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暴君怀崽后死遁了》
7. chapter7四面楚歌
萧子政捂着肩膀,马车上四处点着暖炉,比外头暖和得多,可他觉得有些冷。
寒冷让萧子政将那件带有顾衡之气息的披风笼紧了些,尖牙咬紧了有些干燥的下唇,唇瓣上留下了两个对称的小坑。
轿子在典狱司的暗牢前停下,周围人自觉退下,典狱司司长韩尚和李将军在外头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裹着雪白色披风的萧子政,二人皆是一愣:
这般清新的装束,还从未见萧子政穿过,衬的萧子政像是还未被接进宫前。
“参见陛下。”李将军说道。
“参……参见……陛……陛下。”韩尚是个结巴,所以比李将军慢了几拍。
“不必行如此虚礼。”萧子政深谙帝王威仪之道,在他人面前,即使是面对一直跟着他的忠臣,他的脸色还是很自然沉了下来。
马车内,顾衡之难得的柔和弄的萧子政头昏脑涨的,看着李将军和韩尚燕颔虎须的面孔,萧子政冷静了很多。
要是李将军知道萧子政下意识的感受,不知道要郁闷多久。
李将军是个粗人,虚礼过后,他“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陛下,您可别忘了顾衡之与萧子恪和杨太保关系甚密,虽说他自诩清廉正直,但谁知道他私底下是什么模样,您怎么能准那腐朽的书生上床?您不是一向最不赞成顾衡之所说的为政以德吗?按照那书生的法子,我们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上……上床?
一旁的韩尚被李将军的话惊得瞪大了眼,李将军那么一大番话他一句没有听见,就听见“上床”了。
“孤的私事,李将军不必操心。”萧子政不为所动,在进暗牢前,他提早把披风脱了下来,折好,他折得很小心,生怕把披风弄脏了似的。
李将军和韩尚跟了萧子政这么多年,哪见过萧子政这么爱护一件披风的时候啊!还是件质地远远没萧子政原本那件好的披风。
像往常,萧子政怕冷,裹着披风进暗牢亲审人,血沾到披风上,他出来就扔。
韩尚越看萧子政的披风,越觉得眼熟,他忍不住问道:“陛下,这件披风是顾太傅的吧?”
萧子政停下脚步,他似乎有些炫耀的意味:
“没错。”
*
顾衡之并不知道萧子政的眼线只说了他给小太监赏钱的事,要是知道,他怕不是得被气死。
不过这也并不是眼线的错,毕竟造纸技术在这个朝代并没有完全普及,一段纸在京城价值千金的都有,自然要省着用,没办法记载太多事情,只能挑最异常的事情记录下来报告。
虽然萧子政准顾衡之今日不必去翰林书院,但是顾衡之并不打算待在苍龙殿里偷懒。
当然,顾衡之也不是去卖玩具的,他只是去熟悉熟悉翰林书院的环境。自他穿越过来以来,一直都抱恙在家,还没去过翰林书院呢,他得去摸清楚众人对他的态度,物色物色可靠的人。毕竟他身边已知的眼线就有两个。
一个是已经被萧子恪收买的侍女,名为剑兰,另外一个是杨太保派来的侍卫,娃娃脸,看着活泼没有心机,实际上明明会武功,还伪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童,名叫紫丁。
无论是剑兰还是紫丁都有忠诚之意,可笑的是两个人忠心的都是别人。
还是小暴君好啊,都没有派人盯着他。
顾衡之又想到了萧子政的好。
【萧子政才不好呢!他居然敢把我当雪片子扔了!】系统举着小牌子抗议。
“谁叫你不躲好点。”顾衡之心道,把系统塞回了袖子里。
*
已经卖出去了一个玩具,开了一个宝箱,现在又有另外一个宝箱可以开,顾衡之也没有那么急了。
将萧子政那件肩膀上带血的亵衣好生收好,放到贴身的口袋里,顾衡之就准备跟侍卫问问去翰林书院的路。
顾衡之刚准备出发,一个竖着双髻的侍女和一个书童模样的人便连忙走到他面前行礼。
那侍女身着月牙白色的马甲短袄,举手投足之间沉稳可靠,而那个书童模样比较稚嫩,身着淡蓝色的长袍马褂,看起来年岁很轻。
这就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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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和紫丁了。
“太傅,您没事吧!陛下可有刁难您?”紫丁说道,语气夸张。
紫丁一说话,顾衡之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陛下并没有刁难我。”多说多错,顾衡之简短地回答道。
顾衡之刚说罢,紫丁的神色有些错愕,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又说起了一路上所听到的传闻:“太傅,小人在来的路上听说陛下……陛下把太傅您请去了寝宫,不知道这事儿是当真还是下人们嘴巴碎乱传话?”
要是以往顾衡之没有穿过来的时候,原主最爱惜自己的羽毛,定当生气,保不准一怒之下又冲去找萧子政理论都有可能。
可顾衡之不一样,他从现代来的,心脏极其强大,他甚至不明白紫丁为什么神色那么紧张。
“紫丁,你的话有些略多了。”顾衡之深深地看了紫丁一眼,他总觉得,这位杨太保派来的眼线,好像在故意说萧子政的坏话似的。
“挑拨离间”。
用这个词来形容紫丁想来再合适不过了。
杨太保不想顾衡之跟萧子政走得太近,所以派紫丁挑拨离间?亦或是紫丁本身就是个话多的人?
顾衡之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不大,但不管这个紫丁是什么来头,顾衡之听着有关萧子政的坏话,心里不是很舒服。
“陛下体恤臣子,才会带我回寝宫休息,陛下清者自清,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都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吗?”顾衡之眼中迸发出锐利的光,和在萧子政面前大为不同,“若是再在这里絮絮叨叨,等回府了自己去祠堂领罚。”
“顾太傅饶命,小的知错了!”紫丁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他连忙跪下求饶。
“你起来吧,以后不必犯就是。”顾衡之深知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的道理,他亲自扶着紫丁起来。
顾衡之的变化,剑兰也看在眼里,但她沉稳许多,并没有说话而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剑兰,你去马车上把我的另一件披风拿来。”既然要去翰林书院,顾衡之怕萧子政的披风太引人注目,觉得还是换一件的好。
8. chapter8开发新玩具
翰林书院位于皇宫东华门外的一处幽静院落。通往翰林书院的道路桃树李树连片,故也有人将翰林书院称作桃李书院。
据顾衡之了解,这翰林书院内有生徒一千,大多背靠陈、王、谢三大世家,其他少数则为地方考取。
东乾文官的官阶制度又称带子制度,正七品及以下配灰带,官阶越高发带材质越好,正六品配蓝带,正五品配青带,正三品紫带,正一品红带,整得跟彩虹似的。能上早朝的文官,必须为正五品以及以上。
而翰林书院的门生只要成功结业,如果选择入仕,至少是个青带子,等过了一年的考核期,官阶不变,俸禄却是普通青带子的两倍。
这也是为何,顾衡之虽然官至太傅是个紫带子,但是对比陈阁老等世家官员身上没有多少银钱的缘故。他就是那个翰林书院中的少数,是从地方科举,一点点爬上来的,俸禄并不算多。
平日里别的学监夫子都会在收束脩的时候捞点油水,或者给达官贵人的子女开小灶赚点外快,可原主并不屑于这么做。
原主甚至没收过萧子政半分银钱。若是萧子政给他赏钱,他不仅不会像其他大臣那样叩恩,反而会把萧子政说教一顿。
不同流合污的后果就是放眼整个翰林书院,顾衡之没什么交心的人。
过刚易折。
要不是萧子政下旨,学监这般轻松的闲职可没有顾衡之的份儿。
到了翰林书院,顾衡之叫剑兰和紫丁在外边守着,自己则漫无目的地在书院里瞎转悠。
现在正是学生们听课的点,外面除了扫雪的杂役,就只有顾衡之了。
不远处的庭院旁,正有个杂役慢悠悠地扫着积雪。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过来了,那杂役下意识地抬起头。
“诶……”小兄弟。
顾衡之话还没有说出口,那杂役就飞快地低下头,提着扫把走了,就像顾衡之不存在一样。
杂役溜走的速度太快,顾衡之险些以为他手里拿着的不是扫积雪用的扫帚而是魔法扫帚,人一拿着就能“嗖~”一下不见的那种。
顾衡之:。
顾衡之的本意是找杂役问问路,之后再把翰林书院各个角落都转悠一遍,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先是碰到的杂役都对他避如蛇蝎,再加上外面实在太冷,顾衡之披了两层披风都冷得不行,左手更是疼得厉害,伤疤处像是有冒着冷气虫子沿着缝隙往皮肉里钻,向骨头里蛀。
顾衡之放弃了。
其实顾衡之完全可以大吼一声把杂役叫住。
不过顾衡之懒得这么做。
他这个人向来如此,待人的准则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木桃”,别人对他三分好,他便回三分,别人不待见他,他也不强求。
就像传闻中萧子政虽然残暴偏执到离谱,但是既然萧子政对他顾衡之好,顾衡之便喜欢。
小暴君可比这些莫名其妙的家伙好多了。
“系统,你有没有这里的地图啊,快带我去原主工作的地方,外面真是冷死了,感觉都要长冻疮了。”顾衡之开始想念萧子政的龙床,想念好喝的羊肉汤。
当然也有点想念萧子政。
虽然小暴君有时候很吓人,但是逗起来确实有意思,哪像这里的人,连杂役见着他都要当作看不见,实在无趣,无趣到顾衡之想拿出手机来刷小视频。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顾衡之把萧子政设想得太过于恐怖,脑子里全是怎么应付萧子政,还是第一次产生无聊到想要玩手机的想法。
“系统,要不咱们来选选接下来卖什么吧。”顾衡之实在无聊,对系统说道。
宿主能这么上进,系统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
商城面板出现在了顾衡之面前。
跟先前一样,顾衡之果断忽略了第三页见不得人的小玩具,来到了第一页。
【页数越靠后的玩具能够带来的生命价值就越大,宿主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系统提示道。
“先缓一缓吧,等遇到了,额,遇到了有缘人再说。”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顾衡之的面子让他不想把第三页的玩具推销给别人。
不知道小暴君会不会想买第三页的东西。
顾衡之冷不丁地想——
毕竟他已经在萧子政面前丢过脸了,再丢几次,好像也无妨。
……
经过激烈的内心斗争,顾衡之最后选择了一个名叫神奇动物竹蜻蜓的玩意。
虽然叫竹蜻蜓,不过,这玩意儿却与普通的竹蜻蜓不同,这个竹蜻蜓的杆上插着的是一个比格犬脑袋,桨叶则是比格犬的大耳朵。只要双手握住竹蜻蜓的杆,双手用力搓动,比格犬脑袋两边的耳朵就会像螺旋桨一样疯狂转动,然后,一个狗头就会唱着狗儿歌冉冉升起,螺旋起飞。
而且,系统面板显示,这款竹蜻蜓还提供定制服务,上面的脑袋可以换成顾客喜欢的小动物,还可以换成讨厌的夫子、最好的朋友等等等等,还可以定制语音包。
说实话,看到讨厌的夫子时,顾衡之觉得自己有点危。
要是这项玩具大肆投入生产,带有他顾衡之人头的竹蜻蜓,岂不是翰林书院里的小童子们人手一个?
但是一想到丰厚的生命值,顾衡之就决定豁出去了。
顾衡之选择这项玩具的理由很充分——
首先,可以提供定制,他可以弄个抽盲盒什么的形式,到时候就是源源不断的生命值收入。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这玩意儿,一看就能启发萧子政。
别说萧子政了,顾衡之看到这玩具都受到启发了。
想象了一下一万个有着人头的竹蜻蜓在天上飞的场景……
别的什么人可能觉得恐怖,但顾衡之相信萧子政一定很喜欢。
谁得罪萧子政了,萧子政就可以定制谁的人头竹蜻蜓玩具,坏心情发泄了,也不用滥杀无辜了,多好。
等下次见到萧子政的时候,他就十分刻意地把这个玩具露出来,萧子政说不准就买下来了呢。
顾衡之心想。
……
系统没有办法向顾衡之提供地图。凭借对原书残存的记忆,顾衡之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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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原主的工作地点是在翰林书院西院的礼院里。
所幸,顾衡之的方向感还算好。
一路摸索着,顾衡之终于到了西院。
西院正院里,较为年长的学生们正在学习朝中为官的礼节,这些学生所穿的青衿上有着金丝纹饰,说明这群学生都是世家里出来的。
等到黄昏时这里便会空出来,供课业上落后的小童子们完成剩下的课业。而顾衡之只需要坐在高位的书案前,起到一个威慑作用,维持秩序,以免小童子们上梁揭瓦。
当然,他们也可以向顾衡之请教问题,但是像原主那般严厉的人,一般不会有小孩敢主动请教,自讨苦吃。
从某种意义上,萧子政真算是顾衡之一手教出来的,颇有顾衡之行事的影子,萧子政是暴君,顾衡之在这群小孩子心里,应该能算得上是暴师。
顾衡之打算先去西院侧院过自己的巴适小日子。
西院的侧院位于正院之后,要想去侧院就必须经过正院。不过,这些学生们诵读时这么认真,想来也不会注意到他顾衡之的存在。
果不其然,顾衡之轻轻掀开门帘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顾衡之的存在,青年们专心致志,齐齐看向正在授课的年轻夫子,温润的声音不轻不急地在整个学堂内响起。
那人身着圆领青衫,发冠上配的是深青色的发带,是为正四品。
这位便是主角受,齐书宝,同样是科举上来的布衣子弟,就连籍贯也跟顾衡之相同,也来自湘南。
众人这么专心地听着齐书宝讲课,这让顾衡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翰林书院是原主经常去的地方,顾衡之待在翰林书院的时间比待在顾府还多。顾衡之的父母和哥哥都是布衣出身,平时与顾衡之根本说不上几句话,顾衡之倒不怕暴露。可这些出生于三大世家的书生就极其麻烦了——
他们,很喜欢找顾衡之争论各自的学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萧子政虽是暴君,但毕竟是圣上。家中世代为官,长辈们宦海沉浮的经验让三大世家的书生们比科举出生的书生们更早懂什么叫作皇权至上,什么叫做得圣上心者得官场。
整个朝廷,谁不知道萧陛下擅刑,好杀武断,最烦腻的就是顾太傅的学说,最见不得太傅这般认死理的,若是能把顾太傅辩倒,传到萧帝耳朵里,到时候陛下龙颜大悦,他们哪还需要从青带子做起,直接飞升紫带子,说不准还能将顾太傅取而代之。
所以说,这群青衿带金丝的书生最喜欢找原主辩论。
顾衡之脑海中只有关于小说的记忆,以及顾衡之脑海中零星的记忆,要是露陷了,不知道有多麻烦。
顾衡之小心翼翼地脱下两层披风,修长白皙的手捏着披风,在渣斗旁抖了抖,将雪片子尽数抖了下去。
抖好自己的那一件,顾衡之又把萧子政的那件拿了出来好好地折叠。
然而,顾衡之折着折着就隐约感觉周遭的声音小了。
顾衡之疑惑地抬起头,只见那满屋子的书生,齐齐地望向他手里的披风。
萧子政的那件。
9. chapter9八卦一下
翰林书院的学生们一大早就到这里上早课,所以顾衡之当朝被抱回萧子政的消息,估计还没有传到他们耳朵里。
在皇城中,到底有谁敢用五爪金龙的纹样,答案不言而喻。
要是别的什么人拿着这件披风,会被认为不熟悉礼法才在披风上纹了这样的样式,但是众人心里都很清楚,像顾衡之那般能把东乾礼律倒背如流的人,是不可能用错纹样的。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顾衡之手上这件,是萧陛下给的。
虽说萧陛下几次三番没有杀掉上谏的顾太傅,但是也从未与顾太傅有过这般温情。
书生们的想象力极佳,他们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萧陛下给顾衡之亲手系上披风的场景……
不会吧……
众书生面面相觑。
“顾太傅。”齐书宝停下了手头的事情,他拱了拱手,朝顾衡之拜了拜。
很简化的礼,远不是正四品拜正三品的礼制,要是原本的顾衡之一定会雷霆大怒。
众人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屏气敛声,默默地观察着顾太傅的表情——
按照往日的流程,顾太傅和齐教习该大辩一场了。
*
瞎子都能看出来众书生眼里的八卦欲。
不是,他们在期待些什么啊?
顾衡之有些莫名其妙。
顾衡之把萧子政的披风抱在怀里,而把自己的披风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顾衡之可不像原主那样对东乾的礼制一清二楚,面对齐书宝故意简化的礼节,顾衡之丝毫没有看出不对劲。
“齐教习。”顾衡之微微颔首。
说实话,见到齐书宝他还有点心虚,毕竟人家才是杨太保和太后的私生子,他顾衡之就是个冒牌货。
都是你老公的错,可别怪到我头上。谁让他用毒药逼我的。
顾衡之心道。
顾衡之淡淡地从齐书宝身上移开眼,并不打算在这里逗留。
就这么走了?
手上的书实在无趣,哪有看顾太傅跟齐教习争论有意思,学生们的目光追随着顾衡之单薄的身影,根本不敢相信往日最不好惹的顾衡之,居然真的打算就这么走了。
齐书宝也不相信,他瞪着顾衡之的背影,等着顾衡之回头跟他辩论。
一直以来,齐书宝都对顾衡之这样虚伪的人很不屑——
表面上刚正不阿,固守礼节,实际上不就是引起了萧陛下的注意?
手上的那件披风,就是最好的证明,要真严格地尊崇东乾礼节,早就把披风供起来了,哪会这样带在身上。
不就是故意带到书院来炫耀,好耀武扬威?
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太傅之位?
然而,齐书宝盯着顾衡之的背影看了很久,顾衡之都没有回头。
这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齐书宝十分不舒服。
事实上,顾衡之不但不想跟齐书宝起争,而且心思都不在这里,他馋得很,在想到饭点了吃些什么好,有没有可能到萧子政那边蹭吃蹭喝。
眼看着,顾衡之马上就要穿过正堂到侧院去了,齐书宝终于按捺不住了。
“顾太傅。”齐书宝温润的语气变了,多了些嘲弄,“既已有披风,太傅何故取陛下之披风?”
顾衡之转过身,肩上的青丝滑落,他皱了皱眉。
这落在吃瓜书生们眼中,分明是顾衡之要发火了——
打起来!打起来!
现场的氛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当然,这只是众人以为。
顾衡之的魂儿还在午膳上。
“我冷啊。”顾衡之回答道,他看向齐书宝,有些不解。
好……好朴实无华的回答。
众人本来一脸期待地等着顾衡之来一篇长篇大论,但没想到顾衡之的回答如此简短。
其实,顾衡之要是知道齐书宝在跟他辩论,他肯定会绞尽脑汁,好好回答。
但是问题在于,他根本不知道战争已经开始了。
谁能想到一件披风都能辩论起来呢?
再说了,根据原著,齐书宝想来有话直说,极其真诚。
顾衡之反而有些纳闷——
按理来说,齐书宝不是挺聪慧吗?
这都不知道。
他披了两件披风,当然是因为一件不够啊。要论御寒程度,肯定是萧子政的那件最为保暖。
见齐书宝一脸茫然,迟迟不说话,顾衡之很好心地解释道:
“外头正值寒风凛冽,正好陛下将披风落在我这儿了,所以我便披了两件,这样就暖和些了。”
顾衡之这句话正好坐实了他身上这件确实是萧子政披风的事情。
不过,顾衡之在这里小小地撒了个谎,他并没有说这件披风是萧子政跟他换的。
谁关心你冷不冷啊!
齐书宝顿感无力,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一看到顾衡之这棉花样,辩论的心情都没有了。
“顾太傅,你……你病了?”齐书宝觉得这样解释才比较合理,眼前的顾太傅太好说话,跟平常那冷着脸的冰棺材根本不像。
像往常,顾太傅也只有生病了,精力不足才会脾气好些。
“没什么大碍,只是前些日子染上了风寒,所以比较贪热。”顾衡之笑了笑。
顾……顾衡之在笑?
在场的众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齐书宝被顾衡之笑得心神不宁,他捏紧了拳头,不再跟顾衡之绕圈子:“顾太傅披着陛下的披风,怕是不合理吧,顾太傅若真以为礼不可变通,怎么不按照东乾礼律上所说,‘谨爱圣上所赐’,真乃自相矛盾。”
此时此刻,顾衡之总算听出了齐书宝话语里的责备。
看来就像小暴君有可爱的一面一样,这位主角受齐书宝,也并不像小说中所说的那样真诚聪慧。
“陛下所赐自当谨爱,可陛下所言于臣子来讲,更应恭行,陛下怜臣体弱,便将自己的披风解了盖在我身上,按照东乾礼律,我自然要将陛下赏赐的披风披着,而不是送入祠堂供着。”顾衡之道。
顾衡之一语激起千层浪。
陛下将披风解了,披在顾太傅身上?
众书生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萧子政这个脾气暴躁的君王所为。
顾衡之自然看出了众人的不信,他趁机为萧子政说好话,拯救拯救小暴君差到不能再差的名声:“一直以来,京城中不知从哪里传来些疯言疯语,陛下不追究,但你们身为未来的百官,心里也应该明镜高悬。朝堂之上,陛下自然应威严,同时,陛下身为天子,赏罚分明,有自己的分寸,只要诸位效忠陛下,假以时日,诸位为东乾建功立业,陛下定当厚加封赏,彼时便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看尽京城花。”
其实,顾衡之这话说得自己都不信。
小暴君逗着可爱是真的,但是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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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暴也是真的,脾气暴起来要命也是真的。
到底是为什么呢,要是能找到什么法子让小暴君的脾气更好些就好了。
顾衡之心想——
要是萧子政不那么暴躁的话,就不会在后期杀了李将军和韩尚这两个左膀右臂,也不至于失去帝位。
假如萧子政不倒……
顾衡之就可以抱一辈子的大腿。
书生们明显被顾衡之难得的赤忱震慑到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当真是快意!
他们齐齐说道:
“谨遵太傅教诲。”
那声音齐的,在礼院外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吸引来了不速之客——
“诸君如此热闹,所谓何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顾衡之一阵头疼——
这又是谁啊?他发誓,他只是想去侧院休息。
可恶,谁能来救救他?
*
典狱司暗牢内,火光摇曳,照亮了萧子政阴暗的面孔。
带血的骨鞭被萧子政扔到一边,刑架之上,那人蓬头垢面,血痕遍布,看上去是剩下一口气了。
“我说……我说……”几个气音儿从那人干裂的嘴唇里飘了出来,几乎听不见,“那日,我的意图,确实不是陛下,只是陛下恰巧在顾府上,为了得手,我必须这么做……”
“顾太傅,确实本应该死了,小人是确认了太傅咽气的,陛下,我真的不是刺客,真的不是……”
“谁派你这么做的?”李将军道。
李将军的这句话并没有得到回答。
韩尚上前查看了一下那人的状况,他看向萧子政汇报道:“陛下,吓晕过去了。”
到了审讯时刻,韩尚一见血,心情激动就不结巴了。
“我觉得这家伙还是没说实话,顾衡之哪里咽气了,整整一全乎人,能说会道,不知怎的就说到陛下床上了。”李将军道,话糙理不糙,“这人就是刺客。”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搞清楚到底是谁把他派来的,而且,他确实没有撒谎。”韩尚说罢看向萧子政。
韩尚这人有一个特点,他能够通过观察人的神态变化,判断出这人有没有说谎。
“韩尚,问出来是谁派来的之后,就随便你吧。”萧子政似乎很烦躁,他接过李将军递过来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手,“孤回去了。”
陛下今日怎么走得那么急?
韩尚在心里嘀咕,不过又有新的人可以玩,韩尚还是很兴奋的。
“陛下觉得这人是不是在撒谎?”李将军心直口快,问道。
萧子政的目光暗了暗,他将帕子扔到一边:“不是。”
“陛下怎么不在典狱司用膳?午后咱们还能切磋一段。”李将军跃跃欲试,他是个武痴,之所以效忠萧子政,就是因为他崇拜强者。
“太傅还在寝宫里等孤。”萧子政也不瞒着李将军,他直说道。
果然如此。
韩尚像个老母亲一样,站在旁边点了点头。
竟然如此?
李将军一时语塞。
……
萧子政到了苍龙殿,他本以为顾太傅会在寝宫里休息,一回来,却只见空荡荡的被窝。
“人呢?”萧子政声音低沉,下一秒就要发火的样子。
“陛下,陛下息怒啊!顾太傅是去了翰林书院。”宫女太监们诚惶诚恐地跪了一排。
10. chapter10午膳
“孤当时不都说了让顾太傅今日不用去翰林书院吗!”
萧子政有些恼火,他不喜欢扑空的感觉。
萧子政原以为他和太傅的关系在逐渐变好,想了一路午膳要与太傅一起吃什么,却没想到太傅还是跟往常那样疏远。
“陛下……您当时的语气实在柔和,兴许是太傅以为陛下的话只是一句关心,而不是命令……”掌事宫女战战兢兢地说道,生怕萧子政怪罪到他们这些下人的头上。
柔和?
萧子政愣了愣,撒了一半的火被憋了回去,他在回想自己是怎么跟顾衡之说话的。
疑惑替代了萧子政脸上的怒火,萧子政揉了揉太阳穴,记性并不好的他总算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有表达出让顾衡之留下来用膳的意思。
“让御膳房把午膳用食盒装着带去翰林书院,多准备几盅羊肉汤。”萧子政下令道,“现在去翰林书院。”
“是。”宫女们齐齐行礼,松了一口气——
幸好顾太傅分走了陛下的注意力,不然可有得他们受的了。
萧子政毫不犹豫地进了轿子。
“摆驾翰林书院!”领头太监一甩拂尘,说道。
“等等!”轿子内,萧子政忽然掀开了帘子道。
众人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了,深怕萧子政怪罪他们。
“荆……”萧子政本来想问问那个让顾衡之关心的小太监,但是说到一半又忘了小太监的名字。
萧子政把纸条摸了出来,看清楚了萧太监的名字后继续问道:“宫里是不是有个叫荆阁的小太监。”
领头太监捏着兰花指,夹着嗓子,毕恭毕敬地回复道:“回陛下,据奴所知,荆阁是在御膳房负责打柴,前不久被调去生火了,陛下可否需要奴把荆阁那厮叫过来?”
萧子政沉思了片刻。
“罢了。”萧子政拂袖道,广袖摆动的时候带起气流发出很明显的声音,他把帘子放了下来,“孤问过荆阁的事若是敢传出去,尤其是胆敢传到太傅耳朵里,孤要了你们的舌头,剁碎了喂狗。”
“奴不敢!”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萧子政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萧子政的想法很简单——
要是被太傅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怕不是要气坏了身子。
*
翰林书院,一只宛若干枯树枝的手,先伸了进来,拨开了正院的门帘。
寒气扑面而来,顾衡之抱紧了怀里的披风。
进来的是一个老书生。
那书生长得极瘦,看起来形销骨立,发白的长衫像是套在一局没有肉的骨架上,脸上沟壑纵横,刻尽岁月沧桑。
那老书生配的是红带子,与陈阁老一样,都是正一品的官员。
尽管那老书生看起来慈眉善目,但顾衡之还是捕捉到了那人在看到他时,眼中转瞬即逝的诧异与恐惧——
就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顾衡之摸了摸自己的脸,险些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戴着什么凶神恶煞的面具。
顾衡之不知道这人是谁,所以他没有说话,等着众人先开口。
“庄夫子。”学生们和齐书宝的郑重地朝那老书生行礼。
那老书生笑着点了点头,却径直朝顾衡之走来。
庄夫子?
顾衡之的大脑飞速地运转,原著小说的人物太多,一时间他想不出这个庄夫子是什么人物。
不过,原主在翰林书院就没什么交好的人,想来这个庄夫子应该跟原主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顾衡之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学着众人的样子朝庄夫子拱了拱手。
“顾太傅身体可还安好?”庄夫子道。
不知道是不是顾衡之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庄夫子像是在问他——
你怎么还没死。
可明明这个庄夫子一副关切的样子,看起来就跟陈阁老一样慈祥。
“谢庄夫子关心,衡之只是沾染了风寒,并无大碍。”顾衡之道,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步,这个庄夫子让他不是很舒服,总觉得笑里藏刀。
顾衡之摸了摸腰间的匕首——
是小暴君给他的那把,他觉得小暴君说得在理,在加上这匕首套上鞘后,并不算引人注目,于是顾衡之就把匕首挂在腰间了。
就算不用它杀人,至少驱驱邪也好。
“那便是极好的!”庄夫子重重地说道,“听说衡之在大殿上晕倒,还是陛下亲自把衡之抱去寝宫歇息,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无碍便好!”
庄夫子,你……
顾衡之满头黑线,他感觉自己刚刚树下的威严,被这姓庄的奇怪老头全数撞碎在地上。
果不其然,庄夫子话音刚落,众人一片哗然。
又是送披风,又是抱回寝宫的,陛下对顾太傅到底是厌恶还是喜欢……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顾太傅,真的确有此事?”有个学生大胆地问道,“他日若我等有了顾太傅这样的成就,是否也能享得此等殊荣?”
看得出来,封建王朝皇权至上的思想深入这些出身世家的学生心中,他们竟觉得这是一种荣幸。
顾衡之知道自己应该回答当然可以。
但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萧子政香香的胸肌,好像还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不可以!
顾衡之在心里大喊道,他可真想对这书生道:“你想得真美!萧子政可不是谁都会抱的!”
但没有办法,这都只能是顾衡之的想象。
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为了小暴君的名声,顾衡之假笑:“陛下对所有臣子自然一视同仁。”
嘻嘻,不嘻嘻。
顾衡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正想再说几句好升华主题振奋人心,就感觉寒风再次袭来。
厚重的门帘被暴力掀开,伴随着来人愤怒的话语:
“孤的心思,太傅是觉得了如指掌?!”
放眼整个东乾,谁敢这么放肆?
只有萧子政了。
顾衡之心里一个咯噔。
东乾礼律中好像有一条,便是不得妄自揣度圣上。
这罪名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下……
他怎么就给忘了!
*
时至晌午,有一个嫁妆队伍那么长的马车队,驶进了翰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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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中,此时正值用饭时期,翰林书院的师生们却没有一人敢动,他们齐刷刷地跪拜在两边。
雪蛤羹、辣子冬笋、涮锅牛肉、荤香满飘的佛跳墙、黄焖鱼翅、八宝豆腐、剁椒鱼头、湘南辣子鸭……
九九八十一个人,食盒里装着九九八十一道名菜。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整整十罐的羊肉汤,冒着腾腾的热气。
能弄出这么大阵仗的人,在整个皇城也只有萧子政了。
从皇宫里出来,萧子政带着午膳来到了翰林书院,为彰显他对太傅的独宠,好让翰林书院这群没有眼力见的人不敢再偷偷上参太傅的折子,在快到翰林书院的时候,萧子政特地命下人们把食盒打开,十里飘香。
莫名的自豪感充斥着萧子政的内心——
太傅若是知道了,可不知道会怎么夸他吧。
他萧子政,果真是太傅最为得意的门生。
萧·最强门生(自封)·子政来到礼院,他刚到门口,就听到有学生问道:
“他日若我等有了顾太傅这样的成就,是否也能享得此等殊荣?”
萧子政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忙着进去,而是等着顾衡之的回答。
萧子政本以为会听到顾衡之对他的夸奖,却没想到顾衡之一句“一视同仁”,把他先前的关心,贬为了人人都能得到的奖赏。
萧子政当然生气了,他没想到顾衡之把这段师生情谊看得如此浅薄。
……
传说中的暴君,东乾之主莅临翰林书院,小小礼院内,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然,除了顾衡之。
倒不是顾衡之故意独立特行。
理由很简单——
就,他忘了。
没错,顾衡之被萧子政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再加上周遭人行礼的速度实在太快,闪电似的就跪下来了,根本没跟顾衡之商量。
等他们跪下去的时候,顾衡之慢了半拍,就被萧子政直勾勾地盯着。
这下子顾衡之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别提多煎熬了。
发觉顾太傅竟然没有行礼貌,众人的心也是猛得一跳——
就算再怎么独得陛下恩宠,若是不行礼,岂不是会被阴晴不定的陛下拉下去用东乾七十二酷刑?
顾太傅今日是怎么了?
众人满头大汗。
顾衡之也是。
“陛下怎么来了。”顾衡之若无其事地微笑着,抱着萧子政的披风。
萧子政心里的怒火本来都要烧到脑子了,可瞅见顾衡之把自己的披风那么宝贝,火苗一下子就熄灭了。
不过,萧子政仍旧在生气,所以他并没有马上回答顾衡之。
“起来吧。”萧子政淡淡地说道。
众人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不少不守规矩的学生们的目光往萧子政那边瞟。
他们这才注意到今日的陛下竟然穿了件月牙白色的披风,而且那披风竟跟顾太傅的衣服极其适合,就好像萧陛下身上的那件披风本应该就是顾太傅的一样。
难不成,陛下和太傅互换了披风?!
学生们心里一惊。
11.chapter11笑
萧子政的暴名早就在流传在外,顾衡之的冰冷翰林书院上下有目共睹,在场的学生们简直不敢想萧子政和顾衡之互换衣物的样子。
这么师生友爱的场景,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出现在陛下和太傅的身上。
他们并不知道,这对师生,只把温柔留给了彼此——
别说互换披风了,萧子政的亵衣现在都在顾衡之身上呢,紧紧地贴着顾衡之的肌肤,已经被顾衡之的体温和气息全数沾染……
……
“不知陛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庄夫子是这里官位最高的,他越过顾衡之积极地迎了上去,与愣在一边的顾衡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萧子政根本就连看都没有看庄夫子一眼,准确来说,萧子政连其他人都没有放在眼里,心里只计较着顾衡之不在寝宫里乖乖等他用膳的事情了。
“太傅,孤不是叫您在寝宫等着吗?”萧子政语气阴沉地问道,视众人于无物,就连“寝宫”这两个字都明晃晃地说了出来,把众人吓得表情失控——
寝……寝宫?寝宫?!
有的时候,陛下犯懒确实会在寝宫接待,不过,为了帝王的安全,从未有人独自留在寝宫过,准确来说,就连历代的妃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陛下竟然让顾太傅在寝宫等着?
最不可思议的是,看这架势,太傅居然还走了?
另一边,顾衡之的脸上也是不解和茫然——
不是,小暴君先前有说过让他在寝宫等着吗?不是只说了他可以不去吗?
不过,尽管心里疑惑,顾衡之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异常。
君王都很好面子,小暴君肯定也不例外。
“请陛下恕罪。”顾衡之麻利滑跪,态度诚恳。
顾衡之服软得太快,萧子政根本没有办法挑刺。
要是原主在这儿,肯定要直接说出真相然后跟萧子政杠上,最后再闹得不欢而散。
庄夫子在一旁,完全被忽略了,他夹杂顾衡之与萧子政之间——
像个电灯泡。
“陛下……”顾衡之走到萧子政身边,示意萧子政别忘了照顾老臣子的面子。
顾衡之一提示,萧子政才注意到面前还站着个一品官员。
萧子政眉头紧皱,不用想就知道这位没心没肺的健忘帝王,压根不记得这位正一品官员是谁。
或者说,庄夫子还真该庆幸萧子政把他这个没有威胁的一品官员给忘了,新帝登基的时候,萧子政可清算了一堆不听话的高官呢,能被萧子政记住的,早就已经到坟头里待着了,算算时日,今年应该已经三岁了。
“庄夫子……”顾衡之小声提醒道,他快要原地晕过去了。
天知道他多么幸苦地帮萧子政挽回名声、笼络人心,却没想到正主一来就要露馅儿了。
“陛下,臣是翰林书院山长庄律,先帝亲封的。”庄夫子咬了咬牙,他心里早把这个目无尊长的暴君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他虽然许久未上朝不参与朝政,告病在家整理典籍,但也听说这个昏君登基三年,就连朝廷上下的官员都没有记全乎,成帝还在的时候,可是把他的跪拜礼都赦免了,如今在黄毛小儿面前,他还要如此卑躬屈膝……
闻言,萧子政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冷淡淡,宛若千年古井那般毫无波澜。
庄夫子看得真切,这昏君看所有人都是一个眼神,唯有触及顾衡之的时候才会有点点波澜。
人家庄夫子可是老臣,好歹说些什么呀……
顾衡之眼见萧子政这么敷衍,心情复杂,要是他真是小暴君的老师,肯定要好好教教小暴君。
也不知是不是萧子政听到了顾衡之的心声,顾衡之刚刚还在想小暴君怎么不关心关心老臣子几句呢,就听到萧子政迟疑地问道:
“你……”
萧子政看了顾衡之一眼,看得出来萧子政对其他臣子的状态并不是很感兴趣,一时间都不知道问些什么。
说啊,小暴君,随便问问老人家身体怎么样也好啊,这么多将来的小臣子们看着呢!
感受到萧子政看过来,顾衡之笑了笑,眉眼中带了些鼓励。
萧子政转头对庄夫子说道:“你还未告老还乡?”
庄夫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原本就发皱的脸现在皱成一块,他的呼吸变的急促了起来,喉咙里的痰上上下下,气得呼吸困难。
顾衡之闻言也面露难色,在这一瞬间,顾衡之深刻理解了原主的感受——
问一个尚在朝中的人为什么还没告老还乡,这不明摆着给庄夫子难堪嘛!
此时此刻,顾衡之深刻体会到了原主的感受。
皇城上下,谁人不知他顾衡之是萧子政的老师?教出来的唯一一个学生,竟如此无礼,目无长者,也难怪原主经常当众与萧子政争吵,这都是为了自己后世的名节啊。
菩提祖师对孙猴子说的那句话,最能体现顾衡之此时此刻的心情:
“说什么报答之恩,日后你惹出祸来,不把师父说出来就行了。”
虽然顾衡之在看到庄夫子第一眼的时候,就对这个老头没有什么好感,但顾衡之还是站出来圆场——
顾衡之尬笑了两声,端得一副豪放不羁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庄夫子若是告老还乡了,翰林书院可没人敢担此大任。”
听到顾衡之这么夸他,庄夫子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些,但萧子政就没那么高兴了。
顾衡之忽然感到小暴君戳了自己一下,动作很轻,再加上萧子政的衣袖宽大,挡住了手上的动作,所以并没有被其他人察觉,只有庄夫子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他一个先帝亲封的正一品,就这么不如顾久那不懂变通的半吊子?
顾久是顾衡之的名。
庄夫子在心里都如此称呼顾衡之了,可见他有多么的气愤,要不是舍不得俸禄,他真是恨不得真的告老还乡。
当然,学生们虽然看不真切,但也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不对劲:
陛下和顾太傅,是不是靠得太近了些?亲密得像乞巧时节一同逛街看花灯的鸳鸯似的……
……
顾衡之不明白萧子政为什么戳自己,他莫名其妙地看向萧子政。
萧子政没说什么,示意顾衡之看窗外。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顾衡之这才发现,他闻到的饭菜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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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是错觉,窗外不知何时起站了几排端着食盒的宫女太监,羊肉汤多到甚至是用板车拉过来的,整整十大罐,够这里所有的学生吃一顿了。
wow!这……外面怎么有这么多好吃的!
顾衡之真怕自己的肚子会在这时候叫起来。
座位挨着窗棂的学生们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小声交谈着,话语间充满了好奇。
“天哪,系统,你看到了吗?小暴君还是有得救的,他居然运了这么多好吃的过来给这些学生!”顾衡之在脑海中与系统沟通道,欢呼雀跃,“真是奇怪啊,才一上午的功夫,小暴君就懂什么就作体恤臣民了!难得!真难得!小暴君也真是的,来给学生们送温暖就直说嘛,弄得气氛这么凝重,还以为是来杀谁的头的呢!”
想到这儿,顾衡之不由得感觉前途大好,一片光明,他觉得有必要帮不善言辞的小暴君说几句,好让学生们知道小暴君有多么关心他们。
只要萧老板活得越久,他就越有保障,到时候都不愁生命值的,长命百岁,寿比王八,不是梦!
【宿主,我觉得你还是把萧子政想得太好了。】系统思索片刻,分析分析了萧子政的性格后说道,【很有可能他只是大张旗鼓地想要表示你是他罩着的,你看这些菜式,不都是你喜欢的?而且他先前不是还给了你匕首吗,摆明了就是觉得自己老师被别人排挤了,面子过不去。】
“谁会用这种方式示威啊。虽说这些菜确实都是我爱吃的,但问题是,我这个人,本来就不挑食。”顾衡之一点都不相信系统的推理,“搬那么多吃的来,就我跟萧子政,怎么可能吃得完啊?”
顾衡之现在是彻底相信萧子政已经回心转意了。
“陛下圣明,体恤学生们寒窗苦读,还特地准备了午膳。”顾衡之的语气轻快,透出难以掩饰的喜悦,“臣感到不胜欣喜。”
顾衡之话音刚落,学生们齐齐看向萧子政,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也能得到陛下的关心?家里已经入朝为官的长辈们都说当今圣上严苛,皇恩难得,朝外流言滚滚,看来所说也不尽如此。陛下乃真龙天子,上天钦点,甚至至今未娶,怎会真的如商纣夏桀?
……
当上皇帝这么久以来,萧子政头一次感受到一种类似于“逼宫”的压迫感。
刀枪无眼,萧子政是一点都不带怕的,可这么多双真诚的眼眸,还有太傅……
萧子政心里正怨气直冒,然后就撞上顾衡之希翼的眼神——
在科考的时候,便要求三庭五眼端正,长相俊美,举止端庄,顾衡之作为成帝时期殿试的状元,长相本来就是茫茫人海中的上乘,只不过往日经常板着面孔,让人不敢直视,忘记了他的俊美。顾衡之一笑起来,眼中就带光,眼尾的小痣在此刻也显得熠熠生辉,但又笑不露齿,只是微微抿唇,笑意就在眼尾渲染开来,好似羽毛一般挠着。
没有谁比太傅更适合笑的了,韩尚过于阴森,李将军有辱斯文。
萧子政心想。
萧子政点了点头。
强调一下,他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典狱司,韩尚和李将军齐齐打了个喷嚏。
12.chapter12扒衣
仅仅一句话。
萧子政本来想要跟顾衡之一同享用的满汉全席,就这么被瓜分干净——
忽然间,萧子政觉得自己在韩尚和李将军的得意样显得很傻……
萧子政怨气十足地站在一旁,有好奇天颜的学生们偷偷地往萧子政的方向看,他们只觉得自己好像眼花了,居然隐隐约约能看到有黑气从陛下的天灵盖上冒出来……
而顾衡之正陶醉在小暴君变好的征兆,张罗着把桌案拼了起来,用来当吃席的桌子,阳光灿烂的,都快要崩人设了。
不过还好,就算萧子政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众人也认为陛下这是帝王威严,头上就算真的冒黑气了,也会被以为是真龙气息,他们并没有察觉到,萧子政现在正因为自己给太傅带来的东西被瓜分了而闷闷不乐。他们仍旧对萧子政的恩赐诚惶诚恐又心怀感激,甚至更加景仰。恩威并用作为帝王之术永不过时。
而顾衡之笑起来保留了原主的身体习惯,足够斯文,笑不露齿,微笑的频率虽然比以往确实多了些,态度也更加积极,但总体看起来也没有太大异常。
……
既然皇帝都点头同意了,宫女太监们从食盒里把菜肴都拿了出来,端着一盘又一盘珍馐美食鱼贯而入,菜品多得眼花缭乱,色香俱全,一看就是宫廷大厨的手艺。顾衡之叫了几个在门外看戏的杂役,一齐把羊肉汤从板车上卸了下来。
先前顾衡之问个路,杂役们都是爱答不理,但如今目睹萧子政对顾衡之的青睐比传言中还要更甚,谁又敢再对顾衡之视而不见?
“顾太傅小心!还是让奴来吧。”
“顾太傅,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顾太傅……”
“顾太傅!”
……
杂役们巴结的心思都要写在脸上了,他们小心翼翼地看了庄夫子一眼,见庄夫子没有意见,在顾衡之面前就更加殷勤了。
杂役们的变化,一旁的萧子政都看在眼里。
哼。
萧子政冷哼了一声,不过心情确实舒畅了许多——
他早就听闻翰林书院的杂役不把太傅放在眼里,看来,他的威慑起到了作用。
齐书宝坐在角落里,他盯着顾衡之,几乎把汤匙给捏碎。
顾衡之现在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剥夺了去
他最瞧不起的就是这般趋炎附势之人,顾衡之他不怎么喜欢,这些杂役他也很讨厌,可齐书宝无依无靠,心里讨厌但却又不得不表现得温柔敦厚。
齐书宝心里正说着顾衡之的小话,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视线太过于明显,顾衡之端着碗鱖鱼羹就过来了。
“听闻齐教习最喜鱖鱼羹,每至冬日都要命婢子去寻上好的鱖鱼,御膳房的鱖鱼羹乃一绝,齐教习也快尝尝。”顾衡之把瓷碗轻轻放到齐书宝面前。
齐书宝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衡之,一时间他的表情有些失控。
不过,他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他接过鱖鱼羹,老半天才憋出一句:“多谢顾太傅。”
齐书宝抿了抿汤匙中的鱖鱼羹,忽然觉得手里的这份鳜鱼跟十分烫手,他在想顾衡之是怎么知道他的喜好的。
这顾太傅当真可怕……
齐书宝的手有些颤抖。
“不必多礼,齐教习谢陛下便是,这都是陛下的意思。”
当然如果真的感谢的话,您就带着您的老公,多多来小顾玩具店光临吧~
顾衡之心道——
这才是他主动来给主角受送鳜鱼羹的真正原因。
作为《霸道世子爱上我》的主角受,齐书宝和萧子恪贡献了全书百分之百的大尺度戏码,跟齐书宝打好关系,与人为善,总没有错处。
至于顾衡之为什么会知道齐书宝喜欢吃什么:
小说中对主角受的描绘最多,所以顾衡之知道齐书宝喜欢吃鳜鱼羹,干脆就借花献佛了,这下就算齐书宝不能跟萧子政一起,但至少齐书宝也不会讨厌萧子政了吧,要知道,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萧子政还会因为齐书宝的讨厌而伤心来着。
全方位关注学生的心灵健康~
嘿嘿,他可真是个好太傅~
顾衡之算是彻底代入萧子政老师的角色了。
【宿主,你就不怕萧子政会吃醋?】系统忍不住打破了顾衡之的幻想。
“小暴君应该不会介意吧。再说了,他跟主角受的感情线,还没发展起来吧?”顾衡之疑惑地挠了挠头,他转头看了一眼萧子政——
幸好,萧子政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在他和齐书宝身上停留。
也不知道是不是忙了一早上的缘故,萧子政看上去有些困,他慵懒地盘腿而坐,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眼神飘忽,让人分辨不清他是在看天上的飞鸟,还是在看地上的皑皑积雪。
坐在皇位上骇人的帝王,此时就像是老师布置课业后,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想专心写作业的学生。
有些奇怪的是,萧子政的手紧紧抓着桌板的边缘,因为与硬物碰撞的缘故,萧子政的指尖上泛起了一阵明显的红色。
顾衡之见萧子政没有异常,情绪稳定,就继续主持大局去了。
唉,谁让这位皇帝陛下如此不靠谱呢?
*
是的没错,萧子政不会介意,不会介意顾太傅居然记得齐书宝喜欢吃鱖鱼羹,对,他根本就不介意——
才怪。
从一开始,萧子政的目光,就没有从顾衡之身上移开过,等到太傅看过来的时候,萧子政才勉强移开了眼。
萧子政感觉很奇怪,明明在场的人有那么多,热烘烘的,一堆人扎在一起,可他却能一眼就从人群里找到顾衡之的身影,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顾太傅的身形太过单薄,像是风一吹,就能飘上天的纸片人似的,抓也抓不住。
萧子政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忽到了顾衡之的左手上。
一开始,太傅的身体并不是像如今这般不好,毕竟读书也是体力活,熬夜苦读也是经常有的事,听说,太傅的体力在一众书生上应该算是佼佼者。
萧子政依稀记得,在他刚被迎回皇城的时候,并不受瞩目,甚至因为是私生子的缘故,不能太过张扬,就连马车都很简谱,不像现在这般八抬大轿,行人跪拜。行至京城城门前时,窄小的马车刚好与被人群簇拥着的顾状元遥遥相望。
从小到大,萧子政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小时候,萧子政听阿父讲,父皇是世间最为俊美的男子,萧子政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见了当年的顾状元,萧子政才发现自己的阿父在撒谎,父皇老了,不及顾状元。
那时候顾太傅能文能武,登科之时红衣策马,金鞍玉勒,意气风发,温润如玉。第一次跟顾太傅碰面的时候,他不下心把阿父留下的珠串弄散了,太傅不厌其烦地帮他将珠子找回来,还一颗颗地穿好。
谁能料想接下来……
萧子政知道,都是因为自己不争气,太傅才长出了尖刺,冻成了冰霜。
但是,他没办法……
如若按照太傅所说的方法治国,谁都不杀,过于心慈手软,他们都会死,所以那些背叛他的乱臣贼子,他一个都没有放过,株连九族,全数坑杀……
想到这儿,萧子政的眼神暗了暗,他看向窗外的雪景,寒风瑟瑟,刺得他的手臂都有些疼。
冷风让萧子政把手缩了回来,藏在披风里。
萧子政不明白,为什么太傅不愿意准他迁都,若是把都城迁到温暖的南下,太傅的手臂就不会在天冷的时候疼了。
想当初,想到迁都作为太傅生辰之礼的时候,萧子政别提有多佩服自己了,兴高采烈地去找太傅结果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如今的太傅如萧子政所希望的那样,慢慢变回他们初见的温柔样子。
本来萧子政应该高兴才是,可是……
太傅的温柔,好像太过了。
萧子政盯着被顾衡之关心的齐书宝,牙齿在下唇上咬下坑洞,很疼,顾衡之对齐书宝的温柔,让他很不爽……
*
虽然萧子政只让宫里人准备了他跟顾衡之的餐具,但好在翰林书院的小厨房餐具齐全,不至于让一众文雅书生用手抓饭。
茶杯里装了热腾腾的羊肉汤,在场的所有人每个人一份,就连仆役都没有落下——
做生意如做官,都要会来事儿,从宫里带出来的羊肉汤实在太多,顾衡之干脆撺掇萧子政把剩下的羊肉汤都分了出去。
见者有份,一时间礼院热闹得跟过年似的,众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什么好话都是虚的,对老百姓来讲,落在肚子里的嚼谷才是真的。
要是有丝竹之乐,这里就显得像是宫宴现场了。
大雪天的,诵读了一早上,学生们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们毕竟还是少年,年纪轻轻,压不住事,能吃到宫廷美食事小,但是可以跟皇帝一起用膳,就算是名声不怎么好的萧子政,对于他们来讲那也是天大的殊荣!
把羊肉汤尽数分给了学生和下人们,顾衡之瞥了萧子政一眼,只见小暴君还是维持着先前那个不高兴的样子,但好在,在这热闹非凡的气氛下,小暴君没有好意思发火。
见状,顾衡之松了一口气——
假如小暴君以后都这么听话,人人得而诛之的现象根本就不会发生,有得救,有得救。
一切就绪,就到了用膳的时候。
就算现在不是正式的宫廷宴会场合,但按照理解,众人还是齐齐朝萧子政行礼,萧子政敷衍地点头示意,表示可以开饭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谢陛下赏宴!”
这虽然只是一句平凡的敬辞,但此刻的学生们却念的激昂慷慨,也不知是不是被热闹的气氛给感染了。
顾衡之端着饭碗,乖乖地回到了萧子政身边。
“陛下,臣真的很欣慰。”顾衡之坐在萧子政旁边,小声说道。
顾衡之说罢,就撞见萧子政不悦的目光,他盯着正在喝羊肉汤的学生们,恨不得把那些学生们手里的羊肉汤全都给抢回来似的,活像护食的小狼。
要不是刚抿了一口羊肉汤,顾衡之就要笑出声了。
看原著小说的时候,顾衡之还没有觉得,现在一跟萧子政相处,顾衡之就深刻地感受到身边的这位小暴君也是有血有肉的人,鲜活生动。
“太傅倒是慷慨,把孤准备送的东西,全数打发了去。”萧子政端起杯子,赌气似的一饮而尽。
杯子里的羊肉汤让萧子政很不过瘾,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想把杯子砸在地上,抬头就见学生们谈笑声分,其乐融融,而太傅就坐在自己身边,陶瓷渣子若是溅起来,难免会溅到太傅的脸上。
萧子政抬手,然后把杯子重重地放回了原位。
这动静有点大,但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只有顾衡之听得清楚。
小暴君闹脾气了吧。
果然如系统所说,萧子政把这些东西弄过来,并不是考虑到了寒窗苦读的学生,而是为了孝敬老师。
不过,虽然如此,能够受到小暴君的关心,还是让顾衡之很吃惊的。
“臣是哪里又惹陛下不开心了吗?”顾衡之轻声说道,“陛下竟想让臣把这些东西都吃下肚子,难不成是要责罚衡之?”
“此话何解?”萧子政瞪了顾衡之一眼,差点把杯子给捏碎,“太傅喜欢喝羊肉汤,孤便叫御膳房多准备了些,太傅难不成还觉得孤有错?”
“陛下当然没错。”顾衡之连忙帮萧子政顺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暴君脾气忽然又变差了,不知道是被谁惹到了,“只是,假若衡之饮下十罐羊肉汤,岂不是撑得连路都走不动,还要劳烦陛下背回去?”
“那也没什么不可。”萧子政闷闷道。紧接着,萧子政思考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顾衡之在拿他开玩笑,他正想气愤地把手里的筷子拍在桌子上,顾衡之已经眼疾手快地盛了碗羊肉汤放在萧子政手边,跟未卜先知似的——
做生意的人,没点眼力见怎么行?
“太傅对齐……”萧子政又卡壳了,记名字这东西,萧子政一向不擅长,他记人都只记官职,因为这样最简单,萧子政接着低声道,“太傅为何对齐教习的爱好这么了解?”
说着说着,萧子政心里就有火气。
小暴君难不成怀疑原主跟齐书宝表面不和但实际上暗中勾结?
听到萧子政的发问,顾衡之不由得后怕。
顾衡之赶紧笑盈盈地说道:“陛下忘记了吗?衡之与齐教习入京后同在翰林书院学习过,也算是同窗书友,只是偶尔听齐教习说起过。”
顾衡之说得小声,说的时候还特地偏了偏角度,以免齐书宝发现他在说谎。
幸好,萧子政没有发火,貌似对顾衡之的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萧子政和顾衡之一同坐着,自然也就成为了全场的中心,他们眼见萧子政几次想要发火,都被顾衡之成功阻断,心也跟着提起又放下,跟从悬崖上跳下一样刺激。
这顿饭吃下来,基本把谣言破了个干净——
顾太傅分明就是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到底是谁说陛下不杀顾太傅,是因为先帝秘旨的?胡说八道。
“太傅可还记得孤的嗜好?”萧子政幽幽开口道,又发起了新的一轮“攻击”。
“射箭,刑讯逼供?”顾衡之毕竟是状元,迅速回顾起了早上提到过的知识点。
“孤是说,太傅可曾记得孤喜欢吃什么?”萧子政道,目光灼灼。
小暴君说的是“可曾记得”,而不是“是否知道”,那就说明小暴君曾经对原主讲过,如果他说不知道,小暴君肯定心里不舒服。
坏了,问题在于,顾衡之还真不知道。
“喂,系统,你知不知道小暴君喜欢吃什么?”顾衡之连忙进行场外求助。
【喜欢吃什么……】系统沉思了片刻,也很苦恼,【你跟小暴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还像书里没有提到,要不你随便回答一个?】
顾衡之:……
不过,顾衡之并不慌张,他扫了一眼小暴君桌上的菜式,在一众菜式中,湘南辣子鸭被吃得都见底了。
顾衡之的嘴角忍不住上翘了些——
小暴君要考他,都不记得把答案遮一遮,这下好了,暴露了吧。
“陛下喜欢吃的,就是臣喜欢吃的。”顾衡之说罢夹了一筷子湘南辣子鸭,细嚼慢咽,辣椒油将顾衡之的唇色更加鲜亮。
明明顾衡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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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直接说答案,却故意迂回曲折……
【宿主,你好骚。】系统得出这样的答案,满头黑线。
“啧,你懂什么。”顾衡之怼了系统一句,悄悄观察着萧子政的反应,他又夹了一筷子,用手接着,好像要喂萧子政似的。
vocal!vocal!
学生们拼命扒饭,装作很忙的样子,实际上眼睛都要突出来了,不敢八卦,但是又很想要八卦。
陛下会吃太傅喂过去的东西吗?会吗?!
他们并不知道,萧子政在苍龙殿的时候,就已经被顾衡之投喂过羊肉汤了,要是知道,他们还不得把屋顶掀翻?
面对顾衡之的投喂,萧子政乖乖张口,很熟练地结果顾衡之筷子上的食物,像是这么做了千百回。
萧子政细嚼慢咽着,从来没有如此用心地品尝一样食物。
萧子政咀嚼着咀嚼着,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刚刚跟太傅用了同一双筷子。
……
“完了!忘记换筷子了!系统!我,刚刚是不是跟小暴君用了同一双筷子!”顾衡之心里一个咯噔,他就怕萧子政有洁癖之类的设定。
【宿主,淡定,小暴君肯定不会杀你的。】系统翻了个白眼,很敷衍地回答道,因为他现在要做一件大事——
白色毛绒团攀着顾衡之的发丝,悄咪咪地躲在顾衡之身后观察着萧子政和顾衡之的互动。
嘶,怎么……看着好像有点……有点不对劲捏?
系统小团子左顾右盼,越闻越感觉宿主跟萧子政之间好像有奸情的味道。
不对吧,应该是纯师生吧……
系统在心里嘀嘀咕咕,越想心里却越没底。
*
事实证明,人多力量大,萧子政运来的这么多美食都被众人吃了个干净。
吃饱喝足,再聊聊八卦,那多是一件美逝。
有个胆子大点的学生问道:“陛下,自陛下莅临礼院以来,有一件事情萦绕在小人心头,困惑了小人许久,不知陛下能不能屈尊为小人答疑解惑?”
这个口音……
那学生说话的时候带着巴蜀乡音,让顾衡之听着十分熟悉,顾衡之不由得想起礼部侍郎王从之就是这么个口音。
“你说吧,有什么问题要让孤替你答疑解惑?”萧子政的语气带了些不耐烦。
那与王从之极其相像的学生毕恭毕敬地从座位上来到了萧子政跟前,他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
那学生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他希望能得到萧子政的赏识。在家里,他只是个最小的庶子,虽然就读于翰林书院,但是终归和这些少爷们不同。能面圣的机会不多,这一次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他不赶紧抓住,说不准一辈子都是庶人了!
“陛下,臣看着陛下身上的披风觉得格外眼熟,不知陛下这件披风,是不是顾太傅所赠的呢?”那学生低着头,恭敬地问道,他心里也在打鼓,不过,为了出人头地,他也豁出去了。
事实证明,磕对cp还是很有前途的,至少放在现在的情况下,这句话说得很对——
众人都为那学生这么鲁莽的问题捏了一把汗,就连顾衡之都担心小暴君会不会觉得这学生是在刺探隐私,然后后把这学生丢出去杖毙处死。
那学生话一出,顾衡之心一紧,怎么劝说萧子政都想好了。
然而,与众人想象中的不同,萧子政不仅没有龙颜大怒,反而笑了,他站了起来,炫耀似的抖了抖身上的披风,然后说道:“你的眼力不错,这件确实是顾太傅赠与孤的。”
萧子政那开心的样子,就像是在说“你小子,有前途”。
顾衡之愣了愣,一时间捉摸不透萧子政的心思。
顾衡之并不知道,萧子政披着顾衡之的披风那么久,就等着有人来问呢。
终于有人来问自己身上的披风,是不是顾衡之给的,萧子政心情舒畅,甚至看齐书宝都要顺眼了些。
顾衡之的披风,萧陛下,居然不嫌弃!
庄夫子与齐书宝一同站在角落里,宽大的袍子之下,庄夫子的双手微微颤抖——
他哪能想到……哪能想到……顾衡之居然如此得宠,要是顾衡之把那件事捅出去……
不不不,不要自乱阵脚,顾久这厮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甚至比平日里更好相与,可能,可能顾久没有看清楚……
庄夫子内心的慌乱并不为众人所知。
王从之的小庶子得了鼓励,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他大胆地看向顾衡之。
刹那间顾衡之感觉像是被这位“挖糖”同学隔着显微镜和放大镜轮流看了一遍。
“陛下,太傅腰间的匕首,如果小人没有看错的话,应该也是御赐。”王从之的小庶子道,“虽然匕首之鞘并不起眼,但好珠胜金椟,此匕首削铁如泥,匕首身上刻有龙印,凡东乾臣民见此匕首出刃如见陛下,此匕首更是以能检验臣子忠贞闻名遐迩,若忠臣之血溅于匕首之上,血不会有变化,若奸佞之血溅于匕首之上,血会化为全黑,越是罪大恶极的奸佞,血液所化之黑则越深。”
这匕首,居然,居然这么神奇?
顾衡之忽然觉得腰间沉甸甸的,说实话,他真想试试看自己的血溅在上面是什么样子的。
“你的父亲是侍郎吧?”萧子政道,“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陛下啷个晓得的诶?”“挖糖”同学问道。
萧子政摇摇头,看起来高深莫测,而顾衡之则知道——
肯定是从那一句句带有巴蜀特色的官话里知道的,要是王从之知道因为说官话不标准而被萧子政记住,不知道得有多激动。
“你叫什么名字?”萧子政问道。
“陛下,小人名为王唐,尚未有表字。”王唐道。
萧子政大手一挥道:“赏。”
萧子政并不说赏赐多少,因为他懒得记,所以他在登基之初就命礼部草拟了规制,这样就不需要他去操心,他只用说赏便是了,由礼部按照规制度量。
“谢皇上!”王唐连忙叩谢。
萧子政并不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跟插了翅膀似的流传出宫外,许多话本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就为了能夺得圣上赏赐……
“太傅跟孤走吧。”萧子政起身道。
“陛下,臣午后还要留在礼院履职……”顾衡之礼貌性地推拒了一下,以免自己不像个好臣子。
“齐教习,今日,你替太傅,回头领赏。”萧子政说道,语气不容拒绝。
萧子政一系列操作看傻了顾衡之——
不是,怎么感觉,现在小暴君,暴是不暴了,但是好像在昏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呢……
*
顾衡之跟着萧子政上了马车。
帝王的车厢内点满了安神的香薰和暖炉,十分暖和,萧子政不知怎的,一下子就睡了过去,靠在顾衡之身上,歪歪斜斜的,头上还翘了几根呆毛,有点呆呆可爱,肩膀的外衣也掉了一半……
等等……
肩膀!
顾衡之意识到现在是个绝佳的机会。
第二个宝箱,肩膀上的血印,还是实践题。
意思是要他把小暴君的衣服给扒了看?
13.chapter13妖花
可以这样做吗……
顾衡之有些迟疑。
虽然这样做是为了生命值,但是如果小暴君醒来发现衣服被扒下来,会不会把他给砍了……
再者,要是扒着扒着小暴君突然醒过来,岂不是很尴尬……
一时间,顾衡之选择恐惧症犯了,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宿主,你磨叽什么啊,干就完了,都是男人,清者自清!】系统见顾衡之磨磨蹭蹭的,恨不得伸长毛绒触角把顾衡之的手摁到萧子政的肩膀上,【快一点啊。】
“催什么催,我有关节炎。”顾衡之随口糊弄了系统一句。
随后,顾衡之心虚地看向萧子政的肩膀,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手。
明明就不到一尺的距离,顾衡之的动作却慢得像是卡了壳的机器人,关节处都好像发出腐朽的声音。
不知怎的,顾衡之有些不忍心,要是萧子政真的如小说里描述的那样阴晴不定,是个纸片人一样单薄的任务,他倒没有心理负担,可眼前的人有血有肉……
在顾衡之磨叽的片刻,马车的轮毂似乎压到了石头,车厢内忽然一颠簸,萧子政的身体歪斜得更加严重了,他现在已经不是靠在顾衡之身上了,而是整个人都在顾衡之怀里。
这个姿势对于顾衡之来讲真的有点累:
此时此刻,他的左手悬在空中托着萧子政的脖子,几乎僵硬,大腿被萧子政压着有点发麻,保不准下马车的时候会体会大腿消失的感觉。
顾衡之的指尖触碰着萧子政的肌肤,隔着皮肤他都能感受到萧子政有力的脉搏。
看得出来,小暴君对自己的太傅很是相信,这样折腾都还不醒,早上在苍龙殿的时候,小暴君可是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玩具发出的声音。
怎么跟八百年没睡过觉一样,像个小猪,只不过是长胸肌的小猪。
想到这儿,顾衡之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副猪长腹肌的鬼畜画面。
顾衡之笑了笑,从来没有人这么相信过他,只可惜,小暴君信任的是顾太傅,而不是他顾衡之。
顾衡之的手轻轻抚在萧子政的肩膀上,原本被蹭掉的衣服就回归了原位。
算了,下次吧,他顾衡之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更何况,小暴君还是他第一位顾客。
顾衡之没有理会系统的怂恿,他不仅帮萧子政把滑落的衣物回归原位,还细心地把萧子政衣服上的褶皱给捋平了。
按常理说,衣服的摩擦虽然难以避免,但也不至于能惊醒睡梦中的人。
可萧子政明显不是正常人——
“唔……”萧子政闷哼了一声,眉毛拧了起来,像是被人扰了清梦。浓密的睫毛颤动,他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体温从冷白的脖子处开始烫起来,绯红像是入了清水的朱砂般逐渐蔓延,最后都染到了小暴君的脸颊上。
这样子就像是萧子政突然发烧了,光洁的额头上都出现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呼吸也更着变得急促了起来。
顾衡之并不知道,无论是脖子还是肩膀,对于萧子政来讲,都是旁人无法触及的敏感地方。
偏偏顾衡之还觉得有点奇怪:
难不成小暴君是因为太热了才把外衣给蹭掉的?这么热腿上还要盖着那件披风?
顾衡之以为马车上的暖炉熏得萧子政发热,还觉得自己把萧子政肩膀滑落的衣服盖回去是好心做了坏事。
既然小暴君“怕热”,顾衡之就打算把萧子政的外衣重新又扒下来。
谁料,顾衡之右手刚刚小心翼翼地捏住萧子政的外衣,怀里的人突然就醒了——
萧子政像是从梦魇中突然惊醒,他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整个人的呼吸急促,喘息声响彻这个幽闭的空间。
“太傅,不是!”
萧子政的语气中都急得带了哭意,像个无助的,被抛下的孩子。
萧子政这样子把顾衡之吓了一跳,他连忙凑了上去:“怎……”
“砰!”
肌肤相撞的声音,疼痛深如骨髓,灵魂都差点被撞散——
谁能料到萧子政跟梦游似的坐了起来。
顾衡之的嘴不知道被萧子政哪个部位给撞到了,几乎要裂开来了。
嘴上的疼痛还只是小事,萧子政突如其来的惊醒则是把顾衡之整个人都吓得僵硬住了,他心有余悸地对系统心道:
“好啊你,小玩具系统,你差点害死我,幸好没有听你的怂恿,小暴君这么敏感,要是我真扒了小暴君衣服,岂不是被当成采花贼抓个正着?”
系统:……
【宿主,要不你往你手上看一看呢?】
系统这一提醒,顾衡之总算忘记疼痛,视线慢慢移到了萧子政的肩膀上。
顾衡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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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光溜溜的,一件衣服也没有。
衣服呢?
在顾衡之手上——
萧子政坐起来的时候太过突然,当时,顾衡之的手还捏着萧子政肩膀上的衣服,就这么重重一带,顾衡之就连着萧子政的外衣和亵衣一起扒了下来。
然而,顾衡之来不及尴尬,就已经被萧子政肩膀上那块鲜艳的“刺青”吸引了:
明明是贵为九五之尊的帝王,萧子政裸露的肩膀上却有个很明显的花纹。
那花纹生得十分妖艳,与萧子政的身份极其不符合,好像是一朵蓝色的花。
幽蓝的色彩宛若地狱中的业火,长在萧子政的肩膀上,就像是被盛在白玉盘子里。
那还是朵没有被人采撷的花朵,含苞待放,花瓣紧紧簇拥,层层保护着花蕊。虽然不知道它盛开之后会是什么样,但是毫无疑问,那样的场景断然摄人心魄。
在那妖花之上,有几道明显的抓痕,像是瘙痒难耐时,用尖长指甲拼命抓才留下的。
抓痕已经结了痂,但不难想象先前这里有过血迹。
这一定就是亵衣上血渍的来源。
顾衡之正想再看个清楚,就见那紧闭着的花瓣随着他专注的目光居然开放了些,花瓣之间的缝隙透出乳白色的细长花蕊,好像是在摇曳……
顾衡之怀疑自己眼花了。
顾衡之慌张地收回目光,表现得像个非礼勿视的君子。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萧子政的脸上。
这时候,顾衡之忽然注意到:
小暴君的鼻梁可真挺啊。
之前顾衡之都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现在近距离一瞧,才发现萧子政整体的面相有种外邦人的美感,鼻梁也比东乾人更为立体挺拔,当然——
也更硬。
不过,幸好顾衡之嘴硬,不然可能要流血了。
【流血了不正好,卖个惨就让萧子政主动把肩膀上的衣服留给你扒了!】系统恨铁不成钢,他带过的宿主都是表演的king,偏偏顾衡之这么正直,这么死脑筋。
顾衡之没有心情理会出谋划策的系统,因为萧子政正呆呆地望着他,好像是觉得自己的衣服是他顾衡之扒下来的一样。
“陛下,不是臣。”顾衡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刚刚,衣服就这么掉下来了……”
14.chapter14刺青
面对顾衡之的狡辩,萧子政没有说话,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喉咙里压抑着让顾衡之听不清楚的话语。
顾衡之不敢说话,他甚至都不敢再往萧子政肩膀上看。
“系统!你这宝箱是想害死我吧!”顾衡之愤愤道,“生命值怎么没有加上?”
【请宿主自己探索,毕竟要活命的是宿主亲呢~】系统道,【小小提示一下,宿主您还没有理清楚深层原因哦~】
系统的话听得顾衡之头很痛。
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生命值没有拿到,小暴君还以为是他是猥琐扒衣老师,就连作为太傅的面子都没dei了!
快解释啊,死嘴!
顾衡之抿了下唇,他看着手中萧子政的衣服只觉得铁证如山,语言什么,十分苍白。
而萧子政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了。
坏了,难不成肩膀上的花是什么皇室秘辛?
也是,谁能想到热爱酷刑的东乾帝王,居然会在肩膀上刺个这样不合身份的花纹,要是被其他大臣知道,肯定觉得有损皇家颜面。
小暴君不会把他宰了吧!
顾衡之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
小暴君皱眉头了,小暴君从他身上下来了,小暴君把披风掀开了,小暴君把他的披风拿起来了,小暴君……
顾衡之呆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小暴君……
小暴君没有赶紧把肩膀的衣服带上去,反而直接拿顾衡之送的那件披风盖住了。
萧子政的肩膀磨蹭着顾衡之的披风,力道大到像是在虐待自己。
顾衡之能想象,白色绒面布料上的突起,此刻定蹂躏着那朵微微盛开,含着花蕊的蓝色花朵上的每一片花瓣。
如过那是真实的花朵,此刻花蕊肯定已经被折断了。
萧子政咬着唇,他战栗着,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怎么的,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披风摩擦肌肤的声音大到可怕,像是痒到不行。
好半天,萧子政才迷离地睁开眼,对上顾衡之迷茫的眼神。
萧子政抖了抖,他忽然意识到,那双不容亵渎,干净得如同冰雪一样的眸子正在看着他……
“太傅……你不要看我……”萧子政往马车角落缩了缩,散乱的鬓发挡住了萧子政的神色,他的语气有种事后般的沙哑……
顾衡之看不清萧子政的神情,却莫名觉得萧子政的眼睛肯定是湿润而充满雾气的,
顾衡之本以为萧子政应该会马上把他踢下马车,就算不把他踢下马车,好歹也会厉声呵斥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顾衡之词穷了,人世间的言语似乎难以形容萧子政现在的样子。
难以描绘萧子政倒映在顾衡之心中的影子。
顾衡之喉结滚动,鲜少有过邪念的心,黑了一半——
充满欲色的影子……
明明早朝的时候,萧子政还是那样高高在上,甚至能抱起他的帝王;明明在苍龙殿前,萧子政强大到可以一脚踢碎火炉;明明在翰林书院的时候,萧子政满脸怨气,后来又豪爽大笑……
此刻的人却显得那么无助,又那么惹人怜爱……
顾衡之的理性知道,皇帝的秘密是最听的不得的,就算是父子,在帝王家都充满了算计,更别提他顾衡之,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傅……
更何况,帝王之威断不可触,日后若是等萧子政心情一不好,想杀了他简直易如反掌。
所以说,现在他应该乖乖听萧子政的话,主动,立马下马车,其余的交给萧子政自己解决。
顾衡之捏紧了拳头。
“筝儿,你,怎么了?”顾衡之双膝着地,跪坐在萧子政面前——
他还是做不到,好歹萧子政是他第一个学生。
他是萧子政的老师,必须得关心萧子政的身心健康。不仅仅是心灵,还有身体健康。
顾衡之相信要是原主在这里也会选择这么做的。
等不到萧子政的回答,顾衡之试图上前把挡在萧子政肩膀上的披风给掀开,看看萧子政伤势怎么样——
那样重的力道,跟自虐似的。
萧子政的肩膀上本来就有结痂的伤痕,这样一用力揉搓,原本结好的痂肯定又被掀开了,不流血才怪。
萧子政却不愿意。
他的手指几乎是扣到绒面料子的内里,像是要把披风给戳破。
“筝儿,你是冷吗?”
顾衡之温声询问道,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身上的外衣给蜕了下来。
“得罪了,陛下。”顾衡之轻声道,然后把外衣盖在了萧子政的身上。
说来奇怪,顾衡之把自己的外衣盖到萧子政身上后,萧子政却也不躲了。
萧子政深呼吸了几下,抓着披风的力道忽然松了。
顾衡之并不知道,萧子政在闻他的味道。他更不知道萧子政现在的状态是重身之体的躁动期,若是放任萧子政吸收他的气息,只会促使萧子政的症状越来越严重,躁动期越来越长,直到被气息的来源从里到外完全占有……
相反,顾衡之看到萧子政的反应没那么剧烈了,还觉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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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判断极其正确。
顾衡之上前了些,他张开双臂,也不管什么君臣之礼了,只是抱住了他的第一个学生,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萧子政带来一点温暖。
“陛下,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瞧瞧?”等萧子政清醒了些,顾衡之就不用“筝儿”这个感情牌称呼了,毕竟他跟萧子政除了师生,还是君臣。
萧子政摇了摇头,他却将鼻尖凑到了顾衡之挂着长珠串的手腕上。
“太傅,好香……”萧子政喃喃道。
啊?!
顾衡之被萧子政的虎狼之词吓了一大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萧子政说的是手串。
“可能是珠串上带有的檀香?”顾衡之道,说实话,他并没有觉得着珠串有多香。
“孤给太傅的拜师礼,太傅竟一直带着……”萧子政凑得更近了,呼吸时的气息扑在顾衡之的手腕上,有些痒。
顾衡之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听着萧子政的自称,顾衡之就知道那个尊贵的帝王已经回魂了,现在可不是什么“筝儿”和他的好太傅了。
*
等到身体上的汹涌平复下来,萧子政却没有马上追究顾衡之扒他衣服的事情。
萧子政那阴鸷的目光在顾衡之的身上盘旋,于顾衡之来讲像是钝刀割肉。
“有刺青也没什么,陛下不必担心臣会拿礼法说教。”顾衡之终于忍不住了,说道,就像是在宽慰害怕染发被家长发现的大学生,“臣对今日之事也定会守口如瓶防意如城。”
刺青?
萧子政哑然——
也对,他的体质除了阿父和父皇,就没有人知道了。他险些以为太傅博文广知,所以担心太傅知道他的体质就不愿与他接触了呢。
或者,太傅会更加劝他趁早广开后宫,安抚难捱的躁动。
只不过,若能够与他相伴一生的那人是太傅……
萧子政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人人都说他暴虐无道,他确实不在乎世俗礼法,可若他将太傅强娶宫中,以太傅刚烈的性子,怕是只求白绫一丈,毒酒一杯。
萧子政垂眉低目,掩盖了心中的想法,他没有纠正顾衡之的错误说法,然后忽然起了捉弄顾衡之的心思。
萧子政故作严肃道:“哼,太傅可还没解释清楚先前为何对孤犯下大不敬之罪?太傅想如何解决?株连九族?或是告老还乡?”
“那陛下看回来可成?”顾衡之朝萧子政俏皮地眨了眨眼。
当然,眨完他就后悔了——
眨什么啊!看回来个头啊!顾衡之!你是嫌自己四天的寿命实在是太长了吗!
15.chapter15危险加一
萧子政显然没有意识到顾衡之也会有这么……
这么奇怪的一面。
确实,太傅变得奇怪了很多。
萧子政眯了眯眼,却没有挑明顾衡之的破绽。
“咚咚。”
轻轻的敲击声响起,像是啄木鸟在啄木板。
顾衡之正在奇怪声音的来源,就见萧子政掀开了车帘,一只脚上套着信桶的漂亮鸽子就从钻进了车里。
那鸽子比一般鸽子都要瘦很多,可见想当皇家的鸽子也是要注重身材管理的。
而且,那鸽子的羽毛靓丽,头上还有条紫色的光亮带,就好比是官员中的紫带子。
“咕咕咕……”
鸽子跳到了萧子政的腿上。
萧子政熟练地将信桶里的信拆了出来,顾衡之很自觉地把眼睛给移开了。
不该看的少看,已经知道“刺青”的事了,要是再知道一个大秘密,他是真的不用活了。
如果是别的什么事情,萧子政可能还会把信纸展开了跟太傅一起看,遇到不懂的地方可能还会装不懂,向顾衡之请教——
这样,就能够重温从前太傅教导他读书写字的时光了。
萧子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个念旧的人,可能是因为自从登基以来,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所以只能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聊以□□了吧……
萧子政苦笑了一下。
小暴君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顾衡之愣了一下,他甚至想抱抱萧子政。
“太傅可别偷看。”萧子政瞥了顾衡之一眼,做了个十分孩子气的动作——
他特地用袖子挡住了顾衡之的视线。
其实并没有卵用。
顾衡之长得高,坐着也比免冠的萧子政高一截,真想要偷看的话,只需要稍稍一歪身子就能从顶上偷看到。
嘿呦,小暴君居然还不相信他!
为了避免萧子政的怀疑,顾衡之索性闭上了眼——
不看就不看,他顾衡之行得正,坐得直。
顾衡之一脸坦荡。
见顾衡之总算闭上眼睛,萧子政的注意力总算回到了信纸上。
顾衡之并不知道,在他闭上眼的一瞬间,萧子政的神情就变得肃杀冷寂,那样的神态是在审问犯人是萧子政独有的。
萧子政展开纸条,撕开封条,那纸条上还带着点血迹:
“刺客已招,其于春风楼承此任务,不知谁欲取太傅性命,亦不明缘由,唯晓此事似与朝中暗有关联,臣明此事不宜声张,已命暗卫待命,并未告知李将军,只待陛下下令。”
萧子政将纸上的血迹撕掉,封回信鸽的信桶里,接着就把信鸽放飞了,这便是准了的意思。
“春风楼?那是什么地方?”顾衡之闭着眼睛和系统交流道。
没错,顾衡之虽然承诺了不看,但系统可没承诺。
邪恶白绒球鬼鬼祟祟地爬到了顾衡之的发带上,偷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并且在顾衡之脑海中进行了转播。
古代这么落后,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不知有多少阴谋,是但凡有个手机就可以破解的。
说起来,系统商城里还有玩具手机,不过,那玩意儿最多只能拿来过家家。
【宿主,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原著?】系统抱怨了一声,接着解释道,【这当然是杀手组织的聚集地。】
“等等……我好像想起来了,就是那个,那个萧子恪后来勾结上的势力吧,他们驻扎在东乾和西蒙的交界地,西蒙那边好像很恨萧子政,恨屋及乌,连整个东乾都恨上了,连自家百姓跟东乾子民的后代都恨。春风楼里面的成员貌似都是东乾和西蒙百姓结合生出的孩子,因为不被两边接受,所以就在交界地做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刚开始他们只是偶尔接接杀人外快,后来就扩大业务,发展成组织了。”
【没错宿主,要是咱们的玩具帝国也能发展得这么顺利就好了。】系统感叹道。
“重点不是这个吧!”顾衡之无语凝噎,“重点是,居然有人要刺杀我?还派了春风楼的杀手?这么大张旗鼓的吗?顾衡之又不会武功,请这么厉害的杀手,简直是小题大做。再说了,还真是奇怪,顾衡之不就是个小小太傅,杀他有很么用呢?”
“艹,系统,背后的凶手见我没有死,会不会又派人过来刺杀啊!”顾衡之抖了抖,他之所以屈从于系统任务就是为了活着,现在不仅仅要赚生命值,背后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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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人想要取他的性命。
【你可以抱小暴君大腿?】系统支招道,【小暴君应该不会不管你的。】
确实,好像只能这么做了。
抱萧子政大腿,这是顾衡之和系统能想到的最好的主意了。
不过,要怎么抱大腿也很讲究——
太傅只是个外臣,到了晚上总归要回自己府邸休息的,不能一直赖在皇宫里。
顾府的防守肯定比不上皇宫,更何况,萧子政本身就武力高强,那被踢得粉碎的火炉一次又一次地在顾衡之脑中回放,久久难以忘怀。
……
顾衡之在跟系统商量有什么办法可以水到渠成地一直赖在皇宫里,都忘记了睁开眼。
萧子政早已把信鸽放飞了出去,他看着顾衡之紧闭的双眼——
不管怎么变,太傅依旧是那个谨遵皇命的太傅……
萧子政的目光又落到了顾衡之的左手上。
萧子政并不知道,顾衡之已经把纸条上的内容看了个遍,就连没有马上睁眼也是因为在脑海里跟系统聊嗨了所以忘记睁眼了。
“要不我直接又装晕?这样小暴君说不准又把我抱到寝宫去了,不就顺理成章地留下了?”顾衡之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么个不算缺德的办法——
虽然他的方法有欺骗学生的嫌疑,可能有违师德,但系统的方法明显更损。
这个没有人类三观的系统,居然说什么建议顾衡之卖小玩具给小暴君,这样就可以以皇后的身份,入住苍龙殿,还可以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值,习武的人身体都倍儿棒,肯定受得住……
听完系统的建议,顾衡之觉得自己耳朵都脏了。
“太傅,可以睁眼了。”萧子政轻声道。
顾衡之没有马上睁眼,他在试图纠正系统的三观。
“太傅?”萧子政又轻轻唤道,很简单的两个字,却被萧子政叫得那样深情,似乎能跨越时间,越过生死。
“怎么了,小暴君?”顾衡之仓皇睁眼,跟系统争吵的时候,他叫“小暴君”叫顺口了,当话说出口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就说吧宿主,不要乱起外号。】顾衡之都快死了,系统还在放马后炮。
16.chapter16得偿所愿
前一秒还在思考怎么抱小暴君……呸,怎么抱萧子政的大腿呢,后一秒顾衡之就觉得自己要完蛋了,根本不用抢救了,还不如一开始就烂在顾府里,被刺客杀了得了。
顾衡之的脑子浑成一坨浆糊,面对如此死局,他真不知道能说什么才好。
别杀为师啊!小暴君!就算要杀,能不能不要砍成八块,一块就够了啊!
顾衡之的心里慌得很,但所幸他能够把慌张的情绪藏得很好,所以表面上看起来临危不乱,并且一点都不被萧子政的刻意摆出的威严吓唬到。
这样的态度放在萧子政眼里,就像是在说——
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在顾衡之眼中,萧子政就是明摆着的暴君。
怒火在萧子政胸口泛滥,原本就因为肩上那朵不安稳的花朵而烦躁的心情愈演愈烈,他的拳头越握越紧,如果顾衡之不是太傅的话,可能已经死了一千八百回了。
但很快,萧子政的拳头松开了。
出乎顾衡之所料,萧子政并没有像在朝堂上那样马上大发雷霆。相反,他的眸子像是被顾衡之的话刺痛了一样,猛地缩了一下,接着表情又回归于帝王专属的高深莫测,让人看不清情绪,不由得胆寒。
看着萧子政刹那间的受伤眼神,顾衡之很难不在意。
就像是被自己至亲至爱之人用最恶意的话中伤了一般……
尽管顾衡之并不是故意的,但还是有些……
……
如果说,先前萧子政唤顾衡之太傅的时候,眉眼都被幸福时刻浸透,那么此时此刻,萧子政的表情就让顾衡之感觉努力白费,两人关系重新回到起点。
当然,如果萧子政没有死死抓着顾衡之的披风的话,可能他的表情会更加有说服力。
“呵呵,暴君,从太傅嘴里听到这个词,倒也不新鲜了。”萧子政冷笑道,“太傅倒不如说点新鲜的,毕竟整个东乾都在孤的掌握之下,背后有多少逆臣刁民在背地里叫孤暴君,早已被典狱司皇城属查了个干净。暗信足足有十二卷,孤还没有细看,不知太傅会不会出现在上头?”
什么!顾太傅,你真是不要命了啊!居然还有把柄抓在萧子政手上!
萧子政话音刚落,顾衡之就开始检讨自己穿越以来有没有在背地里说萧子政坏话。
【背地里说坏话倒是没有,咱们顾太傅行得正,从来都是明着说坏话的呢~】系统阴阳怪气道,在它眼中,要不是顾衡之硬犟着不肯当萧子政的皇后,才不会发生这样的失误。
“臣从未在背地里诋毁过陛下。”顾衡之笃定了原主不会在背后跟别人说萧子政坏话——
那是肯定的,原主根本就没有朋友好伐?就算他想说萧子政坏话,也得有人说才行啊。
不管了,就这么说了!顾衡之豁出去了。
“太傅自是鲜少在背后搬弄是非,但如此这般当面冒犯孤,整个朝廷中,太傅也是独一份的了。”萧子政冷笑了一下,“顾太傅对东乾礼律如此了解,定是知晓,若不是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傅不知道已经死过多少回了,十个九族都不知道够不够孤诛的了!”
说实话,虽然萧子政表面上看着态度很吓人,但顾衡之怎么看怎么觉得小暴君是在嗔怪。而不是真的想要惩治顾衡之的大不敬。
顾衡之思考了一下,主动为萧子政排忧解难道:“若是九族不够让陛下解气,陛下想要诛衡之十族,只要是陛下的意思,臣无话可说。”
萧子政听出了顾衡之的阴阳怪气——
十族?九族之内为至亲亲属,十族则上至老师,下至学生,若他想诛灭顾太傅的十族,就要先把他自己也给诛灭了。
萧子政气着气着,就气笑了。
不过,想到顾衡之虽然叫自己暴君,却也还认自己,萧子政没由来的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萧子政裹了裹披风,继续说道:“太傅说孤是暴君,孤也不是不愿承认,只是“小暴君”中的小又是作何意味?”
萧子政说罢站了起来,看得顾衡之十分迷惑。
不过,就算不知道萧子政有想要干什么,但顾衡之好歹清楚在马车上不好好坐着会很危险,搞不好一不小心就跌倒,磕到碰到。
顾衡之小时候就被磕到过牙,知道那难受的滋味,他不想让萧子政难受,连忙起身,想要把萧子政按回座位上。
萧子政是习武之人,虽然不知为何会比顾衡之这个书生要矮上一些,但站在马车内,就显得马车十分逼仄了。即使萧子政低下头,后脑勺仍旧顶在马车顶上。
“陛下,您这是作什么,快坐下来,小心摔着了。”顾衡之见萧子政不肯坐回来,苦口婆心地说道,有那么一瞬间,顾衡之幻视自己的幼儿园老师。
然而,萧子政明显不把顾衡之的话放在心上,他不屑一笑,很有王者风范。
“太傅,孤不小了。您不必再讲孤当作什么都不懂,初来皇城的蛮夷小孩了。”萧子政却听不进去孤衡之的劝告,他的心思全在那句“小暴君”的“小”字上了。
还说自己不是“小”暴君呢,年二十了,这么幼稚!
就算不小,在他面前也是个小弟弟了。
顾衡之在心里笑道,表面上却仍旧眉头紧皱,是个对学生身体安全挂念的好老师。
顾衡之能够想象,萧子政这么站着,若是马车一个颠簸,,萧子政的脑袋就会装在车顶上,搞不好龙脑袋要撞个大包包。
也不知是不是顾衡之福至心灵。
萧子政龙脑袋上冒大包的场景刚刚才在他的心头飘过,马车还真就又不知道压到了什么凹凸不平的路障。
萧子政也有些错愕,他真不知道今日驾车的是哪个手生的宫人,若是放在平日里,两次如此人让车马如此距离日颠簸,已经足以要了那个人的脑袋!
但很快,萧子政的气儿就消了——
顾衡之手上的动作比想象中还要快,见萧子政身体歪斜了,一下,他在心里大叫了一声‘不好’,接着连忙站了起来。
情况危急,顾衡之顾不得君臣有别,他甚至来不及想他抓到了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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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政的哪里。
顾衡之一个箭步,拦腰抱住了即将倾倒的萧子政。
紧接着,萧子政和顾衡之就齐齐坐了回去。
哦不,准确来说,是顾衡之被砸到了软垫上,而萧子政被砸到了顾衡之的大腿上。
好疼!萧子政是的龙脑袋上是没有被砸出一个包,但他顾衡之的腿是真的好像长了个包。
顾衡之被砸得差点断了,腿上的疼痛让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他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放在了萧子政身上的什么地方。
“唔……”萧子政闷哼了一声,但很快,闷哼声就戛然而止。
身上的人突然就没了声响,就连被砸后的痛呼声都憋了回去,这让顾衡之顿时有些奇怪,心里都想着萧子政有没有伤到哪里了。
过了半晌,顾衡之才总算意识到手下的触感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
软的,但又带着一点结实的劲道,像在现代吃过的布丁。
那布丁咬起来应该很甜,十分爽口多汁。
“太傅!”萧子政的声音拔高了些,顾衡之这才从现代记忆中回过神来。
顾衡之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布丁啊,他刚刚是……
“陛下,陛下还请小心,切莫摔倒龙体。”因为心虚,顾衡之声音都软了下来,他的手慢慢挪到萧子政的肩膀上,只字不提刚刚的意外,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马车停了下来,应该是到地方了,却没有人胆敢说什么——
如此大的动静和突如其来的暧昧声响,有个眼力见的人都不会胡乱叫唤。
当然,也有没什么眼力见的,比如说史官。
“陛下在车厢里这是干嘛?咚咚锵锵的,怎的不下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史官很耿直地问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朝车帘帷幕望去,却被随行的侍卫一把拦下。
“大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陛下遣散六宫,半个侍妾都不曾有,好不容易才来的兴致,您让奴家们怎么好说。”领事太监低声道,他翘着兰花指,连忙把这位不知轻重想要坏陛下好事的史官大人推着走了。
“什么兴致不兴致的,里头不是顾太傅吗?”史官迷惑地说道。
领事太监推了把史官的胸膛:“正是顾太傅,不然你可见陛下跟别个儿共处一车?”
说罢,领事太监从衣袖里摸出了一方帕子,擦了擦眼角,自言自语道:“可怜见的我们陛下,终于得偿所愿了,奴还真是怕陛下憋坏了……”到时候又要奴才的脑袋。
太监后半句话没说,只求这位史官笔下留情。
“啊?”史官虽不想懂,此时却也懂了,但他只觉得这无根太监是瞎想,就算陛下不正,顾太傅也不可能是苟且之徒。
想来,顾太傅定是在教导陛下,耽误了时辰,才让这些不知好歹,内心腌臢的奴才们多想了。
史官在外头等了许久。
众人都一言不发,等到雪在肩膀上推了厚厚的一层了,他们都没有等到萧子政和顾衡之出来。
17.chapter17梳头
陛下和顾太傅在里头究竟是在做什么?
众人的心里都打了好几个问号,但是却没有人敢问,没有人敢惊扰陛下的雅兴,更没人有那个胆子敢偷听,他们都自觉地站得远远的,垂眉低目不敢探究。
当然,史官对顾衡之的人品还是很相信的。既然看不到萧子政和顾衡之是在马车里干什么,史官就如实写道:
“陛下与太傅共处马车之中一时又半,不知所言,亦不知所为何事也。”
顾衡之要是知道马车外的人在怎么想他,真是要跳进淮河泗水都洗不清了。
不过,幸好顾衡之不知道,他的心情好得很呢。
就连系统见了顾衡之的战绩都则则称奇——
短短一天的时间内,顾衡之居然又卖出了一件商品,还是那么诡异的商品。
这还是多亏了萧子政的诡异审美,不,是萧陛下的尊贵审美!
【尊贵个鬼啊。】就算顾衡之真的把玩具卖出去了,系统仍旧忍不住反驳——
天呐,虽然宿主能把玩具卖出去确实让他十分开心,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系统就不会对萧子政的怪异审美啧啧称奇。
顾衡之可能是萧子政唯一正常的审美点了。
系统真觉得顾衡之的运气无与伦比,但凡这玩具长得正常一点,都合不了萧子政的眼缘。
欸!就这么巧,王八看绿豆似的看对眼了,顾衡之愁卖不出去,萧子政就喜欢这么古怪的东西。
没错,顾衡之和萧子政能在马车里待那么久,全是因为顾衡之趁着机会把玩具推销给了萧子政,并且顾衡之还给萧子政示范了一阵这玩具该怎么玩,最后拿到了自己的酬劳。
至于顾衡之怎么做到的?
顾销冠只有一句话想说:
首先,你要有一个好哄的小暴君。
其实,在顾衡之抓住萧子政,护着他不让他摔倒,还让他坐大腿的时候,萧子政就已经不怎么生顾衡之叫他“小暴君”的气了。
所以,在顾衡之说“陛下恕罪”的时候,萧子政仰了仰下巴,一脸傲娇地给了顾衡之台阶下:“太傅可以说说要怎么给孤赔罪,孤满意的话,可以考虑少诛几族。”
说这句话的时候,萧子政仍旧没有从顾衡之身上下来。
反正萧子政也不是很重,相反,抱着萧子政反而给顾衡之一种诡异的安心感,干脆也继续抱着萧子政了。
怎么哄小暴君,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光嘴甜还是不够的,嘴甜容易崩人设,顾衡之灵机一动,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先前臣给陛下的陀螺,陛下研究得可尽兴?”顾衡之诱导道。
尽兴?
萧子政可不会告诉顾衡之,他现在还舍不得把这玩意儿借给典狱司的人研究,所以刑具还没有做出来。
“太傅是又有新的玩意了,打算拿来给孤赔罪?”萧子政一下子就看破了顾衡之的想法,
他挑了挑眉,却也没说是接受还是不愿意接受。
销冠成功第二要素——
主动,主动宣传你的优点,尽管,你的商品十分丑陋。
“登登登!陛下请看!”顾衡之话音刚落,一个带有比格犬脑袋的竹蜻蜓就出现在了顾衡之手里。
“竹……蜻蜓?”萧子政也被这玩具的奇怪长相给震慑了,他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不等萧子政细看,顾衡之就舌绽莲花,他的话像是糖衣炮弹一样,络绎不绝地射向萧子政,把萧子政的思绪弄得乱乎乎的——
“陛下,这不仅仅是竹蜻蜓,这是可以定制,独为您量身定做的竹蜻蜓,上面的装饰,可以变换,您想有什么装饰,就可以有什么装饰。”顾衡之说罢,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小暴君,你可有点良心,别把你的亲亲好太傅的脑袋安上去了。
推销一件商品,最好的方法就让商品带上特殊意味,这是顾销冠的第三个独门秘籍。
顾衡之继续说道:
“陛下请看,只需要在竹蜻蜓上,写上所有的烦恼与哀思,然后轻轻转动手中的竹蜻蜓,就意味着烦恼直入天际,远去无踪,陛下要是讨厌衡之,还在生衡之的气,大可把责骂臣的话写在这玩意儿上。”
萧子政才不愿意呢。
本来萧子政确实考虑过雕个顾衡之出来给自己,然后再雕个自己出来给太傅,但是萧子政一听顾衡之解释,就觉得这样的意味实在不吉利——
远去无踪?
太不吉利了,这不就意味着他跟太傅之间渐行渐远?
萧子政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不过,有些人,萧子政确实不想见到。
礼部尚书,工部尚书,陈阁老,这一堆脑袋皱巴巴,整天想着怎么塞侍妾妃子给他的大臣,萧子政看着就烦,哦对,新添加一个,那个喝了太傅送过去的羹汤的齐书宝,还有,那什么翰林书院山长。
顾衡之并不知道,冥冥之中,剧情已经发生了变化,原本应该被萧子政爱慕的齐书宝,就这么华丽地登上了萧子政的暗杀名单。
有的时候,就连李将军和韩尚,萧子政看着都觉得腻味。
想到这儿,萧子政不由得又想到了刚刚顾衡之叫他小暴君的事情。
唯一看得顺眼的顾太傅,居然当着他的面,如此伤他的心。
“听起来不错,太傅有多少就给我多少吧。”萧子政大手一挥,直接把玩具商城里的库存暂且全买下了。
“不过,太傅又想孤拿什么来换?”终于到了萧子政有些期待的环节,萧子政的脸颊蒙上了层如同薄雾的浅红色,他的眼神变得有些不自然,虚虚地看向别处。
有了上一次交易,这一次的系统还没等顾衡之叫它,只待萧子政话音刚落,它就积极地开始了同用货币评估工作。
看着荧光屏上的loading字样,此时,顾衡之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玉皇大帝,观音菩萨,雷公电母,求求您们了,千万不要又是亵衣这类让人尴尬的东西啊!他这一生,真是如履薄冰!
【叮咚!经过评估,萧子政此时最想要的东西是——】系统特意顿了顿,【恭喜您宿主,不是亵衣。】
顾衡之松了半口气。
【萧子政此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经过程序评估,这一切,都是因为宿主您抱着萧子政的缘故。】系统道。
“所以说?”顾衡之另外那半口气松不了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要做的,就是剥夺对萧子政的拥抱,也就是说,宿主您只要不抱萧子政就可以啦!是不是很简单?”系统站着说话不腰疼。
系统这么一说,顾衡之还真不舍得放手。
再说了,让坐得舒舒服服的小暴君从身下下来,哪儿有那么容易。
“太傅?”见顾衡之久久不回答,萧子政疑惑地眨了眨眼,“还是说太傅不愿意跟孤换了?”
“当然不是!”顾衡之心虚地笑道,“陛下,马车都停下了,要是让外头的人看到陛下披头散发,怕是不好,不如臣替陛下梳头,绾发?”
“哼,他们胆敢闯进来,都关进典狱司做苦力去。”萧子政冷哼了一声,不过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就改口了,“让外人看见确实不好,有损孤的威严,太傅替孤绾发吧。”
然后就这么水灵灵的,萧子政从顾衡之身上下来了。
顾衡之成功地掠夺了萧子政。
的拥抱。
“你就说掠夺没掠夺吧。”顾衡之内心的小人正在向系统跳示威舞。
【梳头去吧你!】系统伸出罪恶的小手,揪了揪顾衡之的头发。
顾衡之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知道梳子在马车里哪个暗格,反正听到萧子政同意,他的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反应,不知道从哪个暗格摸出了一把桃木梳子。
“陛下,臣开始了……可能会有些疼……”
顾衡之轻轻地挑起萧子政耳畔的碎发,不知怎的,他就是想从耳边的碎发先开始。
青丝被轻柔地挑起,果不其然,顾衡之看见了萧子政通红的耳朵。
失去了发丝的遮挡,萧子政也知道自己被顾衡之看了个干净。
哪个威严帝王会有羞得通红的耳朵?
正常臣子,见君王耳朵红了,哪里还敢看?
可顾衡之就看,他温柔地看着萧子政,几乎让萧子政快要溺死在眼神的海洋里……
不,准确来说,如若是正常的臣子,根本就没有胆子帮萧子政这等看起来骇人的暴君束发。
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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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划过萧子政的发丝,顾衡之的手指碰触到了萧子政的耳朵尖。
马车内的光线不差,顾衡之能够看到萧子政耳朵上的绒毛好像因为触碰而颤了颤。
肉眼可见,萧子政紧张了,紧张到蜜红泛滥到脖子处,喉结不安地滚动着。
把后背露给他人,总归让萧子政有点不习惯,即便那人是顾衡之。
可萧子政就是忍住了,只是微微颤着,让人有种想要彻底揉碎的冲动。
顾衡之自认为手贱。
谁让小暴君先前说要诛他九族来着,他瞬间起了报复的心思。
明明可以避开萧子政的耳朵,顾衡之偏偏就不,他不止一次触碰到萧子政的耳廓,还是专门借着拿发带的功夫,偷偷把手伸到帘子处让寒风吹吹,就为了冰一冰萧子政的耳朵。
一次两次还好,直到顾衡之冰凉的手指,第三次扫过萧子政的耳垂时,萧子政哼了一声,他低声道:“太傅,别这样……太过了……”
“陛下恕罪,臣的手可能比较凉,还劳烦陛下受着了。”顾衡之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恕罪”,可没有一次是知道悔改的。
顾衡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小暴君的耳垂让他想到了南方的那种小糍粑,软软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甜口的。
顾衡之并不知道自己的这种突发兴起,对于一个沾染了他气息的重身之体有多么的恶劣。
光是压抑着肩膀上的痒意已经很不容易了,顾衡之却又几面夹击,弄得萧子政自顾不暇,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只是梳个头,萧子政就被弄得一身汗,他好热,热得想被顾衡之生吞活剥了去,才得以解除这副身躯给他带来的折磨。
……
萧子政的发丝被顾衡之尽数笼在手里,最后绾在一起,绑上发带。
看着萧子政被自己捯饬得干干净净,像个好好念书的乖学生,顾衡之十分有成就感。
“陛下?臣,替陛下束好发了。”顾衡之凑到萧子政耳边,轻声道。
“嗯?”萧子政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慌张点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萧子政被动的时候,顾衡之就有勇气主动出击了。
顾衡之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
“陛下,其实,臣叫您小暴君,并不是指责的意思。”顾衡之诚心诚意道,“只是觉得,陛下您有的时候,因为看起来就像不好惹的大老虎,但臣知道陛下不为人知的样子,在臣心里,陛下就像只小花猫,看小花猫装成大老虎,臣不得不觉得可爱,于是就忍不住这么叫了……”
其实,顾衡之就算不解释,其实也不打紧,可是萧子政那宛若小动物受伤的眼神蒙在顾衡之心头挥之不去。
顾衡之这么一说,萧子政的心情明显就好了,不过他还是嘴硬道:“太傅真是大胆,竟敢将孤……将孤与猫作比。”
“是是是,臣有错,顽劣花猫,不及陛下半分。”顾衡之夸赞的话信手拈来,“陛下是小花龙。”
萧子政不说话了,一看就是不好意思的。
如此纯情,这么容易害羞,以后不知道会被哪个坏蛋拐走啊,真是让人担忧。
作为萧子政的老师,顾衡之看着萧子政这傻小子的反应,担忧地摇了摇头,可一想到萧子政刚刚的种种反应,顾衡之还是忍不住笑了。
……
【好了顺利完成,恭喜宿主,目前有十二点生命值打入了您的生命存折中,不过,请宿注意,如若您不能成功将小暴君制定人物画像录入系统,竹蜻蜓将无法定制成功。】
系统道。
还要录入画像?
顾衡之感到无尽的疲惫,他耸了耸肩道:“行吧行吧。”
*
顾衡之在宫中待了一整天,吃过晚饭,顾衡之才终于踏上了回顾府的路。
“太傅,外头风雪中,奴婢替太傅暖好了姜茶。”半天见不着顾衡之,完不成萧子恪交代的任务,剑兰连忙走了过去。
顾太傅,您可别不识好歹,若是再不服下这解药,小心毒发身亡!
在自以为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剑兰的表情格外阴狠。
【哟,宿主,您这婢女表情可真吓人。】
系统在顾衡之脑海中再次转播。
18.chapter18顾家
“这里面应该就是萧子恪定期给顾衡之的解药了吧。”顾衡之回忆了一下剧情,猜测道,要是在没有系统的情况下,他肯定飞跑着就抱着解药喝了,不过,他现在是生命值大户,一点都不慌张。
面对顾衡之的得意,系统忍不住泼冷水道:【宿主,你可别忘记了,生命值这个东西只是你存在在这个世界的基础条件,并不意味这您能够抵抗毒药的再次发作,当然,也不意味着您一定就能躲过小暴君的大卸八块。】
“小暴君我觉得不用担心,好哄得很。”顾衡之胸有成竹道,“这些大臣也真是的,活了这么多年,比我多吃多少盐啊,居然看不透小暴君柔软的里子,这家伙就是傲娇,多夸夸几句,心情就好了。”
那可不见得,那要看谁夸的。
系统看透了一切,忍不住腹诽道。
“太傅?”剑兰见顾衡之迟迟没有声响,厚着脸皮凑近了些,她真不知道如今的顾太傅是怎么了,变得如此不好惹,难不成,她的身份已经被顾太傅识破了?
“先放着吧。”顾衡之端着一副面对其他人时的专属淡淡表情,看起来高深莫测,“剑兰,等我去看看父亲娘亲,过一会儿,我可有事情要向你讨教讨教。”
剑兰深吸了一口气,若不是想到世子殿下交代的任务,她真想把解药给倒掉——
又不是她求着顾衡之喝药,不喝解药就会死,又不是她的命!
剑兰心里在想什么,顾衡之猜猜也能知道,但是并不在意,他自顾自地朝父母的屋里走去。
看着顾衡之渐行渐远的背影,剑兰捏紧了拳头,她真想把解药泼了。
可仔细想想,剑兰还是追了上去:
md,她还真是求着顾衡之喝解药,要是他真的死了,世子殿下杀的就是她。
两个活爹!
*
顾衡之的父母住在北面的正房,他们原本都是在湘南老老实实的白丁,顾衡之考上科举后当上了萧子政的太傅,等到萧子政登基,以陈阁老为首的大臣们便自作主张地把顾衡之的家里人接了过来,并给了原主父亲抄文使的职位。
他们把顾衡之父母接过来当官的时候,甚至都没有通知顾衡之,众大臣带着顾衡之的父母直接就来到翰林书院找顾衡之。
熙熙攘攘的街上,顾衡之刚刚从翰林书院出来,准备进宫向小暴君述职,迎面就撞上了自家的老父亲。
一开始,听说陈阁老他们把自己的父母接过来了,原主本来还很惊喜,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
等听说陈阁老要给自己的父亲一官半职,原主并不同意,觉得这样是滥用职权,有违东乾律法,简直是有辱他的清誉。
原主好说歹说才说服陈阁老不能这样做。
可偏偏原主的爹可不这么觉得,硬要留下,甚至险些跟顾衡之在翰林书院门口吵起来。
当着那么多学生和过路人的面,顾衡之怎么能留下“不孝”的名声,于是原主的家里人,就这么过来了。
原主的父亲被封为抄文使。
抄文使,也就是在翰林书院里管古籍抄录的,这个职位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原主的父亲,大字不识几个,又怎的做得来这抄文使,做官的第一天,就拿萧成帝所著的《六籍》当厕纸,被陈阁老保下了。
做官第二天,原主父亲与杂役大打出手,又被陈阁老保下了。
……
所以陈阁老的手上也有顾衡之的把柄。
虽然原主并不觉得有问题,但顾衡之总觉得事情实在是太巧,先不说原主父亲是怎么拿到锁在书库中,只有翰林书院山长,也就是庄夫子才能拿到的《六籍》的。
单单就每次陈阁老都恰巧出现,就足够引起顾衡之的怀疑了。
后来,还是顾衡之向萧子政请命,大义灭亲,把自己父亲调去了司农使,总算没出什么岔子。
这么件事,就成了顾衡之与家里人的一个疙瘩,每每见了顾衡之,他父亲就会提起这么一嘴,所以顾衡之与父母的关系并不好。
还有一件事,让顾衡之的父母提心吊胆。
入了京城,他们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儿子在家里一言不发,就只知道读书,上了朝堂居然这么猛!
京城里都传顾太傅谏言不断,顾衡之的父母,只觉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对不起在湘南老家的亲戚们。
当然,假如他们知道在萧子恪的威胁下,顾衡之现在其实正冒充成杨太保和太后的私生子,不知道会作何想法。
顾衡之的父母跟京城中普通的小老百姓一样,知道萧子政是个暴君,再加上是萧子政把顾父给调动到司农使的,顾父自然对这样的君王感到怨恨。
顾父不止一次告诫顾衡之离萧子政远些,最好是让陈阁老他们帮忙,不要再做这个太傅。
可顾衡之就是不听。
想来,原主一定很痛苦,有的时候比起漠不关心,更致命的是亲人明明不懂还要来横插一脚。
顾父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朝廷中的局势,要是顾衡之从萧子政身边离开了,朝廷中难免有人觉得顾衡之是被萧子政厌弃了。
就算萧子政不下令,保不准就有些佞臣主动帮萧子政把顾衡之做掉了。
再说了,陈阁老和萧子恪也不是慈善家,等顾衡之失去了价值,陈阁老和萧子恪不落井下石,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更别说指望他们帮忙了。
说实话,前朝就如同后宫,前朝的臣子与后宫没有半分区别。得圣上心者得天下,在顾衡之看来,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什么忠臣奸臣,都是小暴君一句话的事情。
话说回来,顾衡之之所以来看望原主的父母,倒不是自己找不痛快,而是他想调查一件事。
他要查原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顾衡之穿越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被修复好,系统已经被绑定,赖都赖不掉,只是后续发高烧了好几天。
本来,顾衡之并不在乎原主的过往,毕竟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只管赚取生命值就是了,但是,现在原主留下太多烂摊子,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以后的生命安全了。
他不能死,他死了的话,小暴君怎么办?岂不是被主角攻受这对有金手指的主角给糊弄死?
作为萧子政的老师,顾衡之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助萧子政矫正过来,他还是有些舍不得萧子政被凌迟处死的。
小暴君身上那么多敏感的地方,若是用刀子一刀一刀地划,那得有多么疼啊……
小暴君查春风楼,顾衡之并不打算什么都不做,他就从身边的人查起。
【宿主,你不回自己房间到这里来做什么?外面这么冷。】系统很夸张地打了几个喷嚏。
“没什么,就是问些事情。”顾衡之道。
*
“咚咚。”
见顾衡之过来了,守在门口的小厮敲了敲顾父和顾母的房门。
“使长,太傅回来了!”小厮本来守在门外,都快要打瞌睡了,见顾衡之来了,忽然就精神起来了。
小厮之所以在家里也称呼顾父为“使长”,是因为顾父虽然对司农使这个职位并不是很满意,但是在家里仍旧要求下人们都称呼他为使长。
顾父和顾母并没有回答,房间里明明还有谈笑的声音,那小厮却说道:“太傅,使长估计是累了,要不太傅明日白天再过来……”
“明日什么明日!”顾衡之厉声呵斥道,这声音把跟在后头的剑兰都吓了一跳。
她怎觉得顾太傅比先前更加不好惹了。“持宠而娇。”这四个大字突然蹦到了剑兰脑海里。
“太傅……”
见小厮还要狡辩找借口,顾衡之麻利地把萧子政送他的匕首亮了出来。
匕首的寒光在烛火的照耀下格外显眼,小厮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只见那在他印象中只懂得舞文弄墨的太傅,竟用匕首指着他的眼睛。
月光之下,顾衡之的一举一动都像是镀上了一层光辉。些许散落的发丝再晚风的吹拂下在顾衡之的背后飘散起来,显得顾衡之就像是走火入魔得魔头。
一时间,小厮竟然从顾衡之的身上看出些当今圣上萧子政的影子。
小厮定睛一看,就算是小厮再眼拙,都看得出来这把匕首,是御赐之物,见匕首如见陛下!
小厮立刻就跪了下来。
见状,顾衡之不由得冷笑——
原主就是太过于正直了,太在乎孝道。好歹也是个紫带子,竟然连一个朝堂都上不得的司农使都压不住。
就算是父亲又如何?孝道值得推崇,但是愚孝就跟吃人的老虎没有什么分别。
顾衡之无语得很。
“把顾仁之和顾慈也叫过来。”顾衡之对道。
顾仁之和顾慈是顾衡之的兄弟姐妹。
顾仁之是顾衡之的兄长,而顾慈是顾衡之的妹妹。
本来他们也都只是生活在湘南的平民百姓,只是现在也是跟着鸡犬升天了。
顾仁之比顾衡之年长,但是仍旧在家中赋闲。顾慈尚未出阁,如今待字闺中。
在顾衡之的脑海中,有对这两个兄弟姐妹的初步印象,顾仁之是个很会夸奖奉承父亲的啃老大户,顾慈则规规矩矩的,平日里在府上也会请教顾衡之一些学问,但是,就从他卧病在床,高热好几天都没有人来看望来说,顾衡之就知道,顾衡之在这个家里,顾衡之虽然位高权重,但是终归是孤独的,就像萧子政在朝堂之上,没有人能与之并立,没有人能看透萧子政的真正的面目……
顾衡之话音刚落,里面突然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看来不用叫了,顾仁之正在里面呢。
既然小厮已经让开了,顾衡之也不惯着里面的人,他直接就推开了门。
房间内,跟外头简直不是一个温度。顾衡之总算知道原主的俸禄都用在哪里了。
看来是全烧掉了——
烧成了银丝碳。
顾父一个司农使,哪里用得起银丝碳?
此时此刻,顾父正向他的好大儿吹嘘着今日他是如何耍得官威,举手投足之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的是多大的官,而不是这小小司农使。
“衡之,你怎么过来了?”顾衡之毕竟是顾母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再加上顾母其实只是个软弱没有主见的人,一见顾衡之那个吓人的气势,她没有办法当做看不见。
顾母身为女人的第六感,让她的目光正好落在了顾衡之手里的匕首上。
但凡是能够被接到京城里来的人,就算是老百姓,每年都会由礼部专门组织,了解一些基本的礼仪。
所以就连顾母这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知道顾衡之手里拿的是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母“唰”地一下跪了下来。
“参加圣上!”顾母对这把匕首的反应,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圣上?那暴君?
顾父和正在听顾父吹嘘的顾仁之恍然抬起头,差点从太师椅上直接摔了下来。
在看到顾衡之身后只跟着剑兰这个婢女的时候,顾父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淡定的表情就从脸上消失了。
他看到了萧子政送给顾衡之用来充场面的匕首。
“你怎么会有……”顾父的脑子飞速运转,从这一刻开始,他忽然隐约意识到,外头的传闻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是都说他这个儿子在朝廷中不受暴君的待见吗?据说暴君多次大发雷霆,还说要诛他们家的九族。
这把匕首……难不成……
“二弟!你糊涂啊!”顾父还没哟铺说话呢,顾仁之就愁眉苦脸了,他指着匕首道,“这把匕首,看样子像是陛下御赐之物,你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能假造啊!”
假造!
顾父和顾母都愣住了,虽然他们知道自己的二儿子死板得很,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比起相信萧子政把这把能够辨别忠奸的匕首,送给一个天天在朝廷上鸡蛋里挑骨头的太傅,顾父和顾母还是更加愿意相信顾衡之手上这把匕首是假造的。
“顾久还不赶快把东西藏起来!”顾父急得跺了跺脚,他是真恨不得马上把顾衡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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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匕首抢过来然后扔得越远越好。
这一家人的脑回路,当真让顾衡之大开眼界。
但不知为何,比起无语,顾衡之的心头突然涌上了些许悲戚,他心口一疼,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眼熟,好像什么时候,也有一群人推搡着他,他想起萧子政送过他匕首防身,却不想有很多很多的声音,他们非说他假造御赐匕首……
然后……
然后就是拳打脚踢,没了知觉。
顾父正想上前把匕首夺过来,顾衡之突然间清醒了过来。
顾衡之高声道:“父亲,此物正是陛下御赐,不信,您看上面的龙印。”
东乾上下都知道这把匕首的样子,却没有人假造一是因为没有人敢,二则是因为上面的龙印没有工匠能假造得出来。
“这……这是陛下给你的?”顾父难以置信。
好巧不巧,顾慈这时候也来了,见几个大人都站在那儿,顾慈面露好奇,等看到顾衡之手上的匕首时,她的表情忽然就不一样了。
不过,顾慈毕竟是在京城这边的私塾念过书,礼法也比顾父顾母这些要周全得多,她进来,先是给顾衡之行了个礼,又对着这匕首拜了拜。
“慈儿,你二哥哥手上的,当真是御赐的那把鉴忠奸的匕首?”顾父还是不敢相信。
“父亲还不行礼,这匕首确实是陛下御赐之物。”顾慈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下子,顾父是真的信了,而顾仁之也知道自己不懂,就没有再说什么。
“衡之啊,你是如何得到的?陛下怎的就把这宝贝赏给你了?”顾父喜笑颜开——
看到这匕首,他就知道自己和九族的脑袋,算是保住了,亏得他如此提心吊胆,原来他这二儿子,一声不响地在做大事呢!
顾衡之却没有马上回答,他先是命剑兰和看门的小厮一起再去准备些暖身的姜汤,随后就去把房门关上,屋子里就只留了他们一家人。
威严已经树了,接下来就是问话的时间了。
“父亲母亲,大哥三妹,我今个儿是想问问你们,前几日我高热不下,你们是不是都忙得紧?”顾衡之说罢叹了一口气,像是被亲人的无情给伤到了似的。
顾衡之此话一出,顾慈和顾父都面露不解,顾仁之诚实地回答道:“你前几日高热不下?什么时候的事?太巧了我前几日也恰好感染风寒。”
顾仁之说罢,顾衡之在心里就把顾仁之给排除掉了,顾仁之看着并不像是装的。
顾衡之又真诚地看向顾母,他看得出来,顾母是这几个人里头最疼顾衡之的,只是因为顾父的缘故,所以不敢表现出来。
“衡之啊,你是为娘身上落下来的一块肉,为娘怎的会不疼你呢……”顾母说着说着看了眼顾父的脸色,见顾父没有阻拦的意思,算是默认了,顾母才接着说道,“衡之啊,那日为娘其实也给你煲了羹汤去,只是……”
“娘……”
顾衡之低声道,他的眉眼一旦温柔下来,就很惹人怜惜。
“只是……”顾母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她只道,“唉,娘也是一时糊涂,一位你能照顾自己,当时仁之也烧着,不说这个了,衡之,仁之,慈儿,你们都先回房歇息去吧。”
既然顾母都说了这话当面说不得,顾衡之没有再作纠缠,他道了一声晚安,便和顾慈和顾仁之几个一起出去了。
恰巧,剑兰端着姜汤过来了,她迫不及待地凑到顾衡之跟前,顾衡之只道:“父亲母亲都歇息了,这姜汤就端到我房里去吧。”
“哥,你脖子上挂着的链子好生别致。”顾慈看到了顾衡之脖子处的红绳,“这红绳的编法看着真不简单,看上去像是宫里才会有的龙丝编。”
“龙丝编?”顾衡之不解地问道——
这是萧子政给他的,红绳上串着的是玉做的哨子,只能吹一个音,可以驭使跟这个哨子吹出的音相对应的信鸽子。
萧子政说,如若他手不舒服不方便进攻宫,有什么想说的,可以托信鸽送过来。
当时,顾衡之可真想问问萧子政,自己能不能就住在宫里。
咳咳,当然,顾衡之最终还是没有好意思问出口。
说起来,萧子政给他的东西可真多,手腕上挂长珠串,腰带上挂御赐匕首,头上的紫色发带加封时也是皇帝亲自系上,再给些东西,他身上要是不长出个三头六臂,都不够挂萧子政送的东西。
“龙丝编是宫里娘娘们才会学到的。”顾慈说到这儿有些娇羞,“每逢乞巧的时候,按照惯例,宫里的娘娘们都会用这种编法做些贴身的物什给陛下,只可惜陛下……”
“宫里的娘娘?”顾衡之的心顿时冷了下去。
“也不止是宫里的娘娘。”顾慈继续道,“在民间,也有巧手的姑娘会用这样的编法,编些物什,只不过,都是给心上人的,二哥你……”
一听顾慈这么说,顾仁之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八卦。
“一位朋友送的。”顾衡之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也是萧子政送的。
*
顾衡之的卧房在西厢。
回到卧房,紫丁便想要伺候顾衡之更衣,剑兰则千方百计地想要顾衡之把有着解药的姜汤喝下去。
顾衡之气也出够了,索性就喝了。
“太傅,这是太夫人命人送来的棉衣。”紫丁道。
“知道了。”顾衡之装得不在意。
等到紫丁和剑兰都下去了,顾衡之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拿来剪烛的剪刀,将棉衣的上有一块突兀的线给剪开,随后拆出来一块绢布。
那绢布上写了很多顾母对顾衡之的关心。
可顾衡之只看到一句话——
母亲说,那日萧子政来了府上。
“娘也不知道陛下那日是怎么出现在你卧房里的,根本没有下人来通报。娘只记得你睡得很沉,陛下就是把那匕首架在为娘脖子上,为娘这才不敢告诉你的啊……”
睡得很沉……
顾衡之心中五味杂陈——
死人看上去也会睡得很沉。
19.chapter19写信
其实有一点顾衡之想不明白的:
为什么小暴君不肯告诉他,有人想要追杀他,甚至派暗卫去遥远的边界探查,也不来问问他,只是莫名其妙的给了个能召唤信鸽的哨子。
总不能是害怕他被刺客吓死吧?
要真是这样,顾衡之觉得,小暴君真是把他看扁了。
通过顾母透露的消息,顾衡之不由得开始思考一种可能——
首先,他能穿到原主身上,那么很明显的一点,就是原主已经死了。他那几日表面上高热不下,但是按照系统所说,其实是灵魂穿越进原主身体里的适应期,也就是说原主的身体在逐渐死亡。
那么有没有可能小暴君偷偷潜入府上看到的根本就是原主的尸体?不然小暴君来了,系统至少会告诉他一声。
系统没说,那说明小暴君来看原主的时候,他应该还没有穿越过来。
可是,小暴君怎么表现得那么平静呢?如果小暴君知道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上朝的时候,看到他突然出现……怎么一点震惊都没有。
或者有可能小暴君撞见了他的灵魂穿越到原主身体上的场面?
可这样诡异的场面,小暴君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衡之本来想着去问问顾家人,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这下收获有是有了,但却将他的思绪弄得更乱了。
还是问问小暴君吧。
顾衡之晃了晃脑袋里的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时辰已经不早了,顾衡之检查了一下门锁随后将顾母送来的棉衣披在了身上。
顾衡之熄了烛火,放下帷幔,钻进了薄薄一层被子里。
原主真是铁人。
顾衡之冷得不行,抱紧了自己。
睡吧,睡着了就不冷了。
顾衡之自我催眠道。
*
漏断人初静,顾衡之躺在远远没有皇宫龙床舒适的小床上,总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床板底下往脊背里渗透,寒气让顾衡之的手脚冰凉,无论顾衡之怎么调整被子,都觉得盖不严实,窗户缝里漏进来的冷风吹进了顾衡之的被窝里,冻得顾衡之脚冰冰凉凉的,难以移动。
顾衡之本以为是自己盖被子方式的问题,折腾了半天,才发现压根是被子的问题。
这破被子应该都没怎么晒过,硬邦邦的,摸着材质就不怎么好,边缘甚至都已经有了毛刺,就跟盖了个凉皮在身上似的,可凉快了,都要凉成尸体了。
顾衡之刚穿来顾府的那几天正值高热,所以都没有注意到被子这么不暖和。
忽然的,顾衡之十分想念萧子政硬要给他盖上的十床被子,还有暖呼呼的羊肉汤。
顾衡之直起身来,真想洗个热水澡。
但这里不是皇宫,顾衡之的俸禄也就维持正常开支,所以府上仆役不多,更没有像皇宫里那样有宫女太监轮班值守,可没有人能来帮顾衡之升灶烧热水。
该死的古代,真够麻烦的。
顾衡之现在很想要一个电热壶。
顾衡之叹了一口气,认命一般地裹上了被子。
冒着严寒,顾衡之辗转反侧了不知多久,他从床沿边缩到床内侧,后来冷得把萧子政的那件亵衣也穿在自己身上了。
房间内空荡荡的,就连邪恶毛绒球都进入了休眠模式,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寂感觉涌上顾衡之的心头。
要是身边有人能一起睡就好了,这样肯定能暖和很多。
顾衡之不由得想到了萧子政。
不行不行,要是跟萧子政谁在一起,搞不好半夜被萧子政杀了也说不准。
顾衡之清空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好不容易静下心来,更加不妙的感觉袭击了顾衡之——
手疼,左手疼。
“嘶……”
顾衡之捂着左手上的伤口,刮骨疗伤,剔骨之痛想来也莫过于此了。白日里左手上的伤口并不疼,安安稳稳的,就像伤口并不存在一样。
顾衡之几乎都要忘记左手上这个伤疤了。本来顾衡之海觉得着伤口不错,给他莫名其妙挣了一个宝箱,但到这个时候,顾衡之才真正领悟到什么叫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死手,疼得顾衡之想拆开自己的皮肤挠一挠了。
这样的寒冷根本没有办法入睡。
肯定是暖炉熄了。
那要不要去把暖炉升起来呢?
顾衡之翻一圈,又翻一圈,再翻一圈,如果顾衡之是鱼,床是平底锅,顾衡之这翻身的次数都已经把鱼烤得四面金黄了。
纠结了这么大一圈,顾衡之裹了裹被子,他抖着手吹燃了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借着蜡烛的火光,顾衡之还是走到了炉火旁。炉火已经熄灭许久了,就连铁炉皮上也浸了一层白霜。
顾衡之用拨火棍戳了几下,又把火折子吹燃扔了进去,然后那炭火并没有热起来,反而冒着呛死人不偿命的白烟。
顾衡之彻底清醒了。
睡不着,反正闲着无聊,顾衡之穿上衣服,坐到书桌前,打算看看原主的藏书。
顾衡之本来期望着能找到点小说什么的,结果翻了半天,各种版本材质的《东乾礼律》有一大堆,有竹简记载的,有布抄录的,最贵的,应该是一本纸质的。满当当的架子上,记载野史的书倒是一卷也没有。
无聊……
顾衡之盯着烛火,眼睛肿肿的,是熬夜的熟悉感,想睡,但又睡不着。
小暴君现在在干嘛呢?
顾衡之忍不住想。
看向脖子间的玉哨,顾衡之忍不住吹了吹。
诶,没声儿?
顾衡之有些错愕。
完了,不会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纠结的时候把小暴君给的礼物压坏了吧。
顾衡之不死心地又吹了几下,还是没有声响。
顾衡之吹得嘴都麻木了,那玲珑剔透的玉哨仍旧没有声儿。
完蛋,要是小暴君明天让他演示一下吹哨,他岂不是只能装死?
怕玉哨真被自己压坏了,顾衡之着急地想要把哨子从脖子上解下来检查检查,但他往后一摸,这才发现小暴君把红绳打成了死结,也就是说,除非把红绳用剪子剪开,要么把顾衡之头砍掉,不然,根本没有办法把玉哨取下来。
这不知轻重的小暴君,寄披风的时候差点勒死他,现在寄红绳,把他绑得死死的,也不考虑一下沐浴的时候该怎么办。
顾衡之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又轻轻吹了吹哨子。
仍旧没有声音只不过——
“咚咚。”
突如其来的声响虽然很轻,就像是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明显,像是从外头传来的。
顾衡之的动作一顿。
大半夜这声响,怪吓人的。
“咚咚咚咚。”
敲击声并没有停。
难不成是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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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衡之面露警惕,他掐了邪恶毛绒球一把,总算把系统抖醒来了。
【怎么了宿主?天亮了?】系统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
“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顾衡之在脑海中跟系统交流,他怕是刺客,但身边又没什么防身的东西,只好握紧了萧子政送的匕首。
“系统,要不你先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顾衡之谨慎地一点点挪到声源处——
是在窗外,但却没有人影。
“去把!玩具系统!为了玩具帝国!”顾衡之心道,一个用力就把毛绒球丢到了窗棂上。
“啪叽。”系统撞到了窗户纸上,看在顾衡之说为了“玩具帝国”的份儿上,它伸出触角,憋住了肚子上的肥肉从窗框缝隙挤了出去。
窗框缝隙那么大,难怪冷得要死。
顾衡之额头上冷汗直冒,他聚精会神地盯着窗户,只等一有异动就拔出匕首大喊救命。
【叽!】系统的惨叫在顾衡之脑海中回旋。
“怎么了!”顾衡之快步走到窗户前。
【救命啊!宿主,有人要杀统啊!是只鸟,还是秃头鸟!它要吃我!宿主!】系统的惨叫吵得顾衡之脑子疼。
见不是刺客,顾衡之飞速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窗沿上站着一只削瘦的鸟,头上光秃秃的,身上的羽毛是全黑的,但那黑又并不是黑夜的黑,颜色有点像小暴君的衣服,黑中透着一点金色的光泽。它的脚上绑着一个小信筒,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信鸽。
那鸟见顾衡之开窗了,蹦了几下就跳到房间里了,只是进来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啄了几下系统,估计以为系统是蒲公英种子可以吃。
“诶诶!别啄了,别啄了!”系统滚来滚去,试图躲开那鸟的长喙。
“好了好了。”顾衡之把系统拎了起来,重新放回袖口里。
见玩具没了,那鸟却也没有走,它蹦蹦跳跳地来到了顾衡之的书桌旁,随后转头看着顾衡之。
顾衡之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就明白了——
“你就是玉哨召唤过来的信鸽?”
意识到这是萧子政的鸟,也就是顾衡之的鸟,顾衡之也就不打算把那鸟赶出去了,他赶紧关上窗,来到书案边。
信鸽啄了啄毛笔的笔杆,像是示意顾衡之快写信。
既然小信鸽都被召唤过来了,顾衡之也不能辜负信鸽的勤劳,他用剪刀剪下了自己袖子上的一小节。
“陛下可安睡?”顾衡之写着写着左手一痛,牵动右手都跟着一抖。
不过顾衡之并没有在意,因为给萧子政写信这件事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继续写着。
写完信,看着信鸽逐渐飞远,再看看断了的衣袖,顾衡之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真是的,谁家师生大半夜写信交流啊,这等场面,怕是只有电视剧里男女主私会才有的场面。在这本书里,就是萧子恪和齐书宝才会有的暧昧行为。
希望小暴君睡了。
顾衡之默默祈祷。
顾衡之的愿望落空了,萧子政没有睡。
偌大的苍龙殿灯火通明,龙床上的一个身影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明明寒风呼啸,床上的人却未着寸缕,他的喉咙间泄露出会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抱着一件白绒面的披风,不知道在蹭些什么。
肩膀上的花颜色变得鲜艳起来,已经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