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百鬼夜行,少将军日日追妻》 第123章 少将军只要血不流干,都要爬起来谈情说爱 三七昏睡了整整五天。 这五天,艳鬼杀人之事在京城引发了轩然大波。 陈御史等人死了儿子,自然不愿善罢甘休,齐齐跑到了御前叫屈。几家人的冒头对准了幸存的卫渺和‘见死不救’的三七与纵奴伤人的燕度! 卫渺直接被召到了御前,他虽保住了命,可魂都快被吓飞了,压根没法双脚行走,是被人抬到怀帝跟前了。 说起那夜在刑部大牢的事,他说一会儿晕一会儿,御医再看给他扎着针,时不时喂几口参汤,那德行,显然是命虽保住了,但人都快吓傻了。 听完卫渺的描述后,在场者看陈御史等人的目光都不对劲。 妓子是贱籍没错,但陈远等人所行之事畜生不如,他们作践人命在先,招来此等祸患,现在又来哭什么委屈? 可陈御史几人岂肯作罢,尤其是陈御史,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他一口咬定是三七‘见死不救’。 陈御史一个劲的哭,直嚎自己陈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还提及燕度纵容手下殴打朝廷命官。 关键时候,五皇子进宫求见。 “父皇,儿臣是替表哥来请罪的。” 五皇子装模作样的跪着,眼眶通红:“表哥自知御下不力,自罚了笞刑,他奉旨面壁思过,不能擅离将军府,只能让儿臣来代为来请罪。” 五皇子说着,让人呈上血衣。 怀帝看到那血衣,当时就坐不住了。 “那混账小子!此事与他何干,谁让他如此不爱惜身体的!” 那血衣上道道豁口,不知挨了多少罚,怀帝勃然大怒:“他那将军府的都是死人,就这么由着他损伤自己的身体?” 五皇子瘪嘴:“军令如山,表哥下令自罚请罪,谁敢拦着啊,再说了,表哥说陈御史虽是非不分,对郡主恩将仇报,但他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手下人实不该再对其下手。” 怀帝冷睨向陈御史,心里本就不多的怜悯已荡然无存。 似陈远那等畜生死便死了,如何能与他的小九相提并论!凭什么让他的小九为之受笞刑! 陈御史眼看大好局势就这么歪了,岂肯作罢,他咬牙道:“这血衣如此骇人,燕少将军怕是受伤不轻,得让御医瞧瞧才好吧。” 说白了,他才不信燕度会为了一个下人自请受罚。 他那点小心思,旁人如何看不懂? 五皇子冷笑,阴阳怪气道:“不劳陈御史担心,您还是操心下您儿子的身后事吧,本殿下今日入宫,就是求父皇赐下御医,去给表哥看诊的。” 陈御史心头一咯噔,下意识瞄了眼怀帝。 其实怀帝一开始也觉得是燕度在玩小手段,他也乐得配合,但五皇子既敢请御医,那说明这血衣不可能是作假! 怀帝的佯怒瞬间变成真怒。 陈御史对上怀帝那冰冷含怒的眼神后,他猛的低下头,如坠冰窖。 “兴国郡主情况如何?”怀帝又问。 五皇子皱了下眉,这次的担忧是真情流露了:“儿臣不敢隐瞒父皇,郡主她一直昏迷不醒,听不饿道长说,郡主是被艳鬼伤了魂魄,能不能醒来,得看命了……” 怀帝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 他平静的下令,让太医院的所有御医都到将军府去,务必治好燕度和三七,甭管用什么药,必须把人救回来。 五皇子领命离开了。 殿内重归平静。 越是平静,殿中的众人的心越是下沉。 谁都知道,不怕陛下发怒,就怕陛下不显怒色。 怀帝自龙椅上下来,平静的走到陈御史身边,每一步都像踩在陈御史的心口上。 下一刻,重重的一脚狠狠踹在陈御史心口。 怀帝是戎马皇帝,这一脚下去岂会是轻的,陈御史直接被踹的口吐鲜血。 怀帝冷冷盯着他:“教子无方,害我社稷良才,尔等蠹虫,哪来的脸面来朕面前叫屈!” “连儿子都管教不好,你这御史,何来的颜面谏朕之过?” 陈御史的御史之位是别想了,剩下几家人也落得好。 卫渺虽无辜,但他遭此横祸,也是自己交友不慎,怀帝让人将卫渺送回武国公府,又赐了点汤药,以作安抚。 很快,御医随五皇子进了将军府。 一群御医分作两批,先是去看了燕度,燕少将军躺在榻上,浑身血口,像是被千万刀斧凿身过似的。 这些伤势显然不止鞭痕,但御医们不敢说啊,这伤势……换做旁人怕是早就流血而亡了。 另一边的御医给三七诊断完后,更是齐齐摇头。 这出得气还没进的气儿多,若非还有心跳,他们险些以为自己是在给个死人问诊了! 两批御医交换看诊后,一碰头,都成了苦瓜脸。 少将军半死不活,兴国郡主要死不活。 这让他们怎么回去复命哦! 怀帝听到御医的话,当时就坐不住了,立刻让人摆架将军府,燕皇后自然也跟着一起来了。 御辇上,怀帝早已哭红了眼。 “那孽障!那孽障是要气煞朕也!” “他若是出个好歹,朕如何与凛弟交代!” 燕皇后也忧心侄儿,还得分心安抚男人,也是心力交瘁。 等御驾到了将军府,怀帝眼泪一抹,又是那高深莫测的威武陛下,即刻下辇去看身受重伤的燕少将军。 将军府众人不曾想陛下会亲临,都有点慌神了。 想阻拦吧,又不敢。 “小九,朕的小九啊……” 怀帝是眼包着泪直奔燕度的院子的,结果扑了个空。 “燕度呢?” 南浔硬着头皮道:“少将军忧心郡主,所以……那个……” 怀帝敏锐的察觉出了点不对劲。 不是说那臭小子都快流血而亡了吗?咋得,这是只要血不流干,就能垂死病中惊坐起爬去谈情说爱? 须臾后,怀帝站在念十斋外,嘴角抽搐的看着被包的宛若粽子的好侄儿。 燕皇后也是一脸无语。 怀帝的手是抬起来,又放下。 他背过身,捏着眉心对燕皇后道:“鸾鸾你动手吧,这次朕不拦你。” 第124章 姓燕的一巴掌,姓卫的一百八十掌! 内书房里。 御医重新给燕度上药包扎,他双臂上血肉翻卷,几乎看不出一块好肉。 最严重的还是双腿。 倒是背上和腰腹处伤口少一些。 上完药,重新将燕度裹成粽子后,御医忙不迭退出去。 怀帝一直在旁盯着,屋内气压低沉。 燕度刚想起身,就被怀帝喝止:“老实坐着。” 燕度乖觉坐好。 怀帝冷笑:“自领笞刑?朕看你的伤怎么像是刀斧留下的?还挺会伤地方的,都在手脚上。” “微臣欺君罔上,请陛下惩戒。”燕度原也没打算隐瞒。 怀帝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他往下说。 “微臣擅自离府,去了刑部大牢。” 之后的事,如实交代,只是燕度没提这一身伤是为了唤醒三七才留下的。 毕竟,事情起因是艳鬼报仇,四舍五入,他留下这身伤也是因为艳鬼。 不算欺君。 怀帝沉眸听着,声音陡转严厉:“燕小九!你是大乾的将军,世袭的护国公!就算你能在战场上七进七出,取敌首级,但鬼神之事,是你能沾染的吗!” “三七只是郡主,陈远等人自作自受,他们招惹了鬼物,凭什么要三七替他们解决呢?”燕度平静道:“这也不是她的责任。” 怀帝声音一沉:“她有不凡之力,你有吗?!” “三七她的确不凡,可她再不凡,她也只有一个人。”燕度看向怀帝:“皇伯父赐她兴国郡主的封号,却忘记她也不过十七岁而已。” “她无父无母,无人可依。” “她信任我,我亦信任她。” 怀帝深吸了好几口气,目光骤凛:“你少与朕扯这些,若不是为了她,你会去涉险?!” 燕度的目光不闪不避:“会!若鬼神之事威胁社稷,威胁民生,纵百死,我亦会往!” 怀帝被噎住。 可他知道,燕度没有撒谎。 这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他如何能不知燕度的脾性! “皇伯父。”燕度认真无比道:“不要迁怒三七,她没有任何错。” 怀帝沉默了许久:“皇伯父知道,但皇伯父不明白。” 他看着燕度:“你与她也不过相识短短,何以做到这地步?” “不短。”燕度声音不觉变软:“若没有她,侄儿早就死了。爹娘给我性命,皇伯父与姑母养育我成人,而三七……是她让我活到了现在,挺过了一次次的劫。” 燕度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皇伯父,三七她值得世上一切的好。” 怀帝内心五味杂陈。 有种看着自家猪崽长大要去拱白菜的安慰,又有一种猪崽真没出息的窝囊感。 他自然懂燕度话里的意思。 “云鹤道长曾说,你幼时遭的那些劫,一直有贵人相助。” “她便是你的贵人?” 燕度点头。 怀帝懂了,敢情这俩小只是早早就有了‘姻缘’。 “她情况如何?”怀帝瞪他:“别给朕打马虎眼!” 燕度叹了口气:“的确是受伤了,伤了元气,这一次伏诛艳鬼很是凶险。” 怀帝没再怀疑,刑部的人来报过,陈远那几个畜生都被剁成馅儿了,能不凶险吗? “你好好养伤,伤好了,朕有事交给你办,别想窝府里偷懒。” 怀帝起身,幽幽道:“那丫头也受累了,你姑母去看了她,朕就不去了。她既得了兴国郡主之名,总是孤身一人的确不好。”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给三七人手和实权了。 燕度眼露笑意:“皇伯父圣明。” 怀帝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走人。 将走出门槛时,他扭头问道:“你姑母是不是早知道?” 显然,怀帝问的是,燕度是不是早早就把三七与他间的‘过去’告知燕皇后了。 燕少将军眼神里带着无辜:“知道什么?” 怀帝又是一声冷哼,“装蒜!” 这臭小子不老实!肯定早早告诉他姑母了! 凭什么不告诉他,他还能吃了那个小丫头不成!这臭小子就是更亲近他姑母! 怀帝怀着一肚子酸气离开了。 此事到这儿算是平了。 等御驾离开后,小王遛遛哒哒进了燕度的屋,没眼看他那粽子似的胳膊腿儿。 “诡计多端。”它狗嘴一张,吐出嘲讽:“明明有三三给你的长安丸,敷上几天,你的伤就全好了,非得留着一身伤卖惨。” 燕度没理它,起身往外走,他想去三七身边守着。 “汪汪喂!本王话还没说完呢!” “小白脸你有没有礼貌?” 燕度停下脚步,垂眸看它:“怎么?要咬死我?” 小王一阵龇牙咧嘴,嘴里骂骂咧咧:“在三三面前装的跟个什么似的,真该让三三看看你的真面目汪!” 它嘴里骂着,狗腿一蹬,一个盒子滑到了燕度脚边。 也不知道这盒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燕度微微挑眉,弯腰捡起盒子,打开看后,里面是个一大坨药丸,就是那形状…… 嗯…… 之前给他了个虱子药丸他不收,现在给了他一坨狗屎药丸。 “弱鸡仔似的人类,还大言不惭要保护我家三三!” “这可是鬼灵膏,每日吃一指甲盖,一个月后保准你脱胎换骨!” “别一口气全吃了啊,小心你爆体而亡!” 小王说着,腚眼子一撅,狗头高扬,狗尾巴高竖,给了燕度一个蔑视的眼神,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走了。 等脱离燕度的视线后,小王尾巴耷拉,狗脸上满是人性化的肉疼。 “亏死了,亏大发了……” “攒的功德全没了呜呜汪……该死的小白脸太讨厌了呜呜汪……” 小王发誓,它最讨厌的人类就是燕度了!没有之一! 越想越气,小王决定再去刑部大牢里吃几个恶人魂魄补补。 刚到门口,就瞧见了一个更讨人厌的身影。 南浔正在与对方周旋。 “郡主还没醒呢,卫统领过几日再来拜见吧!” 卫灼皮笑肉不笑:“这里是郡主府,什么时候将军府的人也能来做主了?” 南浔刚要反击,就见狗大爷遛遛哒哒过来,一贯看人低的狗眼轻蔑的瞄了眼卫灼,从卫灼身边经过时,狗腿一抬,尿完就走! 卫灼:“……” 南浔:“……” 小王:哼~姓燕的一巴掌,姓卫的一百八十掌,吃本王的尿吧! 第125章 他如烈火,将她包裹 三七又做梦了,梦里漫山遍野的血色妖花。 一条小径隐没在花海里,她摘下了一朵花,递给了身后的人。 ——送给你,这是石蒜花,用它熬的汤最好喝了。 ——小九哥哥,等到了村子里,我请你喝孟婆婆做的石蒜花汤。 那人接过了她的花,握紧了她的手。 那只手,好暖,好暖。 三七睁开了眼,手上暖暖的。 她偏头看去,她的手被紧紧握着,男子伏在榻边,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初见时,他脸上还有少年人的一些青涩,不知何时起,已完全蜕变成了一个青年。 浓眉长睫,深邃的眉弓下五官精致的仿若被神人精心雕琢过。 三七恍惚间想到了自己刚刚做的梦,这一次她记住的更多了些。 她记得梦里有‘石蒜花’,还有一个‘人’。 她不记得那人的模样和名字,但她好像管那人叫过‘哥哥’? 那人的手,也很暖。 三七下意识想攥紧那份暖意,不料惊醒了熟睡中的人。 燕度醒来的瞬间就握紧了她的手,两人视线相接,短暂无言后。 “身上可有不适?” “你身上的伤重不重?” 两人同时开口,问的都是对方。 “我没事,但你肯定有事!”三七反握住燕度的手,她还记得睡过去前,看到燕度浑身是血。 她是真的屁事儿没有,这一觉她是睡得酣畅淋漓,以前那种死人微活感都变淡了,反有种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感! “让我看看!” 三七作势就要撕扯开燕度的衣服。 她才不信燕度的嘴,她要亲眼看。 燕度也没想到三七直接就上手,他瞬间红了脸,抓着衣领,与她拉扯,声音又哑又弱:“三七……你别这样……” “松手!” “这样不好……你别……” “燕度你好烦啊,快松手让我瞧瞧……” “……我真没事,你躺好你……” 吱啦—— 门从外打开。 小王雄赳赳气昂昂走进来,打断了两人的拉拉扯扯。 狗眼里闪过一抹轻蔑,小王狗腿一蹬,就把门关上了,径直溜达到两人边上,蹲下后道:“哎哟,小白脸受伤不轻的很哟,不然怎么挣了半天都挣不来我家三三的手哟~” “哎哟喂哦~这衣领怎么越扯越大哟,半截儿膀子都要露出来了哟~怕不是手断了没力气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欲拒还迎哟~” 小王现在那嗓子本就奸细的像个小太监,一顿阴阳输出,那腔调,那一字一句,个个直中靶心,戳中某人的小伎俩。 燕度悄然顶了顶腮,有点后悔没把这死狗炖了。 小王瞄了眼,瞧见某人吃瘪后,心里痛快了,又哼唧一声,大声开始声讨:“三三,这小子忒不听话了!” “那天我让他别往里冲,他非要冲!” “你说他一介凡夫俗子还怪不怕死的,你那影子里鬼气滔天,普通人陷在里头就和千刀万剐没差别,他居然硬扛着挪到你身边去了。” “你别瞧他现在没事儿人似的,那是擦了你给的长安丸,前几天他还和死狗似的趴床上要死不活呢,一身皮肉稀烂,看着就倒胃口!” 小王句句数落,字字傲娇,满嘴满眼都是对燕度的‘瞧不起’。 三七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眼眶越是发红。 燕度眼神复杂的盯着死狗,小王白了他一眼,屁股一抬,傲娇道:“我去让厨房备饭,三三你肯定饿了!你抓紧时间揍这小白脸一顿啊!” “男人不听话,给几巴掌就老实了!” 小王说完,又遛遛哒哒走了,出门后还不忘把门给关上。 出门后,小王哼哼:“想在三三跟前装深明大义,想得美~看本王戳破你的小伎俩!” 傀一和南浔守在门口,眼睁睁看着狗小王遛遛哒哒走了。 两人神色怪异。 南浔:“它……是替咱少将军邀功的对吧?” 傀一:“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狗爷挺难懂的。 屋内。 燕度内心谢了小王的‘好意’,但眼下的局面,有点失控。 三七红着眼,不容置喙的瞪着他:“把衣服脱了!” 燕度抿紧了唇,他承认他一开始是用了‘欲拒还迎’的小伎俩,所以现在是报应吗? “我脱,你别哭。”他抬手揉了揉三七的眼尾。 三七不理他,眼神执拗。 燕度叹了口气,站起身,手刚贴上腰封,对上她一瞬不瞬的目光后,他神色略显不自然,当即背过了身去。 腰封解开,先是外袍,再是中衣,到最后的里衣时,他叹了口气,认命的脱下。 他本就生的挺拔,脱下衣袍后宽肩窄腰更是藏不住。常年习武领兵的缘故,他身上的肌肉紧实有力,紧咬着骨骼,宽背上疤痕跌立。 上一次被剁骨刀所砍的伤已经愈合,但留下了伤痕,而这一次,伤痕最多的是他的手臂,错乱交叠,像是被万把刀活剐过似的。 燕度已经用过药了,但哪怕把长安丸不当钱的敷,伤口愈合也要时间。 他只能把手掌和手腕等容易暴露的地方多敷药,让其快快愈合,手臂等能够遮挡的地方,用药就敷衍许多。 三七咬着唇,转到他的正前方,盯着他的胸膛。 自从锁骨往下,整个前襟处、双肩处都是错落的伤痕,哪怕现在不少伤痕已经结痂了,但能想象出血肉翻卷时的恐怖。 该有多疼啊? 燕度当时是怎么忍下来的? 三七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可视线不受控的模糊着,鼻腔内又酸又痛。 她小心翼翼伸手触碰他的伤,声音又闷又哑: “燕度……” “咱俩认识后,你好像总是为我受伤……” “怎么办,我觉得你与我做朋友,真的好倒霉啊。” 她答应他不哭的。 她也想冲他笑一笑,可她现在真笑不出来。 燕度低头看着她,内心有千万情绪翻涌着,他有好多好多话说给她听,想反驳她,想告诉她这些伤根本不算什么! 可言语很多时候是苍白无力的。 粉饰太平只会让他自己觉得好受,却不会减轻一点三七的负罪感。 “三七。”他轻唤她的名字:“我可以抱抱你吗?” 三七脑袋耷拉着,闻言她困惑的抬起头,眼眶红红,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湿漉漉的,迟疑又不解的点了点头。 燕度紧紧抱住了她。 他像是一团烈火,将她一整个包裹住。 他的左手紧环住她的肩,右手温柔的覆在她的脑后,像安抚小朋友一般轻拍着。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着笑意。 “或许你不信。” “但能与你相遇,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三七,能认识你,能遇到你,我好欢喜。” 第126章 三七让燕度脱裤子 燕度感觉怀里湿漉漉的。 就像是他潮湿的内心,酸涩又鼓涨。 好一会儿过去后,三七才从他怀里走出来,她吸了吸鼻子。 燕度想替她擦脸来着,结果她两三下就把泪抹了,瓮声瓮气道:“你身上烫死了,我眼泪都烫干了,就哭了两下就哭不出来了。” 燕度被她逗笑了,手抵住唇,还是没忍住,扭头噗嗤一声。 “不许笑。”三七咬着牙,手指戳了下他的腰身。 燕度被她戳得一个机灵,立刻握住她的手,两人眼神对上,都像被烫了一下,眼神分开,手也赶紧分开。 三七咽了口唾沫,扭头往梳妆台那边跑,“我再帮你上上药,我现在越来越强了,我帮你推宫活血下肯定好的更快!” 燕度见她没头苍蝇似的翻箱倒柜,一点也没有平时的机灵,昏头昏脑的像是个在挖坑埋自己脑袋的小鸵鸟。 简而言之,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个啥。 他忍俊不禁,干脆去开了门。 门外,傀一和南浔闻声回头,见到自家少将军光着个膀子。 南浔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啪的一下,傀一一把捂住他的嘴,镇定询问:“少将军有何吩咐?” 燕度神色如常,赞许的看了傀一一眼。 “取些长安丸来。” “是!” 傀一拖着南浔就走,须臾后,药送上来了,燕度接过后,重新关上了门。 他走到‘还在忙’的三七身边,把药瓶递给她,贴心道:“你之前一直没醒,回郡主府那里不方便,这是你原本的卧房,东西之前挪去了郡主府,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三七哦了声,从他手里接过药瓶,总觉得他的话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她现在脸发烫,脑子发昏,不太想的明白。 就譬如,为啥她住回郡主府不方便,住在他的将军府反而方便了? 将药丸在掌心化开后,三七将手紧贴在他伤口处,一点点调动体内的力量,将药力渗入他肌肤下。 少女的体温一直都低于常人,她的手凉凉的,可燕度莫名觉得她掌心滚烫。 每一次触碰,都让他浑身紧绷,心尖尖也似被火灼过。 或许是药力的原因吧……他这般想着,努力忽视掉身上灼热与麻痒。 可有些东西并不由人控制。 譬如体温、譬如心跳。 三七掌心覆在他胸膛上,隔着血肉骨骼,过快的心跳传递到了她的掌心。 她眨了眨眼,下意识抬起头,长睫扫过他的下颌。 青年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眉头不自觉的皱紧着,像是忍耐着什么。 眼下冬寒还未完全褪去,屋内未生火盆,算不上多么暖和,可他额头上却生出了细密的薄汗,薄薄的皮肤下透出了些绯色,有种被暖意浸出的潮湿,又似醉酒后的醺色。 三七下意识想着:是身上的伤口还在痛吗? 或许是的,伤口结痂长出新的血肉时,一贯是最难捱的。 她注意到他下颌处还有个细小的血口子,或许是燕度之前擦药时漏掉了,愈合的并不好。 三七指尖沾着药粉,认真抹过他下巴处的小伤口,她的鬼力变得温和无害,渗入他的皮肤,一点点将那处伤口愈合。 好痒、好痒…… 燕度觉得有什么摇摇欲坠,快要挣脱束缚了。 忽然,有什么靠近了他。 他愕然睁开眼,不期然看到少女踮起脚,看到她微启的红唇。 呼—— 三七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吹了口气,四目相对间,她有些失措的解释道: “你、你以前说,吹一吹就不痛了……” 燕度垂在身侧的手越握越紧,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屋内似有什么悄然变化着,温度似在攀升,药粉里好似掺杂着香甜的味道,被暖意烘出更浓的馨香。 三七长睫颤了颤,踮起的脚满满踩实地面,她有些没由来的心虚,直到身前人闷闷的“嗯”了声。 “还……不太够。” “什么?” 燕度并不敢看她,眸子看着别处,有些别扭,脸也熏红了一片。 “还是痛,你再吹吹……应该就不痛了。” 三七莫名的心慌,“不、不吹了,一点用都没有。” “药、药不够了,我再去取一些,你把衣服穿好,别、咳别着凉了。”三七有些磕巴的说完,扭头就往外跑。 屋内,直到关门声响起,燕度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有些痛苦的低头捂住脸,脖颈耳根快速蹿红了一片。 心脏像是脱缰野马,跳的让他都快神志不清了。 屋外,三七闷头走到西边长廊尽头,都快碰壁了,她一惊,即刻扭头往回走,又来回碰壁了两圈,才回了点神。 傀一和南浔就站在庭内树下,脑袋跟随着她,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 三七:“长安丸还剩的有吗?” 南浔:“有!郡主之前做了许多都妥帖放库房里呢!” “再取些……嗯,我跟你一起去取。”三七说完,闷头就走,走出老远,见南浔没跟上,她疑惑回头。 南浔迟疑的指着身后,不确定道:“库房……好像在那边吧?” 三七:“……嗯。” 她低着头,红着脸折返,脚下小碎步迈得飞快。 南浔挠头,小声嘀咕:“郡主离开将军府也没几天啊,怎么这么快就忘记路了?” 傀一白他一眼:憨包一个,难怪一直讨不到姑娘喜欢。 须臾后。 自认为冷却冷静了的燕少将军穿戴好了衣衫,在屋内正襟危坐。 自认为理智回归的三七取好长安丸,正经又严肃的回到屋内。 偏生两人又默契的不对视,眼神都是虚焦的,就算是扫过对方的脸,那目光也绝不触碰。 三七:“腿上还有伤吧?” 燕度:“嗯。” 三七:“哦,那脱裤子吧。” 燕度:“……” 第127章 你俩吃黄连都是甜的! 燕度脸色黢黑,语气相当不善,手死死攥紧裤子:“我没事!我很好!不用上药!” 三七:“怎么可能!我还记得你当时是爬到我身边来的!” 她狐疑的打量他,视线顺着他的腿往上,到了某处时,飞快移开。 燕度的脸越来越黑,他咬牙切齿:“没、伤!”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她刚刚在瞄哪里! 三七小声嘀咕:“你还是撅着腚爬过来的不成……”她顿了顿,想到三七腰腹处的确没啥伤口,她舔了舔唇,干巴巴的表扬:“哦,没伤就好。” “不愧是你哈,男孩子在外面就是要自我保护哈。” 燕度皮笑肉不笑的将药瓶从她手里夺走,“外边等着去。” “是。”三七低头,乖觉的很,做贼心虚般的出去了。 屋内,燕度还在咬牙切齿。 可太会气人了。 偏偏他又不可能真的脱了裤子给她展示自己没事,那种下三滥的牲口行为他可做不出,只能忍住羞怒,把这尴尬给咽肚子里。 三七醒了,两府上下都欢天喜地。 掌勺的老刘头都要把铁勺抡出火星子了,一个个大菜出锅,常嬷嬷还特意吩咐人去买了三七爱吃的大鸡腿子。 所有人聚在一起用膳,庆祝三七和燕度逢凶化吉~ 燕度来的稍慢,其他人都坐下等他了。 五皇子还在抱怨:“表哥你太慢了吧!怎么还让我七七姐等你!罚酒罚酒啊!” 燕度没搭理他,目光落在一个鸵鸟脑袋上。 三七脑袋埋得低低的,他进来后,她也没看他。 过去住在一起时,每每用膳他和她都是坐在一起的,可今天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坐在了对面,与他相隔甚远。 左右被五皇子和云不饿霸占。 云不饿何等有眼色啊,他立刻站起身,屁股刚抬起来,狗大爷直接跳了上去。 云不饿与燕度四目相对。 前者:燕哥,这就怪不得我了,兄弟尽力了。 燕度看了眼嚣张的狗子,小王尾巴高高翘起,狗嘴歪得快成翘嘴了。 燕度收回视线,语气平静:“用膳吧。” 这顿饭用得异常安静,五皇子的小嘴一开始还叭叭叭得,到后面也闭嘴了,眼神一个劲的在三七和燕度之间打转,越转,他嘴角越是压不住。 哟哟哟,燕大魔头这是遇上克星咯~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早知这将军府的日子如此精彩,父皇就该早早罚他来跟着燕度啊~ 虽说时下用膳一直讲究个食不言,但五皇子一贯是个混不吝的,他眼神瞄了一圈,问出老早就有的一个疑问。 “为啥用膳还要点蜡烛啊?燕度你府上几时有这规矩的?” 三七吃菜的动作一顿,小王眼神不善的瞄向五皇子,嘴里的骨头也不啃了。 云不饿倒是再给这愣子使眼色,可愣子没看懂。 燕度头也不抬:“我眼睛不好。” 五皇子:“就你那百步穿杨的本事,你还眼睛不好,你忽悠谁呢?” “我怕黑。” 五皇子:“哈哈哈,你怕黑?” 他还想继续,屁股上骤然一痛,低头对上一双凶恶狗眼。 小王张开狗嘴,邪佞一笑:“让你先跑三息,本王追上你,一定咬死你!” 五皇子:“……” 五皇子丢下碗筷,手脚并用的跑。 小王直接追了出去,云不饿也把碗筷放下了,一抹嘴:“那个,我去看看啊,可别真给咬死了。” 常嬷嬷和山楂交换了个眼神,又示意其他人,所有人都低着头退了出去。 饭桌上就剩下了三七和燕度。 沉默不过三息,三七和燕度同时起身,两人看向彼此。 只一对视,两人就齐齐破功,笑了起来。 “想吃你面前的鱼脍。” “那你坐我旁边来,我这边好吃的多。” 双方自然而然的给了对方台阶下。 两人又坐在了一起。 你给我夹一筷子菜,我给你盛一碗汤,不经意间眼神相遇,一触即离,唇角却都偷偷翘起。 三七惯用的是左手,右手放在桌子边缘,燕度的左手不知何时也放上了桌缘。 两只手,慢慢的,越靠越近,轻轻相挨。 院里柱子后。 五皇子探出头,云不饿的脑袋叠上,芝麻汤圆的脑壳上还趴着个狗头。 两人一狗都翘起了嘴,只是狗大爷的嘴角刚翘起,就重重垂下,狗眼凶狠:“吃饭就吃饭,他挨我家三三那么近干嘛,本王要去汪唔额——” 云不饿和五皇子悍不畏死的抱住狗大爷,一人掐狗嘴,一人拉狗腿,将它往后拖。 等负伤的两人与霸道狗爷回去时,三七和燕度已经把满桌佳肴干完了。 两人一狗听三七说:“刘大爷的手艺有长进,就是糖放的比过去多好多,吃着有点甜。” 燕少将军赞同:“是怪甜的。” 云不饿&五皇子:呵呵,你俩怕是吃黄连都是甜的吧! 甜甜的午膳用完,三七也问起季洛娘的事。 对外,季洛娘这位花魁娘子已死,她的‘尸体’是在众目睽睽下被带回郡主府的。 “她早些天就醒了,不过她的情况……”燕度顿了顿,看了眼小王。 狗爷傲娇的昂起下巴,语气深沉:“三三你亲眼去瞧瞧吧,三言两语后也说不清。” 须臾后,季洛娘被带来。 她铅华尽褪,一身素色衣裙,只梳了最简单的矮髻配一支木簪,端是个清丽脱俗的美人,行进间更有一种大家闺秀般的书卷气。 五皇子本还懒洋洋的喝着茶,见到季洛娘后,忽然就坐直了。 “妾身季洛娘,叩谢郡主救命之恩。” 季洛娘正要跪下,三七已起身扶住了她,“我不喜欢别人跪我。” 季洛娘抬头,盈盈秀眼里蕴着水光,她牵唇一笑:“让我拜一拜郡主吧。” 三七这才撤回手。 季洛娘双手交叠在额前,端端正正向三七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 三七让人给她看了座,仔细端详起她来,眼里有些异色。 季洛娘如今的状态,其实与三七自己有点像。 非人非鬼,介于阴阳之间。 三七走回燕度身边,“试过了吗?” 燕度与她小声耳语:“点烛可食香味,但活人之物无法进口,倒是元宝蜡烛等物能直接吃。” 这一点是季洛娘与三七的不同之处。 “半鬼之体。”三七脑中突然冒出了这些东西:“试职阴差。” 云不饿惊讶:“试职阴差是什么?” 季洛娘若有所思,她下意识抚向心口,她‘活’过来后,就发现自己心口处多了个半弧印记,只是那地方太私密,不好在人前展示,除此之外,她身体里也多了份奇怪的力量。 小王解释道:“就是字面意思咯汪~” “人间有差役,阴间有阴差,当官的还有个试职期,当阴差的自然也有。” 云不饿瞠目结舌,他看着季洛娘,又看看三七和小王。 “可、可这也不合理啊,按狗爷你说的,阴司也有朝廷,这阴差大小也是个官儿,不得授封才能当啊?季娘子这就当上了?” 小王眼神飘忽:“因祸得福呗。” 笑话,三三亲自赦免的‘人’,变成试职阴差有什么奇怪的。 眼看云不饿还想追问,三七也目露疑惑,燕度却突然打断:“总归是好事,幽冥之事,凡人不好妄自揣度。” “云鹤道长曾说阴司是最讲因果与公平的地方,或许这是对季娘子的补偿呢。” 三七颔首,“有这可能。”她莫名觉得燕度的猜测是真的。 燕度与小王视线相碰,一人一狗不露痕迹的挪开视线。 燕少将军低头喝茶。 狗爷尾巴轻摇:好嘛,算他燕大讨厌机灵~ 第128章 与天公争命,三七赦罪! 季洛娘成了试职阴差,就算三七愿意放她离开,小王也不会同意。 更何况,如何安排季洛娘,三七也有自己的打算。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去一个地方。 “去卫宅做什么?”南浔嘀咕着,“郡主昏睡那几天,姓卫的老想登门,还是狗爷一泡尿把他尿回去呢。” 燕度没吭声,取过大氅,自然的给三七披上,“同去。” 三七诧异:“你能出门了?又易容?” “不用,陛下免了我的禁足。” 三七眨了眨眼,她还不知怀帝上门的事,不过,燕度的禁足被免了是好事儿。 这一趟季洛娘也要同去,燕度不便挤在一起,只能坐在后面的马车。 云不饿肯定是要跟上的,五皇子也不会放弃凑热闹,那天刑部大牢的热闹他就没凑上,这一回他非去不可。 燕度也由着他,只要使用方式正确,五皇子很多时候还是能派上用场。 卫宅。 三七瞧着面色青白,端着一碗汤药小口小口啜的卫大统领,又瞄了眼小王。 后者狗眼看天看地看燕度,就是不看她。 “郡主醒了,卫某就放心了,这些天卫某偶感风寒,让郡主见笑了。”卫灼说着,捂住嘴,将恶心感强压下去。 自打那天被狗尿了一腿后,他回家就上吐下泻,不得安宁。 那股骚臭味儿经久不散,旁人闻不见,他却是被熏得没睡过一个好觉。 卫炎捧了痰盂给他,啪啪啪的给他拍背:“吐吧吐吧,郡主又不是外人,你憋回去呕……怪恶心的。” 卫灼狠狠瞪了眼这蠢兄。 三七则狠狠瞪了眼小王,她冲卫灼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手在身上摸索半天,掏出一条五彩绳:“许是沾了点秽气,卫统领把这个戴上吧,应该就没事了。” “多谢。”卫灼朝她灿烂一笑,伸出手,眉眼含歉:“卫某这些天浑身乏力,能否劳烦郡主帮卫某戴上?” 三七还没开口拒绝,身旁人已起身,从她手里拿过五彩绳。 “这等小事,何必劳烦郡主,我来替你戴。” 燕度将五彩绳牢牢拴在卫灼手上。 两人四目相对,暗涌撞烈焰,各怀鬼胎。 “多谢燕少将军了。”卫灼咧齿一笑:“就是系得紧了点。” “嫌紧找你哥替你松去。”燕度直接将他后面的话堵回去。 想趁机接近三七,梦去吧。 “郡主此番来,可是为了那几具遗骸?”卫灼说这话时,目光扫过三七身后的季洛娘,季洛娘戴着兜帽,虽藏住了容貌,但卫灼还是有所猜测。 那日燕度抱着三七离开刑部大牢,对外说花魁季洛娘已死,可人真的死了吗? “是。”三七颔首。 卫灼戴上五彩绳后,就感觉原地复活了,他更确定自己先前遭罪是遭了道。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起身,带着三七他们往后院去,目光扫过五皇子时顿了顿,见三七和燕度都没有避开对方的意思,卫灼也佯装不觉。 后院里搭着棚子,棚下,白布盖着四具遗骸。 季洛娘的身体轻轻颤抖着。 三七朝她伸出了手,她有些迟疑的将手递了过去。 三七领着她走到遗骸旁,轻声道:“那日我替你修补魂魄,但有四处我总是修补不全,起初我一直不明白是为什么,但醒来后,我便明白了。” “你为了她们甘愿以身入局。” “她们为了你能活下去,也愿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 “这一次,你还愿意为她们冒一次险吗?” “愿意!我愿意!”季洛娘毫不犹豫的点头。 三七颔首,松开她的手,轻声道:“我教,你学。” 三七的动作很慢,左手起印,右手扣结,双手相抵,十指交缠,缓慢变换法印。 季洛娘掀起了兜帽,一丝不苟的学着,不敢有丝毫错处。 她的动作很艰难,每一次变换法印,都似有千钧力量在阻挡她的手。 这本不是她的能力能结出的法印。 小王一言不发的走上前,在季洛娘身边蹲下,尾巴轻拍着她的影子。季洛娘觉得脚下似有力量涌入身体里。 明明冬寒未去,可今天的日头不知为何,毒辣无比,晃得季洛娘几度睁不开眼,哪怕三七结印的速度已无比慢了,她也快跟不上了。 她额上全是冷汗。 燕度大步走了过去,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黑伞,撑在了季洛娘和三七的头顶,挡住了烈阳。 云不饿寻了半天,总算找到了符箓,他比其他人更敏锐,感觉到整个院子里都有一股沉重肃穆的无形威压。 正是这股威压,在阻止着季洛娘。 “求祖师爷显灵,借力一助,灵风,起!” 徐徐清风浮荡,削减季洛娘所承受的压力。 其余人都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院内安静肃穆,饶是五皇子这样的普通人,都察觉出了异常,心脏忍不住狂跳起来。 法印终于缔结完毕。 三七看向季洛娘,她颔了颔首,季洛娘突然就明白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冯春娘!” “月红!” “含香!” “周宝儿!” 她唤出她们的名字。 三七开口,与她的声音相和,引导着她,指引着她。 “魂兮归来!” 四女成艳鬼,化凶煞,凶煞者,天地不容,降下雷霆,魂飞魄散。 今日唤灵,便是从天公手里夺一线生机。 有人以四女怨骸骨肉生花,她们的业罪由此开始,她们的生机也存于此。 曾经的因,又缔结今日之果。 三七再度敕令:“赦罪!” 白布掀开,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遗骸上生出的猩红妖花。 白色业火点燃妖花,却未将花稍微灰烬,而是将那罪孽般的血色烧褪。 恍惚间,众人似看到了四道女子的倩影。 业火褪去时,彼岸花成纯白一色,它们蹁跹飞舞,落入季洛娘的发间。 季洛娘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洛娘。 ——洛姐姐。 ——我们与你同在。 第129章 一人一狗手握手,以后就是好朋友? 春娘子四人保住了残魂,化为鬓边花,常伴季洛娘。 这一幕,让卫灼兄弟都看痴了过去。 五皇子更不用说了,虽有靑蚨钱的事在先,又有狗大二变狗大爷的惊吓,可五皇子今日才算亲眼目睹三七的本事。 那种震撼,难以言喻。 他突然就理解自家七妹,为何一提起三七就双眼放光了。 谁能不被她所吸引啊? 事已达成,三七就告辞了。 卫灼有些不舍,“卫某还想登门拜访,郡主还会拒而不见吗?”他上前轻声询问,目光灼灼,毫不掩饰眸底的惊艳。 燕度和小王一左一右斜睨着他。 三七点头:“会哦。” 卫灼短暂沉默,忽而就笑了,“好吧,那卫某就不上赶着惹人厌了。” 燕度收回视线,心情愉悦。 等他们都走了后,卫炎叹了口气,拍了拍卫灼的肩:“别想了,有些事,求不得。” “的确求不得,但想一想又不犯罪。” “你还不死心?” “我只是觉得,想要攀高枝,如今的自己的确还不配。”卫灼洒然笑道:“过去我总想与燕度争,觉得自己不输他什么,现在看来,我的确还差点劲儿。” 卫炎面露诧异,好家伙,这是突然之间成熟了啊? 这一趟回去,三七没与季洛娘同乘,而是与燕度上了一辆马车,小王也被她提溜了过去。 “有事问你俩。” 一人一狗正襟危坐。 三七盯着小王:“你为什么要随便给卫灼下咒?他哪儿招你了?” 小王心虚的将头扭开:“他烦人,他瞧不起狗!” “他瞧不起你,你上爪子上嘴与他干一仗都成,给人乱下咒这破毛病你就改不了是吧?”三七严肃道:“不知道这是在损你自身功德,会招业力反噬的嘛?” 小王低头不吭声了。 燕度轻咳了声,“比起南浔那次,它这次其实还是有分寸。” 小王用力点头:就是就是! 燕度:“晚些我再让人送些补品去卫宅,替小王告罪。” 小王目露赞赏:上道啊,燕大讨厌!不,小王决定从今日起,把‘大’字去掉,以后燕度这小白脸只是燕讨厌,算不得大讨厌了! 三七见状,笑了。 “你俩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小王:“谁与他关系好了!我就是看这小子关键时候还算有点用汪!” 燕度:“它也不算冥顽不宁之辈。” 三七:这还不算关系变好?都会替对方说好话了。 “那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咯?” 三七目露狡黠,“那握个手吧。”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又互看生厌的挪开视线。 不过,最终人还是伸出手,狗也探出爪。 一人一狗假模假式的虚虚一碰,算是讲和。 三七很满意,就是要劲往一处使,才能做大做强嘛! ‘教训’完小王,三七也说起正事来,她手指虚虚画了个‘∞’的图案,“还记得这个图案吗?” 燕度皱眉:“当初给楚善仪血池娘娘神相的那人手背上是不是就有这样一个图案?” 听到‘血池娘娘’,小王顿时竖起耳朵。 三七点头:“我在季洛娘的记忆里又看到了这个图案,背后主导一切的那人手背上也有相同的图案。” “难道是同一个人?或是同一组织?” 楚善仪那件事后,燕度也让人去调查过这个‘∞’图案,但并没得到什么有用线索。 “先是血池娘娘,又是在人间种彼岸花,这伙人究竟想干嘛?”三七百思不得其解,没注意到小王目光的闪烁。 燕度和小王都有同一个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他反而一直留意着小王。 小王余光与他对上,狗头轻轻摇了摇。 燕度便懂了,他眸色沉了下去,看来,这伙人的存在,对三七会是威胁。 到了将军府后,三七去找季洛娘了,准备在细问下关于那黑袍人的事。 燕度和小王则是一前一后进了他的内书房,狗腿把门关上后,小王还不忘设了结界,防止人(鬼)偷听。 “你知道那伙人的来历?”燕度单刀直入。 小王摇头,琢磨着自己可以透露的:“不知道,也不用知道,但他们的目的我多少能猜到。” 小王顿了顿,犹豫的看了眼燕度,想到刑部大牢时他为自家三三做的那些事,它勉强放下戒心,道: “不管盗取血池娘娘的神相,用薛县百姓孕养血池,还是怨骸种花,让彼岸花出现在人间,目的都是同一个,他们想获得鬼神之力。” 燕度眸光微动,深深的看了它一眼,问道:“鬼神之力,也可窃取?” 小王还不知自己露出了马脚,答道:“正常来说当然不可以,但现在……”小王打了个比喻:“皇帝和文武百官都死了,亡国了,你觉得天下会发生什么?” 燕度目色一凛,讳莫如深盯着它: “总会有人想取而代之。” 小王哼了声。 它透露的这个消息太过惊世骇俗。 对凡人来说,鬼神何其伟岸,高不可攀。 但若按小王的‘比喻’理解其深意,便是鬼神已死,那伙手背上有着‘∞’的人,试图窃取鬼神的力量。 燕度想到了那条大雾磅礴的阴阳路。 可他分明又记得,儿时与三七在阴阳路上相遇时,那条路上的雾气没有那么重。 黄全村……黄泉村。 被那个村子的‘人’,如珠如宝养大的三七会是普通人吗? 还有不久前,他与三七去虞宅,柳氏曾说,她怀了三七后,曾梦遇鬼神,那些鬼神竟都来向她磕头致谢。 再加上小王出现后,剁骨刀曾来找过他,刀背上的血字‘忠告’,燕度记忆犹新。 “稚子抱金过闹市,岂有不被人知……”燕度声音幽幽。 三七就是那‘抱金小儿’。 小王的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在‘小儿’长大前,她不能被‘人’知,她自己也不能知!” 屋内沉默了许久,燕度重重的嗯了一声。 小王还是相信他的脑子的,刚撅起屁股要走,就听燕度道:“以后不管是三七还是旁人向你打听血池娘娘的事,你最好都说不知道。” “啥?”小王疑惑扭头。 燕度睨着它:“三七应该只问过你剁骨刀的事,没向你说过血池娘娘神相被盗,薛县百姓被人剥皮孕养血池的事吧?” 小王僵住了。 燕度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走吧。” 小王同手同脚的走出内书房。 须臾后,狗脸扭曲! 它刚刚……是不是不小心当漏勺了! 汪汪汪汪汪!!!燕小白脸太讨厌了!他那人脑子凭什么转那么快!!混账!这个超级大讨厌鬼! 屋内,燕度指尖蘸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字。 血池娘娘。 薛婶婶。 原来如此…… 他将水渍抹去,拿出了小王之前送的鬼灵膏。 这坨宛如拉出来的东西,他之前是真的敬谢不敏的,但现在……前路未卜,敌人隐于暗处,且有着超乎凡人的手段。 他想守护她,只凭现在这点武力是不够的。 他得变强,变得更强,否则就不是守护,而是拖她的后腿! 燕少将军低头,毅然决然,咬了一大口。 嗯?芝麻糊? 第130章 绿瞳妖鬼是猫猫啊? 距京城万里之遥,江南怀城。 地下百丈,本该是黑暗土层,却有火光摇曳,一丛丛火焰,照出地下世界的一角。 这地下,竟还有一座城。 鬼城深处,血红妖花绽放着,宛若花海。 花海之外,竟有一座巨大铁笼,远看的话,整个花海都在牢笼之内。 笼外,两个身穿怪异差役服的男子蹲在牢笼边缘,小心翼翼的摘下一朵朵探出牢笼的彼岸花,紧张的注视着牢笼内,仿佛笼内关着什么怪物,会突然出现暴起伤人般。 脸生黑痦的男子对同伴道:“放心,上头说过,里头那只妖鬼出不了笼子,咱们只管小心点,别把手伸进去就是。” 同伴点头:“我就是听说他这几天又发狂了,之前进去的几个无常大人,全都被他杀了。” “放心好了,这次夜游使会亲自出马,区区妖鬼,不听话没他好果子吃!” 两人耳语间,就见漫天纸钱飞舞起来,一行人抬着轿辇到了牢笼外。 自辇上走下一个头戴黑纱帽的男人,黑纱帽上用篆书绣了夜游两字,赫然就是所谓的夜游使。两个小吏立刻跪下,神色狂热,眼里满是崇敬。 夜游使目不斜视,神情倨傲,在一众小吏崇拜的目光下,他昂首挺胸进了牢笼内,待旁人看不见他的背影后,他的腰杆陡然弯曲,倨傲的神情也变成卑微。 越靠近花海深处,他的腰身弯得更下去,都快以头触膝了。 约莫半炷香后,夜游使出来了,手里却多了个托盘,盘上放着十块沾血带着绒毛爪钩的肉块,像是猫科动物的指头。 他越往外走,背脊挺的越直,等到牢笼边时,又是那倨傲模样。 夜游使坐回轿辇上,辇中还有个美娇娘,看到夜游使带出来的托盘,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目露垂涎,嘴上赞道:“还得使君大人出马,那妖鬼这次竟给了这么多肉。” 夜游使嗤道,捻起一块肉丢进嘴里咀嚼,满眼迷醉,“本就是个缺了脑子的妖鬼,看似凶狠,实则蠢物,好骗的很。若非他的血肉能保彼岸花不枯,上面早早就把他炼成药了。” “妾身可听说他近日发狂的厉害。” “还不是他又闹着要找所谓的主人?”夜游使嗤道,眼里精光毕露:“听窦阴帅说,这妖鬼过去的实力只怕不俗,他的主人定是个了不得的鬼神,这鬼神没准还有灵光留存,若有人能寻到,获得其力量,咱们地府城没准要多一位鬼王了!” 美娇娘大为意动,她试探道: “这妖鬼突然发狂定有原因,莫不是花种出了岔子?” “谁知道呢,泡过他的血的花种才能种出彼岸花,咱们种了那么多花,谁知道哪朵出了问题?”夜游使冷哼一声:“这妖鬼虽缺了半个脑子,但提起他那主人就异常警惕,愣是从他嘴里撬不出半点东西。” 能顺利从对方身上取血取肉,也是因为他那所谓的‘主人’喜欢吃彼岸花做的汤罢了。 “有件事,须得你去办。”夜游使忽然道:“原本只差一步就能夺取血池娘娘的道统,结果薛县下的血池却被破坏,那个楚善仪现在也死了。” “据查这事与护国燕家那小子有关。” “传言那小子活不过十九岁,原本上头想等着他阳寿尽了,再动手,但现在情况有变,得趁早收拾了他。” 美娇娘面露为难:“可是,京城那地方,奴家难以施展手段啊。” “只要护国燕氏还活着一人,那群阴兵就会一直守在姚河以内……” “你进不去,不会想办法让他出来吗?”夜游使拍了拍她的脸:“别说本使君没给你机会,这事儿办好了,本使君自会向窦阴帅举荐,给你个阴职!” “还是使君大人疼惜奴家~” 轿辇晃动,雨云翻腾。 而后方花海深处。 白发绿瞳的妖鬼少年蜷缩着,他双手秃秃,不见十指,他喉间溢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绿瞳瞳仁时而扩大时而缩小。 嘴里呢喃着:“好痛啊……好痛啊……找到主人、主人呼呼就不痛了……” “要长出来,长出更多更多的血肉来……” “养更多更多的花……主人喜欢花花……喜欢花花……” …… 立春过后,冬寒悄无声息褪去。 万物生机勃勃,草长莺飞。 京城这段时日也难得太平,朝臣和百姓们似也将年初的鬼事抛在了脑后。 郡主府里多了一个叫闻书的婢女,头上常簪着四朵白花,常嬷嬷和山楂也很快接受了这位新的‘同僚’,并且相处不错。 闻书便是季洛娘,闻书乃是她的字,是她的父亲所取。 季洛娘已死,如今活着的,只有闻书。 三七这段时间也有些变化,她开始睡觉了,就像是正常人一般,每天总要打盹儿几个时辰,但她的困意来的比较不定时。 有时是深夜,有时是清晨,有时甚至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燕度起初很担心,‘强硬’的要求三七搬回将军府。 虽说搬不搬差别不大,毕竟那堵墙至今没有修葺过一匹砖。 不过他‘盛情难却’,三七就搬回去了,对此,两府众人心照不宣,反正大伙儿都差不多处成一家人了。 关于三七‘犯困’的事儿,小王认真研究后,觉得是好兆头,毕竟三七每睡一次,她就变强一分。 这是她体内的力量一点点在觉醒的征兆。 要说唯一的困扰,那就是三七每一次睡着就听到一些‘声音’。 像是许多人在唤她的名字,从四面八方而来,像是等待着她去寻找他们。 其中最响亮的是一个哭声。 那人像是很痛很痛,一直在说着痛。 三七一觉睡醒,正好是天亮,她翻身起来后,立刻找来纸笔,在册子上写下一个方位。 南边。 ‘南边’两字旁,又用朱笔标注了‘痛痛’两字。 小王打着哈欠,溜达到她脚边蹭了蹭,然后人立而起,两个前爪耷在桌子上,瞄着她的小册子。 “又是这个‘痛痛’啊?这次三三你听出方位了?” 三七点头,“只有他的哭声最响亮,方位听得清楚些。其他声音的来处还是太模糊了。” 小王在心里嘀咕: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老鬼,居然靠这一招吸引三三的注意力。 过去在村儿里一个个都人模鬼样儿的,也没见这么能哭的啊? 三七把小册子收好,就准备去找燕度用早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她频频随地大小睡,与燕度都没怎么碰面。 到了燕度的院儿,三七径直往里走,随口问值守的亲卫:“燕度醒了吗?” 亲卫表情有些尴尬:“少将军早早就出门了。” 出门? 三七看向某间屋子,眸子眯了下:“是吗?” 亲卫们背脊僵硬,心虚的不敢看她。 三七笑了笑,“行,等他回来了,我再来找他。”她说完,转身就走,唇却抿了下去。 燕度分明就在院子里,她都感觉到了! 果然,她感觉没错!燕度就是在躲着她! 小王狐疑的朝后望了眼,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追上三七,反而进了院子。 亲卫们眼看着狗爷直奔自家少将军所在的屋子,想了想,还是没拦。 少将军只说不见郡主,没说不见狗爷。 屋内。 燕少将军泡在冷冷的浴桶内,薄唇紧抿,神色郁卒。 小王一爪踹开门,大摇大摆就进来了。 它眼神睥睨,充满审视:“燕度小儿,胆儿肥了啊!把我家三三拒之门外,你还怪好兴致嘞,大清早搁这儿泡澡~咋滴,知道自己罪大恶极,要洗白白了把自己上锅炖了谢罪?” 燕度此刻的感觉与被炖了也差不多。 他盯着小王:“你给我那罐鬼灵膏里是不是加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然他怎会吃了后,夜夜脑子不干净,每每晨起身上也不干净! 第131章 握紧她的手,小声道:再多牵一会儿 十八九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燕少将军前十几年除了与人干仗就是领兵打仗,但该知道的都知道,过去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但没近段时间这般夸张! 以往只是晨起时,过一段时间就会平静下去。 可最近……一身‘牛劲’使不完那种。 不是他想刻意避着三七,实在是这副模样没法见人,早晚几次冷水澡,冷水澡不管用了他只能找府上亲兵来陪练对打,打累了才能消停些。 亲兵们现在都怵他,周副将和南浔这些天都快绕着他走了,唯恐被他逮去对打。 一直这样不是法子,再不找到解决办法,燕度只能躲军营里去了! 小王不懂男人血气方刚的崩溃,它只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都被狗……呸!被人吃了! 小王直接跳进浴桶,就要与燕度大战三百回合。 屋内水花四溅,一人一狗还没过几招,同时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燕度神色一凛,压低声音喝道:“你没关门!” 他一把将狗大爷丢了出去:“拦住她!” 小王骂着:你个小鼻噶还敢使唤本王?但它四肢已先一步动作,冲出了屋子。 檐下,三七就要迈上台阶,湿漉漉的狗子从屋里冲了出来。 三七盯着落水狗:“你干嘛呢?” 小王吐着舌头,笑的憨厚:“口、口渴啊,找水喝喝汪~” 三七挑眉,喝水把自己喝成这德行?她看向它身后敞开的屋门,眸光微动:“燕度……” “我在。” 燕少将军神出鬼没般从她后方走来,小王的狗眼都露出吃惊之色,它狗头频频扭转,这小子速度快啊! 青年身上还带着水气,头发和露出的一角里衣都是湿漉漉的,外头却罩着件大氅,把身体包裹的严实无比,一贯矜贵凛冽的眉眼也因为这份湿漉漉变得柔和,红红的,带着一种精疲力尽后的倦色,无端勾人。 三七上下扫视着他:“你也喝水去了?这是掉水里了?” “不曾。”燕度面不改色道:“晨练刚回来,这是汗。” 三七眸光幽幽:“哦……是、汗、啊。”她抬步便走,心里莫名翻涌出一股郁气。 就是故意躲着她,不见她!露面后还撒谎! 明明以前他从不会对她撒谎的! 走出几步后,三七越想越气,她一转身又吭哧吭哧走回来,手指戳在燕度的胸膛上: “堂堂燕少将军学人撒谎,小狗才撒谎,你羞不羞!” “不想见我,以后我不来找你便是!我搬回我的郡主府!” 燕度瞬间攥住她的手,变了脸色:“谁说我不想见你!”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那是因为……”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声音也越来越弱:“因为……” “因为什么?” 燕度闭着眼,不敢与她对视,咬牙切齿的是真无法解释。 那种事怎么与她解释,她若知道了,还不避他如洪水猛兽,他在她眼里怕是要直接成一个下流登徒子! 青年额上渗出薄汗,这一次是真的流汗了。 不同于过去的温吞,三七这一回一反常态的有些咄咄逼人,两人本就近的距离,不觉间更近了。 远看的话,她几乎是窝在他的怀里。 她的气息,对现在的燕度来说,堪称‘折磨’,折磨着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与忍耐。 若说刚重逢那会儿,三七与燕度间还有些‘距离’,但大半年来住在同一屋檐下,多次生死与共,两人间的‘距离’早就超出了时下未婚男女该有的礼仪范围,在旁人眼里看来,有时候甚至亲密的不像话。 便如三七现在的咄咄逼人。 叫旁人看来,完全就是两人间的打情骂俏。 “你脸怎么这么红?手怎么这么烫?”三七话锋忽然一转。 她皱紧眉,担忧的伸手摸上燕度的额头,被那温度吓得一缩手:“燕度!你发热了!” 燕度垂眸看着她,抿唇嗯了下,攥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放松却未放开,手指顺着她的掌心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他忽然弯下腰,将脸埋在她颈侧,借此挡住自己脸上的狼狈,借此满足自己想与她亲近的私心。 他声音闷闷的:“是发热了,没有躲着你,没有不想见你,是怕吓着你。” “三七,别生我气。” “我不生气了,我没想与你生气,我就是不开心你躲着我。”三七这会儿只顾得上自责了,拉着燕度进屋,迈进门后,她突然顿住,狐疑看向燕度。 差点关心则乱了。 “可我没从你面相上看出病气啊。” 小王实在憋不住了:“就是就是!这小子龙精虎猛的,他这要算是病了,其他人都得死了!” 燕度睨它一眼,虚咳道:“可能是我鬼灵膏吃多了吧。” 三七:“什么膏?” 小王狗眼震惊:你个奸人,你在说什么鬼话! 天地良心,燕少将军真没准备甩锅小王,他认真解释了一下,小王送鬼灵膏是一片好心,是他自己心急求成,一口气吃了大半盒。 三七:“……” 小王松了口气,给了他一个:算你小子有良心的眼神,然后就忍不住骂了:“一口气大半盒,你也不怕撑死你自个儿!” “难怪本王嗅到你一身兽血沸腾的呢,不过,也不对啊……我那鬼灵膏也不壮……” 燕度狂咳了起来,忍住掐死小王的冲动。 “是我错了。”他快速道歉,只想赶紧终结这个话题。 “你真没事?”三七还是不太放心。 燕度摇头,除了某方面的过于精神外,他体内气血空前充沛,五感、力气、速度都大大增强。 “剩下的鬼灵膏你悠着点吃啊。”三七叮嘱完,嘀咕道:“你也不是冒进的人啊,这次是怎么了?” 小王阴阳怪气的哼唧:“还能怎么的,怕拖你后腿呗~算这小子有点自知之明,还知道上进!” 燕度:“……”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小王。 要说这狗是敌军吧,偏偏它的阴阳发言又总能歪打正着。 三七与燕度四目相对,不知怎么的,两人都觉得屋内有些燥热难言,他俩都挪开了视线。 三七小声道:“你很厉害了。” 燕度:“还不够,我想和你携手并肩。” 三七瞄了眼自己与燕度握在一起的手,嘀咕着:“不是一直牵着嘛。”她有些心虚的想把手抽出来。 没成功。 燕度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他微侧着头,耳根绯红,小声回道:“再牵一会儿。” 三七眼神四处乱飘,半晌才回应:“……噢。” 小王左看看右看看,没懂! 燕讨厌发热就算了,怎么三三的脸也红的和猴子屁股似的啊? 第132章 盯着她的唇,缓缓靠近 “少将军!郡主!宫里有旨来了!” 南浔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光明正大的拉手手。 屋内一瞬兵荒马乱,两人触电似的将手松开,燕少将军低头整理大氅,嗯大氅的毛怎么都分岔了。 三七起身走出两步又坐回去,又起身,抬头盯着藻井,数着藻井上的雕花。 两人都很忙,却不知在忙个啥。 南浔杵在门口,见状挠了挠头,又试探唤了句:“少将军?郡主?” 燕度起身往外走,“去接旨吧。” 三七点头:“嗯嗯,接旨接旨。” 南浔迟疑,还是提醒道:“少将军要不先更衣?” 燕度:“……” 他先前急着见三七,从浴桶里出来后就穿了个里衣,外头罩了个大氅,的确称得上衣衫不整,是不能去接旨的。 燕少将军恨恨的一咬牙,闷头回屋更衣了。 南浔茫然:“郡主,少将军怎么了?” 三七面不改色:“他有点烧,比平时迟钝了些,正常的,嗯,正常。” 南浔:骚……骚?!! 南浔看着同手同脚离开的三七,喃喃道:“乖乖,这、这少将军不对劲,郡主怎么也不对劲呢?” 半炷香后。 衣冠整齐了的燕少将军和三七以及五皇子一起接了旨。 旨意很简单,说的是围猎的事。 皇家四季狩猎,唤为春蒐、夏苗、秋狝、冬狩,既是娱乐又是彰显皇家威仪且能练练兵的盛事。 能参加围猎的,多是天潢贵胄与一些朝中重臣及家眷。 李公公走时,特意漏了口风,说这一回的围猎魁首,陛下会有重赏。 燕度心知肚明,这赏赐恐怕就是人和权了,上一次怀帝来时,就挑明说了会给三七与她兴国郡主这一封号相应的权利与人手。 五皇子在旁叹气:“不用想了,这一回的魁首铁定又是表哥的,没意思。” 没人理他,燕度看向三七:“会弓马骑射吗?” 三七沉吟道:“可以会。” 五皇子嘀咕:“会就是会,可以会是什么鬼?弓马骑射可得从小练的,还能说会就会?” 小王狗牙一龇,五皇子话锋顿转:“咱七七姐是谁啊!她说会,那必须会!区区弓马骑射,拿捏!” 围猎的事就这么定了。 出发那日,三七并没选择坐马车,而是与燕度一起骑马同行。 她的确是第一次骑马,初时不熟练,但马儿很听话,很快她就找到感觉,放松了下来。 出城之后,马速提了上来,风擦过耳畔,有种飞跃感。 三七觉得这种逆风而行的感觉很熟悉,她甚至觉得自己过去好像真的飞起来过,不过那时她骑的不是马。 燕度一袭文武袍,金甲护肩,英姿飒爽。 三七难得穿了一袭红衣,骑装紧收腰肢,显得她身段纤细窈窕,长发束成马尾,策马间发带飘摇,像是最浓烈怒放的花,既英气又绚烂,美的令人挪不开眼。 但是吧,乐极真的会生悲。 三七骑着骑着,感觉来了,她抓紧时间勒马停下,燕度顺势停在她旁边,三七抓住他的袖子,“燕度,我……” 在三七闭眼快要倒下去的瞬间,燕度一把搂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抱上自己的马,一手将她的头压在自己怀里,单手持缰,赶紧往自家的马车过去。 他俩在一起,太过吸睛,想让人不注意都难,这一幕也被人看在了眼里。 燕度刚将三七抱回马车里,燕皇后的人就来了。 “少将军,皇后娘娘遣奴才来问,郡主可是身体不适?” “郡主无事,只是刚学骑马,不小心抻着腰了,请娘娘放心。” 小太监喏了声,即刻去复命。 御辇内,燕皇后白了怀帝一眼:“都说定无大碍的,陛下还非要派人去问一嘴,现在放心了吧?” 怀帝没好气道:“朕可没担心,朕是敲打他在人前注意些,还没将人家小姑娘娶进门呢,你看他猴急那样儿!没规没矩!” “都是鸾鸾你对他太过溺爱!” 燕皇后皮笑肉不笑,嚯,现在又是她溺爱了? 怀帝嘴上数落着,又对外吩咐,让御医过去瞧瞧,扭头又问燕皇后:“朕觉得小九年纪也不小了,朕在他这个岁数,太子都出生了。” “他可以过了十九再成亲,但先定亲也不是不行,定亲这是喜事儿啊,定能保他平平安安的……” 燕皇后睨了他一眼,心道,是谁不久前口口声声说,来日休想他给那混小子指婚的? “陛下这是想让三七给那小混球冲喜?”燕皇后幽幽道:“那小混球若知道陛下的想法,怕是宁愿终身不娶,也不肯委屈了三七。” 怀帝讪讪:“荒谬,朕岂是那等人,鸾鸾你这是大大的冤枉朕。” 燕皇后哼了声,笑而不语,谁心虚了,她不说。 …… 三七的随地大小睡突然发作,万幸没闹出大乱子和笑话,就是御医白跑了一趟。 现在人多眼杂,燕度也不好一直与她呆在马车里,只能叮嘱了常嬷嬷和闻书山楂细心照顾,他骑马伴在外间。 皇家猎场与京城间距离不算近,加上人马太多,赶路也无法太快,日落前,仪仗队伍便停下,宫人禁军与各家仆人负责安营扎帐。 夜里,三七还没醒,帐篷也还没扎好,燕度趁着旁人都在忙活,悄悄进了马车。 少女靠着软枕酣睡,睡颜香甜,马车内很暗,火光从织锦车帷映进来,只有明昧光影。 燕度静静看着她,不自觉翘起了唇角,下意识伸出手,将触及时,他指尖顿住,右手强硬的将左手拉拽回来,不知怎么的就红了脸。 一人睡着,一人注视着。 像是怎么看也看不腻一般。 渐渐的,三七的身体有了点倾斜的趋势,在她将要滑下去的瞬间,燕度眼疾手快捧住她的脸。 不期然的,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只有咫尺,燕度蓦得屏住呼吸。 她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燕度没听清,下意识看向她的唇。 少女的唇,看上去就软软的,像是白日里吃的桃花茶果子。 马车内,光影晃动。 他看着她,目不转睛。 缓缓地,靠近…… 第133章 吻 车内似在升温。 燕度的呼吸都放的轻缓,明昧光影掩藏着他的狼狈,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少将军,此刻却似个偷香窃玉的小贼。 额间渗出了薄汗。 他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胆怯。 也察觉了自己此刻的卑鄙。 理智告诉他,不能趁虚而入,不能如此不尊重冒犯她。 可感情它不讲道理,像一头横冲直撞的野兽,嘲讽他的虚伪,嘲讽他的故作姿态。 承认吧,他对她欲壑难填。 承认吧,压根不是鬼灵膏的问题,他就是对她居心不良。 外间的光忽然亮了些,燕度似受惊一般,下意识遮住了三七的眼。 像是怕她突然醒过来,将他的狼狈和欲望尽收眼底,看穿他这张人皮下对她隐藏的浊浊心思。 像是掩耳盗铃般,他又不受控的靠的更近了一点。 遮住她眼的手缓缓下滑,轻掩在她唇前。 燕度俯下身,隔着手,虔诚落下一吻。 他睁开眼,长睫颤了颤,见她还酣睡未醒,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莫名有些失望。 燕度还想留下陪她,可他自身的‘异常’已不容忽视,再呆下去,就是真的下流孟浪了。 燕度从马车上下来,迎面撞上常嬷嬷和闻书,他神色如常,“三七还没醒,让她继续睡吧。” 常嬷嬷应下,目送燕少将军脚步匆匆离开,老人家疑惑道:“少将军怎么满头是汗?” 闻书抿唇一笑,想到什么观察了下四周,小声对常嬷嬷道:“下次咱们还是不能离太远,毕竟不在府中,人多眼杂,还有各家女眷,省得有心人瞧见后乱嚼舌根。” 常嬷嬷瞬间反应过来,明白了燕少将军为何满头大汗。 她老人家有些尴尬,哎哟,这年轻人真是…… 不过她没怀疑燕度会干越矩的事,燕少将军就不是那种人!不过要避免闲言碎语是真的,自家郡主那么好,被人胡乱说嘴! 哪怕常嬷嬷清楚自家小郡主本事通天,可在老人家眼里,小姑娘香香软软甜甜,就该被宠着! 常嬷嬷过去在宫里也是极谨慎的,但架不住郡主府和将军府是真的太安逸且没啥‘规矩’,乍然出来,警惕心都放松了。 “闻书姑娘提醒的是。”常嬷嬷一双眼睛毒辣的四处扫射:“你放心,谁敢乱说话,老奴我第一个撕了他的嘴!” 闻书眨了眨眼,忍俊不禁。 她下意识摸了摸鬓边的花儿们,新的人生,新的生活,真的很好啊…… 郡主与郡主身边的人,都那般好。 …… 三七迷迷糊糊醒过来,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那个‘痛痛’的声音还在一个劲的叫痛,一个劲的哭。 不过除了‘痛痛’外,另一个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那是一种咕噜咕噜冒泡声,像是人在水里吐泡泡,所有字音都被水波阻挡,但隐隐约约间,三七能听出一些字句来。 那咕噜声中好似在说: ——要被吃掉了。 ——要被吃掉了!! 饶是三七醒过来后,那咕噜冒泡声都没消失。 她有些恍惚的爬下马车,环顾了一圈,没瞧见燕度和小王,便朝闻书询问起一人一狗的踪迹。 “狗爷去五皇子殿下那边了,一直没回来。” “至于少将军倒是离开有一会儿了,但不知去了何处。” 三七点头,那咕噜冒泡声实在响的她有些心烦,她叮嘱闻书:“你留在这儿,保持些警惕,让云不饿带着吊吊绕整个营地转一圈,最好布一重结界。” “我离开一会儿。” 见闻书神色警惕,三七安抚了她一下。 三七也观察过周围,没什么异常。 只是那声音出现的蹊跷,三七防范于未然罢了。 叮嘱完,三七揉着耳朵根,循着声音去了,很快身影就被黑暗淹没。 树林里漆黑一片,斑驳树影将月光遮蔽,偶尔漏下一壶月华,也都成了破碎的银屑,三七一路走来,听到不少虫鸣鸟叫。 渐渐的,她听到了水声。 那水声与她脑海里的咕噜冒泡声逐渐重合,一时间,几乎让她分不清虚与实。 三七挥开了挡路的枝叶,月华尽洒在前方,照亮了不远处的粼粼水光。 树林的尽头是一处浅滩,浅滩旁流水潺潺,各种水声混杂在一起,那种咕噜冒泡声反而被淹没了。 三七下意识走近水边,月光泼洒下,她在水面上看到了树影、月影唯独没看到自己的倒影。 三七觉得奇怪,不自觉弯腰,想要凑近水面去瞧。 忽然,一只手从后抱住了她。 三七悚然一惊,下意识的一个肘击却被身后人接住,她回头就撞上一张湿漉漉的俊颜。 燕度长睫沾湿,水珠从他喉结上滚落,陷入锁骨沟壑中,他胸膛微微起伏,疑惑问她:“你在看什么,都要栽进水里了?” “我在看……”三七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支棱的看着他赤裸的胸膛。 也不是第一次看了,可这会儿感觉怪怪的,她下意识道:“燕度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好好看啊……” 燕度:“……” 燕少将军觉得这半个时辰的冷水澡都白泡了!!! 第134章 问题不大,雌雄同体罢了 三七夸得真心实意。 燕度被她噎得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只觉浑身发烫,哪哪儿都不自在。 明明她的目光清白到过分,可落在他身上,就似野火燎原般。 燕度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快速走到另一边,捡起外袍给自己套上,三七也跟了过来。 燕度边穿衣边问:“你怎么一个人到这边来了?” 三七没注意到他的尴尬,解释了自己过来的原由。 燕度穿衣的手一顿,他是知道三七这段时日睡着后就会听到各种‘声音’的。 “现在呢,还能听到那声音吗?” 三七凝神细听了会儿:“还是有,但是水流声太大了,我怀疑是在水下面。” 两人对视,燕度询问:“会洑水吗?” 三七摇头:“但我会掐鱼息诀,在水下也能呼吸。” 燕度将穿上半拉的外袍又脱掉:“我带你洑水,你负责呼吸?” 两人一拍即合,为了不在水下被冲开,三七直接趴在燕度背上,后者又用外袍作绳,将三七与自己紧紧绑住。 水花四溅声起,燕度背着三七跳入水中。 在河边时,看不出这条河的深浅,但燕度之前在此洑水也并未下潜,背着一个人,初下潜时略有些困难,但一旦潜下去了,倒也轻松了。 三七紧紧抱住他,手指轻轻在他脸颊剐蹭了下,提醒他可以呼吸了。 燕度尝试了一下呼吸,果真如在地面上一样,如此一来,他下潜的速度更快了些。 只是水下昏暗,潜了好一会儿后,燕度和三七都察觉出不对。 这条河也太深了些! 水下没有光线始终是一个问题,饶是三七都有些看不清水下的情况。 她想了想,右手又掐了一个诀,此诀名为引月华。 可以引来月辉。 今夜是有月亮的,月辉落在河面上,变成银屑般的微尘朝三七指尖汇聚而来,逐渐照亮了他们四周。 几乎是在光源出现的瞬间,三七和燕度同时感觉到了危机袭来。 一颗巨大的鱼头骤然出现在近前,鱼嘴大张,光线照清了它嘴里细密的一排排尖锐短齿。 燕度一拳砸出,三七清晰的看到那鱼头上凹陷了一大块,鱼鳃处有血雾漫出。 大鱼的身体瞬间支棱了。 三七却一下听清了那咕噜咕噜的冒泡声,竟是从大鱼身上传来的。 她快速拍了拍燕度,燕度心领神会,扣住大鱼的腮,即刻上游。 上游的过程里,有月光照亮水下,三七和燕度这才意识到这次这条河到底有多深,说是有几百米都不为过。 且他们上游时,不断有大鱼朝他们这边靠近,每条鱼的体型都庞大异常。 三七放出一缕鬼气震慑这些大鱼,大鱼们这才不敢靠近,却又不愿离去,仿佛三七他们身上有什么令它们垂涎之际的东西。 半炷香后。 燕度背着三七,单手拽着大鱼,上了浅滩。 两人都顾不得浑身湿漉漉,审视起这条大鱼,三七比划了一下:“这什么鱼?怎会长这么大?” 这条鱼的体长都要赶上燕度了,足足百斤之重。 “有点像是白条,但寻常白条鱼不过指长。”燕度也百思不得其解。 三七指着大鱼的腹腔:“声音是从它肚子里传出来的。” 燕度拔出藏在靴中的短匕,一刀下去,竟未破开鱼腹,他略显惊讶,三七立刻将剁骨刀递给他:“用这个。” 接下来的杀鱼过程就顺利多了。 鱼腥味刺鼻,三七和燕度却连眉头都没皱,鱼腹剖开后,三七直接上手翻找。 须臾后,她从鱼肠内掏出了一个东西。 去水边将此物洗净后,两人都沉默了。 三七掏出来的,竟是一片鱼鳞。 鱼鳞只有指甲盖大小,但光华流转,甚是美丽,入手还有着浸骨凉意。 “你确定是此物在发出声音?” “应该是。”三七不太确定:“找到这片鳞后,那咕噜水声就消失了。”她顿了顿,疑惑道:“难不成那咕噜水声是一条鱼发出的?那条鱼被这只大白条吃了?” 否则这漂亮鱼鳞怎会在大白条肚子里? 这事儿实在蹊跷。 夜风扫过,两人都感觉到了一些凉意。 声音既已消失,就没了再继续逗留的必要,两人都出来好些时候了,再不回去,怕是众人要为他们担心了。 “这条鱼如何处置?” “丢水里吧。”三七想到水下那些大鱼,舔了舔唇:“我觉得这水里的鱼,最好别吃。” 大的都有些不正常。 燕度深有同感。 将大鱼丢回水中,燕度和三七简单清洗了下手上的鱼血,就往回走。 两人刚要走进树林,就听到后方激荡的水声,回头的瞬间,就见水面上大鱼翻腾抢食,忽起水花,一张更为巨大的鱼嘴自水下冒出,将抢食的大鱼们悉数吞入腹中。 鱼身翻腾入水,水花四溅后,水面上重归平静。 三七和燕度对视一眼,心有余悸。 若刚刚在水下遇到的是这条房子般的大鱼,收拾起来只怕够呛。 回去这一路两人走的极快,很快就到了营地,众人见到他俩回来后,都松了口气。 闻书拿了干帕子就跑上前,但还是慢了小王一步。 出门在外,小王是不会口吐人言的,它眼里带着几分震惊,围着三七和燕度疯狂嗅闻,那模样,眼看要憋不住说人话了。 三七给它一个眼神,小王只能忍住。 三七先进了帐篷换衣,小王不好进去,只能跑燕度的大帐里,在燕度这边它也无所顾忌。 “燕讨厌,你和三三干嘛去了!你们身上的鱼味怎么回事!” 那股子鱼味它太熟悉了! 它去五皇子那边吃了几口肉的功夫,三三就又找到了一只老鬼不成? 帐内没有旁人,燕度一边换下湿衣,一边与它说起今夜的事。 听到三七他们在鱼腹里只找到一片五彩斑斓的鳞时,小王脸上微变,神情说不上意外,却也显出几分失望。 燕度打量它:“看来你认识那声音的主人。” 小王狗躯一僵,但想到自己早早就在这个讨厌鬼跟前露出马脚,且以对方的奸诈脑子,恐怕已猜到了大半真相,它也不装了,懒洋洋的哼了一声。 “故人?” 小王眼神乱瞟。 燕度懂了。 他心里浮起隐忧:“不会又出一桩薛县那样的事吧?” “应该……不至于吧。”小王有些迟疑,那条鱼是真没啥大本事啊。 无非就是管管虾兵蟹将,让水族听听话罢了。 不过三三既然听到那条蠢鱼的求救,那条蠢鱼说自己要被吃掉了…… 不会真有傻子吃那条蠢鱼吧,那货可不兴吃啊! “燕讨厌,刚刚你说你们去的那条河里的鱼,体型都异常庞大?” 小王想到了一茬,那条蠢鱼的血对水族来说可是大补,那些鱼之所以变得庞大异常,没准是因为河水里有它的血。 “这条河的上流在哪儿?” “皇家猎场。” 小王爪子焦躁的磨地,眼神一阵飘忽,燕度竟从它脸上看出了心虚。 “你在紧张什么?”燕度凝视着它:“那条鱼到底有什么问题?” “鱼没问题啊,就是如果有人吃了它的肉,可能会出点问题。”小王眨巴了下狗眼:“问题不大,也就雌雄同体罢了。” 燕度:“……” 正这时,大帐外传来李公公的声音。 燕度出去后,就见李公公堆着个笑脸:“少将军,御厨炖了鱼汤,很是鲜美,陛下用后喜欢,特意给你和郡主赐了一些来。” 燕度:“……” 小王:“……” 第139章 恩将仇报,咎由自取 栖云山极大,前山是行宫和皇家猎场,后山则人迹罕至,野兽甚多,便是猎场守将也不敢深入,简直就是藏人杀人的绝佳之所。 几个守将打扮的人悄然进了后山,在山里换去守将服饰,乔装打扮成佃农模样,快速朝深处前进。 一处山洞被灌木杂草掩盖着,几人挥开灌木就钻了进去。 火把亮起,就见山洞内竟用锁链绑着三个身着男装的老妇。 三个老妇见着他们,都露出惊惧之色,受惊兔子般缩在了一起,‘她们’被堵着嘴,只能发出野兽哀鸣般的呜呜声。 ‘她们’眼神惊恐。 进来的四个守将眼神也惊恐。 为首的汉子骂了句秽气,走上前粗暴的将其中一个老妇的衣服扒开,入眼的画面让他眼睛刺痛了一瞬,又一咬牙,手往对方裤兜里一摸,东西还在,但又多了点别的! 汉子吓得连连后退,狂甩手掌,像是摸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我娘个仙人板板,他们真变成女人了!” “杀杀杀!赶紧杀了!大人说了,绝不能让此事声张出去,必须斩草除根!” 另外三人也神情凝重,对三个‘老妇’道:“好端端的男人变女人,兄弟们送你们上路,来世投个好胎,好过不男不女。” 要不是被堵着嘴,‘三老妇’只想破口大骂:直娘贼的,你咋不去早投胎! 为首的汉子叹气摆手,“下刀快点,送他们好走!” 刀光起,就要落下之际。 突然从后飞来了三片花瓣直接将他们手里的刀刃击碎,与之同时,地下冒出四条锁链,将四人捆了个结实。 四人瞧不见锁链,只觉突然之间就无法动弹了,面上大骇。 下一刻,脚步声起,四个大汉扭头,就见几个陌生的身影走了进来。 “你们是谁?!”为首的大汉厉喝。 无人搭理他。 三七审视了四人一圈,满意的冲闻书点点头:“上手还挺快的。” 闻书不敢居功,“多亏了狗爷的悉心教导。” 她现在是试值阴差,自然能凝聚出勾魂锁,除此之外,还有春娘子等人所化的艳鬼为她所用,本身又是半人半鬼,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接下来看我的!”云不饿上去就是一人一巴掌,直接将四人给敲昏,麻溜的丢到一旁。 那三个‘老妇’本还惊恐,待看清三七旁边的张青后,其中一个老妇神情激动,疯狂呜咽起来。 张青也注意到了,可他实在不认识这位大娘啊,也不理解郡主带他来此的原因。 “郡主,这四人我认识,都是内山守将。不过,他们为何将这三个老妇囚禁于此,又为何要杀人灭口啊?”张青问了出来:“这三个大娘莫不是朱大爷有关?” 三七抬了抬下巴:“你去问问大娘们不就知道了?” 张青怀着疑问,将最激动的那位大娘嘴里的臭袜子给拽了出来,对方张嘴就是一声嚎啊: “青子啊!青啊!我是你大爷啊!” 张青:“……” 须臾后,三位变成大娘的大爷被解救,跪在地上嗷嗷大哭。 旁边还杵着个怀疑人生的张青。 张青不理解,张青想不通,好好的大爷怎么就变成大娘了呢? “说说吧,几位大娘。”三七找了块石头坐下,声音不紧不慢,眼神却给人压力,三个‘大娘’的嚎啕声逐渐弱了下去,朱‘大娘’一咬牙,率先坦白: “贵人明鉴,一切都要从那条祥瑞……不!是妖物说起!” 朱‘大娘’原是猎场这边的膳房小管事,上头的人克扣盘剥的厉害,他这小管事日子过的也艰苦,某日趁着给内山守军送饭的空隙,就想着去河边捞点鱼虾,改善下伙食。 有句老话是淹死的都是会洑水的,他那天潜到水底,鱼虾没捞着,却被水草缠了腿,眼看着要给淹死了,突然飘来一个彩光熠熠的东西,割断了水草,他当时顺手就给抓住了,趁机游上了岸。 上岸后,他发现自己手里抓的竟是一尾木雕鱼。 可他记得,自己在水下时瞧见的明明是个彩光熠熠的活物,不可能是什么木雕。 他也不知自己那时哪来的胆子,抓着那木雕鱼放进水中,结果一块木雕愣是在他手里变成了活鱼! 他当时心脏砰砰乱跳,只当自己是捞着宝贝了!不!不是宝贝!这没准是个祥瑞! 朱‘大娘’当时一心想着升官,就冒死把这宝贝鱼献给了林事官,事情就是从这儿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东西实在神异,入水就是一条七彩活鱼,出水就变成木雕。实打实是个祥瑞模样……” 三七眼含讥诮,眸色越来越冷:“既是祥瑞,怎还被你们当鱼脍给切片了呢?” 朱‘大娘’一个哆嗦,赶紧叫屈:“这是那个天杀的王林官的主意啊,是他动了贪念,想留下一片那七彩鱼的鳞片,后面他发现那七彩鱼在水中拔了鳞后,鳞片竟会长回去,他就让人切了一片那鱼身上的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贱种自己不敢吃,便让小人给他试毒,哪曾想,哪曾想呜呜呜……” 朱‘大娘’委屈哭了。 张青一脸难以置信:“吃、吃了那鱼,就男人变女人了?你、你真是朱大爷啊?” 张青看朱大‘娘’的目光复杂至极,“也太惨了吧……”他下意识道。 “惨吗?”少女声音冷漠,张青下意识看去,不禁打了个寒颤。 三七冷冷盯着朱大‘娘’:“若照你所言,那尾鱼乃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非但没有感恩,将它放归河中,还恩将仇报,拿它去换锦绣前程。” “之后那王林官将它取鳞剔肉时,你也没阻止吧?”三七蓦得嗤笑出声,眸似冰雪,她身体微微前倾,“你吃它的肉时,不是笑的挺欢喜的嘛?” 朱大‘娘’身体僵住,当日之景在眼前浮现。 那时的他的确吃的欢喜,祥瑞之肉,便是皇帝陛下也未必有福气品尝,他却能当这第一个尝鲜的人! 这等破天的福气,便是当场死了也值了啊! 那时的他,被贪欲和富贵迷了眼,有一瞬,脑子里蹦出了这样的念头,至于一条鱼的救命之恩,他完全抛诸脑后了。 山洞内,少女眸色幽幽,一字一句,似鬼神呓语,看透人心贪欲。 “汝等因贪欲造业障,恩将仇报。而今成阴阳混淆之体,落得不男不女之下场,皆是咎由自取。” 喜欢夫人她百鬼夜行,少将军日日追妻请大家收藏:()夫人她百鬼夜行,少将军日日追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5章 三七显威,公主换皮 宫门处。 七公主的车驾刚出去,就被拦住。 “殿下,是少将军。” 婢女思韵朝车内通禀,七公主身体颤了下,声音压抑却带着股凶狠:“继续走,别停。” 思韵愕然,却也不敢抗命,马车继续朝前。 燕度眸色一暗,疾步追上,扣住车尾的横轴,借力一翻,大氅翻飞,几个呼吸间,他就落至车驾前,从小太监手里夺过缰绳,勒停马匹。 马车内,七公主尖叫出声,思韵下意识扶住自家主子,主仆两惊慌的看向外间。 车帘半撩,露出男子凌厉的下颌线与寒意逼人的眉眼:“七公主是在躲着微臣吗?” 思韵护主道:“少将军,你吓着殿下了!” 七公主蜷缩在思韵怀里,不断叫喊:“燕度你下去!你别靠近我,你下去!!” “来人啊!来人啊!!” “护驾!护驾!” 她的反应过于激烈,连思韵都被吓了一跳。 过去自家殿下虽‘畏惧’少将军,但实则两人关系是极亲近的,那种怕,完全是哥哥对妹妹的血脉压制。 可现在,七公主面对燕度,就如瞧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这会儿本就在宫门口,守城的禁军听到七公主的呼救声纷纷过来,见此情景都有些不知所措。 “少将军,您和七公主殿下这是……”禁军有些迟疑。 燕度神色平静:“无事,本将军与殿下开了个小玩笑罢了。” 他朝车内睨了眼:“殿下身体不适,还是尽快让明华郡主帮你瞧瞧的好。” 七公主头都不愿意抬,她浑身上下都写满抗拒:“母后说了让她去我公主府,明日让她去我府上便是,你快下去,我不想见到你!” 燕度:“早治早好,她现在就能替殿下你诊治。” “什么?!”七公主惊得抬起头,下一刻,她顺着燕度视线看去。 一道清冷的身影立在不远处,她像是早就来了,身上的雪白的狐裘与雪色融为一体,叫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在触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时,七公主浑身一噤,她猛的捂住自己的后勃颈,声音又尖利了起来:“让她走!我不看!” “殿下……”思韵都惊讶于七公主的异常。 “听不懂本公主的话吗?让他们都滚!”七公主眼里迸出厉色。 思韵被吓了一跳,求助般的看向燕度:“少将军,要不还是改日……” “何必改日呢,择日不如撞日。”三七已走到了车驾前,她直勾勾盯着七公主,唇角翘起:“毕竟,我来都来了,是吧,殿下。” 三七话音落下的瞬间,背负在后的手打了个响指。 七公主嘴巴张开,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勒住了她的喉咙。 马车上,燕度朝三七伸出手,三七握住他递来的手,借力上了马车。 两人一同进了车厢,一黑一白,宛如两尊煞神,压的人喘不上气。 “启驾。”燕度冷冷睨着七公主:“回公主府。” 思韵听到是回公主府,大大松了口气。 吓死,还以为燕少将军要把七公主带回将军府吊起来打呢! 毕竟,这种事少将军又不是没干过…… 车外,云不饿怒睁眼:“不是,还有我呢!我!我还没上车呢!!” 一坨胖汤圆急追着车轱辘。 半个时辰后,七公主府。 七公主像是一尊提线木偶似的坐在椅子上,除了眼珠子能乱转外,她整个人一动不能动。 院子里,满满当当几十号人跪着,都是随七公主去南山行宫侍疾回来的宫人。 思韵此行并未随行,故而她与留守的那些宫人还立着,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慌失措。 早在燕度出宫前,他的亲卫就暗中把公主府给控制住了。 思韵护主心切,急声道:“少将军,你到底要做什么!” “殿下她一直视你为亲兄长,就算她今日冒犯了你,你也不该如此以下犯上!” “你是个忠心的,”燕度冷冷瞥她一眼:“想你主子好,就安静呆着。” 周副将大步进来:“少将军,少了一个人。” “谁?” “一个叫云湘的宫女,随行七公主去南山行宫侍疾的名单上有她。” 思韵道:“云湘病了,殿下开了恩典,让她在行宫那边养好病再回来。” “云湘啊……”一直在院子里兜圈子的三七突然停下,她看向七公主的方向,神色幽幽:“我记得她,七公主之前还派她还来替我梳妆过。” “说起来,她梳妆的手艺真是不错,我还未与她好好道过谢呢。”说话间,三七走到七公主近前,三七缓缓弯下腰,猛的抬手捏住了七公主的下颌。 她的眼,漆黑异常。 七公主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双眼的黑,像是无边的深渊,朝她的倒影侵蚀而去,像一只只鬼手,撕开她的皮囊,露出她伪装的真容。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因惊恐而扭曲着,像一个滑稽小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三七忽然勾唇,说了一句旁人听不懂的话:“是你啊……” 七公主浑身战栗,身上的皮子好像在收紧,脑子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嘶吼: 被发现了!! 肯定被发现了!!! 不、不!明华郡主怎么可能发现!明明连皇后娘娘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 正这时,脚步声从外急来。 却是蓝月嬷嬷带人赶到:“少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 面对蓝月嬷嬷时,燕度稍缓神色,“嬷嬷稍安勿躁。” 蓝月嬷嬷如何能勿躁,她一身老血都要烧沸腾了!眼看她要过来,三七忽然下令:“傀一!拦住她!” 傀一毫不犹豫出手,蓝月嬷嬷惊怒交加,但下一刻,变故骤生。 原本被五花大绑摁在地上的那些公主府随侍们齐齐暴起,他们身上发出怪异的声响,像是纸张被拧捏后的簌簌声。 “啊——” 尖叫声与兵刃被拔除的声音齐齐响起,周副将等人拔出佩刀,如临大敌,每个人脸上都是惊骇。 就见那些随侍身体呈现出常人难有的扭曲姿态,或是四肢反折,或是脖子扭成了麻花。 他们皮肤下有什么在鼓动似的。 下一刻,所有人眼前一花。 一张张人皮脱离他们的身体,狞笑着众人扑去。 众人惊得魂不附体,公主府里其他人吓得屁滚尿流尖叫着逃窜。 蓝月嬷嬷更是脸都吓白了。 却听砰砰砰的一阵闷响。 那些人皮像是撞上了无形无色的琉璃,吧唧一声,倒砸回了地上。 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排排脚印,那脚印围着了一圈,正是这个圈,将那些人皮困住了。 云不饿惊叫出声:“八方困魔阵!居然是八方困魔阵!!” 敢情刚刚郡主姐不是在转圈圈,是在偷偷布阵! 我的姐,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所有人都朝三七看去,眼里满满都是震惊。 少女神色平静,淡漠的睨了眼那些试图破阵的人皮,“还真是沉不住气。” 她视线落回七公主身上,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瞧瞧七公主,多沉稳。” “哦,不对,或许我应该叫你……” “云、湘。” 喜欢夫人她百鬼夜行,少将军日日追妻请大家收藏:()夫人她百鬼夜行,少将军日日追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7章 你视他为珍宝,他便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这夜,风急雪狂。 一道身影摸黑翻进了卫宅,卫灼书房的内亮着,那身影停在书房的窗边,他敲了敲窗户,赫然是白天负气离开的卫炎,他声音依旧别扭: “那什么,我不是担心你啊,我就是想起我东西忘你这儿了,顺便来拿。” 他放了一瓶金疮药在窗户上,“这也不是特意给你带的,只是我爹恰好从御医那边多要了些,我顺便给你罢了……” 屋内没有反应。 卫炎皱眉:“卫灼?老三?……三弟?” 吱啦—— 卫炎一把推开窗,半个身子探进去左看右看,没见半个人影! 倒是他身后,突兀出现两人,一左一右叉住他。 “你们干什么?”卫炎认识这两人,是卫灼养的死士。 “主子有令,大公子若来了,就请大公子今夜留宿卫宅。” 卫炎心里突然窜起浓烈的不安,卫灼豢养死士的事,整个武国公府只有他知道,若非出大事了,卫灼是不会轻易调动这些死士的! 可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 卫炎联想起这段时间卫灼的异常,心脏狂跳起来,他冷不丁想到了大伯母死的那一年…… 那年卫灼输给燕度,还被对方弄在树上倒吊了一夜。 后面燕度偷偷跑去从军的消息传入京,卫灼不甘示弱,也学着偷跑,要去战场上闯出个明堂,他身为堂兄,非但没有阻止,还陪着卫灼一起胡闹。 他和卫灼跑到了南边,杀水匪,除倭寇,立下了战功。 卫炎永远记得那一日,卫灼与他快马加鞭回京,前者一路上兴高采烈说着要用战功给大伯母换一个诰命。 然而他们尚未抵达京城,就收到了大伯母的一封书信。 那是一封血书,一封断亲书……大伯母在信上说,让卫灼忘了她这个母亲,她说她受够了国公府的生活,往后的人生她想为自己而活…… 那是卫炎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卫灼,慌不择路的像头被遗弃的小兽,他陪着卫灼没日没夜的赶回了国公府。 得到的却是大伯母与人私通,被抓回后羞愤自焚、尸骨无存的死讯…… 从那一日起,卫灼就变了。 他像疯了似的,寻所有人的不痛快,只要他在国公府一日,府上就没个安宁,后面他搬出了国公府,入了禁军,像是突然长大了。 可卫炎知道,一切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卫灼他从未放下过他母亲的死,哪怕他嘴巴上再不屑一顾,再怨恨憎恶…… 可若真放下了,他豢养死士,暗中控制国公府上的幕僚,监视府内的一举一动是为什么? “卫灼他究竟做什么去了?!”卫炎厉声质问,就要去找卫灼。 砰的一声,死士将他敲晕。 “见谅了,大公子。” 整个国公府,主子仅剩在乎的,也只有这位大公子了…… 死士们叉起卫炎,刚一转头,对上一张矜贵冷玉般的脸。 燕度的人直接上前,从两人手中抢走了卫炎。 燕少将军点头:“有劳了。” 死士:??等等!主子没说还有抢人这一出啊! …… 武国公府。 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落了下来。 大雾忽而弥漫起,除了老国公和长房所在的院子,国公府其他人都在雾气降临的那一刻沉沉睡了过去。 尖叫声划破长夜。 一道道黑影破窗而入,将安睡的人从床榻上拉拽而起。 落雪院,沉月湖,卫灼静静站在湖畔,凝视着已经封冻的湖面。 老国公与卫灼之父卫靖,以及他的一干妾室和儿女都被押了过来,一个个的又惊又怒被强压着跪在地上。 “卫灼!你疯了不成!”卫靖大怒,看着一旁拔光了手指甲的老国公,惊惧交加:“畜生!你怎敢如此忤逆!” 老国公直接痛的昏死了过去。 卫灼蹲在湖畔,一拳又一拳的锤打着冰面,听到卫靖的质问,他才缓缓停下,像是黑夜里亟待猎物的兽,转过了头。 “畜生?我这个畜生的畜生行迹都是和你们学的啊,当年对你们是怎么对我阿娘的,都忘了?” 卫灼缓缓起身,他脸上沾着血,抬脚踩住老国公指甲秃秃的手指,足尖用力碾压,听着老国公的惨叫。 他咧嘴笑了起来:“我还当祖父是个硬气的,结果十个手指头的指甲没了而已,就顶不住了?” 一旁的卫靖脸色煞白,“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卫灼偏头,弯腰一把掐住他的咽喉,“我阿娘不是死于自焚!是你们合起伙来杀了她!” 卫靖瞳孔剧震,想不明白卫灼是怎么知道真相的,而他更恐慌的是,卫灼既查到了周雪莹的死,该不会连那件事也查出来了吧? 旁边卫灼的庶弟怒极开口:“卫灼你娘本就该死,是她不守妇道,她活该唔——” 银光划过,那人的喉管直接被割破,鲜血四溅。 尖叫声此起彼伏,那妾室见儿子被卫灼杀了,就要与他拼命。 不等她扑上来,卫灼穿胸就是一刀,那妾室难以置信,卫灼却笑的好看极了:“我阿娘待你一直极好,你却骗她去死,这么会骗,你也去死好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妾室倒了下去,临死还怨毒的瞪着卫灼,吐出三个字:“你……孽种……” 卫灼长睫颤了颤,卫靖脸色骤变,然而不等他开口,卫灼已下令:“将湖上的冰凿开,把他们塞进猪笼,全部沉湖。” 火把的光落在他脸上,映衬的卫灼的脸上的笑,犹如恶鬼。 尖叫声、求饶声不断,卫灼充耳不闻,他只是笑着,听着那些人落水濒死的哭嚎声,场间唯一还幸存着的只有卫靖和老国公。 老国公不知何时醒了,他像是一条怨毒的老蛇,死死盯着卫灼。 他的神情很复杂,怨恨之中竟还掺杂着一丝丝欣赏。 “当初你从南边回来后,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一天……” “你爹庸碌好色,你二叔优柔寡断,你三叔贪图享乐,只有足够心狠、够绝情才能振兴我武国公府,小灼,祖父没看错你……” 旁边的卫靖死死低着头,他眼里是惊怒与怨恨,还有一种隐忍的羞怒。像是个无能的孬种,死到临头也只敢缩着脖子。 卫灼冷眼看着,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张秘信上,真正写的到底是什么?” 旁人不知卫灼在问谁,卫灼缓缓回头,看向冰湖。 众人这才发现,在冰湖中央竟一直立着一个人。 少女披着雪色狐氅,撑着白伞,似与雪色融为了一体。 三七手里捏着一卷纸条,这是那竹筒内的秘信,由始至终,卫灼都没亲眼看过这张秘信上写的内容。 他看到的,是三七让他看到的‘文字’,看到的……周雪莹死前的所知所感。 “瞒不住的……”三七声音幽幽,“事到如今,你还想阻碍他知道真相吗?” 白伞之下,一道虚影出现在她身后,女人无声流着泪,张开的嘴里,空空如也,她的舌头在她死时就已经被拔断了。 那些人似乎觉得,只要拔了她的舌头,哪怕她死后化鬼都无法伸冤。 他们所做的恶事,永远都会埋在湖底。 三七手指轻轻一动,女人的残缺的魂体被补全了一隅,她终于能为自己发声了,可她说的却是: ——我只想我的孩子能好好活着…… ——我不想他把自己视为耻辱…… ——他是最好的孩子,最好最好的孩子…… 三七看着不远处大步朝自己走来的男子,他像是雪夜里飘摇零散的星火,时刻都会熄灭,破碎着,孤执着,紧攥着唯一那点希望。 浑身是血、一身罪孽,唯有紧攥着的那点希望是纯白的。 三七抬手接住了一片雪,“雪是纯洁的,即便污泥染上了雪,脏的也是泥,而不是雪本身。” “他是被你所爱着,降生到这个世界的,不是吗?” 三七轻声说着,偏过身,将伞递给了身后的‘女人’。 鬼神垂目,温柔祝福: “母亲不会视自己所爱的孩子为耻辱。” “你视他为珍宝,他便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周雪莹,相信他吧。” ‘女人’颤抖的,握住了伞柄。 卫灼怔怔的看着伞下的‘女人’,恍若隔世,恍然若梦…… 雪落无声。 “阿娘……” 喜欢夫人她百鬼夜行,少将军日日追妻请大家收藏:()夫人她百鬼夜行,少将军日日追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5章 完了,少将军被女鬼糟蹋了! “你……还好吗?” 三七拘谨的坐着,小心翼翼戳了戳燕度的后背,唯恐力度大一点,就把人戳碎了。 燕少将军那高大的身影,第一次如此脆弱哇…… “不、太、好。” 三七听出了咬牙切齿。 她很羞愧,她真不是故意的。 “还……还好使吗?” 燕度听到了自己脑子里爆筋的声音。 他突然很想笑,人无语到了极点,原来真的会笑。 这是什么‘内忧外患’啊! 燕度捂住脸,不想睁开眼,希望是自己的幻觉。 三七咬了咬牙:“要不我把胖鱼崽带过来?咱找它借点血?你现在这情况,它的血正好可以‘无中生有’,还对症了呢……” “嗯,靠谱!”三七握紧拳,觉得找到了解决之道。 然后,她听到了燕度的笑声。 她也跟着笑了。 等燕度的头扭过来,三七的笑容就消失了。 她感觉到了杀气。 她缩了缩脖子,“我还是去给你找御医吧。” 燕度这会儿也算缓过劲了,他没好气的瞪着她:“不用,我已经好了。” “哦哦。”三七点着头,脸上却写着:你就装吧。 燕度只想赶紧揭过这件事,岔开话题道:“你现在还饿吗?” “不饿了,好饱的。” 三七是记得自己昨晚饿昏后干了何等虎狼之事的,她内心是羞愧的,原本也还是害羞的,但架不住她一醒来就‘恩将仇报’了,三七也羞不起来了,只觉得无地自容。 她真不是个人啊!! 燕度观她神情,觉得这事是轻易揭不过去了。 他干脆道:“我真无大碍,只是这些天恐怕不宜骑马,走路也须得人扶着。” 三七想了想他的‘伤情’,嗯……的确不良于行,会扯着嘛。 “我给你当拐棍!” 燕度嘴角扯了扯,第一次心情不太美丽的同意了这次‘亲密接触’的机会。 “到此为止,这事别再提了。”燕度堵住她后面的话。 三七抿了抿唇,也不再火上浇油了,但她人又凑了过去,燕度却有些警惕的后仰了一些。 “你别动,我瞧瞧你的脖子,你昨晚怎么那么虎啊,居然用到抹脖子!”三七嘴里数落着,待看到他脖子上全然不见刀口的痕迹后,不免眨了眨眼。 “伤口怎么没了?”三七凑得更近了,在他的脖子上摸来摸去。 她的气息落在他脖颈处,凉凉的手指在他脖颈上乱点,惊起阵阵战栗。 燕度现在有点受不了刺激,赶紧拉开她的手。 “本就割的浅,自然好的快。” 三七想说好的再快也得有个伤口吧,嗯,也不是没‘伤口’。 燕度肤色本就偏冷白,这辈子最黑最糙也就是在外行军打仗的时候,即便如此,他依旧是军中最白的那个,回京后,隔三差五就被勒令在府里‘面壁思过’,他那肤色又白了一个度。 他身上的里衣大敞,露出大片胸肌,锁骨上胸膛上有不少红痕抓痕,但最刺眼的还是他脖颈处的红淤和齿痕。 光是瞧着,便让人脸热。 三七油然而生出一种负罪感和心虚感。 羞耻感后知后觉袭来,汹涌澎湃,几乎要把她掀个跟头,让她眼前发黑。 她昨晚…… 她对燕度…… 又亲又抱又啃,什么耳鬓厮磨,互蹭鼻尖…… 一段段记忆重锤似的往她脑海里砸,三七只觉身下的床榻在发烫,烫的她坐立难安,她一骨碌从床上滑下去,“天、天天亮了!我、我先走了。” 她说话都不利索,想找遮羞布把自己裹起来,随手扯了件外袍罩住自己就往外跑。 燕度抬手欲叫住她:“三七……” 不料三七听到他的声音跑的更快,脚下鞋子趿拉着差点把自己绊出个跟头。 燕度:“……” 他想说,那是他的外袍…… 见她落荒而逃那样儿,燕度哭笑不得,他下意识摩挲起颈侧,不禁翘起了唇角。 很快,却又笑不出来了。 燕少将军起身,又坐下。隐忍的低头注视了一会儿某处,背后浮起冷汗,突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感。 万幸,痛归痛,好在没有真被她给‘丢’出去。 燕度捂着脸,又冷静了一会儿,叫了南浔进来,帮自己更衣。 南浔低头耷脑进来的,全程不敢抬头,燕度见他做贼似的,一身偷感,不由皱眉:“过来扶着我,地上有金子不成,你瞧什么呢?” 南浔哦哦几声,小心抬头,却没瞧见三七,咦道:“郡主呢?” 燕度想到三七走时做贼心虚的样儿,料想她是不想见人的,肯定用了障眼法。 他忍住笑意,神色自若的帮忙遮掩:“郡主自然在她自己的营帐内歇息,怎会在我这里。” 南浔:“怎么可能,昨夜卑职明明瞧见……” 南浔的声音戛然而止,震惊的盯着自家少将军那满身狼藉,他嘴巴越张越大,看清燕度那明显苍白且透出虚弱的脸色后,南浔嘴唇都开始颤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燕度瞪他一眼,“昨夜什么都没发生,管好你的嘴,过来替我更衣。” 南浔死死咬住嘴,上去替燕度更衣了,待看到燕度脖颈上的咬痕后,南浔只觉天都要塌了,一个可怕的猜测,涌上南浔脑海。 刚更衣完,怀帝那边就派人来宣旨召见。 燕度将领子又往上扯了扯,如往常般,步履如飞,只是四方步没走出几米,燕少将军就收敛步距,放慢速度,无人瞧见,他低头轻吸了一口气。 另一边,三七做贼似的回到自己大帐,慌忙给自己洗漱换了身衣裳,甚至为了佯装岁月静好,她还一反常态的给自己多戴了几根珠钗 闻书和常嬷嬷进来时,见她霞飞双颊,云腮鬓影的样子都愣了一下。 今儿的郡主,瞧着怎么有些不同以往呢? “郡主的气色瞧着可真好,”常嬷嬷忍不住夸道:“昨儿可是睡了个好觉?” 三七不露心虚,点头如捣蒜:“嗯嗯,睡得可沉了,我就没离开过我的床。” 常嬷嬷心道当然了,睡得死沉当然是在床上啦,不然还能飞天上去? 正这时,南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显得很慌张。 三七心慌了一下,还以为是燕度派他来的,当即让南浔进来,还不忘让常嬷嬷和闻书都出去。 只是没等她开口,南浔就追问道:“郡主,昨夜你可曾去过少将军的大帐?” 三七矢口否认:“我没有!” 南浔脸色骤变,嘴唇颤抖:“完了,完了啊……” “怎么就完了?”三七也被他弄得提起了心。 南浔哭丧着脸道:“郡主,你得救救少将军啊!昨夜……昨夜有女鬼伪装成郡主,进了少将军的大帐!” “少将军他、他恐怕遭了那女鬼的毒手,被吸了精气,没准、没准还被……”南浔咬牙切齿:“被糟蹋了。” 三·女鬼·七:你胡说八道你信口雌黄! 她没有!她才没有糟蹋燕度!! 她冤!!! 喜欢夫人她百鬼夜行,少将军日日追妻请大家收藏:()夫人她百鬼夜行,少将军日日追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9章 恩将仇报,咎由自取 栖云山极大,前山是行宫和皇家猎场,后山则人迹罕至,野兽甚多,便是猎场守将也不敢深入,简直就是藏人杀人的绝佳之所。 几个守将打扮的人悄然进了后山,在山里换去守将服饰,乔装打扮成佃农模样,快速朝深处前进。 一处山洞被灌木杂草掩盖着,几人挥开灌木就钻了进去。 火把亮起,就见山洞内竟用锁链绑着三个身着男装的老妇。 三个老妇见着他们,都露出惊惧之色,受惊兔子般缩在了一起,‘她们’被堵着嘴,只能发出野兽哀鸣般的呜呜声。 ‘她们’眼神惊恐。 进来的四个守将眼神也惊恐。 为首的汉子骂了句秽气,走上前粗暴的将其中一个老妇的衣服扒开,入眼的画面让他眼睛刺痛了一瞬,又一咬牙,手往对方裤兜里一摸,东西还在,但又多了点别的! 汉子吓得连连后退,狂甩手掌,像是摸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我娘个仙人板板,他们真变成女人了!” “杀杀杀!赶紧杀了!大人说了,绝不能让此事声张出去,必须斩草除根!” 另外三人也神情凝重,对三个‘老妇’道:“好端端的男人变女人,兄弟们送你们上路,来世投个好胎,好过不男不女。” 要不是被堵着嘴,‘三老妇’只想破口大骂:直娘贼的,你咋不去早投胎! 为首的汉子叹气摆手,“下刀快点,送他们好走!” 刀光起,就要落下之际。 突然从后飞来了三片花瓣直接将他们手里的刀刃击碎,与之同时,地下冒出四条锁链,将四人捆了个结实。 四人瞧不见锁链,只觉突然之间就无法动弹了,面上大骇。 下一刻,脚步声起,四个大汉扭头,就见几个陌生的身影走了进来。 “你们是谁?!”为首的大汉厉喝。 无人搭理他。 三七审视了四人一圈,满意的冲闻书点点头:“上手还挺快的。” 闻书不敢居功,“多亏了狗爷的悉心教导。” 她现在是试值阴差,自然能凝聚出勾魂锁,除此之外,还有春娘子等人所化的艳鬼为她所用,本身又是半人半鬼,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接下来看我的!”云不饿上去就是一人一巴掌,直接将四人给敲昏,麻溜的丢到一旁。 那三个‘老妇’本还惊恐,待看清三七旁边的张青后,其中一个老妇神情激动,疯狂呜咽起来。 张青也注意到了,可他实在不认识这位大娘啊,也不理解郡主带他来此的原因。 “郡主,这四人我认识,都是内山守将。不过,他们为何将这三个老妇囚禁于此,又为何要杀人灭口啊?”张青问了出来:“这三个大娘莫不是朱大爷有关?” 三七抬了抬下巴:“你去问问大娘们不就知道了?” 张青怀着疑问,将最激动的那位大娘嘴里的臭袜子给拽了出来,对方张嘴就是一声嚎啊: “青子啊!青啊!我是你大爷啊!” 张青:“……” 须臾后,三位变成大娘的大爷被解救,跪在地上嗷嗷大哭。 旁边还杵着个怀疑人生的张青。 张青不理解,张青想不通,好好的大爷怎么就变成大娘了呢? “说说吧,几位大娘。”三七找了块石头坐下,声音不紧不慢,眼神却给人压力,三个‘大娘’的嚎啕声逐渐弱了下去,朱‘大娘’一咬牙,率先坦白: “贵人明鉴,一切都要从那条祥瑞……不!是妖物说起!” 朱‘大娘’原是猎场这边的膳房小管事,上头的人克扣盘剥的厉害,他这小管事日子过的也艰苦,某日趁着给内山守军送饭的空隙,就想着去河边捞点鱼虾,改善下伙食。 有句老话是淹死的都是会洑水的,他那天潜到水底,鱼虾没捞着,却被水草缠了腿,眼看着要给淹死了,突然飘来一个彩光熠熠的东西,割断了水草,他当时顺手就给抓住了,趁机游上了岸。 上岸后,他发现自己手里抓的竟是一尾木雕鱼。 可他记得,自己在水下时瞧见的明明是个彩光熠熠的活物,不可能是什么木雕。 他也不知自己那时哪来的胆子,抓着那木雕鱼放进水中,结果一块木雕愣是在他手里变成了活鱼! 他当时心脏砰砰乱跳,只当自己是捞着宝贝了!不!不是宝贝!这没准是个祥瑞! 朱‘大娘’当时一心想着升官,就冒死把这宝贝鱼献给了林事官,事情就是从这儿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东西实在神异,入水就是一条七彩活鱼,出水就变成木雕。实打实是个祥瑞模样……” 三七眼含讥诮,眸色越来越冷:“既是祥瑞,怎还被你们当鱼脍给切片了呢?” 朱‘大娘’一个哆嗦,赶紧叫屈:“这是那个天杀的王林官的主意啊,是他动了贪念,想留下一片那七彩鱼的鳞片,后面他发现那七彩鱼在水中拔了鳞后,鳞片竟会长回去,他就让人切了一片那鱼身上的肉!” “那贱种自己不敢吃,便让小人给他试毒,哪曾想,哪曾想呜呜呜……” 朱‘大娘’委屈哭了。 张青一脸难以置信:“吃、吃了那鱼,就男人变女人了?你、你真是朱大爷啊?” 张青看朱大‘娘’的目光复杂至极,“也太惨了吧……”他下意识道。 “惨吗?”少女声音冷漠,张青下意识看去,不禁打了个寒颤。 三七冷冷盯着朱大‘娘’:“若照你所言,那尾鱼乃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非但没有感恩,将它放归河中,还恩将仇报,拿它去换锦绣前程。” “之后那王林官将它取鳞剔肉时,你也没阻止吧?”三七蓦得嗤笑出声,眸似冰雪,她身体微微前倾,“你吃它的肉时,不是笑的挺欢喜的嘛?” 朱大‘娘’身体僵住,当日之景在眼前浮现。 那时的他的确吃的欢喜,祥瑞之肉,便是皇帝陛下也未必有福气品尝,他却能当这第一个尝鲜的人! 这等破天的福气,便是当场死了也值了啊! 那时的他,被贪欲和富贵迷了眼,有一瞬,脑子里蹦出了这样的念头,至于一条鱼的救命之恩,他完全抛诸脑后了。 山洞内,少女眸色幽幽,一字一句,似鬼神呓语,看透人心贪欲。 “汝等因贪欲造业障,恩将仇报。而今成阴阳混淆之体,落得不男不女之下场,皆是咎由自取。” 第140章 暴躁鱼鱼:我顶你个肺啊! 朱大爷是恩将仇报,他身边两人亦是被贪欲蒙了眼。 从在七彩鱼身上切下第一片肉开始,就好像开启了一个魔盒。 只因那鱼实在太神奇了,切下一片,又长出一片。 他们不断的切,不断地吃,那日在场的人几乎都分到了一片肉。 朱大爷是第一个吃的,也是最先起变化的,他本是个糟老头子,吃了那肉后,突然变得肌肤细腻,容颜似也回春,连胡须都掉了。 那时,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变年轻了,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掉胡子这种事,没被人放在心上。 直到那王林官将这事报给三皇子,他们商定好了要将这鱼当做祥瑞呈给陛下,朱大爷这个回春奇迹,到时候也能在陛下跟前露露脸。 那会儿王林官和朱大爷是真开心啊,都觉得前路一片光明! 可就在几日前,一切都变了! 朱大爷一觉睡醒,只觉胸口沉重无比,手一摸,摸到了两块沉重的压力,他吓得失声尖叫,叫出来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极了他那早死的河东狮。 再一摸,喉结也没了! 朱大爷吓得当场尿裤子,紧跟着,他感觉这尿裤子的路数也不太对,竟多了一条路! 王林官得知此事后,人也要疯了,他也吃了那鱼,身体也有‘回春’迹象,但还没朱大爷这么严重。 可变成不男不女还不是最严重的,严重的是,‘祥瑞’之事他已告知了三皇子,且京城那边怀帝已然动身。 为了瞒住此事,王林官将吃过鱼肉的内山守将全给换了,让这批人以身体抱恙为借口,都躲着别露面。 朱大爷这三人是里面最没地位,且变异最快的,王林官恨不得当场杀了朱大爷,但他又想着暂且留下朱大爷,以观后续,万一变得不男不女还不是最终下场呢? 有三个人在前头探路总是好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怀帝会突然急行军来到猎场,打了王林官一个措手不及,他这才让人过来早点杀人灭口! 山洞内,朱大爷三人面如死灰。 云不饿追问:“那条鱼现在何处?在那王林官手里?” 朱大爷摇头,“不见了,我被关进山洞前,那条鱼突然消失了。” “难怪了。”云不饿恍然大悟,“难怪之前三皇子妃要拦着不让咱们去河边呢,这是祥瑞没了?也不对,这祥瑞没了就没了,反正陛下又不知道,她大可装作没这件事就成了……” “因为有人做贼心虚,不敢上报。”三七嗤笑:“有些人又急于想重获圣心,所以哪怕没了祥瑞,也想重新造个祥瑞出来。” 云不饿睁圆眼:“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王林官隐瞒他们偷食祥瑞后异变的事,恰好祥瑞跑了。于是临时起意,准备搞个假祥瑞出来,让三皇子夫妇献给陛下?” “三皇子夫妇还同意了?这两口子的脑子被驴给踢了?”云不饿的神情精彩万分。 “贪心不足蛇吞象嘛。”三七笑了笑,拍了拍云不饿的肩:“去吧,跑快点,别让燕度把这场好戏给毁了。三皇子夫妇如此卖力演出,咱们岂能当个搅局的。” 云不饿张了张嘴,看了眼闻书,朝三七竖起大拇指。 他几张疾行符往大腿上一拍,哧溜就没影了,只撂下一句话:“老大你等着!有我在,这场好戏铁定黄不了!” 之后三七也没继续留下,她让张青在此看守住几人,便离开了。 洞内,张青看着哭成泪人的朱大爷,无奈叹了口气。 “青啊,你说大爷我还能变回男人吗?” 张青沉默半晌,道:“还是别想太多了,能保住命就万幸了。” “朱大爷你……唉,恩将仇报实在是不该。” 朱大爷捂住脸,老泪纵横:“这是鱼大仙惩罚我啊,咎由自取,我的的确确是咎由自取啊……” “鱼大仙,大仙我对不住你啊!” 朱大爷哭的凄凄惨惨戚戚。 就在这时,一个听不出男女却奶呼呼的骂声响起:“我顶你个肺啊,对唔住有用,还要勾魂佬做咩啊!” “三个傻仔,给我下地狱吔屎啦你!” 这骂声来的突兀,山洞里的人都被吓得惊叫唤。 “舍得出来了?”三七去而复返,她盯着朱大爷三人身后,“还要躲着?一会儿大戏就要开场了,再不去可要错过了哦。” 随着她声音落下,一阵窸窸窣窣中,一个圆滚滚的木雕骨碌骨碌滚了出来。 赫然是一尾……嗯,用尾来形容或许不恰当,这分明是一坨胖的像球似的木雕鱼。 鱼嘴雕得像个香肠,鱼肚圆滚滚,腹鳍短短,尾鳍炸开像个鸡冠花。 木雕鱼滚到三七脚边就停下了,朱大爷三人却是脚趴手软跪下砰砰磕头,嘴里大喊着:“鱼大仙!” 三七看到这坨胖鱼后,心里生出‘果然如此’的念头。 她弯腰捡起胖鱼,有片刻出神。 “不是挺能骂的吗?怎么不骂了?”三七拍掉胖鱼身上的泥巴和草灰,胖鱼一声不吭,仿佛真是块木头。 三七却笑了,将它擦干净后,往怀里一揣,这回是真走了。 “带你看戏去。” 至于牛大爷几人,一会儿会有人来把他们逮走。 路上,闻书欲言又止。 三七:“想问就问。” 闻书好奇:“主子认识这条鱼?” 她刚刚留意到了,自家主子瞧见这条鱼后毫无惊讶之色,眼里还有一种乍见故人般的缅怀。 “算认识。” “那它究竟是何物?” 三七皱眉思索了下:“就是一个木雕小摆件。” 闻书讶然:“一个木雕摆件竟能入水化为活物?还能有那等能耐?它是生出灵智了吧?这算是成精了吗?” 三七叹了口气:“说不好是成精还是成鬼了。” 闻书咋舌:“真好奇是谁雕出的这等造物,这得有通天的本事吧!” 三七脸微烫,刚要说‘不至于’,就听闻书话锋一转:“就是雕工有点草率,显得这条鱼有些憨傻。” 三七:“……” 装死的鱼鱼:“我顶你个肺啊!我这系靓爆了你知唔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