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带刀侍卫他最护傩了》 253 两百五十三也是甜甜的 篝火堆处燃烧起明黄温暖的火光,给只有月光笼罩的院子里复又映上一层柔和的光彩。 神宿摆弄着木箱子里的蘸料和酱碟,不一会儿就摆开了十来份口味不一样的调味品。 宿傩一边无语,一边翻手变出几条平滑的烤杆,将锅里的鱼鱼残忍地串到了杆子上。 啊,鱼鱼已经死啦?那没事了。 这哪里残忍了?这一点都不残忍。 锅里整条的鱼鱼并不多,只有五条,其他是片好的鱼肉片和一些死状优美的鱼头。 宿傩库库动手串好了鱼,还没来得及放到篝火堆上方烧一烧水分,烤杆就被神宿抢过去了。 他嘴角扯了扯,无奈地啧了一声。 “说着烤鱼,怎么不让我烤?” 神宿半闭着眼眸,出神般看着近在眼前嗞嗞燃烧的火焰,闻言只是回应:“我要补一份晚餐给阿傩,阿傩当然不能动手做菜啊。” 宿傩转头看他,在看见他唇边无意识浸着的笑容后愣了一下神。 ……好漂亮。 神宿的肤色一直很白,是一种非常冰冷的白色,但现在在火焰的映射下,纯粹的冷白里均匀地被涂抹了一层如蜂糖一般的蜜色,像是一块看起来就很甜的——蜂蜜雪糕。 浅粉色的唇瓣那一块,就是又美味又好看的樱花蜂蜜雪糕。 好想咬一口…… 宿傩看得喉头动了动,然后移开了眼神,去盯着那五条被神宿双手把着的烤杆,和那五条在火焰上开始滋滋冒油的鱼鱼。 啊……突然感觉有点热啊…… 一定是被火熏的——宿傩心里掩饰般想着,稍稍往旁边挪了一点位置,没有那么紧挨着神宿的身体了。 而神宿一直非常专注地紧盯着鱼鱼的状态,等一面差不多烤至金黄的时候,就转着杆子翻到另一面,顺便问:“阿傩阿傩!你想吃什么口味的烤鱼吖?” 宿傩被叫了两声软乎乎的昵称,身子无意识坐直了,回应的声线有些莫名的哑意:“都说了随便你。” 神宿:“那你就和我一起吃同一个口味吧~。” 宿傩:“……好。” 在青年不会特别去注意的角落,他身旁的男人偏开脑袋,抬起大手捂住了鼻子。 可能是明知道今晚上过了晚餐环节会发生什么美好的事情,宿傩简直控制不住身体内部肌肉记忆泛起来的期待和兴奋。 整个人都怪上火的。 宿傩没看那个惹火的源头,平静了好一会儿,把彰显火气的鼻血憋了回去,成功阻止自己在夫人面前丢脸。 缓过来后,宿傩开始收敛好自己的某些掠夺本能与侵略冲动,强行把心境从“能看不能吃的拼命意动”调整到了“贤者模式”。 这样他就可以静下心好好观看他夫人为他准备晚餐的过程了…… 神宿大概在每一条鱼鱼的正背面上都刷过了三次酱料,每次间隔五分钟,在酱料的香味被火焰完全烤入鱼肉里后,才开始下一次刷酱料。 这么三十分钟过去后,鱼皮变得焦黄,一层滋滋作响着冒出来的生物油脂覆在其上,衬得每一条烤鱼都色泽晶莹诱人。 一股子馥郁的、特属烤制菜式的香味也缓慢地扩散开来,丝丝缕缕地钻进人的嗅觉系统里。 神宿把烤鱼们从火焰上移开,轻笑着说了一句:“烤好啦!阿傩,快尝尝。” 宿傩嗯了一声,从他手中接过一根烤杆,很给夫人面子地吧唧了一大口。 外面是酥脆焦香的鱼皮,内里是鲜嫩多汁的鱼肉,唇齿间绽放开来的是鱼肉鲜美的味道和炭火的香气。 神宿自己也吧唧了好大一口,吃得腮帮子鼓鼓的,配上那一张俊美但少有表情的脸庞,有种笨笨的可爱感。 “阿傩,好吃吗?” “还行。” “啊↘只是还行啊……”神宿的尾音里能让人听出一点点失落的意味。 宿傩瞬间就没啥原则地改口了:“我没说还行,我说的是好吃。” 对哦,在自家夫人面前装什么矜持,烤好的鱼鱼确实很美味啊! 自家夫人也很美味啊~!……咳咳咳咳!不能播不能播。 神宿和宿傩一人吃完一串烤鱼后,神宿就把剩下三串都塞到了宿傩手中。 宿傩脸色一黑:“怎么?你又不吃了?” 神宿指了指自己,眯起的眸子里带着笑意,说了一句:“我吃饱啦!阿傩,你慢慢吃,我先去卧室帮你打开游戏的加载界面哦。” 宿傩空出另一只手去抓他,没抓到。 神宿站起身晃眼一下就跑开了,徒留宿傩坐在毛垫子上臭脸盯着手上的三串烤鱼。 这时问题就来了——要先吃老婆烤的鱼,还是先吃老婆?这真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宿傩纠结了0.13秒,最后选择了全都要。 他快速把神宿给自己准备的烤鱼晚餐吃了个干净,然后又把装着没有使用到的鱼片和鱼头等食材的锅,与那个装着各种调味原料的小木箱一齐拎回了厨房里。 至于其他的还有什么没收拾到?不要怀疑,宿傩大人会用「捌」解决掉一切他觉得不需要的东西。 所有烧烤残留物都被切割成了细微的碎末,呈分子状啦~没有污染环境哟~! 做不到的友友们一定要注意,不要学习宿傩大人这非常需要技术含量的手段,在野外烧烤时除了收拾烧烤用具和剩余食材,也千万不要忘记打扫现场哦~ 抵制环境污染,从你我他做起! 宿傩收拾完现场,双手插在裤兜里,大步走向他和神宿的卧室。 进门一看,果然——并不是他一开始说要和神宿玩的那种,比较少儿不宜、带点颜色、容易教坏小孩纸的游戏,而是画风比较黑暗的恐怖游戏。 宿傩也没说什么,反正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现在陪夫人玩一玩闹一闹,等到半夜他可就要掌握主权了…… “喜欢玩恐怖游戏?” 宿傩走到神宿身边盘腿坐下,姿势熟练地将手臂环上了神宿的腰背。 神宿摇了摇头,两秒钟之后又点了点头:“不算喜欢,但觉得挺有意思的。” 上一次他和宿傩第一次接触的游戏就是OUT LAST II,里面的那些怪物可可爱爱的非常萌物,比起他每天都要杀的咒灵好上太多了。 宿傩不知道有意思的点在哪里,但夫人觉得有意思就有意思呗~只要他夫人不是觉得别人有意思,他宿傩大人还是很大度的…… ——MD,改天就把游戏机砸了! 神宿给电视机连接上了两个游戏手柄,将另一个手柄放到宿傩掌心中。 “开始游戏咯~!” 254 平平无奇小剧情 这次神宿随便从一大叠游戏光盘里抽出来的游戏,名叫《怨念》。 巧合的是,游戏中两个角色是情侣关系,游戏外两个玩家也是情侣关系。 宿傩一下子就来了点兴趣,当然,这兴趣跟这恐怖游戏本身的恐怖二字没有任何关联哈~。 开局是一段稀松平常如过场PPT的手绘动画,大致解释了一下开局剧情。 是两位在日本观光的游客在xx山脉游玩的时候不慎失足掉进了一处迷之空间的二三事。 双人解谜游戏,仿佛很好玩的样子,但宿傩很快就没了兴趣。 这跟他们的现实生活也大差不差嘛!没有半点意思…… 第一,游戏中地点设置成了日式古宅。而日式古宅是什么地方?他宿傩大人可是在一千年里看着日式古宅变成现代化房屋的。 没新意。 第二,这动不动冒出来贴一下脸的怪物到底哪里恐怖了,甚至都不如蝇头……他宿傩大爷想在游戏里和夫人贴贴,而不想跟这种跳脸杀贴贴。 没欲望。 第三,怎么到处都是解谜解谜!还必须两个人分开去解谜?!他就想控制人物跟在夫人身边晃,不可以吗? 没眼力见。 宿傩至此成为了超级游戏毒瘤,在这个硬性要求双人解谜闯关的恐怖大世界里,操控着自己的人物一圈一圈地在神宿的视角里晃悠。 在一个限时解谜中,两人的角色因为这样水灵灵地噶了三次之后,神宿很果断地放下了手柄退出游戏。 “阿傩,我们找另一个游戏玩吧。” 宿傩乐见其成,但是补充了一句话:“再玩一个游戏就去洗漱吧,我困了,想和你睡觉。” 神宿感到自己的尾椎骨有一点明显的酥麻感,一种熟悉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真是睡觉吗?果真是困吗?这果真吗? 这次神宿没有分类别,随手挑了一张看上去就粉粉嫩嫩的游戏光盘放进电视碟机里。 看清楚电视机大屏幕上一帧帧闪过的古怪画面后,神宿先是愣住,最后脸颊到耳根泛起一片红晕。 好奇怪的游戏,好像一不小心拿到了阿傩喜欢带着他玩的那种了…… 神宿光速关掉了碟机,又把电视机电源给拔了,站起身的时候,他感觉宿傩就站在自己身后。 那种从尾椎骨逐渐往腰上发麻的感觉又出现了,神宿有点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紧接着,宿傩的身子忽然前倾,下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温热的呼吸从他脸侧若有若无地划过,耳边是宿傩沉哑得别有韵味的声线,很蛊很悦耳。 “我们——一起洗漱?” 神宿也没有拒绝的机会,下一秒就被宿傩单手捞起来,扛在肩膀上,一步一步地进了浴室里。 不能播的内容从此处省略一百万字…… ………… 原宿的夜晚,正是霓虹闪烁的夜生活进行时。 人来人往的街道里,人群中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声音。 嘈杂而又充满烟火气,是纯粹而安定的市井味道。 “真是难得啊……这种全身心放松的感觉。” 一个海胆头的漂亮少年坐在一间寿司店里,手上的筷子里夹着一块生姜军舰,看着玻璃落地窗外十分安详的一幕感慨了一句。 赫然是来原宿玩的一年级四小只中的惠惠。 惠对面坐着顺平,其余两个位置是空着的。 因为钉崎一个人去原宿这边的化妆品店看当季新品,而虎杖跑去玩路上一个看着很有意思的街头投篮机了。 惠一口将生姜军舰吃进嘴里,视线极目远眺向寿司店门外约两百米处,人群聚集最多的一个地方。 那里就是虎杖兴冲冲溜去玩投篮机的位置。 “这人真是玩上瘾了,十分钟过去了也没见回来……” 而此时的街头投篮机处—— 一头粉发、可可爱爱的小红帽少年自己独独占据了一大片区域,像是杂耍一样丢着玩具篮球,却没有一个旁观的人发表不满。 没办法!少年真的太有手法了!太有操作了! 一开始少年的百发百中只是让一些人有点侧目。 后来的双手同时投四球成功让人们驻足。 最后少年玩嗨了,把七八个球都抛到空中,用各个灵活的身体部位将球精准地顶向篮筐里,更是将气氛推上了高潮。 “哇哦!帅哥,你好棒棒!”有人在人群里高声夸赞。 少年,也就是玩嗨了的虎杖,非常优雅地冲着人堆躬身致意。 随后虎杖便一溜烟地跑掉了。 完啦完啦!玩嗨了没注意个人形象,后面那两个球不该翘起屁股顶出去的。 虽然他小老虎的臀部翘得可以顶起一瓶汽水,但还是太不雅观了。 虎杖双腿抡成风火轮,一路冲回咩咕咪酱和顺平酱待着的寿司店。 “呜呼~我肥来啦!……钉崎还妹回来呀?!” 惠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巴,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吧,我们去找她。” 按他对钉崎的理解,现在钉崎肯定是在柜台面前纠结万分,考虑哪一款的性价比更高更划算呢。 如果没有人去催,钉崎可以纠结两个半小时,也就是业界内常说的一坤时。 虎杖比了个OK的手势,咻的一下又冲出店门,让门童感受了一种名为狂风的呼啸二重奏。 惠则是无奈地带着顺平跟在精力充沛的虎子身后。 前往原宿商场的路上,他们也听见了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在讨论今晚涉谷商场发生的事。 什么暴论都有,但是和他们没啥子关系哈~! 他们现在是在逛街的人,不是出任务的咒术师。 255 神宿前辈的滤镜会传染~ 三人蹦蹦跶跶地进入了原宿的商场。 本来惠是不想蹦跶的,但是虎杖跑回来二话不说地把他身边的顺平给带歪了。 两个人以他为圆心,手拉着手蹦跶了起来。 这让本来觉得蹦跶很丢脸的惠惠酱觉得此时不蹦蹦跶更加丢脸。 于是乎——三人行,纷纷蹦跶了起来。 钉崎在化妆店内拼命纠结的时候,偶然无意间透过橱窗看见的情形就是这般模样。 三个快乐的傻子和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颠佬一样,手拉手蹦到了化妆店门口。 一种极致不好的预感充斥在钉崎的心头。 下一秒,虎杖那拉长得跟鬼一样的音调响彻在整个店内。 “ku~gi~sa~ki~,我们来找你咯~!” 一时之间,钉崎什么选择困难症都治好了,随便把服务员早已给她分好类的其中一份化妆品装袋,光速付款后把袋子顶在脑门上,挡住半张脸,做贼似的往那三个颠佬身边冲去。 虎杖刚要举手示意,就见钉崎呼地一下略过他,他刚要愣住,脖颈后的红帽子上就传来了一阵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拉力。 他被钉崎拉着,又拽着惠惠和顺平的手臂,四人一溜烟地就冲出店门外,混进人堆里没了影儿。 徒留柜台后面的服务员一脸懵逼地眨巴着双眼,不多时又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服务员:“……好颠啊,是真人吗?不确定,再看看?” ………… 钉崎一路拉着三个颠佬跑到了一处没多少人的小街道上,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她深呼吸许久,给自己平复了气息,回头指着虎杖的鼻子就是一声咆哮。 “我日你仙人!知不知道我差点尴尬得脚趾扣地原地升天当场暴毙化身咒灵钻进地缝?!” 虎杖揉着脑袋傻笑着:“也……也没那么严重吧?” 钉崎鼻子里哼出一声,双手抱胸:“也就是我没拍你们那癫癫的样子!” 她一撩跑得凌乱的刘海,又叹了口气:“算了,为人不识自己癫,这是很正常的。” 三位颠佬:…… 几人面面相觑着,忽然闷闷地笑起来。 钉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的笑容逐渐扩大,变成了哈哈大笑。 到后面,钉崎也掀动嘴角,忍不住笑出声。 算了,癫点就癫点吧,发点小癫又能咋呢? 咒术师哪有不发癫的,有的话那一定是在发癫潜伏期。 四人笑够了之后安静下来,钉崎揉着笑得有点痛的肚子,问他们:“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今晚是逛够了。” 她飞了三人一个御姐挑眉:“当然,你姐我陪你们再走走也是可以的哦~!” 虎杖捂住嘴巴,最后还是没忍住喷笑出声:“钉崎,你从哪里学来的油腻语录哈哈哈哈~~!” 钉崎脸色一变,一脚踹过去,嘴上怒道:“少管我!” 虎杖屁股一扭,躲开了,嘴上说着:“伏黑,顺平,你们呢?我也玩得挺开心的了。” 顺平摇了摇头,惠则是摊了摊手:“那就回高专去吧。” 三人齐齐同意:“也行。” 今天晚上已经足够精彩啦~!现在回去睡个大觉,把美好的心情留到第二天去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依然是钉崎率先拿起手机打开了打车APP,指尖在屏幕上哒哒哒地点了好几下。 “OK啊,司机已经约好了,不过我们得自己走出商场外面上车哈。” 钉崎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塞回兜里。 虎杖一扬手,比了个冲的手势,脸上是可可爱爱又精气神十足的笑脸:“很好,那我们就再次出发吧~!” 他雄赳赳气昂昂的,大跨步走在前面,仿佛接下来不是今晚的散场,而是另一段精彩的开端。 惠满脸无奈地跟上去,嘴里嘀咕一句:“怎么总是每时每刻那么有精神的……” 什么时候他学习到了这种本领,是不是就再也不会怕五条老师凌晨四点半的叫床服务了? 顺平和钉崎一起走在了后面。 走着走着,前面的虎杖忽然一个华丽丽地转身,面对着三人倒退着往前走。 “感觉距离我们第一次在这里相遇,已经过了好久,出了好多事情啊!” 原宿,可是他们一年级小朋友第一次全体集合的地点呢~! 那个时候也是四个人,不过现在四个人里面的大朋友被老坏蛋拐走了,随后补上了一个新朋友。 顺平是不知道那时候的事的,只是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听着旁边的人说。 钉崎说:“可不是!那个时候我第一次从小村子来到东京这种繁华的地方,哪哪都是新鲜的,现在逛习惯了,倒是别有一番腻味。” 虎杖说:“我还从一个普通人巴啦啦全身变,变成了咒术师呢!世界观,啪!碎了!脑门上顶着个死缓活到了现在,天天跟咒灵打拳,真的是奇迹!” 惠惠说:“……我一个咒术师土著人也感觉世界观碎碎的,主要是神宿前辈和宿傩前辈的事情冲击力太大了。” 说到这个,虎杖忽然一指钉崎:“哈!我还记得当初钉崎一句话差点把神宿前辈提前送走了呢!哄了好久才哄回来,那时候宿傩还天天打我,害得我整只虎都是蔫蔫的!” 钉崎顿时举起双手在身前比了一个叉:“喂喂喂!别提这破事了,我当时哪里知道嘛!正常咒术师在见到特级咒物的反应,都是会觉得它恶心吧!” 只不过神宿前辈滤镜太厚堪比锅底,拼尽全力无法纠正,最后他们都顺从了而已。 虎杖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突然来了一句:“其实我觉得现在的宿傩老师也挺可爱的。” 惠:“……你,说这种话的时候,睁开眼睛了吗?良心不会痛吗?” 钉崎倒是煞有介事地说道:“这得分情况吧,有神宿前辈在他身边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完全就是一个深陷热恋期的老登。” 惠:……你别说,你真别说了,再说我就要当真了。 顺平在一边旁听那么久,最后得出一个非常靠谱的结论,那就是—— 神宿前辈的滤镜会传染。 256 二百五十六~ 除却东京校一年级四人组,在外面玩耍的还有许多咒术师呢。 譬如正在陪京都校六人组打街机的日下部和庵歌姬。 譬如正在新宿日式烤肉店快乐地吃着宵夜的伊地知和辅助监督们。 譬如正在一家奶茶店里,围着圆桌聊天的东京校二年级三人一熊猫组。 “乙骨,国外的生活过得蛮不错的吧?看你气色好了挺多的。” 乙骨嗦了一大口香甜的奶茶,吃到了很多的珠珠,腮帮子吧唧吧唧地嚼着,听到这话含糊地笑了笑。 “大概吧?其实也没多少差别。” 他温柔地笑着,看着三位同伴的眼睛清澈水亮:“或许是因为那边没有同伴吧,一天到晚的事,忙完就睡觉,第二天继续做事,做完继续睡觉。” “听起来很轻松,但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啦~” 乙骨指尖捏着吸管,轻轻地在奶茶中搅动。 “我更想和我的朋友们在放松的时候这么出来喝一杯,什么都好。” “比起身体的放松来说,心灵和灵魂的放松更加重要。” 真希撑着下颌,撇着嘴巴问:“怎么?一年了都没交到一个新朋友?那你还真是够差劲的。” 乙骨摸着自己的脑袋,笑容扩大:“是吧,我也觉得。” “倒是有一个人陪我一起工作的……就是那个曾经在百鬼夜行中和五条老师对打的黑人雇佣兵,他的名字叫米格尔。” “他带我吃了国外好多好吃的东西,不过我觉得我们还算不上朋友。” 乙骨又嗦了一口奶茶,然后忽然瞪了瞪眼睛:“哦,对了!米格尔也和我一起回来了的。” “既然假夏油杰出现,他不会是被哄骗回来继续为假夏油杰效力的吧?怎么今天一个晚上都没有看见他?” 熊猫在那边丢着空荡荡的奶茶杯玩儿,听到他这么说,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谁知道呢?是没看见他,但夏油杰曾经的同伴我们是见到了的,那两个小妹妹。” “放心好啦~现在假夏油杰也已经狗带了,他们也肯定是四散而逃啦!” “而且,”熊猫抬起爪子指了指头顶上,“天塌了有两个五条给我们顶着呢,没事哒没事哒!” “说的也是……不过,狗卷,好久没听见你说过馅料名了,我还怪想念的!” 狗卷:“……那我以后天天在你耳边念‘金枪鱼明太子’。” 三人一熊猫都闷闷地笑了起来。 另说,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前台的服务员一直在盯着熊猫看。 盯了足足老半天,他得出一个结论——现在的皮套真的很仿真,熊猫穿得就像一只真的熊猫一样! ………… 至于那被乙骨关心了一嘴的米格尔他们,现在在哪呢? 答案是——仍然在涉谷商场里呢。 自从他们碰到伏黑甚尔之后,逃跑性质就变了。 变成了逃命。 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甚尔一路追着他们不放,还不停地喊着:“你们在暗网上一定很值钱吧?诅咒师!” 甚尔身为天与暴君,身体素质强如怪物,真要比速度,他们简直就是九一开。 他们跑九秒钟,顶得上甚尔一步。 所幸,最后拉鲁成功发现了盲点,在甚尔手上那把随便从不知道哪个商店里顺的西瓜刀扎到脑门之前,大吼了一句比出尔康手:“桥豆麻袋~!!” 甚尔的刀尖继续前进。 “我们几个一点都不值钱,但是我们有钱!” 甚尔的刀尖停在拉鲁额前一毫米处,那双冷冰冰的纯黑色眼眸看着他。 拉鲁强作一脸镇定:“你缺钱吗?我们可以给你,绝对比你杀了我们要拿得多得多。” 这很明显有用,甚尔的刀慢慢收了回去。 “十个亿,买你们的命。”他的声线低沉而冰冷。 拉鲁明显松了一口气。 就十个亿啊!再来十个都有,金钱这种东西多的是,但命只有一条。 “真奈美,你来把钱转给他吧。” 真奈美一开始就是夏油杰队伍里负责管钱财的,所以财务支出也是由她来。 她没发表任何意见,动作迅速地掏出手机站到拉鲁身边,对着甚尔说:“你的银行卡号是多少,我直接转账到你的账户上。” 甚尔沉默了一下,冰冷地说:“我没有。” 真奈美尴尬地笑了笑。 也对哦,是什么让她觉得一个死了十几年突然复活的人能有银行卡…… 真奈美眼珠子转了一下,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带你去办一张银行卡?” 甚尔不置可否,收起刀就往外走,明显就是同意了这个方案,还一点都不怕他们趁机跑路。 自信到了极点的说。 但他们也只能快步跟上去。 他们本来的撤退路线是从连通商场和外面的下水道离开的,这会儿被甚尔领着,不得不一路从正道走出了商场。 这时的商场已经被明黄的警戒带围起来了,他们出来还被守着的警察问了两句话。 或许是对今天涉谷商场发生的事都有数,警察也没多问什么,走个形式就把他们放走了。 出到商场外面后,甚尔就不走了,把视线放到真奈美身上。 真奈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她带路。 她就近找了一家能支持无身份证办银行卡以及新卡大额转账的银行,麻溜地把甚尔的银行卡办好之后又转完账,将银行卡小心翼翼地递到了甚尔手里。 甚尔一把接过,紧接着整个人就唰地消失不见了。 那股子压迫感彻底消失,让六个心思惴惴不安的诅咒师都松了一大口气。 “我靠!真尼玛吓人!”米格尔爆出一声国粹。 美美子和菜菜子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真奈美回到祢木利久身边,叹了口气:“既然都出来了,也别想了,散了吧。” 拉鲁补充一句:“哪怕散了,以后我们再见面,也仍然是家人。” “好啦好啦!知道了。” ………… 至于甚尔先生,他现在正在全速杀向禅院家族,打算用刚到手的十亿,把曾经十个亿卖给禅院家的儿子赎回来。 伏黑惠:……尊嘟假嘟? 257 二百五十七~ 再漫长的夜晚也会迎来散场。 一年级四人组率先回到了高专,不过顺平在大门的时候就跟其他三人笑着告别了。 “我今天突然想回去陪一陪我的妈妈,我们明天再见。” 惠和钉崎都非常淡定地挥手说再见,只有虎杖说完再见之后忽然瞪大眼睛,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对了!顺平,我们好像还没有一起去过你家里找阿姨玩呢!今晚回去记得通知一下阿姨,我们明天一起去窜门口牙~!” 顺平愣了一下神,随后笑得柔和而真实:“好,我会和妈妈说这件事的。” “路上小心,一夜好梦~”虎杖冲他比了个大拇哥。 顺平转身走了,而另外三小只则是往校园里的宿舍区方向晃悠。 虎杖依然左蹦一下,右跳一下的,赫然是一个无论何时都大大咧咧、开开心心的虎子。 惠和钉崎跟在后面看着他跳,又无语,又觉得好笑。 不过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家入硝子。 一身白大褂、长相冷艳的硝子站在教学楼的路边,一只手的指间夹着一根燃着火光的女士香烟,另一只手揣在兜里。 “哦~硝子前辈!你怎么在这里?” 虎杖一蹦一跳地走了过去,高声打着招呼。 硝子也发现了他们,从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失神状态中清醒过来,掐灭了手中的香烟,随手丢进身边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啊……是你们回来了啊。” 虎杖嗯呐了一声,绕着硝子身边转了一圈,随后双手背在身后,躬着身子抬起下巴,笑得非常可爱。 “硝子前辈,你这是在等什么人吗?” 惠和钉崎也走过来了,三个人凑在一堆,纷纷用有点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她看着他们的眉眼,忽然把眼皮敛了下去,声调有点颓然的冷意:“算是吧……你们有看见五条悟吗?” 没有人听出她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因为硝子前辈平时说话的语气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冷淡又理性的成年大姐姐音色。 虎杖啊了一声,茫然地揉着自己的后脑勺:“老师应该比我们更早回来了才对啊……我们在涉谷商场就分开了耶!” 硝子忽然又想再点燃一根烟了,但她的手在兜里的烟盒上捏了两下,到底还是没把它拿出来。 “我知道了……你们最后碰到的,真的是夏油杰吗?” 聊到这个话题,三小只终于发现气氛有点不对了。 虎杖因为根本不了解这段过去,也没敢开口,机智地一个侧滑步加上推拉手,把了解这段过去的惠惠拉到了中间的位置。 惠头上的黑线往下掉了一点点,隐晦地回头瞪这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家伙。 虎杖和钉崎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 三人的眼神交流如下:—— 惠惠:非要我来说嘛?! 虎杖、钉崎:就你知道的事最多,你都不说谁还来说! “咳……硝子前辈,事情是这样的,最后出来的罪魁祸首并不是夏油杰,而是一个用术式占据了夏油杰身体的咒灵。” “那个咒灵被神宿前辈杀死了,夏油杰的身体被五条老师带走了……其他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了。” 硝子不知道自己内心是什么感受,她自己也说不明白,讲不清楚。 其实她早就从别人口中大概了解涉谷商场里面发生的事了。 又一次听到夏油杰这个熟悉的名字的时候,她的感觉从荒谬转到了沉默,从简单的怅然转到了复杂的矛盾。 得知那并不是真的夏油杰后,她只能从自己复杂难辨的心思中,分离出一点分不清道不明的失望,还有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相比——那个人亲眼见到的,感受会比她更多吧…… 硝子最终还是从衣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和烟盒,给自己再点燃一支香烟。 她把烟叼在唇上,任由那浓烈的烟草味麻痹掉自己的心绪,朝着三小只抬了抬下巴。 “好了,没别的事了,我也要走了。” 虎杖又把工具人惠惠挤回旁边,满脸笑意地站到中间:“好的~!硝子前辈,一定要注意好好休息哦!” 硝子没回头,举着手摇了摇:“你们也一样。” 她走后,三小只面面相觑一眼。 虎杖非常突然地拍了一下惠惠的肩膀,给惠惠吓了一个激灵。 “伏黑!要不你跟我们说说,硝子前辈,五条老师还有这个夏油杰之间的关系呗,顺便再告诉我们他们之间的故事?” 惠揉着肩膀,因为虎杖的超绝手劲痛得暗自龇牙,闻言不假思索地回绝了:“这是人家的隐私,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你们!” 钉崎瘪了瘪嘴,嘟囔一句:“没意思……”她最讨厌那么认真的人了。 虎杖却是眨了眨纯良又乖巧的虎眸,十分无辜地说:“那我当面问他们?就说是伏黑你叫我去问的好了~!” 惠惠:“你——!不可理喻!” 最后的最后,在虎杖暂时忘却脸面的死缠烂打下,惠惠不得不如实招来。 但他在诉说这个故事的前一刻,非常谨慎地给自己叠了一个甲:“事先说明,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旁听者,把这些故事以我的角度讲给你们听。” “具体解释权都在五条老师和硝子小姐的手上,很多事情我了解得不算非常清楚,你们到时候真有疑问也不要来问我,问五条老师的时候也不要把我带出来!” 虎杖跟好学生上课提问似的举起小手:“伏黑老师,为什么不要把你带出来呀?” 惠额头上暴起青筋:“因为我害怕被悟三岁校园八零!” “别吵吵!让我从我听到的一些事情和只言片语中整理一下,该怎么和你们解释……” 惠捏着下巴闭上双眼,足足半分钟之后才想到什么似的猛抬头。 “有了……就从这个说起吧……” “那是2006年的夏天,那个时候,五条老师、硝子小姐,和夏油杰,都是高专二年级的学生……” “哦~!原来五条老师也曾经是学生啊!” 惠:“……闭嘴,不要打断我的思路!” 258 二百五十八~ “那个时候,五条老师和夏油杰一起,并称为最强。” “没有人质疑这个称呼,因为他们在那时确实是整个咒术界数一数二的强者。” “但是在一次护送星浆体的任务中,他们遇到了一个更加强大的对手。” “那次任务失败了,星浆体被杀害了。” “……你们怎么用这么一副懵逼的表情看着我,我记得我在咒术界历史的课上给你们讲过什么是星浆体!” “唉,算了……我再跟你们讲一次吧。” “星浆体,从真实的定义出发,它是一个由人的热情、情感、精神这三类负面情绪的极端化凝结出来的实体。” “它可以被用来感知诅咒者的存在,并且能够借助这种力量来驱除诅咒者等强大的外力干扰。” “但是,人们并不会在意这种无聊的定义,而是关心星浆体的另一个作用——作为整个咒术界最神秘的存在,「不死」术师天元大人的转生容器。” “每隔五百年,天元大人就会挑选出星浆体,与其同化来延续自己的生命。” “天元大人位处咒术高专地下的一处特殊的结界空间——薨星宫。它的结界术造诣是无人可以匹敌的,每一次与星浆体的同化,天元大人都会进入一次进化的阶段……当然,或许也是束缚。” “有人认为天元大人不应该同化星浆体,这会让天元大人始终被星浆体所蕴含的记忆和情感所束缚,达不到真正至高的境地。” “也有人坚持天元大人应该保持有一部分偏向人类的理智,虽然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这位全知的术师已经渐趋于咒灵。” “好了,说回我们之前的话题,自那次星浆体任务失败后,我,也就是那个时候还是小孩子的我,就被我欠下巨额赌债的父亲卖给了禅院家,然后又被五条老师赎回了五条家。” “在此的一年后,也就是2007年,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因为咒杀112名普通人叛离高专,夺取了盘星教,成为一名特级咒术师。” “然后,在2017年,也正是上一年,夏油杰和他的同伙为了夺取乙骨前辈的那只特级咒灵,发动了‘百鬼夜行’,后来被乙骨前辈重伤,被赶到的五条老师亲手杀死。” 惠长舒了一口气,摊了摊手:“大概的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你们要是想听更具体的,还是去问本人去吧,我也不清楚。” 这些东西还是他在五条家无意间听到或者看到的呢。 钉崎和虎杖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那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虎杖:“哇!那个能让五条老师和夏油杰一起都没打过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好强啊!” 惠:“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这个一点记载都没有。” 不知道此刻正在何处的甚尔先生:是我啊,伏黑惠!请好好的看着我!跟你爹肘,从此帮你免费肘击五条悟! 钉崎摸着自己痒痒的脑子,叹了口气:“感觉要长脑子里……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漫长又没有连贯性的故事,因为主人公都是熟人,我就不给差评了。” 她扭了扭腰杆,甩了甩手臂,没有继续想这些事情的意思:“好啦!我们知道了之后也就是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啦!又不能怎么样!说到底还是他们之间的事咯。” “你们不走,”钉崎往前走出几步,回头瞥了他俩一眼,“我可就先走了,早点回去早点睡觉。” 虎杖和惠当然没有任何意见,三小只又凑在一起走了一段,最后在男女分开的宿舍楼前告别。 “明早一起吃早饭~!” “你起得来吗你就吃……” ………… 五条家的府邸。 这里并没有入夜的寂静与沉谧,反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人来人往的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在五条云月的指挥和调度下,热火朝天的计算着今晚那个死活动造成的损失。 以及之后重建涉谷商场部分建筑、赔偿利益受损店家、重建涉谷地铁站的所有费用,全都需要计算清楚。 计算清楚干什么呢? ——那当然是要上交给咒监部报销啊! 不恶狠狠坑一把那些老不羞的烂橘子的钱包,还真给他们在后方坐着看大戏坐爽了。 五条云月对此直接就是一个“呸”字! “大姐头,重建八栋大厦和赔偿店家初步估计要花一千五百个小目标。” 五条云月:“划掉,写三千个。” “大姐头,重建地铁站估计花费两千……阿不,是两千五百个小目标。” 五条云月哼了一声,还没开口呢,那人就先自觉地说:“明白了大姐头,我写五千个!” 她欣慰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在心底赞扬一句:孺子可教也。 突然,外面有人走进来了。 五条云月抬眼看去,有点意外:“硝子小姐……你怎么有空来我们五条家做客了?” 硝子淡淡地笑了笑:“来找一下五条悟,他在这吗?” 五条云月点了点头:“在的,不过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不能替他答应见你。” 硝子摇了摇头:“无所谓,我自己去问他,他有心情见我就见,没心情我就走人。” 五条云月朝着深处指了指:“那就祝你好运。” 硝子不紧不慢地走着,觉得这段路很短,三两秒就站定在了门前,又觉得这段路很长,十几年都走不到尽头。 但门就在这里。 她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悟,你在吗?” 约莫过了五秒钟,房间里面传出来五条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声音:“哟~硝子!你怎么突然有空来我家窜门了?” 还是那么欠揍啊…… 硝子嘴角微微地勾动了一下,弧度几乎看不出来。 “夏油杰……在里面吗?”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在,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觉得我们似乎应该聊一聊。” “……进来吧,我没锁门。” 259 二百五十九~ 房间内灯光通明,一眼望去,干净的陈设和简单的色彩,是一个人最真实的写照。 或许整个咒术界的人都不知道,一贯被认为古怪且性格花哨的五条悟,拥有一个如此简单的房间。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五条悟是一只爱干净的好猫!(实名认证!) 咳咳咳…… 硝子进门之后反手将门拉上,眼睛却一直放在那道安安静静躺在榻上的身影上。 熟悉非常,也不是那种剑拔弩张的会面。 如今这样的安静与孤寂并存的氛围里,硝子几乎已经能够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回忆起从前那段快乐无忧的往事。 硝子眼神移开了,转而放到了那边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的五条悟身上。 白发青年坐姿非常狂放,后背靠在椅背上,两条欣长的大长腿搭在桌子上,伸得很直。 “哟~我们的大忙人硝子,是什么让你特地来我家找我聊天呢?” 五条悟没有回头,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椅子,让椅子始终处于一个倾斜的、只有后面两个椅腿着地的状态。 硝子站在门口,没有再往里面走,只是声音很冷静地说道:“悟,你打算怎么处理杰的尸体?” 她的开门见山似乎是让五条悟有些意外,有节奏晃着的椅子发出吱嘎一声刺耳的响,前面两根悬空已久的椅腿终于落回榻榻米上。 时间貌似在这一刻有了具象,像是横亘在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流沙,把所有的声音都阻隔在半路。 好像他回答了,又并没有回答。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又并没有过多久。 硝子难得地觉得有一件事能让自己如此地压抑。 她不再盯着五条悟的脑后看,而是低下眉眼盯着地面上米白色的榻榻米,似乎那块地方有什么让她很感兴趣的东西似的。 “算了,我们聊点别的……”她打算开口转移话题。 “火化。”一道清晰无比的人声打断了她的话。 清晰、又平静,在波澜不惊下,藏着一点矛盾又犹疑的坚定。 硝子嘴巴拉平,在良久之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悟。” “我这一趟来,就是想劝你把杰的尸体火化掉,防止别有用心的人士再次闹出这种事情……” 五条悟忽然侧了一下头,那张白皙俊美的侧脸对着硝子。 硝子看到他微微勾着的唇角,也看到了——那一副不知多久没有出现过的,五条悟的眼罩。 他轻笑着抱怨:“别说得跟我是个什么恋尸癖一样啊~!上次我只是忘了而已。” 硝子没有接话,只是继续刚才的话说下去:“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那我也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五条悟又把脸转了回去,疑惑地问:“这就准备走了吗?” 硝子如叹息一般“啊”了一声:“对啊,准备走了。” 五条悟哼笑着:“那就慢走不送咯~” 房门被拉开的响动从他的身后响起,另一个人的气息从房间里移动到外面,随后又忽然停了下来。 “悟……” “嗯?” “往前看吧,前面有很多人在等你……我想——杰也在等你。” “……” 房门合上,硝子来了又走,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头顶上冷白的灯光在无言的沉默中显得格外凄冷,衬得这里并不像一个明亮的房间。 五条悟又保持着这种狂放的姿势不知道坐了多久,才忽然动了动身子,将双腿从桌面上放下来。 他抬起一直揣在兜里的手,用指尖勾住了眼罩的一角,将其整个从雪白的发顶上挑出来。 长及眼睑下的碎发散落下来,隐隐绰绰地遮挡住了他那双倒映着整片天空的眸子。 他又这么坐了不知道多久,才慢慢转头,看向榻上平躺着的、仿佛睡着了的人。 那片天空里逐渐出现了床上那人的眉眼的倒影,同时也泛起了万籁俱寂的凉意,和尘埃落定的灰烬。 “杰……”他的声音很轻,轻得连他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我们还会……再见吗?” ………… “这里是东京快报,任何时事资讯,一手新闻,都将在这里为大家一一呈现,请大家关注官方推特账号以及脸书账号xxxxxxx。” “接下来为您播报最近的新闻。” “据警方负责人与地质局、房产局有关部门相关人员的一手消息,我们可以确定,在昨晚八点过后的涉谷商场里,有八栋大厦因为建筑材料偷工减料,搪塞应付,导致了高层倾倒坍塌。” “虽然其下的楼层不知由于何种原因并未受到上方倾倒楼层的影响,但同样被检测出材料强度严重不足的指标,现已有相关负责人被勒令整改,对整片涉谷商场进行推倒重建。” “与此同时,恐怖分子携带化学炸药进入地铁站进行袭击的相关信息已被辟谣,经过一夜的调查,警方公示的结果表明,地铁站的爆炸是由于列车线路老化失修、短路后引起的爆燃,极致的高温同时造成了多辆列车的连环爆炸。” “在往后一个月内,铁路局相关人员会用最快的速度重建一个更好、更稳的高质地铁站,请涉谷区的居民们不要过度惊慌。同时,相关工作的展开中可能会造成的部分人员权益受到侵害,相关部门也会尽力协商协调。” “另外,特别感谢昨晚五条集团在转移商场内部人员的事情上提供了非常之多的帮助!” “我们将会持续关注本次事件的后续,接下来,让我们把视线放到另一则新闻……” 咒术高专大清早的食堂里,一、二年级的同学们都围着一张大餐桌坐着,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电视机中,对昨晚事件的转播与结论。 260 二百六十~ 虎杖一口把一个鳕鱼饭团咬掉尖尖儿,一边嚼着一边感叹:“好有效率,这就把所有看着就不正常的事情给三言两语摆平了。” 惠和钉崎就坐在他旁边,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吃着东西。 顺平这会儿还没有来到高专,他一般回家之后都是要陪麻麻吃完早餐再来高专和小伙伴们汇合的。 真希喝着茶泡饭,抬起头后习以为常地说:“这才是正常的,因为是高层出手,摆平这种大型事件的理由也多了去了。” 熊猫补充一句:“因为非术师的政治核心是清楚咒术界的存在的,所以他们自己就会对这种大型咒灵、诅咒师攻击事件进行一个合理的解释。” 狗卷眨了眨纯真的大眼睛,嘟囔着:“其实好像也不是很合理……?毕竟,好像只要是个官方解释,大部分非术师都吃得下。” 虎杖打了个哈哈,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反正他们是一群打手,只管打架就行了嘛!打完架之后的事情,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哈~。 在吃完早餐后,两个年级的人非常默契地一起去到了接取祓除咒灵任务的地方。 看清楚那空荡荡得令人安心的任务面板后,两波人马既觉得轻松,又感觉高专养着他们这一帮人很没用的样子。 接待台后边,田中美鏸打着哈欠朝他们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咒术师们,你们今天也来晚啦~!所有的任务都被神宿先生打包走了,没了哦。” 再吃完手上这个白嫖的工作餐,她今天又是光速下班的一天呢~! 田中美鏸笑意吟吟地想着:——自从神宿先生加入这个大家庭开始,我一个辅助监督的生活都美滋滋了起来。 过得每天的上班时间就像是下班时间一样,任何任务一经整合之后,就会被神宿先生接取,每天的业绩都是满满当当的。 夜蛾校长为此还不止一次提出过想要给她升职加薪,她都拒绝了。 不是打嗝?哪个职位能有她现在这个任务收发员那么轻松快活啊?!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了好吧! 她,田中美鏸!为很久以前的第一次见面而诚恳地道歉,那次她因为神宿先生姓五条,就对其下意识套上了刻板印象。 实际上,并不是每一个五条家的人都是五条悟。 五条悟是一只滂臭恶毒猫猫,而五条神宿先生是一只勤奋话少工作努力的好猫! (作者os:……田中美鏸小姐,请停止你的危险发言,你再说待会可爱的读者饱饱们就要说我这个作者的心偏到姥姥家了。) 面对这种无事可做的现象,基本所有小朋友都显得接受良好,只有刚刚从国外回来的乙骨瞪着眼睛,十足的震惊。 身为一个在国外唯二工作的咒术师,足足一年里,他都没见过这种干净得仿佛可以把咒术师自己挂上去的任务面板。 他眼中的任务面板永远是每一个大学生期末复习时的笔记本电脑桌面——从头到尾都是WORD文档、PPT、PDF。 无论怎样,他可是在国外一年就把自己从一个纯真正太,熬成了业界磕药哥的整形界大拿啊!男大十八变都不敢这么变呢! (作者os:没有任何不尊重的意思,靴靴。) “这,这些都是那位神宿前辈做的吗?这么多任务,一个人要做多久啊?”乙骨挠着头,说话有点磕磕巴巴的,又有点对劳模的崇拜。 其他人听了他的问话,给出的答案一个比一个离谱。 “是啊,多久的话……两小时吧?” “不对吧……我觉得是一个半小时。” “其实每天平均下来也才不到一个小时吧……” “难道神宿前辈不是想多快多快,想多慢多慢吗?” 最终,大家的一致答案是——“神宿前辈,劳模本尊,当之无愧!” 乙骨叹了口气:“看来我还有很多要和前辈学习的地方啊……我和米格尔一起解决掉一天的任务,也需要整整一天。” 众人:“……你其实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们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地走出了任务处,却在外面无意间碰到了一个完全不在意料之中的人。 “神宿前辈!早上好吖!” 虎杖第一个反应过来,欻地一下就蹦了上去,给那个黑发青年一个阳光大男孩的大大笑脸。 神宿愣了一下,看着虎杖亮晶晶的眼睛,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个猜测。 ——阿傩和虎杖,可能是……父子关系? “早上好,悠仁。” 虎杖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今天的神宿前辈有点怪怪的。 虽然神宿前辈平时也对他们很好,对他全世界最可爱的小老虎稍微好一点,但也没太多明显的差别。 现在,神宿前辈跟他说话的语气,还有看他的眼神,都比平时柔和了一些。 这“一些”,在神宿前辈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显得分外显眼。 虎杖不知道咋了,只能当成是今天的自己比以前的自己更可爱一点吧~! “神宿前辈,今天你怎么会在校园里逛啊?” 虎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其余人也都凑了过来,除了乙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好奇。 因为平时的神宿前辈在校园里基本是见不着面的,他一向待在宿傩前辈的办公室里。 只有去宿傩前辈的办公室找他,才能见着他的人。 偶尔还会被宿傩前辈拒之门外,至于经常偶尔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 总而言之,能看到神宿前辈,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八卦雷达嗡嗡直响! 神宿非常坦率地回应道:“我想找五条悟,我找他有点事。” 虎杖oi了一声:“哇哦~!找五条老师有点事啊~!神宿前辈,我小老虎有资格知道这件事是什么不?” 神宿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可以。” 紧接着,他在众人满是期待的视线中,吐出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我可以帮五条悟复活他那个朋友。” “本来我昨天晚上就想跟他说的,但是阿傩急着拉我走,我没说出来。” 众人脸上的期待逐渐变成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的茫然,最后定格在对神宿前辈所说的话的震惊。 “哈?!神宿前辈,你是说,你能复活一个死了一年的人?” 神宿脸色淡定地点了点头:“如果我的想法没错的话,可以。” 然后,他的眼神忽然转向惠。 “伏黑,昨晚我在涉谷商场见到你爸爸了,我让他去找你,你们见面了吗?” 惠:“……啊?”是在说我吗?尊嘟假嘟o.0? 261 二百六十一~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禅院家府邸中。 本该平静的早晨,在这里显得格外的不平静。 或者说——这不平静从昨天半夜里就开了,一直持续到了今天早上。 主院中,还身着睡衣的禅院甚壹、禅院扇,以及那个坐着轮椅也要出来看看偶像的禅院直哉站在一边,一个比一个像鹌鹑,一个比一个乖。 另一边,甚尔撇着嘴站在那里,双臂环在胸前,神情冷漠。 这架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包围了三个人。 当然,院门外到底躺了多少不省人事的护卫队成员这种问题,我们就平静地略过哈~! 除了这三个硬着头皮,或被迫、或自愿出来面对甚尔压迫感的男人之外,禅院家族里还站着的人,只有他们的家眷。 那些女人唯唯诺诺地躲在房子内,房门都不敢跨出一步。 甚尔本人对杀了拿不到钱的人也没有任何兴趣,他来这里只是要个信息。 如果不是有些人非要找死,扑上来跟他过招,他早就可以离开了。 不过他能在禅院家族留下那么久的时间,也是因为禅院家族给他的信息,那是十分的炸裂,让他有点大脑混乱。 当初,他将伏黑惠以十个亿的价格,卖给了禅院家家主,禅院直毘人。 然后现在——他们竟然跟他说,禅院直毘人放弃家主之位,不再管禅院家族的事情了?还特么直接搬出去了? 甚尔:让我们说日语。 他们还说,在他死后,伏黑惠就被五条悟买走了。 被五条悟买走了…… 五条悟买走了…… 五!条!悟! 他死前说的“随你处置”是这个意思吗?!直接让他的儿子改姓五条? 就算五条家族比禅院家族好一点,那也是换汤不换药的屎盆子好吧! 甚尔打定主意要把伏黑惠从屎盆子里掏出来,开始想起从五条悟手中捞回儿子的可能性。 嗯……要不要再杀一次…… 他这次直接把五条悟的头砍成一片一片的,总不能诈尸了吧? 等等……不对!不行! 甚尔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奇怪的人。 那个能用咒言术封锁空间从而影响到他的人。 纯纯变态…… 那个变态告诉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如果你能控制你自己了,你就去找伏黑惠吧。” 甚尔脑子忽然闪过一道精光。 伏黑惠! 那个变态叫的名字,是伏黑惠! 不是五条惠,也不是禅院惠,而是伏黑惠! 对面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尔忽然就走了。 一个闪身就消失不见,和来时一样无迹可寻。 禅院扇和甚壹紧绷的肩膀都松懈下来,非常从心地叹了一口气。 “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 “谁知道呢?一个没有咒力的非术师,下等人,在外面杀了那么多人,惹了那么多事,树了那么多敌,或许当初是假死也说不定。” “谁管他……踏马的让老子从床上爬出来在院子里站了一宿!再怎么说,下次他再来找事,我们一起上,打不过也要让他累一点。” 两个马后炮的男人叽里咕噜地咒骂着,回到了各自的屋子里又气不过,对着一群女眷发脾气。 而还留在院子里没有动的直哉双手撑着下颌,满脸呆滞出神。 “好像……忘记找他合照了……这就是强者的气质吗?” “下次一定要……” ………… 话回高专。 这边的小朋友们听神宿前辈说可以复活一个已死之人,都还没来得及充分地表达震撼,虎杖就急急忙忙地联系起五条老师。 电话拨了三次,一直响到自动挂断,听筒内都是嘟嘟的忙音。 直到第四次,电话终于接通了。 那头传来五条老师懒洋洋的,仿佛才刚刚睡醒的声音:“小悠仁啊~怎么啦?那么早打电话找老师?” 虎杖深呼吸了一口气,在所有小朋友紧张的视线中,对着话筒大吼了一句:“五条老师!这边神宿前辈找你,说是可以复活夏油杰!” 非常直截了当,非常开门见山,一点铺垫都没有,上来就是重磅炸弹。 那边的五条悟沉默了几秒钟之久,才轻笑着:“小悠仁,今天不是愚人节哦~这种玩笑还是留到以后再开吧。” 这次不用虎杖开口,是神宿自己稍微高声了一些,通过话筒与那边的人对话。 “我不会开玩笑。” “这是我昨晚临时设想并实践成功的方法,我用这个方法复活了伏黑惠的父亲。” 旁边的惠:“啊?”怎么又跟他有关系? 他爸不是欠下巨额赌债,把他卖了然后跑路了吗?怎么这意思,好像是亖了,昨晚出现在涉谷商场被神宿前辈顺手捞回来了呢? What happen,who can tell him? 那边的五条悟当然知道伏黑惠的父亲是谁。 是他曾经亲手杀死的人。 尽管他觉得这种死人复活的事情很荒诞,但他愿意相信神宿说的是真的。 然而,这回知道神宿是认真的,他反而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他一直没有回应,小朋友们也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把希冀的眼神放到神宿前辈脸上。 神宿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开口的却并不是劝。 “选择权都在于你,你怎么想就怎么做,我只是提供一个选项罢了。” 在他说完之后,五条悟也终于开口:“不用,没有必要。” 神宿嗯了一声:“作出选择之后,不会后悔就好。”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神宿的身影也在一瞬间消失了,留下一群小朋友,被庞大的信息量冲击得头脑空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262 二百六十二~ 好半天才有人说话。 “我还以为……以那个家伙的性子,他才不会管夏油杰复活之后会造成的一系列后果呢!没想到——他还挺理智的。”是真希,她一手扶着脸颊,嘴上感慨似的说。 “其实,我感觉并不是因为这个吧……”乙骨并不太认同这个观点,但他也揣摩不透五条老师的想法。 “哎呀哎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嘛!都是他们的事,我们跟着瞎操什么心!”钉崎抓着头发,有点烦躁地吼了一句。 “或许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吧,但确实和我们没关系,”惠摆了摆手,显得非常理性,“我们也去做我们自己的事吧。” 他也要去找找那个突然出现的便宜老爸才行……还有,说到家人,他已经半个月都没到医院去看过津美纪了。 说着说着,话题终结了,人群也散开了。 二年级打算继续带着乙骨出去熟悉乙骨一年不见的东京。 而惠准备独自去东京市医院一趟,看他姐姐。 钉崎则是要出门买昨晚上忘记买的新衣服。 一来二去,这个现场只留下了没人要的小老虎。 小老虎左边跑跑,右边蹦蹦,整个人蔫哒下来。 他嘟囔着:“那……那我去干嘛呀?” 疑似高专校园80,一群变态咒术师欺负我虎! 好在,在虎杖蹲下去捡枯树枝画圈圈之前,一道仿佛闪着光的身影出现,拯救了他。 他一跃三丈高,飞也似地冲过去,把姗姗来迟的顺平一把抱住。 顺平表情十分空白,似乎是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搞懵了。 “顺平!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就成没人要的虎子了!” 顺平:“啊?”这不应该吧?宇宙级第一社牛,见谁都能自来熟的虎杖同学,还能变成没人要的吗? 虎杖不会回答他的这个困惑,围着顺平蹦了两圈,嘴里像是在做法似的呢喃着:“去哪里……去哪里……做什么……做什么……” 忽然,他想起了之前五条老师的电话,又想起那些明显话中有话的交谈。 虎杖一把抄起顺平的手臂,拉着他往校外跑。 顺平乖乖地被他拉走,又没忍住在茫然中发问:“虎杖,我们要去哪啊?” 虎杖嗷了一声:“我们去五条老师家里看看!” 顺平:“哦……” 两人一路冲到校门口,然后虎杖忽然停下来了。 顺平:“怎么了?” 虎杖:“……我发现我好像并不知道五条老师的家怎么去。” 顿时,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虎杖像是被自己蠢笑了,反手掏出手机。 再次拨通那个属于五条老师的号码,听着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 “悠仁?还有事吗?” 虎杖听着五条老师那和平时一般无二的语气声调,却莫名感觉到一种以往无论如何都没从五条老师身上感受到过的情绪。 那是——疲惫。 很轻,很浅,很淡,但它确确实实的存在。 虎杖抿了抿唇,使劲吞咽了一下唾沫后,脸上忽然挂上了阳光开朗的大大笑容,尽管对面的人不会看见。 “五条老师!我和顺平没人要了,想去你家里找你玩吖~!”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一定要现在吗?今天早上老师可能有点忙,顾不上你们。” 虎杖哎↗了一声:“老师,你先听我说!” “我知道老师你要忙什么,但是,我身为老师最可爱的学生,一定要保证老师做出的决定是最符合老师内心的决定才行!” 五条悟:“这就是我内心的……” 虎杖急着打断了他:“电话里说的气话不算,见面交流才算!” 五条悟在那边低低笑了起来:“如果是气话就好了……算了,你们过来吧,地址是————。” 虎杖嘿嘿笑了两声:“行!老师,你一定要等我们哈!” 顺平因为先前不在场,很多谜语似的话都听不太明白,但他也大概能猜到,是五条老师那边出什么事了。 电话挂断后,两小只急冲冲地跑去打车,风驰电掣一般赶到了五条老师说的那个地址。 他们昨天都上禅院家府邸强闯过一次,所以都对五条家府邸的奢华程度有一定的设想。 但五条府邸明显超越了他们的设想。 两小只被五条家族的下人迎进去时,眼神控制不住地四处乱飘。 直到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前。 五条悟拍着手走近,粉嘟嘟的唇边弧度微弯:“欢迎欢迎!接下来就请跟着我走吧。” 下人朝五条悟鞠了一躬,退走了。 虎杖则是拉着顺平迅速地凑到五条老师身边,声音低低的,神神秘秘的:“老师,我觉得我们得就复活夏油杰先生这件事,好好聊聊。” 五条悟面色不变,甚至挑了挑眉头:“当然可以啊!我也想看看,你能怎么说服我,才能让我感到我的选择会让我后悔。” 虎杖眨了眨眼睛:“其实,五条老师你让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别的想法了吧。” “老师,你在等,对吗?你在等一个能跟你说‘复活夏油杰没什么不好的’,‘复活夏油没什么不对的’那个人,无论是谁都好。” 五条悟脚步不停,始终保持着刚才不急不缓的节奏,嘴上笑声渐起:“继续说说?” 虎杖顺了顺气,认真分析着:“老师,你其实害怕的并不是‘夏油杰复活后会造成什么后果’,而是再次见面后,发现他仍然不是记忆中熟悉的人吧……” 五条悟哼笑:“谁知道呢?但他确实是一个十恶不赦,罪行昭著的人,不是吗?你是在同情他吗?同情他失去了一个活着的机会?” 虎杖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我并不同情他,我也并不同情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肆意将暴行施加于其他人身上的人。” “他死有余辜。但是,也真是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啊!” “我始终坚信,人性并不是生来就是恶的,人是可以改变的啊!过去夏油杰能和老师成为那样的好友,为什么未来就不能了呢?” “与其早早的就对一件本可以挽回的事抱有消极的态度,不如积极去挽回,不是吗?” “五条老师……” 虎杖停顿了一下,才轻声说道:“我其实不是在同情他,是在同情你;我认为,这机会也并不是给他,而是给你的。” “老师,你需要放过你自己。” 五条悟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嘴巴张开,又合上,许久之后才冷静地说:“没有意义的,他是一个坚定了方向就不会回头的人,这个世界与他死前并没有多大改变,他依然会像过去一样。” “——为了理想,站在我们所有人的对立面。” 263 二百六十三~ 虎杖忽然快走几步,转身挡在了五条悟面前,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老师,我不同意你说的这个世界并没有多大改变这句话!” “我不知道过去的咒术界是什么样的,但是我们那么多人,我身边的,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在为改变咒术界而努力,不是吗?” “今年发生的事情很多很多啊!我和顺平,两个普通人,从非术师变成了术师,难道以后就不会有更多我们这样的特例了吗?” “还有神宿前辈,甚至是宿傩前辈,大家都站在变革咒术界这一方啊!就连老师你也在为之努力,愚蠢又迂腐的规则终将会被我们改写,那为什么不让更多人加入进来呢?” “一个人妄想改变世界,是一个狂妄又孤高的幻想,那一群人呢?我们一群人同样怀揣着改变世界的想法呢?” “我们可以做到的呀!甚至不需要用那种暴力的方式。” “如果这就是最主要的矛盾,这明明就可以很简单地解决啊!” “大家都知道咒术界破破烂烂,那我们大家一起缝缝补补嘛!” 五条悟又沉默了,最后叹息一般:“但是,他或许并不想活着……” “他说过,他在这个世界里,无法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虎杖一瞪眼:“你可以啊!” “老师,你可以让他发自内心地笑出来的啊!” “你可以的呀!这种选择就摆在面前唉!随时都可以做到的哇!” 虎杖一边说着,身体愈发凑近,直到站在五条悟眼皮子底下,抬起那张坚定异常的虎虎萌萌脸。 “现在呢?老师,你总该看清楚了吧,你其实就是有点后悔的,对吗?” “老师你不就是想让有人对你说那两句话嘛!没人说,我来说!” “复活夏油杰没什么不好的,复活夏油杰也没什么不行的!” “OK!就酱紫愉快地决定了!” 五条悟低下眸子,如蓝天般清亮的眸底似乎起了雾,又像是聚了云。 “悠仁,随你怎么说……我并不觉得我的选择有错。” 虎杖单手捂着一只耳朵,当成听不见,反手从兜里掏出手机联系神宿前辈。 “我才不管呢!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哪门子没错了?!”虎杖在拨打电话的忙音间隙里,嘟哝了一句。 顺平好不容易从两人狂风骤雨般的辩论中回过神来,神情还带着茫然。 然后,他就看着沉默下来的五条老师忽然绕过拦路的虎杖,走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里。 “联系到了……替我跟他说一声抱歉……谢谢你们。” 顺平感觉被谢得浑身不自在,头皮一阵阵发麻的,像是过了电一样。 他浑身哆嗦了一下,不自觉地抱紧自己搓了搓手,看向虎杖。 却只见虎杖朝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这是……解决了吗? 感觉他好像过来一趟真的是起到了一个造型上的作用——顺平同学如是想着。 ………… 此时的傩爷大院里。 那边虎杖急着要联系的神宿前辈,正直挺挺地站在房间客厅中,而他面前的桌上摆着的,正是他那台不断震动着的手机。 不过,神宿不太敢动手拿过来。 因为他早上偷偷跑出去找人的事,被阿傩狠狠地发现了。 现在宿傩正坐在桌子后面的沙发上,眼神冒着火气地瞪着他呢。 “怎么老是偷偷跑出去?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宿傩问这话的时候,语气又恼又怒的,还有一点不明所以的委屈和咬牙切齿的困惑。 他们明明都已经是这么这么亲密的关系了,在做什么事情之前,难道不能先通知他一声吗? 难道不能吗——??? 宿傩:气抖冷,红如温,破如防。 神宿无辜地偏开了漂亮好看的眼珠子:“啊……我忘记了。” 宿傩一口气没下去,另一口气就涌了上来,脸黑黑的臭臭的,但是拿他又没什么办法。 恃美行凶!恃宠而骄!夫纲失守! 宿傩眯着眼睛,危险感满满地看着神宿,看了半天得出来的结论就是。 ——啊,我夫人真的好好看。 呸呸呸……不行,清醒一点!这种不乖的行为必须要好好教育一下! 桌上的手机过了这么长时间还在震动,听着手机里传出来嗡嗡的颤动声,宿傩心底更烦了,抬手就想一巴掌把手机给盖了。 但当他的大手距离脆弱的手机屏幕只剩两公分时,他忽然想起来,这是神宿的手机啊。 ……算了,还是不捏碎它了,放它一马。 宿傩臭着脸把手机捞到手里,看也没看是谁打来的电话,指尖摁上挂断键的力度恶狠狠的,像是在发泄着内心压抑的大火苗。 只不过,不到一秒钟,电话马上就再次拨了进来。 宿傩皱起了眉头,依然秒挂断。 电话又双拨了进来。 宿傩眼神变得冷冰冰的,再次挂断。 两边的人就像犟上了一样,一边非是不接,一边非要对面接。 最后,宿傩终于是忍不住内心已经呼呼燃烧起来的大火,满溢着杀气的眼眸盯上了那串来电人的姓名。 《虎杖悠仁》。 宿傩从鼻尖溢出一声冷哼,像是凶兽锁定了猎物一般。 电话一接通,两边不约而同地说着。 “小鬼,你有十秒钟选一个体面的死法。” “老登,火速把手机还给神宿前辈口牙!” 神宿:“……” 他站在不远处,抬起手摸着鼻子,脸上有种面无表情的尴尬感。 这算是……父子之间的吵架吗? 父子局的话……他进去拉偏架好像不太合适? 那他——眼观鼻鼻观心地看戏吧。 阿傩,非常抱歉。 神宿眼眸偏到姥姥家去了,就是不敢放到宿傩身上。 宿傩也发现了,不理会对面小鬼叽里咕噜的大喊大叫,而是去直直地问神宿:“你怎么了?又有事情瞒着我是吗?” 神宿摇了摇头,摇完又点了点头:“确实有……你让我帮虎杖处理完他那边的事,我就全部告诉你,好不好?” 宿傩嘴角抽动:“……你瞒着我不说,现在还想跟我谈条件?!” “神!宿!谁教坏你的,马上告诉我,我去杀了他!” 神宿哪里有被人教过,这种事情只能闭口不答,防止阿傩真的去霍霍不相干的无辜人员。 就在两人都沉默下来时,手机里的声音忽然变大,似乎是虎杖在那头对着话筒吼。 “神宿前辈!快来五条老师的家!五条老师答应配合复活夏油杰了!地址是xxxxxxxx!” 宿傩撇着嘴把电话掐断了,将手机放回桌面上。 “真想去你就去!我又没有关着你!” 神宿:“那我走?” 接触到宿傩那气呼呼的眼神后,神宿马上改口:“我不走,我是马上就回来。”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瞬移离开了。 留下宿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心底又烦又闷。 (此时作者忽然出现:→→↓↙ 作者:傩爷,现在的你好像一种人。 傩爷:哈? 作者:空巢老人。 傩爷:……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264 二百六十四~ 这里是——五条家府邸。 在虎杖吼完那一句话后,电话就被嘟地挂断掉了。 虎杖也没有尝试再拨打过去,而是把手机塞回兜兜里。 顺平小声问他:“这样就好了嘛?神宿前辈会不会并不知道?” 虎杖拍了拍胸膛,胸有成竹地说道:“放心!我的河西虎啸那么大声,神宿前辈一定能听到的!” 这句话才刚刚说完,虎杖一直四处扫视着的眼睛忽然亮起来。 他原地跳了跳,像是一只跳跳虎,朝着顺平背后喊了一声:“神宿前辈!又见面啦!” 顺平连忙回头,就见那个脸色平静的青年缓步走过来。 当然就素我们小朋友萌的神宿前辈啦~! 顺平也紧跟在虎杖后面问好,在心底感叹着不愧是神宿前辈,来得这么迅速。 神宿是一只很有礼貌的猫,对于所有友善的问候都一一回应。 “嗯,又见面了,悠仁。” “你好,顺平。” 紧接着,五条悟也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嘴边挂着非常招牌的笑意,一出门就往木制的墙壁上靠去,轻声对着神宿说:“抱歉又让你跑这一趟……” “我本来以为我会很坚定……但没想到只是两个小家伙就能轻而易举攻破我的心理防线。” 五条悟脑袋往后仰,露出整截形状优美、颜色漂亮的脖颈,却从某种程度上显现出一点无人可察的脆弱。 一边的虎杖听到自己的战绩被正主认可,顿时十分神气地仰起了下巴,还挺高了胸脯,像是什么打了一场大胜仗的将军。 神宿也没有多说什么,直入主题:“没关系,现在先带我去看看你朋友的遗体吧。” “我昨晚尝试过的方法在你朋友身上可能不是很适用,需要根据实际情况作出相应的改变。” 五条悟站直身子,一指他刚刚走出来的那个房间门。 “就在这里面,直接进去就好了。” 神宿率先走进房间,虎杖和顺平则是揉着脑袋凑到五条老师身边,礼貌地问老师他们可不可以也跟进去看看。 五条悟笑笑,没说话,一手一个将他们推进了房间里。 一进房间,几人的眼神就锁定了那躺在榻上、了无生气的人。 五条悟站在最后面,笑嘻嘻地说着:“要不是你们找上来,我现在就已经安排人把这遗体送到火葬场去火化了。” 虎杖头顶上落下来两条黑线,又有点庆幸:“那幸好我们来得早点哈~!” 神宿走近床榻边,垂首仔细观察着夏油杰的身体,那只苍蓝色的眼眸在这时绽放出一点幽幽的光芒。 五条悟走上前去,就站在神宿身旁,等神宿结束观察后,才发言问道:“神宿君,你说你昨晚复活了咩咕咪的赌鬼老爸,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复活他的吗?” 神宿本来也没把这些当成什么秘密,当即诉说起来。 “有人用降灵术将那人的肉体降灵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但那人的肉体很强,肉体中还存在那人的灵魂气息,直接将降灵载体本身的意识给泯灭掉了。” “肉体中存在的灵魂气息并不能让那人控制身体的本能,我遇见他的时候,就用术式将他肉体中的灵魂气息整合分离,这样他就会拥有自己的意识。” 神宿说完昨晚的,再说回现在的:“你朋友的身体并没有那么强,但是因为刚刚死亡就被羂索占据了身体,按理来说,他的灵魂应该也在肉体当中,只不过受到了羂索的压制。” “如果是昨晚,或许我可以直接用术式将藏在肉体中的灵魂分离出来,但现在不行,只能用另外的方法。” 五条悟眉峰动了一下:“为什么不行了呢?” 神宿:“昨晚那人的肉体和灵魂是合二为一的,所以肉体不死,灵魂也能存在,但你朋友不是,他只是因为羂索的缘故,灵魂得以暂时栖息在肉体中。” “羂索死了,他的灵魂自然也会慢慢消散。” “但是,不要紧,只要我可以用术式触碰你朋友的肉体,从而收集到所有还没消散的、以及残存过的灵魂气息,我就可以用降灵术重构你朋友的灵魂。” 其实神宿自己也没想到,昨晚在用「无为转变」触碰甚尔的灵魂和肉体时,一时兴起解析并复刻的「降灵术」会有这等用处。 他本来的想法是这种有意思的术式,可以给阿傩玩玩的。 也正是因为拥有了这个术式,哪怕「无为转变」无法感知到夏油杰体内的灵魂,他也一样可以使用「降灵术」提取夏油杰的「灵魂情报」。 至于施展术式的前提——逝者肉体的一部分。 这不就在面前,随取随用…… “五条悟,那我开始了?” 神宿用含着询问意味的眼神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嘴巴猛地一瘪,看上去是委屈漂亮猫猫:“为什么神宿君就叫我全名,我们不是超级好朋友吗?” 神宿:“……悟,那我开始了?” 五条悟作了个请的手势。 神宿伸出手,轻轻摁在夏油杰毫无起伏的胸膛上。 “「无为转变」。” 虎杖和顺平缩在后边,好奇地探头探脑,都在偷偷看会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但实际上——事情只会平淡得让他们失望。 265 二百六十五~ 自从神宿前辈说出那一声“无为转变”之后,现场的氛围就变得异常的沉默。 虎杖左看看,右看看,看了足足半分钟,都没有看出现在和没「无为转变」之前有什么不同。 哦,主要的不同就是神宿前辈把手摁在了夏油杰的胸口上。 虎杖搓着自己的下巴,努着自己的嘴巴,忽然肘了一下身旁的顺平,低声问道:“顺平,你有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吗?” 顺平冲一脸期待的虎杖摇了摇头。 他只是觉得神宿前辈使用的术式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很快,神宿收回了手,似乎是已经结束了。 但床上的人依然没什么变化,现场也没有出现死者忽然时隔一年诈尸的恐怖片剧情。 虎杖和顺平脑袋上都具象化出一个个飘来飘去的问号。 直到听见神宿前辈和五条老师解释说:“他的灵魂确实已经消散了。” “我要用「降灵术」提取他的灵魂情报,然后再用他的某部分肉体作为媒介,把他本人的灵魂降灵到他本人的身体里。” 五条老师低头在夏油杰身上扫了一大圈,最后伸手在夏油杰的怪刘海上揪下一小撮发丝。 他把那撮发丝捏在指尖捻了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有点玩味的笑容。 “这个,可以作为「降灵术」的媒介吗?” 神宿点头:“可以。” 他刚刚收回去的手又平直地伸了出来,五指张开,掌心向下,从夏油杰身体上方缓慢而又平稳地滑了过去。 这会儿终于有了一点不一样的动静。 在室内其余三人的视线中,丝丝缕缕白色的、有些透明质感的气息从夏油杰的身体里逸散出来。 这些气息像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牵引,不断往神宿的掌心下方汇聚,逐渐形成了一团灰白色的光球。 光球里面似乎流动着一些似固似液的不明物质,看久了就会觉得它仿佛有生命,正在有规律地律动着。 虎杖和顺平两个小朋友看着这神奇的景象,看得非常入神。 但神宿前辈没有给他们多少欣赏和琢磨的时间,等到夏油杰的身体不再冒出那种白色的气息后,便翻手直接将光球推到了五条悟那只捏着发丝的手上。 光球在触碰到那几根发丝时,通体颤动了好几下,一弹一弹的似乎是想要逃走,但最后还是被发丝一点一点地吸收干净。 五条悟一直盯着那团光球,也看着手上和刚揪下来也没什么变化的发丝,唇瓣动了动:“这样就好了吗?” 神宿的手早就收了回去,淡定颔首:“好了,只要你喂给他吃下,他就自然醒过来了。” “昨天晚上我把羂索从他头里抓出来的时候,我修复尸体的同时顺便把他本身的大脑给修复了,所以,他也有正常人该有的生命体征。” 神宿往后退了两步,非常干脆利落地转身往房门外走。 “我的事已经做完了,那我就先走一步。” 虎杖刚刚伸出尔康手,想拦一下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宿前辈,但到底慢了n步,完全没来得及。 神宿前辈咻~的一下就消失了,连一片云彩都没有带走。 虎杖的尔康手僵在原地,两秒钟之后,顺平戳了戳他的手腕,他表情愤愤地缩了回去。 “肯定是宿傩那个老登不让神宿前辈在外面多留……可恶啊!我还想拉上神宿前辈陪我们一起逛街来着……” 有事宿傩老师,没事宿傩老登,虎杖在就事论事这个方面一向是非常在行滴~! 顺平在旁边假装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轻声转移话题:“那个……虎杖,要不我们也走了吧?” 总感觉床边那人和床上那人氛围怪怪的,他们不太适合继续留在这里当旁观者了。 虎杖歪着脑袋,瞅了瞅只顾盯着自己手上那撮头发看的五条老师,又瞧了瞧床上那个躺板板睡觉觉的夏油杰先生。 “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小老虎咳嗽了一声,扬起声音喊了一声五条老师,说:“劳斯劳斯~!既然这样了,那我们就先走啦!” 五条悟没回头,但用另一只手朝他们挥了挥。 “嗯,你们想走就走吧。” 虎杖拽着顺平的胳膊,哒哒哒地跑出房门,然后又一溜烟地离开了五条家族偌大的府邸。 顺平被拉着跑了一路,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问:“虎杖,我们接下来又要去哪啊?” 虎杖:“……”对哦!接下来他们要去哪里哦? 他还没有什么想法唉…… 两小只的速度像是急刹车一样慢了下来,有一步没一步地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晃悠着。 虎杖双手手心分别按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转着圈圈,眉头紧蹙。 嗯……要不去找钉崎,大家一起逛街? 好像不太行→钉崎只喜欢逛化妆品区和服装区,还对他们评价她的品味这一方面的话语十分敏感肌→谁要敢说钉崎选的衣服不好看,会被女子防身术狠狠制裁。 这并不是一个对小朋友友好的选择,两boys一girl是体会不到逛街的乐趣滴! 嗯……那要不要去找伏黑——他爸? 虎杖想到什么,眼睛深处划过一道布灵布灵的光芒。 对的对的!先不说以前伏黑就总是每隔一周两周的消失几个小时联系不上,但是伏黑他粑粑也让人很好奇,很有探索欲啊! 虎杖猛地打了一个响指:“哟西~I have an idea!” 顺平:“纳尼?” 虎杖哇咔咔地笑了起来:“我们去给伏黑找回失散多年的粑粑,他一定会很感动的吧~!” 顺平沉默了,好半天才艰难地开口说:“那……我们要从什么开始呢?” 虎杖露出一副尽在掌握的自信表情,随后反手就从兜里掏出万能的电话。 “这简单,先问问伏黑他粑粑长什么样呗!” 顺平:“……”很好的第一步,使他的脑浆为之摇匀。 虎杖在联系人里找到咩咕咪,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忙音只响了几声,过后就接通了。 虎杖掩唇咳嗽两声:“咳咳!伏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你记得你爸爸长什么样子不?” 电话那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好半天过去,惠那冷静但语气有些怪异的声音才从听筒传来。 “很高大的一个男人,体格壮硕,长得有点像黑社会收保护费的,眼睛里没有眼白,右边嘴角有一块刀疤,发型是瘪海胆。” 虎杖嘴里“嗯、嗯”地应声,一一将这些特征记下,记到最后一个才猛然反应过来:“啊?原来你记得那么清楚?!” 惠:“……不是我记得清楚,而是他现在就站在我面前。” 虎杖:“啊?……等等,伏黑,你现在在哪?我和顺平马上过去找你。” 惠:“东京市医院,但是……”不用来。 最后三个字被急着想看家庭伦理剧的虎杖无情掐断掉了。 他拉起顺平的手,再次发起了猛虎冲锋。 “又有事做咯~!我们去市医院!” 266 二百六十六~ 五条悟在虎杖和顺平都离开之后,就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床榻边。 他反着跨坐在椅子上,胳肢窝压在椅背上,两条长长的手臂往下垂着。 就这么非常随性的坐姿,反倒是他们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最稀松平常的回忆。 毕竟,他们当初可是整个高专闻名的街溜子啊! 路边路过的狗都要被他俩坐一下,更何况一张椅子。 五条悟歪着脑袋,耳朵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有点无奈地哼声:“这么说来,我似乎还要感谢那个叫做羂索的脑子?”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貌似如果不是羂索占据了夏油杰的身体,让夏油杰的灵魂和肉体都能够最大程度地保留下来,这次复活便早就没有了希望。 也根本不可能等到神宿来跟他说“我可以复活你的朋友”…… 但是——他一点也不想感谢它啊! 五条悟砸吧砸吧嘴,非常可惜地感慨道:“哎呀~真的好后悔啊——那脑花都做了那么多事情,我应该亲手杀了它以表达我对它的尊重的……” “不该假神宿君之手啊……失策,重大失策!” 五条悟一个人自言自语嘀咕了那么久,终于舍得伸出手指,戳了戳夏油杰那根本不像具尸体的脸蛋。 “喂……我,我们那么多人都相信你,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杰,我们一定能够再见的……对吗?” 五条悟将那撮被施加了「降灵术」的发丝从夏油杰的唇缝中塞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那撮头发在五条悟的六眼观察下……入口即化了。 五条悟没忍住,抿着嘴唇笑了笑。 本来他还在想这东西要怎么让杰吞下去呢?没想到是全自动的。 神宿君出品,值得信赖! 发丝入口即化之后的三分钟内,夏油杰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 但五条悟能看到,属于杰的灵魂轮廓,已经慢慢出现了。 他就这么耐心地坐在椅子上等,又等了五分钟。 床上那人的双眼忽然就睁开了。 夏油杰的表情有点呆滞,似乎是不敢置信,又像是一觉睡了太久,刚刚醒来,还不能很好地掌控自己的身体。 “哟~杰,醒啦?坐得起来吗?” 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夏油杰勉强地转了一下头,看见了坐在那个方向的、笑意吟吟的五条悟。 “sa……to……ru……”他的声音嘶哑,还一卡一卡的,像是身体的部分零件还没有彻底响应意识的驱使。 五条悟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又说:“记得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需要我给你解释一下吗?” 夏油杰闭了闭眼睛。 他现在脑海里就有很多很多多出来的记忆,不需要五条悟来解释。 他摇了摇头,声音比刚才说第一句话时已经顺畅许多:“不用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连悟最开始和那两个学生在走廊里的争辩,他都有一段类似在一旁旁观的记忆。 他还知道那两个学生一个名字叫做虎杖悠仁,一个名字叫做吉野顺平,是来自那个占据了他身体的咒灵的记忆。 五条悟笑着拍了拍手掌:“那你的想法呢?” “又活了一次,这次你打算怎么做呢?” 夏油杰沉默地把脑袋回正,眼眸直视着上方的天花板,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发呆。 五条悟的指尖轻轻敲着椅子,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嗒嗒”声,等着他的答案。 很久之后,夏油杰才轻声说:“其实……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答案。” “只要这个世界上咒术师和非术师的隔阂仍然存在,我就不觉得我的大义是错的……” “这种强者被迫保护弱者,还要受到弱者声讨欺凌的不公,照样没有改变。” “猴子……在我眼里依然是猴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五条悟没说话,只是笑容淡下去一些。 “但是——” 夏油杰话锋一转。 “我一直认为我只要足够强,有你那么强,甚至比你还强,就能实现我的理想。” “但是,羂索向我证明了,那条极端的路就是错误的。” “它……虽然不太愿意承认吧,但它就是比我强得多,计划、筹谋、同伴……它做到了那么多我只敢在脑海里想的事情。” “但它还是失败了。” 夏油杰把头往另一个方向偏,只给五条悟留下一个后脑勺。 “我很想说服自己,是它还不够强,但我……说服不了了。” “这条路就是不可能的。” “我……” 五条悟并没有让他自顾自叽里咕噜地说这些话,而是插嘴打断他。 “杰,我只问你一句话。” “嗯?” “现在,你能在这个世界,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吗?” “……不能。” “那就跟我一起,跟我们那么多人一起,去改变这个世界,改变到可以让你发自内心笑出来的模样。” “……真的能做到吗?” “我不知道,但我正在努力,很多人正在努力,可能性总比你一个人扛下所有,高得多。” “……” “还有,你已经丢下我一次了,现在我追上来,如果你再丢下我一次……我会很生气的,杰。” 267 二百六十七~ 夏油杰并没有回话。 五条悟坐直了身子,非常体谅地说着:“你自己好好捋一捋吧,等下午我再来找你。”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顺手就把椅子给提走了,出门的时候还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夏油杰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似乎对五条悟的离去毫无反应。 直到五分钟后,他才忍不住抿起来嘴唇,叹息一般吐出一句:“真是个……” “幼稚的家伙……” ………… 东京市医院。 众所不周知,能来医院的大都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所以,这大楼里进进出出的人们,脸上的表情绝大多数都是伤感的、绝望的、无助的。 而在咒术师的眼中,医院就像一个巨大的负面情绪集合体,整栋楼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基本咒术师没事也不会来这种地方,来也是接了祓除咒灵的任务。 这会儿,两个咒术师风风火火地越过了许许多多神情恍惚的非术师,蹿进了医院一楼大厅里,随后又一头扎进了即将关闭的电梯中。 赫然是虎杖和顺平两小只。 他们急匆匆地从五条老师家那边赶来,都有点气喘吁吁的。 电梯中本来站着一个老妇人,她手上还牵着一个小男孩。 两个人都被这么急着冲进来的、莽莽撞撞的少年惊了一下。 那个小男孩吓得一把抱住了老妇人的大腿,整个人缩到老妇人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两个奇奇怪怪的大哥哥。 老妇人用瘦骨嶙峋的手抚摸着小男孩的头,安抚着他,一边笑容和蔼地同虎杖两人搭话:你们这是遇到什么大事了?这么急匆匆的可不好哟~!” 虎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着回应:“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大事啦,就是一个很好的朋友,突然找到他死去多年的爸爸了!” “现在他们应该在一个病房里聊天呢,我们得去给朋友站场子!” 虎杖一口气说完,忽然感觉到袖口被身旁的顺平拉了拉。 他偏过头去,看着顺平尴尬的脸色,有点茫然地问:“顺平,你拉我干什么呀?” 叮的一声响起,电梯忽然停了下来,门板朝着两侧分开。 那个老妇人急忙拉着小男孩就走出电梯外,那速度,跟身后有神经病在追一样。 虎杖不明所以地抓了抓脑袋,还探出脑袋四处看了看,嘟囔一声:“也没有看起来奇怪的人啊……” 顺平:“……”其实刚才的你最可怕了。 什么叫“我的朋友找到了死去多年的爸爸,他们还在一个病房里聊天”?这是普通人可以听的吗?这是普通人听得明白的吗? 虎杖没有往这方面想,等了一会儿见这一层没有要进电梯的,就大大咧咧地关上了门,让电梯继续往高楼层升去。 伏黑说的病房在十二楼,他们现在才刚刚到六楼呢,再往上升六楼才是目标楼层。 虎杖和顺平都盯着那个电子屏幕里,不断刷新的向上的箭头,还有箭头旁边那个不断增加的楼层数。 忽然,虎杖倒吸了一口凉气:“完了!我们路上来得急,根本就没有买见面礼唉!” “第一次见伏黑失散多年的爸爸,这样会不会让伏黑爸爸对我们印象不太好?” 顺平礼貌地笑了笑:“好像……大概……也许……这并不是我们该关心的问题?” “我们还不知道伏黑对他父亲的态度是怎样的呢……我们自然是以伏黑的态度为主嘛……” 虎杖听完后捏了捏下巴,仔细一琢磨,抬手拍了拍顺平的肩膀。 “不错不错!顺平的脑子就是好用,说的非常有道理!” 顺平:“……”这这这……这跟好不好用沾上边了吗? 电梯很快就来到了十二层,虎杖和顺平在门打开的时候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楼层的走廊很是整洁,偶尔有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推着小车子的护士走过,脚步声非常清晰地回响在廊道里。 虎杖一间一间病房地看过去,寻找着伏黑给他说的那个门牌号。 “1213……1213……找到了!顺平,快过来!” 他压低声音喊去另一边寻找房间的顺平,顺平快步小跑过来。 等到顺平站定在他的身后,他才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抬起虎爪子敲了敲房门。 “伏黑?我和顺平来了,我们可以进来吗?” 病房的房门不是很隔音,虎杖能听到房间内有桌椅挪动的声音,似乎是有一个坐着的人在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带动了椅子。 不一会儿,门把手上响起细微的咔哒声,房门被里面的人拉开了。 惠满脸烦躁地站在门口,手还抓在门把手上。 看见他们两个人后,惠的神色似乎放松了不少,但还是弱弱地说了一句:“都让你们不要来了……” 虎杖冲他努了努嘴:“你这看着也不像是不需要我们来的样子啊!” 惠:“……闭嘴。” 不过说到底,虎杖和顺平能赶过来,确实让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不少。 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呢。 毕竟他才刚刚从神宿前辈嘴里得知一连串信息,脑子都还没从“我爸原来不是欠债跑路,而是死了”、“我爸昨天竟然被神宿前辈复活了”这两件事情缓过来,就突然和他爸碰面了。 他在那个时候真的是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作何反应,任由甚尔跟着他来了医院。 惠现在脑子里还是懵懵的,脸上表情除了烦躁,就有点呆呆的。 虎杖盯着他的脸,笑着捶他的胸膛,跟哄小孩似的。 “放轻松啦~!这么多年第一次见爸爸,紧张是正常的啦~!” 惠脸色一黑,恶狠狠翻了一个白眼,抬手抽了他的拳头一巴掌,回到他之前坐着的位置。 268 二百六十八~ 虎杖和顺平也走进了房间,一转头就看到了那个站在病床旁边的高大男人。 男人的模样和伏黑在电话里说的几乎完全一致,但伏黑没有说的是,这个男人的脸真的和伏黑很像。 一看就是有血缘关系的内种。 他们俩在明目张胆看着甚尔的时候,甚尔也眯着那双漆黑的眼眸打量着这两个和他儿子年纪相仿的屁孩。 不出两秒,他就无趣地收回了目光,继续盯着惠。 “咩咕咪……就按我说的,从五条家里搬出来。” 甚尔开口说话的声音很沉,很冷,貌似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然后就被惠以同样冷淡的语气驳回了:“搬出来,然后呢?你想让我跟着你?” 甚尔脸色严肃地点头。 惠:“你有房吗?住在哪?有钱吗?就算你都有……” 海胆头少年平静地抬起头:“那我搬出五条家后也不如干脆住在学校里。” “学校里有我熟悉的同伴,而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是今天才知道的……” “你十几年没管过我,那以后也不用管我,我生活能自理,自己活得就很好……你也过好你自己就好了。” 虎杖和顺平面面相觑,都减轻了呼吸,缩在病房角落里,生怕影响了伏黑同学的发挥。 啊?你要问他们两人来是干什么的?那当然是当惠惠身后的精神支柱啦! 甚尔听完惠的话之后,面色不变,一本正经地说:“但是我生活不能自理。” 因为他的语气真的太正式了,一时之间三小只都没听出来任何的不对劲。 然后,甚尔又补充了一句:“你忘了?小时候都是你带我的。” 惠:“啊?” 虎杖、顺平:“啊?” 甚尔用最理直气壮的语气,耍着最不明显的无赖:“反正我生活不能自理,偶尔兴起杀人,怎么说你也要来管着我。” 惠:“……我不要。” 甚尔:“那我就到处杀人,杀完人之后把伏黑惠爸爸是杀人犯这个信息宣扬出去。” 惠:“!你无不无赖啊你!” 海胆头少年气得脖子都红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虎杖眼疾手快地用手扶住那张被后坐力撞得向后倒的椅子,没让噪音打断现场这非常微妙的氛围。 甚尔见惠真的发火了,又没声了,移开眼睛去看病床上躺着的那个女孩。 有点僵硬地转移了话题:“津美纪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惠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一屁股坐回虎杖帮他扶正的椅子上,语气不太好,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三年前。” 虎杖这才把注意力放到病床上那个女孩子身上。 “唉↘伏黑,你原来有一个姐姐啊!你怎么从来没和我们说过这种事情吖!” 主要是床上那个女孩子其实和惠长得并不像,和甚尔也不像,虎杖还想着伏黑为什么选在这个病房里沟通呢! 原来这是一家人啊! 惠看了虎杖一眼,干脆就把事情解释了一下。 “不是我的亲姐,是我的义姐,叫做伏黑津美纪。” “三年前,她和两个同学在八十八桥遭受到诅咒,陷入昏迷,直到现在也没有清醒过。” “没有治疗方法吗?”甚尔忽然出声问道。 惠冷嗤一声:“如果有的话,她还会躺在病房里吗?” 虎杖和顺平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缩了缩。 两小只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确认了一件事。 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咩咕咪酱,今天格外地不冷静。 这种不冷静在面对对面那个男人的时候显得尤为明显。 甚尔却是似无所觉,继续问道:“那有没有去现场看过呢?去八十八桥?” 惠扯了扯嘴角:“我看起来很蠢吗?连这个都想不到?” 不仅想到了,他还早就去查看过了。 但他什么都没找出来。 后来,他其实还私下找过神宿前辈,拜托神宿前辈去八十八桥看看,看看暗地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神宿前辈带回给他的消息是——有东西,但都已经解决了。 他是完全相信神宿前辈的话的,然而就算是神宿前辈把那边的诅咒解决了,津美纪也没有醒过来。 惠脑子里纷乱驳杂地想着,又把想到的事情简述了一下。 甚尔又问:“你口中的那个神宿前辈,是谁?” 有没有可能是这个神宿前辈,没能彻底祓除八十八桥的诅咒呢? 甚尔大致进行了一个合理的推测,然而惠下一句话就推翻了他的推测。 “就是复活你的那个人。” 甚尔:“……哦。” 好吧,如果是那个人都祓除不了的诅咒,那他去应该也不行。 话题又终结了,气氛开始转变为静默。 眼见着就要无话可说,虎杖却是忽然嗷了一嗓子:“嗯……我就素想说,伏黑,为什么不直接麻烦神宿前辈,来看看你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惠神情猛地愣住,似乎是突然被点醒了。 好半晌过去,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用手捂住了脸,声音闷闷的。 “完了……虎杖,你让我觉得我真的很蠢……” 虎杖悻悻地挠了挠头:“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啦!” 他把视线定格在床上那个女孩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那个女孩身上有种他非常熟悉,并且亲身经历过的气息。 她看上去好像也不是被诅咒,而是另一种…… 突然,虎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几乎是立刻就拍了一下脑门,有点焦急地问还在捂脸的惠:“伏黑!你还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吞下宿傩手指的时候,你对我说的话吗?” 惠没有抬头:“哪一句?” 虎杖回想了一下,双手在身前摆出一个奇特的姿势。 双手握拳,一上一下,彼此相对。 “就是那个什么……现在依照咒术规定,将‘虎杖悠仁’视作诅咒,就地祓除!” 他模仿着惠当时的语气,念完后立马接上一个问题:“伏黑,你当时说的规定,是什么规定来着?” 惠的脸从手心中解放出来,有点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他这个时候问这些干什么。 “依照咒术规定,被特级咒物受肉的人类,将会被视作诅咒,予以祓除。” 虎杖猛地打了一个响指,语气十分认真:“对!我想说的就是受肉!” “你看,现在你姐姐的情况,是不是就很像被受肉了?”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受肉过程这么长,让你姐姐昏迷了三年,但我被受肉过,我感觉得到那种奇怪的气息。” “你姐姐体内,可能还存在一个未受肉成功的特级咒物!” 269 二百六十九~ 一语惊醒梦中人。 惠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床边,仔细感受起津美纪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以前他一直没有往这个方向思考过,因为咒术界从来没有出现过特级咒物受肉进行中——这种听上去就很奇怪的状态。 特级咒物十分强大,非常诡异,如果出现受肉的情况,基本只存在两种可能性。 一种是——咒物直接取代被受肉者的意识掌控身体,而被受肉者的灵魂会随之磨灭殆尽。 这也是可能性最大的情况。 另一种是——咒物未能取代被受肉者的意识,会潜伏在被受肉者的体内,随时准备夺取身体的掌控权。 这可能性很小很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尽管他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特例,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像虎杖那样变态的诅咒耐受性。 而且,虎杖也没有出现类似津美纪这种昏迷不醒的情况。 所以,现在津美纪就是出现了受肉中的第三种情况咯? ——是因为津美纪也对这个特级咒物有着超乎常人的耐受性,还是……单纯的吸收缓慢呢? 惠在特地往这个方向探查了许久之后,也逐渐确认了—— 津美纪现在的状态,确实和当初虎杖第一次跟宿傩抢夺身体控制权的那个状态,差不太多。 最大的差别就是,虎杖从宿傩手里抢夺回身体控制权只用了不到三分钟,而津美纪和她体内那个未知咒物抢夺了整整三年,还没结束。 只要双方都没有决出胜利者,津美纪这具身体就会一直醒不过来。 但是……惠在想明白这一点后,脑子里又冒出来更多的疑问。 按照常理来推断,津美纪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非术师,既没有虎杖那样强悍的身体素质,又没有什么超乎寻常的智力。 除了非常的善良以外,她就是一个平凡的女孩。 那她又是怎么能做到和特级咒物争夺身体的呢? 别说意志,意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有如云泥。 一个非术师和特级咒物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依靠意志力,绝对弥补不回来。 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这个特级咒物的力量是被封印了绝大部分的,非常虚弱,以至于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都可以抗衡那么长的时间。 但新的问题又双叒叕地出现了。 为什么这对津美纪进行受肉的幕后之人,要把特级咒物的力量封印起来呢? 如果他是想要寻找帮手的话,完全可以在三年前就将津美纪完全受肉。 如果他不是想要寻找帮手,那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仅仅只是为了好玩? 惠抿紧嘴唇,双手撑在病床尾部的栏杆上,脸上神色有点黯淡,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情。 虎杖瞅了瞅他的脸色,明智地没有打扰他,而是凑到了那一身冷气的伏黑甚尔身边。 冷气?虎虎啥都没有,就是超绝好体质,贼特么抗冻! “这位伏黑他爸!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不?” 甚尔低眸扫了他一眼,冷声说道:“要问就问,别问你能不能问。” 虎杖嘿嘿笑着,抓了抓自己的粉毛,随后问道:“伏黑他爸!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呀?” 顺平:“……”这是可以随便开口问的嘛?我的傻老虎同学? 甚尔对这个问题并没有多大反应,干脆利落地回应:“接了个杀死五条悟的任务,后面被五条悟反杀了。” 虎杖做好了心理建设,但也没想到这经过能这么炸裂。 他用小老虎牌CPU飞速运转了0.13秒,缓过神来才问出下一个问题:“伏黑他爸!你当初是在什么黑涩会组织吗?怎么有这种随意杀人的任务捏!这一点也不好!” 甚尔似是不屑地啧了一声:“我也不是因为这个任务,我是单纯想杀他而已。” “还有,我有名字,再伏黑他爸、伏黑他爸的叫我,我杀了你。” 虎杖哦了一声,在甚尔的脑门上标了“残暴不仁,不讲道理”八个大字,随后又问:“咳咳……那伏黑他爸!当初你为什么要去杀五条老师呢?” 甚尔:“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都说了我单纯想杀了他,你听不明白吗?” “还有,我说了我有名字,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虎杖鼓了鼓腮帮子,一副小虎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那你也没有正式介绍你自己啊!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你都不说,我就只能伏黑他爸、伏黑他爸嘛!” 甚尔:“……我叫伏黑甚尔。” 虎杖一脸“孺子可教也”地点头,看得甚尔很想一拳打过去。 “那么……甚尔先生,请问你为什么要去杀五条老师啊?” 甚尔:“……” 顺平:“……” 惠:“……” 甚尔这回是彻底不忍了,抬手就是一拳朝着这粉毛烦人精的面门打了过去。 速度极快,病房内似乎都响起了呼呼的风声。 但虎杖的动作同样也很快,身子一弯,脚下一个侧滑的动作,眨眼间就溜回了其他两小只身边。 甚尔打空了,维持着出拳的姿势,神情有点愣愣的。 像是没能想到自己会打空。 虎杖回到两小只身边后,拉着惠的手臂就开始蛐蛐他:“伏黑伏黑!你看你看,你爸就是一个暴力狂,你可千万不要跟着他走呀!” “你本身就有点暴力倾向了,跟着你爸走,一定会被带坏的!” 惠:“……你告诉我,我哪里有暴力倾向了?” 虎杖眼睛顿时往上飘去:“啊?我有说嘛?应该是你听错了吧?顺平,你知道我没说的对不对?” 顺平:“……”我独美勿cue,靴靴。 甚尔缓缓收回了手,这次他深深地盯着那个又萌又憨的粉毛少年看了一眼。 眼睛里沾染上了一些见猎心喜、非常想要战斗爽的欲望。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甚尔忽然冷不丁地开口问,让三小只叽里咕噜的交谈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虎杖歪了歪小脑袋,抬手指了指自己:“甚尔先生,你是在问我吗?” 甚尔点头,嘴角慢慢扬起一抹掺杂了兴奋的笑容。 “我叫虎杖悠仁!现在我们彼此自我介绍啦,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咯!” 甚尔嗤声:“那当你的朋友还挺廉价的……” “以后,我会找你麻烦。” 虎杖:“……?”食不食油饼? 他多么友好,为什么会换来如此结果! 粉毛少年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这个怪蜀黍,转过头去继续骚扰这个怪蜀黍的儿子。 270 两百七十~ “伏黑伏黑!要我说,你也别想了,我直接把我们亲爱的、万能的、最好的神宿前辈请来不就好了!” 虎杖用手指戳着惠的俏脸蛋,笑哈哈地提出目前最实用的建议。 毕竟,他们这些小朋友碰上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能找的家长只有那三个人选捏~! 一个是偶尔靠谱、经常不偶尔的五条老师。 但是现在五条老师肯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他还要面对死而复生的挚友呢! 一个是几乎是永远都不可能叫得来的宿傩前辈。 这个呢……宿傩大人十分中有十二分的高贵,无需多言! 铛!铛!铛!铛!——最后一个,自然就是他们那永远都靠谱,堪称管事大家长的神宿前辈啦! 但凡神宿前辈有不靠谱的时候,不用怀疑,直接把过错归到宿傩前辈头上就好了。 就是……刚刚才因为五条老师的事麻烦了神宿前辈跑一趟,现在又要因为伏黑的事叫神宿前辈跑一趟吗…… 虽说神宿前辈可能并不会拒绝他们,但是……小老虎是说但是哈! 如果另一个占有欲狂魔千里追杀他,他要躲到哪里去啊! 虎杖脑袋前所未有地灵光,最后直接把这件事情的决定权放到了惠的手里。 “伏黑,你决定吧!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在精神上支持你!” 虎杖从自己手机联系人中翻找出神宿前辈的电话号码,直接把手机塞到了惠的手里,满是鼓励地看了他一眼。 惠握着手机,有点狐疑地瞧了虎杖一眼,却没能从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也是不知道虎杖刚刚才call过神宿前辈,所以并没有多少顾忌,犹豫了半分钟后,还是拨出了那个电话。 虎杖屏气凝神地竖起耳朵偷听着手机里的动静,跟做贼似的,让他身边的顺平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 电话里的忙音响了很久,就在虎杖都以为对面不会接了的时候,电话突然就接通了。 但那边传来的不是神宿前辈那平静柔和的声线,而是一道冷冽至极、杀气满溢的哑音。 “小鬼,你可以开始准备你的后事了!” 虎杖光是旁听都觉得脖子凉凉的,顶着伏黑疑惑且控诉的眼神,更是讪笑着退后了两步。 电话在宿傩冷冰冰的必杀宣言之后就被挂断了,惠把手机丢回虎杖手里,用脸部表情骂了他一句国粹。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宿傩把虎杖那个可恶小鬼的电话挂断后,猛地从榻榻米上起身,浑身冒火地往门外走去。 神宿本来坐在他身边,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打着瞌睡,被他这一下整得清醒过来,有些不知所措。 他伸手扯了扯宿傩白色和服的衣摆,茫然地问:“阿傩,你要去干嘛吖?” 宿傩深呼吸一口气,回过身来摸了摸他的头,动作很温柔,声音却十分滴凶狠。 “杀人,抛尸!” 神宿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宿傩在心里暗道:让你跟着去,我连狠狠揍一顿那个破小鬼都难,更别说杀人抛尸了。 他嘴上冷哼着:“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你!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好好待着!要是我回来发现你离开过,”宿傩血色的眸子一眯,“接下来好几天我和你都不用下床了。” 神宿默默收回了手:“那——注意安全,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哦。” 宿傩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身走出房门。 正好,这一下就让他瞧见了那在外面晃悠了整整一夜、现在才回来的一人一猫。 “里梅!”宿傩朝院子那边喊了一声。 里梅听到后,原先跟着小阿宿的脚步停下,飞快地跑过来。 “宿傩大人,有何吩咐?” 宿傩指了指房间里:“注意一下我夫人,在我回来之前,他不能出这座院子。” 里梅:“……遵命,宿傩大人。”这又是什么两位大人之间的什么情趣play吗? 不懂,但小受震撼。 宿傩的身影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里梅则是安静地盘腿坐下,守在了房间门口。 偶尔往房间里面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神宿大人靠在屏风边上,膝上放着一个本子样的东西,手上动作不停,似乎是在画画。 神宿大人……还真的是很喜欢画画呢…… ………… 东京市医院十二楼,1213号病房。 召唤神宿前辈失败后,病房内的气氛有点沉闷。 惠觉得明天、后天再联系神宿前辈也不算迟,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津美纪昏迷不醒的原因,解决方法向来很快也能找到…… 他现在就想先离开医院,去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他和他爸之间的事情。 本来今天他就是特意来医院探视他姐姐的,要不是一出高专校门就碰巧撞上了甚尔,他才不想带着甚尔来这里呢…… 当然,甚尔是他爸,同样也是津美纪的继父,这情况总要让甚尔知道的。 唉↘总之就是一大堆让海胆头胀大的麻烦事儿! 惠记得上次自己那么烦躁,还是在上一次。 “我们走吧,先离开医院再说。” 他对着甚尔说了这句话,又转向虎杖和顺平:“你们就不用跟来了,这是我和他的私事。” 虎杖摸着鼻子,看了看体型娇小的惠同学,又看了看体型庞大的甚尔先生,有点担忧:“咩咕咪,你能友好地解决吗?” 不会一个谈不拢,明天就提头来见了吧? 不过,两人都没来得及回应。 因为——下一秒,病房的玻璃窗忽然像是被一把看不见的刀刃劈开了。 一个身穿白色和服的“虎杖他爸”就这么出现在病房中。 “小鬼,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