低着声音嘱咐:
"明天我要去一趟一号避难所,所以暂时顾及不了课程,需要你帮我照顾他们,”
“好,那不如两个班合并授课?"
“行。”
之后,荚乐又被沈学永单独留了下来。
“多谢你了,我们不会白拿进化药剂,等回去,我就让人往你卡里再拨点贡献点。”
说是一点,大概率也是百万起步。
“其实不用的,我……”
“诶,不要见外,如果你不收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奖励你了。”
老人的眉眼中闪过疲惫,最近的事情太多,底下人在这种危难时刻也放不下贪欲,光是镇压管教,就要费上不少功夫。
次日,晨雾漫过避难所混凝土外墙时
54. 发射
扫帚擦过大厦断裂的钢梁前,荚乐抬高了飞行高度。积雪覆盖的双向车道中,十几辆旅游大巴保持着末日爆发当日的队形,车窗内挂着冰帘。
这座昔日繁华的都城已经破败不堪,只剩下灰败。
根据林怀远给她看过的地图上的标注,她横越整个城市又飞行了几十公里,终于透过云雾看到了下方规模小了十倍的建筑群——一号避难所。
扫帚擦着结冰的电网降落,哨塔上的士兵差点按响警报,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自从暴雪封天,连无人机都被迫停飞,居然有人匪夷所思地骑着把掉毛的木头扫帚,在天上飞?!
"不要拉警戒铃!通知哨卡的人放行"对讲机突然炸响。士兵手忙脚乱地给看守的执法队通信。
看着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所长小跑着从军用越野车里下来,身后跟着两个抱着热水袋的文员,积雪没到膝盖也顾不上。
所长说话的声音带着白气:"都小心着点。"他伸手去扶从扫帚上跳下来的荚乐。
“谢谢。”荚乐说着把准备好的邀请函拿出来。其实这并不必要,邀请函本来是为了证明身份,但用扫帚当通行工具的,全地球也找不出第二个。
现在大雪封山,避难所大门容许通行的时间只有中午几个小时,为了等人来,所长还特意吩咐人提前清理路面积雪,可谓是相当重视。
“一直听说小同志你的事迹,沈主席也是对你赞誉有加,如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我也没想到您会亲自来接我。”她不大经夸,有些受宠若惊,这位所长比她想的要热情太多,而且听话里的意思,似乎沈学永的地位还要更高,那为什么沈老要待在2号避难所?而不是最为靠近首都的这里?
“现在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了,温度的骤降导致我们的很多设施都不能正常运转,其中,也包括不受污染的改良稻种,食物危机才刚刚好转。“
所长说着面露愁色,几人一同通过闸门,进入这幸存者们口中,极其神秘的1号避难所。
每个职业者都期望着能被选中,然后被派遣到这里就职,是的,想要进入这里是有门槛的,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
据传,1号避难所有全华夏最完善的基础设施,全天供水供电,使用不限,最大程度还原了末日前的城市面貌,除此之外还有一流的防护系统和隔音装置,大声喧哗也不再是禁令。
可,当她真的进入了这个普通人嘴里的末日天堂时,现实和想象的巨大差距让她感到割裂。
这里表面上看确实很完美,没有开裂的墙壁,没有应急使用的帐篷,没有根本清扫不及的垃圾碎屑,却也没有人气。
换做其他避难所,闸门后一般是人来人往的驿站和交易铺子,即使天气严寒,总还会有招牌,手写的价目表摆在门前,而不是眼前光秃秃的,甚至不能算作一条街的柏油马路。
所长见荚乐表情懵懵的,想到现在还早,便凑近了几步,细心问道:“是不是饿了,我们有公共食堂。”
“谢谢,我正好没有吃早餐。”她回过神,带着疑惑走进一座四四方方的斜顶建筑里,这里面热气蒸腾,比外面要温暖好几个度,三三两两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坐在里面聊天,没有普通人。
她坐下,两个文员到窗口打饭,很简单朴素,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一个白面馒头,小碟的萝卜丁咸菜。
就像是她初中学校的食堂,也没有可选的菜色,桌子凳子都是一长串连起来的,面上的塑料,骨架是反光的金属。
喝下口热乎的粥,附在身上的寒意被驱散,才终于想起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工厂。
这里不像平常,供人生活的避难所,倒像一座巨大的工厂。
此刻她还不知道邀请函的真正意图,直到吃过早饭,和所长经过段连廊,进入室内大会堂的后台。
又开始下雪了。窗外回荡着雪花飘落的沙沙声,她被工作人员指引着去休息区等待,转头看向观察窗后面白茫茫的一片。今天是零下二十度,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在“工厂”的各个“厂房”之间穿行,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后台人来人往,所长从文员手里接过发言稿,然后分了一张给荚乐。
“什么?还有我的?”
她看出来是要举行什么会议,就像之前为了宣传魔法大学而举办的宣传大会一样,她也需要发表一些演讲。
饶有兴致地接过,标题却让她心神一颤。
那并不是什么演讲稿,而是火种计划,最终敲定的完成稿,薄薄一张。
除了她已经知道的部分,还有在末日前,已经完成的部分。
所以这就是沈老让她过来的原因?还是怕她因为被隐瞒而心怀芥蒂?
随着时间推移,分针指向了数字12,上午十点整。
“POD-3区的温度降到了零下16度。”技术员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预计接下来的十二小时内,雪势会更加猛烈。”
“按原计划进行。”所长关掉通讯,把设备重新放进外套的内口袋里。
荚乐坐在一旁偷听,默默腹诽。为什么是零下16度?明明现在的温度早超过了。
来不及细想,身后又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人都到齐了,您请到前台去吧。”身穿深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动作熟练地调试着控制器催促。
所长看向荚乐,工作人员便也在她肩上别了一个麦克风。
"准备好了吗?"
荚乐点点头,重新扎了一遍头发,跟在所长后面,踏上了会堂最前方的讲台。
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被暖风机吹得愈发刺鼻。
台下座无虚席,比想象中的人还要多,尽管有过一次万人瞩目的经历,她还是不住地感到紧张。
随着一切准备就绪,零星的交谈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主讲台。
“诸位。”所长的声音洪亮而清晰,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因为场地较大还能听出重叠的回声,“今天召开这场宣誓仪式,不仅仅是为了一个简单的开场或喊口号。”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人群:“就在几日前,我们最终敲定了计划的迁徙路线。想来你们都接到了通知,这里就不多加赘述。”
“回顾我们一年半以来的工作,大家都废寝忘食,尽心竭力,好在,成果是显著的。
一年前,我们完善了空间站的生态循环系统,并准备派遣30名同志,携带5000枚受精卵,进入太空,这是我们为灾难准备的备选方案,也是火种计划里的火种。
只是灾难来得太快,只能先把部分人员和资料送入地球轨道。现在终于迎来了迁移前的最后一个关键时刻,最后一批受精卵和人类文明的资料将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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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射升空。
如果地球上人类的火种熄灭,这将是唯一的希望,但没有人能保证在无尽的黑暗里会发生什么,可能是永无止境的等待。现在,我们向提供这些受精卵的捐献者致敬,向屏幕后面的他们致敬。”
大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灯光闪烁,后面屏幕中宣誓仪式的四个大字,也被航空航天发射中心的实时画面取代。
得益于天然的地理优势,现在的发射中心随着正午的接近气温也在逐渐升高,如果没有恶劣天气的话,预计最高气温会达到零下10度左右。
荚乐诧异地回头看向屏幕,刚刚说的零下16度应该就是指那里。
一道狭长的火箭挺立在荒原中,几乎看不见什么绿意,周围是茫茫黄沙和零星点缀的骆驼刺。只有这么条,宛如白色利剑的造物,连带着发射台一起,仿佛插进了土地中,巍然不动。
这就是国家机器在面对灾难时做的准备吗?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放出来?不,大概只有普通人不知道,各国高层应该都清楚,只是心照不宣地选择了保密。
想到国人对故土总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恐怕在末日后设施损坏愈加严重,文明科技更加倒退之后,官方如不是对现有情况已经完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应该不会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再把人接回来吧?
那这些人,就不得不在太空中孤独终老了……她不由心生敬佩。
"还有四个小时会在理论上到达一天中的最高气温。"解说员的声音从镜头那边响起,"这是人类最历史性的发射任务——搭载着最后一批受精卵的空间站''希望号''即将升空。"
除了风声外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前排坐着的几位老人中,有人握紧了拳头,有人闭上了眼睛,还有人低声祈祷。
在避难所建成的一年半时间里,这里经历了无数次紧急情况:空气净化系统故障、食物储备不足、防护服意外损坏……但所有人都咬紧牙关挺了过来。
等待是无比煎熬的,解说员站在发射平台外三公里的观察区中,继续解释:“实际上,并不是真的要等四个小时,因为末日后的天气太无常了,天气预报也很难测算,所以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工作人员会在气温到达发射标准的第一时间发射,但也有可能,等上四个小时也无法发射,最坏的情况是,从此以后希望号都不能再升空。”
因为实时转播并不只是面对1号避难所的研究人员,而是全国范围内,只要还有能接受信号的方式,都能听到或者看到这个频道的音频和影像,所以解说员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
他说完这些话,又很惆怅地叹了口气,然后对着镜头笑道:“原本我是没有资格做这种规模档次节目的主持的,但很无奈的是,现在没有比我更好的主持人了。”
“说起来很荣幸,也很悲催,我们就这样被推上了历史,根本就不是自愿的,这让我感到窒息,可不得不承认的是。”
“电视机,或者收音机,或者手机外的朋友们,人类的旧时代过去了,人类的新时代也过去了,我们不得不承受的是,这或许是人类文明最后一次朝星空放飞,我们工业革命以来的成果,或许永远都要埋在厚雪之下。”
荒原上的风很大,往他的嗓音声线中,灌入“促促促”的杂音。
解说员穿着带毛领的棉服,那些长长的棕黄色的纤维毛,沾到了他的脸上。
55. 五维
正确的时间比想象中要来得快,气温随着太阳的升高而开始上升,炽热的恒星垂怜地将热量带给远在数百公里外的卫星发射中心。
"最后十分钟倒计时。"那枚仿佛插在白色蛋糕上的生日蜡烛,希望号,终于进入了发射的尾声。
融化的雪水沿着穹顶裂缝滴落,在水泥地面冻成冰锥,她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吞咽声。上百位研究员和更多的执法者,职业者,裹着臃肿的防寒服,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
荚乐用余光注意到,最前排的一位院士正颤抖着往笔记本上涂写,试图用这种方式平息心情,然而钢笔尖划破了三处纸面,暴露了老人内心的不安,这不仅仅是对计划的前半部分能否顺利画上一个句号的不安,还有对即将到来的,未来的不安。
"十秒倒计时!"解说员沙哑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
“十!九!八!”他拿着话筒嘶吼,在此刻将自己挤压许久的情绪全部宣泄。
此时的6号避难所,院长叶平良抱着白松现,和诸传坐在一起,他们身上裹着棉被,探着头聚精会神地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声音。
“七!六!五!四!”
“三、二、一!点火!”
随着一声巨响,火箭底部喷射出橘红色的火焰,将底部大量的冷却液瞬间蒸发。
“看呐!希望号!它将带着我们文明的余火,进入地球轨道!”解说员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随着大会堂响起压抑的抽气声,二级推进器瞬间脱离。
十五分钟后,解说员带着哭腔,哽咽着宣布:“成功了,落幕了,看样子,我得改行了。”
随着话音落下,屏幕上的画面切断。
那位一直涂写的老人喃喃自语∶结束了,他停下笔,用笔帽的卡扣将钢笔卡在了纸页上,然后合上笔记本,将手掌大的本子塞进裤子的口袋中。
至于其他人,或神情激动,面露希翼,或泄气沮丧,面露绝望。
那自己呢?她低头看向自己张开的双手,竟然感到了些痛苦。那是种强烈的不配得感,好像自己并不应该站在这里,在别人的挣扎痛苦中,一直以来轻松自得,从没遇到过真正的困难的自己显得格格不入。
观察了番众人的情绪,所长静静等待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我们的研究任务就此告一段落,之后不限制自由外出,今明两天大家好好休息,后天破晓集合,我们要赶去海南搭船先一步到南极洲建立前哨站,虽然原先的科考站也还能用,但是规模太小了容纳不了多少人。
另外,向你们介绍一个人——荚女士,改良种子的发明人和提供者,一直在从事魔法推广和研究的工作,现在我们用的一些超自然器械,也是来源于荚女士的慷慨相赠,其中大家最熟悉的一个,水源核心,我们能有足够且纯净的水使用,还是多亏了她。
现在请她来讲两句。”
突然被打断了思绪,荚乐很是手足无措,好在她反应快速,马上组织好了语言接道:
“很不好意思,其实到今天我才得知计划的全貌。我代表所有幸存者,对你们表示由衷的谢意,感谢你们的无畏付出。时间波涛滚滚,你们已经是未来的缔造者。”
这话不仅是场合下的漂亮话,也是荚乐的真情流露。
这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里一酸,他们隐姓埋名,不分昼夜地工作,虽然不求扬名立万,可谁不想被人认可?被人需要?
”好了,仪式进行到这里已经进入尾声,让我们进行最后的宣誓,起立!“
在场的所有人,也包括后台的工作人员,都在听到指令的同一时间笔直了身体,他们目光如炬,很难想象那是怎样一种力量趋势着他们。
他们异口同声,无法被吵闹的风雪的声音掩盖:
"——纵焚身于永夜,愿留星火照归途!"
-
宣誓仪式结束,所长又留了荚乐用午饭。
依旧是文员打饭,中午的菜色好不少,多了一道豆子炒碎肉沫。
“我们食堂的饭菜还是不错的,虽然比不过以前,也比那么多吃不上饭的人好多了,而且今天有东北三号避难所支援的大豆,比上个月的桦树皮粉强多了。”
荚乐∶“……”
所长∶“如果没有什么急事的话,下午要不要看看我们的育苗室?虽然一部分设备停转了..."
荚乐仍然回答,因为她被脑海里的突然冒出来的新信息吸引了注意力
作为神生而知知,就像是小说中获得机缘后的传承记忆。伴随着实力的增长,知识也持续累积。
刚刚忽然新获得的知识在脑海中翻涌,就像潮水般难以抑制。最重要的是,里面竟藏着之前在月球举办的神明晚宴中,诸神赠予自己的其中一份见面礼的信息。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弯钩耳坠,可在知识里,那对耳坠分明是两把时间锚。能够锁定和定位时空,让人在锚的两端自由穿梭。恰似拥有了一张能自行选定出发点与目的地的火车票,而非之前那样漫无目的随机穿越。
这代表着,她能够放下顾虑、肆意地在两个时空之间穿梭往返!
所长见荚乐再度失神发呆,心里暗自揣测: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不然怎么总注意力不集中。思索片刻,他接着说道:“要是你有急事的话,吃完饭我送送你?”
荚乐恍然回神:“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确实是没空参观,不过在离开前,还有一些东西要给你们。”
“什么东西?”所长一脸期待。
荚乐不紧不慢地回答:“别着急,咱们先把饭吃完。”
所长连连点头:“好好好。“脸上略显尴尬,自己的确太着急了,有失风度。
这边刚聊完,之前吸引了荚乐注意的老人端着不锈钢餐盘走了过来,老人打了声招呼,征求同意后,才坐到了所长的旁边。
没吃几下,还未开口,所长就先忍不住了。
“老王啊,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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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可以直接和我说。”
“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所长,我想和你商量个事,我年纪大了,跑不动了…我…不想去南极,我就想守着这,也不用单独给我留什么东西,就……把我送回老家那块地就行,也不远,我想想,我烧炕也能活…”
“那吃的呢?!你想过小王没有?!”一向和和气气,给人感觉特靠谱的所长,忍不住拔高音调,打断了后面的辩解。他难得用这样的语气和老同志说话。
老人被问得面露心虚,但很快再次坚定了神色:“你把那孩子带走就成,不用管我。”
“什么叫不用管,这所里哪个不归我管?!”
见讲不通,老人被说得生气,他吹胡子瞪眼,布满皱纹的双手端起餐盘敲了敲桌子,撂下一句狠话:“我就是要留在这,这件事,九头牛都拉都改不了!”后,就步履蹒跚着起身离开了。
“???那我就用十头牛!”
老人回头,反倒先被气得好笑:“哼,现在可一头牛都没有!”
“……害,你看这人,老顽固。”实在怼不过,所长没办法,便无奈转过头,试图挽尊地朝荚乐打趣。
荚乐:“……哈哈。”假笑ing.jpg
小插曲过后,两人来到专门的实验场地。和2号避难所的地下研究所的差别不大,只是这里空间更宽敞,金属壁更厚实,设备更加高精尖。
所长在边上摩拳擦掌,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荚乐口中的药留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他听到的各路消息来判断,女孩留下的,没一样不起了大作用。
说不准,可以帮助他们在迁徙路上大幅度减少伤亡,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确认周围的环境没有闲杂人等后,荚乐从口袋里取出时间锚,她握紧了时间锚一端的钩子,往空气中一抛,时间锚奇迹般不断放大放大,在快要落地的瞬间,突然消失了。
所长一脸新奇,他虽然也见过一些超自然造物,但是这样凭空消失留一条锁链的,还是头一次见。
而在荚乐的视角中,时间锚砸出了一条裂缝,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一些扭曲的光从缝隙里钻了出来。她上一次看到这种弯曲的光线,还是在被克内斯克保护着,近距离用肉眼观察黑洞的时候。
她缓慢靠近,用手触摸上那条撕开的缝。往常使用穿梭能力,也先是一条缝,但从没有真的触碰到过。因为在靠近之前,就先被吸了进去,被刺眼的白光占据视野,等眼前的景象恢复,就已经是穿越成功的状态。
她将手缓慢搭在上面,触感很柔软,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手伸进了一团浓稠的非牛顿流体中轻轻拨动。
所以她也真的尝试去把这道裂缝拨开,然后小心地钻入其中。
弓下的腰重新直起的时候,无数杂乱的信息流在四周掠过,无数个画面摆在眼前,又往远处延伸出无尽的深度,像是进入了一个时空隧道,又像是走进了一间书房。
她这才意识到这是哪里——五维空间。
56. 。
眼前只有一条路,又似乎是四面八方都可以去,她便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也可能是心有所感,属于地球现在的那一帧来到面前。
忽然对什么是五维有了更深刻的领悟,未来与现在与过去的链接,不仅仅是一个简单因果关系,她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这片裂缝里的时间,仿佛沙粒从指尖穿行。
荚乐稍微勾了勾手指,等睁开眼时,她看见了属于地球的未来。无数人在迁徙中死去,极端的低温夺走了他们的体温,抿去了他们的生命。
还有更多,更多,死寂的6号避难所,空无一人的地下研究室,时间线不断推向过去。她看见自己站在一地狼藉的卧室里翻出没电的手机,看见末日爆发的刹那,一杯水是如何改变命运。再往后,再往后,她看见繁华闹市中川流不息的人群,看见科技不断倒退,高楼不断减少,看到明朝永乐年间,郑和站在船头,旗帜飞扬……每粒沙都闪烁着不同时间节点的磷光。
她试探着在这时空的万花筒中迈步,光斑聚合成永无止境的环形长廊,墙壁上流淌着液态的影,客观冷漠地叙述着一切。
手中剩下的一枚时间锚轻轻震颤,属于魔法世界的那片终于抵达眼前。
不确定应该去哪个时间点更好,她便将时间定在了祭典结束后的三个月,这个时候神域的作用也能看见成效,就不需要再等了。
选择好具体的节点和穿越地点,荚乐将剩下的另一枚时间抛了出去,同样割开了道缝隙,伸手推开后,她尝试着走了进去。
第一眼看到的是庄园里一片麦田,她沿着田埂往中心的城堡走,同时也在心里联系明妮。
“您回来了。”田里耕种的农妇朝她弯腰行礼,然后在荚乐离开后,重新拿起锄头,给地里的菜松土并拔出杂草。
莉莉安趴在二楼的窗户上,无聊地看书,随意翻动薄薄的书页,偶尔远眺外面的风景。忽然,她在余光中,发现田埂上出现道熟悉的身影。
浅紫色的针织外套,奶白色长裤,身影修长,难以言喻的美丽面孔比身后的所有风景都更加耀眼,是主人!
她立刻面露激动,抑制不住地露出笑容,急躁地提着裙摆跃下橡木楼梯,晨光中蓝宝石耳坠摇晃闪烁,脚踏羊皮短靴,整个人几乎扑进荚乐怀里的瞬间,黄水晶镶嵌的项链式教徽从外套中荡了出来。
荚乐听见莉莉安把头搁在她耳边轻语,不断恳求道:“我好想您,我好想您,您下次要走带上我好吗,好吗主人?”
她们总是不断重逢,因为荚乐总是不告而别。
揉了揉莉莉安的金色长发,她捏起女孩软软的脸颊肉,凑近吻了下对方的额头,才道:“好吧。”
“耶!太好了,您回来告诉主教姐姐了吗?”
“明妮?暂时还没有。”
“她明天回来庄园,您到时候就能见到她了。对了,主,还有一件事您知道吗?”莉莉安说着恋恋不舍地松开拥抱,和荚乐并排着散步。
“什么事?”
“阿诺德公爵的事,两个月前还很多人讨论,就是……据说他在战场上被敌人削去了双腿,然后被一个来战场上捡尸的村民发现……”
“什么?!”荚乐瞳孔地震,她实在没办法把那个意气风发,杀污染物如砍瓜切菜的高大男人,和没有双腿,残疾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是的,应该不完全是谣言,毕竟公爵大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甚至连乔纳·琼斯主教也吃了闭门羹。”
“那他现在在哪里?算了,等会儿我自己找。”
莉莉安撇撇嘴:“啊?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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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个话题,一路上气氛低沉,两人没有再闲聊,等一到城堡,荚乐便直奔卧室,坐在床上闭上了双眼,用神识寻找阿诺德的气息,来确定具体的方位。
神识如蛛网漫过华丽高大的古堡,早市中弥漫松饼甜香与圣堂焚香的萨斯圣城,没有找到。接着将范围扩大到整个高塔王国,终于在阿诺德的封地领主城——斯托姆加德内找到了他。
她得去找他。
光穿透彩绘玻璃,在她合拢的眼睑上投下血珀色的光斑,而后轻轻颤动着眼睫,眼神中闪过道摄人的寒光。
是谁干的?用如此羞辱人的残忍方式……
在前往之前,荚乐将明妮提前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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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
女人端庄典雅,似乎和上次见又变了一个样,翠绿色繁复的长裙,由银线编制成一片片的孔雀翎羽暗纹。鱼骨勒出盈盈一握的细腰,蕾丝手套包裹的手掌握着把折扇,恰好与盘发间点缀的白玉兰相衬托。
“你这是?”往常明妮不会穿这么复杂的款式,追求更干练的风格,她挑眉问道。
“小姐,今晚有场皇家晚宴,所以提前准备了。”
“原来是这样,对了,我听莉莉安提到阿诺德的事,你给我详细说说。”
两人相对而坐,莉莉安各端了杯咖啡。
“怪不得您找我这么急,说起来也是唏嘘。在您走后不久,公爵大人就在战场上失利,因为心腹里出了内奸,将情报投给了敌国的卫绛,导致全军覆没,阿诺德公爵被擒。”
明妮见她张嘴要问,安抚了下荚乐急切的心情:“您别太担心,我一件件说。”
“通敌的内奸已经按照国法清算,阿诺德身体如今无恙,只是心理上恐怕有些……至于这个卫绛,他是卡隆特皇室七王子,也是目前最有竞争力的储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的卡隆特国王就是他。”
“对了,今天晚上的晚宴,卡隆特皇室也会参加。”
荚乐很不理解,“他们怎么敢?”
明妮摇了摇头,忍不住叹气。
“个人的生死存亡,影响不了国家利益,所以别说是双腿被砍,就算是真死了,高塔王国还是会放下这点‘小仇怨’,依旧和卡隆特合作。”
“因为您神域的建立,让卡隆特受益良多,所以两国之间建立了贸易往来,卡隆特用他们的矿石,来换高塔国境内的水源和粮食,引水渠已经在开挖了。”
“那你也影响不了吗?你作为我的代言人!”荚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明妮,所以明妮也变成了那种可以为了利益枉顾一切的人吗?
明妮一看荚乐的表情,就知道自家主子想岔了,她无奈解释:“普通人是无辜的,他们的国人受灾,没有引水渠就只能等死,对于皇室可没什么影响。我们答应,还能在救人的同时拿点好处。”
荚乐松了口气:“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