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邓晓阳我叫李朝阳》 第588 章 没办成要退货 临平县政府常务副县长邹新民,潇洒地签下了六个字“此人不能重用”,随后写上自己的名字,“咔啪”一声盖好钢笔笔帽,将钢笔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说道:“退回去。” 县人事劳动局局长高楠拿起材料一看,不禁微微一愣,看了看手中的材料,又看向邹新民说道:“邹县长,您怎么签的此人不能重用啊!” 邹新民一脸严肃地说道:“高局长啊,正常的人事调动必须要给县委书记通气,除此之外,分管组织的副书记、组织部长也应该打招呼打到位吧。我和商恒华关系不错,但关系归关系,工作归工作,他怎么能目无县委,私自办理工作调动,搞非组织活动呢?” 高楠听到“非组织活动”的说法,拿着邹新民的签字,一时有些慌了,说道:“邹县长,您在这个表上签个字,那也就是否定了商恒华同志啊。” “不是我否定他,按程序办事是起码的尊重。他可以不尊重我,但他怎么能不尊重县委呢?”邹新民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不满。 高楠没想到,此刻的邹新民会如此较真。她心里暗道,自己当了那么多年的人事劳动局局长,办理的跨县调动虽然不多,但从来没有哪个领导会在档案审查意见表上写下如此强硬的意见。 高楠忙收起材料,说道:“邹县长,那我就把相关情况反馈给相关同志,请他按程序办手续。” 邹新民仍然生着气,用手用力敲了敲桌子说道:“高局长啊,不是我要难为谁,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必须替县委把好关,你作为人事劳动局局长,这点还需要我来提醒吗。” 高楠本以为这个意见表会无比顺利,毕竟自己亲自再跑,却没想到在邹新民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暗自纳闷:这个邹新民今天抽什么风?不是说他和商恒华关系很好吗?这个商恒华也不知道脑子咋想的,这么大的事,竟然不提前把招呼打到位。 高楠出了办公室的门,邹新民还在暗暗骂道:“这个老演员,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在临平,只能我看不起人,哪有那人看不起我?” 高楠刚上车,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喊自己的名字,扭头一看,却是商恒华的爱人。商恒华的爱人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虽然只是普通的工作人员,但由于身处权力中枢,高楠也不好得罪。也就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商恒华的爱人知道高楠今天要来找邹新民签字,客套了几句就问道:“高局长,今天的事儿办得还顺利吧?我看张书记、邹县长都在。” 高楠面带微笑捋了捋头发,心里清楚这是公事公办,不好与商恒华的爱人多说什么,万一商恒华的爱人去找邹新民反倒让自己里外不是人,便笑着说道:“姐!今天领导忙,改天我再来,具体的事儿我心里有数。我回去之后通知商局长。” 商恒华的爱人看高楠不愿说,心里就有一丝隐忧,但也不好强行去问,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作为回应。 此时,窗外的阳光洒在大街小巷,街道上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卷起阵阵微微浮尘,阳光照耀之下,翩翩做舞。 在建设局会议室里,县委副书记赵东已经讲了两点,他说道:“同志们啊,刚刚来的时候我看下面的宣传栏,至少有半年没有更新了。这项工作是没人管,还是没人抓?领导班子每天进进出出都看不到吗?以小见大,就可以看到咱们建设局的同志,或者是某些同志工作责任心不强。在临近改革工作的时候,思想浮动比较大,无心工作。 但县委和庆合书记认为,这是改革发展中的必然阶段,毕竟改革关乎大家的切身利益,很多同志都在关心自己将来下一步的安排和岗位。对于改革发展中的问题,县委是包容的。坦诚地讲啊,县委非常清楚,个别同志从中串联,企图借助咱们干部群众的力量向县委施压,给临平抹黑,目的也很单纯,就是想搞个一官半职。同志们,这是私欲膨胀,不讲大局,对于这样的同志,县委态度鲜明,绝不姑息。我讲的第三点就是,请大家放心,县建委主任仍然来自咱们县建设局班子,现任中层干部除年龄原因之外,原则上应该予以保留,并且会从同志们中优选一批年轻干部,充实到二级班子中担任领导职务。县委做出这个决定啊,是基于对同志们的信任,基于对建设局领导班子的肯定。所以一会儿投票,请大家本着实事求是,本着对组织、对事业、对同志负责的态度进行投票,选出一位政治可靠、品德高尚、能力突出的优秀同志担任我们的新班长。我只讲了三点,下面请组织部的同志发放选票。投完票之后,我与钟部长同建设局领导班子个别谈话,咱们的同志与县委考察组谈话,有什么说什么,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谈,我们能解决的当场解决,我们解决不了的向庆合书记汇报,如果县委解决不了,我们也支持大家去市委反映情况嘛。” 钟潇虹看了看旁边的赵东,和年前刚从市委组织部下来的时候完全是两个状态,几个成语跃入心头:意气风发、朝气蓬勃、斗志昂扬、风度翩翩。 散会之后,钟潇虹陪着赵东来到了小会议室,赵东擦了擦额头,说道:“钟部长,我没说错话吧?” 钟潇虹满脸微笑地说道:“赵书记,我还想问你,我有没有说错话?” 赵东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不觉之中,手心里全是细汗,感慨地说了一句:“之前一直在机关工作,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说不紧张那是谎话,但真正到了台上,按照庆合书记的思路,却也是有些超常发挥的感觉。” 钟潇虹站起身,拿起铁皮水壶,才发现里面是空的,就笑着说道:“赵书记啊,想给您添杯水都没有机会呀。” 赵东搓了搓手说道:“啊,现在倒是不渴,不过这也能看出来,整个建设局现在基本上处于一种半瘫痪的状态嘛。” 此时,小会议室里略显安静,只有赵东和钟潇虹轻微的呼吸声,窗外偶尔传来几句远处的人声。 在投完票之后,统计选票的工作非常顺利,不多会儿,组织部的同志就将投票的结果统计了出来。赵东看着结果,钟潇虹拿起水壶,对着组织部的工作人员说道:“找壶水给咱赵书记添杯水。” 赵东看着几位副局长所得的选票倒是差别不大,看完之后就递给了钟潇虹,钟潇虹看完之后说道:“赵书记,这个差别不大,如果仅仅从这个上面选局长的话,恐怕不好选。” “是啊,大家水平相当,在群众里面,老中青三位副局长都有一定的群众基础。”赵东微微点头说道。 钟潇虹看着名单,说道:“那我给张书记打个电话?” 赵东轻轻敲着桌子,说道:“算了,今天的会上不定一把手,这是一个摸底型的投票,谈话的时候给大家都鼓鼓劲吧。” 钟潇虹问道:“鼓劲儿,怎么鼓劲儿?” 赵东看向窗外,一边轻轻敲着茶杯,一边说道:“我在市委组织部的时候,组织部伟正部长常给我们讲选拔干部要‘举之勿遗,用之勿苛也,待之勿薄,罚之勿轻也’。” 赵东看钟潇虹听得有些茫然,笑了笑说道:“这句话,我刚开始也不懂,后来才知道这是明朝张居正说过的一段话,意思也很简单。选拔人才时,要尽量扩大范围。使用干部时,也不要过于苛求完美。对待手下待遇要优厚,让大家切实感受到荣耀和尊重,在惩罚下属时不能轻率。这段话我以前只是背了过去,不理解啊,现在看来,这和庆合书记的有些理念是相通的呀,笃行添卓见,实践出真知啊。” 不多会儿,工作人员送来了热水,给赵东和钟潇虹两人添了水,谈话便开始了。 第一个进来的是吴刚,赵东和钟潇虹两人面带微笑,相互配合,客套话过后,赵东就说道:“吴局长啊,您也是建设局的老人了,俗话就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要发挥好压舱石和定盘星的作用。” 吴刚面带微笑,很是恭敬地说道:“赵书记,谢谢组织关心啊,我是老同志也快下来了,这次改革说不定就成了退居二线的老同志。大家都是明眼人,谁还会给一个要退居二线的老头太多脸面呀?所以,压舱石不敢当啊。” 赵东马上轻轻敲了敲桌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吴局长啊,你这个认识可能会让不少同志伤心失望呀,在这次摸底调研之中,你的群众基础很好啊。不少同志也对你寄予厚望,我也可以代表县委表个态,这两年你想下来还下不来。” 吴刚听到自己一时半会儿还能在位置上,似乎还有冲击一把手的可能性,眼睛里马上就有了光,往前挪了挪凳子说道:“哎呀,在建设局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组织上和群众能看到我的付出,我感到很欣慰啊。请组织放心,我是支持改革,定会发挥老干部应有的作用,只是有的同志可能会认为我挡了别人的路,把我们这些老黄牛当做拦路虎啊。” 赵东听完之后就知道这是话中有话,就拿起桌子上的笔,轻轻敲了敲说道:“吴局啊,今天是组织内部谈话,目的是全面掌握干部职工的思想状态、工作状态,有话不要遮遮掩掩。” 吴刚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说道:“赵书记,钟部长,按说作为老同志,我不该计较这些,但是冯局长,也就是冯辉同志,在工作上喜欢说一套做一套,昨天的时候他还表态,当众支持说,要支持我当建委主任,如果我没有当选的话,他就组织同志到市委反映情况。” 钟潇虹听完之后略带疑问地说道:“吴局长,照您这么说,这个冯辉同志还是很支持你工作的嘛。” “哎,钟部长,带着人去市委反映情况,这不是明显地违反组织程序和组织纪律吗?这是把老同志架在火上烤啊。”吴刚皱着眉头说道。 赵东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情况很重要啊,县委已经掌握了。好吧,吴局长,也希望您能注意纪律,发扬风格。” 和吴刚谈完话之后,又和副局长冯辉谈话,自是一样的开头,赵东说道:“冯局长啊,这次摸底性投票,群众对你认可度很高,这说明你的政治素养和德才表现是被广大群众认可了的。希望你在这次改革中能够成为中坚力量啊。” 冯辉表态说道:“赵书记,钟部长,我虽然是工农兵大学毕业的,但这些年参加工作之后,也是一边工作一边学习,业务能力还是受到了大家的认可,经验上也越来越丰富,我也愿意在新的单位中承担更多责任,也请县委、县政府多给我压压担子。” 赵东笑着道:“冯局长眼下就有担子,需要压在大家的身上呀,那就是队伍的稳定工作,必须旗帜鲜明地支持改革,坚决不能和极个别同志掺和在一起啊。” 冯辉马上说道:“赵书记,钟部长,我向组织保证一定和某些人划清界限,坚决不会犯之前的错误。” 赵东看看钟潇虹一眼,略作思考就说道:“县委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冯局长啊,某些同志是谁在从中牵头啊?” 冯辉清了清嗓子说道:“昨天的时候,大家一起吃饭,吴刚局长在饭桌上明确表态,只有选他当建委主任,干部职工就能迅速地稳定下来。这不是明显的在说,如果不选我当建委主任,大家就去市委闹嘛?这就是赵书记说的私欲膨胀,要挟组织。” 钟潇虹听了之后,心里感叹道:看来昨天还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兄弟,今天就反目,人啊,在利益面前真是各怀鬼胎呀。 赵东说:“冯局长,你说的这个情况县委了解了,如今,正是改革关键期,你一定要稳住局面,相关情况我们也会向县委张庆合书记汇报。” 钟潇虹看冯辉出门就说道:“赵书记,这两人谁说的是真的呀?” 赵东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说道:“真假已经不重要了,看看吧,看看其他同志的表现吧。” 话音刚落,副局长陈建军就推门进来,按照固定的程序,客套几句之后,赵东就说道:“陈局长啊,你是建设局班子里最年轻的干部,这次摸底调研,群众对你很认可呀,现在在提倡干部年轻化,实话实说,这次建委主任,你有不小优势啊。” 陈建军说道:“感谢县委领导和同志们的信任,不过,新单位改革之后体量太大,新单位又多,我太年轻了,一个是怕不服众,第二个是怕干不好工作。向县委如实报告,我现在内心真实的想法还是很紧张的,就怕这次改革之后,从领导岗位上下来,不是舍不得那些权力,而是面子上挂不住。” 赵东说道:“建军同志啊,你的顾虑我看是正常的。你在建设局也待的时间不短啊,对其他班子成员,你是什么看法呀?” 陈建军揉了揉鼻子,说道:“建设局班子怎么说呢?有好有坏吧。” 赵东追问道:“好,是哪些方面?坏,又是哪些方面呢?” “好的方面,建设局还是比较团结的,班子成员之间还是能聊到一起,大家也经常吃吃饭喝喝酒。不好的方面嘛,建设局整体思想观念比较陈旧,特别是在改革发展中,没有发挥好应有的作用,就具体说平安县离咱们这么近,都成立了两家建筑公司,咱们县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建筑公司。这点上来讲,就落后了嘛!”陈建军认真地说道。 赵东微微一笑,说道:“建军同志啊,最后一个问题,听说建设局有同志要去市委越级反映问题,这个事情你清不清楚啊?” 陈建军又揉了揉鼻子,片刻之后说道:“我听说过,好像有人在说这个事。” 赵东目光直视着陈建军道:“如果别人叫你去,你去不去啊?” 陈建军说道:“赵书记,不瞒您说,这个要看情况,如果大家都去,我不去就是不合群,以后的工作也很难开展。如果去的只是个别人,我肯定是不会跟着瞎掺和的。” 赵东笑了笑,说道:“你的想法和思路,我看都很好啊,县委会在关键时刻考察干部的担当与作为,什么是关键时刻?你们改革期间就是最关键的时刻,建军同志好好表现,组织上看好你。” 谈话进行到了中午,建设局的局长商恒华坐在小院里的葡萄藤下,不时地翻翻书又合上,合上之后又把书翻开,一上午的时间,一本书也没看几页。 “算了。”商恒华伸了个懒腰,心里暗道,“我都要走的人了,还关心他们开个什么会呀?” 说完之后,正打算起身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商恒华起了身,打开门就看到了县人事劳动局的局长高楠。 高楠和商恒华两人关系不错,平时里也互有帮忙,高楠回到单位之后,在办公室里稳当了中午,才找到了商恒华的家里。 见面之后,高楠直接说道:“商局长,你跑哪里去了?怎么办公室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商恒华说道:“哎呀,高局长啊,我都要走的人了,还去开什么会,免得有些人看到我碍眼。” “你往哪里走?”高楠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不是,市建委吗?”商恒华有些诧异。 高楠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旁边的竹子椅子上,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档案袋,又解开档案袋的绳扣,抽出文件,说道:“你自己看吧。” 商恒华接过材料一看,在分管领导意见一栏,赫然写着“此人不能重用”六个大字,后面还有一个重重的感叹号! 商恒华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耳朵嗡嗡作响,万念俱灰。良久之后,高楠的喊声才传入耳中。 高楠说道:“商局长,你调档案这事没向邹县长汇报?没向庆合书记、香梅县长、赵东副书记打个招呼?” 商恒华慢慢伸出手,扶着葡萄架的支架,问道:“他们是这个理由?” “这怎么能叫理由呢?这是必要的程序。我还以为你和相关领导都已经说好了,结果这事只有你清楚,我都不完全清楚。害的我被邹县长一顿臭骂。”高楠无奈地说道。 商恒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结结巴巴地说:“是啊,高局长,不好意思,我对人事工作不熟悉啊,我还以为审查档案不需要汇报,毕竟审查档案也不一定就能调动吧,正式调动的时候我才去汇报嘛。这事你看咋办?” 高楠摇了摇头,说道:“这事我办不了,你找谁帮的忙,你再去找他,这事只有市里领导出面才有可能办成啊。” 商恒华谢过高楠之后,就快步回到了办公室,也顾不上和县委组织部的人打招呼,急忙拨了几个电话打给孙汉。 孙汉听完之后,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商局长,您这个事如果找周书记,你那两个小瓶恐怕办不下来了!我看不合算,干脆让周书记退货吧,周书记这点很讲究,收钱办事,没办成退货。” 第 589章 行稳致远 临平县建设局局长商恒华听到市建筑质量监督站的书记孙汉提到退货两个字,心中顿时惶恐不安,仿若一只井底之蛙,原本因头顶尚有一方蓝天而稍感自得,可如今这退货之说,恰似那方仅存的洞天即将彻底闭合,将他隔绝于市建委的希望之外。人向来怕的不是身处困境,而是身处困境之中而看不到希望。 商恒华出身农村,年轻的时候也是豁出去命的干,在加上比较机敏,从乡镇干部一路拼搏至县建设局局长的职位。 虽说奋斗了大半辈子,依旧只是个科级干部,但在这县城之中,也算是凤毛麟角的体面人了。 商恒华深知体面的生活来的并不体面,因此格外珍惜。如今邹新民的一句话,便将自己所有的憧憬击得粉碎,这让自己如何能够接受? 商恒华内心虽烦躁不已,却仍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孙书记啊,咱俩的交情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看周书记都说,咱们两个属于同病相怜。再说我既然把东西都送了出去,就算办不成,哪有要回来的道理?这样,还请孙书记帮忙再去美言几句啊,若不行,我再去找一对小瓶嘛!” 孙汉见状,忍不住劝慰道:“兄弟啊,我不是不愿帮忙,你都快 50 了吧?就算来到了市里,最多也就是解决个中层干部,一个月工资 200 块钱,一年下来也就 2000 块钱,干到退休也不过能挣个两万多块钱。可你在这上面的投入,恐怕早已超过这个数了。” 商恒华却摇了摇头,叹道:“哎,孙书记,这个时候不能算经济账,要算男人的面子啊,要算领导的尊严。我要是就这么去了乡镇,以后可没脸在临平县待下去了。再者说,到了咱们这个年龄不是为了自己,我大儿子当兵,就要回来了,我们不在位置上,孩子可咋办?” 孙汉曾在平安县建设局坐了半年冷板凳,对其中滋味深有体会,不禁对商恒华有些惺惺相惜,感慨道:“商局长,你怎么能把分管副县长给得罪了?” 商恒华心中暗自揣测,自己与邹新民之间的嫌隙,恐怕是源于当初夸下海口要为邹新民投票,却最终食言,致使邹新民丢了颜面。只是这话实在难以启齿,他只能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说道:“哎呀,这不是搞档案调动没汇报嘛!我还以为档案审查不需要汇报呢,我们张书记和分管的赵副书记、组织部长都没有意见,现在就卡在了邹新民那里。” 孙汉满脸诧异,说道:“按说不应该啊,分管副县长没这个必要啊,肯定是你哪里得罪了人家?” 商恒华无奈地点点头:“是啊,孙书记实不相瞒啊,如果不是得罪个人,怎么可能这次改革把我一脚踢开呀,没啥说道,都怪咱上面没人儿。孙书记,这事就拜托您费心了。” 孙汉也只好应承下来:“这样吧,电话里不好说太多,你现在就来找我,咱们商量好之后,晚上我去周书记家里拜访一下。这种事情在电话里和办公室里确实不好说。” 去周书记的家里,恐怕不好吧? 唉,周书记的家里,我去过几次,他在家里反倒好说话商局长,你也是临平县的老人了,也去做做工作嘛,毕竟县委庆合书记都同意了,他姓邹的一个常务副县长横加阻碍,没道理嘛。” 挂断电话后,商恒华心中五味杂陈,对邹新民满怀憎恨,对孙汉则是满心羡慕。他深知自己根本无力撼动邹新民在临平县的地位,毕竟邹新民的根基深厚,绝非他一个小小科级干部所能企及。而孙汉能随意出入周海英的家,这足以表明周海英对孙汉极为信任,不禁暗自思忖,自己何时才能傍上这样的大腿,在其庇护下得以安稳呢? 思索片刻后,商恒华起身出门,恰好遇到副局长吴刚。商恒华见四下无人,轻声问道:“吴局长,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市里?” 吴刚刚从办公室主任的办公室出来,此前他已与办公室主任交底,实行领导干部负责制,哪个科室的人去市委反映问题,哪个科室的负责人便要承担责任,实行连坐。 吴刚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低声说道:“商局长啊,不是兄弟们不想去,而是县委谈话动摇了军心。我刚刚和几个干部交流,大家都害怕县委打击报复啊。” 此时的商恒华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去管他们去不去市委大院反映问题,只是随意地点点头,说道:“打击报复的不是县委,而是咱们的县政府啊。” 吴刚心中仍存着晋升局长的念想,自然不愿在这个时候与商恒华过多牵扯。明眼人都能看出,真正想鼓动大家去反映问题的正是商恒华,这次如此,上次亦是这般。吴刚敷衍道:“商局长啊,这样,我再去给大家做做工作,如果要去,到时候我通知你。” 周海英难得回家吃一次晚饭,爱人潘敏看周海英又在擦拭书架上的瓶瓶罐罐,心中颇为不满,嘟囔道:“也不知道你天天往家里弄这些瓶瓶罐罐有啥用?” 周海英却悠然自得,仔细端详着半书架的古董,颇为得意地说道:“哎,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些可都是宝贝呀,子孙后代记不住我当了个什么书记局长,也不会记住老爷子是个什么副省长,真正让咱们流芳百世的,反倒是这些玩意儿啊!” 潘敏依旧不满,反驳道:“我看你差不多就得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些东西 历经百年千年也不见记住了谁。家里不愁吃不愁穿,老是搞这些东西,万一东窗事发,你看爸保不保你。” 周海英却不以为然,说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话没错,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装清高的人,“两楹梦后少真儒,毁誉徒劳岂识渠。”哪有人想不想贪,只有人敢不敢拿。我为什么不去省城,而是守在东原这个小地方,这就是咱的根据地啊,在东原,谁敢动我。老爷子的思想僵化,已经跟不上改革开放的形势了,现在这个时代,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呀。真正留给后人的,真正能够传家的不是诗书礼仪,而是传家宝,什么是传家宝?首先你得有宝啊。你要是只有诗书没有宝,你亲儿子以后都觉得你是累赘。” 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周海英心中一紧,起身走出书房,轻轻带上房门,仍不放心,又用力推了推,才转身向门口走去。他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多了,低声对爱人说道:“ 开门去吧,古董贩子又来了”。 潘敏道:送礼的我可直接赶出去啊,我不会把家里搞成藏污纳垢的行贿场所。 他爱人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知识分子这种穷酸模样。快去开门。” 潘梅开门后,看到孙汉一脸微笑地站在门口,孙汉极为恭敬地说道:“嫂子,我周哥在不在?” 潘梅打量了一下孙汉,见他空手而来,心中顿时踏实了不少,赶忙说道:“孙书记,我比你小,海英也比你小,你别张口嫂子闭口哥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快进来吧。” 知道了嫂子,下次我注意。 孙汉进门后,看了看地板,问道:“周哥,要不要换鞋啊?” 周海英如今对孙汉颇为器重,毕竟市建委人数虽不少,但能为自己创造价值的人却不多。周海英忙说道:“哎呀,能进这个门的都是自家兄弟,不见外,进来说。” 落座后,潘梅十分礼貌地端来一杯茶,便回到了卧室。孙汉随即将商恒华遇到的情况向周海英详细汇报。孙汉说道:“周书记啊,现在的问题出在了县里面。” 周海英始终面带微笑,听完后只是感叹了一句:“出在了县里面,那就是商恒华自己的问题。不过世道向来如此啊,想办个事,难啊,群众如此,干部也不例外。对于全市各个县的建设局长,我都算了解,商恒华是从乡镇一步一步干出来的呀,和之前的县委书记老郭包括县长罗正财关系不错,可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李学武、张庆合,包括那个吴香梅之后啊,他商局长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孙汉连忙附和道:“周书记真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说到这里,我还是要由衷地感谢您,如果不是您,我在平安县也是靠边站。” 周海英微微点头,说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不是我们家老爷子在的时候了。商恒华是什么意思呀?” 孙汉恭敬地回答:“周书记,商局长的意思是您能不能给县里打个招呼?” 周海英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沉,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轻抿一口,心中暗自思忖:之前邹新民带着林华北来找自己办事,可林华北却在背后搞小动作,让赵东吃了亏。邹新民和林华北一丘之貉,估计还在为之前高标准公路没有拿到回扣的事耿耿于怀。 周海英缓缓说道:“打招呼?以前邹新民和我关系还不错,打个招呼,倒也平常。现在人家的老辈子成了正部级的干部,眼光高啊,就开始拿鼻孔看人了。就临平县公安局集资房的事到现在都没给我回话,我去找他的话,不一定能办成啊。 孙汉知道,这些都是周海英的托词,毕竟只有这样,才好抬高价码。 周海英端着茶杯,几根手指有节奏的拍打着,说道:不过啊,办法也不是没有,临平县分管组织的副书记赵东是我的好兄弟。我打个招呼倒也能办,只是眼下这个时候,办事要有诚意啊。” 孙汉赶忙说道:“诚意肯定是有的,商局长也明白,只要周书记肯帮忙,什么代价什么条件都好商量。” 周海英微微一笑,说道:“孙汉啊,那这样吧,过几天我安排一下到临平县去看一看,顺便把这件事和赵东书记讲一讲,希望他能从中出力。赵东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都比较清高,人家肯定是不收钱的。” 孙汉说道:“周哥啊,这个我明白,等价交换嘛。我看商局长挺着急的,您方不方便直接给赵书记打个电话?” 周海英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种事情急是没有用的,赵东只是副书记,邹新民又是常务副县长,两人的关系也很微妙,我也不好给赵东太大的压力,说狠话。放心,这事儿我会尽快办的。” 孙汉出门后,猛然拍了一下大腿,暗自骂道:“糊涂啊,礼还没上,周海英怎么可能会办事呢?” 下楼后,商恒华正在汽车里观察情况,看孙汉下了楼,就点着火,昏黄的灯光将前方的路照亮。孙汉沿着灯光径直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也不客气,直接说道:“事答应了,不过这次你也得出血啊,周书记明确说了,你再拿两个“假瓶子”,不行啊。” 商恒华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哎呀,现在怕的就是有东西送不出去。走走走,抓紧时间,去找平安县的那个贩子。” 孙汉看了看表,已经晚上九点过了,说道:“商局长,没必要那么着急,明天一早我陪您去平安县。” 商恒华摸了摸自己的腰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两万块钱,这可是他家中的压箱底钱,如今也只能全部拿出来了。 第二天,阳光明媚,春风和煦,县委副书记赵东和组织部长钟潇虹一同来到张庆合的办公室,将昨天开会的情况如实汇报。 张庆合问道:“赵东同志,潇虹同志,事情进展顺利,你们有什么体会啊?” 赵东看了一眼钟潇虹,这种场合自然是职位低的先发言。钟潇虹说道:“张书记,在去之前我是有思想包袱的,毕竟之前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从谈话中得到的情况来看,原本昨天下午是有人想着去市委反映情况的,但目前来看,风平浪静。这说明我们的工作有成效。” 赵东接着说道:“是啊,张书记,昨天我也给组织部的同志打电话,请他们帮我留意一下,如果市委大院有人聚集,就看是不是咱们临平县的干部。如果是,我们马上就赶过去。从目前来看,一切正常啊。” 张庆合听完后十分满意,说道:“这说明你们的工作确实取得了成绩啊,很不错啊,特别是你们在大会上的讲话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啊。” 赵东恭敬地说道:“张书记,向您汇报,在去之前我思想上还有包袱,现在,我才理解您说的新一把手多问班子和同志们的意见到底是什么意思。您看,这样有效防止了矛盾外溢啊。整个建设局现在都在围绕一把手的人选问题打肚皮官司,现在还有谁想着去市委反映问题呢?” 张庆合听完后笑了笑,说道:“谈一个哲学问题吧,矛盾有内部矛盾和外部矛盾,你们这次成功地将外部矛盾转化为内部矛盾了。外部矛盾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内部矛盾就在我们县委的掌控之中。我们转移矛盾,不是为了推卸责任,而是为了解决问题。也就是说,只要转化为内部矛盾,问题就很好办了。现在内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选一个一把手嘛。” 赵东频频点头,略有所思,忙说道:“书记啊,现在看我们都是按照您的思路和方法在不断探索。钟部长,快把民主测评表拿给张书记。” 钟潇虹连忙打开文件袋,将昨天搞的摸底调研情况,双手递给了张庆合。 张庆合接过民主测评摸底调查表,轻轻摊开,说道:“用摸底投票的方式来了解班子情况,很不错啊,这说明你们是动了脑筋的。吴刚、冯辉和陈建军这三个人排名靠前,倒也相差不大。嗯,这三个同志,你们是怎么考虑的呀?” 赵东将这三个人的表现详细汇报了一遍,补充道:“张书记,从投票的结果来看,三个人相差不大,但目前来看,陈建军同志既没有诋毁他人,也保持着谦虚之心,相较于其他两位同志,是合适人选。” 张庆合有意在这个事情上多锻炼两人,点了点头,说道:“赵书记分析得有一定道理,潇虹同志,作为组织部长,你是怎么考虑的?” 钟潇虹说道:“张书记,我也倾向于由陈建军同志来担任第一任建委主任,人年轻又有学历,还有一定的群众基础,他担任建委主任,是合适的。” 张庆合笑了笑,说道:“选拔干部,主要看五个方面,那就是德能勤绩廉,德是放在第一位的。听你们两个介绍,这个陈建军品德还是很不错的。我看你们可以观察一下,然后启动程序开展考察嘛。” 赵东说道:“好,那我们尽快动议,争取这周派出考察组?” 张庆合摆了摆手,说道:“这里又有一个矛盾,那就是三个人的票数都相当,陈建军同志也没有压倒性的优势,现在开始投票,可能为时尚早啊。很有可能会造成一个后果,那就是吴刚和冯辉两个人会联起手来斗地主。稳上几天,稳上几天之后再看情况吧。” 钟潇虹有些不解地问道:“张书记,您不是说要尽快吗?” 张庆合耐心解释道:“快的前提是稳,蹄疾步稳行稳致远。直白点讲吧,我怕陈建军同志太过年轻,不能服众,现在如果就搞投票,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从你们刚刚汇报的情况来看,吴刚和冯辉之间在相互较劲,说不定会有一些县委不掌握的情况暴露出来,这样才会给优秀的同志更多的机会。” 赵东和钟潇虹听后,自然明白了张庆合的意思,虽然没有明说,但实际上是想让吴刚和冯辉相互争斗,从而让更合适的人脱颖而出。 赵东回到办公室不久,便接到了周海英的电话。客套几句后,周海英直接说道:“赵东啊,这个商恒华同志是要调到市建委的,现在市建委正缺这种有基层履历的同志。再者说,现在只是人员的档案审查阶段,邹新民只是作为分管领导,不应该在人家的材料上横加阻拦嘛。你作为分管组织的副书记,要发挥作用啊。” 赵东听到周海英的电话,不禁有些头疼,犹豫片刻后,说道:“那这样,我们就正大光明地解决嘛。大周哥,你让商恒华来找我,我来给他说怎么办。” 第 590章 罗焕清罪有应得 周海英惬意地躺在办公室那宽大舒适的椅子上,双脚轻松地搭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商恒华送来的不知名的青铜老物件,脸上带着笑容问道:“正大光明的解决是怎么个解决法呀?” “大周哥啊,这样嘛,你们建委给我们来个商调函,我们组织部门牵头,上会讨论嘛。然后按程序他们人事劳动局上局长办公会,我们组织部上部务会,县政府上常务会,县委上常委会嘛。这件事情上,庆合书记已经表过态,不会挡任何人的路,邹新民个人意见不能代表组织意图,会议集体决定,邹新民也不可能代表所有班子成员的意见嘛。” 周海英听完,脑子里思索片刻,觉得这个办法确实可行,便张嘴问道:“是啊,这样搞是符合程序了?” “对嘛,我们按程序来嘛,这样也免得我和邹县长之间产生误会。毕竟你也清楚,邹新民在本地干部里很有分量,他都签了字,我也不好当众驳他的面子呀。” 周海英深知赵东所言句句属实。像邹新民这样的地头蛇,上下关系盘根错节,别说是外来的县委副书记赵东,就连自己这个副省长的儿子都不会当面去招惹。这类本土干部,说穿了就是土皇帝。 周海英开口说道:“那这样,我让商局长准备点心意,表达一下感谢嘛。” 赵东在电话里赶忙推辞:“大周哥,咱俩这关系,您给我提这个?再说我也没做啥,无功不受禄嘛,您还跟我见外呀?要感谢就让商局长感谢您吧,我是看您的面子。您让他来找我,具体的我和他当面交办吧。” 周海英听完,心里颇为舒坦,笑着客套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周海英缓缓地将脚从桌子上放下,看着孙汉和商恒华说道:“都听到了吧?赵书记会从中协调,这样邹新民个人意见就左右不了组织意见了。” 商恒华满是感激地说道:“周书记,多亏有您啊,如果不是您出面,我这辈子可就彻底没希望了。” 周海英笑着回应:“哎,同志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嘛。你就只得罪了邹新民,没把其他领导都得罪了吧?” 周海英这话让商恒华脸上略显尴尬,急忙解释道:“周书记您放心,我和其他领导关系还不错。就拿人事劳动局的高楠局长来说,人事档案按规定是绝对不能拿给个人看的,可他主动到我家里给我看材料。这次我们县委张书记、赵副书记和组织部长都已经点头答应了,就因为邹新民一句话就让我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啊。” 周海英笑呵呵地说道:“正常的嘛,你没有汇报就是不尊重嘛。不过,商局长啊,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你要主动去找邹新民,免得他坚持不给你办,说起来也很简单,只要你和张庆合关系好也可以,这件事只要书记坚持办,也是小事一件。”说完,扭头看向桌子上的青铜器造型的马,拿起桌上的笔轻轻敲了敲,声音沉闷厚重。 周海英双手捧起青铜马,仔细地端详着。这青铜马造型古朴典雅,工艺精湛绝伦,这马矫健精美,作昂首嘶鸣,疾足奔驰状,虽历经岁月沧桑,却依然散发着一种威严神秘的气息。 周海英心中暗自思忖,这老物件恐怕不是寻常东西,也不知商恒华从哪儿弄来的。他双手慢慢放回桌上,说道:“老商啊,这物件看着有些年头了,看起来,和报纸上的马踏飞燕造型很是相似,可是啊,我对这玩意儿没什么研究。这样,你把东西带回去,这要是真的,那可是国宝啊。” 商恒华连忙说道:“周书记,您放心,这玩意儿不值钱,就是个仿造的工艺品,拿过来只是想让您当个摆件。” 周海英又拿起笔,轻轻敲着马的头部,说道:“真的是工艺品?要是这青铜器是真的,那可是国宝,收受国宝可是犯罪啊,我好心帮你的忙,可别到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 孙汉笑着插嘴道:“周书记,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我给您担保,这玩意儿真的就是个仿造的工艺品,绝对和国宝沾不上边。” 周海英说道:“啊,那既然这样,那就放在这吧,我找朋友看一下,如果是真的啊,我就将这个玩意完璧归赵,如果是假的,我玩几天,就找个卖破烂的,卖了。对了,赵书记那边你们该表示还是要表示。买点钙奶饼干、橘子汁啥的,他家有小孩,马上上小学了,可以给孩子买个书包嘛。送过去别让人觉得咱们空手办事,也别让人家赵书记觉得有压力,现在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不贪不占,不收不拿。” 孙汉忙点头道:是啊,周书记讲的这一点啊,我很认同啊,周书记对咱群众,对咱干部是有感情的,不然的话,咱们这办公室的门就进不来啊。 周海英笑了笑道:老商啊,你尽快回去办事,啊,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商恒华倒是马上起了身告别,门关上之后,孙汉又掏出了烟,给周海英点上之后就道:周书记,您的净面玉佛,不知道追回来没有? 说到这里,周海英一阵心塞,孙汉上次送的净面玉佛,自己找人问了,价值不菲,却被省城的两个专家给骗走了。自己找人去联系,对方说的很干脆,再来要就报警,说这玩意周海英来历不明,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周海英笑着道:这个,佛祖嘛,由谁供奉都是供奉,在省城嘛,说不定香火还要旺一些,啊 ,不过这个了,孙书记啊,那这样,我去找夏南平,调动的事,还是给他通个气。 建委主任夏南平听说周海英又要从县里往市建委调人,就一脸的不悦,说道:周书记啊,按说平时调几个人也就算了,但现在改革完之后,市建委已经超编了,调动的人往那里按啊? 周海英对老顽固夏南平早就心生不满,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发作,笑着道:夏主任,市总工会发文,要求各单位切实加强工会建设,咱们市建委的工会主席是单独设立,但二级班子的工会主席都是副职兼任,我的意思,在园林所、人防办、环卫所、质监站这些二级班子啊,都单设工会主席,这样不又多出十多个科级干部的名额。夏局长啊,工作干的再好,不一定有人说咱们好,只有给大家谋福利,才能说咱们好啊。 夏南平拿着笔敲了敲桌子道:周书记啊,三定方案里是明确了职务职数的,咱们这不是又属于私设领导岗位嘛。我看,没必要嘛。 周海英看夏南平不松口,就说道:夏主任啊,你抓的是业务,我抓的是组织,我是处于对您的尊重才来征求您的意见,实在不行,咱们上党委会研究! 夏南平无奈的叹了口气,拿笔敲着桌面,思索片刻后才道:周书记,你从平安县搞来的那个孙汉,现在在质监站搞什么干部能上能下,下了几个干部,大家就很有意见。质监站的站长已经找了我,说影响了质监站的业务。周书记啊,咱们刚刚改革完,一切要求稳,我看实在没必要再搞什么工会分设啊,这是我的态度,就是上会,我也会坚持的。并且,我会提出来,建议组织上调整孙汉的岗位。 周海英听了之后,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点着头说道:行啊,夏主任,我支持的您都反对,这是让大家看咱们党政一把手的笑话啊,您要是这样,我也就不留什么情面了。说完之后,就起了身,佛袖而去。 夏南平摘下眼镜,心里暗道:这小子,简直乱搞。说完之后,也是拿起了电话本,找到了钟毅秘书向健民的号码,拿起来电话,拨了几个号,心里想着老领导周鸿基,又放下了。长叹一口气道:周书记怎么养了这么个玩意,一世英名早晚毁在这小子手里。 市公安局纪委书记、副局长李尚武来临平检查公安工作,县委书记张庆合、县长吴香梅、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一同陪同检查。先查看了两个派出所,接着检查了县看守所和拘留所,随后在县公安局会议室听取了县委、县政府和县公安局关于公安工作的汇报。 通常情况下,市直单位的副职莅临检查工作时,县委书记与县长并不会亲自出面陪同接待。但此次不同,因为前来的是李叔,这是李叔自调任至市公安局后首次到临平开展检查工作。 在会议室听完汇报后,李尚武说道:“张书记、吴县长和华东书记、朝阳局长啊,这是我到市公安局以来,第一次到咱们临平县,看到出来啊,咱们县委政府高度重视公安工作。从检查情况看,临平公安在业务上有值得全市公安学习的地方,有不少值得推广的经验啊。但也存在不少问题。比如公安局的办公条件较为简陋,一些警用装备和器械比较落后,基层派出所力量还比较薄弱。公安工作离不开党委政府的支持,希望张书记和吴县长能在福利待遇、职务待遇和办公条件上,给予临平公安更大支持,在此我代表市公安局表示感谢。” 坐在下面的人心里明白,这是李尚武代表市公安局来给临平公安站台,张叔说道:那我在表个态吧,请咱们市局放心,我们一定继续支持县公安局的工作,啊,让咱们县公安局尽快将硬件水平达到全市平均水平之上…… 午饭安排在县委招待所,一行五辆车,从县公安局朝着县委招待所驶去。 车上的时候江永成政委笑着说道:“李尚武局长真是个直爽人啊,直接就让县委县政府拿出真金白银,支持我们改善条件啊。” 常务副局长林华中坐在副驾驶位置,扭过头来说道:“李局长啊,连我都能看出来,尚武局长是来给咱们站台的呀。” “哎,怎么能这么说呢?李局长是出于对我们临平公安的关心,这是对临平县公安局班子和全体干部职工的肯定嘛。” 拐过前面的十字路口,由东往西再往前就是县委招待所。车队有警车带路,行驶速度不慢。当车辆行至十字路口时,突然有一辆黑色轿车由南往北一路按着喇叭强行抢道,直直地朝着车队冲了过来。开道警车急忙鸣笛示警并紧急刹车,司机谢白山一脚急刹,车内众人顿时一个踉跄,后面的车辆也纷纷跟着减速制动,一时间,车队的行进戛然而止,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众人扭头细看,只见黑色轿车扬长而去。林华中的头撞到了前方的操作台,起身之后,他大骂一句:“妈的,哪个王八蛋在临平县这样开车?” 后车上的县委书记张庆合身体失衡,差点撞上前方的座椅,县长吴香梅扶着张庆合坐好后,张庆合也面露不悦,看着远去的黑色轿车问道:“谁呀?这么莽撞?十字路口还开这么快?” 梁满仓坐在副驾驶上,紧紧抓着车上的扶手。由于兼任城关镇的党委书记,对整个县城的情况较为了解,扭头看着轿车离去的方向,低声说道:“这车是万公子的。” 吴香梅惊魂未定,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满地说道:“什么万公子千小组的?” 梁满仓解释道:“是县人大主任老万的大儿子。” 吴香梅听完之后,补了一句道:“老万的大儿子,那车我看是进口车吧?老万还是有些家底嘛。” 张庆合紧皱眉头,从上衣兜里掏出眼镜戴上,朝着汽车远去的方向看了看,又摘下眼镜,表情严肃,没有说话。 中午吃过午饭,趁着休息时间,张叔叫上我陪同李叔在县委招待所一同散步。沿着蜿蜒的红砖小径前行,两旁的柳树垂下细长的枝条,新抽出的柳叶在风中轻轻摇曳。不远处有一方小池塘,水面波光粼粼。听到有人靠近,不知是青蛙还是蟾蜍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泛起层层波纹。 李叔轻轻揉了揉肚子,说道:“老张啊,你们那个公安局家属院实在是太破旧了。你呀,回去好好看看。平安县公安局家属院,家家户户都有厕所,无论什么级别、多大面积都有厨房。” 张叔背着手,神色淡然地说道:“这不是咱朝阳正在办这个事嘛,临平县也要成立自己的建筑公司。等建筑公司成立后,第一个要建设的工程就是公安局家属院。” 闲聊了几句后,张叔说道:“尚武啊,听说你在调查罗正财的案子?” 李叔恢复一脸正经,拍打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我找你们也正想说这个事。我到市公安局后,钟书记交代的第一个工作就是把罗正财和你们临平公安局那个老高的事情调查清楚。按照钟书记的意思,绝不允许有人利用装疯卖傻来逃避法律制裁,不然以后大家违法犯罪后都装精神病,这风气可就坏了。” 张叔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件事牵扯到太多人了。罗正财不开口,临平县的很多事情就没有定论,久拖不决也不是什么好事。” “哎,老张,你说对了,有的人就想利用拖字诀,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也插嘴说道:“李叔啊,这罗县长一直不开口,公安机关也没办法呀。” 李叔平静地说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问题。我认真看了卷宗,从之前朝阳调查的结果来看,罗正财身上有太多秘密,牵扯到临平县不少在职和已经退休的干部。你说,如果让罗正财彻底开口,恐怕涉及的临平干部不是一两个。” 我马上问道:“李叔,你有办法让罗正财开口?” “我和罗正财在第四医院见了一面。怎么说呢?他非常像精神失常,但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张叔忙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我问了医生,一般精神失常,可能就是无缘无故的傻笑、手舞足蹈啊、反复做同一个无意义动作,或者不愿与他人交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或者会出现攻击行为,攻击身边的人或者破坏东西。罗正财这些行为全都有。” 张庆合说道:“那就说明他是精神异常嘛。” “老张啊,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这些症状是“或”的关系,一般人也就出现一两种症状,罗正财是所有症状都有。很明显,他是生怕别人以为他不是精神失常,他演得非常标准,把精神失常的所有行为都表现出来了,就是要告诉大家他精神失常。” 听完后,张庆合一脸认真地看着李叔,说道:“你老小子,早就该到市公安局啊。” “既然已经知道罗正财是装的,让他开口不是难事。我来找你们的意思就是问你们准备好没有?如果罗正财开口交代,涉及太多临平干部,你们怎么办?” 张庆合听完,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说道:“老李啊,你又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但不管涉及多少干部,只要触犯了法律,就不能姑息。我们县委县政府肯定会全力配合调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绝不能让违法乱纪之人逍遥法外,也不能让临平的官场风气被污染。只是我还是有所担心啊,临平县年前已经有过几次波动,也处理了不少干部,县里如今搞三大工程建设,人心思稳,我也担心出现不可控制的局面。” “你觉得不可控制是什么局面?” “如果是公安机关来主导,咱们有些事情还可以商量,县委就有主动权和话语权。如果事情闹大,会严重影响整个临平县的对外形象,除了三大工程,还有招商引资工程啊。” 李叔说道:哎,查处的多了,不越能说明这个地方,风气越来越好嘛。 张叔背着手,十分淡定的道:但也恰恰说明,这个地方,现在风气是不行的嘛。 李尚武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老张,你所担忧的不无道理。但我们不能因噎废食,我看现在你不管,那日后只会滋生更多乱象。” 张庆合道:“我们是应该分清违规违纪违法三个层次之间的关系。这样吧,调查肯定是要调查,在调查过程中,我们临平公安要介入,朝阳,你安排力量,配合市公安局开展调查,涉及到领导干部,老李、朝阳,咱们及时互通信息。” 李尚武又问道:“林华北那边,你们县公安局审查结束没有?” “公安局的所有材料已经审查完毕,移交到了检察院,现在正在走司法程序。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枪的事,之前的经侦大队副大队长董先刃已经被枪毙了,现在听说林家从省城请了律师,要打官司。” 走到柳树下,李尚武用手拍了拍树干,说道:“从目前情况来看,钟潇虹举证的强奸材料,如果罗正财一直不能突破,那么是无法调查的。我现在怀疑罗正财清醒之后,受损最大的就是林家,真正重新启动对罗正财的调查,可能林家那边会有阻力,我在市公安局才几天,就已经有人在招呼,说林家的人在为林华北做无罪辩护做准备。现在我怀疑,罗正财装疯卖傻,很有可能和林家有关系啊。” 而在市煤炭招待所里,林华南正在和省城来的王律师会面。这律师是林华西专门赴省城请来的。 王律师带着助理,很是淡定的道:“华南局长啊,从目前情况来看,如果没有新的证据出现,那么林华北是完全可以无罪释放的。” 林华东听到无罪释放这个词,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忙问道:“怎么就能够无罪释放?毕竟公安局死了一个副局长,这事可是上报到了省公安厅的。王律师啊,虽然我们家有些影响力,但在涉及到刑事犯罪上,可能不好办吧。” 王律师说道:“我是认认真真看了卷宗材料,调研了大量资料,从我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问题不大。第一有利的点是,之前枪杀公安局长的人,已经伏法枪毙,这就有了很大空间。第二,这个叫罗焕清的人,之前在公安机关的笔录上签字画押明确表态,枪支都是他花钱购买的,现在都讲证据,而以笔录证据为主。” 林华东一脸不解地说道:“王律师啊,这个翻供的材料也是罗焕清签字画押。” “那你怎么就能断定他翻供的材料就是真的呢?现在凶手早就枪毙了,不是很多事,就死无对证了,这件事,罗焕清就是长了八张嘴,他也说不清楚。” 第 591章 关灯才能解决 市煤炭局的局长林华南听闻省城来的王律师能够为林华北做无罪辩护,顿时喜上眉梢。毕竟,按照几兄弟商议的最佳结果,咋说也要判个缓刑,如今能无罪释放,无疑是意外之喜。 林华南赶忙说道:“王律师,需要我们家人做些什么?您尽管开口。您也知道,我家大哥是临平县的政法委书记,到时候他也会与法院沟通协调。” 王律师闻言,含蓄地笑了笑,而后往沙发上一躺,悠然说道:“哎呀,其实这案子本无需聘请律师。华东身为政法委书记,华西是市委常委兼市纪委书记,您又是市煤炭局局长,家中老五还是临平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我都觉得请律师有些多余,只要懂事的法官,即便不主动打招呼,这事儿也能妥善处理好的。” 林华南倒也坦诚,轻轻吹了吹茶杯中漂浮的茶叶,小啜几口茶水,满脸自豪地讲道:“王律师啊,您所言不虚,我们家在整个临平乃至东原,都有些社会地位,虽然不敢妄称名门望族,但相较普通人家,日子好是好过一些,这都仰仗祖上积德。不过,我们皆受党多年教育,怎能以权谋私、仗势压人?既有合法正规途径,自然希望通过司法程序解决问题。” 王律师拿起桌面上的档案,旁边的律师助理迅速伸手接过。王律师端起茶杯送至嘴边,却又放下,缓缓说道:“我与华西书记相识已久,他向来依规矩行事,这我心中有数。华南局长,说实话,您提及的祖上有德,我深表赞同。若非祖上福泽深厚,怎能有今日的成就? 俩人又说了几句之后,王律师嘱咐道:华北案子的关键在于罗正财,只要他维持现状,再坚持一阵,待法院判决之后,此事了结,他便可出院。” 林华南连忙应道:“这您放心,救人亦是救己。罗正财本就是强奸案的主犯,并非我们强迫他装疯,是他自己有意为之,他定然不会胡言乱语。” 王律师微微点头,又叮嘱道:“到时候,请精神病院开具一张间歇性精神病的诊断报告,有了这个报告报告,即便日后,叫钟潇虹是吧,对,钟潇虹继续追究,亦不足为惧嘛,见到公安便佯装发病即可。再者,这件案子过了这么久,追诉期也快到了,一旦过期,到时候罗正财谁也管不了。” 林华南不自觉地跷起二郎腿,说道:“王律师啊,一切皆在您的掌控之中,有您主持大局,我们兄弟几个才能安心啊。” 请省城的王律师前来,乃是林华西的主意。诚如王律师所言,林华东可搞定临平县法院,只要罗正财这边不出差错,强奸罪便无法坐实,林华北身上的罪名便少了一项。而通过司法途径让律师为林华北辩护,亦是几兄弟的谋划。如此一来,林家看似未借助自身权势徇私枉法,实则林家早已暗中与法院沟通,对外则呈现出通过公正审判重获自由的表象。 与王律师商讨完细节后,林华南与林华西又碰头交流情况,毕竟若林华北被判实刑,兄弟几人的颜面也挂不住。 市委大院里,市委常委皆有一栋独立小院。林家几兄弟早年生活在矿区家属院,那是一排排平房,家家户户也有一个小院。当年,老父亲用青砖砌了一个小园子,彼时园子里种的是蔬菜,如今市委大院的小园子则是种的花花草草。 林华西站在花坛旁,静静听着林华南讲述与王律师沟通的详情,神色沉稳,镇定自若。待林华南讲完之后,林华西轻叹一声:“这华北真是不让我们省心,我着实未曾料到他竟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若不是顾及是亲兄弟,真该任其自生自灭。” 林华南无奈地说道:“唉,此刻说这些已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尽快让华北出来。待他出来后,我这当哥的好好找他算账。” 林华西又道:“哥啊,在省城时啊,咱们家里事务我从不过问,图个清静。回东原后,琐事不断啊。关于干线铁路要经过咱们家祖坟之事,我回了趟老家,与村里和乡镇干部会面,此事颇为棘手。我觉得必要时还是得顾全大局,早做准备,为祖先再找一处风水宝地吧。” 林华南作为三兄弟中的老大,家族观念相较林华西与林华北更为浓重。在这一点上,林华南与林华东看法一致,他们认为铁路线绵延漫长,怎会恰好经过自家祖坟?如今自家兄弟能够出人头地,林华北又能化险为夷,皆是祖上有德、先人庇佑的功劳。 林华南说道:“华西,我看这件事不急嘛。华东正在做村里老人的工作,公安机关也已拘留了之前闹事的几个人。再者,林家祖坟并非仅是我们几人的,而是家族的祖坟,还需尊重大家的意见。” 林华西瞧见花园里冒出几株杂草,抬腿迈入花园,俯身拔起那几株倔强的小草,轻轻抖落根部的泥土,略带忧虑地讲道:“哥啊,何处黄土不埋人?咱们家又是干部家庭,若不迁坟基层工作不好办。” 林华南背着手,注视着林华西,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入土为安、安土重迁也是千百年的习俗,也我们并非不愿迁,只是想再争取一下,看最后是否能避开祖坟。” 县建设局局长商恒华这两日忙得不可开交。从昨夜起便来到市里,今日天未亮便与孙汉前往平安县,从文物贩子手中购得一件青铜古马,随后折返给周海英送礼,此刻又赶回临平县找县委副书记赵东。 不得不说,农村里真的有宝贝,这些文物贩子走街串巷,就去农村收这些老物件,靠着一双眼,也是收了不少好东西。 走到赵东办公室门口,商恒华整了整衣袖,上下打量自身一番,抬手欲敲门,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电影《末代皇帝》中,诸位身着长袍、头戴花翎的清朝大臣见皇上时甩袖子的场景,和自己刚才的动作是如此相像。 轻轻叩门后,就走进县委副书记赵东的办公室。商恒华看着比自己年轻十多岁的县委副书记赵东,满脸堆笑地说道:“赵书记,又来给您添麻烦了。” 赵东对建设局局长商恒华并无太多好感,只是碍于周海英的情面,仍客套地回应道:“商局长啊,坐吧。你的事情,周书记已与我通气。我的意思是,此事目前按正规程序走,待市建委的函发过来之后,我们便启动相关程序。在正式文件到来之前,你继续按部就班开展工作。” 商恒华连忙点头:“是是是,赵书记,您放心,我定会踏实工作,静候时机,还请赵书记多多费心。” 赵东手头尚有文件需处理,头也不抬,边写字边说道:“商局长,此事由组织部操办。收到函件后,我会安排人事劳动局的高局长,高局长会汇报至组织部,随后是县政府、县委,整套流程下来需要时间。你是想留在改革后的建委,还是去乡镇工作啊。” 商恒华急忙说道:“赵书记,我希望留在县城?” 赵东继续签字,未作回应,待文件签完才道:“商局长啊,周书记打过招呼,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吧。改革后的建委,将从现在建设局班子中选拔一位一把手。你作为老建设局局长,若留在建委,身份难免尴尬。若将你安排至乡镇,我会与乡镇沟通,对你适当放宽管理,你可利用这段时间办理相关手续,怎么样啊。” 商恒华心中明白大势已去,强行留在建委确会处境尴尬,只得点头应允。 赵东换了一份文件,双臂压在桌上,问道:“商局长啊,我再提醒你一句,邹县长的批示按说你不应知晓,你是如何得知的?” 商恒华一时不知所措。若说是人事劳动局局长高楠告诉自己的,便相当于出卖了人家;若不提及高楠,这问题又难以回答。 赵东见商恒华面露难色,微微一笑,未再追问,只是补充道:“商局长,我提醒你,千万不要搞的众人皆知,到最后难以收场啊,传出去之后,你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话音刚落不久,县委大院里传来一阵喧闹声。两人正说着话,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声音来源。 商恒华越听越觉声音熟悉,不禁拍了一下大腿:“赵书记,好像是我媳妇在与人吵架。”说罢,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得去看看是何情况?” 赵东本想也去看看热闹,屁股抬了一半,又坐下了,心里暗道:看热闹就显得自己这个县委副书记太不稳重了,自己去了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也就又看起了文件。 商恒华顺着声音走去,越靠近声音越大。他听到自己的老婆在叫嚷着“欺负老实人”“自己一身烂账,还写别人不能重用”。快到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的办公室门口,已围聚了不少人。众人见商恒华前来,目光中皆透着怪异,自觉地让出一条路。商恒华一看,自己的媳妇正指着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破口大骂:“你说到底能不能重用?我就问你你能不能重用!” 邹新民虽为人强势,但此刻也是有劲使不出来,生怕自己说几句,就被商衡华的老婆挠在脸上,倒是涨得满脸通红,耷拉着脑袋。 商恒华见状,急忙推开众人冲进去,拉住媳妇便往外走,眼神中却满是对邹新民的愧疚之心。 商恒华强忍着内心的怒火,低声呵斥媳妇:“你这是在干什么?这里是县委大院,不是你撒泼的地方!咱们回家再说。” 商恒华的媳妇本在县委大院工作,与财政局长曾亚联的媳妇同在一个办公室,平日里只是织织毛衣、纳纳鞋底,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昨日听到商恒华一脸愁容说邹新民在自己的审查表上写下“此人不能重用”的话,心中暗自难过。今日回到办公室与曾亚联的媳妇提及此事,曾亚联的媳妇一拍桌子:“这邹新民就是欺负你们家老商老实,换作是我,早就冲到他办公室破口大骂了。他说人家不能重用,李学武书记不也在他的人事档案上写了不能重用的批示,他不还是常务副县长?”正是这一番话,让商恒华的老婆怒火中烧,将毛衣往桌上一丢,起身冲向邹新民的办公室。 商恒华的老婆挣扎着,依旧大声叫嚷:“他凭什么在背后说你坏话,说你不能重用,他就能重用了?真是千层鞋底做腮帮子 ,好厚的脸皮。如果不是邹镜堂是大官,他能当上这常务副县长?乌鸦站在猪腚上,只觉得人家黑。不要脸的玩意!” 商恒华又急又气,一边用力拉着媳妇,一边向周围人赔不是。邹新民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万万没想到会被商恒华的媳妇这般当众数落,心中暗恨不已,手中的钢笔竟应声而断。 县委书记张庆合与县长吴香梅此时不在县委大院。围观之人皆深谙“人穷衣服破,说啥都是错;无钱莫入众,言轻不劝人”的道理,皆在一旁默默观望,无人敢轻易上前劝阻。 不知是谁叫了人,县人大主任老万披着那件洗得泛白的中山装,一脸严肃地走到门口,不悦地说道:“干什么干什么,都没事干了是吧?都在门口看什么热闹?还不快回去上班!” 众人闻言,纷纷散去。曾亚联的媳妇手中抓着一把瓜子,边嗑边与旁人说道:“这老商家的太冲动了,我一直跟她说,小不忍则乱大谋。老商刚丢了局长的位子,她这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嘛。” 万主任进去不久,便让商恒华将媳妇带走了。县委书记张庆合回到办公室后,邹新民怒气冲冲地走进张庆合的办公室,一屁股坐下,凳子发出“咯吱”一声响,说道:“张书记,若你不严肃处理,我这工作没法干了。” 张庆合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什么事把咱们邹县长气成这样?” 邹新民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向张庆合汇报,又补充道:“张书记,作为分管领导,商恒华在未向县委、县政府汇报就要调动,作为正科级的一把手局长,这是不是不讲规矩?是不是不能重用?我这么做难道不是维护县委的权威?” 张庆合听完,面色凝重地问道:“新民同志,你受委屈了。” 邹新民说道:“必须严肃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要为干事的干部撑腰,给个说法。足足在我办公室指着我鼻子骂了十分钟。张书记,你若不给我撑腰,我是没法再干了?” 张庆合缓缓说道:“新民同志,消消气,不要和女同志一般见识嘛。这样吧,商恒华的爱人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我让县政府办主任,组织部长钟部长去处理,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绝不含糊。至于工作档案泄密之事,也属于组织部的范畴,还是让钟部长把事情梳理清楚。待事情查明,我们再商议下一步工作。” 邹新民听了张庆合的话,心中仍有不满,皱着眉头说道:“张书记,仅仅让她赔礼道歉可不够,商恒华作为建设局局长,在这件事里难辞其咎。我看就是他怂恿自己的老婆到我办公室无理取闹,这家伙,刚刚还跑到我办公室装好人。” 张庆合微微点头:“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商恒华在这件事上确实存在失职之处。你受了委屈,组织定会为你撑腰,放心。” 邹新民离开后,张庆合让李亚男将组织部长钟潇虹叫来,交代一番后,张庆合说道:“潇虹啊,我看有必要的话,可以将商恒华的爱人调到其他县直机关嘛,也免得以后见面尴尬。县委大院需还是要保持必要的严肃性,不能如同菜市场一般。” 钟潇虹虽未亲见刚才的场景,但回到办公室后,便有几人前来讲述此事,描述得绘声绘色,仿若情景再现。 钟潇虹掩嘴笑道:“张书记,您别怪我,我能说邹新民是罪有应得吗?” 张庆合神情平静,理解钟潇虹此刻的心情,说道:“哎,潇虹同志,不能用昨天的眼光看待今天的干部嘛,事物在发展,人也会变的嘛。大家同在一个集体,一个班子,要学会求同存异。” 钟潇虹咳嗽两声,恢复工作时的状态,说道:“书记,您放心,此事我会处理妥当。” “你打算如何处理?” “张书记,按照您说的,我和商恒华的爱人谈心谈话,征求她的个人意见,做通她的工作,让她去县直机关工作。” 张庆合笑着摇头道:“这样有些舍近求远了嘛。而且,正在气头上,工作不好做,你直接找商恒华,让他去做媳妇的工作,放心,他能办妥。” 钟潇虹面露疑惑,张庆合解释道:“很简单,此事最担心深究的便是商恒华,毕竟人事档案审查泄密,深究下去定会揪出泄密之人,如此一来,商恒华便会有负罪感,毕竟人家是好心帮忙。还是我所说的,将外部矛盾转化为内部矛盾,内部矛盾转化为家庭矛盾,两口子吵吵架,由他做好自己媳妇的管理工作,这事也就过去了。” 钟潇虹又道:“张书记,那人事档案泄密之事,我们如何调查?” 张庆合平静地说道:“这事不需要你查,新民同志心中有数,我看他们会私下处理。跑风漏气虽违反纪律,但并非什么严重大事,如今人心思稳,安定团结的局面来之不易,没必要闹得鸡飞狗跳,明白吗?” 商恒华回到家中,对着媳妇便是一顿数落:“你脑子进水了?没事跑去邹新民办公室干什么?我这边好不容易疏通了关系,这下可好,全县干部群众都知道建设局局长商恒华不能重用了。” 商恒华的爱人不服气地说道:“现在全县干部群众也知道邹新民这人不能重用。” “哎呀,你怎么还不明白,人家能不能重用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啊?你这是拿我的前途去揭人家的短,人家背后有人,我们那?你这么一闹,损人不利己啊。你说现在怎么办?如何收场?还有,人家高局长好心提醒我,你让人家如何做人?邹新民本就是个小人,他怎会善罢甘休?高局长那边我又该如何交代?” 一连串的发问让商恒华的爱人如泄了气的皮球,嘟囔道:“我当时也是头脑一热,听老曾家的媳妇在我耳边念叨,说邹新民欺负你老实,我就去找他了。” 商恒华双手一拍大腿,无奈地摊开手:“完了,彻底完了。” 夜晚,晓阳与钟潇虹在家中一起看电视,一边嗑着瓜子,钟潇虹一边向晓阳描述邹新民的窘态,虽未亲眼所见,画面却栩栩如生。我在卧室里都能听到两人的开怀笑声。 两人聊到八九点钟,才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晓阳进来后,一脸坏笑地说:“这邹新民可是碰了软钉子啊。” 我赶忙说道:“呀,人家现在也是主动向县委靠拢,你们女同志聚在一起,就爱聊些家长里短。” “哎,李朝阳,你怎么替邹新民说话了?是不是你也想学他?” “我学他?我学他什么?” “他拍过钟潇虹的屁股,你是不是也想拍?”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晓阳:“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被人家听到,多不好啊。” 晓阳慢慢走到床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三傻子,你别以为你那点心思我不知道,说吧,你有多少事瞒着我?” “晓阳,你别乱讲,我在你面前可是毫无隐瞒,赤诚相见。” “毫无隐瞒?那你说说,二嫂打电话来说你给二哥送了六坛酒,有没有这回事?钱从哪来的?” “不是吧,晓阳,我给二哥送几坛酒,这事你们都要管? 晓阳认真的道:二嫂的意思很明确,说我对你管理不严,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汇报,这还得了啦? 我心里清楚,今天这事,只有关灯解决了! 第 592章 办不好这件事老张就辞职 晨曦初露,县委大院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着,虽然是红砖瓦房,但在静谧中透着一丝威严。 县委组织部部长钟潇虹依照县委书记张庆合的指示,早早地便在组织部办公室忙碌起来。窗外,几棵垂柳挺立在晨风中,枝叶轻轻摇曳,似在低语。与平安县委大院的梧桐相比,这垂柳倒显得温婉些许。 不多时,组织部的工作人员便匆匆前去通知商恒华前来谈话。商恒华一路忐忑,见到钟潇虹时,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难掩尴尬,赶忙说道:“钟部长,我先向您做检讨。是我对家属的管理和教育不够严格,给县委的办公秩序造成了不良影响。我也会代表家属向邹新民县长道歉。” 钟潇虹的办公室布置简洁,一张宽大的办公桌置于窗前,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脸上,显得十分俊俏。 钟潇虹坐在椅子上,微微抬起头,本就对邹新民心存不满,觉得他是个表面斯文、内里无比猥琐之人,昨日商恒华的媳妇这么一闹,倒像是替自己出了口恶气,于是说道:“商局长啊,在建委改革的关键时期,出了这样的事确实不太好。县委张书记极为关注,委托我与你谈话。主要有三层意思:其一,任何事情都应按程序向组织反映,吵闹无法解决问题,只会让大家看组织和你们个人的笑话;其二,鉴于你爱人的情况,组织考虑到若她继续留在县委大院工作,日后和新民县长碰面难免尴尬,出于对她的关怀,组织希望她能调往县直机关其他单位;其三,组织向来重视个人的发展,倘若你有意前往市里工作,张书记已表明态度,县委不会从中作梗,不会阻碍你的个人前程。” 商恒华听完钟潇虹的三点表态,心中感到很是意外,目光中满是感激,深切感受到组织的关怀与用心。既未因邹新民之事对自己过分苛责,也未追究信息泄露的源头。甚至组织主动提出让自己的媳妇调离县委大院,他自己本就有此想法,毕竟邹新民分管县政府办公室,若自己媳妇仍留在县委大院,日后怕是会饱受刁难。如今能脱离这一困境,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商恒华感激地说道:“钟部长啊,我都不知该如何表达了,多谢组织的关心,感谢张书记的关爱,也感激钟部长的关照。实在惭愧,万分惭愧。” 钟潇虹微笑着回应道:“商局长,不必如此。咱组织部就是干部的娘家,调解矛盾也是分内之事。就像舌头与牙齿偶尔也会碰撞,夫妻间会有争执,同事间产生矛盾也是正常的嘛,毕竟大家并无深仇大恨。县委的宗旨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全力维护干部间的团结。你现在考虑一下,想让嫂子调往哪个单位?” 商恒华未曾料到钟潇虹如此坦诚,竟让自己挑选单位,他微微低下头,沉思片刻。此时,窗外的微风轻轻拂动窗帘,光影在地面上晃动。思索良久后,觉得自己的调动仍有希望,若自己前往市建委,媳妇调往县建委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来自己在市里能照应到,二来县建委多是自己的老部下,媳妇过去也能得到妥善照顾。于是说道:“钟部长,冒昧的提个要求,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嫂子去县建委?” 钟潇虹听闻是县建委,并未拒绝,只是平静地说:“嗯,只要你们考虑周全,我去向张书记汇报争取,县建委新成立,机关和二级机构都缺人,应该问题不大。” 两人交谈颇为融洽,商恒华又道:“钟部长,我向您汇报一下,您也清楚,这次建委改革,县里对建委有安排,我是要去乡镇的干部。但市建委的周海英书记有意让我去市建委工作,后续市建委会向人事局和组织部发函,到时候还请钟部长多多帮忙,多美言几句。” 钟潇虹忆起自己牵头城关镇卫生攻坚整治时,商恒华曾给予工作诸多支持,虽说后来因改革之事出现插曲,但人若能顺利调走,对县里而言亦非坏事,便说道:“商局长,放心,组织部门不会为难你,但其他领导那边你要考虑周全。” 从钟潇虹的办公室出来后,商恒华沿着县委大院的走廊缓缓前行,他径直走向邹新民的办公室,在门口踌躇徘徊,探着脑袋朝里张望,见屋内无人,才抬手敲门,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邹县长,我来向您检讨了。” 邹新民的办公室内,文件堆积如山,他瞧见是商恒华,故意装作没看见,将脸扭向一旁,眼神中透着一丝厌烦。商恒华见状,心中虽苦涩,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毕竟自己下一步的调动,若邹新民作为常务副县长从中作梗,提出反对意见,那调动之事必然还会泡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自己可是掏空了家底,要是办不成,便是人财两空。 商恒华极为尴尬地挪到邹新民的办公桌前,诚恳地道:“邹县长,昨天的事实在对不住,回家后我已狠狠教训了我那口子,她已深刻反省。还望您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啊。” 邹新民昨日着实被商恒华的媳妇折腾得够呛,深切体会到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含义。那媳妇在办公室又吵又闹又骂,自己却只能默默忍受,既不能还手,也不能还口,至今仍心有余悸,生怕她再来闹一场。此刻看着比自己年长许多且态度谦卑的商恒华,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同情,又夹杂着些许厌烦,摆了摆手说道:“坐下说,坐下说。” 商恒华如获大赦,缓缓坐下,毫无保留地又是道歉又是检讨,滔滔不绝地说了十多分钟,才道:“邹县长,刚刚组织部的钟部长已对我进行了批评教育,也商定将我家那口子调往其他单位。望您宽宏大量,高抬贵手,不要再与她计较。” 听到商恒华的媳妇要调走,邹新民暗自松了口气,不冷不热地问道:“调往哪个单位啊?” “打算让她去建委。” 听闻是自己分管的部门,且商恒华竟未事先向自己汇报,邹新民又欲发火,刚拿起桌上的笔,手指又缓缓松开,心想只要她离开县委大院,眼不见心不烦,便叹了口气道:“抓紧办,抓紧办。” “哎哎,回去就办。” 见邹新民态度有所缓和,商恒华又说:“邹县长,向您汇报一下。接下来建设局改为建委,我是被抛弃的干部,您知道我是搞业务起家的,市建委急需技术型干部,周海英书记有意调我过去,到时候会向县里发函,还请邹县长多多支持啊。” 邹新民心中暗忖这商恒华果真是个老滑头,一个农村盖猪圈的泥腿子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业务起家,此般境地仍不忘为自己的调动谋划。不过他也未提及自己曾给他的批示,而此刻想起商恒华的媳妇就如鲠在喉,便佯装糊涂道:“嗯,如果收到公函,我自会公事公办。老商啊,你若有更好的发展前途,县里自不会阻拦。好了,我一会还有个会,就这样吧。” 从邹新民的办公室出来,商恒华顿感如梦似幻,此前还深陷困境,以为毫无转机,如今各方竟都为自己留了后路。 走出县委大院,他从未有过这般轻松,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心中暗自感慨:“果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 出了县委大院,道路两旁栽种的垂柳随风摇曳,嫩绿的柳枝像少女的发丝般轻柔。拐角宽阔处,几个老头正在柳荫下兴致勃勃地对弈。棋局甚是简易,下方放置一个水桶,水桶上搭着一块木板,木板上用粉笔画出棋线。 商恒华饶有兴致地背着手驻足观棋。只见红方棋局如行云流水,车马炮协同作战,已将黑方老将逼入绝境。黑方老人双眉紧蹙,手中紧捏一枚棋子,沉思良久,才缓缓落下,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商恒华在一旁看着,不禁微微摇头,心中暗自思忖这一步棋虽有想法,但恐难以扭转乾坤。正思索间,黑方老头迅速出动一车,直捣黄龙,大喝一声:“将军!”红方老头见状,无奈地长叹一声,哎哎哎,大意了大意可,倒也是只得认输。 商恒华目睹这一幕,会心一笑,不禁脱口赞道:“好棋!”联想到自己在官场中的起伏经历,有时看似陷入绝境,却又能峰回路转。他洒脱地笑了笑,转身悠然离去,不时抬手轻拍垂落的柳枝,惬意非常。 县委书记张庆合和县委办主任梁满仓乘坐的汽车缓缓驶向饮料厂,车窗外的田野一片翠绿,偶尔有几头黄牛在田间吃草。到达饮料厂时,施工现场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拖拉机、打夯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工人手中的瓦刀上下飞舞。看到工程推进顺利,张庆合颇为满意,他站在工地中央,风吹动着他的衣角,说道:“满仓啊,照这个速度,我看竣工指日可待嘛。你要与云飞加强沟通对接,力争早日投产。” 梁满仓赶忙大声的汇报,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略显吃力:“书记,云飞同志每周都会抽空前来临平指导一下,这些都是在他的引领下稳步推进的成果。” 张庆合点头道:“是啊,这算是咱们临平首个招商项目,意义不一样。只有打响了这头一炮,让干部群众看到希望,才可能产生示范引领效应。” 视察完项目后,张庆合和梁满仓回到车上,车内安静了许多。张庆合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满仓啊,万主任平日是不是挺节俭的啊?” 梁满仓一时摸不透张庆合意图,谨慎地回答:“哦,是啊,万主任吃饭用的搪瓷缸子掉了好几块漆,喝水的杯子也用了有些年头,上面还印着临平县革委会代表大会纪念,平日的着装也比较朴素,就是那几套中山装。” 张庆合微微点头道:“前两天尚武局长来的的时候,乘那辆黑色进口轿车,真的是老万主任儿子的车?” “书记,我向您汇报,老万主任的儿子在咱们煤炭公司担任科长。煤炭公司待遇不错,再加上万主任的儿媳是百货公司经理,两口子收入不低啊。” “如此说来,这小两口似乎不太孝顺啊。他们开着进口轿车,老万主任上下班却还骑着自行车。” 梁满仓解释道:“老万主任是从苦日子熬过来的,习惯了,比较节俭吧。” 张庆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走吧,去煤炭公司。” 电厂筹备组与电厂领导班子已正式开展工作,现在借用煤炭公司的几间办公室办公。 张庆合没有打招呼临时到访,书记王振和总经理、厂长何厚土匆忙从办公室里出来迎接。此时,煤炭公司大院里,旁边停着几辆汽车,擦拭的干干净净。 张庆合说道:“这次没有提前打招呼就过来,没影响你们工作吧?” 王振笑着回应:“张书记,我们煤电厂和煤炭厂随时欢迎您前来视察。” “领导班子成员胸有成竹,说明工作扎实。老王啊,电厂建设进展到哪一步了?” “张书记,向您汇报,电厂勘察已基本通过论证,设计院的专家已前往麻坡乡勘察点位,同步建设方案正在起草规划,目前各项工作进展顺利。” “嗯,很好。正好你们党政负责人都在,厚土同志,90 年的第一个季度即将结束,你们的效益怎么样啊?” 何厚土面露难色,说道:“书记,具体统计数据还没有出来,但天气转暖,煤炭销量下滑,当前数据不太乐观啊。” 张庆合心中明白,所谓“不太乐观”实则是极为难看,只是微微点头未作表态,继续前行说道:“厚土,你的办公室在哪?去办公室说吧。” 何厚土快走几步在前引路,穿过一条略显昏暗的走廊,来到楼上办公室。张庆合等人走进办公室。 张庆合径直走向何厚土的办公桌,停下脚步环顾办公室环境。室内布置简约而不失大气,空间宽敞明亮。一张深棕色实木办公桌置于房间中央,桌面井然有序,一部电话、一个精致笔筒以及一摞整齐的文件。办公桌后的真皮座椅,色泽温润,质感上乘,两侧扶手光滑锃亮。 张庆合径直坐在了办公椅子上,伸手轻拍扶手,示意众人:“都别站着了,坐吧。” 对面是一组黑色皮沙发,沙发前的玻璃茶几颇为高档,众人纷纷就座。 何厚土略显紧张地为张庆合与梁满仓倒了水。随后便坐下开始汇报,各项数据脱口而出,产量、销量、库存以及成本控制等方面逐一详细汇报。 何厚土说道:“张书记,由于季节因素,加之国家对煤炭的调控逐渐由计划制转向市场制,我们的煤炭面临外省煤炭的强烈冲击,一些外省煤炭价格低廉,严重挤压了我们的利润空间。” 张庆合一边轻轻拍着扶手,一边抬头凝视何厚土,眼神中满是审视与思索。何厚土汇报完毕,张庆合扭头望向王振,问道:“王振同志,作为书记,有没有补充的啊?” 煤炭厂实行党委领导下的厂长负责制,实际上何厚土才是一把手。王振说道:“张书记,我们何厂长汇报得极为全面,我主要精力放在煤电厂建设工作上,没什么补充的啊。” 张庆合点头道:“厚土同志,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外省的煤运到我们这儿,少说也有近七八百里的路程吧,他们这么远运煤仍然有利润且价格比我们低,这其中难道没有蹊跷?问题究竟出在哪?”张庆合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要告诉我只是市场原因,你来的时间不短了,又是煤矿子弟,要给我说出根本缘由。” 何厚土心中暗惊,这张庆合看问题一针见血。他环顾四周,见人员不多,既然张庆合问到此处,若不回答,今日怕是难以过关。他下意识地挺直腰板,肩膀紧绷,说道:“张书记,是这样,我们煤炭公司运输成本太高了。主要原因是运输煤炭的货车,虽名义上归煤炭公司所有,但实际由个人承包运营的。也就是说,煤炭公司既要支付汽车租金,还要承担货车养护、加油及司机工资等费用,这笔开支极为庞大,每月接近一二十万,一年下来多达两三百万,包袱很重啊。” 张庆合听完,缓缓坐直身体,很是复杂的笑道:意思就是我们租车竟还要负担人工、加油和保养费用嘛。啊,你们都听听,这是什么道理。” 何厚土连忙回应:“书记,接手煤炭公司之前便是如此。此前县政府是以会议纪要形式确定了这种运营模式。”说完,何厚土起身走到旁边书柜边上,在档案盒里翻找片刻,取出一份文件,双手呈递给张庆合。 张庆合缓缓从兜里取出眼镜,仔细阅读起来。会议纪要中清晰地记载了这些事项,张庆合越看面色越凝重,翻到最后一页,只见主持人是前任县长罗正财,参会人员有邹镜池、现任县人大主任老万以及数位政协领导、人大领导,还有不少已退居二线的干部。 王振补充道:“张书记,之前李学武书记来到临平后也知晓这份纪要。” 张庆合并未抬头,问道:“学武书记当时有没有指示啊?” “学武书记没有表态,毕竟这是以县政府名义下发的正式纪要。” 张庆合点头说道:“同志们啊!我问你们,你们觉得这份纪要合理吗?这简直是变相侵吞私分国有资产嘛。”说完,伸出两根手指在桌上重重敲了敲。“我知道是有些问题,但问题超出了我的相像,大家听清楚,这份会议纪要马上作废了。从今日起,所有从临平县煤炭公司运煤的货车,全部重新签订租赁合同,按照市场价格重新核定运费,并且煤炭公司不再承担工人工资、车辆保养和加油费用。同意的就签,不同意的自谋生路,啊,县煤炭公司,不是唐僧肉嘛。” 办公室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知这些货车背后都与党政干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哪一台后面不是地头蛇,哪一台后面不是有家族势力。李学武背景深厚,在这件事上都选择了回避。 何厚土尴尬一笑,好心提醒道:“张书记,这恐怕不妥吧?这是罗正财县长在位时召开专题会确定的,咱们说停就停了,恐怕后续问题不少啊。” 张庆合摆了摆手,坚定地说:“提醒一下,其一,县委认为此决定不合理,必须及时纠正。若有人认为罗正财的决策正确,让他们去找罗正财。其二,并非我们废止,而是我决定废止,你们只需执行,不需要承担决策责任,所有压力由县委、由我一人承担。啊,继续。” 何厚土仍有些担忧地说:“张书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怕有人闹事,给县委惹麻烦。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庆合一边拍了一下桌子一边说道:“厚土同志,你弄反了。不是他们给县委找麻烦,而是县委要找他们麻烦。同志们,抢劫的都没这样来钱快吧。明确告知大家吧,公安机关已掌握部分线索,县委正在研究处置方案,谁要是能顾全大局,县委可以考虑从轻处理;谁要是认不清形势,顶风作案、煽动闹事,县委定将新账旧账一并清算。同志们!重症需下猛药,乱麻要用快刀,对于这些乱象必须痛下杀手,绝不姑息。同志们!若办不好这件事,我带头辞职!” 第 593章 姐要从精神上奖励你 临平县县委书记张庆合的一番表态,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层层波澜。煤炭公司总经理(厂长)何厚土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似能拧出水来。 张庆合舒适的靠在何厚土的办公椅子上,身体微微后躺显得十分舒适,而目光却坚定地扫视着全场,映照在众人紧绷的脸上。张庆合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心间。 煤炭公司和煤电厂的领导班子成员,个个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的眼睛紧紧盯着张庆合,耳朵竖起,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何厚土心中暗自思忖,这看似毫无准备的举动,实则是做了万分周全的筹谋啊,难道是要对煤炭公司运输之事痛下狠手?何厚土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与忧虑,手指不自觉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胸口微微起伏,显的内心有些紧张不安。 张庆合继续说道:“同志们!放眼全县,乃至整个东原,乃至全省、全国,有没有像咱们煤炭公司一样租车的情况,换句话说,我就是买车自己养,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嘛?所以,我们不但要停止这种毫无道理的租车方式,还要旗帜鲜明的追偿之前给县煤炭公司造成的损失,限期主动退还费用的,既往不咎,如果推诿拒不返还应当返还的纸巾,公安机关将依法追缴。对不对,咱老张就是当冤大头,也总要知道是谁坑了咱吧。啊吗,同志们,这一点上,县委是有决心的,我们绝不容许有人如此损害全县群众的利益。”张庆合声音平淡,手臂不自觉地挥舞起来,在空中缓缓地划过一道弧线。 听到这话,底下众人面面相觑,眼睛瞪得滚圆。看着张庆合说得云淡风轻,却深知这背后意味着一场不亚于虎口拔牙啊。何厚土感觉到头皮发痒,却不敢抬手去挠;王振的嘴唇也是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但看了看张庆合,却又咽了回去。 张庆合靠在椅背上,轻轻拍打着扶手,那有节奏的拍打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同志们啊,整个临平县财政的支柱就是煤炭嘛。我仔细研究了近些年的报表,从 80 年代初煤炭公司每年上交利税四五百万元,到如今却略有亏损。排除市场因素,仅运输一项,县里就损失了不止千万吧。同志们,咱们县委连电费都得打欠条,去年平安县给没个干部发了奖金,咱们差点发不出正常的工资。说完之后,张庆合笑了笑道:县里已经养不起这么多油老虎了,是不是? 张庆合说完之后又是十分淡定的看了看大家,从兜里慢慢的摸出了烟,梁满仓见状忙点了火。何厚土不抽烟,办公室也没有烟灰缸,忙将自己的水杯递了过去。 张庆合看了一眼道:哎,不合适,找个烟灰缸来就是了。谷永水见状,忙出门去取了一个烟灰缸,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张庆合跟前。 张庆合点了点头,以示感谢,继续说道:拿了不该拿的,就得还回来;吃了不该吃的,就得吐出来。大家说,县委这么做有错吗?”张庆合目光平和,语气也是不紧不慢,但众人听了之后,顿时就交头接耳起来,那脸上写满了诧异、质疑,还要退回来?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张庆 合十分平淡的道:“布置任务,做记录吧。第一,县煤炭公司党委和行政,必须坚决贯彻落实县委此次决策,迅速将精神传达到每一位职工。第二,尽快拟定修改合同,面向全县公开招租,只要有意愿有能力,都可以按照市场价参与煤炭运输。第三,迅速核算损失,找出之前的财务票据,落实到每台车、每个人,务必账目清晰,县里要按照台账追缴。第四,做好应对准备,我料想某些人可能会串联闹事,甚至采取罢运罢工手段拒绝煤炭运输业务。但大家不要担心。就凭我们给出的租车金额,全市的货运企业都会争着来临平县拉煤。第五,县委将成立工作组,进驻煤炭公司,指导煤炭公司,依法依规处理好这件事。第六啊,大家要只做不说,控制影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之都是咱们煤炭公司的内部问题,咱们内部解决。好吧,以上六点指示,一定要抓好工作落实。从地里挖出的煤都赚不到钱,还不如留给子孙后代,是不是。”说完之后,张庆合目光转向煤炭公司班子成员,轻声问道:“煤炭公司班子的同志都在吧,大家还有没有要补充的啊?” 何厚土心中忐忑,七上八下。他看了看王振,王振忙说道:“何厂长,何经理啊,我这个书记配合您抓好队伍稳定和思想工作,您是煤炭公司第一责任人,只有您能代表煤炭公司表态,我全力支持您的工作。” 何厚土明白此时已避无可避,听到县委将派工作组,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些。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目光中带着一丝决然:“张书记,煤炭公司全体上下,坚决拥护县委的决策部署。这是一次彻底整治公司积弊的绝佳契机,如今县委大力整顿,我们不遗余力积极配合,在县工作组的指导之下,完成所有工作。” 张庆合听完何厚土的表态,微微一笑,说道:“厚土同志,把你放在这个位置,是给你一个机会。此事若能办好,便是对县委、县政府和全县人民群众最好的回馈,组织不会亏待在关键时刻发挥关键作用的干部。”言罢,张庆合又到几个办公室转了转,一行三人也就离开煤炭公司。 撕毁合同,追缴运费,这消息如同核弹爆炸一般,以煤炭公司为中心迅速扩散裂变。当天晚上,全县无数餐桌的话题都聚焦在张庆合在煤炭公司的讲话上。 在煤炭宾馆的包间里,灯光昏暗,烟雾缭绕。邹镜池坐在中间,县人大主任万庆峰和十多个人围坐一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县委书记张庆合的表态极为不满。 邹镜池皱着眉头,侧身对老万说道:“万主任啊,您是在职的正县级干部,县人大主任,您得代表大家表个态呀。之前县政府的会议纪要,说否定就否定了,这还有没有规矩?还有没有王法?”邹镜池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满是愤懑,双手紧紧握拳砸着桌子,似乎随时准备与张庆合干架理论。 旁边一人附和道:“邹老说得对,以前罗正财县长代表县政府开的专题会,会议纪要把租车方式和付款明细写得明明白白。张庆合这样猖狂,这是断了大家的活路,我们直接到省委去举报张庆合。”这人情绪激动,声音高亢,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跟着震动起来。 “对对,我们举报他,举报他。”众人纷纷响应附和。 老万眉头紧锁,表情凝重。他缓缓开口道:“张庆合平日也算个聪明人,我实在想不通,连李学武都不敢碰的煤炭运输的事,真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之前他修铁路,我还以为是想在煤炭运输上分一杯羹,如今看来,他就是要彻底断了大家的生路啊。”说完之后也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与不解,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旁边一人用力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张庆合这算法,干了这么多年,我们不仅没挣到钱,还倒欠县里的钱。租的是我们的车,又不是租的我们的人,油钱也是为拉煤花的,车辆不保养出故障不还是耽误煤炭公司的事?怎能把这笔钱都算在我们账上?”这人满脸怒容,额头上青筋暴起,唾沫星子在空中飞溅。 其实众人心里都清楚,买车的钱当初是从煤炭公司账户借的,挣了钱后才归还。而煤炭公司当初定的运价本就包含了所有费用。这些货车出去时拉煤,回来时还顺带拉些其他货物,毕竟车是私人的,煤炭公司也难以管控。所以,他们这些年除了从煤炭公司获利,还从市场上捞了不少油水。众人虽义愤填膺,情绪激动,但在这看似同仇敌忾的表象下,实则各怀心思,都想着让别人出头,自己坐享其成,更是生怕县委真的较真,收拾到了自己头上。 邹镜池见众人吵吵嚷嚷,乱成一团,便伸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先静一静,让小万把煤炭公司传达的精神详细说一遍。” 小万名叫万文勇,是县人大主任万庆峰的儿子,在煤炭公司生产调度科担任科长。在煤炭公司,他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只要他请个假,煤炭的生产和运输便会陷入停滞。就连一向强势的林华北在小万面前也是礼让三分。 万文勇将张庆合在煤炭公司的要求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然后说道:“大家别想着靠停运来威胁县里,这不现实。如今县运输公司有几十台货车,煤炭公司也有二三十台自有的货车。眼下煤炭销售进入淡季,运输量不大,只要抓紧些,完全能够保证运转。所以,停运这招根本威胁不了煤炭公司。”万文勇表情严肃,眼神坚定,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以增强话语的说服力。 万庆峰手里捧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地说:“这个张庆合时间选得巧啊,从现在到入秋,煤炭都是淡季,算下来有半年时间。他能耗得起,我们可耗不起。” 邹镜池看着万庆峰,说道:“老万,我看现在你得出面给县委做做工作呀,我们这些退休老头,还不好直接去找张庆合。” 万庆峰双手捧着茶杯,苦笑着说:“我以什么理由、什么名义去和张庆合谈呢?在煤炭公司运输科货车台账上,可没有一台货车属于我万庆峰啊。”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万庆峰所言不虚,不仅他的名字不在台账上,邹镜池的名字也未出现,在座众人中也鲜有人的名字登记在册。此举,便是为了防止日后被查出领导干部参与货车经营多些口舌去解释。 旁边一人问道:“万主任,依您之见,这合同咱们是非签不可了?” 万庆峰放下茶杯,缓缓说道:“哎,怎么能说签就签呢?签了之后,咱们在座的诸位退休后可都得喝西北风了。咱们镜池主任,以后恐怕也只能投靠子女了。” 邹镜池说道:“这煤炭是临平大家的,也不知道他老张一个人,操的什么心。这样,万主任,您给大家拿个主意吧。” 万庆峰沉思片刻,一脸淡定地说:“我看大家也不必过于沮丧,至少有三条路可走。其一,告。大家找人去告张庆合,他不是在市委有关系吗?我们把信写到省委,理由很简单,之前县政府基于当时的情况所做的决策完全合规合法,张庆合凭什么否定?其二,闹。我们不出面,找些人去县委闹,就问他们还让不让大家活了。其三,找。镜池的兄弟在省政协身居要职,咱们临平县也出了不少在省市的领导干部,我们不便出面,他们总可以吧。变相给张庆合施压,他一个县委书记,既未经过县委常委会,也未经过县政府常务会,就擅自否定之前的决定,这难道不违规?” 众人听完,纷纷点头称是。邹镜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端起杯子笑道:“老伙计们,为啥咱老万同志能当主任?这就是水平啊!来,大家举杯,为万主任的高见干杯。喝了这杯酒,大家各司其职,谁去告,谁去闹,谁去找要说清楚,我先表个态,这事我去找镜堂,请他给县里施压,三管齐下,齐心协力最好把张庆合调离临平。” 月色朦胧,似一层薄纱,为夜晚的武装部院子里的一切都镀上了淡淡的银辉。树木的枝丫在夜空中勾勒出斑驳的剪影,新抽出的嫩叶在微风中带来了春的味道,唤醒了角落里不知名的虫鸣鸟啼。远处住宿楼的窗户里,透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我和晓阳陪着张叔、香梅县长在大院里散步。张庆合步伐稳健,双手有节奏地前后摆动,每一步都走得从容而淡定。不时微微仰头,呼吸着带着春天气息的清新空气,脸上露出一丝惬意。 吴香梅步态轻盈,走路很快,目光温柔地扫视着四周,欣赏着这美好的夜色。 吴香梅轻声说道:“书记啊,现在我估计全县不少同志都在议论煤炭公司运输的事啊。” 张庆合微微点头,说道:“就是要让大家议论,让大家评判这件事县委做得对不对,公道自在人心嘛。朝阳啊,这件事情,你的功劳不小,抓到了关键证据。有这个证据在,县委便掌握了主动权。我啊现在反倒担心他们不把事情闹大。” 香梅县长看着张叔,问道:“张书记啊,我看接下来压力会很大,要不要我们县政府先开个常务会,把事情布置下去,先给大家敲敲钟,免得被动?” 张庆合摆了摆手,说道:“香梅啊,有些事要大事化小,有些事则要小事化大。我们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家丑不外扬。但此事我认为反其道而行之效果更佳,先给大家吹吹风,看看情况再说。”接着,张叔转头对晓阳说:“晓阳啊,等我把这笔钱凑齐了,我就有资格和红旗书记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啤酒厂的事了。” 晓阳有些担忧地说:“张叔啊,真的要干啤酒厂啊,这事难度可不小。按照之前的测算,恐怕临平县出 600 万,平安县出 400 万,我怕这钱你们还没要回来。张云飞挂职已结束回省城了。” 张庆合说道:“晓阳啊,所以你要多和红旗书记沟通,咋说也要让他把张云飞留在平安。张云飞在省城的企业家人脉和资源而言真是咱们最需要的,这样的资源,无论是放在我们临平还是平安,对整个东原都是大有裨益的。” 晚饭后散步已成为一种习惯。此时,钟潇虹正在厨房里与张婶一起洗刷餐具。待大家在武装部转了一两圈后,张婶和钟潇虹收拾完毕,也加入了散步的队伍。众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到九点多钟,平日里大家都多有接待任务,难得像今天这般清闲,聊得尽兴,直至十点钟才各自回房休息。 回到家中,我满心疑惑地问晓阳:“晓阳啊,你说啊,为什么张叔说这事闹大了反而有利呢?” 晓阳想了想,解释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参与煤炭运输之事的多是本土干部,无论是县委还是县政府,一旦开会讨论,便是明面上与他们作对,阻力必然极大。给大家的感觉就是,县委对着他们来的。而张叔如今只是轻描淡写地抛出话题,若他们闹事,张叔便有了光明正大收拾他们,解决问题的理由。”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张叔确实只带了县委办梁满仓主任一人去煤炭公司开会,到现在,县里常委会和县政府的办公会、常务会都还未提及此事。” 晓阳笑着说:“三傻子啊,好好跟着张叔学吧,等你学成大聪明了,你就算出师了。” 我满不在乎地说:“三聪明三傻子,我倒不在意,反正大家都喊我李局长 。只是咱们公安局经费紧张,按照何浩的说法,把万公子抓了,公安局基层派出所的装备问题就能全部解决了。你说这万公子到底贪了多少钱?” 晓阳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你别管他贪了多少。你只需记住,不该拿的钱,咱一分都不能拿。你要是缺钱,跟姐说,在钱上面姐不会亏待你。” 我眼珠一转,笑着说:“晓阳,你这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能不能以后我的工资就不上交了?” 晓阳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头:“你呀,就知道惦记那点工资。你的那点工资,姐还看不上。姐帮你存着,是为了给你娶媳妇。” 我急忙说道:“算了算了,我有一个媳妇就够了。多了,腰疼。” 晓阳笑着说:“你这孩子,倒是会在意自己?姐管得紧是为你好,你看二哥,或者你看爸,人家谁张口提钱,闭口提票子的,庸俗。男人要把心思放在事业上,别总盯着那点小钱。再说你的存量也不大,关键在增量,好好干工作,组织还会给你涨工资的。三傻子,张叔说了,公安机关掌握了关键证据,这才让张叔下定决心整治此事。所以,今天姐要好好犒劳你。” 我眼睛一亮,说道:“晓阳,我想换一种犒劳方式,能不能从经济上补偿我一下?” 晓阳白了我一眼,说道:“从经济上补偿你?原则上也可以,但姐更想从精神上和物质上对你进行奖励。被子抓这么紧干啥,还不去洗。” 第 594章 市纪委要找县委了解情况 在临平县,县委关于建设局改革之事正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县建设局副局长陈建军与麻坡乡党委书记陈光宇乃是同门近亲,陈建军能坐上建设局副局长的位子,与陈光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当年,陈光宇和建设局局长商恒华在乡镇任职时便是同事,两人皆出身农村,经过这些年的锤炼,一个成为县建设局局长,一个当上麻坡乡党委书记,彼此私交甚笃。 彼时,商恒华已渐渐退出舞台中心。往昔,他的夜晚总是被各种酒局填满,可自从众人知晓他不再担任新一届建委主任后,尤其是他的爱人与常务副县长邹新民闹得不愉快之后,便鲜有人再邀吃饭喝酒。往昔的热闹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些许落寞的痕迹。 此刻,麻坡乡党委书记陈光宇却主动代表陈建军约了商恒华一同用餐。 见面之时,商恒华双手抱拳,感慨道:“陈书记啊,这时候在临平县还愿与我吃饭的,怕也只有你老兄了。” 陈光宇赶忙摆手,说道:“哎,您这话说得可就见外了,咱们是什么关系?那可是在乡镇一起摸爬滚打出来的干部啊,那是打断骨头连着劲的亲兄弟啊。” 寒暄过后,商恒华笑着说:“陈书记啊,如今您可是庆合书记面前的大红人,将火车站设置在麻坡乡,这事儿若办好了,当个副县长怕也不是难事。” 陈光宇连忙摇头,苦笑着说:“算了吧,算了吧。就因为华东书记家祖坟的事,如今我已是焦头烂额。上边一直在施压,下边群众也有意见,实在是不好办啊。” 商恒华微微一怔,问道:“林家祖坟的事,如今闹得沸沸扬扬啊,我听说你们麻坡乡派出所还拘了几个人?” 陈光宇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哎,派出所的事,我们乡党委政府也插不上嘴。大家都知道,林家的人在政法和煤炭系统里,那都是有话语权的。” 商恒华不禁感慨了一句:“是啊,以后怕是在纪检系统也要开枝散叶了。” 陈光宇笑了笑,说道:“所以,咱们这种没背景、农村出身的干部,能当上乡党委书记,已是烧了高香了。副县级,也就别想了。” 商恒华轻轻点头,应道:“嗯,话说当官这东西也真是个玄学啊。庆合书记年龄也不小了,按照惯例是不可能再当县委书记了吧,这不也是县委书记了。不过人比人不能比啊,但以后建军局长还是有希望的。” 陈建军听闻,忙说道:“商局长,我能当上副局长,全靠您的关照。如今您都高升去市里了,以后我在建设局怕是要没了根基,前途堪忧啊。”说完之后也是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 陈建军所言不虚,若不是当年商恒华向组织极力举荐,他绝无可能坐上建设局副局长的位置。 商恒华摆了摆手,说道:“我推荐你,也是为了对组织负责。你本就是专业型干部,有学历,人又年轻,再加上我和光宇书记的关系,推荐你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陈光宇接着说道:“老商啊,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知恩图报。所以今天我才带着建军来向你表达感谢。您这一走,他在建设局可就没了依靠,估计就走了咱俩的老路,搞得好,下一步去乡镇当个乡长,退休前能当上书记,就不错了。” 商恒华放下筷子,缓缓说道:“哎,别这么悲观。我觉得庆合书记和之前的县委书记都不一样,是个好人,好官。你看令狐,之前不过是常委、副县长,现在直接到光明区当区长,还不是庆合书记大力推荐。建军人年轻,工作也积极,之前县委已经表态,要从县建设局班子里选一位新的建委主任。我相信庆合书记定能看到建军同志的闪光点。” 陈建军默默无言,陈光宇却心领神会地一笑,说道:“商局长,咱们都是过来人,这其中的门道自然清楚。怎么可能会轮到建军呢?毕竟老资历的有吴刚,还有冯辉,他们在局里根基深厚,建军只是踏踏实实干工作的人,很难上位啊。” 商恒华对副局长吴刚和冯辉二人印象尚可,以往他们总是鞍前马后,笑脸相迎。可自从自己失势后,两人连一句关心、一个问候都没有。他心中暗自思忖,下一步自己的媳妇还要到县建委工作,若这两人当了局长,怕是只会将她当作普通同事,不会再特殊照顾。 商恒华端起酒杯,淡淡地问道:“建军,有没有想过要当新的建委主任啊?” 陈建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商局长,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我有自知之明,组织若让我当,我便上;若不选我,我就安心当副的。” 商恒华似笑非笑地说:“我听说这两天吴刚和冯辉往县委跑得很勤快,你最近有没有去过县委啊?” 陈建军回答道:“不跑不送,原地不动,这道理我懂。但我觉得干工作,关键还是在干。我不想去和他们争。” 商恒华微微抬起手,指着陈建军说道:“建军啊,你看你像不像咱们当年刚从农村出来的时候,以为靠着一双手就能打拼出一片天下。建军啊,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底层的人在乎的是面子,高层的人在乎的是价值。你要么能创造工作价值,要么能给领导带来私人价值。工作价值就是工作能力,私人价值嘛,虽上不得台面,但事实就是如此啊,简单讲要么就是能给领导办事,或者给领导送钱。如今大家都是聪明人,像我们这种还讲感情的人可不多了。私人价值这条路你就别想了,工作价值这条路你若不汇报,领导又怎会知道你这个人有价值?” 陈光宇颇为认同地点点头,说道:“建军,记住商局长的话,这都是实在话,想当官就要拉下脸来啊。” 商恒华笑了笑,说道:“一点拙见,一点拙见。不说你光宇叔这人才是高人啊,我有个体会,能当乡镇书记的人,给个市长都能干。罢了,在临走之前,我还是为建设局出最后一把力吧,我去找庆合书记,说一说你的事。” 陈建军听完,端起杯子。三人碰杯之后,商恒华说道:“以前在建设局,我让谁上谁就能上。如今虽不行了,但我让谁下谁也得下。我现在名义上还是建设局的局长,明日我便去找庆合书记,推陈出新。” 陈光宇说道:“庆合书记今天在煤炭公司调研的讲话,你可听到了没有?” 商恒华应道:“听到了,怎么没听到,煤炭公司那帮人实在过分。我刚去上厕所时,看到几个老家伙,说不定正在商量对策呢。这么大的煤矿公司竟能被他们弄亏损了,庆合书记有魄力啊。只是,依我对临平县那些官老爷的了解,这事儿怕是不容易搞定。你我都知道,当年政财县长搞货车运煤时,像咱们这样没背景的正科级干部,根本没资格入围,能在里面分一杯羹的,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有来头的人物。” 陈光宇环顾了一下煤炭宾馆,说道:“这地方以后还是少来吧,说不定庆合书记哪天算账,让大家把欠的白条都还了。听说这煤炭宾馆一年也要亏个五六十万呢。” 三人畅聊许久,直至过了十一点才各自归家。 散场之后,商恒华已没了公车待遇。陈光宇驾车将商恒华送回家。商恒华躺在床上,心中感慨万千,“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这句话不断在脑海中浮现。虽说平日里陈光宇算不上自己最好的朋友,但如今能邀自己小酌一杯,也算是有情有义之人。 次日清晨,商恒华早早来到县委大院。虽说即将离任,但作为名义上的建设局一把手,他仍有向县委书记汇报工作的权利。他八点多便踏入县委大院,直至十点钟才得以进入张庆合的办公室。 张庆合见来者是商恒华,想到他即将离任,便没了上下级间的那般拘谨。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恒华同志,建设委的发函何时过来啊?来,沙发上坐。” 能让县委书记从办公桌后的椅子移步到沙发上,看似只是几步之遥,却让商恒华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仿佛看到了一丝尊重与理解。 商恒华笑着说道:“张书记,我也在等通知,市建委那边还需经过市人事劳动局,应该还得些时日。” 两人闲聊几句后,商恒华说道:“张书记,您到临平后,临平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我作为临平人,由衷地感到高兴。” 张庆合淡然一笑,说道:“恒华同志,这些就不必说了。你去了市里后,还是要多关心临平啊。” 商恒华点头道:“请您放心,我自当竭尽全力,尽我所能。书记啊,县委已经明确要在建设局领导班子里产生下一位建委主任,临走之前,我想向您汇报一下我对下一任建委主任人选的几点看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庆合说道:“讲一讲,有什么好的建议,大胆说嘛。” 商恒华将临平建设局领导干部每个人的优缺点逐一汇报,看似公正客观,实则对副局长陈建军颇多褒奖。 张庆合一边听一边点头,待商恒华介绍完后,说道:“恒华同志,你说得坦诚,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这一点我会交办给组织部门,让他们结合你的意见,认真考虑。” 商恒华说道:“庆合书记啊,临走之前,我还是很不舍啊,大半辈子都在临平啊,我从油坊干到副乡长,又在官屯干到副书记,后到水寨乡当乡长,麻坡乡当书记,再到建设局当局长,这一路走来,多亏了领导和同志们的关心帮助。如今要离开了,心里还酸酸的。” 张庆合点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不过也是往高处走,好事情嘛。恒华同志啊,你在麻坡乡当书记时,乡长是谁啊?” 商恒华回答道:“乡长是陈光宇同志。” 张庆合听到陈光宇的名字,微微抬头,说道:“光宇同志,这个同志怎么样啊?” 商恒华说道:“光宇同志与我关系很好。他思路开阔,办法多,基层工作经验极为丰富。可惜啊,就是年龄有些大了。” 张庆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年龄大有年龄大的优势,年龄小有年龄小的特点,年龄并非考虑干部成长的唯一因素嘛。在这一点上,我们的选拔机制还是很灵活的。” 两人交谈了约二十分钟,商恒华才从张庆合的办公室走出。他虽不确定自己方才的话是否被张庆合采纳,但也只能暂且放下。张庆合回到座位上,翻开桌面上的文件,抽出一份干部推荐表,上面二寸照片中的人正是麻坡乡党委书记陈光宇。张庆合仔细端详了一番履历表=,拔开钢笔帽,在上面签下“同意”二字。 签完字后,张庆合打电话给钟潇虹。钟潇虹来到办公室后,自然地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问道:“书记,您找我?” 张庆合说道:“推荐表我已经签了字,。潇虹啊,这份文件你亲自送到市委组织部干部二科科长手中。贾斌不在那边时,我会提前打电话。麻坡乡建火车站修电厂,这次推荐陈光宇同志,确实需要一位职务更高的同志来牵头协调。” 钟潇虹连忙点头应道:“我马上就去办。” “哦,对了,潇虹啊,建设局那边最近有没有同志要汇报工作啊?” “张书记,我刚出门时看到吴刚副局长正在赵书记门口等着汇报,昨天我在赵书记办公室还碰到了冯辉副局长。” 张庆合说道:“好,知道了,去吧,先把文件送了。” 时隔两日,省纪委转来一批电话举报记录,市纪委的同志拿到材料后,呈交给了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林华西。 林华西看着手中足有七八份的材料,皆是关于临平县县委书记张庆合。内容大同小异,有的反映张庆合独断专行,大搞一言堂;有的称他违背组织程序,擅自否定前任县政府作出的会议纪要;还有一封信说张庆合在临平县大搞山头主义,排除异己,对以前跟着罗正财的干部进行打压。 林华西眉头紧皱,低声咒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全是子虚乌有、捕风捉影。这些都是县委书记的正常工作,这些举报不过是个人臆断罢了。作为纪委,若要调查,就得列明谁贪了多少钱,谁和谁搞男女关系,这样才有可查性。” 他心中明白,显然是有人在背后蓄意搞张庆合。对于这种捕风捉影之事,加之张庆合背后又是市委书记钟毅,林华西本想置之不理。毕竟从反馈来看,张庆合是个实实在在干工作的同志。可放下材料后,他又忽然想起家中祖坟之事。他寻思着,若此时拿捏一下张庆合,说不定自家祖坟就不用动了,毕竟县委书记在铁路走向的选择上有着很大的话语权。 林华西对前来汇报工作的案办室主任说道:“把这些信息简单整理一下,一小时后拿给我,我去市委找钟毅书记汇报。” 整理材料对案办室而言并非难事,工作人员很快便用打字机整理完毕。林华西拿着材料,径直来到市委书记钟毅的办公室。 钟毅听闻有对张庆合的举报,并不意外,只是说道:“干工作难免会得罪人。”说着,接过林华西递来的材料,上面还散发着浓浓的油墨味。 钟毅抬头看了看林华西,说道:“这份举报看来很新鲜嘛。”言罢,便低头查看材料。 林华西在一旁说道:“钟书记啊,我看这些都是捕风捉影之事,都是县委书记的正常工作嘛,我个人认为没必要浪费精力和资源去查。” 钟毅只是点头,看着材料未作回应。片刻之后,他双手缓缓地往桌子上轻轻一拍,说道:“华西同志啊,虽看起来可查性不大,但还是得查。只有查了,才能还庆合同志一个清白,也能堵住悠悠众口,免得有人说市委偏袒平安县出来的干部。这里面也有一条具体内容,就是反映庆合同志否定了一个县政府的决策,去查查看究竟是什么决策,为何反应如此强烈、如此集中。若真是庆和同志操之过急,我们该纠正就纠正嘛。” 有了市委书记的批示,林华西回到市纪委后,组织力量安排人员前往临平县开展调查。此次带队的并非监察室主任,而是市纪委副书记,毕竟调查对象是县委书记。 县委正在召开一季度党政联席会,县委书记张庆合正在台上讲述交通大会战高标准公路的工作进度。李亚男轻轻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到张庆合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张庆合听完,侧身对县长吴香梅轻声说道:“现在市纪委要找县委了解情况,下面的会你继续主持。” 张庆合声音虽不大,但话筒未关,会场内众人听得一清二楚。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听到市纪委前来了解情况,心中一惊,嘴里的一口茶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慌乱地用手擦拭,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安,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第595 章 他尿什么裤子啊 临平县县委大院,小广场上的红旗在旗杆顶端随风飘扬,发出猎猎声响。 在县政府的会议室里,县长吴香梅正在主持会议,商讨各项工作事务。邹新民坐在一旁,表面上看似平静,可内心却如波涛汹涌。不觉想起自己曾经那些不光彩的过往,尤其是在林华北、罗正财出事之后,虽然暂时未被牵连,但之前的种种就像一颗颗隐藏的炸弹,一旦被纪委掌握,后果不堪设想。虽有邹镜池和邹镜堂的庇护,但丢人肯定是丟到姥姥家去了,想到这里,手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假装不经意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却发现茶水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凉。看了一眼对面的服务人员曾亚联的媳妇正在角落里偷偷嗑瓜子,换做平时,肯定是让人给自己重新换上一杯,这个时候,邹新民慢慢低下了头,想着一会又该如何应对。 吴香梅清脆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同志们,刚刚张书记讲到了高标准公路规划的事情。按照省市五年交通规划方案,我们县今年有两条路纳入高标准公路建设。县交通局,你们要组织好前期施工前的准备,争取在入冬前,完成既定的目标,各乡镇按照张书记的指示抓好人力、土地的落实。下面是高标准铁路的事,这件事由邹县长牵头,邹县长,你再给大家做一下铁路方面的部署。” 邹新民走神,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可能被纪委调查的场景,根本没有听清吴香梅的话。吴香梅注意到邹新民的状态,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高音量说道:“邹县长,铁路建设现在是什么情况?有什么需要安排的?你给大家布置一下。” 邹新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挪动了一下椅子,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说道:“哦,现在铁路建设有两个方面的工作。一个是线路的确定,县交通局联合各乡镇正在对备用线路选择进行细致的勘察。咱们各乡镇要尽快明确是否启用备用线路,不能犹豫不决,延误工作。第二个就是我们和平安县土地置换的工作,我正在和平安县常务副县长马军对接。目前来看,平安县还有不少实际困难,土地置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当然,这个主动权在我们县,他们要换,我们就和他们换,他们不换也是他们的责任。香梅县长,我就说这些。” 吴香梅微微点头,接过话题继续说道:“同志们,下面我们研究第二季度计划生育工作……” 在县委小接待室里,市纪委副书记郑成刚和他的几名纪委干部正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喝茶。郑成刚面容冷峻,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眼神犀利而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他曾是地区师专的纪委书记,前不久调任市纪委副书记,主抓业务工作。因其严谨公正、铁面无私的办案风格,油盐不进,在东原官场中颇有威名,从学校到市纪委不久,他迅速查实了市里两名县级干部和几个副县级干部,在东原官场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林华西来了之后,对其也是颇为倚重。 张庆合匆匆走进接待室,笑容满面,加快脚步迎上前去,热情地说道:“郑书记,欢迎你们到我们临平县检查指导工作呀!” 郑成刚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庆合,只是礼貌性地伸出手,与张庆合轻轻握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平稳地说道:“张书记,欢不欢迎,我们都来了。坐下说话吧。” 张庆合察觉到郑成刚的严肃,收敛了笑容,缓缓在对面坐下。此时,旁边的纪委工作人员从皮包里抽出一叠材料,递给郑成刚。郑成刚摆了摆手,在来之前已经将材料仔细研读了数遍,对所有情况早已了然于胸,所以并没有去看桌面上递过来的材料,只是淡淡地说道:“张庆合同志,这次我们到临平县来,是根据市委和市纪委领导的要求找你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能放下包袱,如实坦诚地向组织说明情况。” 张庆合心中明白,大概率是关于煤炭公司货车运输煤炭的事情,但他依然镇定自若,眼神坚定地说道:“请组织放心,我一定如实全面地汇报。” 郑成刚也知晓张庆合与市委书记钟毅、市委副书记邓牧为关系匪浅。从学校出来的干部一向最痛恨仗势欺人、胡作非为的行为,来之前还担心张庆合会凭借背后的关系摆架子,然而此刻看到张庆合态度倒也端正,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郑成刚轻轻嗯了一声,说道:“张庆合同志,这次我们来是因为接到了省纪委的电话举报,主要反映你个人的三个方面问题。第一就是你在担任县委书记期间,大搞一言堂;第二则是,你以个人名义否决了之前县政府在煤炭产业发展方面的努力和成绩;第三则是你任人唯亲,排除异己,对以前县委、县政府的干部进行了打压。针对这三个问题,一是与你个人进行谈话,二是与班子里的同志和干部代表进行交流。” 张庆合微微点头,说道:“郑书记,我完全服从市纪委的工作安排,看需要找哪些同志进行谈话。” 郑成刚扫视了一下左右,说道:“这样吧,张书记,你安排个对接人,之后的谈话工作由市纪委的同志和对接人具体联系。你的谈话由我来同步进行。” 张庆合心中明白,所谓的举报既未涉及经济问题,也未涉及生活作风问题,不然的话郑书记也不可能直接将所举报的问题全部和自己讲清楚,看来市纪委也有走个形式的意图,这恰好符合他的预期,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张庆合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招呼县委办的李亚男进来,低声交代了几句后,转身进门汇报:“郑书记,对接人都安排好了,这是我们县委办的同志李亚男,他会向县委副书记、县长吴香梅同志汇报,安排组织谈话的事。” 郑成刚看了看左右,说道:“这样吧,你们直接和这个小同志出去,和县长同志沟通一下谈话对象,既要有领导干部,也要有普通干部。” 等人都出门后,郑成刚缓缓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自顾自点燃后深吸一口,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散开。他一边抽烟,一边是十分轻视的看了一眼张庆合说道:“张书记,什么一言堂啊,什么排除异己的话,咱们就暂且不谈了,毕竟你自己说的再好也只是一面之词,自卖自夸嘛,咱们就事论事。根据材料上反映,六年前,县政府县长罗正财作出的关于煤炭运输方式的决定,你是基于什么考虑就否定了这个决定啊?有没有经过县委常委会的讨论?是不是举报材料中所讲的是为了让平安县的运输企业进入临平啊?” 张庆合没有想到郑成刚的提问如此直接,微微坐直身体以示尊重,清了清嗓子,沉稳地说道:“郑书记,六年前关于煤炭运输方式的决定,当时县长罗正才确实提出了相关方案。”接着,张庆合将这个方案的来龙去脉以及其中存在的弊端,条理清晰地向郑成刚副书记做了详细汇报。 郑成刚认真听完,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心中暗自盘算,一个煤炭企业仅运输一项,这六年就多支出了近千万,如此庞大的金额背后,不知牵扯到多少领导干部和家族的利益纠葛。他不禁对张庆合萌生出几分敬意,一个县委书记想要向这样庞大的既得利益团体开刀,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决心。但同时,心中也不禁产生一丝疑虑,仅靠一个县委书记的力量,根本难以完成这件事。 张庆合似乎看出了郑成刚的疑虑,补充说道:“郑书记,临平县财政状况极为困难,仅仅只能勉强保障大家的基本工资发放,许多单位都是欠款过之日,这就导致了在提留统筹、计划生育罚款等方面的问题层出不穷。临平县的煤矿本应是全县人民的财富源泉,却被少数人当成了自己的自留地,上千煤矿工人用血汗创造的利润和价值,就这样被他们披着合法的外衣非法占有,县委不能坐视不管。” 郑成刚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张书记,我很敬佩你有这样的魄力,但是你也清楚,煤炭公司的运输是在县政府专题会议指导下进行的,有会议纪要,从程序上看它是合规的嘛。” 张庆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严肃地说道:“郑书记,合规的前提是要合法、合情、合理。规则不能只让普通群众遵守,让老实人吃亏,我们就不说他违法违纪了,如此违反常识的规则就应该被废除嘛。” 郑成刚微微点头,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张庆合,自己也点燃一支,两人默默抽了几口烟后,郑成刚缓缓开口道:“张书记,你年龄也不小了,有这份担当值得肯定。但你也清楚,动这一块涉及的利益面极广,背后的阻力绝非小可。那些既得利益者不会坐以待毙,我看这些举报就很有针对性啊。” 张庆合目光坚定,直视着郑成刚的眼睛,说道:“郑书记,清者自清,所有的举报我都坦然面对。改革发展,必定也会得罪一些人,但如果不得罪他们,我就是得罪了临平的七十万群众。至于准备,我认为是充分的,有广大干部群众和上级领导的支持,我认为这件事必须要干,而且一定能干成。” 郑成刚听张庆合说得比较官方,出于好意提醒道:“张书记,说点实际的吧。我听你的思路是分为三个层次,第一是立刻停止不合规的合同,让临平煤炭运输走上正轨;第二个还要追缴以前的费用,挽回煤炭公司的损失;第三个,可能要涉及到要动人。实话实说,我在学校干了那么多年的纪检工作,都是小打小闹,到了市纪委之后才发现,真的是人有多大胆,权有多大产呀。这些人之所以这么大的胆子,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好心提醒你,能够做到第一步就已经是善莫大焉。至于第二步退款和第三步抓人,张书记,牵一发而动全身,从纪委的角度讲,是应该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但从同志的角度讲,我只能说要慎重啊。” 张庆合淡定地说道:“郑书记,这些我都有充分的考虑。临平县的主导产业就是煤炭,离开了煤炭,临平县的财政将入不敷出,沦为‘要饭财政’。但你我都清楚,从国家到省到市,财政都不宽裕,没有多余的资金来扶持我们,临平群众只能依靠自己。可如今,煤矿的利润被掏空,去年煤炭公司甚至还出现亏损。郑书记,这种行为怎么能够容忍?这笔钱追不回来,县里就只能继续欠账过日子。原本,我是希望在煤炭公司内部妥善解决,让相关人员主动把多余的钱退回来,但既然此事已经闹到了省纪委和市纪委,那我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郑成刚再次点头,说道:“张书记,有备则制人,无备则制于人。按说,下一步的打算是你们县委的事,不归纪委管,我不该多问,但我还是想问一句,老哥啊,你想怎么办?” 张庆合沉稳地说道:“老人家讲斗争要有理有利有节。也就是说斗争要有道理,也要有把握,通过一个个阶段性的胜利来实现最终目标,同时要有节制。我的目的只是让他们把本不该属于全县群众的钱退回来,这些人都是聪明人,破财免灾的道理他们比我们懂。如果个别人执迷不悟,死不悔改,煽动闹事对抗组织,那肯定是要追究责任的。郑书记,在这一点上,县委是有决心的。” 郑成刚听完之后,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合上笔记本,将材料收拾起来,装回档案袋,轻轻地拍了拍桌子,说道:“张书记,等同志们谈完吧。同志们谈完之后,市纪委马上和临平县党政班子见面,给大家讲清楚市纪委对这种造谣生事恶意诋毁领导的行为是坚决反对的,纪检机关不会任人利用,也不会坐以待毙,对于能干事、想干事的干部,市纪委是要坚决支持的。” 李亚男带着市纪委的几个同志在小会议室里正在等候,本来计划直接向吴香梅汇报相关情况,但被纪委的同志拦下了,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些所谓的调查都是捕风捉影,没有必要影响地方上正常的工作。 在旁边的小会议室里等了半个多小时,就听到隔壁传来散会的声音,李亚男忙点头,示意几人自己去汇报,快步走到了吴香梅旁边,又耳语了几句。 吴香梅听完汇报后,点了点头说道:“同志们,大家稍等一下,市纪委还要找部分同志了解情况。大家稍坐片刻,等着市纪委的同志来喊人谈话,谈完话之后,大家再各自安排。” 说完之后,吴香梅就跟着李亚男一起到了隔壁会议室进行谈话。 邹新民颤颤巍巍地摸出兜里的烟,哆哆嗦嗦地点燃了一根,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火星子在昏暗的角落里闪烁不定。他心里暗暗盘算,市纪委这次来不是为了林华北、罗正财的那些纠葛,就是因为钟潇虹的事。他心中满是忧虑,暗自叹息:自己当初怎么就和那些败类搅和在了一起。他看着旁边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悠闲地抽着烟,神色淡定,邹新民心里暗自感慨,真的是应了那句古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 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不紧不慢地抽着烟,烟雾在他面前缓缓升腾,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坦然。毕竟自己的堂弟是市纪委书记,这层关系让他在临平官场中很有一份底气。整个会场里,不时有人主动来向林华东打招呼,他微笑着回应,与来人闲谈几句。 抽完一支烟后,林华东轻轻招呼了一声:“光宇同志,过来一下。” 陈光宇听到林华东在叫自己,急忙将烟头一把丢在地上,快步小跑过来,恭敬地汇报:“书记,您有何指示?” 林华东微微侧身,两人靠近会议室的角落,低声交谈起来。林华东说道:“光宇书记啊,老家的事你费心了。这次铁路选线,既然有备用线路,你们党委政府要认清形势,把握机会啊。” 陈光宇连忙点头,说道:“林书记,您放心,我们麻坡乡党委政府已经将所有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了群众思想工作上来,我们是非常支持铁路走麻坡乡大集的,我们就可以靠着这次机会重新选择建设新的大集嘛。虽然现在群众的工作比较难做,特别是之前派出所拘留的那几个人,现在情绪非常激动,经常聚在一起,但我们麻坡乡镇干部分包到户,每家每户去给大家做工作,请大家一定要全力支持我们铁路建设。” 林华东拍了拍陈光宇的肩膀,鼓励道:“光宇同志,现在市委组织部正在全县选拔干部补充到县级党政班子上来,有机会我会替你说话的。” 会议室里众人交谈轻松,而谈话室里的氛围也较为融洽。吴香梅对张庆合书记赞誉有加,说道:“说我们庆合书记搞一言堂,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所有的重大决策都是集体讨论、集体研究的,相应的也都有会议纪要作为佐证。说庆合书记打击干部,更是无稽之谈。我们临平县县委组织部部长就是以前的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这可是庆合书记向组织竭力推荐的。县委常委、副县长令狐现在的光明区区长,也是以前县政府班子成员。包括现在市委组织部又在选拔干部,庆合书记还是大力推荐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干部,根本不存在什么打压干部、拉山头的情况。” 吴香梅谈完话之后,李亚男就将赵东请了出去。 邹新民看着赵东被叫了出去,心里又是一阵忐忑不安,想着赵东上次来干部二科的事,邹新民缓缓伸手端起茶杯,可手指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杯盖与茶杯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华东放心不下自家祖坟的事,踱步来到邹新民的旁边,轻轻一拍邹新民的肩膀。邹新民顿时一惊,手中的茶杯瞬间脱手,“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茶水四溅,杯身摔得粉碎,杯盖则像脱缰的车轮一般,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出老远才停了下来。 林华东赶忙说道:“新民书记,不好意思,我没看到您在喝水啊。” 邹新民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茶水浸湿的裤子裆部,顿时满脸尴尬,急忙站起身来,一边慌乱地抖落裤子上的茶叶,一边懊恼地说道:“哎呀,华东书记,你看我这……我这不是失态嘛,这一回怎么和市纪委的领导见面?” 林华东满脸歉意地说道:“新民同志,这样,您回家换条裤子吧,如果他们找你,我就跟他们说你回家换裤子去了。” 邹新民心里笃定,市纪委此时肯定是在找自己麻烦,毕竟上次张庆合以手续不全将他们打发回去,此刻这些人卷土重来,必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正想着出去是给邹镜池打个电话还是给邹镜堂打个电话,好让邹镜池给林华西招呼一声。 邹新民问道:“林书记啊,这可是你让我走的。” 林华东摆了摆手,轻声在邹新民耳边说道:“放心吧。这些都是华西的属下,有什么不好沟通的,你不过是回家换条裤子而已,大不了一会儿再回来嘛。” 邹新民拿起包,往裆部一挡,说道:“林书记啊,我回去换条裤子,他们要找我,你帮我应付一下。” 邹新民离开不久,李亚男就来找人,按照市纪委的要求,所有的县委常委都要谈话。寻摸了几遍,没找到人就去给吴香梅做了汇报。 吴香梅将手中的钢笔往桌子上一拍,就风风火火的来到了县委会议室,我门口一看,确实没看到邹新民的影子,就问道哎,谁看到邹新民了。 林华东快步过来说道,啊,香梅县长,新民同志有事,回家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吴香梅有些不悦的道:这个时候,回什么家啊? 回家换条裤子,他裤子湿了。 吴香梅听到之后,微微一愣,上前一步敲声道:刚才我就发现他心不在焉,没他什么事,他尿什么裤子啊? 第 596章 斗争要坚持有理有利有节 县委副书记、县长吴香梅听到周新民裤子湿了,误以为是邹新民尿了裤子,也不避讳,直接就和林华东询问起来。 林华东赶忙解释,一边微微摆手,一边急切地说道:“香梅县长啊,事情是这样的,我不小心把茶杯打翻了,是茶水,真的是茶水。” 吴香梅瞬间恍然大悟,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红晕,连忙说道:“哎呀,实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林书记,是我想偏了。”说完,她扭头看向旁边的李亚男,问道:“亚男啊,这个谈话顺序上有没有特别要求?” 李亚男忙上前一步,神色郑重地说道:“吴县长,林书记,谈话顺序没有明确要求,只要求县委班子全部谈,县政府班子个别谈,普通干部找两个代表谈。” 吴香梅微微点头,看向林华东说道:“林书记,那您就先谈啊,您先谈。” 林华东和吴香梅走出会议室,林华东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道:“香梅县长,这到底谈的是什么事啊?” 吴香梅谨慎地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李亚男之外并无外人,虽然事情按规矩不能随意透露,但见四下无人,她还是凑近林华东,低声说道:“林书记啊,是这样,市纪委想了解县里关于庆合书记在工作作风和人事任命上的一些事情。” 林华东听到之后,神色十分淡然。对于张庆合,他个人是非常认同的。和李学武书记不同,两人虽与前几任相比都是实干型干部,但李学武为人太过刚硬,不懂变通,搞得县委班子同志间的关系十分紧张。而张庆合则是刚中带柔,柔中带刚,将各方面关系处理得恰到好处。他对老干部尊重,对班子成员理解,对下属同志照顾有加,在发展思路上也十分清晰。特别是去年搞高标准公路建设,若没有张庆合,临平必定会拖地区的后腿。 林华东背在身后的手抽出一只,在空中缓缓比画了一下,感慨道:“庆合书记来临平,那是临平之福啊。” 吴香梅对林华东的表态十分意外。在她看来,林华东的兄弟林华北就是在张庆合书记来了之后才入狱的。这次修铁路的事,虽然几位领导都没有明面上说过,但小道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铁路要穿过林家祖坟有县委的原因,俗话说“富不迁坟,穷不立碑”,已经有不少说法,传言县委是为了整林家的人,才故意让铁路这么走的。 林华东淡定地走进谈话室,淡然落座之后,对面的人问道:“姓名,职务。” 林华东十分平和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微微抬起下巴,缓缓开口道:“我是林华东,是临平县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听到是林华东,谈话的人相互交流了一个眼神。他们身在市纪委,都清楚新来的一把手林华西,在临平县是个大家族,不少兄弟族人都是临平县的党政领导干部。虽然从外貌上两人差别很大,但听到名字“东南西北中”,便知道林华东就是林华西的兄长。 仅确认了姓名之后,众人的态度就客气了不少。其中一人说道:“华东同志啊,今天找您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张庆合同志在选人用人和重大事项决策时的状态和情况。” 林华东点了点头,说道:“我就直说吧。庆合书记作为县委书记,在选人用人上能够坚持党的用人路线,德才兼备,五湖四海。特别是我们提拔的干部,比如光明区的区长令狐同志,你们应该也知道,那就是庆合书记大力推荐的成果嘛。至于说庆合书记搞一言堂,我看也是没有依据的嘛。庆合书记大事小情都是与班子通气,与大家商量,虽然在有些时候果断了一些,但县委书记如果不果断不拍板,不拿主意,那这个班子怎么会有战斗力啊?” 林华东能这样讲,就已经算是对张庆合工作的肯定了。作为市纪委书记的大哥,林华东的表态比其他人的分量自然更足一些。 谈话的同志记录完之后说道:“华东书记,您说的我们都如实记录下来了,您看一看,没有问题,就在上面签个字。” 林华东笑了笑,说道:“你们,我还能不信任吗?”接过笔,看也没看,就在下面十分潇洒地写下了“林华东”三个字。 下午,谈话结束之后,郑成刚面色平和地听着谈话小组的工作汇报。听完之后,他微微点头,说道:“总体来看,临平县的干部群众对张庆合的评价还是很高的嘛,更加说明这些举报信都是子虚乌有,捕风捉影。也是充分说明个别人想利用咱们纪检机关,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纪检是把利刃,必须牢牢地把握在党和人民手中,不能被这些人所左右。这样吧,整理一下,十分钟后和临平县委交换意见。” 临平县委会议室里,气氛庄重而严肃。墙壁上的灯管嗡嗡作响,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整个会议室照得透亮。 张庆合陪着郑成刚有说有笑地走进会议室,底下的干部都已按照座次整齐坐好。吴香梅紧跟在后面,看到郑成刚要落座,快走了两步,伸手将凳子拉开,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郑成刚微微点头示意,在站定之后,吴香梅又轻轻地将凳子推了过去,以方便郑成刚舒适地落座。 吴香梅作为县长,能够主动为市纪委副书记郑成刚拉凳子,也是放低了姿态。此刻的市纪委副书记郑成刚虽然也是处级干部,但他代表的是市纪委,手中的事权自然不一般。换做平时,吴香梅自然不会主动去干服务员干的工作。 大家都落座之后,市纪委副书记郑成刚神色严肃地说道:“同志们,下面我们开个短会,主要是向大家通报一下关于现任主要领导的一些情况。以正视听,避免大家以讹传讹。是这样啊,市纪委接到了省纪委转来的电话举报记录,主要反映临平县委书记张庆合同志的一些问题,具体情况请我们的同志向大家做个通报。” 旁边的一位负责人忙打开话筒,看着材料,一字一句、完完整整的读了一遍。读完后,便看向纪委副书记郑成刚。 郑成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同志们,刚刚反映的三个问题,市纪委通过查阅资料、座谈交流、个别谈话等方式进行了初步核查,认为纯属是没有根据的诬告。现在可以明确告诉大家,张庆合同志政治坚定、为人正派,思想解放、视野开阔,具有很强的改革开放意识和开拓创新精神,具有很强的工作魄力和务实作风,带领全县干部群众讲实话,办实事,不回避矛盾,驾驭全局和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比较强,是一位合格,不,是一位优秀的、难得的县委书记。我可以代表市纪委明确表态,涉及到张庆合的举报全部属于诬陷。” 郑成刚十分严肃地环顾会场,目光如炬,继续说道:“同志们,此风不可长啊!对于制止和纠正这种恶意诬告行为,市纪委将采取一系列强硬措施。我们会深入调查诬告信的源头,不管背后之人隐藏得多深,都必将其揪出,依法依规严惩不贷,以儆效尤。绝不能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肆意破坏临平县良好的政治生态和改革发展环境。” 郑成刚的话掷地有声,吴香梅带头鼓起掌来。万庆峰环顾四周,看大家都在鼓掌,也只是缓缓抬起双手,跟着众人拍起了巴掌。 这时,郑成刚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道:“虽然此次调查证明了张庆合同志的清白,但我们也要反思,为何会出现这样的诬告那?我看事情很简单啊,我看就是因为煤炭运输的事。我可以明确表态,煤炭运输的会议纪要我看了,这份纪要十分荒唐啊,难以想象,在我们改革开放之后还能出现如此违背商品经济规律的事,我们不仅要问,这是在照顾谁的利益啊。我也可以明确给大家表态,回去之后,我会向市纪委林华西书记汇报,依法追究相关人员的经济责任。大家都是内部同志,推心置腹的讲。罗正财同志现在精神失常,可以免于追究法律责任,但经济责任不该追究吗?给临平县造成了如此重大的损失,不该赔偿吗?简直乱来。同志们,我给大家表态,市纪委支持临平县委、县政府依法追缴相应费用,请大家提高站位,认清形势,积极配合县委县政府推动工作落实。我给大家讲清楚,如果有我们的领导干部牵扯其中,拒不配合县委开展工作的,市纪委依法追究相应责任。” 张庆合坐在下面,没有想到市纪委副书记郑成刚有如此的风骨和担当,直接讲了自己不方便讲的话。邹新民坐在会议桌下,暗自感叹,幸亏当时自己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副县长,在煤炭运输的事情上有那么一辆车的牵连,就算是退钱,损失也不大。 会议结束,送走郑成刚之后,大家各自回到办公室。县人大主任万庆峰径直来到了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的办公室,连门都没敲,直接就步履匆匆地走了进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道:“新民县长,今天这事儿蹊跷啊。” 邹新民已经被纪委折腾了两次,胆子都要吓破了,心里想着要改邪归正,重新上岸。看到县人大主任万庆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心里就明白,老万来找自己,必定是说煤炭公司运输的事。毕竟当年大家心里都清楚,靠着在煤炭公司的关系,老万拿了至少有八九辆车。 邹新民此刻有意与万庆峰划清界限,便皱着眉头说道:“万主任,我实在想不通是谁会把这件事情捅到省纪委去啊!前几天,煤炭公司的人都已经讲了,只要把钱退了,什么事儿也没有,说不定追查下去,还要给一个纪律处分。” 万庆峰自然明白,邹新民在煤炭运输的事情上牵扯不大,事不关己,自然是高高挂起。他微微眯起眼睛,说道:“新民县长,大家都是明白人,之前制定这个政策的时候,主要就是为了照顾县党政班子的领导,我印象中你也有一台吧。” 邹新民喉咙里不自觉地咽了个口水,两只手紧紧地握住杯子,放在桌子上,赶忙说道:“万主任,万大爷,您记错了,我在煤炭公司从来没有拿过一分钱。当时就是我那大舅子他弄了一台,但从法律上来讲,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两个是属于两个不同的个体。” 万庆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很是清楚,当时就是自己给大家出的主意,名字千万不要写自己的,就找亲戚、舅子、老表的名字填上去。邹新民不认账,万庆峰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种事情谁会上赶着承认自己在里面有股份呢? 他轻轻一笑,说道:“新民同志,今天开会讲了,要让大家退钱,你这大舅子的钱退还是不退呢?如果要退,我大概算了一下,一台车少说要退十万块钱。这个账很好算啊,就按郑成刚书记的算法,1000万,100台车,一个车就是10万嘛。” 邹新民心里清楚,这六七年下来,一台车从煤炭公司拿走的远远不止10万块钱,就拿油费来讲,当时报账基本上是有多少报多少,从来不设限。 车名义上又挂在自己舅子身上,邹新民心里也就不再那么紧张,故作淡定地说道:“万主任,我印象中您的亲戚也不少啊,我们这种肯定是少数服从多数嘛,就是真的要退钱,我那大舅子的工作,到时候我去做。” 万庆峰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说道:“新民啊,糊涂,可不能有退钱的这种错误想法。县委县政府做的决策失误,责任肯定是县委县政府来承担嘛,凭什么让我们个人来承担?今天郑书记讲的很好嘛,要依法追究罗正财的经济责任,这钱就应该让罗正财出。新民啊,你镜池大爷也是这个意见啊。” 邹新民听到“老爷子”这三个字,疑惑地问道:“您说的是邹镜堂书记?” “哎,邹镜堂书记是省部级的领导,怎么可能会插手这些芝麻小事?你镜池大爷难道分量还不够?他是这个态度,他的意思很明确,这个时候大家要团结一致向钱看。” 邹新民会意一笑道:“团结一致向前看,镜池大爷还是有格局的嘛。” 万庆峰看邹新民没有理解的意思,又用力地敲了敲桌子,说道:“不是往前的‘前’,是金钱的‘钱’。你说你镜池大爷都退了休了,不说考虑邹镜堂书记的影响,就凭你敬池大爷这老骨头,一个县纪委能拿他怎么办?公安机关能拿他怎么办?咱们也要考虑,‘请神容易送神难’嘛。新民同志,你可以不考虑我的意见,但镜池大爷的态度,你还是要尊重啊。” 邹新民心里暗自骂道:两个老狐狸,早知道当时也给你万庆峰找个小娘们,看看到底谁给谁面子。 邹新民嘴上却说道:“万主任,我明白了,放心,我去做一做我舅子的工作,请他务必和大部队保持一致。” 万庆峰满意地笑了笑,说道:“这就对了嘛,法不责众嘛,咱们都不是被吓大的,实在不行就拖上几年,拖到张庆合退休,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在去闹一闹嘛,万不得已,刀架在脖子上,咱们再退也不迟嘛,是不是?” 邹新民心里点了点头,说道:“万主任,明白了,您放心就是。” 万庆峰刚刚起身,邹新民又说道:“哎,万主任,我插一句冒昧的话,打听一下,你们家亲戚如果要退,退多少钱?” 万庆峰脸色微微一变,心里暗自盘算,自己家十台车要退上百万,这钱怎么可能往外退?随即又恢复了常态,轻描淡写地说道:“新民啊,我家那些亲戚的事,我还得回去好好梳理梳理,具体数目现在哪能说得清。咱们还是先把大方向定好,别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结。”说完,便匆匆离开了邹新民的办公室。 县委书记办公室里,窗帘半掩着,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线。张庆合和县长吴香梅两人在办公室里关起门,商讨着下一步的工作。 张庆合坐在办公桌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思片刻后说道:“香梅,困难比我想象的要大呀,但效果比我预想的要好!这才两天时间,就有好几个电话打到省纪委,恐怕这只是一个开始,你我都要做好充分准备啊。幸亏今天是纪委副书记郑成刚,他的表态对我们开展下一步工作很有利。我提个原则,工作组先不派了,避免激化矛盾。” 吴香梅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地说道:“庆合书记,您之前的六点指示,其一就是要派出工作组,如今不派了,会不会让一些人觉得我们只是打雷不下雨啊?县里已经妥协了呢?” 张庆合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垂柳,说道:“斗争还是要坚持“有理有利有节”,妥协只是调整进攻的方向,撤退也只是为了更好的进攻。现在这个小团体已经抱成了团,那就晾一晾嘛。” “晾一晾,晾一晾是什么意思?” “香梅同志啊,现在已经给大家打好预防针,也算是出师有名了,关键就是找谁下手的问题了。贸然去动万庆峰,虽然有很大的震慑力,但毕竟影响不好。我还是想着不战而屈人之兵,让他自己能够主动认识错误,交代问题,退还费用。” 吴香梅摇了摇头,说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万庆峰的涉案金额较大,恐怕很难主动退回相关费用。” 张庆合微微点头,说道:“是啊,但我还是想主动给他一次机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让他认清现实,免得把咱们的大好局面,搞得鸡飞狗跳的。先把他放一放,他也跑不掉嘛。问题的关键还是在罗正财。罗正财装疯卖傻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保住家产免受牢狱之灾吗?市纪委郑书记已经提出来,要让罗正财承担相应的经济责任,这为我们打开了思路。我明天和学武商量一下,申请公安机关查抄罗正财的家产,这些都是不义之财啊。如果一个腐败分子搞个装疯卖傻就能万事大吉,那我看纪委直接可以改成精神病院了。把他的不义之财收回来,我倒要看看罗正财还能不能演得下去。只要罗正财张个口,我相信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第597 章 市纪委不能插手 县委副书记、县长吴香梅坐在县委书记张庆合的对面,得知张庆合计划要查抄原县长罗正财的家产,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忧虑。她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钢笔,脑海中浮现出那句古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庆合书记,”吴香梅轻声说道,“查抄罗正财的家产?咱们县委要是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那什么了?” 张庆合转过身,眉头微微皱起,表情严肃而坚定。他缓缓走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说道:“香梅县长,说起来正县级领导干部被查抄家产的情况也不多见,我何尝不清楚这会得罪人。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更何况要让已经吞进肚里的吐出来。但如果我们怕得罪他们,那就是对千千万万的贫苦大众的不负责任。市委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我若只想当好人,又何必不在平安县担任县人大主任兼组织部长,只管发帽子批条子?香梅啊,当领导干部就不能怕得罪人。特别是我们的国家走到今天这一步多么不容易,如果面对问题都选择视而不见,当老好人,不坚决惩治腐败,那临平县的改革开放还不如不搞了啊。我只希望能把这件事办成铁案,让大家从罗正财身上吸取教训,我老张一个人背个恶名没什么,以后你们年轻人的工作,就好干了啊。” 吴香梅用力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庆合书记,您放心,县政府坚定的和县委站在一起。” 张庆合微微点头,说道:“哎,这种事情,你就不要过多参与了。抓好三大工程和招商引资。这样,明天我去找尚武,还得和市纪委沟通沟通。他们不点头,这家产可不好查抄,毕竟罗正财被抓的时候是平安县县政协主席,正县级干部。” 吴香梅思索片刻,说道:“今天郑成刚书记的讲话很有分量。我看林华西书记和林华北略有不同,他是个讲大局、顾大体的领导干部。” 张庆合回忆起与林华西的几次交道,特别是上次林华西以煤炭局局长的身份到临平县来检查工作,印象深刻。“嗯,和林华北相比,此人颇为儒雅,我看还是有厅级干部的素养与觉悟。” 两人推心置腹交谈了许久。此时,在门口的院子里,钟潇虹拿着名册和麻坡乡党委书记陈光宇一起在门外等候。县委大院里颇为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树上的麻雀声。 陈光宇看着身着卡色风衣、内搭白色衬衫,领口系着一条精致小巧丝巾的钟潇虹,心中暗暗感叹。自从县长吴香梅到了临平县,整个临平县女干部的穿衣打扮似乎都有了品味,不再像以前那样土里土气。 陈光宇抽着烟,眉头微皱,心里暗自盘算。自己快五十岁了,如今注重干部年轻化,往上晋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倒有随时退下来的可能。想到这里,他心里倒也坦然,毕竟这是大势所趋。如今,他只想着在退下来之前,能给组织提个要求,把刚毕业的儿子从乡镇调到县城,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钟潇虹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多年,对陈光宇这位老资格的乡党委书记十分熟悉。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钟潇虹说道:“陈书记,您怎么也不问问张书记找您是干什么呀?” 陈光宇苦笑一声,神情十分淡然:“小钟部长啊,我最近在看曾国藩家书,曾国藩讲‘既往不恋,当下不杂,未来不迎’。我已经到了天命之年,组织上让我下,我就坦然接受。组织上喊我走,我拍拍屁股就走人。钟部长,我已经做好了准备,问与不问都改变不了结果嘛。” 钟潇虹笑着点了点头:“陈书记,您这个表态怎么感觉有点悲观呢?” “哎,潇虹部长,您误会了,没有一点悲观的意思,到了我这个年龄,就该有这个心态。钟部长啊,我听说组织部的老干局在组织干部夜校,要搞书法和绘画培训班。我前些年一直在乡镇,如今要退下来了,还是想着在文化和艺术方面提升一下自己,改革开放嘛,就是要与时俱进。” 钟潇虹露出敬佩的神情:“陈书记,您为乡镇付出了这么多,组织上肯定都看在眼里的。” 两人又等了十多分钟,办公室门终于打开,吴香梅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两人,她微微一笑,说道:“光宇同志啊,煤电厂的事情,你也要上点心啊,下周我去看看进度。” 随后,陈光宇和钟潇虹两人走进了张庆合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光影。张庆合看到两人进来,面带微笑地说道:“啊,都坐吧。” 陈光宇看了看座位,以往进县委书记的办公室,心里总会有颇多紧张。如今知道自己可能要退居二线,反倒心里没了负担,很自然地拉过一把凳子就坐了下来,等待着张庆合宣布自己政治生命的结束。 张庆合往椅子上一靠,问道:“光宇同志,知不知道这次找你来什么事?” 陈光宇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啊,咱钟部长只通知让我来,没说什么事。” 听到陈光宇并不清楚情况,张庆合心里对人事工作的保密性感到颇为满意,对钟潇虹说道:“潇虹部长,工作做得扎实呀!这样吧,我来谈一谈。关于你啊,县委考虑决定推荐你为临平县委常委、副县长,下一步继续主持麻坡乡党委工作。” 陈光宇听到之后,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以为是要被宣布退居二线,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 陈光宇马上挺直了腰杆,双臂放在桌子上,激动地说道:“张书记,这……张书记,您不是开玩笑吧?我都快五十 了。”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眼中满是疑惑与惊喜。 张庆合轻轻地拍了拍桌子,说道:“我都快六十了,不一样干县委书记。说完之后看向了钟潇虹道:潇虹同志啊,我们的干部都有一个误区,认为干部年轻化,就是所有干部都必须是年轻人,这个认识太片面了。年龄,只是干部选拔任用的一个因素、一个导向,并不是唯一标准。以后你们组织部们搞干部培训的时候,要把这个给大家讲清楚,让我们的干部理解党的政策。” 陈光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挠了挠头说道:“张书记,我真的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机会。我一直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该退下来给年轻人让位置了嘛。” 张庆合微笑着看着陈光宇:“光宇同志,年龄从来不是衡量一个干部能否继续为人民服务的唯一标准。你在麻坡乡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县委相信你有能力承担更重要的责任。” 说完之后,张庆合目光坚定地看着陈光宇,说道:“光宇同志啊,县委决定推荐你担任县委常委、副县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下一步,麻坡乡要承担火车站和煤电场地建设任务,县三大工程的两个重要项目都落户麻坡乡,这是对你的信任,也是对麻坡乡干部群众的信任。任务很艰巨啊,通过前期的考察和你在工作中的表现,县委认为由你担任县委常委、副县长,兼任麻坡乡党委书记,更有利于火车站和煤电厂的建设。希望你能够主动扛起工作责任,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关系,推动重大项目落地。” 陈光宇难以置信地看着县委书记张庆合,激动地说道:“张书记,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表态了。实话实说,在来之前我都认为自己马上要去二线了,没想到……真的是没想到啊!请组织放心,哦,请书记放心,我一定在县委的坚强领导下,团结带领麻坡乡的干部群众工作把做实做好。我一定不辜负您和县委的信任!” 张庆合点了点头,说道:“光宇同志啊,有些细节上的工作,钟部长会给你交代,我就不再赘述了。工作上的事,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县委帮助解决?” 陈光宇本来想说没有困难,但想到林家祖坟的事情,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说道:“张书记,我不清楚您是否知道华东书记他们家祖坟的事。” 张庆合对林家祖坟和铁路线之间的冲突这件事心里是清楚的,已经有不少人前来汇报过。张庆合不回避这个问题,说道:“光宇同志,整个铁路建设涉及到的类似事情非常多。我们要一视同仁,既要考虑当地的风俗,也要兼顾群众拆迁的利益。这件事情县委不好直接表态,两个方案,要充分让利益双方进行面对面的沟通交流。” 陈光宇微微皱眉,面露难色:“张书记,话是这么说,可林家在当地也有些影响力,这沟通起来恐怕不太容易。而且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可能会影响工程进度。” 张庆合拍了拍扶手,鼓励道:“光宇,主席讲过啊,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举个例子吧,水到了一定的温度会沸腾,但我眼前的桌子并不会。内因是决定因素,外因是影响因素嘛,关键是你自己面对困难如何思考和解决。工作有难度,但干什么工作没有困难?组织上将你放到更高的位置上,就是要你去解决更大的困难。麻坡乡这个事情,县委的目的不是在于你采取什么样的方式,而是要铁路顺利通车。至于利益双方的事,利益双方应该坐下来积极沟通嘛。” 陈光宇坚定地点点头:“书记!明白了,利益双方多沟通。” 张庆合的这番表态,其实是有意在照顾林家人的感情。按照规定和原则,就是要拆坟,但毕竟林华东是自己班子里的同志,而林华西又是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县委自然不好直接说要去动林家祖坟。 第二天,阳光明媚,春光甚好。县委书记张庆合早早地约了市公安局副局长、纪委书记李尚武,到了李尚武的办公室,墙壁上挂着三幅地图,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文件和资料。 张庆合神情严肃地说道:“老李,今天咱们得达成一致,然后再去找市纪委书记林华西。” 李尚武点了点头,说道:“老张,我本来就打算动罗正财,只是顾忌到临平县的稳定嘛。” 张庆合微微皱眉,说道:“现在看来,根本绕不过去罗正财,但老李啊,罗正财以前是市管干部,现在他的处分决定一直没有下来,招呼不打到位,又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把事情搞到省纪委去,懒得解释啊。” 李尚武点了点头,看了看手表,顺手一指,说道:“约的 11 点,现在过去差不多。” 此时,在市委大院里,市纪委副书记郑成刚正在向市纪委书记林华西汇报昨天的临平之行。林华西的办公室宽敞明亮,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和文件,林华西正襟危坐,一脸认真。 林华西听了之后,十分诧异:“一个县级煤矿的煤炭运输,这几年就超支了 1000 万元?” 郑成刚说道:“华西书记,您以前是省煤炭局的领导,这种情况恐怕您都没有遇到过,真是触目惊心啊!这个罗正财真是胆大包天,贪欲膨胀。不得不怀疑里面有不可告人的利益输送关系。” 郑成刚作为市纪委副书记,并不知道林华西的亲弟弟林华北就是之前煤炭公司的负责人。 林华西心想,那个时候,华北应该还只是矿上的领导,并不是煤炭公司的一把手,这种事情虽有牵扯,但应该不大,主要问题应该是出自当时煤炭公司一把手老万的身上。 林华西沉思良久,说道:“可惜啊,罗正财已经精神失常,不然的话,对罗正财进行调查,肯定会有所收获。 郑成刚道:现在临平县的意思是对之前的费用进行追缴,最大程度挽回煤矿的损失?” 林华西听完之后,觉得难度太大。他随意地用手指敲着桌子,看似无意地说道:“追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这件事情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如果要翻旧账,难度不小,阻力很大啊。” 郑成刚说道:“林书记,我昨天已经表个态,这就是对张庆合的诬告。咱们市纪委是支持他们搞追缴的。” 林华西在省煤炭局当过多年的副局长,局长退休后又主持工作了近一年时间都没有转正。如今到了市纪委担任书记,他极为注重一把手的权威。林华西听完之后面有不悦,心想:这么大的事情,纪委副书记不知道先向一把手汇报,就擅自去表态,显然是在自作主张,想做好人,这是对自己不够尊重。更为重要的是,郑成刚直接表态张庆合是被诬告的,如此明目张胆地给张庆合站台,看来这个郑成刚也是看重张庆合背后的关系。 林华西脸色一沉,略显严肃地说道:“郑副书记,你也是老纪检了,起码的程序还是要遵守嘛。接到举报后要先核实线索,核实完之后要经过纪委常委会讨论之后才能确定是不是诬告。你说是不是?” 郑成刚看到林华西面有不悦,但并不惧怕,十分坦诚地说道:“林书记,我明白程序的重要性。但在这件事情上,我和张庆合同志进行了深入的交流,他一心为临平群众,是实实在在干实事的好干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被程序束缚住手脚,该果断表态的时候就得果断表态嘛。纪委本来就应该为愿意干工作的同志站台。作为市纪委分管业务的副书记,我认为在这个时候,我们必须站出来支持他们。” 林华西眉头紧皱,语气加重:“郑副书记,我并不是说不支持张庆合嘛,我的意思是纪委的工作必须按照程序来,这是基本的原则嘛!” 郑成刚微微低头,缓和了一下语气:“林书记,我只是觉得,在面对这种明显的诬告和损害群众利益的事情时,我们应该更灵活一些,以实际行动支持那些为人民做事的干部。” 林华西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说道:“好吧,情况我都知道了。这样吧,老郑,你组织个文稿,我们还是要向市委做一个书面汇报。” 林华西本打算让郑成刚一起接待张庆合,但觉得郑成刚为人固执,也就不想多此一举了,便打发郑成刚去整理材料。 11 点钟的时候,张庆合、李尚武两人来到了市纪委书记林华西的办公室。 林华西看到两人来了,笑呵呵的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握手寒暄之后,主动问道:“庆合书记,尚武局长,你们看是在办公室还是去接待室谈?” 张庆合看了一下,林华西的办公室非常宽敞,用沙发和桌子分割成了会客区、办公区,还有一个独立的休息区,外面有个小门,连着秘书的办公室。 张庆合说道:“林书记,客随主便啊,您安排。” 林华西淡然一笑,说道:“既然都是自己人,就不用那么见外,我们就在办公室谈。”说完之后,就有工作人员上了三杯茶水。 众人落座之后,林华西说道:“庆合书记,上次我去省城,镜堂书记对你积极争取铁路项目建设的事情十分赞赏,对你和临平县委县政府的工作是高度肯定的。刚刚郑成刚副书记也汇报了昨天关于你的核查情况,我已经明确表态,这就是对你毫无根据的诬告,你放心,市纪委会为你站台啊。” 几人客气了几句之后,张庆合便将来意和盘托出:“林书记啊,现在有充足的证据证明,罗正财应当煤炭运输的事承担赔偿责任,并且应该对他继续进行审查调查。我们也申请市纪委联合市公安机关对罗正财的家进行查抄,以尽量挽回临平县的经济损失。” 林华西听完之后,面色逐渐阴沉起来。他看了看李尚武,问道:“市公安局是什么意见啊?” 李尚武挺着腰杆汇报道:“华西书记,向您汇报,经过我们的观察和初步研判,罗正财此人有装疯卖傻的嫌疑,所谓的精神失常,很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林华西听完之后,目光变得严肃起来。他思考片刻,轻轻的拍着大腿,说道:“尚武同志,你作为市公安局副局长、纪委书记,怎么能说出可能是在装疯卖傻这样没有根据的话呢?法律法规都有明确规定,对于这种精神失常的精神病人,不宜再进行调查,罗正财虽然犯了错误,但是他最基本的人权还是应该得到保障,包括庆合同志,我们不能对精神病人进行审讯嘛,这是违背法律法规、违背基本人权的。这是第一点。你们所说的要去查抄他的家产,我看也不妥呀。罗正财仅仅是做出了一个决定,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罗正财从中牟利,仅仅靠猜测就去查抄一个已经精神失常的病人的家,这个不妥呀。所以市纪委并不支持对罗正财的家进行查抄。” 张庆合和李尚武两人相互对视,都没有想到林华西会明确表态反对进行查抄。 李尚武心有不甘,继续说道:“华西书记,罗正财的行为十分蹊跷……” 话没说完,林华西就摆了摆手,说道:“尚武同志啊,这件事情没有必要再讨论下去了。罗正财是被同监舍的人殴打才精神失常的。现在罗正财的家属还在不依不饶,市公安局为此可能还要承担赔偿责任,我和朝政书记昨天还在商量如何去做家属的安抚工作。这个时候你们就不要火上浇油了。就算罗正财是装疯,他现在有医院的合法手续,你说我是信医院权威的评估报告,还是信你们的猜测呀?尚武同志,庆合同志,你们要站在市委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嘛,啊,所以,我不会同意再继续对罗正财进行调查。” 在林华西的办公室里待了 20 多分钟,林华西的态度依然坚决,没有同意对罗正财采取进一步的措施。 从林华西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李尚武感叹了一句:“这个华西书记,是在袒护罗正财嘛。” 张庆合感慨了一句,说道:“老李,不要这样说嘛,华西书记说的再理嘛。” 李尚武瞪大了眼道:在理?老张,我现在可是给你在打工啊,你怎么还替他老小子说话。 张庆合道:哎,老李,不要激动嘛,我们还是要坚持有理有利有节嘛,只要市委开除了罗正财的党籍和公职,市纪委不就管不了? 第 598章 高票通过 在市委大院里,阳光透过梧桐树上斑驳的树叶,洒下一片片光影。 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尚武和临平县委书记张庆合从市纪委书记林华西的办公室出来后,神色略显凝重。两人并肩走到办公楼下面,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 张庆合微微皱眉,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坚毅,低声说道:“开除罗正财的党籍和公职,市纪委也就管不了了。” 李尚武微微点头,心中思索着张庆合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毕竟林华西身为市纪委书记,站在了所谓法律的制高点上袒护罗正财,市公安局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有些束手束脚。他看了看手表,指针已经指向 十一 点半,说道:“现在 十一点半,要不我们上去找一下牧为?” 市委副书记邓牧为,分管组织和党群口的工作,在干部违纪处理方面有着很大的话语权。张庆合有些顾虑地说道:“没有提前打电话,也不知道牧为在不在。” 李尚武摆了摆手,说道:“上去再说,要是牧为不在,我们去找钟书记嘛。” 两人来到邓牧为办公室门前,看到门虚掩着。张庆合轻轻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肯定的答复后,两人推门而入。 邓牧为看到是李尚武和张庆合,脸上就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过来,说道:“这个点过来,是要请咱老邓吃饭吧?” 三人相视一笑,几句玩笑话过后,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邓牧为提高声音喊道:“小程,泡茶,泡我老战友从四川带来的春茶。”接着,他微笑着看向两人,说道:“你们尝尝这个茶叶,我战友自己家里做的,市面上可不好买。” 不一会儿,小程端着泡好的茶进来,轻轻放在茶几上。张庆合端起茶杯,缓缓打开杯盖。顿时,一股袅袅的茶香升腾而起,茶水嫩绿明亮,清澈见底。张庆合轻嗅茶香,说道:“牧为啊,这茶闻着就不一般。” 邓牧为笑着摆摆手,笑着说道:“就是些战友家乡的土茶,没那么多名堂,不过味道还算醇厚。” 三人喝了几口茶,气氛渐渐融洽起来。张庆合放下茶杯,神色变得严肃,将此行的目的向邓牧为详细作了汇报。 邓牧为听完,微微点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深思,问道:“上千万的损失,老张,你这个算法算准没有啊?有没有详细的数据支撑啊。” 张庆合神情笃定,点了点头道:“我让煤炭公司拉出来了账,实际金额只会比这个金额高。” 李尚武在一旁补充道:“每天七八十台货车,再加上人工,这 1000 万确实不算多。” 邓牧为听完,一拍扶手,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愤怒与无奈,说道:“这个罗正财,真是丧心病狂啊!上千万的国有资产流失,这可是要判死刑都不为过。改革开放以来,有些干部丧失了初心,泯灭了良心,给党和人民的事业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他还想靠着装疯卖傻逃避法律的制裁,简直是把组织当猴一样耍呀!这样的人怎么能够留在我们的队伍里?我会向市委钟书记汇报,让市委尽快做出决定,开除罗正财的党籍和公职身份。” 李尚武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说道:“牧为,老张,这些天我一直在看这个案子的卷宗,经过我对这个案子的分析,我发现这个罗正财装疯卖傻不是偶然。咱们推测,按照卷宗中钟潇虹的说法,是林华北下的药,才让罗正财得逞。如今,林华北矢口否认,而罗正财装疯卖傻,强奸的事情就定不了罪。再说临平县上千万的资产流失,判林华北死罪都算不上过分。按照临平县报上去的材料,公安机关的调查已经处于终结,已经移交司法准备审判。按照这样推测下去,罗正财装疯卖傻,对林华北是最为有利的。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在林华西书记的授意之下,罗正财才装疯卖傻的呀?” 邓牧为脸色一沉,严肃地说道:“尚武,你现在是市公安局副局长、市公安局纪委书记,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这样没有原则的话,是不能说的。” 李尚武赶忙解释道:“唉,不会,今天又没有外人,我只是做一个合理的推测嘛。” 邓牧为其实心里也明白,按照李尚武的这个分析,再加上如今林华西如此袒护罗正财,确实存在这种暗中授意的可能性。邓牧为微微皱眉,说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不好妄加猜测,毕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钟书记那边我会去沟通,让市委常委会尽快确定开除罗正财的党籍和公职身份,为你们下一步开展案件调查扫平障碍。”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饭点。邓牧为站起身来,说道:“走吧,去喝碗羊汤,再过几天这羊汤就喝不到了,天热了喝着燥啊。” 李尚武笑着打趣道:“哎,牧为,老张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弄碗羊肉汤把我们打发了?不行,必须给我们加个羊蝎子。” 邓牧为爽朗地大笑起来,说道:“行,一人给你们加两个羊腰子,但必须都要吃完,不能浪费。” 与此同时,在林华西的办公室里,自从张庆合与李尚武离开后,林华西便将办公室门反锁起来。他坐在办公桌前,神情落寞,心中满是感慨与惆怅。如果真的重新审问罗正财,恐怕罗正财的心理防线必然崩塌,一旦将临平县的情况和盘托出,装疯卖傻的事情必将泄露,说不定华南也被牵扯进去。 正在他暗自神伤之时,突然听到了敲门声。林华西拿起了盖在脸上的《刑法》书,缓缓起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与不耐烦,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看到是林华南。 林华南一言不发地走进门,林华西又将门反锁。两兄弟坐在沙发上,沉默良久。林华西才缓缓将李尚武和张庆和来过自己办公室,要重审罗正财的事情告诉了林华南。 林华南一边听,一边默默抽烟,眉头越皱越深。待林华西讲完,他慢慢将烟头掐灭,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张庆合和李尚武,简直是乱弹琴啊!” 林华西无奈地说道:“乱弹琴的是华北,人家是正常的办案嘛。上千万的损失,换做我是县委书记,也不会善罢甘休。” 林华南心烦意乱的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说一说,怎么办? 林华西面露难色,说道:不知道咋办啊,所以才把你叫过来啊。 林华南沉思良久,眼神闪过一丝狠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道:“这个时候,只有让罗正财……” 林华西忙打断道:“唉,哥,你这是干什么?让他装疯卖傻出狱,已经让我良心难安,你总不能让咱们兄弟也去杀人吧。” 林华南说道:“华西啊,我说的这个事情我考虑过了,我在精神病院那边有些关系,我只要稍微调整一下用药剂量,医生是有把握的。” 林华西一脸震惊,连忙说道:“哎,大哥,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我们都是国家干部,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容易,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怎么能走上杀人的不归路?不行,绝对不行!” 林华南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那你说怎么办?现在张庆合与李尚武明显是咬住不放了,一旦罗正财被重审,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不,你还好,我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毕竟装疯卖傻的事是我让人做的,四医院那边也是我在操办。” 林华西郑重的喊了一声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华北已经进去了,难道连你我两个人都要搭进去?还有,你知不知道一个临平县煤矿仅仅运输费儿一项就损失了超过上千万?这个你能说华北没有责任?就算买卖枪支和下药的事情,我们帮他摆平了,但这一千万的烂账谁去给他填? 林华南拍了拍大腿,说道:我是地区煤炭局的局长,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这都是罗正财为了给自己留后路,想着以后退休之后靠着这几台车也能日进斗金颐养天年才开的口子嘛,一切的关键还是罗正财,我看只有罗正财死了,临平才消停嘛,所有的账都可以推到他身上嘛! 林华西略显严肃的道:大哥,你是地区煤炭局的局长,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允许它发生?当时你为何不制止? 林华南瞥了一眼林华西,说道:华西啊,你在省城当官,大机关干部的素质都比较高,但是在市里,在县里就不一样了,煤炭局只管煤炭,以前计划经济的时候,还是有些话语权的,后来商品经济之后,煤炭局形同虚设,我们一个管条条的干部,人家管块块的县委书记,县长,怎么会给我们面子啊? 林华西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些事情,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话题扯远了,这样吧,晚上的时候把华东请过来,一起商量吧。 林华南有些不悦的道:算了,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华东也只是一个堂哥而已,如果在之前他愿意帮忙,华北的事情能落到如此境地,算了算了,你慢慢考虑考虑,我去找一下罗正财的家人,让他们把家产抓紧时间转移,不要等着公安机关来抄啊。 作为纪委书记,林华西非常想制止着一切,但此刻自己已经被牢牢的绑在这架车上,无法动弹,也只有极为无奈的摆手,示意林华南妥善处置,小心处理,免得再次引火烧身。 午饭过后的东原市,阳光越来越有了初夏的味道。市建委的办公楼里,市建委的党委书记周海英一反常态,中午没有出去应酬,而是准备着下午的党委会。面前放着的一杯茶水,热气袅袅升腾,桌面上的材料上写着七八项会议议题,而最为重要的,便是在二级单位设专职工会主席一职。 周海英微微皱眉,看向工会主席老鲁,问道:“意思是夏南平主任仍然不同意?” 工会主席老鲁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对,周书记。我跟夏主任足足谈了一个小时,他都没有松口,坚持要有一位班子成员兼任工会主席。” 周海英面色不悦,手中的钢笔在桌子上使劲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说道:“这个夏南平真的是一个老顽固。你说啊,如果每个二级班子增加一个领导岗位,就能解决十多个干部的待遇问题。工会是为职工谋福利的组织,设立专职主席也是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老鲁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周书记啊,我也跟他解释了很多,还拿上级的文件给他看了,可他就是坚持己见,说什么建设局改革建委,目的就是为了精简机构,提高效能,说精简机构不能只是嘴上说说。现在这事儿就这么僵着。就算上了党委会,他也会明确反对的。” 周海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怒地说道:“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无原则!要不是顾忌夏家老爷子也是老干部,我早就和夏南平翻脸了!” 老鲁赶忙劝道:“周书记,熄熄火吧。实在不行,这会咱们就下次再上,等到条件成熟再讨论吧。” 周海英坚决地说道:“不行!这样党委的权威何在?夏南平这是要凌驾于党组织之上啊!整个东原市,还没有人敢这样和我作对!正常上会!” 老鲁面露难色,说道:“周书记,党政一把手意见不合就上会,这恐怕不妥。我建议下次党委会再研究工会主席的事情,这期间我们再和老夏谈一谈吧。” 周海英态度坚决,回绝道:“不行不行!如果下次他还不同意,难道还要将就他?组织的原则就是少数服从多数!我已经和其他党委委员都沟通过了,大家都明确表态支持我这个方案。既然夏南平主任执意要和党组织作对,我看也没有必要顾及他的脸面。” 下午两点半,党委会准时召开。市建委主任夏南平走进会场,立刻察觉到氛围比以往要严肃许多。众人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后,便纷纷回避。 市建委党政一把手分设,在整个东原市的市直部门里并不常见。除了交通局,就只有市建委这样几个体量较大的部门实行了党政一把手分设。虽然大多时候两人的分工明确,但在工作中难免会有一些分歧。久而久之,大家便发现周海英和夏南平的关系十分微妙。若是开党委会,周海英必然是最后一个到;若是开主任办公会,夏南平则会故意迟到几分钟。 夏南平坐下后,看了看旁边周海英的座牌,又看了看表,已经2点 35 分,自己迟到了五分钟。夏南平心里暗自嘀咕:“这个周海英,这是在向我示威啊。”看着各位领导都不说话,夏南平也不好表态,便自顾自地翻起了桌面上的材料。直到又过了五分钟,会议室的门打开,周海英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党办的主任,端着茶杯和笔记本。 周海英进门后,说道:“不好意思啊,各位领导,刚刚市委组织部贾部长一直在跟我通话,所以这才耽误了几分钟。开会,我们马上开会。” 党委会最为核心的议题便是人事议题。在讨论了几个相对无关紧要的议题之后,周海英说道:“同志们,下面我们进行本次会议的最后一个议题,那就是讨论在二级班子里设立专职工会主席的事情。设立工会专职主席是为了保障职工权益,维护职工合法利益,更好地为大家谋福利的重要举措。上级既有文件支持,下面也有迫切需要,所以根据工会主席老鲁的请求,我们研究在二级班子里设立专职工会主席的事情。请大家发表意见。” 周海英说完后,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没有人带头表态,毕竟大家都清楚夏南平对这个议案持反对态度,带头表态自然就可能和夏南平唱反调。 工会主席老鲁见众人没有表态,场面有些尴尬,便主动说道:“各位领导,我说几句吧。现在上级越来越注重职工权益和福利的保障,不少单位的二级班子的工会主席都已经分设。虽然编委和组织部没有明确市直部门二级班子工会主席的身份和待遇,但在市直机关不少单位,二级班子工会主席和副职之间都是可以交流使用的。所以工会主席分设是一个潜规则,也是为大家谋福利的好事。” 周海英听完,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同志们,鲁主席说的非常中肯。大家还有没有意见?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按程序进行表态,在二级班子里尽快明确专职主席。” 说完,周海英环顾会场,各位成员都没有要发言的意思。这个时候,夏南平开口道:“好,同志们,我也来说几句吧。工会主席这个岗位确实非常重要,但大家也都清楚,现在市建委刚刚成立,建委机关和下属二级班子,领导干部都已经超编。有没有必要再单独设定一个工会主席呢?实话实说,我也想多设一个岗位,多照顾一批领导干部。但我们改革的目的就是要精简机构啊,现在都已经超员了,还要再设立专职主席,作为党委副书记、主任,我不得不怀疑设立专职工会主席的目的是否单纯。” 周海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没想到夏南平在会议上会如此直接地反驳自己。他强压着怒火,说道:“夏主任,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设立工会主席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要维护和保障大家的权益。俗话说,既让马跑又不让马吃草,这种工作方法是不可持续的。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都考虑过,但工会工作的重要性也不容忽视。职工的权益保障好了,才能更好地调动他们的积极性。我看这样,直接表决,同意分专职工会主席的请举手。” 周海英以职工谋福利为由增设工会主席,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和煽动性。其他几位委员见周海英和老鲁都举了手,也纷纷举起了手。 夏南平环顾四周,发现只有自己没有举手,他不屑地哼了一句,说道:“我明确反对分设工会主席,请与会同志如实记录。” 周海英点点头,说道:“可以,如实记录。好,大家放下吧。同志们,我们高票通过了在二级班子里设立专职工会主席的事情。下来之后,各位领导按职责分工,抓好工作落实。好吧,散会。” 夏南平气愤地收拾着桌面上的资料,“砰”的一声将凳子往后一推,凳子与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下午,周海英约了三位文史馆专家,专门来到一家迎宾楼,在客套一番后。小心翼翼地从大帆布包里慢慢掏出那尊青铜马,轻轻放在桌子上。 三位文史馆的专家看到后,便拿着手电和放大镜,仔细地端详起来。 三位专家反复观察了许久,不时交头接耳一番,最后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周海英见状,忙上前焦急地问道:“怎么,这个不是商周时期的?” 其中一位年龄稍大的专家,缓缓摘下眼镜,郑重地看了一眼周海英,说道:“周书记,我们几个虽然才疏学浅,但还是对青铜器略知一二。您这个东西造型精美,工艺精湛,特别是马腿内侧的焊接技术,很考验工艺,是个很不错的艺术品。” 周海英听完,点了点头,说道:“任老啊,我以前在文物鉴定上吃过亏,所以才把您请过来。您看这尊商周时期的青铜马,能值多少钱?” 任老先生微微皱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周海英,思索片刻后说道:“要是真的是商周时期的青铜战马,那是无价之宝,不能简单的用金钱来衡量它的价值。但您这尊,它是上周的工艺品。如此估算,五百块钱估计能买下一对。” 第 599章 朝阳同志批准晓阳同志发言 在迎宾楼的小包间里,气氛有些沉闷。周海英听到几位专家说青铜宝马是现代的工艺品,心情顿时变得极为复杂。他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甘与疑惑,双手缓缓拿起青铜马,顺着专家指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将马翻了个个儿。仔细端详着马大腿内侧那个所谓的焊点,目光中满是审视,可自己终究无法确定这个焊点到底是古代工艺还是现代工艺。 周海英缓缓抬起头,看向几位专家,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说道:“任老啊,你们再仔细看看。这个玩意儿可是我一位渊源颇深的朋友专程委托我请大家来鉴定的。按说他家底深厚,祖传的玩意儿,不应有假呀。” 任老先生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语气平和地说道:“周书记,您可以告诉您这位朋友,他这个东西绝不可能是家传的。如果不信,他可以拿着到任何文物所找其他专家去鉴定嘛。” 周海英心中不禁想起之前净面玉佛佛的事,心里顿时警惕起来,生怕这几位老先生也给自己设套。试探性地说道:“嗯啊,要不这个东西您拿走?再找几个人帮忙仔细看看。” 任老先生大手一挥,语气中带着些许自信与坦然,说道:“大可不必啊,海英。我的眼光,我还是有信心的。既然您不信任我们几个,我们再找人看也是徒劳嘛。您可以拿着这个东西,多问几个人嘛。但我可以明确告诉您,无论找谁,结果都是一样的。” 周海英本打算让几人一起吃饭的,可听到这个消息,心情一落千丈,哪还有心情吃饭?默默起身,伸手拿起包袱,将青铜马小心翼翼地包好,塞进帆布兜里,语气有些落寞地,挤出一副笑脸道:“任老啊,晚上有我在,你们反倒放不开。正好我晚上还有个接待,就失陪了。你们该吃吃,该喝喝,所有的费用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任老先生几人都是在文史馆做学问的老学究,本就不擅长在酒桌上迎来送往、阿谀奉承。既然周海英要走,寒暄几句之后也就没说什么。 周海英拿着帆布包,心情烦躁地来到车旁。伸手拉开后座车门,随手将东西扔到了车的后座上。 司机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出于好心提醒道:“周书记,您不是说这东西精贵得很,您这随手一扔,万一碰掉个腿,那损失不就大了?” 司机跟随周海英多年,二人无话不说。此刻周海英满心郁闷,只是无奈地感叹道:“算了,反正这东西不是我的。” 司机发动车子,轻声问道:“周书记,咱们不吃饭了,现在去哪里?” 周海英心烦意乱,人在极度失望之时,内心满是疲惫与烦躁。往后一靠,头微微仰起,眼神空洞地望着车顶,说道:“回家,今晚回家。” 司机听了之后,微微一怔,毕竟自己跟着周海英多年,这个点回家吃饭的时候少之又少。但作为司机,其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就是除了开车,对所有的事情都不闻不问。于是,汽车缓缓拐弯之后,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只留下大街上汽油燃烧不充分的刺鼻味道。 与此同时,在市委大院的家属院里,那栋二层干部小楼在绿树掩映下显得格外静谧。市纪委书记林华西主动邀请堂哥林华东来到这里。林华东下车后,轻轻推开虚掩的门,看到林华西十分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林华西听到动静,微微抬起眼皮,见是林华东,微微弓起身,坐了下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道:“大哥,这边坐。” 林华东快步走到沙发旁坐下,眼神中满是关切,说道:“华西啊,你还是要注意休息嘛。” 林华西揉了揉太阳穴,脸上写满了疲惫,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大哥啊,这不天气换季,感冒了,头疼得厉害。” 林华东微微皱眉,眼中满是担忧,关切地问道:“那去医院看了没?这季节交替的时候最容易生病了,你可不能不当回事儿。” 林华西苦笑着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哪有时间去医院啊,临平县县委书记老张被举报,东洪县的县长也出了问题,之前纪检业务上还有一些欠账,都要尽快调查核实清楚,不然该提拔的提拔不了,钟书记对纪检工作,都有看法啊。所以,实在抽不出空去医院。” 林华东坐下之后,看到林华西面前的杯子里只有半杯水,便伸手拿起水壶,轻轻为林华西添满水,然后端到他跟前,说道:“华西啊,多喝点热水。” 林华西微微抬起头,双手接过杯子,轻抿一口,缓缓说道:“哥呀,现在我的心病比身病要重啊。华北的事儿,法院走到哪个地步了?” 林华东微微沉思片刻,说道:“华西啊,华北的事,你没必要太过牵肠挂肚。我和省城的王律师见了面,私下里也组织他和县法院的院长一起吃了饭,这些都安排好了,无罪释放肯定没问题。” 林华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感激,说道:“大哥呀,您费心了。现在有突发情况,市公安局的李尚武局长和临平县的县委书记张庆合今天到我办公室来了,他们想着重新提审罗正财。这事儿你知不知道呀?” 林华东听到之后,微微一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摇了摇头,说道:“不应该吧,罗正财不都精神失常,被关进了精神病院,他们还要重新提审罗正财?” 林华西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不是煤炭公司运输费用的事嘛,超支严重,县委认定罗正财应当负有领导责任,所以才考虑要重审罗正财。” 林华东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地说道:“华西呀,按规定像罗正财这种持续犯病的精神病人,是不应该接受调查的,我印象中纪委和公安机关都有这一条规定。这个张庆合书记和李尚武局长凭什么对罗正财进行审查呀?再者说了,审查就审查嘛,就算对罗正财进行审查,和咱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嘛。” 林华西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说道:“大哥啊,你一直在临平县,应该比我清楚。罗正财做出的那个违规决定,其目的的背后自然是利益交换。华北一直在煤炭公司工作,虽然做出决策的时候,他不是主要领导,但直到去年,他可是煤炭公司的实际负责人呀。如果彻查下去,,以华北的品性,不用问我就知道,华北脱不了干系。这第二嘛,如果真的再把罗正财弄进去,估计华南大哥也要受影响啊。” 对于追究林华北的责任,林华东并不意外,毕竟当时林华北和县长罗正财关系非常紧密。但说到林华南难辞其咎,林华东就有些诧异了,他瞪大了眼睛,问道:“华南作为市煤炭局的局长,最多是负有一些监管责任,这事查不到他那里去吧?再说了,你又是纪委书记。” 林华西无奈地轻轻拍了拍沙发,苦着脸说道:“大哥,实不相瞒啊,罗正财装疯的事情是华南一手操办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住罗正财强奸的事,你知道,华北在里面,很不光彩。所以,一旦罗正财重新受审,就有可能将事情和盘托出。到时候你我二人又有何脸面在东原官场上和大家见面啊?” 林华东听完之后,一脸的震惊,瞬时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华南出的主意?” 林华西一脸无奈,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大哥,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血浓于水,兄弟情深啊,华南当时为了保住罗正财,也为了不让事情闹大影响到华北,就想出了这个装疯的主意。现在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李尚武已经看出来罗正财是在装疯卖傻呀,本以为能瞒天过海,没想到现在又节外生枝了。” 林华东听完之后摇了摇头,说道:“华西啊,这么说吧,公安机关要办一件案子,就看你较不较真儿。如果都已经知道罗正财是在装疯,那么突破罗正财只是时间问题,手段太多了,就看你想不想用、用哪种手段。” 林华西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所以我才把你从临平请过来,想听听你的主意啊。” 林华东摇了摇头,感叹道:“哎呀,华西,说来你可能不信,但不说又不行啊。这个事儿,和祖坟有关。以前没说通火车的时候,咱们林家顺风顺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这事儿,还是得往祖坟上面靠啊。保不住咱们家的祖坟,我看这事就复杂了。实在不行,我建议找个仙儿问一问。” 林华西有些诧异的看着林华东,疑惑地问道:“找什么?找个仙儿?” 林华东解释道:“哦,就是能掐会算的。我听说在油坊大集上有个瞎子算得特别准。这样明天我请个假,专程跑一趟油坊算一算,请人家给个破解的办法。” 林华西毕竟是受过多年教育的领导干部,是一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尴尬地一笑,说道:“大哥,我们都是领导干部,怎么能信这些牛鬼蛇神呢?” 林华东说道:“哎,华西,这你就不懂了。县人大主任老万说,明天一早就要去烧高香。邹镜池,那是邹镜堂的亲哥,听说也经常往那瞎子那儿跑啊。人家官儿比咱们当的大,人家都信,我觉得咱们了解了解当个参考嘛。这样你不好出面,我请你嫂子,让她代表咱们几兄弟把心意搞得大一点,心诚则灵,会有效果的。” 林华西听完之后,微微皱眉,心里暗自思忖:怪不得临平县发展不起来,党政领导班子里多数干部竟然信奉一个麻坡乡的算命瞎子,说出去真是丢人啊。 林华西说道:“大哥,你在政法机关多年,我还是想听一听正儿八经的建议。现在我感觉已经无路可走啊。” 林华东内心之中其实已经不太想管林华北的事情,但看着林华西实在是焦虑无助,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华西啊,有句俗话说得好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知道你发现没有,自从市委将张庆合、吴香梅、李朝阳调到临平目的就不单纯的是搞建设嘛,如调县长和书记也就算了,如今是公安局长也换了,目的就是要收拾人。罗正财肯定是在劫难逃。现在和临平本土干部扳手腕的不是张庆合、吴香梅,而是市委,是组织啊!他们要实现的都是组织的意图。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知道?只要组织较个真,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林华西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市委把平安县三个干部调到临平,绝非偶然。如果仅仅说是为了改革开放,哪个干部不支持改革开放呢?看来大哥就是大哥,看问题看得透彻。” 他微微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敬佩,看着林华东,说道:“大哥,这话说得深刻,现在看来是市委要动临平啊。” 林华东倒也实诚,十分平和地说道:“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你大嫂说的。” 林华西一听是大嫂说的,眼睛微微瞪大,撑起身体,略带感慨,片刻之后尴尬笑道:“唉,咱们几个爷们儿还顶不过大嫂一个人看的透彻呀!” 林华东接着说道:“所以啊,华西,你再采取任何措施都是于事无补,也只能算是拖延时间。现在我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罗正财的家属向上面反映,就说罗正财发病期间,公安的人还要对其进行调查。这样,咱们县政法委倒是可以干预一下,你也可以以市纪委的名义要求临平县公安局在办案的同时,要先遵守法律嘛。” 林华西听完之后点了点头,又感慨了一句,说道:“现在看来,一切的关键就是在罗正财啊。” 林华西本来想给林华东透个底,说林华南有要通过医院的手段,让罗正财彻底闭嘴,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林华东是堂哥,不是亲哥。 而此时,林华南则在一家隐蔽的饭店里,正与市第四人民医院院长一起吃饭。饭店里灯光昏暗,周围的食客们低声交谈着,氛围神秘。林华南和院长两人凑得很近,窃窃私语了许久,在推杯换盏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 时间悄然流逝,第二天,阳光明媚,天空湛蓝。临平县组织各乡镇和县直有关部门到平安县交流学习。一行人乘坐着大巴车。 吴香梅坐在车内,心情不错,这次来算是回娘家,平安县给予了高规格的接待,县委书记郑红旗、县长孙友福全程陪同。一进入平安县,整洁的街道、热闹的集市,处处都展现出蓬勃的发展气息。 一行人来到环美公司,接着又参观了几个人发家庭式产业作坊,看着作坊里的人们熟练地操作着,众人人不时点头称赞。 参观完之后,双方来到县委会议室召开座谈会。会议室里,窗明几净,众人落座也是满满当当。 吴香梅微笑着说道:“尊敬的红旗书记、孙县长,这次参观考察,本来计划是由张庆合书记带队,但因为有市委领导到我们临平县调研,所以庆合书记就委托我带着我们临平县党政班子来到平安县拜师学艺啊。” 郑红旗听到吴香梅用 “拜师学艺” 这个词,脸上微微一笑。微微向前倾身,说道:“同志们啊,同志们,我一直在思考,香梅县长到底来向我们学习什么?咱们平安县又有什么让咱们临平县来学习。市委、市政府对临平县就是偏爱呀,三天两头给临平县送政策、送资金、送关怀。但临平县的同志没有恃宠而骄,反倒是保持了谦虚务实的态度向我们学习。同志们,从经济数据来看,好像我们是比其他兄弟县跑的快了那么一点点,但也就是这么一点点,临平县委、县政府就能认识到自己存在的差距和不足。啊,你看今天,党政代表团五六十人都要到我们这里来学习。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没有一种危机感。实话实说呀,看到咱们临平县的干部朝气蓬勃,精神抖擞,充满干劲,我感觉到更应该学习的是咱们平安县的干部。没有居安思危,没有忧患意识啊。这倒不是担心临平县的发展之后超越了平安县,而是说我们平安县的干部躺在历史的功劳簿上,沾沾自喜,洋洋自得,而耽误了平安县的发展。” 说完之后,轻轻敲了敲桌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肃,说道:“同志们啊!要拜师学艺的不是咱们临平县的干部,而是咱们平安县的干部呀,大家一定要认真学习,学习香梅县长和咱们临平干部这种危机意识、忧患意识,把心思和精力放在平安县的“五个建设”大局上来。” 吴香梅听完之后,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笑呵呵地说道:“红旗书记说的很是片面啊,市委,市政府将红旗书记放到平安县,就是对平安县的最大关心。市委领导不来,那是对平安县放心;市委领导常来,那是对我们有所担心呀,担心我们与平安县的发展差距越来越大呀。所以,我们今天是十分虔诚的向咱们平安县学经验、学技术、学管理、学理念。现在我们只能说平安县需要我们学习的东西太多了,一天时间太短,我们既学不会,也学不完。希望红旗书记敞开大门,让我们多抄点作业啊。” 郑红旗听完之后,会心地一笑,说道:“香梅县长啊!其实临平和平安的交流一直在进行之中。云飞副县长一直在牵头双方合作的饮料厂项目,进展顺利。我们马军副县长和新民副县长负责的土地置换项目也在有序进行,咱们共同建设的干线铁路项目,也已经纳入正式规划。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平安县必须把所有的产业和技术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请咱们临平县的干部来指导,虚心接受建议。同志们!临平县和平安县具有很强的互补性,只有合作共赢,才能相互成就。好吧,下面请具体负责业务的同志开展工作交流。” 吴香梅微笑着说道:“那我们就按照红旗书记的指示开始具体的业务交流。啊,满仓同志,你是县委常委、城关镇书记兼工业园区的书记,我看你今天一直在和平安县的干部交流,有什么想问的,再向咱们平安县的干部虚心请教。” 梁满仓身为县委常委、城关镇书记兼任县工业园区书记,他微微起身,表情略显拘谨,说道:“尊敬的各位领导,根据会议安排,我想请教一下,咱们平安县城关镇和工业园区作为平行区域,城关镇又有自己的工业区,在招商引资上实际存在竞争关系。县委、县政府是如何处理企业的落户问题,在土地政策、利税返还上面,是否是统一标准?” 既然问到了县政府的业务,郑红旗只是微笑,并未表态。这个时候,自然是县长孙友福站起身来。 孙友福环顾左右,目光沉稳而坚定,说道:“这个问题,就由我们的副县长、城关镇党委书记邓晓阳同志来回答。 话音刚落,平安县干部的目光就落在了我的身上,香梅县长见状,就笑着道:怎么?大家的意思是让朝阳同志先批准晓阳同志的发言…… 第600 章 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众人听了吴香梅县长的话之后,脸上都带着微笑,眼神交汇中传递着一种默契。晓阳只是面带微笑地看了一眼众人,然后淡然一笑,心中明白,吴香梅虽是开个玩笑,但在这个场合,无论同意还是不同意发言,都不太合适。 晓阳微微挺直了身子,语气平和地说道:“我和朝阳同志都落实红旗书记、香梅县长的指示。朝阳同志担任过安平乡的乡长,负责过招商工作,在招商上比我还有经验。我回答的如有不足,请朝阳同志补充,我们共同把红旗书记、孙县长和香梅县长的指示落实好。” 说完,晓阳目光转向吴香梅,接着说道:“香梅县长对咱们城关镇和工业园区的发展模式是清楚的。城关镇工业园区和县工业园区虽然属于平行区,但在功能定位上略有不同。城关镇工业园区主要靠近县城,人员比较密集,非常适合以劳动力为主的工业企业;咱们县工业园区地广人稀,但配套齐全,交通便利,非常适合以机械为主的企业落户。税收政策和土地政策方面,县里制定了统一标准,各乡镇和工业园区都是按照县委、县政府的指导意见进行签约,其实相差不大。在我看来,两者之间并不是竞争关系,而是给了企业更多的选择。” 梁满仓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晓阳县长,你这个说法呀,确实是打开了我们的思路。在项目现场汇报之前,我们一直没有单独成立工业园区,就是担心工业园区与城关镇工业区靠得太近,单独成立工业园区意义不大。所以,就在城关镇工业区的牌子上加挂了县工业园区的牌子。但在实际操作中啊,就给人一种感觉,认为咱们临平县没有独立的工业园区,对招商引资不够重视。” 吴香梅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拜师学艺,重点在学,关键在做。既然平安县已经取得了实际的成效,我看我们回去之后也要研究单独成立临平县工业园区的问题。”之后环顾左右,目光坚定地说道:“大家继续,把握机会,继续虚心请教。” 会议一直热烈地进行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六点钟。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给大地染上了一层橙红色。大家又讨论了一个多小时,吴香梅看了看窗外,此时华灯初上,夜色如水,月亮已经高悬于夜空之中,洒下银白的光辉,给大地披上一层朦胧的薄纱。点点星辰分立银河两边,好似在俯瞰着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 郑红旗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笑着说道:“同志们!刚刚香梅县长已经做了指示,像这种相互交流的座谈会以后,我们要经常搞。大家也不要想着一次性就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完。我们略备了薄酒,大家在饭桌上一边吃一边聊。” 郑红旗发了话,众人也自然安静了下来。吴香梅说道:“同志们,今天的学习收获很大,解放了思想,开阔了思路,为我们做好下步工作,提供了很好的参考意义。但我们‘走出来’远远不够,还要‘请进去’现场指导。恳请红旗书记、友福县长,安排咱们人发企业、地毯制造企业,能够到我们临平县传道授业解惑,扶上马送一程,让平安县的好经验、好做法,在临平县结出硕果啊。” 郑红旗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香梅县长啊,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说完之后,他看了看旁边的张云飞,轻轻用手一敲桌面,说道:“云飞同志,你现在代管工业,也一直在临平县搞饮料厂建设。下来之后,你和临平县的同志具体对接,请他们列出需要我们提供支持的任务清单。记住我说的是任务,是责任,我们坚决落实好香梅县长的指示。” 吴香梅赶忙说道:“红旗书记,您这是又在批评我不懂规矩啊。” 红旗书记淡然一笑,说道:“哎,咱们有的,临平县就应该有;咱们没有的,临平县需要,我们也会慷慨解囊嘛。就比如咱们平安县煤电厂的建设,现在正在积极地向市委、市政府和省计委、省电力局进行汇报,争取将平安县煤电厂建设纳入明年的八五计划。我和庆和书记也是达成了共识。平安县搞煤电厂建设,离不开临平县的支持,虽然市面上不缺煤炭,但电厂离不开稳定优质的煤炭供应,这就需要临平县提供保障了。” 散会之后,众人来到县招待所进行招待会。会议桌上,大家谈得愉快,酒桌上的氛围就更为热烈。灯光下,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酒杯碰撞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只记得邹新民和马叔两人喝得不少,吵吵闹闹的,一直在那里各算各的人口账。 招待所离县人民医院家属院不远。晓阳醉醺醺地刚出门走了不远,脚步摇摇晃晃的,但越走步伐越快。到了拐弯的胡同口,晓阳突然做了个扩胸运动,舌头有些打结地说道:“三傻子啊,姐,再喝就到位了。” 我看着晓阳没有恢复往日的常态,说道:“你这个,回去要早点睡了。” 晓阳瞥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不屑,说道:“咋,看不起姐,回去在开一坛,姐跳个舞给你助助兴。” 我忙看了四周无人,慌忙道:走吧走吧,回去我给你表演刺杀操。 和煦的夜风吹在脸上,轻轻吹起了晓阳的几缕碎发。月光下,将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我扶着晓阳,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前走。晓阳看四下无人,便解开了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我的脖子上,笑着打量了我一眼,说道:“三傻子,你说姐和钟潇虹谁漂亮?”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晓阳,你怎么能问如此幼稚的问题?钟潇虹怎么能和你比。”晓阳又要开口,我马上接着说道:“不要问,吴香梅也没办法和你比。” 晓阳听了后,眉毛一挑,嘴角上扬,眼光一飘又是些许嫌弃,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醉意朦胧地说:“三傻子,你这么讨好姐,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奖励你嘛。”说完,她抓起我的手,加快了脚步,说道:“姐看你现在非常有感觉,走,咱们回家。” 这些天来,县人大主任万庆峰总是忧心忡忡,无缘无故地莫名烦躁。第二天一早,约了人大的老主任邹镜池,两个人一起到麻坡乡老瞎子那里去算命。 汽车在乡间小道上缓缓行驶,两旁的树木飞速后退。万庆峰坐在车内,望着窗外,心中烦闷。 下车之后,对邹镜池说道:“邹老啊,油坊乡的烧鸡可是不错,一会儿算完卦之后,咱们就去大集上整两个烧鸡,要两个炒菜,吃完午饭之后再慢慢回去。” 邹镜池之前担任县人大主任的时候,临平县的各个乡镇不知来了多少次,麻坡乡也是时常光顾的地方。他抖了抖衣服,跺了跺脚上的皮鞋,说道:“麻坡乡也有小半年没来了,你说到这个烧鸡,我倒还感觉有些饿了,中午的时候就在麻坡吃烧鸡。” 汽车就停在了老瞎子算命的地方不远处。两人下了车,朝着那个地方走去。路边的野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万庆峰说道:“说起这个老瞎子,在十里八乡也是一号人物。不行医不看病,房间里却挂满了锦旗,有不少还是东原市和其他县里送来的。” 邹镜池背着手,对于这种问卦算命的事,他只是抱着好奇的态度来看一看。毕竟自己的兄弟是省政协主要领导,别说是临平县委、县政府,就是东原市委、市政府,又能拿自己如何? 两人还没有进门,就看到门口停满了自行车。抬头张望了一眼,只见大院儿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足足有三四十人之多。这个时候,一个妇女看到两人进门,便径直走了过来,直接问道:“你们是算卦?” 万庆峰本是表情不屑,但心里想着有求于人,也就态度和蔼地点了点头,说道:“啊,我们来问个事。” 这妇女随手掏出一个草纸小本,写了个“38,39”,然后指了指下面,说道:“你是38,你是39。一会儿算完不收钱,你们自己看心意给。”说完之后,也不再招呼两人,便自顾自地离去喊号去了。 邹镜池满是好奇地走了进去。只见老先生双目失明,皮肤粗糙,面色略显丑陋。背后的桌子上摆满了鸡鸭鱼肉,中间还点着三支清香,背后的神龛上供着不知道是什么神仙。 老先生说话不多,一个人最多也就五分钟。虽然不提收钱,但每个人还是一元两元的往里面塞,个别的也有五元十元。邹镜池看了一会儿之后,走到院子里,轻声对万庆峰说道:“饿不死的手艺人啊,刚刚有人直接塞了十块钱呀,一天要是看50个,怕是要挣一两百块钱,这个收入比市委书记还高多了。” 万庆峰专门打听过才来的,经验很足,说道:“老神仙只看上午,下午不看,一天最多看50个人。咱们再晚来一会儿,今天就只有打道回府了。” 正说着,司机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两个马扎。马扎上面的黑色油迹已经包浆,破旧的麻绳拧成一股,还沾着些泥污。司机把马扎放在两人面前,说道:“领导,先坐会儿吧,这地方人多,得等上一阵儿。” 邹镜池一脸嫌弃地看了一眼,说道:“你们坐吧,我还不累。” 邹镜池不坐,万庆峰自然也不好坐,只有陪伴着。这个时候,一个小伙子走了过来,看了看空着的凳子就要搬走。 万庆峰忙说道:“哎,看不见有人啊。” 这小伙子抬头看了看两人,说道:“你们坐还是不坐?你们不坐还不能让我们坐。” 司机跟着万庆峰多年,看到有人和领导说话如此不恭敬,马上上前说道:“怎么说话呢?你规矩一点,小心我收拾你。” 这年轻人撇了一眼司机之后,说道:“外地来的吧?在油坊乡,没有人敢跟我这么说话。” 这司机很不屑地笑了笑,说道:“在临平县,也没有人敢和我这么说话。” 年轻人倒也不理会,拿起马扎,挑衅地看着司机说道:“怎么着?兄弟想打架?我看你们三个也不要算命啊,我直接给你们算了,有血光之灾。” 万庆峰听到之后,马上说道:“你这年轻人会不会说话?” 这年轻人顺口说道:“别,怎么?想以多欺少啊,别看你们穿的人五人六的,我们家不是没有坐汽车的人。” 万庆峰还想上去理论,毕竟在整个临平县,县长和书记是外地干部,县政协主席空缺,整个临平县正县级干部也就自己是本地人,自然不惧怕任何领导干部。他说道:“小伙子,你也是干部家庭,你家里人现在身居何职呀?” 年轻人哼笑一句,说道:“听说过陈光宇没有啊?” 万庆峰和邹镜池对陈光宇这个名字都非常熟悉,是个没什么背景的乡镇干部。万庆峰说道:“陈光宇,陈书记嘛,听说过。” 年轻人马上说道:“县委常委,副县长,怎么样?老头,比你的官儿大吧。” 万庆峰还没说话,这司机吐了一口痰,说道:“妈的,我还以为多大个官儿。你回去告诉陈光宇,我是县人大的马彪。” 这年轻人一听,这个叫马彪的,对自己的二叔陈光宇直呼其名,心里就有些胆怯,将凳子放下之后,扭头就走了。 万庆峰背着手,略带无奈地说道:“邹老啊,你看现在的人事工作都成了什么样子。如果真的如刚才那个小伙子所讲,你我都不知道的事情,社会群众都知道了,现在的县委县政府眼里根本没有咱们这些老人啊。” 邹镜池已经离开县人大岗位四、五年了,所有的心思只想着多挣个钱,对什么县委、县政府的并不关心,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老万啊,放宽心嘛,马上要退下来,挣钱要紧。” 听到邹镜池这样讲,万庆峰的心态平和了不少,背着手说道:“我印象之中这个陈光宇老家就是这个油坊乡的,刚才那个人应该是陈光宇的亲戚啊。” 两人又聊了半个多小时,过了11点才排到自己的号。万庆峰是38,邹镜池是39。万庆峰自然想着让邹镜池先算,邹镜池客套几句之后,也就坐了下来,将号递了过去。 那妇人一看,白了一眼,说道:“起开,让38号先来。” 万庆峰马上说道:“哎,谁来谁后没关系,是我主动让我老哥先来的。” 这妇人说道:“爱看看,不看就走啊,不要犯了老神的规矩。” 邹镜池有点尴尬,双手一拍大腿,便站了起来,说道:“庆峰,你先,你先。” 待万庆峰坐定之后,老瞎子开始说话,声音低沉,略带沙哑。问了万庆峰的年龄、姓名、生辰八字、家庭住址之后,就说了句:“破财方能免灾啊。” 万庆峰看了看邹镜池,又问道:“老神仙啊,您说的这个破财免灾要破多少财才能免灾呀?” 老瞎子沉思良久才说道:“刚刚是不是与人吵了一架?” 万庆峰道:“算不上吵架,有些误会。” 老瞎子淡淡地说道:“多结善缘吧。” 万庆峰疑惑地问道:“哎,哦,您看我这个,该怎么……” 旁边的妇人说道:“老神仙已经说过了,一个是破财免灾,第二个多结善缘。好了,下一位。” 邹镜池在一旁也皱着眉头,显然对这老瞎子的话有些怀疑。他忍不住问道:“老神仙,我和他问的是一样的,我这个是不是也是多结善缘、破财免灾啊?” 老瞎子听了听声音,皱了皱眉头,良久之后说道:“你根本不信,既然不信,也就没有必要再算了,你们回去吧。” 邹镜池赶忙说道:“老神仙,我信,我真的信,您就给我也算算。” 老瞎子咧嘴似笑非笑地说道:“既有不信的念头,再算也不灵了。”说罢,摆了摆手。旁边的妇人就喊道:“40号。” 老瞎子伸了伸手,感慨了一句:“这是最后一个了。” 邹镜池看了看万庆峰,两人对视一眼,颇为尴尬。邹镜池还是从兜里掏出了十元钱,放在了面前的纸箱里。万庆峰见邹镜池放了钱,也只有跟着从兜里掏出钱,放进了纸箱。 下午的时候,万庆峰越想越气,觉得在油坊乡丢了面子,也觉得这个所谓的老先生就是在招摇撞骗。思索再三之后,他拿起了电话,拨通了油坊乡党委书记秦慧艳的号码。他没有客气,直接说道:“秦书记啊,你怎么搞的啊?我听说油坊乡现在有人大搞迷信活动,用算卦占卜的方式大肆收敛钱财。你们乡党委政府,要主动扛起工作责任,我限你一天之内把那个算卦的瞎子给我关了。” 秦慧艳接到电话,一头雾水,心里暗自嘀咕,县人大主任一般不会干涉乡镇工作,怎么无缘无故的和一个瞎子较起劲来。但既然领导开了口,秦慧艳自然也不好拒绝,就满口答应道:“万主任,您放心,我马上安排人去看一看。” “不是安排人去看,是你亲自去看。调查清楚之后,以专题报告的形式报给县人大。”万庆峰严肃地说道。 挂断电话之后,秦慧艳不敢耽误,立即通知了乡长,让乡长通知了村支书和几个村干部,还带着派出所的人一起去了瞎子的家里。到了那里,却发现瞎子家里早已闭门谢客,家里的锦旗横幅早已收拾一空。问了一大圈,才知道上午的时候,老瞎子就算到了下午会有麻烦,已经收拾东西回农村去了。 跟着来的乡长摸了摸头,一脸不可置信的道:“秦书记,是瞎子算出来了,还是走了风声?” 秦慧艳无奈地说道:“你问我,我会算啊?回去整理一份报告,咱们两个亲自到县人大当面向万主任汇报。” 与此同时,在市委大院的办公室里,林华南和市医院的领导碰面之后就有了主意。凑着中午的时间,他来到了林华西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窗帘半掩着,光线有些昏暗。林华西额头之上打着一个湿毛巾,看到林华南进来,也没起身,闭着眼睛问道:“给罗家人说了?” “哎呀,没找到罗家的人。问了好几遍,听说是自从罗正财嫖娼被抓之后,家里人就没脸在家属院待下去了,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们回哪里去了。”林华南无奈地说道。 林华西闭着眼睛,叹息道:“丢人啊,正县级的干部,马上 60 了,丢人啊!” 林华南关切地问道:“你吃药没有啊?” “嗯,办公室主任把药送过来了,吃了之后感觉浑身无力,这烧倒是快退了。”林华南说道:华西啊,我昨天和四医院的见个面,他们给了我一个建议,说精神病类的药物,精神病吃了能够稳定情绪,但正常的人吃了,反倒会情绪异常,而且长期服用这种异常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只要在罗正财吃的药丸里面加点特殊的药物,假精神病就会变成真的精神病,到时候谁还能说罗政才是装疯卖傻那,一切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呀! 第601 章 要冷静分析 在市纪委书记林华西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而沉闷。林华西躺在办公椅上,听到林华南说要在罗正财的药中加入精神类药物,长期服用后可能使假精神病变成真的精神病,则缓缓抬起眼皮,目光有些疲惫地看着林华南。 林华南见林华西有了反应,眼神中满是期待。忙搬开办公桌前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说道:“华西啊,你想,现在罗正财关在精神病院里,除了知道内情的几个人,谁能说他是真疯还是假疯?病人在医院本就需要吃药,药量多少由医生控制,医生按照治疗精神病的方式给他治病,我们能有什么错?这就叫假戏真做,瞒天过海。” 林华西听完,微微前倾身体,伸出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说道:“这个主意比你之前要弄掉罗正财的那个想法好多了。” 林华南连忙说道:“唉,我说杀人也不过是气话而已,咱们这身份和地位,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华西,你觉得这个思路怎么样?” 林华西扶着额头,又缓缓躺在椅子上,陷入沉思。片刻后,说道:“为了华北的事,我们已经违反了党纪国法。你是正县级的煤炭局局长,我是副厅级的纪委书记,如果事情败露,我们有何颜面面对组织?面对群众?” 林华南知道自己这个兄弟一直在省城工作,接触的都是素质高、水平高的领导干部,总是站在党纪国法的角度考虑问题。也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华西啊,你想过没有?如果连华北这样的亲兄弟都置之不管,我们如何面对家人?百年之后又如何去见父母?对家人都没有感情的干部,我不信他对群众能有感情。华西啊,你不能为了自己的‘羽毛’连亲兄弟都不顾了吧?” 林华西本就在纠结与犹豫之间,听到林华南的这番话,内心一阵纠结,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则缓缓坐直身子,双手撑着额头,目光凝视着桌面。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仿佛在为林华西的内心挣扎打着节拍。 林华西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事已至此,已经无可挽回了。医院里那个人靠得住吧?” “放心,是你嫂子那边的实在亲戚。再说,本来药量多少就是主治医生自主的权利。到时候罗正财真的疯了,谁又能查得出来?”林华南胸有成竹地说道。 林华西双手揉了揉太阳穴,不看林华南,问道:“这药发挥作用要多长时间?” “具体的我没细问。不过按照他们的说法,估计和药量有关系。”林华南回答道。 “和药量有关系。现在市委办公室已经打来电话,要求市纪委尽快完成对罗正财的处置程序。罗正财处置完之后,市纪委就没了拿捏他的办法。这次纪委常委会不研究,下次的纪委常委会就必须要研究了。也就是说,你最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林华西说道。 林华南作为市煤炭局党委书记、局长,对党委工作很清楚。他知道纪委会研究过后,还要拿到市委常委会上研究,这中间估计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他想了想,说道:“吃药吃一个月,我看罗正财肯定也就彻底疯了。” “哎,有个问题,罗正财如果不吃药怎么办?”林华西有些担忧地问道。 “华西啊,医生有办法。医生可以盯着他吃嘛,如果他不吃,也可以强硬往里塞。”林华南一脸淡然地说道。 林华西听完,微微皱眉,说道:“掰开嘴往里塞,不太好吧?” 林华南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道:“华西,我昨天和他们交流了,精神病院里抗拒吃药的人多了去了,说自己没精神病的也到处都是。但只要进了精神病院,谁是正常人,谁是精神病?关键看医生嘛。我看医院不放人,市公安局还能强行把人带走啊?” 林华西听完,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注意安全。等到罗正财这事儿过去之后,你一定要郑重地告诉华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哪怕当个普通老百姓,也别再折腾了。” “哦,对了,下午的时候我要回一趟临平,华东大哥已经协调好,法院下午开庭审理。这次华北无罪释放之后,我非得重重地踹他几脚不可。”林华南有些气愤地说道。 林华西低着头,伸出一只手,摆了摆手,示意林华南可以走了。 在临平县法院,审判林华北涉嫌买卖枪支案的庭审正在进行。法庭内,国徽高悬,庄严肃穆。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线。林华南和林华东坐在旁听席上,脸色凝重,心中五味杂陈。 法庭上,控辩双方语气平和,配合默契。罗焕清和林华北两人在被告席上,罗焕清目光呆滞,林华北则一脸淡然。 法官严肃地问道:“罗焕清,你作为经警大队大队长,是否知道经警大队的枪支管理情况?” 罗焕清赶忙说道:“县经警大队共有六把手枪,其中一把是我从公安局治安科领取的,当时交了500押金,给了我们一盒子弹。这把枪领回来之后,林华西觉得连枪带子弹都要了回去,不到一个月,就让我去公安局再买一盒子弹,说子弹都被他打兔子了。后来,煤炭运输过程路上不太平,煤炭公司就安排经警大队随车保卫。后来觉得只跟着人,没有枪起不到震慑作用,我就去公安局治安科申请枪支,治安科以每个单位只配发一支枪支为由拒绝再领。后来林华北私人就又买了五把枪,交由经警大队使用。” 法官追问道:“只买了枪,子弹呢?” “子弹是在县公安局张科那里买的,一颗一块钱。”罗焕清回答道。 法官转头看向林华北,问道:“林华北,罗焕清所说是否属实?” 林华北往后伸了伸脖子,抬头看向法官,说道:“罗焕清所说不属实。煤炭公司运输业务有专门的运输科,我并不负责运输业务,怎么会操心煤炭运输的事?” 法官点了点头,又看向罗焕清,说道:“罗焕清,以上所说,可否有证据?” “当时是林华北叫我和董先刃叫到办公室,亲手将枪支交到我们手上的。”罗焕清说道。 “罗焕清,请你不要胡言乱语,扰乱法庭秩序。董先刃已经被枪毙了,怎么能作为证人呢?”法官严肃地说道。 事实上,董先刃被枪毙确实走了特殊流程,因为其枪杀公安局副局长,性质恶劣,相应的材料都是特办特批。罗焕清在看守所关了许久,对于董先刃被枪毙的事情并不知情。听完法官的话,他一脸震惊,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华北,说道:“被枪毙了?” 法庭之上,并没有人回应罗焕清的话。 法官继续说道:“在公安机关提供的材料里,你已经明确承认,是你在担任煤炭公司经警大队大队长期间购买了五把枪支,主要是用于煤炭公司的保卫工作,并由你签字按印。这是否属实?” 罗焕清有些着急,忙说道:“当时是林华北让我顶罪,我才说的谎话。事实上,枪是林华北买的。” 法官轻轻敲了敲法锤,提醒道:“罗焕清,请你听清楚我的问题,我问的是是否由你签字并按手印。” 罗焕清点了点头,说道:“是我签的字,但当时有特殊原因。林华北说,每个月给我两万块钱,让我顶罪,出狱之后再让我担任煤炭公司运输科的科长。” 法官听完,看向林华北,说道:“林华北,罗焕清所指认的是否属实?” 林华北双手一摊,说道:“他在诬陷我,这不属实啊!” 旁边的王律师接着说道:“法官,罗焕清已经在公安机关的文书上签字并确认,如今又反口称是林华北买的枪支,前后说法矛盾,语言逻辑混乱,完全是属于捏造事实,藐视法庭,其目的就是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 罗焕清一听,大声骂道:“林华北,你他妈的骗子!”说着就有些着急地想上前理论,却被身后的法警紧紧按住胳膊。法官提醒道:“罗焕清,我提醒你注意维持法庭纪律。” 法官转头看向王律师,说道:“王律师,您现在是否还有什么话要说?” 王律师说道:“法官,按照举证原则,现在控方所提供的证据仅凭罗焕清的证词,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够证明林华北实际购买了枪支,这与事实严重不符。我们申请法庭能够为林华北主持公道。” 罗焕清又喊道:“林华北他嫖娼,他让人去勾引市委组织部的领导,是临平最坏的人!” 法官再次敲响法锤,语气严厉地说道:“罗焕清,这里是人民法院法庭,不是菜市场,讲究的是证据!” 王律师在旁边插话道:“罗焕清,你所谓的什么嫖娼、什么勾引,有没有证据?我作为林华北的律师,是可以起诉你诽谤公民林华北的。” 台上的三位法官交头接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现在休庭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开庭宣判。” 林华南听完,心情放松下来。几人走到法庭外的院子里,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林华南一边抽烟,一边环顾四周,又看了看林华东,说道:“大哥,这个罗焕清,家里没人啊,怎么一个人也没来?” 林华东对罗焕清的情况比较清楚,说道:“你不在临平,对于这个罗焕清不太熟悉。他是县长罗正财的一个堂侄,父母双亡,靠着罗正财的关系来了煤炭公司。还娶了以前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钟潇虹,自从罗焕清被抓之后,俩人也就离婚了,所以现在这个罗焕清是孤家寡人一个啊。” 林华南冷哼了一声,说道:“哎呀,如今这罗家真是彻底衰败了呀。打个官司,连家里人都不来。这样的人就算死在监狱里,恐怕也没人收尸啊。” 两人抽了支烟,上了个厕所,便回到法庭。法官看到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已经进来,点头微笑。法官清了清嗓子,宣布继续开庭。整个法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台上的三位法官身上。 中间的法官说道:“经过对案件证据的仔细审查和双方陈述,本庭认为相关证据不足以证明林华北购买枪支的事实,应予无罪释放。罗焕清在县公安机关文书上签字确认,且现在提供的证据与之前说法矛盾。”法官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在法庭里回荡。 罗焕清听到这里,情绪激动地大喊:“我不服,我不服!”法警迅速上前控制住,防止做出过激行为。 而现场除了罗焕清之外,其他人似乎都对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 法官继续说道:“关于罗焕清提出的所谓‘特殊原因’,并无充分证据支持。本庭依法认定罗焕清购买枪支罪名成立,由于董先刃使用罗焕清购买的枪支,造成一名公安人员牺牲,情节恶劣,后果严重,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有关条款判处罗焕清有期徒刑15年。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收到本判决书之日起六个月内向东原市中级人民法院申请上诉……” 罗焕清听到判决,情绪激动得近乎癫狂,他一边挣扎着,一边朝着林华北怒吼道:“林华北,你们是一伙的,我不服!不要以为我好欺负,罗正财是我叔!” 法官走了下来,抖了抖衣服,走到罗焕清旁边,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罗正财现在已经精神失常,关在精神病院里了。” 罗焕清听到之后,仿佛被击中一般,身体瘫软下来,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太狠了,你们这些人太狠了……” 看着被当庭释放的林华北和面如死灰的罗焕清,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虽然没有明确授意,但私下里还是组织了林华北的律师和法院的院长见了一面。林华东更清楚,林华北被无罪释放,和自己这个县政法委书记不无关系。 林华南接走林华北,看着自己的兄弟满身疲惫憔悴,说道:“走,换几身新衣服,洗个澡,晚上的时候一起在煤炭宾馆庆祝。” 林华东送走了王律师,又对着法官客套了几句之后,便骑着自己那辆老旧的自行车来到县委大院。如今,家里的亲戚不断来跟他说麻坡乡群众非常激动,他不得不主动放下身段,再去找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好让邹新民给陈光宇打个招呼,把麻坡乡大集的村支书老郭给换了。 到了邹新民的办公室,还没等他坐下,邹新民就主动问道:“华东大哥,华北兄弟的结果出来没有?” “啊,华北的事情出来了。县法院公平公正地做了判决,无罪释放,买卖枪支的事情都是罗焕清干的,那小子判了15年。”林华东说道。 邹新民听到罗焕清被判了15年,十分诧异,问道:“怎么把他给判了15年?” “哎,他在公安机关的文书上之前签过字,已经承认枪支弹药都是他买的,五把手枪,又让我们牺牲了一名同志,白纸黑字还能狡辩?”林华东解释道。 邹新民听完,十分惊愕,点了点头,说道:“非经手不签字,这个,这个真的是公平合理呀。” “晚上的时候华南要为华北搞个活动,就在咱们煤炭宾馆,到时候华西也要来。华西专门让我给你说一声,请你务必参加。”林华东说道。 邹新民听到林华西要来,不觉得前列腺都肿大了,心里暗暗骂道:“这个林华西摆了老子两次了,晚上是该和他见个面。”嘴上却说道:“一定,一定去。” 两人讨论了一会案情之后,林华东话锋一转,说道:“新民啊,修铁路的事,你要注意啊,个别地方的干部,在线路选择上,犹犹豫豫,不够果断。” 事实上,林华东一张口,邹新民就明白林华东担心的还是自家祖坟。 虽然在铁路规划之后,前后挪个几十米并不影响什么,但铁路线一旦画下来,轻易就不会再动,毕竟照顾这个考虑那个,铁路线就修成了“S”字形。所以改线的权利,别说县里没有,省铁路都只能提建议。邹新民说道:“华东大哥,不是都已经抓了几个吗?” “哎呀,总不能把麻坡乡大集上的群众都抓了,乡里乡亲的,还是要以和为贵嘛。现在,麻坡乡大集上的村支书是最大的问题。就算是铁路走了,麻坡乡大集搞新的场镇建设,他也没有那个能力,而且一直是阳奉阴违。所以我的意思是你给陈光宇说一声,让他把那个支书老郭给换了。”林华东说道。 邹新民说道:“这个倒问题不大,只是换一个村支书嘛。” 林华东说道:“老家人说老郭还在鼓动大家坚持不配合修铁路,新民啊,我们家祖坟事小,支持国家战略工程事大啊,都知道你在牵头这个工程,按说我该替你出头的。你知道的,我也是麻坡乡大集上长大的,有些话我不好说,但你完全可以以推动工作不利为由,把他给换了嘛。” 邹新民心里暗道:这个时候还给我唱高调,反正挖的不是邹家祖坟,扒的也不是自家房子,只能和稀泥道:“这个老郭,确实是太不像话了。那这样我再给陈光宇打个电话,请他一定要落实好领导的指示。也让华东大哥为了祖坟的事心安啊。” 林华东笑了笑,说道:“你别说我这个人迷信,你说这次华北能够逢凶化吉逃过此劫,难道就和祖宗庇护没有关系?” 邹新民道:实不相瞒,我们家里还供着财神爷那。 晚上的晚饭,林华西作为职务最高的人,按说应该是最后一个到。但下午接到林华南的电话之后就匆匆出门,直接回到了临平林华北的家里。一进门,看到林华北,马上对身后的司机道:你回去吧,明天早上来接我。 司机走了之后,林华西就关上了门,二话不说,看到了地上的扫把就拿了起来,照着林华西的屁股就是一扫把。林华西一边打一边道:“胡作非为,胆大包天,看你长不长记性” 每打一下,林华北的媳妇就眨一下眼,林华南在旁边略显心疼,劝慰道:“差不多了,差不多了,人都40多了。” 林华西撸了撸袖子,说道:“大哥,你别管。这次不让他长教训,下次还要惹事。” 林华北的媳妇想劝,上前走了两步,又又慢慢退了回来。直到林华东骑着自行车进门之后,林华西才停了手。 知道林华北无罪释放后,我也赶到县委大院向张叔汇报,在门口等了十多分钟,待梁满仓主任出来之后,便进了门。 张叔看到是我,站起来十分放松的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什么事啊? 我自是将林华北被无罪释放的事给张叔做了汇报。 张叔听完,点头问道:“恩,和预想的差不多嘛。” “是啊,无罪释放,罗焕清被判了15年。我感觉县法院有包庇林华北的嫌疑啊。” 张叔点了点头,问道:“既然知道了,那你打算怎么办呀?” 我心里想着林家五兄弟,除了林华北外,其余的林家四兄弟如今都在东原市和临平县的关键岗位上。想着张叔对邹新民所讲的“收服”二字,感叹了一句,说道:“张叔,这个时候还是以大局为重,追求团结吧?” 张叔点了点头,说道:“追求团结是应该的,但你这个明显是证据不足,斗争失败嘛。 张叔,我们准备还是充分的,只是,有不可抗拒的因素在。 哎,充分还是不够充足,不过也不影响什么,一时办不到的事,必须允许逐步去办嘛,拉锯战,你来我往才能将问题推向深入,我们还是坚持,有理有利有节嘛。 张叔,林华北无罪释放了,有利的条件又少了一个吧。 张叔淡定一笑道:哎,矛盾嘛,它是动态的,是存在于发展运动的趋势之中,以后的矛盾会更多更大,主席讲啊,击溃十个师不如歼灭一个师,你要学会在动态的矛盾中冷静分析,抓住主要矛盾。 第602 章伺候皇上进药 我静静地听着张叔的话,那些颇具哲理性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让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我抬起头,目光中满是疑惑,看着张叔说道:“张叔,你得通俗地给我解释一下。” 张叔背着手,在办公室里不紧不慢地踱步。他的身影在光影中来回移动,皮鞋踏在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他停下脚步,微微皱眉,说道:“其实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罗正财。罗正财不仅涉嫌强奸,更为重要的是,他的一个决策就让煤炭公司损失了上千万。这个过程中利益是如何分配的,所有的关键都在他身上。只要你们拿到了罗正财的证据,煤炭公司的利益团体就会不攻自破。煤炭公司退费的事情就好办了” 我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明白您说的,只是现在市纪委还没有依法开除罗正财的党籍和公职,如今的罗正财又是名义上的精神病,我们也无法对他实施调查。” 张叔走到窗前,轻轻拉开窗帘,让更多的阳光照进来。他转过身,目光坚定地说道:“所以有的时候不能急,急容易出错,只有等一等。我已经给你邓大爷汇报了,应该会加快推进。程序走完之后,公安机关就可以占据主导。” 我思索片刻,抬头说道:“张叔,既然罗正财这么重要,对方肯定也想着袒护他吧?有没有这种可能性,他们就想让罗正财一直在里面装精神病?” 张叔听完,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目前来看,在这点上确实存在不小的问题。我看这样吧,正好今天休息,你是不是要回市里看孩子?” “啊,这样说,我已经和晓阳约好了,晚上要去市里。”我回答道。 张叔认真地说道:“这样吧,你见到你邓大爷,再给他提一提,请他督促一下市纪委,把罗正财的事尽快提上日程。” 一周七天要上六天班,每周只有星期日是休息日。每逢周六晚上,煤炭宾馆里热闹非凡,欢声笑语不断。各个包间都提前被预定,灯光透过窗户洒在外面的街道上。现任大主任老万、邹镜池和七八个老干部正在煤炭宾馆的包间里推杯换盏。 包间内,酒气弥漫,桌上的菜肴很是丰盛。万庆峰端起酒杯,脸上带着几分醉意,说道:“上午去算卦的那个瞎子,我觉得算得还是挺准的。咱们两个一人给了十块钱,你看现在,只是重新签订个合同,就再也没提退钱的事了。” 旁边一人附和道:“是啊,至少大家保住了之前的收益。以后咱们就按照煤炭公司的要求结算运费,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好挣钱,但比起社会上大部分人来讲,这钱还是挣得轻松些。毕竟这车都是煤炭公司出钱买的嘛。” 万庆峰点了点头,说道:“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去找了张庆合,也主动谈起了煤炭公司的事,他也没有再说派工作组的事。” 邹镜池笑了笑,说道:“张庆合的心态,和咱们的心态差不多。他年龄也到那份上了,再干也就那样,老年人嘛,何必到处得罪人。” 万庆峰赞同地点点头,说道:“对呀,咱们还是在邹老的指点下开展的工作,特别是“告”这一点,这个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虽然那天郑成刚书记话讲得严厉,最后不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哪有什么人在追查打举报电话的事。” 众人听后,纷纷碰杯,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邹镜池端起酒杯,微微眯起眼睛,说道:“市纪委书记林华西是咱们临平人,他的兄弟林华北就是煤炭公司的负责人。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跟明镜似的。这种事情查下去,查来查去还不是查到党员领导干部身上。党员领导干部和纪委是什么关系?同志关系。同志关系是什么关系?是人民的内部矛盾,人民的内部矛盾不就是在酒桌子上解决吗?” 众人听完,又是哄堂大笑,端着杯子又干了一杯。 万庆峰站起身,拿着酒瓶为邹镜池添酒,笑着说道:“邹老,您才是我们的致富带头人,有您在,别说张庆合了,钟毅又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也是为临平县改革发展做出贡献的人,否定了我们,就是否定了临平县的改革开放,否定了我们,那就是否定了整个临平县副县级以上老干部呀!” 而在隔壁不远的一个精致小包间里,温馨的灯光营造出一种轻松的氛围。林华西面带微笑,儒雅地与曾亚联、邹新民、秦大海碰杯。几人都和林华北是铁哥们,除了邹新民之外,曾亚联和秦大海都没想到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林华西会亲自出席。只要林华西一举杯,两人就立刻站了起来。 林华西端着杯子,微笑着说道:“大家都别站着了,今天能坐在一起的没有领导,都是朋友,都是兄弟嘛。” 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听到这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毕竟副县级和副厅级之间看似只差一级,但这其中的差距,连邹新民都觉得犹如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林华东也端起杯子,说道:“新民啊,今天这杯酒我要敬你,多谢你在那件事上费心。” 林华北看着大哥对邹新民如此恭敬,说话又有些神秘,不禁有些诧异。毕竟大哥林华东向来有些清高,从心底里是有些看不上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的。以往大家喝酒,很少有大哥主动敬酒的情况。他忍不住说道:“大哥啊,你和新民县长说话,云里雾里的,今天在座的,可没外人啊。” 林华东本不想在这个场合将邹新民照顾自家祖坟的事展开,只是想借花献佛表示感谢,便说道:“哎,工作上的事儿,工作上的事儿。” 林华北不依不饶:“大哥,你一个政法委书记和常务副县长,能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啊?再说了,工作上的事都不是个事儿,说出来听听。” 邹新民看林华西在场,也有向林华西献媚示好的意思,便说道:“哎呀,华东大哥,今天正如华北所讲,在座的没有外人。就是铁路修的事儿,正好要穿过林家祖坟,这边我正在协调麻坡乡改道……” 邹新民花了五六分钟,才将祖坟的事情说清楚。林华北在进看守所之前就听到了小道消息,如今如此确定的消息还是第一次听到。他顿时火冒三丈,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大声说道:“妈的,如今老子草民一个,他们光脚,我也光脚,谁怕谁?我看谁敢动我们家祖坟的主意?” 林华西听完,微微皱眉,心里暗道这个林华北做事太过莽撞,还是倚仗着自己有关系、有背景、有人脉、有资源。像这次一样,总有人帮忙摆平。 林华西面带不悦地说道:“华北,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就不好再说你了。以后出门找个正经的生意做,不要动不动就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看罗焕清,都坐了15年的牢啊,15年什么概念?看看小说《西游记》里唐僧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也才14年。这样的人出来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彻底接受了改造,一个则是心生怨气报复社会。” 林华北不服气地说道:“哥呀,你说这话我不服气。罗焕清明明就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完全就是罪有应得。” 有外人在场,林华西也不好当面教训林华北,只是看着林华东说道:“大哥呀,这个罗焕清,您作为政法委书记,对他该关照还是要关照,毕竟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绝了。” 林华东心里明白,像罗焕清这种已经失势又进了监狱的人,命运是悲惨的,结局也十分凄凉。就算能够有所照顾,也只是心理安慰而已。毕竟法院判决15年的根本原因是公安局牺牲了一位副局长,这笔账算在了罗焕清的头上。 邹新民点了点头,说道:“华北说的对,这个罗焕清,确实是罪有应得。如果不是他没有底线、没有原则,华北怎么可能会被公安机关带进去啊?” 林华西不好说邹新民的不是,毕竟要看邹镜堂的面子,便说道:“这个罗焕清,我听说和罗正财有一些关系是吧?” 林华北说道:“哈哈,什么狗屁关系,不过是同村的,说不定都出了五服了。罗正财把他从老家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戴绿帽子,没想到钟潇虹那个小娘们,如今还成了组织部部长,真是他妈没处说理。” 林华西听完,脸色十分难看,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华北,怎么说话呢?张嘴闭嘴,满嘴的污言秽语,你以前好歹也是领导干部。” 林华北十分不服气地说道:“哥呀,你们谁在看守所里住过?虽然打了招呼,但在里面,这么说吧,我就是屎壳郎粪堆里的老大,能有多好的待遇和地位?”之后又看向林华东,说道:“大哥呀,你这个政法委书记要管管呀,看守所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一间小房子里挤30多个人,晚上睡觉去上个厕所,回来之后你都不知道该躺哪里。前些天那么冷,盖在身上的玩意儿,比他妈床板都硬。李朝阳,我看他就该枪毙!” 林华东说道:“华北,你哥说的没错,你怎么从里面出来之后满嘴的脏话?” “哎,这个不怪我哈,是你们把我弄出来的太晚了。你们都不知道里面关的都是些什么人,偷鸡摸狗的、上房揭瓦的。我这一辈子死都不去看守所了。”林华北抱怨道。 林华西还想再说几句,但毕竟是给自己亲弟弟的压惊宴,也就忍了下去。他看着邹新民说道:“新民县长啊,你是家乡的父母官,我敬你一杯!” 邹新民赶忙站起身,双手端着杯子。林华西一看,说道:“哎,刚才已经说了,黄河两岸站着不算,这是老家的规矩,坐下喝,坐下喝。” 邹新民说道:“华西书记,这杯酒我必须站着喝,我不是拿您当领导,而是我和华西您那都是兄弟,我是拿您当大哥。”说完之后,没等林华西回应,一口就将酒干了。 林华西笑着说道:“既然是兄弟,那就是平等的,我自然也不能坐着。”说完之后,也站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曾亚联和秦大海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心里明白,这个时候的林华西还是看在邹镜堂的面子上。因为刚才他们站起来喝酒,林华西却没有站起来。 放下杯子后,林华西缓缓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凉拌黄瓜,笑着说道:“如今有了这暖棚的技术,我们至少提前了两个月吃上了黄瓜呀。” 邹新民说道:“是啊,我们已经去了隔壁市学习大棚种植技术,下一步我们也会在乡镇推开大棚种植蔬菜。” 林华西点了点头,话题一转,说道:“新民啊,作为常务副县长,你清不清楚县委要调查罗正财的事情啊?” 此话一出,林家四兄弟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邹新民的身上。 邹新民听到之后,一脸震惊,说道:“诶?不是说罗正财已经疯了吗?怎么还对他开展调查?” 林华西会意一笑,拿着筷子在桌子上一敲,又夹起一个碎黄瓜,往嘴里一放,淡淡地说道:“新民同志,看来你这个常务副县长也没有进入县委核心领导层啊!” 这句话让邹新民心里很不舒服。在他看来,自己和张庆合的关系相处得不错,而如今这么大的事,自己这个常务副县长却毫不知情。他扭头看向旁边的政法委书记林华东,说道:“华东书记,你怎么对革命同志也保密啊?” 林华东说道:“书记没有告诉我,我也是从小道消息听来的。” 林华南则主动说道:“你呀,现在人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干部流动频繁。领导们看重的是政绩,外人怎么会轻易信任呢?所以以后大家要经常聚一聚,多沟通沟通嘛。” 林华西说道:“你们都别往心里去,我只是随口一问。罗正财同志,毕竟为临平县经济社会发展和改革开放工作做出过不小的贡献,如今都已经精神失常了,竟然还要给他搞秋后算账这一套,确实是让人寒心。” 众人听完,心里各有想法。林华东暗道,华西作为纪委书记如此表态似乎有些不妥,毕竟林华北在煤炭运输上应当承担主要的领导责任,造成的经济损失也应当予以追缴才对。 一周七天,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去市里找女儿岂露。平日里,我和晓阳都忙于工作,没有时间照顾孩子,孩子一直是由姥姥带大的。 到了家里,温暖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街道上。屋里传来下棋的声音,我和晓阳走进门,看到李叔正在和邓叔叔一起下棋。岂露看到我们来了,欢快地跑了过来,扑在晓阳的怀里,晓阳一把将岂露抱了起来,在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又亲。 岂露指了指灯,说道:妈妈,灯,摸灯。 晓阳道:妈妈不敢摸灯,妈妈怕电,咱们让爸爸摸灯。 别,爸爸也怕电。 没一会儿,何阿姨就已经张罗了一桌子饭菜。饭菜收拾好,上桌后,何阿姨喊了一声:“吃饭啦!”邓叔叔和李叔下完棋,洗了洗手,便坐到了饭桌上。 何阿姨做的家常菜十分地道,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熟悉的香味。一盘刚出锅的西红柿炒鸡蛋,鸡蛋金黄蓬松,西红柿软嫩酸甜,旁边是一大盘清炒土豆丝,切得粗细均匀,炒得清爽脆口。还有一碟凉拌黄瓜,黄瓜切成薄片,撒上些许盐、糖和酱油,看着就十分开胃。旁边就是从大集上带回来的烧鸡和红烧鸡爪。 小岂露在晓阳的怀里,捧着一个鸡爪啃得津津有味。几人边吃边聊,话题自然就说到了罗正财的身上。 李叔夹了一筷子土豆丝,说道:“牧为啊,你要抓紧时间催一催,让林华西抓紧时间走完程序,我这边好把人带出来。” 邓叔叔端着杯子,又慢慢放下,说道:“我已经让市委办打了一次电话,如果再打电话催,不太好,人家毕竟是市委常委嘛。我估算一下,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晓阳说道:“你说这个罗正财,以前当过县长,现在搞起装疯卖傻那一套,也不怕丢人。” 李叔说道:“他哪里还管什么丢人不丢人,现在他老家的一个亲戚跑到我们公安局,让我们赔钱。你都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老婆孩子不出面,找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在公安局闹,开口就要让公安局赔20万。现在那个精神病院就成了他的‘乌龟壳’,罗正财就成了缩头乌龟,我现在着急得很啊。老张说临平县财政是等米下锅啊,张云飞一走,这啤酒厂就不好办了。” 何阿姨一边喂着岂露吃着菜,一边说道:“老李,你的意思是他躲在精神病院,就认定他是精神病啊?” “不是他躲在精神病院就是精神病,是现在精神病医院的医生说他是精神病,我现在都在怀疑是不是这几个医生在配合他。”李叔皱着眉头说道。 何阿姨思索片刻,说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换一家医院?” 众人听完,都有些发愣。邓叔叔思索之后说道:“哎,这第四人民医院是精神病医院,也是东原最权威的医院,难不成换到第一人民医院?” 何阿姨在一旁说道:“市里的医院不行,还有省里的医院嘛。你们不都是在怀疑市里的医生在给他打配合吗?那你们为什么不去省精神病医院呢?” 李叔说道:“大嫂啊,他现在拿到了这个证明,就属于精神病人,我们公安机关就不好再继续审查了嘛,这个可是有明确规定的。” 何阿姨轻轻拍了一下岂露的头,说道:“哎呀,人是从你们公安局受的伤,你们公安局就应该有给人家看病的义务。没说让你们继续审,是市里的医院看不好,你们要给他送到省里的医院治病,对不对?他要是在装疯,瞒得过我们,能瞒得过医生吗?瞒得过市里的医生,能瞒得过省里的医生吗?你们为什么不请省里的医生为他把病看好,看好之后还有人找你们要那20万吗?” 说完之后,何阿姨继续喂起了孩子。 李叔听完,瞪大了眼睛,看向我,思索之后说道:“好像是这个道理呀,我们怎么一群老爷们都在这里钻什么牛角尖啊?换家医院看病,这主动权不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嘛。”说完之后,看向晓阳,说道:“晓阳,你必须拿个杯子,我今天要单独敬大嫂一杯。” 晓阳笑着说道:“你大嫂委托你大哥和你喝一杯,晚上的时候岂露不跟我们,叔,我妈可不敢陪你喝酒啊。” 在第四人民医院的病房里,罗正财正享受着单间的待遇。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床上,他一手拿着本书,一手拿着一个床上的木板条,有节奏地敲打着,就这造型看上去就是一个标准的精神病。 早上的时候就有医生和护士进门,罗正财抬头一看,说道早上吃什么呀? 医生说道今天咱们吃,稀饭馒头小咸菜。 罗正财放下了木板,合上了书。说到呈上来吧,朕要用餐了。 几位医生和护士相视一眼,说道皇上,您先把药吃了。 罗正财道:嗯,放哪里吧?等我把饭用了再吃药。 其中一位医生说道:不行啊,这个药要饭前吃。 罗正财抬头看了一眼几位医生,说道:我前都不吃药,怎么今天又吃药啊? 皇上,您现在病情严重,不吃药不行啊。说完之后就从从药盒里取出了七八粒药丸,既有瞒着,也有白色,还有红色。 罗正财案例之后眉头一皱,说道这个是谁的安排啊? 啊,这是张医生,是我们的主任医师开的药。 罗正财挥了挥手,说道:赵医生?水平不行,我要用太医院的李医生,这样吧,你们把药退回去就给他说我没病。 旁边一位年轻的医生上挽过袖子上前一步说道,在我们这里,凡是说自己没病的,那就是病的不轻,说自己有病的,那问题不大。来吧,哥几个,咱们伺候皇上进药。 第 603章 有事找领导 东原市第四人民医院位于东原城郊,院区不大略显陈旧,四周虽然树木繁茂,但看起来却很是压抑,门口的两块牌子,一左一右,左边写的是东原市第四人民医院,右边则是东原市精神病医院。 医院的病房里,灯光昏黄而黯淡,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罗正财被四五个医生死死地按住手脚。双眼瞪得滚圆,拼命地挣扎着,身体扭曲成弓形,试图摆脱医生的控制。大声嚎叫着:“我没病,我不吃药!”那声音声嘶力竭,在狭小的病房里回荡,带着愤怒与绝望,仿佛要冲破这压抑的氛围。 旁边的年轻医生身材高大,肌肉结实,早就看惯了这种病人的抵触情绪。 医生一脸冷漠,一把锁住罗正财的喉咙,语气冰冷地说道:“罗正财啊,这个病非常典型,吃药之前就是这样大吼大叫,喊着没病没病。在这精神病院里,你有两个选择,要么自己吃,要么我们来喂。不过我们喂药,可就没那么体面了。” 罗正财面目狰狞,涨红着脸大声呵斥道:“你们几个真的是不知好歹!你们知不知道我以前是临平县的县长?” 年轻医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眼神中满是不屑,说道:“您都说了,您是皇上爱新觉罗正财,怎么又成了临平县长?七品官,这是犯了啥错误,被革职查办了吧?”说完,他拿出一把金属汤匙,将药丸放进去,然后用手用力捏住罗正财的嘴巴。罗正财的嘴只是微微张开,便又紧紧闭上,眼神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死死地盯着汤勺里的药丸。 年轻医生见状,面露不悦,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直接走上前,一把扒下罗正财的皮鞋,拿着皮鞋照着他的脸“啪啪啪啪”地抽打起来,嘴里还念叨着:“让你不张嘴,让你不张嘴!”每抽打一下,罗正财的身体就颤抖一下。七八下之后,罗正财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嘴巴张开了。 年轻医生拿着汤勺小心翼翼地喂药丸,之所以拿金属汤勺,这都是血的教训,避免被病人给咬了。 紧接着,又有一人迅速拿出水杯。还没等罗正财反应过来,一阵干呕涌上心头,没有糖衣包裹的药丸苦涩难耐,让他难以下咽。看到水,罗正财顾不上许多,“咕咚咕咚”几口就把水喝了下去。 这个时候,几个人才松开了罗正财的手脚。年轻医生拍了拍手,脸上带着戏谑的神情,说道:“皇上啊,以后吃药自觉一点,别搞得大家向谋权篡位一样。把药吃完,晚上的时候咱让您翻牌子。” 说罢,几人转身离开,铁门“砰”的一声关上,门外传来清晰的上锁声音。那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仿佛是一道沉重的枷锁,锁住了罗正财的自由。罗正财坐在床边,想着自己曾经无比风光,如今却遭受这般凌辱,内心的屈辱如潮水般涌来。他不由得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药效的原因,还是内心深处的恐惧,顿感浑身发冷,瑟瑟发抖。过了半个多小时,冷汗已经将他的衣服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让他感到无比的难受。 为了安全起见,病房里并没有水壶和水杯,每天只是定量供应温开水。罗正财渴得难受,拖着虚弱的身体,缓缓地走到小窗户前,趴在上面,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我要喝水,我要喝水!”那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却久久没有人回应一句。罗正财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他缓缓地瘫坐在地上,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这药到底是治什么的?难道这里的医生真的把自己当成精神病了?又或者是有人想趁机给自己下药?毕竟自己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隔天,周一清晨,阳光洒在城市的街道上,但市公安局里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李尚武一上午都在忙碌着罗正财的事情,开完了周一例会。 李尚武整理好相关材料,要了车就去了市委大院,找政法委书记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周朝政的办公室汇报思路。 周朝政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布置得简洁而庄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办公桌上,映照出一摞摞整齐的文件。 周朝政坐在办公桌前,神情专注地听着李尚武的汇报。听完后,他微微皱眉,面露不解地问道:“尚武同志,继续调查罗正财,市委和市委政法委都是支持的,毕竟这个同志身上有太多的谜团需要解开。但现在法规和办案程序上,对精神病人这一块还存在一些争议。罗正财有第四人民医院的证明,公安机关不好贸然行事呀。” 李尚武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坚定地说道:“周书记,我们有充分理由怀疑罗正财是装疯卖傻,企图蒙混过关逃避法律制裁。” 周朝政点了点头,说道:“是有这个可能性啊,不过现在第四人民医院有相应的鉴定,我们还不好人为地判断罗正财属于装疯。毕竟这种专业的事情,还是要听取专业人员的意见。” 李尚武往前搬了下凳子,目光炯炯地说道:“周书记啊,所以我们才应该为罗正财换一家医院,让他去省城的精神病院接受更加权威的诊断。” 周朝政听完,面露疑色。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对于罗正财的情况,周朝政心里是有数的,也明白罗正财就是在装疯卖傻。但罗正财以前是临平县的县长,想着曾经的县级干部如今落魄到这个地步,也就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做人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再者就是整个市公安局财政非常紧张,在第四医院看病,这账还能想办法拖着。但如果真的将罗正财送到省城,那么谁送过去,谁自然就负责相应的费用,这笔钱公安局不想出。 李尚武看出周朝政的犹豫,接着说道:“周书记,现在罗正财老家的亲戚还在咱们局里的会议室坐着,等着要赔偿费,20万可不是小数目。” 周朝政一听,心中暗恼罗正财的家里人不识好歹,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他内心里马上就下定了决心,伸手从笔筒里掏出钢笔,迅速在文件上写下“同意”二字,然后将材料递给李尚武,语气果断地说道:“按程序办吧,一定要给罗正财把病看好,相关费用从执法办案费单列。” 有了周朝政的条子,剩下的就是走程序了。李尚武通知了治安支队的副支队长刘宏斌带队到第四人民医院办理出院手续。 几人一到,也就有人给林华南通报了情况,林华南一听,心也就凉了半截。往办公椅子上一瘫,暗道:完了,彻底完了。看来上周周五压惊宴没压住啊,没压住不说,把自己这个市煤炭局的局长也给搭进去了。使劲砸了一下桌子,暗骂一句,真是要把好人逼成坏人啊。 骂完之后,一把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打给了市纪委书记林华西。说了情况后,就苦口婆心的道:华西啊,你一定要让纪委的人参与啊,不然的话人被公安局带走了,后果你是清楚的。 林华西听完之后,一把捂住额头,思索再三后道:市公安局让罗正财到省城治病这个理由非常正当,我拿什么理由去制止他们给罗正财看病呢? 林华南不甘心的道,华西,你是纪委书记,罗正财嫖娼,不仅违法,而且违纪,领导干部还在处分调查期间内,没有经过你们的允许,没有纪检人员的陪同,怎么就能让公安局的人把人带走呢?就算处理也应该是纪律处分完之后再接受公安机关的处理,所以罗正财就算要去省城医院,也应该是由纪委的人带去省里呀。华西啊,只要由你掌控罗正财,一切就还有机会。 林华南强调的“党纪国法”虽然是强词夺理,但总算听起来是个正规理由。但林华西听完之后很是犹豫,毕竟这个时候就如大哥林华东所说讲,是市委要调查罗正财,采取的一切都是拖延时间。 林华西问道你的那个药吃的如何? 林华南忙翻了翻桌子上的日历本,看到之后说道:上周五吃的药,今天周一,才三天,根本不行啊,华西这个时候你要果断一点,如果你不出手我和华北必定是免不了的牢狱之灾,到时候你这个纪委书记脸上也不大光彩。 林华西一手抓着话筒,一手扶着额头,说道:哥啊,你有没有考虑过,就算我们市纪委的人接了罗正财,是不是罗总裁就能继续守口如瓶?,难道我们还能找省医院的专家继续给他下药不成? 林华南语气非常不悦,说道:华西这个时候不要优柔寡断了,只要把罗正财抓到手里,还是有办法的嘛,就算没有办法也可以和他再聊一聊,让他一定坚持住嘛。别的不说,纪委在这个时候插手是名正言顺的。华西啊,你可想清楚了,我和华北的命运这次都攥在你的手里了。 林华西拍了拍额头,叹了口气说道:那这样吧,我让我们的同志去第四医院接上罗政财去省城,去省城看病。 市第四人民医院里走廊里冷冷清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们聊天喝茶看报纸,显得十分悠闲。 在一间办公室里,市公安局治安支队的副支队长刘宏斌带着几个同志坐在那里,一边抽烟喝茶,一边等着医院办手续。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旁边一人等得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把手里的烟头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说道:“刘支队啊,这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怎么办个出院手续这么麻烦?” 刘宏斌手里拿着一张卫生健康报,随手翻着,眼睛并没有从报纸上移开,说道:“罗正财这是精神病,精神病出院自然不能和正常人相比嘛,等一等啊,都等一等。”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敲门声。刘宏斌抬起头一看,来人并没有医生的装扮,但也是干部模样。他站起身,脸上露出客气的笑容,打招呼道:“同志,手续办好了?” 来人目光审视着屋内的人,问道:“你们是市公安局哪个部门的呀?” 几个治安支队的同志相互看了一眼,刘宏斌说道:“我们是治安支队的呀,刚刚不是已经介绍过了。” “治安支队?哦,我们是市纪委第二监察室,我是第二监察室主任梁金宝。怎么罗正财和治安支队什么关系?” 刘宏斌一听是市纪委的,有些诧异。毕竟市纪委是常委部门,倒还是十分客气地说道:“罗正财犯的是嫖娼被抓,我们是治安支队管嫖娼的,我们将他接走,送到省城去,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医院。” 市公安局治安支队的支队长是副处级,副支队长是正科级。梁金宝作为市纪委监察室的主任是副处级,再加上纪委的特殊地位,让现场的气氛有些微妙。梁金宝直接进门坐在了沙发上道:刘支队啊,我们华西书记说了,罗正财我们纪委要带走,也要送到上级医院去。 治安支队的几个同志一听,很是不解,说道:“你们也把罗正财送到医院去?领导,你们是依据什么送罗正财去的?” 梁金宝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说道:“哎,罗正财嫖娼,不仅违法,而且违纪。市委等着要罗正财的处理意见,我们总要把程序走完嘛。领导可能觉得第四医院治不好,就安排我们过来。刘支队啊,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现在我们只能说要把人带走。” 刘宏斌微微皱眉,说道:“领导,这恐怕不行,我们政法委周朝政书记都已经批了条子呀。” 梁金宝听完之后,淡然一笑,给旁边的人示意一下,旁边的人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单子,扬了扬,单子在阳光下闪烁着纸张的光泽,他说道:“刘支队啊,我们也有林华西书记的批示。我们是代表党委执行纪律,你们是代表政府履行法律,党纪国法,党纪肯定在前,所以啊,这个罗正财就应该由我们送到省城去。” 刘宏斌不甘示弱,挺直了腰板,说道:“领导,就算给你们送到省城去,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梁金宝淡淡地说道:“刘支队呀,在这种事情上,哪有什么先来后到。你不要忘了,这个罗正财以前可是临平县县长、县政协主席,县级干部。他的背后很复杂啊,你弄他立不了什么功,还不如弄个小偷省事。” 刘宏斌说道:“立功不立功,我说了不算,但领导交办给我的任务,我完不成,可是不好交差的呀。” 梁金宝淡然一笑,说道:“这样吧,咱们两都是革命同志,都是为上面干活的,咱俩争下去没有意义,让领导之间决定吧。我马上打电话给林华西书记,你也给你们公安局的领导请示,领导之间相互商量呗,咱们两个在这儿争来争去也不是个事儿。” 正在这个时候,几名医生带着罗正财走了出来。只见罗正财身穿条纹病号服,原本炯炯有神的目光此刻变得十分呆滞,面色憔悴不堪,整个人瘦了一圈。走起路来脚步拖沓,像是每走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到众人之后,他的反应略显迟钝,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 第四医院的医生看了看刘宏斌,又看了看梁金宝,说道:“领导,我们给带过来了,你们看这个,我们先交给谁?还有罗正财住院期间的费用,谁给结一下?” 听到要先结账,梁金宝和刘宏斌两人都看向了对方。他们心里都清楚,谁的经费都不宽裕,如果能让对方把账结了,再把人带走,这工作就轻松多了。 梁金宝笑着说道:“你们公安局财大业大,这人也是公安局送来的,肯定是公安局结账嘛。” 刘宏斌呵呵一笑,说道:“结账可以,人我们可就带走了,我看这电话也不用打了。” 梁金宝说道:“哎,都是为组织办事,我还是那句话,遇事不决,咱们找领导嘛。好吧,那咱们各自打电话。”说完,他起身问道:“同志,电话在哪里呀?” 旁边的医生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将罗正财带回了病房,任由他们去打电话沟通。 林华西在办公室里接到梁金宝的电话,脸色微微一沉。他坐在办公桌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说道:“梁主任,费用的事情,难道是我们市纪委该操心的事情吗?我给院长打电话丢不丢人?罗正财违法违纪,还需要市纪委给他出钱看病?要钱都要到纪委头上来了,让他们去找家属,或者找公安局。一家医院要钱都要到市纪委头上了,像什么话?现在关键的是要把人带走。梁主任,你想一想,市纪委常委会还没开会研究罗正财的处理意见,到现在人都找不到了,市委问下来我们如何交代啊?违纪的事情必须要处理,不然人家会笑话我们纪委无能。” 而刘宏斌则将电话打给了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尚武。 李尚武在办公室里,听到刘宏斌的汇报后,语气严肃地说道:“刘宏斌,你是公安局治安支队的副支队长,不是纪委治安支队的副支队长吧?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请示的?周朝政书记都已经签了字,采取什么样的方式,那是你个人的事情,最终目的是要完成任务。把钱结了,把人带走,有什么事让他们找我。” 刘宏斌一听有领导站台,心里顿时有了底气,毕竟有事找领导。他挂断电话,脸上露出自信的神情,直接来到医院收费处拿了发票,结了账。然后招呼着公安局的兄弟,大步流星地出了门,找到了罗正财的病房。二话不说,拿出手铐,“咔嚓”一声铐在罗正财的手上,连拉带扯地将他往警车里一塞,便扬长而去。出门的时候,还故意按了按警笛。 梁金宝还坐在冉院长的办公室里,正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冉院长:“冉院长啊,我都已经给你讲了,这都是为公家办事,医院也不是你的私人财产。你就找家属要账就对了,就说是领导说的,他们不给,你们就往公安局身上推。” 冉院长一脸无奈,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说道:“领导啊,这个罗正财在我们这儿住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入院之前,是煤炭局的林华南局长专门找到了我们的副院长,让我们进行特殊照顾,说这是他老家的领导。罗正财在我们这儿享受的是单间待遇,每天吃的喝的用的药都是最好的。我们还以为遇到了财神爷,没想到到最后一分钱收不到。这些钱入不了账,到最后组织上找的不还是我吗?” 梁金宝说道:“组织上找你,不就是卫生局吗?冉院长,放心,市卫生局纪委书记就是我以前的老关系了,我会让他协调的。冉院长啊,林华西书记是市委常委,你一个医院的院长都不卖面子?恐怕到最后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冉院长听完,也只能自认倒霉,看着梁金宝叹了口气,拿起电话就打给了住院部:“喂,住院部吗?这边情况怎么样……” 电话那头声音很大,梁金宝听得一清二楚:“冉院长啊,刚刚公安局的同志已经把账结了,人也被公安局的人用手铐给铐走了。罗正财吓得,都要尿裤子了,搞得鸡飞狗跳跟抓贼一样。” 冉院长挂断电话,轻轻拍了拍桌子,对梁金宝说道:“梁主任,你只有去找市公安局了。” 梁金宝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哎,刚才说好了,各自请示领导,这怎么没碰面,他就把人带走了!” 第604 章 情况有好有坏 市第四人民医院办公室里,灯光略显昏暗,墙壁上的涂料有些斑驳,透露出一股陈旧的气息。梁金宝坐在冉院长的办公桌前,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冉院长很是不解地看着市纪委监察室的主任梁金宝,说道:“梁主任啊,您看您的名字,梁金宝,怎么咱市纪委穷到这个样子?四五千块钱的经费都拿不出来呀。” 梁金宝伸出手,无奈地抖了抖,苦笑着说:“这这这,领导只给干活,不给批经费,我也没办法?” 梁金宝又接着说道:“冉院长,你也别怪我,我都是按规则办事。” 林华西在省城的大机关呆久了,做事情很不接地气,只知道提要求,从来不给方便,搞得下面几个纪检室的主任工作起来都不知该如何下手。梁金宝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冉院长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当兄弟的理解你。看你们医院这条件,你们医院要创收,这我懂,但是谁又能理解我们这些干活的苦命人呀?” 冉院长忙笑着拱手道:“梁主任,您都是市纪委的领导了,您要这么说,我们这工作更没法干了。” 梁金宝又叹了口气,说道:“冉院长啊,这么说吧,干自己该干的,谁都没话说。但我们这位领导,思路倒是开阔,就是眼高手低。做点什么事,前怕狼,后怕虎,中间还怕猪拱土。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都得罪了。市公安局的一把手可是政法委书记周朝政啊,你说这事儿要是闹到领导耳朵里不都是咱们的锅” 梁金宝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所以兄弟我不得不打电话请示呀。但凡他开口说一句硬话,这人我不就带走了吗?得了,回去之后,兄弟又是一顿臭骂。” 冉院长好心提醒道:“梁主任,实在不行,要不您在我这儿打个电话,先口头汇报一下。” “哎,我回去本身就要挨骂,骂一顿就能解决的事,我何必让他骂我两顿。”说完之后,梁金宝站起身,拍了拍冉院长的肩膀,说道:“冉院长,兄弟,说句不该说的,你们这儿收费太高,人家住了一个月,您就要人家四五千,两年的工资啊,关键病也没给人家看好。” 冉院长起身笑了笑,说道:“哎呀,梁主任,我们精神病医院不比其他医院,和精神病人打交道,我们的工作有风险性。” 与此同时,在省城的医院里,市公安局治安支队的副支队长刘宏斌带着几个人,神色严肃地陪着目光呆滞的罗正财。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刺鼻同款的消毒水味,白色的墙壁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很是冰冷。 刘宏斌到了省城的医院,就给李尚武打个电话。李尚武在办公室里,一边翻看自己的记事本,一边说道:“你直接去精神病科找宋主任,就说是俞处长让你来的。” 刘宏斌有些无奈地说:“李局长,我刚才来的时候走得可有些匆忙,那纪委的领导不太高兴啊。” 李尚武不以为意地说道:“哎呀,你又不用看市纪委的脸色过日子,你管他高兴不高兴,先把罗正财的事情搞明白,他到底疯没有?” “李局长,我们来的时候发现罗正财不太对劲啊。” “他是不是又是说他是什么皇上?” “哦,那倒没有,他全程一言不发,目光呆滞,不自觉地还在流口水。我判断他确实不像是装的呀。” 听到这里,李尚武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会在里面给关疯了吧,但还是说道:“这样吧,看病的事情,我们尊重医生的意见。如果省里的权威专家经过会诊,都判断罗正财确实已经疯了,那我们也算仁至义尽吧。” “咱们是仁至义尽了,但是您给批的那一万块钱的经费就被市医院要走了5000多,李局长,他们真的太黑了,知道咱们是公家出钱,狮子大张口,时间紧急,我还没来得及还价。” “刘支队呀,你这小农意识太强了嘛,罗正财可是临平县县长,临平县是产煤大县,他手指头里漏点儿,也够咱公安局把这办案经费找回来的。” 刘宏斌一听,两眼就有了神,说道:“李局长,这次兄弟们看的是精神病人,压力颇大,吃的住的,您看!” “这些事情就不要请示了,吃好喝好,不浪费,拿回来我找人给你报账。” 而在临平县,阳光明媚,县委书记张庆合县长吴向梅带着一众县领导正在城关镇视察工业园区筹备工作。一片土堆高岗之上,微风拂过,扬起些许尘土。张庆合听完汇报后,用手一指前方说道:“满仓啊,饮料厂的地界旁边要空出100亩土地,建设啤酒厂。” 听到建设啤酒厂,梁满仓神情有些复杂。作为城关镇的书记,他已经接待了几次临平县副县长张云飞,双方之间谈了不少次关于啤酒厂的事。啤酒,这种在省城和东海市流行的酒类,在临平和东原却尚未大规模流行。 梁满仓笑了笑,说道:“庆和书记啊,啤酒厂投资可不是三五百万就能搞定的呀,咱们县财政一年的收入要拿一大部分出来才能搞个啤酒厂啊。” 邹新民也是目光深邃地看着前方,说道:“满仓啊,你说的有道理,这千万的投资咱们拿不出来,再说了啤酒那个玩意儿真的是一股马尿味,在咱们临平或者东原又有多少人爱喝啤酒吗?” 张庆合背着手,看了看左右,说道:“我去过几次省城,一到晚上的时候,大街小巷都会摆出来不少的啤酒摊儿。卖啤酒的大桶就在摊子上,接啤酒的人都排着队。除了这种散装的,还有袋装的、瓶装的。临平和东原啤酒没有流行的原因,并不是说啤酒不好喝,而是因为价格问题。但啤酒真的很贵吗?相对于白酒来讲,我看啤酒的价格还能够接受。等到咱们这边经济上再发展两年,我看啤酒的销量会超过白酒的。” 吴向梅对于张庆合这个判断觉得有些超前,好心劝慰地说道:“书记,大家都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咱们现在只是听到张云飞讲了这么一个省城酒精厂改成啤酒厂的小故事,就留100亩土地准备发展啤酒厂,这个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毕竟从资金、技术和市场方面,咱们都不具备优势啊。” 张庆合点了点头说道:“香梅县长说的好啊,以前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也就是说,各种因素都具备了,只差一个机遇。同志们,十一届三中全会到现在都已经12年,大家的思想怎么还停留在六七十年代?上级做出改革开放的部署,这个政策就是最好的东风,现在不是条件成熟了再干,而是一边学一边干一边去创造条件,既然知道啤酒厂有前景,那就要想方设法去干。” 邹新民笑着说道:“庆合书记啊,这个我们真不会。” 张庆合背着手说道:“我也不会,咱不会就不干了吗?主席当年讲过,要接受一个粗糙的开始,先上车再调整姿势,粗糙的开始就是最好的开始。如果我们总是处于幻想和担心之中,改革开放再过20年,哦,你们到了我这个年龄,发现到时候临平县还是今天贫穷落后止步不前的临平县。准备不充分,不要怕嘛,一边干一边准备。如果像我们这种地方都万事俱备了,那别人一定是把这些产业都淘汰了。正好潇虹同志也在,回去给每一个领导干部发一套毛选,让大家认认真真地去读,读完之后我看大家自然而然就知道怎么解决问题了。” 邹新民上前说道:“书记啊,最关键的是啊,钱从何来?” 张庆合慢慢的戴上了眼镜,看着前方,拍了拍邹新民的肩膀,说道:“钱从何来?新民啊,这个问题要多问问自己。” 市纪委监察室的主任梁金宝回到办公室之后,喝了口水,看了看表,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梁金宝比较爱看杂志,有一项研究表明,快下班的时候,领导的心情是最好的,这个时候去找领导挨骂的几率要小一些。他伸出手指在头上胡乱挠了两下,装作更加疲惫的样子,拿着本子去了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林华西的办公室。 进门之后,只见林华西脸色阴沉,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办公室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梁金宝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轻声说道:“林书记,我来汇报进度。” 林华西冷哼一声,将一份文件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说道:“梁金宝同志,他们都说纪检室的主任里面你的业务能力最强!但是这件事办得拖拖拉拉,人在眼皮底下就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 梁金宝低着头,不敢吭声,心里暗暗叫苦。 见梁金宝默不作声,林华西一拍桌子,怒喝道:“说话!” 梁金宝马上说道:“林书记,我们去了之后都已经和公安局的同志说好了,各自向领导请示汇报,然后大家再商量人跟谁走。可是公安局的人不地道啊,上去交了钱就把罗正财给拷走了。” 林华西一听,脸色更加难看,用手指敲着桌子道:“梁金宝,什么态度,现在这个时候你还在找理由,找理由就是找借口,找借口就是逃避责任。我给你怎么交办的?是把人带回来,没有完成任务就应该检讨自己,正视问题,而不是一味的找借口开脱责任。公安局为什么把人带走,你就不行?” 梁金宝全身点头,说道:“林书记批评得是,下来我认真总结。” 林华西哼了一口气,说道:“你现在代表市纪委去市公安局,让他们把人交过来。处理罗正财必须由市纪委牵头,在完成党纪处分手续之后,再由市公安局对罗正财嫖娼的事情进行处理。” 李尚武正在办公室里准备下班,这个时候工作人员进来通报说市纪委监察室的梁金宝主任要来协调工作。李尚武知道此人正是为罗正财的事情而来,倒也不想回避,就说道:“这样吧,把罗正财家的那个亲戚一块叫过来,我们和当事人的亲属代表一起谈。” 罗正财老家的亲戚不是外人,是罗正财的堂弟罗正源。罗家人取名是按照“财源广进”四个字取的,只是家里兄弟里面,只有三个男孩,所以罗正财还有一个兄弟叫罗正广。这罗正源在市公安局已经呆了二三十天,每天八点钟准时到公安局,下午五点钟也和民警一样按点下班。在公安局,他就一个诉求——要求赔偿经济损失20万。这人在公安局,既不哭也不闹,就是要钱,公安局也拿着没有办法。只能安排一个同志,每天的任务也就是保障罗正源的伙食,然后告诉这罗正源没钱。一来二去,两人都快处成了朋友。偶尔这民警忙里偷闲的时候,就带副象棋和罗正源在小会议室里杀上一盘,美其名曰做好当事人家属的情绪安抚工作。 李尚武看到梁金宝来了,很是热情地握了握手,两人坐在沙发上之后,公安局的同志就把罗正源也请了过来。 李尚武说道:“梁主任,这是罗正财同志的家属。既然要谈罗正财的问题,我们就直面问题,带着家属一起谈谈。” 梁金宝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已经五点过十分,就说道:“李局长,我这次来是按照我们华西书记的安排来给您沟通一下关于罗正财的事。既然已经快下班了,家属也在这里,咱们就长话短说。我们市纪委的意思就是罗正财涉及到违纪,就应该由我们市纪委牵头,对罗正财进行党纪处分之后再交由公安机关。” 李尚武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看向罗正源说道:“这个家属啊,叫罗正源是吧?听清楚没有,这件事现在是我们市纪委在牵头。是吧,梁主任?” 梁金宝回答道:“对,家属也在这儿,我还是这么说,就是由我们市纪委牵头,我们市纪委处理完之后,会交给公安局。” 李尚武说道:“是啊,这件事,我很认同梁主任的观点。我们市公安局之所以将人送到省城去,主要考虑的就是咱们东原市医疗水平有限,而且看病太贵,又看不好。梁主任,我听说一天100多块钱,咱们一天的工资才多少钱?十块钱都不到,这个钱我们公安局先垫付吧。这个钱,梁主任,是你们出?”说完之后又看向了罗正源,说道:“这钱还是你们家属来出?” 罗正源忙说道:“哎,你这个领导话不能这么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哥是在你们公安局被打的出了问题,肯定公安局负责赔偿。” 李尚武点了点头说道:“罗哥你说的很有道理,冤有头,债有主,谁打的就应该找谁。罗正财是和同监舍的狱友发生的冲突被打的,我们也去找了当时的狱友,但大家都说不是自己打的,随便怎么说,坚决不赔钱,就算让他们再坐几年牢,他们都愿意。罗正财拿着尿桶浇在人头上,罗哥,你说换你被人浇了一头尿,你还不还手?” 说完之后又看向了梁金宝,说道:“梁主任,我们公安局出于人道主义考虑,鉴于东原市的医疗水平不够,主动送人去大医院看病,也没有错吧。或者这样,罗正财这人,在省城看完病之后,我们不管了,你们安排人去接,有个什么好歹这公安机关无关,梁主任你觉得怎么样?” 梁金宝听完之后,看着自己的皮鞋,略作思考道:“反正人已经在省城了,今天也弄不回来,这样吧,我去请示,请示完之后我们再商量。李局长,你看怎么样?” 李尚武说道:“没问题,我们肯定落实好华西书记的指示嘛。” 说完之后,梁金宝起身说道:“那这样,也快下班了,我明天一早向华西书记汇报,就不打扰您和家属之间联络感情啊。” 梁金宝出了门,李尚武主动抽出一支烟,递给了罗正源,说道:“罗哥呀,你刚才也听到了,这事儿是由市纪委牵头,你在我们公安局白吃白住了一个月,伙食都吃腻了,也没要到一分钱。您要不换个地方吃饭?市纪委伙食可比公安局好的多呀。” 罗正源听完之后略作思考道:“李局长,我看出来了,你们公安局都是好人,好人不难为好人。我哥这样你们想着看病,他们想着处分人,不地道,太不地道了。这样吧,明天我就去市纪委,找他们一把手,我就不信东原市没有说理的地方啊。” 李尚武笑着说:“东原市一直有说理的地方,只是你没找对人,老哥。您如果在那边不习惯,随时到我们公安局来。公安局条件再差,也不差您这一双筷子。” 罗正源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说道:“李局长,你们的伙食是太差了,还赶不上我们临平县乡政府的食堂。”说完之后,很是潇洒地起了身,背着手出了门。 李尚武淡淡地看着罗正源离去的背影,心里暗道一句:“这他妈老哥,来给我们搞后勤检查来了,这罗正财的家属,都是人才啊。”然后慢慢起身来到了电话旁,拨通了张庆合的电话。 客套一句之后,李尚武说道:“老张啊,我听说你们乡大院的食堂伙食开的都不错呀,你还天天的找我说没钱。” “哎呀,食堂的伙食你还不知道?不是白菜就是萝卜,能好到哪里去啊?现在我们临平县的啤酒厂就等着罗正财这事儿开张了。” “老张,你不地道啊,这个罗正财在市医院,直接要了我们5000多块钱,说是什么用的药都是德国进口药。等罗正财恢复正常之后,这笔账还是要算到他身上。” “我只求财,至于你和老罗怎么算账,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嘛。” “老张,谁出门办事求的不是财,谁出门办事求精神病啊?我跟你说啊,现在罗正财有点不正常啊,具体的还要看明天的检查结果,如果他真是精神病,这5000多块钱你们临平县必须给我报了。我跟你说,朝政书记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抠得很啊,这一万块钱的经费,他签字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张庆合道:“得了吧,你这么大个公安局,连这点办案经费都搞不出来,不信朝政书记堂堂七尺汉子为了一万多块钱,还能找我们开口。老李,如果兄弟真的给你弄个上千万回来,你放心,我们临平县委一定捐助市公安局十万块钱,绝不食言。” 张庆和与李尚武通完电话后,轻轻放下听筒,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暗自思忖:“这个罗正财,不会真的被整疯了吧?” 第二天,省城的天空晴好,阳光明媚而耀眼。在省城第一医院里,白色的建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肃穆,医院里人来人往,充斥着忙碌的气息。 刘宏斌带着几个神情严肃的手下,全程紧紧跟随着罗正财。穿梭在各个科室之间,脚步匆匆。罗正财面色憔悴,眼神空洞,任由他们带着去做各项检查。 由于俞处长提前打了招呼,省城第一医院对罗正财的情况格外重视。一间略显拥挤的办公室里,几位专家围坐在一起,对罗正财的病情展开了深入的讨论。最终,综合各项数据和临床经验,专家们得出了结论。 随后,宋主任把刘宏斌叫到了办公室。办公室墙壁上挂着几幅医学图表,一张紧凑办公桌摆在窗前,上面堆满了文件和报告。 宋主任看到刘宏斌进来,微笑着打招呼:“刘宏斌是吧?” 刘宏斌连忙上前,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说道:“哎,宋主任,小刘,小刘。” 宋主任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说道:“省里已经给我们打了电话,我们也组织了专家会诊。” 他微微皱眉,神情专注,“结合我们多年的经验,从病人的临床反映和数据上来看,这个人确实精神上有问题。” 刘宏斌一听,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问道:“是什么问题?” 宋主任伸手拿起桌面上那份厚厚的报告,纸张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将报告递给刘宏斌,刘宏斌接过来,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复杂医学术语和实在难以辨认的字迹,不禁面露难色,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宋主任见状,起身走到刘宏斌身边,拿过报告,一边用手指着报告上的内容,一边耐心地念了一遍。念完后,他放下报告,认真地说道:“这么说吧,情况总体是有好有坏,主要的症状是恐惧、过度镇静,这是服用了过量镇静类的药物,导致精神受损。不过,比较好的一点是,停药之后,再经过相应辅助治疗,应该很快能够恢复到正常水平。” 刘宏斌微微点头,脑海中却又浮现出另一个疑问,他抬头看着宋主任,认真地问道:“宋主任,存不存在被打的精神失常这种可能呢?” 宋主任果断地摆了摆手,眼神坚定,说道:“不会的。我们做了相应的检查,他的头部没有受伤。一般来讲,成年人身体的皮外伤不会导致精神失常。” 第 605章 这是我们又来晚了? 省第一医院精神科的办公室里,精神病科的宋主任再次拿起那份报告,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看向刘宏斌,说道:“刘同志,你们是不是怀疑这个人之前没有精神失常?” 刘宏斌赶忙点头,神色认真地说道:“对,我们就是怀疑这个人之前是在伪装精神失常,目的就是为了逃避承担法律责任呀。” 宋主任微微皱眉,略作沉思后说道:“我们确实不好判断,因为病人之前并没有在我们医院就诊治疗,对于之前的情况,我们缺乏足够的了解。就目前的情况来讲,就是服用了过量的镇定类药物。按照病情来推断,也有可能之前的医生为了控制他的病情,用药量多了一些。但具体吃了多少药,我们也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种镇定类的药物长期大量使用,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这么说吧,这种药过量食用,连续吃上一个星期,人的脑子就会出问题。从目前来看,他的症状应该是持续了2到3天的时间。” 刘宏斌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宋主任啊,反正就是现在还有救对吧。” 医生向来说话比较保守,宋主任又看了看手中的报告,语气沉稳地说道:“目前来看,停药之后,再通过一些辅助治疗,一两天可能就恢复正常。” 刘宏斌又点了点头,说道:“明白了,明天或者后天就能恢复正常水平。”接着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刘宏斌便告辞出门,准备给李尚武把情况做个汇报。 李尚武在办公室里,接到刘宏斌的电话后,十分兴奋,轻轻说道:“好,关键是你和兄弟们把他看紧一点,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只要他恢复了正常,就把他带到省城就近的公安机关。需要协调的,我来办。要按照之前的线索,让他把问题交代了。” 刘宏斌疑惑地问道:“李局长,咱们让他交代什么呀?嫖娼的事他已经承认了呀。” 李尚武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哎,还有强奸的事嘛。而且临平县主要追查的是煤炭运输租金的事。这样吧,明天我让临平县公安局也派几个熟悉情况的人过去,争取在省城就让罗正财把问题交代清楚。” 挂断电话之后,李尚武马上将审问的情况给临平县的张庆合做了通报。张庆合一听,隔着厚厚的眼镜片,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马上索要地址,决定亲自带队和罗正财见上一面。他心里暗道:只要罗正财配合退款,所有的事情都好商量。 刘宏斌挂了电话,望着省城大街上匆匆忙忙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流,心中感慨万千。随后他转身回到省第一人民医院,穿过门诊大楼,便是住院楼。绕过住院楼后面,有一栋崭新的干部楼,楼身上“干部楼”三个字格外醒目。 干部楼新修不久,足足有六层之高,还有电梯直达每个楼层。楼道里干净整洁,一尘不染,不时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拿着清洁工具,仔细地打扫着卫生。 刘宏斌直接乘电梯上了四楼。走进病房,看见罗正财呆呆地坐在床头上,一只手被手铐铐着,手铐的另一端拴在床头上。一同来的两三个同志,有的手里拿着报纸,有的则翻阅着杂志。 刘宏斌上下打量了一下病房,里面摆放着两张病床,还有一组布艺沙发,沙发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茶几。他将手中的包往茶几上一丢,不由得感慨道:“咱们李局长,有能耐啊,在这第一人民医院,能搞到干部病房,确实不简单。” 旁边一人也十分好奇地说道:“我刚刚问了护士,能住这样的单间病房,要厅级以上的级别呢。” 另一人一边抽着烟,一边放下手中的报纸,打趣道:“厅级干部算什么,咱们伺候的这位‘爱新觉罗正财’,第四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喊他‘皇上’呢。” 刘宏斌坐下之后,从兜里掏出100块钱,说道:“李局长说,后勤保障咱们不用操心,大家想吃什么点什么,唯独一个要求,把咱‘皇上’照顾好。”说完,便十分惬意地往沙发上一躺,笑道:“干了这么多年的公安,还没见过这么大气的领导!” 在市纪委和市委所在的院子里,建筑布局错落有致。市委领导和市委办公室在办公大楼上办公,组织、宣传、纪检、统战等其他人员则在办公大楼侧面两边的平房里工作。 罗正源穿着一身干部模样的衣服,大踏步地走进院子。门口的守卫见他衣着不凡,便礼貌地询问:“你找谁?”罗正源神色淡定,回答道:“我找市纪委书记林华西。”守卫见他打扮像干部,说话又理直气壮,没再多问,便放罗正源进去了。 此时,市纪委书记林华西正在听取监察室主任梁金宝的工作汇报。梁主任说道:“林书记啊,李局长也说了,他们支持我们工作,他们的目的,就是想给罗正财看病,免得有个三长两短,家属不依不饶的找公安局。只要您一句话,我们现在就去省第一医院精神病科把人接回来。但是我们要把省城的医药费结了,或者我们直接把人偷偷地带出来?” 林华西听完,扶着额头,略带无奈地说道:“偷偷地把人带回来?梁主任,我们单位的牌子是中共东原市纪律检查委员会,是正规单位,怎能偷偷摸摸的偷人一样,像什么话?” 梁金宝面露难色,说道:“林书记,要不这样,您批个条子,我去财务处先支笔钱出来,拿了发票,到时候再报。” 林华西眉头紧皱,拿着笔在桌子上轻轻敲着,说道:“怎么报?以什么名义报?钱虽然不多,但咱们纪委也要带头讲规矩嘛。” 梁金宝听完,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心里暗道:“你总不能让我自己出钱办事吧?”于是便不再吭声,等着林华西做决定。 林华西思索良久,心中烦躁不已。如果这笔钱从公家出来,其他纪委的领导肯定有意见,虽然钱不多,但找不到合适的名目开支,自己作为纪委书记,自然不好带头违反财经纪律。无奈之下,这笔钱也就只有自己先垫付了。他心里暗暗琢磨,500块钱应该足够了,毕竟才去了一天。便说道:“这样吧,你们下午出发,到我办公室来领钱。” 梁金宝说道:“林书记,您批个条子,我去财务处领就对了,何必您亲自操办这些经费的事。” 林华西说道:“这笔钱不能从公家账里走,我不能违规操作。毕竟是我老家的父母官,身体出了问题,到省城检查一下,倒也不是坏事,这笔钱我个人先替他垫上,等他恢复之后我再找他要。” 梁金宝听到这里,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心里暗道:“这他妈什么纪委书记,还自己垫钱办案,到底是应该说他是个好官,还是说他是个窝囊废?” 虽然梁金宝对其他事情都愿意代劳,但在出钱这种事情上,他自然没有垫付的道理,毕竟自己也是靠着工资养活家人。 说完工作之后,梁金宝刚欲出门,就听到敲门声。林华西说道:“进来。” 梁金宝开门之后,与罗正源撞了个正着。罗正源一笑,说道:“看来我还找对人了,你是昨天那个梁主任是吧?” 林华西抬头一看,说道:“什么事,进来说吧。” 罗正源也不客气,直接径直走向林华西,没等吩咐便拉开凳子坐下,说道:“领导,罗正财他冤枉啊,进去的时候好好的,还没出门,人就疯了,责任肯定在公家,您要是不给说法,我就不走了。” 林华西听到之后,脸色有些难看,抬头看了一眼梁金宝,伸手一指道:“梁主任,你过来。” 梁主任没敢犹豫,赶紧回来站到一旁,听着罗正源诉说了一遍苦处。最后罗正源一拍桌子,说道:“拿20万,拿20万弥补我们家属损失。” 林华西听完,眉头一皱,十分不高兴地说道:“这个同志,你是什么意思?怎么张口就要20万,我可以告诉你,你这是在敲诈威胁党委政府,我可以立马通知公安机关把你带走。” 罗正源听完,也一拍桌子,说道:“公安局,我不是没去过,我在那呆了一个月,人家那领导态度还是挺好的。你当个大官就拿公安局来压我。姓林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从你的办公室跳出去。” 林华西听完,本就感冒未愈,此刻又感觉一阵头痛,他捂着脑袋说道:“梁主任,你去把郑成刚副书记叫过来,请郑书记接待这位同志。” 罗正源马上说道:“你什么态度?官大了就可以把人往外推,我告诉你,公安局几个局长的办公室,我都进去过,没有一个人把我往外推的。” 林华西知道遇上了难缠的角色,只是自己少有与普通群众打交道的经历,他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道:“梁主任,你去准备下午的事情,把郑成刚书记叫到我办公室来共同解决。” 梁金宝出门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地想:“怪不得在省煤炭局主持了快一年的工作,都没有转正,就这个水平,还市委常委、纪委书记。真是难为他了。” 县委书记张庆合在县委大院的办公室里,召集了几位县领导。等大家坐定之后,张庆合说道:“我要去省城和罗正财见面,快则一天,迟则两天就回来,大家各自按职责抓好工作。” 邹新民听完,脸色瞬时有些煞白,说道:“张书记,这个罗正财的病能好吗?” 张庆合说道:“省城的医院和技术比咱们这儿好得多嘛,只要对症下药,哪里还有不好的道理啊?” 邹新民又不甘地说道:“不是,这精神病,一天两天的真就能看好?” 张庆合淡然一笑,说道:“新民啊,你还是要多关心一下老领导嘛。罗正财精神异常,就是心病嘛,心病还需心药医,市公安局将他送到省城,说不定就给了他一种安全感嘛。” 林华东听完,眉头紧皱,抽了口烟,抬头想说什么,又觉得言多有失,便低着头继续抽起了烟来。 随后,县委书记张庆合带着我和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梁满仓,三人乘坐黑色轿车,在高标准公路上飞速行驶。窗外的风呼啸着,风声与汽车的引擎声交织在一起。窗外的风景如同电影画面一般,快速地向后掠过。 而在临平县,罗正财恢复正常的消息,如同春雷一般,在临平大地传开。县人大主任万庆峰主动找到了邹镜池,两人在邹镜池的家里说起了这个情况。 邹镜池听到之后,倒是不以为然,说道:“老万啊,这个罗正财就算清醒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把煤炭运输的事说出来?你我都清楚,煤炭运输不仅涉及到我们的利益,罗正财每年也从里面捞不少好处吧。” 万庆峰说道:“好处肯定是有,记得当时谋划这个事的时候,老罗拿走了五个名额。也就是说,如果真的要退款,罗正财少说也要退四五十万呀。” 邹镜池说道:“是啊,四五十万,把他拆散开卖零件,他能卖四五十万吗?所以呀,放宽心,罗正财他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的,说出来之后受损的还是他自己嘛。” 而邹新民又找到了林华北,自然也说起了罗正财恢复正常的事。 林华北听到之后,不以为然地说道:“邹县长,你给我说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给我说到了这个事。目前我已经了解清楚,罗正财没有恢复正常,只是去省城接受治疗而已。第二,实不相瞒呀,市纪委的同志,下午就要去省城把人接回来了,到时候把人接回来往精神病院一关,不也就万事大吉了吗?” 邹新民听到之后,心里仍不放心,悄声问道:“华北,你给我说句实话,罗正财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林华北摊开手,说道:“邹县长,我跟你说句实话,我真的不知道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邹新民看林华北态度诚恳认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他心里暗暗想道:“这个罗正财,假如真的清醒了,那自己给他挑选小姐的事情,恐怕也就要败露。到时候说出去,脸上确实不太光彩。除此之外,自己和罗正财之间都是些工作上的事情,虽然有些拿到台面上不太好看,但也不至于让自己受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想到这里,邹新民的心里才逐渐踏实了下来。 林华北主动给邹新民递了一颗烟,说道:“新民县长,把心放在肚子里。在整个临平目前来看,现在兄弟我孑然一人,无官无职,就想着为临平的改革开放贡献点力量。我想搞一家运输公司,现在不是说了吗?现煤炭公司公开运输市场,有车的都可以去,搞上几台车,搞运输也是不错嘛。” 邹新民如今内心里已经不想和林华北再掺和过多,便恭维了几句,说道:“华北啊,凭你的能力和资源,在临平县搞什么不都是挣钱。” 林华北淡然一笑,说道:“新民县长,我什么事都可以尝试,但还得靠大家的帮助,不然我什么也搞不起来。这样,咱俩成立一个运输公司,大家都出点钱,把运输公司搞起来。” 邹新民有意与林华北之间保持距离,十分坦诚地说道:“这样啊,这些年我没攒下来什么钱,想入股都入不了。你先干起来,等到我有钱了再买台货车挂到你的名下。” 林华北抽了一口烟,看着明显在说谎的邹新民,慢慢地将烟吐了出来,没再说话。 张庆合带着梁满仓来到了省城第一人民医院。都已经上了台阶,张庆合侧身问道:“满仓,这边东西准备没有?” 梁满仓诧异道:“书记,准备什么?” 张庆合又从台阶上退了下来,说道:“看望病人嘛,别的不说,几斤鸡蛋总是要拿的嘛。” 梁满仓尴尬一笑,说道:“书记,看望精神病,还要拿东西啊,拿了之后他也不知道是咱们拿的呀。” 张庆合说道:“唉,怎么说罗正财也是临平县当过多年的县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精神异常,正是需要组织关心的时候嘛。整点水果,买几斤鸡蛋,几袋奶粉啥的。” 三个人于是折返到医院门口,买了些水果、鸡蛋、奶粉和橘子汁四样礼物,便上了干部楼的四楼。走进病房,只见里面烟雾缭绕,刘宏斌几个人正在打着扑克,茶几上面还有不少的零钱。 我和刘宏斌之间也很是熟悉,打了个招呼之后。刘宏斌一听来的是临平县县委书记张庆合,顿时一脸的恭敬。几人把扑克和烟灰缸收了之后,收拾好座椅沙发。 张叔走到窗边,看到罗正财一手戴着手铐,目光中有些呆滞,便说道:“罗县长啊,我是临平县张庆合,你认不认识我呀?” 罗正财缓缓抬起头,目无表情地看了看几人,又低下了头。 刘宏斌在旁边说道:“张书记啊,从今天到现在,罗正财就这样坐着,不过还好,上厕所什么的都知道说。” 张庆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罗县长,我们代表临平县县委政府来看望你,希望你早日康复啊。” 梁满仓看着骨瘦如柴、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目光呆滞、行为古怪的罗正财,又想起他曾经精神抖擞、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一县之长模样,心中不禁有些难受,不自觉地说道:“这个罗县长,你看这已经瘦得脱了相,之前可不是这个模样。” 刘宏斌说道:“医生说了,罗正财现在这个情况就是过量服用精神病的药物导致的,如果再不及时进行救治,长期这样下去,罗正财的精神就彻底崩溃了。” 张庆合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是有人真的想要罗正他刚才精神失常?” 刘宏斌说道:“张书记,医生虽然没有说的这么直接,但事实上我们也在往这里里面猜测。” 而此刻的罗正财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这一丝光亮仿佛是他内心深处某种意识的短暂觉醒,但很快又消失了,他再次低下头,恢复了那副呆滞模样。 而在市委大院里,罗正源与市纪委书记林华西讨论了整整一天。连一向老练的纪委副书记郑成刚都摇着头,从林华西的办公室走了出来。罗正源说道:“林书记啊,你也是临平人,我也是临平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明天我继续再来找你要说法。” 罗正源走了之后,林华西才匆匆将梁金宝叫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了200块钱,说道:“梁主任,没来得及回家取钱,不够的钱,你们凑一凑,回来之后给我报账。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你们现在就去省城,明天一早就和罗正财见面,把他带回来。”林华西略显焦急地对梁金宝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第二天一早,晨曦刚刚洒在城市的建筑上,天边还泛着淡淡的鱼肚白。我和梁满仓三人匆匆赶到了省人民医院。医院里已经开始了忙碌的一天,走廊上医护人员和患者来来往往,脚步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而走到了干部病房里,顿时就清净了下来。 来到病房,看到几位专家正围在罗正财的病床前为他会诊。宋主任神情专注,仔细地检查着罗正财的眼睛,又进行了一些常规检查。之后,他直起身子,皱着眉头,提高音量喊了几声:“罗正财!罗正财!”然而,罗正财却毫无反应,依旧呆呆地坐着。 宋主任背着手,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自言自语道:“诶,不应该呀。按说这种药物服用过量,只要停药就会好转,怎么还没有反应?” 几位专家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低声交流一番。宋主任转过身,神情严肃地说道:“把电击仪拿过来。” 旁边的一位专家面露不忍之色,说道:“电击仪?那病人可是要遭大罪呀。” 宋主任微微点头,解释道:“从西医的角度来讲,病人应该临床恢复才对,但现在没有恢复。那么从中医角度来讲,可能是三魂六魄还没有完全归位。通过电击,说不定能够使其恢复清醒。我们的目的还是为了救人嘛。” 就在专家们准备去拿电击仪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毫无反应的罗正财,缓缓地抬起了手,声音微弱却清晰地说道:“你们都回避一下,我要和张庆合聊一聊。” 众人见状,心中一惊。看着罗正财还戴着手铐,大家心里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宋主任道:你们看,这正主不就归位了嘛。 张庆合微微点头,说了些感激的话之后,示意大家回避。梁满仓和刘宏斌便轻轻从外面带上了门,大家站在门外和刘宏斌随意地聊着天。 病房外的走廊安静了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脚步声。张庆合和罗正财在里面交谈着,谁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足足过了半个小时,病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张庆合一身轻松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说道:“正财同志已经同意,和公安机关一起回去配合调查。” 众人将罗正财带出来之后。正在这个时候,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市纪委的梁金宝主任带着两三名同志从电梯口走了上来。他们脚步匆匆,神色略显急切。梁金宝看到我们,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开口问道:“怎么?这是我们又来晚了……” 第606章 我真的想骂脏话 在省城第一人民医院的干部楼,已经有了现代气息的影子,蓝色的玻璃幕墙惹人注目。市纪委监察室主任梁金宝和几位同事走进电梯,电梯缓缓上升,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梁金宝身着洗得泛白的蓝色中山装,在这装饰豪华的电梯里显得格格不入。他看着电梯内的精致设施,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感慨。同事们还在议论着这新鲜玩意儿,“都说这个干部病房的电梯比市委大院的电梯阔气多了,速度又快又安静。”一人小声说道。 梁金宝微微皱眉,心里暗道:“这种场合,林华西给的200块钱肯定是不够的,总不能让大家垫钱办事,到时候怎么好找林华西开口。”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又夹杂着些许忧虑。 几人在电梯里东张西望,其中一人又低声说道:“这个市公安局里有能人啊,不像咱们市纪委清水衙门,走到哪人都嫌弃。你看人家给罗正财看病,住的是干部楼。” 听到这话,梁金宝心里一阵扎心。他不禁想起自己生病住院的老母亲,在市人民医院还要排队挤床位,若要享受单间病房,还得额外加钱。又回想起农村老家,大多数群众直到病死在床上,都难有机会跨入医院大门。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内心五味杂陈。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梁金宝等人走出电梯,便看到一众人正带着罗正财准备往外走。梁金宝赶忙上前,说道:“刘支队,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又来晚了?” 刘宏斌已经和梁金宝打过交道,他笑了笑,说道:“梁主任,省医院已经给罗正财把病看好了。现在按照市公安局领导的要求,我们要将罗正财带到就近的公安局接受讯问。” 梁金宝探头看了看罗正财,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打量着这装修高档、干净整洁的干部楼,说道:“不愧是省城的大医院,在咱们东原医院看了有一个月了吧?没想到来到省里一天就药到病除。”说完,话锋一转,“昨天下班的时候我可是找了你们李尚武局长,李局长说过,只要我们愿意,就把罗正财带回市纪委。所以不好意思啊,人我们要带走。” 刘宏斌淡然一笑,说道:“梁主任,我本不该过问纪委的事,但是我们李局长给了我命令,让我把人带到就近的公安局先做询问。我没有接到上级领导的通知,这人我就不敢交给你们。梁主任,这位你认识吧?临平县的县委书记。当着张书记的面,我不说假话。再者说,梁主任,这病人的费用还没有结,你们要带走,这账到底是你们结还是我们结?” 梁金宝并不着急,他礼貌地与张庆合打了个招呼,随后从兜里掏出相应的手续,在刘宏斌眼前晃了一晃,说道:“看清楚没有?市纪委这次出了正式的手续,我们要带走罗正财。” 刘宏斌看到手续上确实盖着市纪委的公章,无奈地看了一眼,说道:“那这样,你们去结账,我们就把人帮你们看着,顺便我也请示一下领导。” 梁金宝内心里也搞不明白林华西在这个事情上较什么劲,其实他内心里也想着公安局把人带走最好。他将手续收好,装在包里,主动说道:“这手续是给罗正财的,你该请示请示。一会儿我们向罗正财正式宣读手续,现在我们下去结账,你们就把人帮我们守着。”说完之后,招呼纪委的几个人就扭头又都上了电梯。 刘宏斌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诧异,问道:“张书记,市纪委的人出了手续,我们怎么办?要不我去请示一下李局长?” 张庆合在后面背着手,淡定地问道:“这手续是给谁的呀?” 刘宏斌说道:“给罗正财的,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嘛。” 张庆合依旧淡定地说道:“给罗正财的手续,关你们什么事?再者说,我看市纪委的人很奇怪啊,明明可以留两个人在上面,这几个人全走了,有点网开一面的意思。”说完之后,又看向罗正财,问道:“罗县长,你是愿意跟着纪委走,还是愿意跟着公安局走?” 罗正财凑在张庆合耳边,悄声说道:“老张,给兄弟留条命吧,抓紧时间,现在就走,他们在精神病院真的要弄死我呀。” 刘宏斌有些诧异道:“咱们就这么走吧,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张庆合看了一眼电梯,又扭头看了看旁边的楼梯,说道:“对对对,坐电梯再遇上了就不好办了,咱们走楼梯。”说完之后,看看也十分虚弱的罗正财,一行人便从楼梯下了楼。 出了干部大楼,一左一右,一条大路一条小路。刘宏斌探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就给张庆合说道:“张书记,我们走左边还是走右边?” 张庆合戴上眼镜,看了一眼左右,指了指小路,说道:“走小路,让他们把车开到门口来。”说着,一行人就匆匆朝着小路走去。行至半程,忽然间就看到前面出现几个熟悉的身影,不正是梁金宝和纪委的几个人围在一起,正在树荫下面抽着烟。 刘宏斌心里暗叫一声:“妈的,怎么那么巧?又道:“张书记,要不往回走?” 张庆合眯了眯眼,一边走一边往前看,头也不回地说道:“要看到,早就看到了,躲能躲到那里,继续往前走。” 众人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到了嗓子眼,我心里暗道:“这难道还要和纪委的人冲突一下?”两边的距离越走越近,神奇的一幕又出现了,梁金宝几人默默的背过身去,一边聊着天,一边抽着烟,完全忽视了他们这七八个人。直到双方走远,罗正财扭头看了看,十分不解说道:“老张哎哎,到底是我出了问题,还是你们出了问题,还是他们出了问题,刚刚明明就是市纪委的监察室主任梁金宝嘛,我和他打过交道,难道大家现在都看不到我?” 到了门口,两辆东原牌照的汽车已经在门口等候。上车之后,张庆合松了一口气,说道:“你这人福大命大呀,按照你的说法,那精神病院绝对有问题啊。” 罗正财也松了一口气,说道:“老张,这辈子我就是死也不去精神病院了,你可要说话算数,不能食言。” 张庆合轻轻拍了拍罗正财的大腿,说道:“罗县长,你也是老党员老干部了,我说话肯定算数。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如实把当初给临平县党政干部煤炭运输分配的方案说出来,一切都好办。” 罗正财往座椅上面一靠,望着车顶淡淡地说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了,找个地方我跟你慢慢谈吧。” 在省城公安局借了两间办公室,张庆合先让罗正财写了关于煤炭运输汽车情况的说明,接着市公安局对罗正财嫖娼的事情进行了重新询问。询问围绕嫖娼展开,并没有延伸到罗正财强奸一事。只是,罗正财说了在第四精神病院被人强制灌药的事情。 一天的时间,罗正财就将所有的情况如实交代。张庆合看着罗正财写的情况说明,不由得陷入沉思。看完之后,他将材料递给我和梁满仓,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为了照顾临平县副县级以上的领导干部,就让煤炭公司出资,先后以个人名义购买了70台货车,其中县长罗正财5台,县人大主任邹镜池5台,前任县委书记郭世勇5台,县人大副主任、煤炭公司总经理万庆峰则有10台,剩下的则是之前在职的县四大班子领导,1到3台不等。 晚上,省城公安局招待所的房间里,灯光昏黄而柔和。由于罗正财现在特殊的身份,并没有在外面吃饭,而是就在房间里简单布置了一下。市公安局的刘支队几人谢绝邀请则带着人去省城潇洒去了。 梁满仓和我买了两件啤酒、几瓶地道的高粱红酒和几个炒菜,就陪着罗正财小酌起来。 罗正财在精神病院和监狱里已经关了许久,很久没有这样喝酒吃饭的自由了。他端起酒杯,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露出陶醉的表情说道:“老张、满仓,朝阳啊。我是经历过大起大落啊,在里面才感悟到什么最可贵,只有自由,只有自由最可贵,钱财,真的是身外之物啊。”说完之后,将酒杯拿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呲溜”一声,十分贪婪地喝了一杯。 梁满仓马上给罗正财倒上酒,说道:“罗县长啊,别着急,这酒都是您的。” 罗正财摆了摆手,说道:“不敢不敢,大家共饮共饮。来,老张,我敬你一杯,你要早说,是这个结局,兄弟我何必在精神病院受那份苦啊。” 张庆合端着杯子,将杯沿置于罗正财的杯子之下,姿态放得很低,碰杯之后,两人都将小杯酒一饮而尽。张庆合说道:“哦,我呀,我很好奇,到底是谁在精神病院要给你下药呀?” 罗正财抓起烧鸡的鸡腿,十分谦让地递给梁满仓,说道:“满仓,你吃。”梁满仓忙双手推辞,说道:“罗县长,您请,您请。”罗正财又将酱鸡腿递给我,我赶忙说道:“领导您请,要吃我自己来。” 罗正财说道:“老张,你自己来,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说完之后就啃起鸡腿。三下五除二,一个鸡腿就进了肚。罗正财吃着鸡腿,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嘴,十分满足。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说道:“老张啊,这个时候不是他们想要了我的命,我也没必要再给他们藏着掖着了。刚才也给市公安局的人说了,是林华南。林华南你知道吧?是精神病医院看过我两次,精神病院的一个副院长是他家亲戚,我估计就是林华南授意啊。” 张庆合有些不解地问道:“林华南,市煤炭局那个华南局长,他和你前无冤后无仇的,为什么要加害于你?” 罗正财说道:“老张啊,我装精神病这事,就是有人给我暗示。虽然我不知道那人是哪里的,接受暗示之后,我才主动挑衅狱友,靠着被打就装疯卖傻到了市第四医院。本来每天好吃好喝,读书看报倒也清闲。林华南来找过我,我才知道一切都有人安排。林华南说只要林华北宣判之后,就可以给我开一个精神鉴定,我也就能回家了。结果这两天他们强行给老子灌药,我要是不喝,他们就电我,美其名曰电击治疗,妈的,生不如死啊。精神病院太黑了,人间炼狱啊。” 说完之后,罗正财拿手一指,说道:“李局长,你要抓紧时间查抄那个什么精神病院,公安局动刑的时候还要避着点儿人,他们那帮家伙把你捆起来拿电你,当年的反动派也不过如此嘛。” 张庆合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儿,市公安局肯定会秉公处理的。所以说老罗啊,什么时候都要相信组织。” 喝了几杯之后,张庆合说道:“啊,老罗啊,煤炭公司这笔钱你要带头来退,只有你退了,我才好去做其他同志的工作嘛。” 罗正财说道:“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肯定要做到。我没答应的事,我也不会干。现在我就是想明白了,人活着就是最大财富,庆合,请你也不要食言呀。” 张庆合端着杯子说道:“你放心,我以我的党性起誓,只要资金到位,不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并且向市委积极汇报,争取对你的宽大处理。” 几人喝酒喝到了十点钟,地上的啤酒瓶散落一地。这个时候,就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罗正财听到之后,微微一哆嗦,有些恐惧地说道:“不会是林家的人找上门来了吧?” 张庆合说道:“怕什么,就算是他们来了,又能怎么样?”我看了看腕表,知道应该是刘支队他们的人。就说道:“罗县长啊,晚上的时候,刘支队还是要给你戴手铐睡觉。” 罗正财点了点头,说道:“明白明白,不给同志们添麻烦。那你去开门,这最后一个鸡腿,你们肯定也都不吃,我老罗就不客气了。” 开门之后,正是刘支队和市治安支队的几个同志。他们也是一身的酒味,看来出去也是喝了不少的酒。大家见面招呼了几句,待罗正财啃了鸡腿之后,治安支队的人也就将罗正财带走了。 等人走了之后,张庆合抓起了桌子上的一把花生,又吃了起来。 梁满仓马上说道:“张书记,罗正财强奸那事就不追究了?” 张叔摇了摇头,说道:“罗正财固执就固执在这一点,说他宁愿死,也不会承认强奸。而且这事儿事发已近十年,所有的证据都取不到,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 梁满仓又问道:“张书记,他刚才交代了那些事,就不再追究他其他责任?” 张叔又端起了酒杯,梁满仓和我马上也把酒杯端了起来。三个人碰了一杯之后,张庆合说道:“斗争吧,总的原则不变,就是有理有利有节。什么是有节?很简单嘛,就是不要把事情做绝了。如果罗正财带头退了款,还追究他的法律责任,那退款和不退款又有什么区别呢?大家也就铁了心宁愿做牢也不退款。而且牵涉这么多老干部,不可能把他们都送进去吧。破财可以免灾,只要他们把钱退回来,一律不追究。” 简单收拾过后,三个人就睡在了一间房里面。不得不说,张庆合的脚丫子有一股酱豆子的味道。梁满仓主动打了盆热水,说道:“张书记,泡个脚。”张庆合十分惬意地说道:“我这老汗脚的味儿,你们能闻到吧?” 梁满仓和我对视一眼,都异口同声地说道:“闻不到,什么都闻不到。” 张庆合会意一笑,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呀,都聪明啊。”说完之后擦擦脚,三个人躺在床上,聊着聊着已近两点钟才酣然入睡。 第二天一睁眼,已经九点。三人不紧不慢地洗漱完,喝了点小米粥,才慢悠悠地回了临平县。 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尚武看到了罗正财的讯问材料之后,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棘手。毕竟这件事情查下去,涉及到的不仅有市第四人民医院的领导,还有市煤炭局的局长。既然有人给罗正财做了暗示,那就说明公安机关也有人参与其中。 李尚武思索再三,还是将材料拿给了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副市长、公安局长周朝政。 周朝政的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办公桌上,周朝政坐在办公桌前,神情专注。他认认真真地看了两遍材料,然后抬起头,看着李尚武说道:“尚武啊,治安支队把刑警队的活儿都给干了。” 李尚武淡然一笑,说道:“周书记啊,这活儿做还是不做,肯定还是您拿主意啊。” 周朝政神色严肃地说道:“有些同志太过分了,将正在羁押的犯人搞到精神病院试图杀人灭口,这是拿党纪国法为儿戏,将腐败的黑手伸进了公安机关。这份材料明显表明,我们的队伍里有吃里扒外的人,必须将这些害群之马清除出公安队伍。这不由刑警支队调查了,尚武你来牵头,市公安局抽调专门力量组成专案组,一层一层地查下去,无论涉及到谁,查了再说。” 李尚武说道:“周书记,这件事可是牵扯到林华南局长,林华南局长可是市纪委书记林华西的亲哥呀!” 周朝政表情坚定,说道:“谁的亲哥并不重要,我们现在从市精神病院开始查,就来核实林华南有没有去过精神病院探望过罗正财。只要能够证实,线索就变成了证据,我们交给市委,由市委来决定林华南的处置问题。但林华南必须到公安局给我说清楚,公安局是谁在干跑风漏气的事。” 李尚武本以为周朝政会将此事搪塞过去,毕竟这件事牵扯的人员不少,真的查下去会有阻力。但没想到,周朝政之所以能成为政法委书记,除了有坚定的党性之外,还有极为灵活的业务能力。只要精神病院承认林华南确实探望过罗正财,那么罗正财所提供的线索,就能成为证据。 中午时分,烈日高悬,阳光已经有些炽热。市纪委的梁金宝主任匆匆地来到了市纪委书记林华西的办公室。他推开门,气喘吁吁地走了进去。 林华西正在办公桌前低头忙碌,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说道:“梁主任,你是从省城跑步回来的?” 梁金宝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努力平复着呼吸,说道:“华西书记,刚刚上楼有点着急。是这样,罗正财已经被市公安局的人带走了。” 林华西听完之后,露出诧异的神情,看着喘着粗气的梁金宝,说道:“把话说完再喘。” 梁金宝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华西书记,我们到的时候,市公安局的人已经办完了手续,和临平县委书记张庆合一起把罗正财带走了。” 林华西听完林华西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盯着梁金宝,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梁金宝咽了咽口水,定了定神,接着说道:“华清…… 不,华西书记,我们到的时候,市公安局的人已经办完了手续,和临平县委书记张庆合一起把罗正财带走了。” 林华西听完,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中闪过一丝愠怒,他一脸嫌弃地问道:“你没给他们出示手续?” 梁金宝赶忙解释道:“哦,出具了,他们让我们去下面结账。我们到了收费处,人家说,罗正财这个情况不需要结账,省公安厅出面给他们办了特需门诊和绿色通道。等到我们结完账回去,人就不见了。不过,华西书记啊,您也别生气,我们已经打听到了,罗正财的病已经治好了。” 林华西的眼神中满是震惊,微微歪着头,一脸茫然地问道:“治好了,怎么就治好了?” 梁金宝连忙点头,说道:“是啊,治好了,我们还和罗正财打了个照面。他看上去状态和之前大不一样,精神头都好了很多。” 林华西听完,脸色瞬间变得面如死灰,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他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往身后的凳子上顺势一躺,双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不再说话。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过了良久,林华西缓缓地抬起手,无力地挥了挥,说道:“梁主任,辛苦了,你先出去吧。” 梁金宝微微点头,转身刚要出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扭头说道:“对了,林书记,那 200 块钱,省医院还是收了75。他们说,罗正财打包的药,没人付钱,这剩下的125,您收好!” 说着,他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钱,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林华西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钱,不觉得暗骂一声:我,真的想骂脏话…… 第607 章 县人大不允许这样干 听到罗正财已经恢复正常又被公安局带走,林华西的身子猛地一震,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掉落在桌面上。心里有一种恐惧感袭来。他呆呆地望着桌子上的一把零钱,只感觉头疼欲裂,一只手缓缓抬起,揉着眉头,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意思是罗正财正常之后,又被公安机关带走了?” “是啊,林书记。”梁金宝回答得斩钉截铁。 林华西一时间只觉得头昏脑胀,血压飙升。他的手无力地搭在额头上,轻轻地揉着,良久之后,才疲惫地说道:“好了好了,你出去吧,出去吧,辛苦辛苦。” 梁金宝如释重负,转身走出办公室。他轻轻关上门,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声嘀咕道:“这林华西当纪委书记,可真是把大家折腾得够呛。要是在经费上不这么扣,什么正财带不回来。毕竟谁干活不是图个痛快呀?” 而在临平县的麻坡乡,热闹的大集上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中午时分,烈日高悬,阳光炽热地烘烤着大地。林华北带着一帮流里流气的社会兄弟,在麻坡乡大集上胡吃海喝。酒足饭饱后,这一行人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麻坡乡大集村支书老郭的家门口。 老郭的家门口,几只母鸡正悠闲地在地上啄着食,突然被这群不速之客的喧闹声吓得四处逃窜。林华北带着二三十人站在门口,虽未指名道姓,但还是骂骂咧咧不断地挑衅着。 老郭的几个儿子听到动静,气得满脸通红,摩拳擦掌地就要冲出去和他们打上一架。郭家本家的兄弟也纷纷围了过来,个个义愤填膺,准备和林家的人拼个高下。 老郭赶紧从屋里冲出来,伸手拦住了冲动的儿子们,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他深知林家这次来的人不少,而且个个看起来都不是善茬。老郭转头看向媳妇儿,眼神中满是叮嘱:“你看住他们,千万别让他们冲动。”说完,他匆匆把门一锁,便骑着自行车火急火燎地朝着麻坡乡派出所赶去。 麻坡乡派出所里,头顶上的风扇布满了蛛网。所长老齐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杯凉茶,听着老郭气喘吁吁地讲述事情的经过。 老郭满脸焦急,说道:“齐所长,这个时候他们在我们家门口,张着嘴骂着人,齐所长,这你要管啊。” 老齐眉头一皱,脸上露出颇为无奈的神情。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慢慢说道:“老郭呀,按说平时这种事情不用你张口,我带着几个兄弟就把人扣回来了。但这林华北带的人一没动手,二没和你们直接动口。况且你也知道,这林华北背后的关系,家族里还有市纪委书记在撑腰,你说我们去了能说啥?不是兄弟怕得罪人,而是这个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老郭一听,急得涨红了脸,说道:“我不是我们郭家人怕他们林家人,只是现在双方的人都憋着一股火。你说修铁路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线路怎么走也不是我们大集上的人说了算的。可要是真的闹起来了,你这个派出所所长脸上也不太好看呀。毕竟因为这事在大集上已经闹了几回了。” 老齐看了看门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然一笑,说道:“老郭呀,你也是当了这么多年的村支书了。说实在的,这事太小了,派出所不好出面。不搞出点事情来,上面没人会重视啊。” 老郭听完,无奈地点了点头,知道多说无益,老齐这个时候肯定是给林家兄弟站台。扭头便朝着外面走去。 老郭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门口,只见林华北一行二三十人还在门口嚣张地叫嚷着。他将自行车往门口一插,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不卑不亢地走到林华北的旁边。 老郭直视着林华北的眼睛,毫无惧色地说道:“林家老四,你带这么多人在我们家门口,到底想干什么?” 林华北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一脸不屑地说道:“郭书记,你好大的官威呀!大街上又不是你家的,我和兄弟们在大集上闲着没事,这你也管。兄弟们脾气都大,酒喝多了,想泄泄火,也没指名道姓地骂你,你这是站出来找骂呀。” 老郭气得浑身发抖,但还是强忍着怒火,说道:“林家老四啊,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老郭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也没得罪过你,你到底是啥意思?直说!” 林华北又吐了一口痰,恶狠狠地说道:“姓郭的,老子就看你不顺眼,不就是你在背后鼓动人,要拆我们家祖坟吗?” 这个时候,郭家的人都做好了准备,胡同两头慢慢围拢过来不少人。之前都是林家与麻坡大集上的其他姓氏之间有些小摩擦,如今林华北带着外人来闹事,这性质就不一样了。除了林家之外的些许姓氏,自然地联合了起来,在胡同口两头一堵,年轻的小伙子们慢慢地朝着林华北等人逼了过来。 双方先是互相谩骂,接着推推搡搡,最后彻底演变成了一场混战。林华北带的人都是社会的闲散人员,平日里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下手极其凶狠。没一会儿,就有两三个群众被打倒在地。但这反而激起了群众们的斗志,大家赤手空拳,纷纷拿起身边的工具,朝着对方冲了过去。一阵混乱之后,双方各有人受伤。村民们虽然吃了些亏,但林华北带的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就在场面愈发失控的时候,老郭的媳妇从家里冲了出来,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双手用力地挥舞着,试图将双方的人劝开:“都别打了,别打出人命啊!”在几个老妇人的呼喊下,双方的人这才渐渐停了手。 林华北带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之后,愤怒的群众越聚越多。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提议:“现在就去挖林家祖坟!”众人一听,纷纷响应,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林家祖坟走去。 此时的麦田里,微风拂过,麦浪轻轻翻滚。众人来到小腿一般高的麦田里,也不用招呼,你一铲我一铲,很快就将十多处坟全部挖开了。这些坟的时间有早有晚,早的已经无从考究,晚的也不过是这两三年新添的。时间久的棺椁已经与泥土混为一体,难以辨认,有的还能残存些棺木的模样。而林华北父母的合葬坟也没能幸免,朱红色的棺木之上,留下了众人用铁铲铲出的深浅不一的印记。 派出所老齐带着人紧急赶到了现场。警笛声打破了原本的寂静,众人看到警车来了,一下也就散开了。老齐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的场景,不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天黑了下来,要是白天,那不都暴尸荒野呀。” 双方打红了眼,林家人在麻坡大集住着的人连门都不敢出。直到人群渐渐散去,林家的人才小心翼翼地来到坟地。看到如此惨状,也是一阵哭嚎。 祖坟被挖的消息,如同一阵狂风,迅速传到了林华东、林华南、林华西、林华北和林华中的耳朵里。五兄弟连夜从东原市和临平县城驱车赶来。 深夜的乡村小道上,车灯闪烁,引擎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大家是心急如焚,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来到祖坟前,借着微弱的月光,众人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愣住了。林华东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眶瞬间红了,他缓缓地抬起手,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胸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林华南和林华西则“扑通”一声跪在父母坟前,放声痛哭起来。 这时,林家的一位老人看着几个情绪激动的兄弟,心疼地走上前去,劝慰道:“这祖坟是留不住了,大家商量商量,赶在天亮之前把坟迁了吧。”众人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在大集上就有卖棺材的店铺。大家赶忙去拉了大大小小的棺材,也不管合适不合适,然后打着手电筒、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将先人的骨骸重新装殓。在昏暗的灯光下,众人的身影在坟地间忙碌着,气氛沉重而压抑。林华东按照老家的习俗,在每一个坟坑里又撒了一把麦子,在一阵鞭炮过后,卡车前前后后来了三趟,才将所有的棺椁运走。 林家人在大集上有都有耕地,家族里的老人和林华东商量着选了一块差不多的位置,就一同上阵开挖,等到整顿好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众人一脸疲惫,眼中满是血丝。 林华北恶狠狠地说道:“我去找姓郭的拼命!” 林华东忍不住内心的愤怒,大声呵斥道:“华北,到现在你还觉得闹得不够?昨天要不是你带着些流氓到大集上闹事,这群众能把咱家祖坟给挖了?” 林华西手里握着铁铲,浑身气得发抖。他听了林华东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走到林华北身边,一脚就将林华北踹翻在地,骂道:“你个不孝子孙,我们几个正和村里的人商量这事,你着什么急添什么乱!” 林华南心疼最小的兄弟,赶忙上前将林华北扶了起来,说道:“好啦好啦,让华北多和祖宗磕几个头,赔几个不是。毕竟以后修铁路还是要走这里,这样也算是给列祖列宗提前搬家了。” 林华东心如死灰,作为林家的长房长孙,他一直笃信林家能有今天,是祖上有德。如今,祖坟的风水被破坏,他觉得林家的好日子恐怕也到头了。没管地上的林华北,从年轻人手里接过一把清香,走到每个坟头前,恭恭敬敬地插上几支。族里的年轻人已经买好了鞭炮,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林家人勉强算是完成了迁坟。 太阳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麦田里,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林华东又带着族里男丁七八十号人,在新坟前庄重地行个大礼。这个时候,麻坡乡的党委书记陈光宇和乡长沈松辉带着乡里七站八所的干部来到了坟前。 林华西看到几个乡镇干部,眉头微微皱起。陈光宇和沈松辉走上前,又是行礼,又是上香。接着表态道:林书记啊,乡党委政府一定协助咱们公安机关做好后续工作,追究相应人的责任。 林华西环顾四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作为市委常委、纪委书记,他此刻有着最大的话语权。林华西思索良久之后,缓缓说道:“这个时候追究下去,恐怕晚上的时候,家里的祖坟又要被扒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要再追究什么责任了,陈书记,我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党委政府要主动做好群众的安抚工作,不要在激化矛盾了。” 沈松辉看了一眼周边的土地,悄声对陈光宇说道:陈书记,这里好像是咱们规划的电厂啊。 陈光宇听完之后瞪大了眼,看了一圈之后道:这个时候,这个话题,放一放,不然咱们两个,容易挨揍。 而在临平县委大院里,一场重要的会议正在紧张筹备中。县委县政府组织召开了煤炭公司汽车运输乱象整顿工作专题推进会。宽敞的会议室里,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参会的四大班子领导,煤炭公司、公安局、财政局、税务局、交通局等有关部门的负责人陆陆续续进了会议室。众人一进会议室,便开始小声议论林家祖坟被扒的事,会场里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又好奇的氛围。 九点半,除了县委领导班子外,其余领导都已悉数到齐。又过了五分钟,只见梁满仓主任手里提着一个编织袋,匆匆走进会议室。他脸上带着微笑,与大家打过招呼后,便走到长条形的会议桌前,在张庆合和吴香梅之间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梁满仓轻轻地将编织袋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慢打开,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摸索出一叠现金。他双手用力,“啪”的一声,将现金拍在了桌子上。原本喧闹的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梁满仓一叠一叠地将钱摆在桌面上,众人的眼神从好奇逐渐变成了震惊,最后大家都不由自主地跟着数了起来。直到数到50的时候,梁满仓将编织袋拿在手中,摇了摇,说道:“没了。” 在县委书记的办公室里,县长吴香梅、县委书记张庆合和常务副县长邹新民三个人围坐在一起。邹新民面露难色,看着张庆合说道:“张书记,真的要退啊?” 张庆合没有立刻表态,吴香梅接过话茬,说道:“新民县长,这个时候你还犯糊涂啊,罗正财昨天晚上就让家里人把50万现金送到了张书记的办公室。这钱你刚才也看到了。” 邹新民一脸为难地说道:“香梅县长啊,罗正财不一样,他是被抓了的干部,他没有选择。倒不是我不愿意退,在职的干部里面有货车的不止我一个,哦,不对,是我的大舅子。你说我的亲戚要是带头退了,那大家怎么看我?” 吴香梅说道:“邹县长啊,现在你担心的应该不是大家怎么看你,而是县委怎么看你吧?这个时候你还不能带头和县委保持一致,支持县委工作?” 邹新民说道:“书记,我不是不退,我大舅子不是不退,只是不能带头退。” 张庆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眼镜,淡然一笑,说道:“新民呀,首先你要认清这一点,这钱早退晚退都要退,谁要是不退,就是侵占国有资产,县公安局就要抓人,最后还是要退。第二点,让你带头退,是给你机会啊,你不带头做出点突出的贡献,我怎么给市委汇报?第三,我还是那句话,我现在背负着骂名,让别人退钱,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在临平还能干几年,按照惯例,59岁就要下来,我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临平的未来属于香梅和你呀,你连别人几句闲言碎语都扛不住,我怎么把临平70万百姓交到你手上呀?” 邹新民听完,心里暗自感叹,说道:“张书记,我是担心啊,我大舅子退了,别人到时候不退,我这不白白损失十万块钱嘛。” 吴香梅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新民呀,这么说吧,只要是名单上有的都必须退款,如果不退,或者说限期不退,公安机关肯定是要抓人的。” 邹新民说道:“张书记,像之前人大的副主任老刘,人都死了,这钱还怎么退,这人还怎么抓?” 张庆合十分平和的说道:“人死了,账就不还了?人死了,车在不在?再者说吧,煤炭公司都已经统计了这些车的名字,没有一个人是领导干部。老刘死了,老刘的车挂在谁的名下,他死没死啊?新民,这么说吧,就算是邹镜池的钱,也得一分不少地给我退回来。” 邹新民思索片刻后,看到张庆合态度如此强硬,罗正财又已经退款,自己如果再不退,恐怕两年之后,真的没有什么晋升机会了。他权衡再三,点了点头,无奈说道:“张书记,这钱我退。” 张庆合微微点头,说道:“顾大局,识大体,这才是组织值得信任和托付的好同志嘛。” 邹新民苦笑着站起身来,说道:“张书记,您真的太狠了,您一句好同志,我大舅子就损失了十万块钱呀!” 吴香梅说道:“哎!张书记把账算清楚了的,只收回来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张书记没算呢。” 众人正在围观着50万现金的壮观场景时,县委书记张庆合、县长吴香梅和常务副县长邹新民才慢条斯理地走进会议室。梁满仓赶忙上前一步,为张庆合拉开了凳子说道。华东书记请假了。 张庆合点了点头,看了看桌子上的钱,用手轻轻拍了拍,说道:“满仓,怎么能把钱这样放,这不是给大家压力太大了。” 梁满仓笑着说道:“书记,我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也想让大家开开眼。” 张庆合会心地一笑,说道:“同志们,都来看一看,这是50万。”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张书记今天是开会,给大家发现金啊。” 张庆合听到之后,会心地一笑,没有回应。他看了看吴香梅,说道:“开会吧?” 吴香梅点点头,拿起话筒,说道:“同志们,现在我们召开煤炭公司汽车运输乱象整治工作专题推进会。今天会议的主要目的是通报前期工作进展,商讨有关问题,明确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和方向。下面进行第一项,请县煤炭公司党委副书记、总经理何厚土同志介绍情况。 ”何厚土端正地坐在位置上,面前摆放着几张信笺。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挺直了腰板,眼神从容地环顾着整个会场。那目光沉稳而坚定,仿佛在向众人传递自信。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张庆合身上,语气平和且恭敬地说道:“张书记,吴县长,根据会议安排,下面我来介绍一下工作进度。” 何厚土轻轻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接着说道:“根据县委张庆合书记的六点指示,我们煤炭公司高度重视此次工作。第一时间就暂停了不合理合同事项,组织专业团队重新拟定了合同。并且面向全县,对符合条件的个人和企业,我们公开承诺,只要是有意愿参与到煤炭运输的,都可以与煤炭公司签订运输合同。目前,这一工作进展顺利,已重新签订合同 140 份,其中包括之前的 110 台货车,以及新增的 30 台社会货车。整个合同签订过程平稳有序,没有出现任何大的波折。” 说到这里,何厚土稍稍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慰,继续说道:“至于不合理费用追缴工作,目前也取得了一定成效。罗正财的家属已经将 50 万现金上缴给临平县委县政府。按照之前的测算,每车平均退回的费用为十四万七千二百六十五元。考虑到一些历史原因,我们只追缴其中的 60%,也就是说,目前还有 650 万元待追回。各位领导,我的汇报完毕。” 何厚土说完,轻轻将手中的信笺整理好,放回桌上,然后坐直身体,等待着接下来的议程。 吴香梅微微点头,接过话题。她表情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语气严厉地说道:“同志们,刚刚煤炭公司的同志通报了前期进度。现在存在的主要问题有三个方面。” 吴香梅微微提高了音量,眼神扫视着会场的每一个人,仿佛要将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第一,还存在一些人抱有县委不敢兜硬的侥幸思想,认为县委、县政府追缴费用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涉及的人多,就不会动真格。在这里,我给大家讲清楚,月底之前必须全部主动上缴。凡是不能按时上缴的,县公安局将依照涉嫌侵吞国有资产的罪名,依法进行追缴。” 她稍稍停顿,目光炯炯,继续说道:“第二,还有部分同志存在法不责众观望思想。他们觉得这次涉及到 70 来辆车,人员众多,金额庞大,自己退了,别人不退,就是吃亏。我可以给大家承诺,率先退回相应费用的,不再追究相应责任;月底之前不予退回的,坚决追究相应责任,并且在县电视台曝光。涉及到在职领导干部一律免职,涉及到退休干部取消退休待遇。同志们,不要以为名单上没有名字,就和自己无关。罗正财已经提供了真实的名单。” 吴香梅的表情越发严肃,她加重了语气,说道:“第三,个别同志还存在劳苦功高的特权思想,认为自己有功劳,就应该享受待遇,有贡献就应该被特殊照顾。同志们党委政府没欠任何人一分工资嘛,县委政府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在生活上,对大家都是关怀备至的嘛。党内人人平等,不存在什么特殊人物。县委政府在追缴费用时一律平等,只认车不认人。希望大家正确认识、正确理解并且正确履行自己的责任。相关部门要依法做好费用追缴工作,对于预期不予主动退还的同志,县纪委和县公安局依照各自职责开展追缴工作。” 吴香梅说完这一番话,轻轻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好,我要讲的三点意见已经讲完了。给大家额外补充一点,县委成立了费用追缴领导小组,我任组长,邹新民同志任常务副组长。邹新民同志的家属也有一位,当时买了一台货车,享受了不该享受的经济照顾。邹新民同志现场已经主动向县委表态,将带头敦促其亲属,在今天最迟明天就把十万块钱退缴到领导小组办公室。” 说完之后,吴香梅再次环顾四周,目光诚恳地说道:“同志们,请大家针对追缴工作发表意见。” 邹新民微微挺直了身子,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脸上强装出一副得意的笑容。他站起身来,目光扫视着会场,开口说道:“同志们啊,作为常务副组长,我发个言。刚刚香梅县长所说的都是事实,请大家认清形势。我会积极响应费用追缴工作,以实际行动支持县委的决定。我也会敦促我的亲属,今天最迟明天就把钱退还到县委。希望大家也都能积极配合。完了,同志们继续。”说完之后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邹新民说完后,会场里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大家的表情都极为严肃。 这时,人大主任万庆峰微微皱了皱眉头,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沉默的氛围。他站起身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满,语气有些激动地说道:“同志们!虽然我不是县委常委,但作为人大主任,我认为这个追缴政策实则是矫枉过正,不切实际。这简直就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当时制定这个政策,完全是县政府的集体决定,就算是错了,也应该政府来承担责任,凭什么让个人退钱?我现在听说,一些群众要自发组织起来,找县委要说法。最后我表个态,县人大绝不不允许这样干!” 第 608章 听罗正财的吧 县人大主任万庆峰端坐在位置上,微微挺直脊背,眼神中透着一股笃定。作为正县级干部,那份自信和自豪是油然而生的,在临平这片土地上,能上正科就是人中龙凤。 万庆峰作为曾经的煤炭公司负责人,对整个煤炭运输汽车租赁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当年自己还在煤炭公司的时候向罗正财汇报工作的时候,罗正财就流露出了退休之后的担忧。万庆峰便主动提出了汽车以租代购的方案,目的就是为了照顾县里的副县级以上的领导干部有一份稳定收入。也正是因为这个租车方案,万庆峰在临平党政干部中赢得了一定的声望。毕竟,谁会拒绝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人呢?所以在人大老主任邹镜池退休之后,才力推万庆峰接任县人大主任一职。” 万庆峰微微停顿,目光扫视着会场,似乎在观察众人的反应。也正因如此,此刻,万庆峰也是鼓起勇气,壮着胆子说出这些话。毕竟他心里清楚,自己在煤炭公司的时候,从煤炭公司和县人大两边各拿了五个指标,一共有十台车挂在自己亲戚名下。这些年,从煤炭公司的煤炭车业务中,每台车的获利都在十六七万,毕竟自己的儿子管调动,在用车的时候,肯定先是自家的车。 但这些年,万庆峰自己也是一大家子人,用亲戚的名字,每年总少不了要有所表示。最为关键的是,万庆峰那个当运输科长的儿子,大手一挥就花 40 多万买了一辆进口的高级轿车,这在整个临平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仅仅买个车也问题不大,但是这儿子赌博又输掉了几十万,如果真的要退,自己的养老钱都没了。 吴香梅没想到万庆峰会在这个场合公然发难,一时间有些错愕,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县委书记张庆合。 张庆合从容地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润了润嗓子。放下茶杯后,他目光平和却又带着一丝威严地说道:“万主任啊!这是你个人的意见,还是县人大的意见啊?” 万庆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是我们县人大的意见。” 张庆合微微眯起眼睛,追问道:“县人大开了专题会进行研究,还是党组会进行了讨论啊?” 万庆峰顿了一下,说道:“张书记,虽然还没有开会,但我私底下和同志们交流了几次,大家对退钱这个政策都很有意见。” 这时,张庆合点了点头,说道:“万主任,刚刚说的是有一定道理的。万主任说时任县委、县政府的决策失误,为什么让大家赔偿费用呢?是不是这个意思啊啊?” 万庆峰看向张庆合,接着说道:“张书记,我这个人向来说话比较直。大家是按照县政府常务会议的会议纪要执行的政策,政策有问题肯定要找制定政策的人嘛。那些普通群众好不容易买个汽车,就是因为有着政府的好政策,大家才干得积极。再者说,这些钱领回来之后,谁也不是都放银行里存着吧,这些年大家都已经花了,怎么再退?拿什么退?你说拿车去退,这总要有个依据把。” 张庆合淡然的道:“要追究决策者的责任,当时的决策者,除了县委副书记、县长罗正财外,我看会议纪要上在座的不少同志也参与了吧?我们实行的是集体领导,罗正财也只是决策者之一,真正决策的是所有与会人员,意思是大家都要均摊费用嘛。” 说完之后张庆合看向邹新民,说道:“新民啊,当时你是副县长,你愿不愿意按照万主任说的计算方式承担费用啊?” 邹新民一听,赶忙抬头看向张庆合,脸上露出十分尴尬的神情,说道:“张书记,当时我只是普通副县长,也只是看大家都举个手,我也就举个手。万主任,这个时候你让我们几个当时的领导来承担上千万的赔偿费用,我不认同。再者说了,谁受益谁把钱退回来,这没有错呀。而且,你当时是煤炭公司的负责人,怎么算你都脱不了干系。” 万庆峰敢和张庆合、吴香梅叫板,毕竟两人都是外地干部,在级别上三人都是正县级。但他对邹新民则有所忌惮,毕竟邹新民的背后是邹镜池,邹镜池可是本土干部中势力最大的,这一点万庆峰不得不顾及邹镜池的面子。 万庆峰话锋一转,说道:“邹县长,这可不是你和我的事情。之前县人大的一些老领导也牵扯其中,包括你们邹家的老辈子啊。” 万庆峰此意,自然是暗示邹新民,你们家的老爷子邹镜池也要退款,你要是不给我万庆峰面子,难道连你们家老邹的面子也不顾了。 邹新民内心并不慌张,毕竟邹镜池早已被他拿捏手中。他端起茶杯,拿着杯盖轻轻敲敲,不紧不慢地说道:“万主任,我可提醒你,整个煤炭运输企业和个人里面,就没有一个人是领导干部。万主任,您又是人大主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们邹家有人在搞运输业务呀?” 万庆峰还要解释什么,邹新民打断他说道:“万主任,不要再说了。这个时候我们就要以实际行动支持县委的决定嘛。” 我在会场上看着邹新民和万庆峰你来我往地对峙,气氛十分紧张。在邹新民强大的心理优势之下,万庆峰自然有些不敌。这个时候,我才逐渐明白张叔所讲“收服”二字的意义。也深刻体会到,本土干部的优势是外来干部一时无法取代的。 张庆合听完之后,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说道:“同志们,还有没有人有其他意见啊?” 大家心里都清楚,最能够代表临平县的邹新民和万庆峰意见都不合,自己要是上去发言,肯定也是白给,还会在县委面前落个不讲大局的不好印象,于是众人都选择闭口不言。 张庆合呵呵一笑,看着大家说道:“同志们呀,既然大家对这个工作没有什么意见,那我就讲几句吧。第一,此前县委所提出的煤炭公司汽车租赁六点指示和香梅县长的三点要求,要认真贯彻落实下去。公安局和县纪委成立工作组,入驻煤炭公司,指导协助煤炭公司开展费用追缴工作。第二,违法违规行为一起查。之前公安机关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除了在汽车租赁上严重违规之外,煤炭公司个别同志中饱私囊,胆大包天,利用虚假的手续将煤炭贱卖,不仅在运费上占便宜,现在连货都敢私吞。这种行为,公安机关要严查,查到之后绝不姑息。第三,煤炭公司要迅速将思想和行动统一到三大工程建设上来。同志们,祛邪是为了扶正,规范是为了发展,全县所有精力还是要放在发展上。一切问题的根源都源于穷,解决一切问题主要依赖于发展。煤炭公司要全力支持煤电厂建设,把上级关于‘电从空中来’的决策落到实处。煤炭公司要紧紧围绕年度生产目标,实现扭亏为盈。” 散会之后,众人纷纷收拾东西离开会场。张庆合伸了个懒腰,随后招呼了一句,将我喊到了办公室。我走进办公室后,赶忙为张叔添了杯水,说道:“张叔,是不是可以把万庆峰的儿子先抓了?这个老万不识抬举啊。” 张叔端起杯子,没有了县委书记的严肃姿态,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杯水,表情酣畅淋漓。 张叔摆了摆手说道:“还没到那一步,我们规定了时限,还有半个月,让大家凑凑钱嘛。这半个月你们公安局和纪委也可以打打电话、上上门,但不要抓人,我们说话要讲诚信嘛。至于万庆峰,他儿子那台 40 多万的车,总要找时间出手嘛。朝阳啊,我找你还有个事,麻坡乡的陈光宇一早就打了个电话,说林华西家在麻坡乡的祖坟昨天被人给扒了!” “祖坟被扒了,张叔,这是真的呀?之前开会的时候会场里有人在说,我还以为是开玩笑的。”我惊讶地说道。 张叔表情严肃地说道:“丢人啊,祖坟被扒,咋说都不光彩。是这样,我听陈光宇说昨天打了一架,群众今天在乡大院要说法。” “今天麻坡乡派出所没有汇报有人打架呀。”我有些疑惑地说道。 “所以这过去处理一下,毕竟牵扯到华西书记,还是要处理问题,解决矛盾。之前麻坡乡派出所行政拘留了几个人,今天早上陈光宇说,昨天有几个群众被打伤住了院,现在群众要求严惩打人凶手啊。” 我心里暗叫不好,看来是麻坡乡派出所的老齐没有及时向上汇报。于是赶忙说道:“我马上去一趟麻坡乡,看一看是什么情况。” 正在这个时候,林华东一脸无奈地站在了张庆和的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说道:“张书记,正好李局长也在,我不打扰吧?” 张庆合早就知道林华东的祖坟昨天被人扒了,想着要好好宽慰他几句,便忙站起身来说道:“老林啊,瞧你说的,咱俩还客气什么,快过来坐。” 林华东满脸惆怅地坐下之后,张庆合说道:“华东啊,我要代表临平县委、县政府感谢你啊。” 林华东话都没听完,一脸诧异,说道:“张书记,您感谢我,感谢我什么?” 张庆合微笑着说道:“是这样啊,我一早就听说你们家主动配合铁路建设,为铁路让路啊主动迁坟。老林啊,这就是高风亮节,这就是共产党员的责任感嘛。全县所有的土地,只要你说一声,都可以用来安置新坟。有必要的话,我都可以在县烈士陵园给你批块地。” 林华东听完之后,赶忙说道:“张书记,张书记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列祖列宗都没有摸过枪,哪里能进烈士陵园?” 张叔主动掏出烟,递给我和林华东一人一支,我赶忙拿出兜里的火机给两人点上。张叔接着说道:“老林啊,现在全县修铁路涉及到上千个坟头,群众都在盯着党员,党员都在盯着干部,干部都在盯着领导。简单讲,你们家主动迁个坟,临平铁路项目建设速度都要加快啊。你说就算在烈士陵园批块地,谁又能说什么呢?” 我和林华东都明白,这林家的祖坟,是万万不可能搬到烈士陵园的。但张叔这话说起来大气,听起来也让人觉得舒服。 林华东本来是想找张庆和抱怨一下铁路修建太过刻板,没想到张庆合主动给自家安了一个主动迁坟的帽子。“主动”和“被动”虽然只有一个字不同,但意思却截然想法干。一个代表着在重大工程项目建设上敢于担当作为,主动承担责任;一个则意味着在关键时刻临阵退缩,格局狭小,目光短浅。最为关键的是,祖坟被人扒了,传出去对领导干部的名声不太好,特别是林华西,身为市委常委、纪委书记,家里的祖坟都被人扒了,这要是传出去,林华西的政治前途必将受到影响。 张庆合又主动说道:“华东书记啊,包括华西书记、华南局长这种觉悟和认识,我必须要向上级汇报。让上级看看我们临平的干部,有担当,有觉悟。” 林华东只是尴尬一笑,那些委屈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本很想告陈光宇一状,可现在也只能咽了下去。林华东说道:“张书记,对于这个重大工程,作为党员,作为干部,肯定是要支持的。您就不要费心了,我们在隔壁不远,又找了一块土地,已经把坟迁走了,只是希望我们林家的老祖宗们以后能够得到安息。” 张庆合点了点头,说道:“那既然华东书记都这么说哈,我肯定也是要尊重家属意见,不能强人所难嘛!”说完之后问道:“华东书记,您找我还有事?” 林华东赶忙说道:“就是这个事。” 而在麻坡乡政府大院里,阳光越发显示除了自己的威力。麻坡大集的群众在事发之后,担心受到林家人的报复,便主动把两个昨天被林华北带来的社会闲散人员打伤的人从医院抬到了乡大院的院子里。在书记陈光宇和乡长沈松辉的苦口劝说之下,经过两三个小时,群众才将人抬了回去。但陈光宇也向乡亲们表态,一定会严肃追究打人者的责任。 沈松辉跟着陈光宇走进办公室,说道:“陈书记,这一天被他们林家人闹得我嗓子都冒烟了!” 陈光宇无奈地一笑,说道:“群众工作就是这样嘛。我看大家也是担心林家人报复,毕竟之前人家就行政拘留了咱们四五个群众。” 沈松辉一脸惆怅地说道:“陈书记,今天我又仔仔细细地看了那几块地,就是县煤电厂来咱们这儿勘察地形选址选的那一片。” 陈光宇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为了下一步运煤方便,长远计划是要修一条煤炭运输专用铁路线。这条铁路线既可以为煤电厂供煤,也可以通过火车站将咱们的煤编组纳入铁路网。只是今天早上这个情形,哎……咱们两个再去触这个眉头,你说华西书记已经给我们一耳光了,多不多?” 沈松辉说道:“陈书记啊,那下一步早晚要面临这个问题嘛。” 陈光宇说道:“沈乡长啊,不要着急。我昨天去县里开会,听到一件事。说市委对林家人很不满啊,特别是正财县长的事,说是交代了一大批的干部,据说已经牵扯到了华南局长。如果华南局长出了问题,华西书记估计也跑不掉。到时候整个林家自顾不暇,谁会管几个坟头的事?” 沈松辉忙说道:“陈书记,林华东书记可还在位置上,他可是政法委书记啊!” 陈光宇淡然一笑,说道:“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华南局长如果都不行了,华东书记那个位置,恐怕要姓李了吧。” 沈松辉思索片刻,说道:“陈书记,您的意思是公安局李局长要任政法委书记?” 陈光宇淡然一笑,说道:“李局长来了大半年了吧 ,哪里有正科级的公安局长,早晚上副县嘛。” 与此同时,市公安局治安支队刘宏斌副支队长带着罗正财等几名同志来到了市精神病医院。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都显得不那么正宗,走廊上偶尔有医护人员经过,打量穿警服的几人,也是见怪不怪,毕竟经常有精神病被公安局的人带着手铐送过来。 刘宏斌一行人神色严肃地找到了冉院长。冉院长看到他们,心中一紧,觉得来者不善,让办公室的同志给大家添了杯水后,说道:“刘支队啊,这前两天才见了面,怎么今天又来了?我可声明,我们精神病院的收费是按照市卫生局的文件来的。” 刘宏斌从兜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冉院长,笑着说道:“冉院长,钱的事我们认。今天来不是说钱的事,而是罗正财在住院期间遭受过虐待。这份是省立医院精神科开的诊断报告。” 冉院长接过报告,打开抽屉,从里面摸出眼镜戴上。一边看着报告,一边说道:“刘支队啊,你说你的,不影响我看啊。” 刘宏斌继续说道:“冉院长,是这样。经过省立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宋主任的判断和各种检查,判定罗正财是服用了过量的镇定类药物,导致精神异常。罗正财在恢复正常后也袒露,在精神病院的时候遭受过电击、强行灌药和殴打这些不正常的待遇。” 冉院长听完之后,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只是一边点头,一边看着报告。过了五分钟,他放下报告回应道:“刘支队,我是行政干部,这个报告,我没看懂,上面太专业了。 刘宏斌听完后,暗骂一句,看不懂还看了这么久,是真能看啊。 冉院长继续道:虽然我不懂业务啊,但是你这个说法我不完全认同啊。首先,医生会根据临床诊断,适当加大药物剂量,这是符合国家规范的。第二,你说的强行灌药,病人不吃药,这病怎么能治好?我们肯定是为病人着想啊。罗正财啊,你是否还记得刚入院的时候,你又吵又闹又打又砸,天天喊着登基,是不是后来就没有过这个症状?第三,你说的电击,这是一种疗法,是我们的医疗设备,你们不要把它想象成一种刑具嘛。罗正财当时处于精神异常状态,在记忆上存在偏差,也属于正常现象。我看,罗正财恢复正常,八成是我们市医院看好的,我们都要临门一脚了,你们把人弄到省里面,没有我们打下的坚实基础,这个病就不可能这么快好嘛。” 罗正财戴着手铐,手铐上面搭着一件衣服,气愤地站起来说道:“我根本就没病,我是装病。” 冉院长眉头一皱,打量了一眼罗正财,说道:“刘支队啊,我很怀疑省城第一人民医院宋主任做出的判断,这不是明显还存在精神异常的典型症状吗?” 刘宏斌有些诧异,看了看罗正财,又看了看冉院长,说道:“冉院长啊,我也觉得罗正财说的对,他没什么毛病啊。” 冉院长推了推眼镜,说道:“哎,这个精神异常的病人,最喜欢说的就是‘我没病’。” 刘宏斌一听,说道:“不对呀,我没病,肯定就是说我没病啊。” 冉院长还要解释什么,刘宏斌打断道:“算了算了,冉院长,医学上的问题,咱俩都不专业,今天咱们就不探讨了,就听罗正财的吧。我想问一问,罗正财在住院期间都是由谁来探望过他。第二点,你要把医生开的处方单给我打出来,我要带走。” 冉院长听完之后,略作思索就说道:“谁来探望过,我这个有印象。毕竟罗正财之前是领导干部嘛,我们也特别关照。当时市煤炭局的林华南局长来看望过两次。这处方倒也问题不大,我们医院药房里都有,我让人拿过来就是了。” 第609 章事不好办了 在第四人民医院院子办公室里,文件、资料堆满了桌子,墙壁上挂着各种案件资料和两幅已经翘了边的地图。 市治安支队副支队长刘宏斌正坐在办公桌前的长条凳子上看着冉院长。地区公安处改组为市公安局之后,治安支队由以前的正科级高配为副处级的内设机构,刘宏斌以副支队长的身份主持着治安队的工作。 平日里,大多数案子都由基层派出所和公安局承办,由市公安局亲自牵头办理的案子并不多。所以,刘宏斌深知只有做出业绩才能获得提拔重用,他自然十分珍惜这次机会。 刘宏斌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向冉院长,主动问道:“冉院长,你说的那个林华南,他到医院里来干什么?他也不是罗正财的亲属嘛!” 冉院长靠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后仰,不紧不慢地说道:“呃,是这样啊,这个林华南局长和我们市医院的副院长老严是亲戚关系。好像是严副院长的媳妇儿和咱们林华南局长的媳妇儿是堂姐妹具体的,我也没细问。不果,刘支队是,华南局长是好人啊,罗正财住院这么久,连一个人来探望的都没有,多亏华南局长去关照啊。” 罗正财,毕竟是当过县长的人,不想当众去揭穿太多的细节,他一脸不屑地说:“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谁对咱好不好,只有心知道啊。” 冉院长探头看了一眼坐在长条椅子上的罗正财,说道:“罗县长啊,我看您的病还得继续吃药。这华南局长,人家咋说也是煤炭局的一把手,能到咱们医院来看你两次,已经是很难得的好人了。” 罗正财冷哼一声,说道:“好人不好人,刘支队心里清楚。我现在要求指认当时给我看病的几个医生。” 冉院长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说道:“罗县长,医者仁心,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但咱不能诬陷啊。当时医生给你看病,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早日康复,精神病院里采取电击疗法、强行灌药都是正常的医疗手段。这个时候你带着公安局的人找到我们门上,什么意思?是认为我们医院要害你不成?”说完,冉院长往椅子上一靠,面色严肃地看向刘宏斌,“刘支队,如果认为我们的诊断有问题,可以请卫生局派专家来嘛。对不对?你刚才也说了,你也不懂业务,灌药也好,电击也好,你能说这是要谋杀罗正财?” 市第四人民医院规模虽然不大,条件也很简陋,医院走廊里灯光昏黄,墙壁上的墙皮有些脱落,业务也不繁忙,但它确实是正规的精神疾病医院。精神病院的院长冉然是地区改为市之后,从市卫生局工会主席的位置上来到精神病院担任一把手,能够成为正县级的干部,自然也是有些人脉的。面对公安机关,他并不像普通群众那样没有底气,从一把手的角度来讲,院长肯定要维护医院医生的权威。 刘宏斌略作思考,心想自己不是专业的医生,根本无法判断之前的医生采取的措施到底是治病还是害人,只能尴尬一笑,说道:“冉院长,你误会了,今天我们带罗正财来,一个是让他和主治的医生见个面,大家聊一下以前的情况,没有其他意思。” 冉院长听到刘宏斌态度缓和,自己的语气也不再那么僵硬,说道:“这个肯定没问题,我们的医生都是专业医生,我相信我们医生的水准。”不多会儿,他拿起电话通知了主治医生。 精神病院不大,不多会儿,一个 40 多岁的中年人,脖子上挂着一个听诊器,穿着一件有些褶皱的白大褂,神色慌张地推门而入。他看到罗正财和几个身着公安制服的人,脸色顿时煞白,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刘宏斌一看,自然觉得此人不对劲,直接站起来问道:“你就是罗正财的主治医生?” 那医生看着罗正财怒目而视的样子,顿时慌了神,连忙说道:“公安同志,下药的不是我,那是我们严副院长。” 冉院长听完之后,忙提醒道:“什么下药?用药。刘支队啊,我给你解释一下啊,我们严院子管业务,拿不准的处方,严院长都要把关。” 而刘宏斌没有再给这医生说第二句话的机会,直接一个眼神示意,左右两边的人十分利索地从兜里掏出了手铐。刘宏斌说道:“冉院长,对不起了,我们要把这个医生和那个什么严领导带到公安局去。” 冉院长急忙站起来,严厉的说道:“你们凭什么给我们医院的人带手铐?刘宏斌,你把手续拿出来。” 刘宏斌收起了刚才的和颜悦色,冷冷地看了一下冉院长,说道:“冉院长啊,这件事情很复杂,如果你不知道内情,就不要参与了。现在市公安局已经立案,具体的案情我不好跟你透露,如果你认为有问题,可以到市公安局找我们李尚武局长。” 说完之后,几个人就押着医生出了门。刘宏斌毫不客气地问道:“严领导的办公室是哪一间?” 抬头望去,走廊里的门牌上有三四个都写着“副院长”。那医生抬起手,哆哆嗦嗦地一指,说道:“就是这一间,是我们业务副院长严副院长的办公室。” 刘宏斌主动上前,“砰砰砰”地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声“请进”。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上的头发十分稀疏,额头光溜溜的,早已谢了顶。 刘宏斌看到中年男子后,严肃地说道:“你姓严是吧,我们是市公安局的,现在有一起案件需要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严副院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紧张地说:“公安同志,这是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没做啊!” 站在门后面的罗正财,直接挤进来,走到严副院长的办公桌前,一脸得意地说道:“严院长,没想到吧?我罗正财又回来了。有你们那样给病人治病的吗?你们这是纯粹的杀人!” 严副院长尴尬地站起身来,说道:“公安同志,你们怎么能相信一个精神病的话?” 罗正财走上前去,“啪”的一声,一个耳光将严副院长打得脸偏向一边,他愤怒地说道:“我当初当县长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知识分子。如果当初在临平县,你这种作风的干部,早就被拿下了。” 这一巴掌颇有县长的威严,将严副院长彻底打蒙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银色的手铐已经“咔嗒”一声戴在了手上。冉院长忙冲过来,说道:“刘支队,太过分了,老严是我们的业务副院长,是我们市精神疾病领域的专家和权威,你们就这样,手铐一带就要带走。我现在要看到你们的手续,没有手续绝对不可能让你们把人带走。不然的话,我会到市委市政府去告你们!” 刘宏斌扭头看了一眼冉院长,眼神中充满不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有事找我们李局长,我只听我们李局长的。” 待警车呼啸着离开后,怒气冲冲的冉院长站在走廊里,看着围观的医生和护士说道:我们四医院也是正规单位,这件事,我们一定要铸就到底。说完之后,就回到办公室,一把抓起电话,却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打给谁。冉院长转头问旁边的办公室主任:“刚刚那个刘宏斌那小子让我找谁?李什么局长?” 办公室主任在旁边说道:“好像是李尚武局长。” 冉院长心里暗自嘀咕:公安局的人,自己只认识他们已经退休了的工会主席,一个副支队长都不卖自己面子,更何况市公安局的局领导。他强装镇定地拿起机密通讯录,翻了翻,上面并没有李尚武的名字,便说道:“我马上去找领导,这边你把家属通知了。” 冉院长下楼之后,骑上自己那辆有些破旧的摩托车,“突突突”地径直回家去了。 与此同时,林华南和林华东两人同乘车回到了市里。为了祖坟的事,他们折腾了一晚上,又和几个家族中的长辈一起吃了顿饭,林华南此时已是一身疲惫。到家之后,他推开门,脱掉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还没有坐下,林华南的媳妇就急冲冲地回了家,一见面就质问道:“这两天你跑到哪里去了?办公室不见人,也不回家。” 林华南看了一眼自己的媳妇,颇为无奈地说道:“家里出了点事,我和华西回去处理去了。” 林华南的媳妇一听,着急地说道:“你还管老家出事,自己的家都要不保了。市公安局的人已经把姐夫从精神病院抓走了!” 林华南虽然心里知道,自己在罗正财的事情上做得确实有些过分。昨天几兄弟一商量,也觉得罗正财反水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医院的医生是按照正常精神病的流程在给罗正财治病,再加上林华西又是纪委书记,罗正财也是聪明人,将事情闹大之后,自己也落不下什么好处。可听到媳妇说表姐夫老严被抓走,他还是极为震惊,没想到公安机关会如此迅速地找到严院长的头上。这也就说明,他们已经怀疑罗正财在精神病院有问题。 林华南犹豫再三,忙将电话打给了在省公安厅参加活动的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丁刚。林华南没有客气,直截了当地说道:“丁局啊,这件事层层查下去,肯定会到我的头上。” 丁刚作为在市委大院长大的干部,迎来送往、人情世故拿捏得十分到位。在省厅几个市的公安局领导中,丁刚颇得省公安厅王副厅长的赏识。听到林华南打来这个电话,他内心也是一阵惶恐,毕竟当初是自己按照林华南的意思找人暗示了罗正财。 丁刚说道:“华南局长啊,你们不是说好的到了精神病院,只要罗正财坚持到了华北宣判,他就可以出来了嘛,这是双赢的嘛。” 林华南焦急地说道:“丁局长啊,你不在公安局不知道,你们公安局那个李尚武局长,那是哪吒闹海,上窜下跳!不仅让人直接从精神病院将罗正财带走去往省城里做鉴定,而且,今天你们公安局的人,直接将精神病院的副院长老严从办公室拷走了。丁局,你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从省城回来,把这些事处理完。” 丁刚眉头一皱,心里暗骂一句:“妈的,当初怎么就结交了林华南,上了他这艘破船,这真是惹了自己一身骚啊。”他看了看四周,站起身,一手拿着话筒,一手往公安厅机关大院里向外张望。如今自己是带队去支援亚运会安保工作,这次工作干得好,回来之后接班周朝政的希望很大。这个关键时候要是回去,恐怕省厅领导不高兴,会错失良机;如果这个时候不回去,万一东窗事发,林华南这个王八蛋把自己也给交代了,通风报信、当内鬼可是公安机关最忌惮。权衡再三,说道:“这样吧,我先给治安支队的刘宏斌打个电话,这件事请他不要再查了。华南局长啊,让你们华西书记也给市公安局打个招呼嘛,没有市委、市纪委的同意,公安机关也不能随便抓咱们的干部嘛。” 放下电话之后,丁刚没有耽误,直接将电话打到了刘宏斌个人的办公室,打了两个,没有人接听。他又将电话打到了治安支队的办公室里,响了几声之后,有人接起电话。接电话的内勤女同志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说道:“丁局,你有什么吩咐?” 丁刚副局长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情绪,大声说道:“刘宏斌呢?让刘宏斌给我接电话。” 此时,刘宏斌就在旁边和治安支队的几个人正围坐在一张桌子前,神情严肃地商量着如何拘捕林华南。几人实在是没有想到,精神病院的严院长和主治医生到了公安局之后,俩人就争先恐后地把所有的问题都交代了。 刘宏斌听着电话里咆哮的丁刚副局长,忙挥着手,示意接电话的人自己不在。只听到电话里又说了些什么,女内勤也是态度端正的应付着。挂断电话之后,刘宏斌说道:“这个时候找我的肯定就是为了林华南嘛?” 旁边一人说道:“刘支队啊,那精神病院的医生真是没长骨头啊,我们还没怎么问,他们就全部交代了。按照他们这个说法,这就是故意杀人啊!” 刘宏斌道:“罗正财不是说了吗?精神病院里的医生,打人骂人都是轻的,电击一上,什么人都受不了。他们可能觉得不如实交代,咱们会给他们上手段吧。你说的这个故意杀人,我们不能界定,毕竟看病这个东西太专业了。” 旁边的同志说道:“这还不算故意杀人啊?正常药量的 5 倍,你没听那个医生说他已经给严院长提了几次建议,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月,罗正财肯定就一命呜呼。所以他才留个底子,每一份处方上,都有严院长的签字嘛?” 刘宏斌点了点头说道:“真出乎意料,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啊。我看,咱们哥几个适合干刑警。这样吧,我先拿着材料去找李局,现在的问题是卡在了林华南的身上。动不动他,恐怕要请示市委。” 这时,接电话的内勤女同志说道:“刘支队啊,丁局还让你回电话。” 刘宏斌摆了摆手道:“丁局又不分管我们治安支队,这个时候肯定只认分管领导了。” 说完之后,刘宏斌说道:“那大家都在讯问笔录上签字吧,签完字之后我就去找李局长。” 两份询问笔录的最下方,罗正财的主治医生和精神病院的副院长老严都已经在各自的询问笔录上签了名字,并写下了“以上笔录我已看过,属实无误”,时间上写着 1990 年 5 月 8 日 星期二。而在另一半上,则是办案民警需要填的名字,刘宏斌和几个同志写下名字之后,旁边一人好心提醒他:“刘支队,这个严院长可是副县级的领导干部,咱们是未经同意就把他抓了呀。” 刘宏斌拿着材料,轻轻用手一弹,纸张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淡定地说道:“我哪里知道什么院长、副院长是什么级别?我只知道有人指证他授意杀人,不采取果断措施,跑了怎么办?” 在市纪委书记林华西的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办公桌上,桌子上放着一袋子劳保用品,里面有洗发水、香皂、洗衣粉。林华西打开袋子之后,脸色瞬时变得极为难看,他猛地一拍桌子,对着办公室主任一阵批评:“劳保用品怎么能买洗发水?怎么能买肥皂?劳保用品,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手套、是胶鞋!这些东西不准发,全部收回来!” 市纪委工会主席、市纪委的副书记郑成刚,在工会只是挂个名而已,从来不操心工会具体的工作,工会上的事情都是由副主席在操办。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毕竟是免费发的东西。 郑成刚尴尬地说道:“林书记啊,这个洗发水和肥皂,这些都是征求了职工的意见。毕竟咱们纪委属于机关,不属于生产一线,买手套、买胶鞋,大家用不上。” 林华西用力敲着桌子,大声说道:“用不上也不能搞变通,哪有用不上的东西,都是自己不会使用!我之前在省煤炭局的时候,机关里七八十人,发的都是手套和胶鞋,用不上就送人嘛。用不上,不是违规的理由。谢主任,我们是纪检机关,要带头遵守党纪国法,不要在这些小事情上犯错误。这个东西全部收回来!” 办公室主任谢能进说道:“林书记,咱们发的这些东西真的不算什么,市委办公室、市委组织部,还有宣传部,没有任何一家单位买了什么胶鞋和手套。” 林华西听完之后,十分严厉地说道:“他们怎么买我不管,我们一定要按照标准来。我也不是说不让大家买,但是不能占公家的便宜。我举个简单例子,洗发水,谢主任,你家属用不用?肥皂拿回家,你洗不洗你孩子的衣服?这些都是占公家的便宜。” 谢能静听完之后,脸都有些扭曲了,心里暗自佩服纪委林书记真的是大公无私、铁面无情啊。 旁边的郑成刚副书记脸色极为难看,虽然东西是谢主任买的,但毕竟自己是挂名的主席,当时买这些东西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郑成刚心里感到,当年自己在学校的时候就十分固执,得罪了不少人,没想到这个林华西比自己还要呆板。 郑成刚勉强笑了笑,说道:“林书记啊,东西已经买了,钱也付了,这账也报了,我看这样,咱们下不为例,啊,下不为例。” 林华西听完之后,虽然脸色依旧紧绷,但看在纪委常务副书记郑成刚的面子上,他不好不给。林华西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说道:“这样吧,东西发了就算了,当然,这些东西我不会领的。成刚同志,我们作为纪委,不能因为事情大小而改变我们的立场。” 郑成刚看林华西坚决不接受洗发水和肥皂,也就不再客气,直接朝着谢主任使了个眼色,俩人便出了门。门刚一关上,林华西就将钢笔狠狠拍在桌子上,骂了一句:“都想着占公家的便宜!” 不多会儿,就听到了敲门声。林华西一脸不悦地说道:“进来!”就看到林华南拿着手包走进办公室。进门之后,林华南没有客气,直接坐下说道:“华西呀,你现在是市委常委、纪委书记,不能总像个乡镇干部一样,整天这么较真呀。刚刚,你们纪委的老郑可是给我说了啊。” 林华西微微皱眉,他知道哥哥说的在理,便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不是都说了有事就到家里说,少到办公室来嘛。” 林华南将手中的包往旁边一放,身体前倾,急切地说道:“这不是遇上急事了吗?” 紧接着,他把市公安局将自己亲戚严院长抓走的事和盘托出,“华西,我那个姐夫,我媳妇的姐夫,我估计他算不上是个硬骨头啊。他进去之后,如果把我交代出来,该怎么办?” 林华西听完,顿时感觉一阵头痛袭来,他伸手紧紧捂住眉头,心中暗自懊恼:当初怎么就想着到这东原来当纪委书记呢,还不如继续在省煤炭局当个副局长,落个清净。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 “叮铃铃” 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室内的沉闷气氛。林华西看着那不断闪烁的来电提示灯,心中一阵烦躁,很是不愿意将电话拿起来。 林华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吓了一跳,他看了看电话,又看了看林华西,说道:“要不你先把电话接了。” 林华西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咳一声,缓缓伸出手,拿起了听筒。电话那头传出了林华东略显焦急的声音。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之后,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林华东才犹豫着说道:“华西,现在有个不好的情况呀。之前被华北带人打的麻坡大街上有个群众病情突然恶化了,已经转到了市人民医院。现在麻坡上的群众又把大集给堵了,大家要求将华北抓起来。现在,县委张庆合书记让我去处理这件事,你说这该咋办呀?” 办公室里的气氛愈发凝重,林华西拿着听筒的手微微收紧,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与无奈。 喂,华西,在听没有,我就说嘛,祖坟的风水一动,事就不好办了…… 第 610章 临平老干部的态度 窗外的阳光,没有驱散室内凝重的气氛。林华西坐在办公桌后,面色阴沉,手里无意识地转着一支钢笔。听到大哥林华东那带着抱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诉说着祖坟的事情。 林华西听着听着,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烦躁无比,他赶忙打断道:“大哥,祖坟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看张庆合书记处理得很好,还是给咱们林家留了份颜面。如果你真的觉得祖坟事关风水的话,哪朝哪代的皇帝,他们家的祖坟不比咱家的好,王侯将相今又何在?到现在不都进入社会主义了吗?” 林华东只是想在林华西面前抱怨几句,毕竟自己年龄大了,在思想上和其他几位年龄小的兄弟略有差异。他连忙说道:“对对对,当大哥的思想封建观念保守,咱们说正事,说正事。现在华北那件事情,我该怎么办?” 林华西眉头紧皱,眼神下意识地看向桌子对面的林华南,沉默片刻后说道:“大哥,这样吧,等几分钟,容我考虑一下。” 挂断电话之后,林华西猛地一拍桌子,目光直直地看向林华南,道:“说,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林华南此刻也是忧心忡忡,满脑子都是自己给罗正财下药的事情会不会败露,实在没心思管林华北的事,只是无奈地感慨了一句:“这个华北是真能惹事啊!如果不是想拉他一把,我怎么会动用精神病院的关系,要去给罗正财下药啊。” 林华西气得站起身,来回踱步,大声说道:“我之前就说过,下药这种方式不可取。你这是在要罗正财的命呀!兔子逼急了还要咬人,罗正财可是当过县长的人,他只是不想干了,想平稳退休,现在知道了真相,人家肯定要反水嘛。说吧,现在到底怎么办?” 林华南无奈地往凳子上一靠,头往后一仰,望着天花板,苦笑道:“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啊。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呀?” 林华西听到大哥如此惆怅,自知刚才失态,停下脚步,用拳头砸了砸桌子,也感慨了一句:“吸烟烧了枕头,怨不得别人呀,华北,华北,这就是爱惹事闯祸!” 林华南仰着头,闭着眼,思索片刻后说道:“实在不行,你去找找关系,走一走邹镜堂堂,或者找一找市委书记钟毅?” 林华西骨子里是个有着知识分子骨气的人。当年,正是因为学习好,大学毕业之后,林华南和林华北都回到了东原,只有他留在了省城。他对这种托关系的事情十分抵触,无奈地又往凳子上一靠,说道:“找他们,找他们说什么?哥呀,最难的不是张口,而是张了口,人家不答应。钟毅书记那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别说咱们家,就是他们自家的亲儿子犯了这样的事,也是定斩不饶的。” 林华南将自己脑海中能够想到的人都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无奈。齐永林自己说不上话,分管的副市长王瑞凤又很孤傲,自己这个煤炭局局长,在这些有实权的人面前,根本说不上硬话。哪个领导家里缺煤啊?只能又感慨一句:“兵败如山倒啊!” 林华西听到这里,知道林华南在林华北的事情上也没什么办法,便直接拿起电话给林华东回了过去,语气中满是无奈:“大哥呀,华北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林华东一听,着急地说道:“不是,华西啊,你可能没理解我的意思,现在这件事闹大了,如果按照责任追究下来,好的话就是斗殴,不好的话,华北这次可能真的要判刑,故意伤害罪啊。” 林华西皱着眉头,提高了音量说道:“大哥呀,现在,我把他枪毙了的心都有啊,这个忙,再帮下去,把我折进去罪有应得,把你折进去我就心有愧疚啊。大哥,我确实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挂断电话之后,林华东默默看着话筒,心中暗自埋怨:这个华西,怎么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见死不救?好歹给县里打个电话嘛。 而林华西则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林华南,满是心疼地说道:“哥,我多希望那些来插队的老前辈,没有住在咱们家啊,咱们呢哪怕当个普普通通的煤炭工人,也比现在好呀。” 林华南缓缓站起身,目光凝重地看着林华西,郑重地说道:“事情走到这一步,我在想,当时咱们的革命先辈得有多强的意志力,才能抵挡住敌人的严刑拷打。再看现在,哪里还有人有那样钢铁一般的革命意志呀。” 林华南的言下之意,自然是信不住医院的那个什么姐夫。 与此同时,在麻坡乡大集,愤怒的群众如同潮水一般,二三百人老老少少地将麻坡乡政府堵得水泄不通。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怒与不满,大家齐声喊着口号,要求政府严惩打人的凶手林华北。 县委书记张庆合知道情况后立刻安排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带队,带着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和我一同前往麻坡乡处置此事。 邹新民在乡镇待过一段时间,对处置群众工作很有经验。他看到群众将乡大院堵得死死的,便果断下车,费力地挤进了乡大院。麻坡乡党委书记陈光宇赶忙迎上来,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邹新民听完后,思索片刻说道:“这个时候只有先谈判了,我得看看大家有什么诉求,政府先答应下来。” 邹新民看到大院里有辆农用三轮车,便让人把车倒到门口。他利落地爬上车厢,挺直了身子,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乡亲们啊,我是咱们临平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邹新民,我是根据县委张庆合书记的安排来解决大家的诉求的。咱们人太多了,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上来给我说!” 邹新民连续吆喝了几遍之后,群众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声音嘈杂,有的要求严惩林华北,有的则要求赔钱,有的要求给受伤的人看病,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邹新民听得也不是很真切。 邹新民看大家情绪激动,便大声说道:“乡亲们啊,大家人太多了,我们也听不清楚。这样吧,大家选几个代表,咱们坐下来好好开会谈!” 任何自发的集体活动,其背后都会有组织者牵头。这个时候,群众之中有几个人主动站了出来,大集上的村干部也忙着帮忙照应。不多会儿,十多名男女老少的代表就被推举了出来。大家来到会议室后,纷纷落座。 邹新民微笑着坐下,眼神真诚地看着大家,说道:“大家放心,党委政府是抱着给大家解决问题的态度来的。有什么要求,有什么困难,大家尽管提。” 一位年龄不大的汉子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说道:“政府如果真的要解决问题,那就要拿出正儿八经的态度来,不能再忽悠我们。” 邹新民赶忙说道:“领导们的态度肯定是真诚的,张庆合书记说了,一定要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汉子却不依不饶:“我现在就不满意,我们觉得这是官官相护。林华北带着流氓打了我们,现在林华东代表政府来调和,你们觉得这是公平地解决问题吗?要想解决问题,林华东必须离开。”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顿时纷纷响应,嘈杂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坐在桌子上的林华东一脸尴尬,他在心里暗自叹息,自己这么多年的领导干部生涯,对家乡的父老乡亲一直都十分尊重,一回到老家就主动和群众打招呼,麻坡乡大集除了林家之外,其他几个大姓有什么事找到自己,能帮的也都帮了。按说自己在群众中的人缘应该不错,可此刻,他怎么也没想到,群众提出的第一个诉求就是让自己离场。 邹新民看到林华东有些尴尬,赶忙接过话筒说道:“要不这样,李朝阳局长就代表政法机关来解决问题,您就先到陈书记的办公室休息,等这边忙完我们给您汇报。” 林华东原本想着退休之后卸甲归田,回到麻坡乡大集安享晚年。如今群众这般抵触自己,让他内心之中充满了落寞和孤独,犹如一个游子被自己挚爱的家乡所抛弃,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却又无法言表。 林华东缓缓站起身,看着熟悉的乡亲们,眼圈渐渐红了。他微微欠身,这个动作像是鞠了一躬,又像是没有鞠躬,饱含着复杂的情感。 林华东走了之后,邹新民说道:“哎呀,都是乡里乡亲的,华东同志又是老同志了,他既是代表林家,也是代表政府,大家何必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嘛?” 群众代表里面不少老人和林华东也是相熟的,只是话已出口,如泼出去的水,此刻也不好再把林华东喊回来。 邹新民接着说道:“那既然这样吧,大家有什么说什么,需要政府解决的,大家尽管提。” 陈光宇笑着说道:“同志们,我再给大家介绍一下今天来的领导,这位是咱们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邹新民同志,是咱们县政府的二把手,县长不在的时候,他可以代表县长。这位呢,是咱们县公安局的李朝阳局长,大家反映的不少问题都和公安部门有关。” 陈光宇环顾会场四周,接着说道:“那我们看这样吧,一个一个来,每个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在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另一个人尽量不要打岔,等人家说完,每个人都有发言的机会。” 就这样,群众代表们一个接一个地发言,总体归纳出来就三点意见:第一,要为被打的人看病负责到底;第二,严惩打人的凶手;第三,铁路绝对不能经过麻坡乡大集。 邹新民认真听完后,说道:“大家提的三点要求,我看都不过分嘛。关于被打群众看病的事情,按说应该是谁打的谁来赔,可你们去找他们要钱,他们肯定不给。这个时候政府要主动担当,陈书记、沈乡长,你们记一下,县医院先行挂账,最后,费用由麻坡乡党委政府垫付,然后公安机关再找打人者追偿。”说完之后,邹县长看向我,问道:“李局长,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我立刻表态:“按邹县长说的指示办。”邹新民又看向旁边的麻坡乡党委书记陈光宇,说道:“陈书记,这件事情,你们乡党委政府能不能落实啊?” 陈光宇坚定地说道:“我们也按邹县长的指示抓好落实。” 沈松辉有些犹豫地说道:“周县长,我插一句啊,我们乡财政很困难……” 话没说完,陈光宇就打断道:“沈乡长,再大的困难,我们也要克服,这个时候没啥说的。” 邹新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个第二点,主要是公安机关来负责,咱们李局长在,李局长一会儿具体回答,我就不赘述了。第三点关于铁路的事儿,在来之前,华东同志已经向县委表态,支持铁路不走麻坡乡大集,所以第三点也答应大家没问题。现在,就请李朝阳局长向大家表态。” 邹新民话已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我。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虽然声音不大,但我还是听到了一些,“这么年轻,就是公安局局长?应该也是副的吧。” 我微笑着看了一眼大家,说道:“乡亲们,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临平县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李朝阳。针对大家所反映的打人者的事情,我们已经启动了调查。首犯林华北已经归案了,参与打人的27名社会闲散人员,县公安局正在开展抓捕工作,已经到案 人,还有 16 人正在抓捕之中。” 说完之后,就有人插嘴问道:“李局长,你年龄不大,说了算不算?这些人不会今天抓,明天就放了吧?” 我自信地说道:“这个大家放心,县委高度重视这次突发事件,首犯林华北违法犯罪的事实非常清楚。也请大家监督公安机关,我们会收集相关的证据,将材料移交到司法机关进行审判。也可以告诉大家的是,临平县麻坡乡派出所所长齐大柱,在面对群众诉求时,麻木不仁,推诿扯皮,县公安局党委已经决定免除其麻坡乡派出所所长职务,降职为普通干警并且调离麻坡派出所。” 听到这里,底下的群众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邹新民说道:“那既然大家对政府的态度是认可的,那也就请大家监督政府,看我们能不能把承诺的事情落实好。大家还有没有补充啊?” 对面的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再说话。这个时候,麻坡乡的乡长沈松辉说道:“呃,邹县长,今天早上的时候,有个被打的流氓的家属也来到了我们乡里,他们也要求我们赔偿他们的医药费。” 邹新民听完之后,猛地一拍桌子,愤怒地说道:“妈的,脸都不要啊,还好意思跑到党委政府要钱。明确告诉他们,不仅不给钱,而且还要罚他们的款。这些社会小青年,都是社会的不稳定分子,这次就要给他们严厉的教训。”然后又看向我,问道:“李局长,你说呢?” 我立刻说道:“邹县长说的在理啊,这要是放在以前严打期间,只要是流氓团伙,咱们群众有义务协助公安机关坚决予以打击。这个住院的,我们也去调查,等他好了之后,我们仍然要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散会之后,麻坡乡大集的村支书老郭紧紧握住邹新民的手,感激地说道:“邹青天呀,您要是早点来,我们大集上的群众何苦会受这般罪呢?” 邹新民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牵头的铁路项目,竟然因为林华北的事给解决了,真是歪打正着。之前他一直在担心,如果林家的人不迁坟,这铁路线路只有改线,看来群众的力量真是无穷的呀! 群众散开之后,天色已晚,夕阳的余晖将整个麻坡乡染成了橙红色。陈光宇和沈松辉一再挽留大家留下来,在麻坡乡大集上吃顿晚饭再走。 陈光宇被提拔为副县级,已经过了县委常委会,以正式文件向组织进行了推荐,这在县里已经不是秘密。在下次人大主任会上,吴香梅也将提名陈光宇为副县长。 邹新民笑着说道:“陈书记啊,你要请客,可不能在麻坡乡把我们几个打发了。等到哪天找个时间,我们去市里,到迎宾楼摆上一桌嘛。然后把光明区长令狐叫出来作陪,我可是知道啊,你和令狐在水寨乡一起搭过班子。” 陈光宇道:是啊,那个时候令狐是乡党委书记,现在都是区委书记了。 邹新民道:你老哥也可以了,县委常委,副县长。 众人客套了几句之后,便乘车回了县城。在路上,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一言不发,面色阴沉,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心里仍在回忆着麻坡乡群众对自己的不满情绪。 而在煤炭宾馆的一个大包间里,。人大主任万庆峰和邹镜池正组织几个煤炭运输的大户秘密开会。众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脸上都带着愤怒的神情,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着不满,现场群情激愤,大家都表态这钱万万不能退。 万庆峰凑近邹镜池的耳边,悄声说道:“邹老啊,这个时候我没想到你们家新民县长觉悟这么高啊!不仅主动要退款,而且还在会上与我争执了起来。难道他就想不明白?有我们这帮人的支持,有您邹老的支持,他以后还想进步?怎么能跟着外乡人欺负咱们自己人嘛?” 邹镜池夹了一个软糯可口的肉丸,慢慢地将筷子放下,一边嚼着,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年轻人要进步是好事嘛?我们老家伙不能和年轻人比。” 万庆峰着急地说道:“邹老啊,这个时候你不能再维护他了,他背后捅刀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您老人家呀!” 邹镜池的喉结蠕动了几下,又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些许,缓缓说道:“庆峰啊,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万庆峰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说道:“你之前不是说了吗?第一是告,第二是闹,第三是找。我看我们是该组织人闹一闹了,这钱咱拿得又不是他张庆合的,他凭什么给我们收回去?您还记得前些天因维修铁路,咱们要去闹,把县委吓得够呛呀。” 邹镜池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他微微皱眉,说道:“你们去闹,我明天去趟省城,找一找镜堂,请他在省上说句话!” 万庆峰点了头道,是啊,只要镜堂书记发句话,这事不就完了嘛。 邹镜池摇了摇头道:不一定啊,镜堂这人觉悟高,我只有去试一试,在者说,吴香梅,张庆合,都有水平啊。 万庆峰不屑的道:有什么水平?李学武这么有背景,对我们老家伙还是客客气气,这次人大主任会上,我看陈光宇的提名先放一放,让他们知道知道,临平的老干部,说话是有声音的…… 第 611章 抓捕林华南 在煤炭宾馆的包间中烟雾缭绕,弥漫着一股压抑又紧张的气氛。邹镜池听到万庆峰要把陈光宇的事情放一放,不禁诧异,微微前倾身子,追问道:“老万啊,这么说陈光宇要当县委常委、副县长的事儿是真的啊?” 万庆峰眉头一皱,端起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语气中满是不满:“可不是咋的!那天咱们去油坊算卦,遇到的那个小子说的就是事实。人家早就把事儿定了,再来通知我们这帮老家伙。到时候让咱们鼓鼓掌、举举手,这不是严重违反组织纪律吗?我看,我们人大不同意,陈光宇怎么能当得上副县长?” 邹镜池退下来已有几年,这些年,他的心思全放在了如何挣钱上。回想曾经当领导的时候,前呼后拥,如今退休了,门可罗雀,这种落差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些曾经受过他照顾的人,如今生活富足,而自己靠着那点养老钱,实在是捉襟见肘。好在煤炭公司的几辆货车,让他每个月都有上千块的进项,这比地委书记的收入还高,也算是给他带来了些许心理安慰。 邹镜池暗暗思索了一会儿,夹起一粒油炸花生米,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缓缓说道:“老万啊,我也当过人大主任,说实话,人大在这个时候就是配合县委走个程序。如果你真的把陈光宇搁在那里,这可是和县委唱反调啊,到时候大家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万庆峰却不以为然,嘴角微微一撇,不屑地说道:“邹老啊,很多事情都要按程序办嘛,尊重是相互的。别人不尊重我们,我们何必要尊重别人?” 在座的不少是人大、政协的在职和退休领导,在利益的驱使下,他们早已捆绑在了一起。听到万庆峰这么一说,众人纷纷附和:“坚决要把陈光宇的事情拿下来!” 万庆峰看着自己一呼百应,内心颇为得意,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说道:邹老啊,看到没有,这就是民心。”说着,他侧过身,凑近邹镜池的耳边,低声说道:“邹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陈光宇没什么背景,上面也没什么人,把他按下来,难看的就是县委。” 邹镜池眼神一直放在面前的红烧肘子和油炸花生米上,听着万庆峰的话,他缓缓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吧唧”一声,表情充满回味而又颇为淡定。放下酒杯时,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他微微皱起眉头,略作思考,并未立刻表态。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肘子的肉皮,不紧不慢地放进嘴里咀嚼着。咽下后,邹镜池拿起桌上的方帕,仔细地擦了擦嘴,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缓缓开口:“老万啊,我一个退休老头,既不是人大代表,也不是政协委员,早就不再参政议政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在这些事情上,你一定要慎重。组织可就是陈光宇的后台啊,要是真把县委弄得下不来台,我担心你啊,也会有麻烦。” 万庆峰却满不在乎,他靠在椅子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傲慢,心里暗道:“我当了这么多年的煤炭公司领导,逢年过节,东原市和临平县的领导,可没少打点。再加上汽车租赁的事情,临平县副县级以上的干部,哪个没从这里拿到过好处?要是自己年轻几岁,县长这个位置哪轮得到罗正财?” 万庆峰端着酒杯,看向坐在邹镜池右手边的林华东,说道:“华东书记,你是政法委书记,这事你可得坚定立场啊!这才是为了维护大家的利益,不然的话,我们在座的都成了你的维稳对象啊。”说完,两人干了一杯。没等林华东表态,万庆峰又接着说道:“我也是老同志了,对县委的工作一向是支持的。但人家现在咄咄逼人,竟然让我们往外退钱。我就说县委要是缺钱,可以直接说,大家给县委捐点钱都没问题。现在这样,根本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你说是不是啊,华东书记?” 林华东在亲戚名下也有两辆车,这是当时县政府制定的政策。此刻的他,在麻坡乡大集的事情上已经焦头烂额,心力交瘁,满心落寞,实在不想在这件事上表态。见万庆峰一直盯着自己,他无奈地说道:“你们都知道,在我们家钱的事儿,我说了从来不算。这件事我跟随大家的脚步,大家要退我就退,大家要不退,我就不退嘛。” 万庆峰不依不饶:“华东啊,政法委书记可是管枪杆子的,管枪杆子的人要有主见。您是在职的县委常委,背后还有市纪委书记林华西。只要你的钱不退,那就说明合规嘛。我就不信他张庆合连咱华西书记的面子都不给。” 林华东心里明白,张庆合的背后就是钟毅,这样的县委书记,眼里还真的不一定有纪委书记,再说,自己又不是林海西。只有笑着应承了几句客套话,然后说道:“庆合书记让大家退钱,是为了建设啤酒厂嘛。现在县里的财政非常紧张,建设啤酒厂耗资巨大,要是大家都不退钱,这酒厂也不好办啊。” 邹镜池听到要建啤酒厂,眉头紧紧皱起,一脸愁容地说道:“啤酒那个玩意儿,上次孩子来买了些,那味道,说像泔水味,又有点不像;说闻着像马尿味,它还真有点像。我都不知道喝啤酒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最重要的是粮食,整个东原市大大小小的酒厂有十多家,为什么咱们临平不发展白酒?就是因为粮食宝贵啊。困难时期,咱们临平饿死的人最少,就是因为不糟蹋粮食。造酒不如买酒,现在的县里领导,只追究经济,忘了挨饿的滋味了啊。唉,虽然我不在位置上了,但我还是要坚决反对建啤酒厂。” 林华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客厅里灯光柔和。林华东的爱人看到他满脸憔悴,眼神中满是心疼,关心地说道:“这么晚才回来,还像年轻的时候一样拼命。”闻到林华东身上浓浓的酒气,又说道:“我去给你倒点红糖水,你喝了,以后少喝点吧。” 林华东抬起胳膊,左右闻了闻袖子上的味道,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不想去,老家出了这么多事,哪里还有心情和他们喝酒?万庆峰都到我办公室里等着我,不去不行啊。” 不多会儿,林华东的爱人一手提着暖壶,一手拿着一个草纸包,慢慢走到桌前。她轻轻解开纸包露出了里面疙瘩红糖。她熟练地抓了一把放入碗中,然后拿起热水瓶,缓缓地将热水倒入碗里,空气之中都弥散着甜味。 林华东双手接过红糖水,又缓缓放下,说道:“现在煤炭公司要退钱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哪能不知道,现在连大街上的小孩都知道了。群众高兴啊,都在看热闹。” 林华东看着爱人,说道:“现在万庆峰在组织人,要去闹,说这个钱坚决不能退。今天还让我表态,你说说,咱们到底退还是不退。” 刚才倒水时溅出了些水珠,林华东的爱人拿着抹布擦着桌子,一边擦一边说:“你们看,县电视台都放新闻了。县委这样做,是把自己逼上绝路。大家都不退,县委下不来台,你们这些干部能有好果子吃?” “这不是万庆峰在组织吗?他也当了这么多年领导,还是有一定的组织能力的。” 林华东的爱人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万庆峰有能力?他是从乡镇起来的干部,还是从上面下派的干部啊?不就是在煤炭公司当了几年一把手,退休的时候到了人大解决待遇,他有什么能力?” “哎,在煤炭公司这么多年,他在任的那几年,煤炭公司还是盈利的嘛,能力肯定还是有的。” 林华东的爱人斜眼看了林华东一眼,不屑地说道:“你说煤炭公司的一把手,是会经商还是会管企业?拿着国家的煤,地里挖出来的,还能把买卖做亏了,我看,就是放只狗上去都比你们家华北管得好。这个万庆峰,比华北强不了多少。我都跟你说了几次了,县委政府是带着任务来的,这个时候,你脑子清醒一些,舍财保命吧。” 林华东听完之后缓缓起身坐好,说道:“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咱们要退可是 20 万呀。” 林华东的爱人一脸不屑:“现在你们家那个宝贝华北,你让他拿 200 万出来,你看他拿不拿?有命挣没命花,一算账全白搭。” 林华东这才缓缓端起红糖水,喝完之后,长舒一口气,苦笑着说道:“我看这个政法委书记还是该你来当啊!” 时间来到了第二天,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尚武的办公桌上。李尚武手里拿着两份厚厚的询问笔录,神色严肃,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让人开车到了市委大院,下车后就朝着市政法委书记周朝政的办公室走去。 周朝政的办公室宽敞明亮,看到李尚武拿着两个厚厚的材料,不禁十分诧异,微微扬起眉毛问道:“这么快就问出来了?” “是啊,周书记,刘宏斌这小子业务能力很强啊,一天时间就突破了精神病院的问题。”李尚武一边说着,一边将材料递给周朝政。周朝政接过材料,细细地看着,不时点着头。 李尚武道:“周书记啊,这两个医生,其中有一位是医院的严副院长。按照这个严副院长的说法,是林华南找到了他。第一次的时候,林华南只是让严院长帮个忙,让罗正财在病房里待上几个月,等到林华北的事情完了之后,医院出一个精神病的鉴定证明,罗正财靠着这份证明就可以恢复自由。没想到咱们提出了转院之后,林华南觉得事情可能会败露,就给严院长交办要给罗正财灌大剂量的药。” 周朝政点了点头,表情凝重,说道:“欲盖弥彰啊,这个林华南是要假戏真做杀人灭口啊。只是我没搞明白,林华北到底犯了什么事?能让这个林华南不惜冒着杀人的风险,为林华北去开脱呀。” 李尚武略作思考,说道:“这个现在不清楚啊,只有将林华南抓了之后,才能了解事实的全部真相。只是,林华南是市煤炭局的一把手,他的兄弟又是纪委书记。周书记,您看咱们下一步?” 周朝政听到之后,陷入了沉思,双手又拿起了材料,说道:“尚武啊,现在不是我们要和谁过不去,而是当事人罗正财不依不饶,非要找我们要说法。这个时候没啥说的,让林华南到市公安局接受讯问。” 李尚武道:“周书记啊,这件事是不是还要向市委做个汇报?” 周朝政马上拿起电话,说道:“我现在就联系钟书记。”电话拨通后,传出了钟毅书记秘书向建民的声音,周朝政说明来意之后,电话里没有耽误太久,向建民道:“周书记,我看了安排表,十点半钟书记要去交通局调研,现在齐市长正在钟书记的办公室。如果齐市长出来得早,我再向您汇报。” 挂断电话之后,周朝政暗自琢磨要不要先和市纪委书记林华西通个气。如果直接捅到市委书记钟毅那里,好像有点不近人情。他便问道:“尚武啊,你觉得这件事情咱们有没有必要给华西书记先通个气啊?” 李尚武听完之后,心里明白领导既然这么问,肯定是有想通气的意思,毕竟林华西是绕不开的存在,于是说道:“周书记啊,从家属的角度来讲,这件事情肯定是不能通气的,但是从工作的角度来讲,这件事情和纪委书记打个招呼,也没什么不妥。” 同为市委常委,但周朝政资历更老,排名靠前,而林华西则是才来市委不久,排名仅在市委秘书长之后。按说这个时候周朝政一个电话,林华西就要到自己办公室来。但周朝政犹豫了一下,说道:“那这样吧,咱们还是主动到华西书记的办公室通个气吧。” 说着,两人就起了身,一同朝着市纪委书记林华西的办公室走去。楼道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两人来到林华西的办公室前,看到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周朝政轻轻敲了敲门,没等林华西应允,两人便推门进去了。 林华西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材料,心思却全在华北和华南的事情上。本不想让人打扰,但看到推门进来的是政法委书记周朝政,他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 周朝政进门之后,笑着说道:“华西书记,这位认识吧,我们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尚武同志。” 李尚武的名字,这些天在林华西的耳边早已听了无数遍,但他从来没有将这个从平安县公安局调上来的副局长对上号。只是也听到了小道消息,谣传这个李尚武的准女婿就是钟毅的秘书,市委办公室秘书一科的科长向建民。看到周朝政带了李尚武来,林华西心里更加笃定,他们是为了华南和华北的事而来。 周朝政和李尚武落座之后,林华西主动填了茶,笑着说道:“朝政书记,如果没记错的话,您这是第一次到我的办公室来指导工作呀。” 周朝政摆了摆手,说道:“华西同志啊,你是纪委书记,平日里日理万机,没有十分重要的事,实在不敢贸然来打扰啊。” 两人客套了几句之后,周朝政道:“那这样,李局长就把情况给咱华西书记做个简要汇报,也请咱华西书记做个指示。” 李尚武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华西书记,向您汇报。不知道您清不清楚,罗正财这个同志……” 林华西听到之后,内心暗道:“咱俩谁不清楚罗正财啊。”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尚武并不想将掌握的情况全部向林华西做汇报,毕竟相关案件还在调查之中,他继续道:“这个罗正财现在向公安机关反映,其在审查羁押期间被人暗示装精神病,进入了第四人民医院接受治疗。期间,林华南局长先后两次到了精神病医院……我们现在怀疑,华南局长和罗正财装精神病有些关联,这个呢,需要华南局长到公安机关配合调查。” 李尚武汇报完之后,林华西装出一脸震惊的样子,说道:“朝政书记、尚武局长啊,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怀疑华南涉嫌协助罗正财逃避法律制裁嘛。关于罗正财的事情,我正好也想找各位沟通一下。现在罗正财在省里和市里两家医院,出具了两份不同的鉴定报告。一份鉴定罗正财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一份是省医院的,说没有问题。周书记、李局长,我看并不能因为省医院位于省城,做出的鉴定就完全正确吧?我们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从目前来看,这两家医院做出的诊断报告存在分歧,我看也不能说罗正财是完全恢复了嘛,毕竟任何一种病,完全恢复都需要过程,所以我觉得罗正财所说的话,我们也不能完全采信。” 周朝政点了点头,说道:“华西书记,你说的是有道理的。这样吧,尚武,你把咱们找严院长核实的情况,再给华西书记汇报得详细一些。” 李尚武为了给林华西留些颜面,并没将严院长所有的口供全部汇报,但看林华西还存在些侥幸心理,便说道:“华西书记啊,是这样,严院长已经承认罗正财在入院之后,其所有的异常表现都是在他的授意下装出来的,而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华南局长授意的。” 周朝政目光严肃,没有说话,心里也是暗道:华西局长,何必让大家把话说这么明白,弄得都下不来台? 林华西一听,眉头一皱,心里清楚这个严院长,也就是大嫂家里所谓的堂姐夫,真是一个软骨头,公安机关已经掌握了所有的线索。 林华西故作震惊地说道:“有这回事?朝政书记、尚武局长,如果你们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林华南确实涉嫌违法犯罪,作为纪委书记,我支持你们公平公正地进行处理。” 周朝政赶忙说道:“华西书记,您也不要激动,现在只是相关人员的一面之词,还没有经过我们的核实。下一步可能会通知林华南到案接受我们的询问,还请华西书记多多支持,我们也好早日还华南同志一个清白嘛。” 林华西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也只有表态道:“周书记,请您放心,在大是大非上,我还是能拎得清的。我也会主动向钟毅书记汇报情况,也请你们能够尽快查明真相啊,还华南一个清白啊。” 周朝政和李尚武从林华西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径直朝着钟毅的办公室走去。在钟毅的办公室前,是一间小办公室,向建民正在里面写材料。看到李尚武和周朝政来了,他立马站起身,恭敬地说道:“周书记,李局长。” 周朝政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了李尚武一眼,然后说道:“向科长啊,钟书记,这会儿空没有啊? 向建民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说道:“齐市长走了有几分钟了,我刚给您打电话没人接,正打算去您办公室请您呢。” 周朝正下意识地看了看表,微微皱眉,说道:“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尚武啊,我们长话短说,走吧。” 两人轻轻敲门,得到应允之后,推开钟毅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布置得简洁大方,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柔和地洒在室内。钟毅正坐在办公桌前,看到两人进来,微微点头示意。向建民随后走进来,泡了两杯茶,放在桌上。周朝正看了一眼向建民,说道:“小向啊,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一下。” 随着门轻轻关上,室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周朝政和李尚武在沙发上坐下,李尚武微微前倾,表情严肃。周朝正清了清嗓子,说道:“钟书记,我们来向您全面汇报一下罗正财和林华南的事情。” 随后,两人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讲述了一遍。 钟毅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听完汇报,钟毅忍不住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说道:“罗正财,真是丢人现眼啊。” 李尚武道:是啊,闹了这个久,是够丢人的啊。 钟毅略作思考,目光转向周朝政,问道:“这件事和华西同志沟通没有啊?” 周朝政连忙回答:“我和李局长刚刚从华西书记的办公室出来。” 钟毅接着追问:“华西同志什么态度?” 周朝政看了一眼李尚武,李尚武心领神会,马上说道:“华西书记指示明确,要求我们尽快查明真相,还华南一个清白。” 钟毅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缓缓抬起手,紧紧握起拳头,然后慢慢地砸在桌子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抓捕林华南!” 第 612章 同意公安机关抓捕方案 市委书记钟毅,端坐在办公桌前,身姿挺拔,表情如同窗外那阴沉的天气一般严肃,目光深邃而坚定,仿佛能穿透眼前的一切,直达人心深处。 “抓捕林华南。”钟毅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一字一顿地从他口中吐出,打破了室内原本的寂静。这简短的五个字,已经为林华南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周朝政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动作缓慢而沉重,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李尚武,眼神中传递着命令的意味,这一个眼神,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就尽显:“李局长,安排下去,通知林华南到市公安局接受讯问。” 钟毅微微颔首,目光从周朝政和李尚武身上一一扫过,补充道:“对,通知他自己到公安机关来,不要大张旗鼓,注意影响。” 李尚武手中的笔在本子上快速移动,笔尖与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写下简要内容后,他又特意将“注意影响”四个字圈了起来。 钟毅看着两人记录完,微微往后靠了靠,靠在那舒适的椅背上,目光却依然看着两人,说道:“朝政同志,你是政法委书记。最近,临平县和东洪县动静不小,你们政法委要提前考虑部署稳定工作。” 周朝政脸上露出自信,挺直了腰板,说道:“书记啊,给您汇报,临平虽然最近出的事情不少,但话说回来,临平县委、县政府处置得很好,所有的问题和矛盾都处在掌控之中,最后都得到了圆满的解决。特别是临平县公安局,变化很大,在全市 11 个公安机关考核中,第一季度临平进入了前5名。” 钟毅听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说道:“前五名也就是第五名吧,11个公安机关处于第5名,也只是个中等偏上的水平嘛,告诉临平县,要戒骄戒躁。现在来看,整个临平政治生态,还需要持续的净化,社会治安还需要持续的整治,目标尚未完全达成啊。” 周朝政和李尚武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疑惑。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在彼此询问:“目标尚未完全达成”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要达成什么样的目标呢? 钟毅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但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摆了摆手,那动作简洁而有力,说道:“好了,今天不展开讲了,一会儿还要去调研。朝政同志啊,这样吧,这件事牵扯到林华南同志,为了让案件办理得更有说服力,你们政法委和市纪委,组成联合专案组,实行联合调查。这样也免得产生政治上的影响。” 周朝政微微皱眉,面露担忧之色,说道:“书记,林华南可是和华西书记是兄弟关系,为了案件的公平办理,咱们是不是需要避嫌呀?” 钟毅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却道:“朝政同志,尚武同志,咱们要相信同志嘛,你们也要正确看待华西同志与华南之间的关系。华西同志作为纪委书记,在亲情上肯定有照顾的想法,必定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嘛。如果他没有,我倒觉得这个纪委书记太过无情了,这是正常的,没必要大惊小怪。但同时,华西也是纪委书记,组织的纪律和原则他比我们清楚,我们要相信华西同志能够秉公客观地处理这件事。还是那句话,归根结底还是要考虑政治影响。” 虽然钟毅没有明说会产生怎样的政治影响,但李尚武和周朝政两人心里都清楚,政法委、公安局如果调查市纪委书记的兄弟,难免会被人说成市委在某些工作上排除异己、打击干部。毕竟已经有不少声音说林华西本不该来东原担任市纪委书记,市纪委书记这个位置本是留给李学武的,而李学武又曾经是平安出来的干部,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十分微妙。 此刻,市纪委书记林华西正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神情落寞。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看着市委书记的秘书向建明恭敬地为钟毅打开车门,小汽车缓缓启动,引擎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朝着大门的方向驶去,渐渐消失在大街的尽头。 林华西的思绪如乱麻般涌上心头,心中满是感慨。去年,邹镜堂回省之后,自己仅仅拜访了两次,邹镜堂念着老乡情分,想着拉自己一把,自己才得以成为东原市委常委、纪委书记。从煤炭局副局长那个略显尴尬的位置,走到如今市纪委一把手的高位,本以为是荣归故里、前途光明,却没想到如今陷入这般境地。早知如此,当初自己宁愿在煤炭局继续当副局长,也不应该来到东原。无力地握起拳头,在窗边轻轻砸了几下,那几下敲击声,仿佛是他内心痛苦的宣泄。 正在他暗自神伤时,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那敲门声不紧不慢,却如同重锤一般敲击着林华西的心房。林华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到办公桌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进来。” 办公室的门缓缓打开,周朝政和李尚武两人走了进来。从内心来讲,林华西知道两人都是公事公办,怨不得别人,但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内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涌起些许厌恶和逆反情绪。他微微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淡:“朝政书记,还有什么指示啊?” 周朝政自然明白林华西此刻的心情,脸上带着理解的神情,眼神中透露出诚恳,说道:“华西书记啊,刚刚我们向钟书记作了汇报,钟书记指示市纪委和市公安局联合组成调查组,共同对罗正财的案子进行调查。” 林华西听到这个消息,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说道:“朝政书记啊,这林华南是我大哥,这种事,我们纪委就不介入了吧。” 周朝政上前一步,语气很是诚恳地说道:“华西书记啊,大家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革命同志,是一个班子里的手足兄弟嘛。钟毅书记也说了,他在这件事情上对你是充分信任的,你就不要推辞了。我们这边李尚武同志安排了治安支队的副支队长刘宏斌牵头,你看你们这边确定个联系人。” 听到钟毅已经表态,林华西心里明白这是个机会,毕竟只要纪委的人参与进去,很多事情自己就有了话语权。他稍作思考,连忙说道:“好,这样吧,我们就派第三监察室的主任梁金宝同志,配合你们开展调查。” 周朝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华西书记,不是配合我们开展调查,而是咱们联合调查。有事情大家多沟通,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我看都可以商量处理。” 与此同时,在临平县委大院里,初夏微风轻轻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一位大姐拿着扫把,在地上慢慢清扫着,传出沙沙的声音。 县政法委书记林华东拿着帆布包,脚步匆匆,径直走进常务副县长邹新民的办公室。 林华东一进门,就直奔主题:“新民县长,你的钱退了没有?” 邹新民听到这话,颇为无奈地看了看门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然后他起身,轻轻将办公室的门关上,那关门的动作缓慢而谨慎。 光上门之后,邹新民转过身,苦笑着说道:“华东书记啊,不是我不想退,是我家那口子死活不让我退,我手里哪有十万块钱去退呀。” 林华东语气平淡的道:“你可是追缴领导小组的常务副组长啊,人家正财县长可是把 50 万都给退了,50 万啊,咱们一辈子靠工资,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呀。” 邹新民苦笑着说道:“华东大哥啊,我可知道,当时的政策县委常委是可以有两个名额的,现在看来,你至少要退 20 万呀。” 林华东随手将帆布口袋放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用手轻轻拍了拍口袋,说道:“这是20万,我也不拿到煤炭公司了,我主动退给你,你数一数。” 邹新民听到这话,忙上前一步,他的动作有些急切,打开帆布口袋。只见里面用橡皮筋捆好了一叠叠的现金,那崭新的钞票散发着金钱独有的气息。惊讶地拿出一叠,眼中满是震惊:“华东大哥,您是真退啊?” 林华东微微点头:“新民啊,我不退,你不为难吗?我退了,你的工作就好办了嘛。” 邹新民看着林华东,眼神中满是纠结:“华东大哥,我可还没退啊,你要想清楚,这可是 20 万,您就是现在辞了职,拿着这 20 万养老,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啊。” 林华东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新民啊,大道理我就不多讲了。当初领钱的人,县委常委可就咱们俩了。如果咱们俩都不带头支持县委工作,你想过没有,临平县这些领导干部里,要是你是张庆合书记,追缴费用,你会拿谁开刀呀?” 林华东看着正在发呆的邹新民,又拍了拍桌子上的钱,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我是张庆合书记,那肯定先拿官职最大的人开刀。官最大的都收拾了,那些老家伙不得个顶个的老实?新民啊,听大哥一句劝,早退晚退,早晚都退,早退肯定比晚退好。” 邹新民沉默了许久,眼神中满是纠结与挣扎:“华东大哥,有没有人找过你?说要是把钱退了,咱们就是带头和本地干部作对。” 林华东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新民啊,你咋就不明白,管你头上帽子的是谁呀?你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表了态,要退钱。出尔反尔的话,当大哥的多句嘴,邹镜堂也保不了你。很简单嘛,这个钱说破大天都违规。” 邹新民看了看桌子上的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渴望,说道:“华东大哥,这样你先退十万,剩下十万借给我,等我把我媳妇的工作做通,再给你拿十万,你再退。” 林华东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决,将桌子上装钱的包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说道:“不行,你要是想这样干,不是先把你媳妇的工作做通,而是先把我媳妇的工作做通。这个钱,当大哥的不敢借。快拿单子,我要签字退钱了。” 邹新民一边从桌面上拿起单子递给林华东,一边说道:“我马上回家,找我那口子,实在不行跟她打上一架。我还不信了,七尺的汉子能被一个娘们整天压着。” 而在人大主任万庆峰的办公室里,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钟潇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来。 县人大常委会即将举行会议,届时,县长吴香梅会提请一系列人事任命,其中包括副县长陈光宇和县建委主任陈建军。虽然名义上都是由人大来负责举手表决,但实际整个过程之中,组织部都要全程参与,以确保能够顺利实现组织意图。 万庆峰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手中的名单,上面既有陈建军,也有陈光宇。他在临平县多年,对每个干部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也知道陈光宇和陈建军两人是近亲关系,心中不禁感慨:临平怕是以后又要多一个“官宦之家”呀。 万庆峰抬起头,看着钟潇虹,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审视,说道:“小钟部长啊,你们这次考察的干部我看有些不太合适呀?” 钟潇虹微微一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拿起自己手中的名单,说道:“您说谁不合适?我看这些干部都是组织部门经过全面考察的,无论是工作实际,还是群众口碑,大家都是比较认可的呀。” 万庆峰摘下眼镜,放在桌子上,轻轻揉了揉眼睛,说道:“小钟部长啊,别的不说,咱们就拿陈建军和陈光宇两个同志来讲,他们是近亲关系,就是没出五服的叔侄。一次提拔两个陈家的干部,我怕人大代表到时候会有闲话啊。” 钟潇虹之前并不知道两人之间还有这层关系,毕竟在人事履历表上所反映的,只是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和配偶的父母,在双方的干部履历表中,都没有出现对方的名字。 钟潇虹疑惑地说道:“万主任,没出五服的近亲?这在咱们干部选拔中没有规定不能提拔出没出五服呀?况且陈光宇的县委常委、县政府党组成员的文件已经到了临平,副县长的任命,也只是走个程序嘛。” 万庆峰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深意,说道:“钟部长,你干组织工作时间不长,之前老黄在的时候,我们都会充分沟通。像这种一次提拔家族内的干部,人大代表是会有意见的。到时候举手,万一不通过,组织上还是要怪罪我嘛。”说完,他便拿起桌子上的报纸,看了起来。 钟潇虹听出了万庆峰的言外之意,有些尴尬地说道:“万主任,那您说该咋办?” 万庆峰放下报纸,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断,说道:“该咋办?很简单,两个人不能同时提,要么让陈光宇下来,要么让陈建军下来。” 钟潇虹尴尬地笑了笑,又说道:“万主任,您也知道咱们县建委刚刚成立,不能没有一把手吧?至于陈光宇这边,市委组织部都已经发文了,如果这次不上会,那大家肯定会有想法嘛。” 万庆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的热气,那热气袅袅升腾,说道:“既然这样,那也可以继续上会,不过我可不保证在会上一定能够顺利实现组织意图。到最后万一哪个人没选上,组织可不要怪我组织不力啊。”说完,他便不再看钟潇虹,慢慢喝起了水。 钟潇虹自然明白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便说了句:“谢谢,万主任。”然后起身告退。她转身朝着县委书记张庆和的办公室走去。 钟潇虹来到张庆和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后,她推开门走了进去。进门时,她看到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林华东正在里面汇报工作。 林华东看到钟潇虹要找张庆和,便起身说道:“张书记,情况就是这个情况,我本觉得不该来向您汇报,但作为政法委书记,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县委。” 张庆合淡然一笑,说道:“老林啊,咱俩就不要这么客气啦,这一点上你做的很好,立场坚定,态度鲜明,用实际行动支持了县委工作,县委心里有数啊。” 说着,张庆合竟主动起身,将林华东送到了办公室门口。 林华东走了之后,钟潇虹走进办公室,轻轻将门关到只剩一条缝,这是张庆合的规矩,只要是女同志进自己的办公室,门就不能关死,就算是谈天大的事也不行。 钟潇虹将万庆峰的态度向张庆和详细作了汇报,汇报完之后,又补充说道:“张书记,目前看来,只有您亲自去给万主任做做工作,才能确保顺利实现组织意图。” 张庆合听完,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无奈,说道:“得时无怠,时不再来;天予不取,反为之灾啊。唉,这个老万。” 钟潇虹一时没明白其中的意思,一脸诧异的看着张庆合,仿佛在等待着张庆合的解释。 张庆合淡然一笑,解释道:“机遇不是常有嘛,把握不住不能怪组织无情啊。老万,我已经找他谈了两次,也让人去给他做工作,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看来是要采取一些手段了。” 钟潇虹忙劝说道:“张书记,万主任在县里还是很有话语权的,您再给他做做工作,毕竟选举这个事儿在常委会上都已经通过了。” 张庆合摆了摆手,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事情,而是老万在试图搞非组织活动,要给县委难堪呀。县人大常务会议推迟,先把陈建军的建委党组书记任命了,然后你顺便把朝阳局长给我叫过来。” 接到钟潇虹的电话通知,我马上赶到了张庆合的办公室。进门之后,张叔给了我一个眼神,我马上心领神会,将门关上。还没等坐下,张叔就说道:“煤炭公司那边证据都准备好了吧?” 我把腰一挺,坚定说道:“都准备好了!” 张叔微微点头,说道:“我本想着再给万庆峰机会,毕竟他也是正县级的领导干部,搞的太紧张,影响不好嘛。但现在看来,还是毛主席教导的对啊,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只要依法办事了。 我马上道:张叔,您的意思是对万科长私自卖煤的事实施抓捕? 张叔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说道:一辆汽车都要40多万,他老万还骑着大轮自行车,这种不肖子孙,是要帮他教育一下了。原则同意公安局的方案,对煤炭公司偷盗贩卖煤炭的行为进行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