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之女配很冷静》 第2372章 如懿传-高晞月200(二合一) 第2372章 如懿传-高晞月200(二合一) 时间过得极快,仿佛晨起梳妆描眉,黄昏挑灯夜读,枕着天黑,等着天亮,旧的时光便迅疾退去,只剩下的新的日子,新的面孔,唇红齿白的,娇嫩地鲜妍地过去了。 转眼间魏嬿婉到承乾宫伺候已经有一年半了,这期间她得了闲便会去见凌云彻。最初之时见到魏嬿婉,凌云彻自然是欢喜的,自也为魏嬿婉能跟得个宽和待下的主子而高兴。可随着日子一日日过去,逐渐的凌云彻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淡,似乎没了以往的欢喜与情意,有时与她说话时还会心不在焉,甚至与魏嬿婉说话时还有些走神敷衍。有好几次欲言又止看着魏嬿婉,可每当魏嬿婉问他怎么了,他又总说没事。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魏嬿婉在高晞月的教导下也学会了不少东西,更皆备有女子的敏锐直觉,自是察觉到了凌云彻的异样。然而,每当她询问时,凌云彻总是含糊其辞,只说“没事”。这般敷衍的回答,让魏嬿婉的心里愈发不安,两人之间无形的隔阂也随之加深。自此之后,魏嬿婉便减少与凌云彻见面,以免徒增烦恼。 乾隆八年十二月,纯妃又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儿子,皇七子永瑢。如此一来,纯妃便成了宫中生育皇嗣最多的嫔妃,即便皇帝一向对她的眷顾不过淡淡的,为着孩子的缘故,也热络了不少。连着太后也对纯妃格外另眼相看,对皇孙们也是关爱备至。 “嬿婉,你去库房里挑些东西,替本宫给纯妃送去,恭贺纯妃大喜。”高晞月伸手接过乳母怀里的永瑾,侧头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魏嬿婉笑着答应,退了下去。高晞月抱着一岁半的永瑾,一会儿笑盈盈地逗弄他,直逗得他咯咯咯的大笑,一会儿又与他喁喁低语,母子俩像是说着悄悄话一般。 茉心端着刚从小厨房拿来的热奶茶,轻轻放在榻上的蝠纹檀木案几上,轻声道:“娘娘,算算日子,嬿婉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去见凌云彻了,想来应该是发现凌云彻的异样了吧!” 高晞月拿着勺子舀起奶茶,轻轻吹了吹,待温度适宜才喂给永瑾:“光是发现有什么用,得死心才行。” 永瑾一边津津有味地喝着额娘喂来的奶茶,一边竖起耳朵认真听着额娘与茉心说话。 “想来也快死心了吧!”茉心道。 高晞月看着儿子滴溜溜直转的眼睛,嘴角轻轻上扬,继续温柔地喂他喝奶茶:“快了,谁知道具体有多快呢!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正值如花似玉的年华。不过再等一等也无妨,本宫并不着急。”稍作停顿后,她又补充道:“你抽空去告知惢心,凌云彻的事情她处理得很妥当,本宫十分满意。还有,卫长青提到江与彬的情况有所好转,或许不久之后便能下床走动。只是毕竟曾遭受重创,行走时难免会有些不便。” 茉心轻轻点头,“是,奴婢会将此事告知惢心的。为了江与彬,她倒是尽心尽力。只是,奴婢未曾料想到,惢心竟能为江与彬竟会毫不犹豫地背弃娴妃。” “江与彬可是为了她才沦落到如此田地,娴妃与海贵人能做到不闻不问,且对江与彬的后半辈子毫不在意。但惢心却做不到像她们那样只当是无事发生。她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否则也不会甘愿陪伴娴妃被幽禁那么长久。更何况,她与江与彬之间的彼此有情,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一位年轻有为、前途大好的太医,最终沦为终生卧床的废人。得知我能让卫长青为江与彬医治,她自然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要紧紧抓住机会才行。再加上娴妃与海贵人对江与彬的冷漠态度,让她心寒不已,心中也对她们生了怨恨。如此,惢心会选择背叛娴妃,也在情理之中。”高晞月的眼帘轻轻低垂,嘴角挂着一抹恬淡的微笑,温柔地用帕子为永瑾擦拭嘴边的奶茶。 “娘娘真是运筹帷幄,对人心的掌控亦是炉火纯青。”茉心轻蔑地笑道,“恐怕如今凌云彻的心思,只怕是大半都跑到娴妃身上了吧。若非娴妃自己不避讳与外男密切交往,又常常让惢心去见凌云彻,又怎会给惢心机会,说了那些令凌云彻想入非非的又意味不明的话呢?” 高晞月轻笑道:“本宫真是可恨哪,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啊!” 茉心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依奴婢看来,即便没有娘娘的干预,凌云彻与嬿婉之间也难有结果。嬿婉背负着母亲与弟弟的重担,那是她无法割舍的血肉至亲,她怎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而置之不理?正因如此,她的心里更多想的是如何努力上进、如何能出人头地,以支撑起魏家的门楣,让魏家拥有更好的前程。反观凌云彻,虽然口头上总说要出人头地,不想被人看低了,但实际上却是个随波逐流、得过且过之人。他与其他一同驻守坤宁宫的侍卫相处不融洽,奴婢听说有次他与赵九宵饮酒时,还直言不讳地说其他侍卫因家族的余荫才得以入宫,所以才会对他这个靠自身努力获得以晋升的人心存偏见。” “他靠自己?”高晞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的确也算是靠自己。毕竟的确是他救了娴妃几次性命,才得了这次机会。” 茉心撇了撇嘴,“当初若不是毓瑚姑姑选中他去看守符望阁,又叮嘱他暗中护着娴妃的性命,以他那性子,估计不会多管闲事,哪里会有今日?与其说他是靠自己努力得的这一切,还不如说他是运气好。” 高晞月道:“可有时候运气也是一种本事。不管他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但他的确从一个冷宫侍卫升迁去了坤宁宫,这没什么可说的。不过他倒是有些蠢了,与他一起驻守坤宁宫的侍卫,除开一些与他一样出身差却得了贵人相助的,其他的哪个不比他家世好。不说奉承他们,但也要尽可能的与他们相处和睦一些,日后多个朋友也能多条路。哪怕他们帮不了他什么,但至少不会排挤他,才不会让他日后在宫里举步维艰。” “谁知他是怎么想的。”茉心疑惑道:“难道他以为巴上了娴妃,这辈子稳了?” “或许吧!”高晞月不置可否的笑笑。 这一日皇后往钟粹宫中看望纯妃,钟粹宫的院落静静的,宫人们皆是垂手侍立,一声不敢言语。为首的太监见了皇后进来,忙道:“皇上来了,在里头陪着主儿呢。” 皇后微微颔首:“本宫亦去瞧瞧,不必通传了。” 宫女们打起帘子,皇后才踱进殿中,隔着挽起的珠绫帘子,正见乳娘抱着裹在锦绣堆中的初生婴儿,屈下身子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孩子递给斜靠在床头的纯妃。 纯妃尚在月子中,丰腴的脸颊不施粉黛,却有着鲜润饱满的红晕。她漆黑的发丝松松地绾成一个家常的垂云髻,疏疏点缀着几枚累丝珍珠点翠花钿,就如它的主人一般婉顺依人。 皇帝正与纯妃头并头,一同逗弄孩子,间或,孩子响亮的哭声会断续响起。那是男婴特有的洪亮声音,虽然稚嫩,却有刚健的底蕴。 寝殿中的气息宁静而甜美,是真正一家人的天伦之乐。此时,无论谁走进去,都会显得那样突兀而局外。 皇后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她黯然转身,再度提示宫人无须通禀之后,疾步离开。她才走到门外,正见永璜进来。 永璜见了皇后便规规矩矩行礼道:“皇额娘万安。”皇后亦无心理会,微微颔首便径自走了。 回到长春宫,皇后便有些闷闷的,清露以为她是要午睡了,忙铺好了被褥,点上了安息香便告退出去。 皇后见莲心仍旧依伴在侧,不觉感伤:“瞧皇上陪纯妃那个样子,好像又回到了本宫刚生永琏的时候。那时候,真是好啊!” 莲心忙道:“话不是这样说。纯妃有再多的阿哥那也是庶子,您有什么可羡慕的。” 皇后喝了一口熬好的坐胎药,苦笑道:“近来皇上常来,这药也是一日不落的喝着,可本宫就是没动静。还是纯妃福气好,一下就又有了阿哥。” 莲心劝慰道:“皇贵妃那般差的身体都能生下六阿哥,娘娘凤体康健,必能再得嫡子。娘娘也别太着急,齐太医也说了让您放宽心些,有时候越急越不来,说不准您一放宽心,就来了呢?”“本宫也知道孩子的事急不得。”皇后黯然摇首:“可永璜过了年就要成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生下了皇长孙,本宫的嫡子却还没出生。额娘每回进宫都催,本宫真是心急如焚。”她说罢,便有些乏。 莲心服侍了她歪着,又替她盖好云丝锦被,道:“长子年长,幸好不得宠,娶的福晋门户也不高。” 皇后不悦的神色如遮蔽明月的乌云,荫荫翳翳:“永璜曾养在娴妃膝下,被她怂恿争宠生了夺嫡之心。他亲额娘哲妃当年难产而死一事乃金氏与素练私下所为,明明当年已经查清了此事,素练死了,金氏也被废了,就连李朝的王爷也被皇上急召进京责骂了好一通,差点就被废了王位。若不是李朝的王爷上了一道折子给皇上,说金氏不知道是哪里抱来的弃婴,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李朝人,金氏所作所为与李朝无干,这才得以脱了罪责,保全了王位,而金氏也再知晓此事后自尽了。当时明明并无什么流言,怎么近些年来渐渐有人开始揣测,都以为是本宫容不得她,才暗中授意素练去做的此事。怕是连永璜自己都信了,这样的长子若成了太子,本宫怎能安心。” 莲心半蹲在皇后身边,替她捶捏着手臂道:“就是因为大阿哥长大了,只怕是那些有野心的人才借着哲妃之死做文章,想争太子之位呢。奴婢真替您不平,明明没影儿的事,怎么都冲着咱们。” 皇后的眉心蹙成黛色的峰峦曲折,眸中噙着一丝清愁与烦忧:“哲妃生女难产,一尸两命,明明此事早已经真相大白,却还叫人疑心是本宫害的她?咱们若有心分辩,不过是越描越黑罢了,便由着她们去。”她的手抚过枕边的三彩香鸭,撩拨着鸭口中袅袅泛起的乳白香烟,“这安息香真好,本宫闻着心里也舒坦多了。” 莲心道:“许多事,娘娘其实不必费心,皇上是不会信的。您如今要好好调养身体,这才是最要紧的事。”皇后点头,忽然觉得鼻中一热,伸手一摸,却见手指上猩红两点,她心头大乱,失声道:“莲心,本宫这是怎么了?” 莲心急得什么似的:“娘娘,娘娘您流鼻血了。”她向外唤道,“太医,快传太医!” ~~~~~~~~~~~~~~~~~~~~~~~~~~~~~~~~~~~~~~~~~~~~~~~~ 晚安! 第2373章 如懿传-高晞月201 第2373章 如懿传-高晞月201 齐汝赶来把脉,又查看药渣,也是一味摇头:“这药量足足加了一倍不止?娘娘您太心急了。” 皇后倚在床上,六神不安地问道:“本宫的身体到底如何?” 齐汝连连摇头:“娘娘的凤体本无大碍,只是有些亏空,只需好好调养温补着,迟早便能心想事成。而且您给微臣看的方子很适合您体质,那里头也有坐胎催孕的补药,可您为何加倍要服用呢?且您是否又私下进补大量的补品?” 莲心忙说道:“如今入秋后,娘娘是心急些,服用了大量的阿胶、人参、冬虫夏草和鹿茸。这些都是大补的好东西,难道有什么不妥么?”齐汝叹道:“娘娘一心求子,微臣是知道的,所以细细看过了那方子,上头的坐胎药以及补药都是最合娘娘体质的,而非像太医院的太医给宫中嫔妃所喝的那种,只是普通的安胎药,不论体质的。可娘娘一时之间服下那么多补品,导致气血上扬,所以才会体热流鼻血。若是娘娘再不听微臣劝导,胡乱进补,伤了元气到吐血那一日,便再难补救了。” 皇后撑着身子起来,急道:“齐太医,你是太医院的院判,深得皇上和本宫信任,你告诉本宫一句实话,本宫年过三十,到底还能不能有孩子?” 齐汝忙躬身道:“年龄不是最要紧的,且微臣这些年来也一直为皇后娘娘调养身体,以娘娘的身体情况总会有孩子的。只是娘娘因着生了四胎,身体多少会有些亏空,加之又忧思伤身,所以身体恢复的时间才会慢了些。想要将身体补养回来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可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对身体造成更严重的损伤哪!请娘娘一定要安下心来,再好好调理一段日子,切莫心急才是。” 闻言,莲心亦是苦劝:“还请娘娘放宽心即是。皇上也和您一样盼着嫡子呢,所以这两年常来咱们长春宫,有皇上这样的恩眷,何愁没有身孕呢?齐太医说的对,操之过急乃大忌啊!” 皇后听得颔首,不由得万分郑重地嘱咐:“那一切便托付给齐太医你了。”她闭目片刻,似是十分关切,“皇贵妃,近来如何了?” 齐汝压低声音说道:“皇贵妃的身体一直由卫太医亲自照料。这些年来,除了皇贵妃生产时病情危急那次微臣有幸参与诊治之外,自从她苏醒之后,微臣便再也没有为她把过脉。卫太医向来守口如瓶,皇贵妃的脉案更是被严密保管着,除了皇上外,再无人得以窥见。因此,微臣实在不清楚皇贵妃现今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皇后沉吟片刻,缓缓开口:“皇贵妃生产之时是何等的凶险,几乎命悬一线。你当时亦参与救治,心中应是有所计较的。依皇贵妃当时的状况,即便侥幸挽回一命,她的身体恐怕也难以调养妥当了吧。” “这……”齐汝迟疑了片刻,最终开口说道:“早年间,微臣也曾为皇贵妃调理过身体,对其体质状况颇为了解。后来虽由卫太医接手,然而鉴于皇贵妃先天不足,加之产时险象环生,身体亏空得厉害,元气与根本也是大伤,即便卫太医医术再高明,也难以为皇贵妃调养回来,所以皇贵妃的寿数自是有影响的。” 皇后微微凝眸,“本宫知道了。”说完,便再不提了。 到了乾隆九年春末之时,宫里发生了一桩事,皇帝忽然将承乾宫的宫女魏嬿婉调到了御前,成了奉茶宫女。 宫中向来是人言纷纷,就连纯妃也不禁感慨,曾提醒过高晞月,将魏嬿婉这般容貌出众的女子留在身边伺候,日后终将会养虎为患,如今果然应验了。 如懿与海兰坐于暖阁之中,谈论着魏嬿婉近日被皇上召至御前侍奉之事。二人目光交汇,心中皆是明了,魏嬿婉果真如她们所料,是个见利忘情、一心只想攀附龙恩的无耻之人。 如懿轻叹一声,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怜悯之色:“凌云彻的一腔深情终究是错付了,竟是爱上这般无情无义的女子。”顿了顿,又吩咐道:“惢心,你替我送些点心给凌云彻,告诉他不必为这样绝情的女子伤怀。抛弃他这样情深义重的男子是魏嬿婉的损失,他值得更好的女子真心相待。” 惢心嘴角轻轻扯了扯,面上却是一副为凌云彻不平的神色,福身道:“是。” 婉嫔匆匆赶到承乾宫,却见高晞月正与六阿哥嬉笑玩闹,母子二人的笑容如初一撤的温暖明媚。她轻轻舒了口气,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下来。 见永瑾轻轻打了个呵欠,高晞月便让乳母将永瑾抱下去午睡,与婉嫔说起话来,“怎么了?可是担心我会伤怀,才急急赶来?” 婉嫔轻轻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虽然早知娘娘的计划,但想到您与皇上多年的情分,以及皇上对您又是这般的宠爱,还是担心您心中会不免会难过。” 高晞月轻笑一声,道:“自从我有了这个念头起,至今已有两年多了。该做的准备早已周全,心中的伤怀也已随着时间慢慢淡如。如今,我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些难受,却也能坦然接受了。” “那丫头真能割舍了对凌云彻的情意?”婉嫔问道。 “我不是又给了她整整一年的时间,让她慢慢察觉并接受凌云彻的变心之事,也让她与过往的一切做个彻底的了断了吗?”高晞月轻抿一口清茶,眼眸微垂,“若是在这么长的时间,她依然无法做出决定,那我直接另择她人就是了,不会一直等着她。虽然我的身体不佳,但再坚持几年并无问题,重新再培养一个人并非难事。幸而她倒未辜负我这一年多来的悉心教导。将来在后宫之中,她定能有站稳脚跟,有一席之地。” 婉嫔还是有些担心,“她真能做到吗?” 高晞月笑了一笑,“咱们拭目以待便是了。” “皇上让她到御前担任奉茶宫女,不知何时便会纳入后宫。”婉嫔轻叹一声,惆怅道,“我既盼望皇上早日将她纳入后宫,以不负娘娘您的良苦用心;却又不愿见此情景过早发生,或至少再晚一些,以免令您难堪。心中实是矛盾至极。” 高晞月凝视着她,嘴角轻扬起一抹淡然的笑意,“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只是你实在无需过分忧虑。无论皇上何时接纳她入宫,我都做好了准备,绝不会因此而伤神,更不会被流言而纷扰。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不必强求。况且,她既是我亲手调教之人,心里也自会明白什么时机成为皇上的人才是最合适的,断不会急于求成。反之,倘若她一心只求速成,那便证明这一年多来我对她的悉心教导付诸东流,亦说明我识人不明。”她眨了眨眼,自信道:“别的不说,看人的眼光这一点我还是自信的。比如你,我当初认为你是个可以深交、真心相待之人,这么多年下来,证明我果然没看错人,不是吗?” 婉嫔回以知道真心且温柔的笑,“但愿她能明白您的苦心。” 这一日赵九宵轮休,得了空闲便与凌云彻在侍卫的庑房里喝酒。赵九宵与凌云彻最是要好,凌云彻去坤宁宫领了份闲差,他虽然羡慕,倒也常常来往,和从前一样,喝酒闲话。这日午后他拎着酒和小菜过来,见凌云彻愁眉苦脸的,便捶了他一拳道:“坤宁宫这份差事又清闲钱粮又足,你还整天挂着个脸做什么,又在惦念着你的小青梅哪?”凌云彻给自己倒了一杯,愁眉紧锁,神色伤感:“自从嬿婉进了承乾宫当差,我与她见面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一个月前偶然碰见一次,她对我也是淡淡的。才与她说了两句话,她不耐烦的转身就走,那时我就觉得她不对劲。如今果然如我所想的那般,她又攀上的更高的枝头了,我日后想要再见到她,怕是更不可能了。” 赵九宵喝了口酒,疑惑道:“攀上更高的枝头?她去了哪里?”他一个冷宫侍卫,消息没那么灵通,加上他也没心思关注这些事,所以还不知道魏嬿婉调去养心殿当差的事。 凌云彻难过道:“她前两日调去了养心殿当差了。” “什么?”赵九宵震惊,“调去了养心殿?” “是啊!”凌云彻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与愁苦:“她一直渴望着出人头地,好支撑起魏家门楣。从前她在大阿哥身边伺候时,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如今她进了养心殿,每日都能近身侍奉皇上,只怕……”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手中酒杯再次满上,一饮而尽,苦涩的笑容浮现在脸上:“所以我才说,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了。” 赵九宵听着只觉可怜:“她这样的女人你何必还要惦记着,本来她就对你起过二心,后来她回头也只是情势所逼而已,对你哪里还有真心。其实你们不是一路人,你早些想通也好,免得日后更加失望伤心。” “我只是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凌云彻摇了摇头,痛苦道:“明明我之前就决定好了,她既然已经回来,哪怕她曾有过二心,我也答应了她,会一生一世照顾她。可自从她去了承乾宫当差,一切似乎就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变了。最初她只要得了闲,就时常来看我。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不知怎地来的次数开始减少,渐渐的两三个月才来一次,之后便不再来了。我已经托人告诉她,想要见她一面,她来了以后对我很是冷淡,还说是我先变心了。这些不过是她的借口罢了,可我明明只……” “喜欢”二字尚未脱口,凌云彻的心头已浮现出如懿的身影。那个无论何时都能给予他鼓励、为他排忧解难的女子。尽管他们身份有别,两人不能时常见面,但她总是派身边最信任的丫鬟惢心前来探望他,对于她的关心,他那里感受不到。每当季节更迭、天凉之时惢心便会带来精致点心并为她传话,细细叮嘱他保重身体,这些话里的用心与关心是魏嬿婉有所不及的。不仅如此,如懿还时常勉励他好好当差,待时机合适,定会设法助他晋升,成为御前侍卫。 虽然魏嬿婉的选择让他有了被背叛的愤怒与难过,但他内心深处并未如表现出来了这般伤怀,反而隐隐有了一丝轻松之感。真正让他担忧的是,若魏嬿婉真的成为了皇上的女人,如懿会否因此而难过心碎。在符望阁的三年中,他曾听到如懿谈及她与皇帝之间情意。倘若皇帝更宠幸于年轻貌美又与如懿有几分相似的魏嬿婉,那如懿该会有多么的难堪与伤心啊!不过这份隐秘的情意是他不可对外人道的心事,自然不会宣之于口,只能借着喝酒来掩盖自己的心事。 赵九宵看他如此伤怀,便举杯叹道:“你呀,痴情总被无情伤。不过我还是奉劝你小心些,日后别吃亏在女人手里。” 凌云彻苦笑一声,与他碰杯,没有言语,只有一脸的苦涩。 ~~~~~~~~~~~~~~~~~~~~~~~~~~~~~~~~~~~~~~~~~~~~~~~~~~~~~~~ 晚安! 第2374章 如懿传-高晞月202 第2374章 如懿传-高晞月202 高晞月回到宫中,只见皇帝正坐在窗下,一盏清茶、一卷书帖和一本奏折,正等她回来。她牵着永瑾,坐到皇帝身边,柔声道:“让皇上久等了。” 皇帝抱起走到他身旁的永瑾放在腿上,问道:“宫人不是说你只是带永瑾出去走走,怎么去了这么久?” 窗外微明的光线洒在高晞月的脸上,为她如同花树堆雪的面容添了几分温婉。她缓缓为皇帝添上茶水,轻声道:“原本只是想稍稍走走就回来,但回来时路过景阳宫,永瑾要去景阳宫找五阿哥玩,所以又在婉嫔那里多坐了一会儿。” 皇帝笑着捏了捏永瑾胖乎乎的脸颊,“真是贪玩。你五哥都已经启蒙了,你还整天想着玩儿。改明儿朕给你找个师傅启蒙,以后不能再这么贪玩了。” 永瑾笑眯眯地问:“是像五哥那样学认字吗?” “对,要开始学认字了。”皇帝点点头。 永瑾急忙摇头,“皇阿玛,我不想学认字,我还想玩。” 皇帝板起脸,道:“你都三岁了,整天想着玩儿,成何体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永瑾丝毫不怕皇帝的严肃,双手紧紧搂住皇帝的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撒娇道:“皇阿玛,我可不可以不学认字啊。” “不想学也得学。”皇帝将永瑾望向高晞月的头转了回来,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这事朕说了算,看着你额娘也没用。” 高晞月耸耸肩,“额娘也帮不了你。你呀,还是好好听你皇阿玛的话。”永瑾登时蔫哒哒的,“儿臣知道了。” 皇帝瞧着他这小模样,有些不忍心,于是道:“你若是好好学认字,朕就将上次你在养心殿里看中的那套蒙古象棋给你,如何?” 永瑾的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皇帝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同乳母下去歇一歇,皇阿玛与你额娘说说话。” “谢皇阿玛。”永瑾在皇帝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儿臣一定会认真学认字。儿臣告退。”说着,从皇帝退下滑了下去,牵着乳母的手一起离开。 皇帝笑着摇摇头,揶揄道:“永瑾这性子,当真是像极了你,惯会撒娇,偏偏朕还拿你们没办法。” 高晞月微微抬起下巴,得意道:“谁让皇上就喜欢臣妾和永瑾这样。” “对啊,谁叫朕喜欢呢!”皇帝揽过高晞月,低声道:“魏氏到御前侍奉已经有三个月了,你调教出来的人朕很满意。她既是你宫里出去的,朕也想给你和她一个体面,准备择个日子封她个位分,你觉得呢?” 高晞月垂下眼睑,轻声道:“其实臣妾并未做些什么,只是教导了她一些宫中的规矩罢了。是她自身聪慧伶俐,能够得到皇上的垂青,也算是她的造化。不知皇上打算给她什么位分?” 皇帝斜倚窗下,微微仰面,“常在如何?” 高晞月撇了撇嘴,“皇上方才还说她是臣妾宫里出去的,很是满意,想给她个体面,怎么如今才给个常在的位分呢?” “那你觉得朕该给她个什么位分?”皇帝挑了挑眉。 “嫔位是一宫主位,她初封就为嫔位也不合适,常在位份又低了些,不如就贵人吧!”高晞月眼巴巴地望着皇帝,娇声道:“皇上觉得可好?”皇帝的眼底有着纷碎的柔情,沉吟良久,他终究长叹着点了点头,“那就贵人。你对她倒是好,给她求了个贵人的位分。” “她原是臣妾宫里的人,这些年来伺候妥帖,臣妾又喜欢她,自然想着为她求一个合适的位分了。”高晞月笑着道:“臣妾想着若是日后不能再继续陪着皇上,有她替臣妾陪着皇上,臣妾也能安心。” “怎么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朕不是说过要与你长长久久的吗?”皇帝看着她这样的笑意,有些心酸,“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朕不喜欢听。” 高晞月不觉落下泪来,“皇上,花开花落自有时,缘来缘去终会散。臣妾本在生永瑾那年就该离开的,只是舍不得您,也放心不下永瑾,才在鬼门关前饶了一圈便又回来了。还能继续陪着皇上,已是上天眷顾,这些年的时光臣妾总觉得像是偷来的一般,有些不真实,就怕突然惊醒,发觉这只是臣妾的梦罢了。” 皇帝亲了亲她的眼睛,柔声道:“这不是梦,朕在,朕就在你身边,会一直陪着你。既然老天眷顾了你,便会一直眷顾下去,你会一直好好的。” 高晞月轻轻点头,“有皇上这话,臣妾便无憾了。” 乾隆九年夏末,皇帝下旨册封御前奉茶宫女魏氏嬿婉为贵人,赐住永寿宫。 初封就是贵人不稀奇,稀奇的是魏嬿婉既没有家世,也不像舒嫔那般是望族出身又是太后举荐。魏嬿婉不过是个普通宫女罢了,能得皇帝如此看重,怎能不令后宫众人惊诧。 顺常在和庆常在心里自是不满,她们入宫多年,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却还依旧只是常在位分,而一个宫女初封就爬到了她们头上,自然是不甘的。可再是不高兴也做不了什么,这是皇帝的旨意,且谁人不知魏嬿婉背后是高晞月这个盛宠的皇贵妃,又哪里敢多嘴,只是私下里偷偷议论几句罢了。 皇后虽惊讶,却也没多说什么,且魏嬿婉又是个没有家世的女子,对她也没有什么威胁,她何必阻止,说些让皇帝不喜的话。更何况她私心里倒还巴不得高位嫔妃都是魏嬿婉这样的出身呢,心里自然是没什么波澜,只一心忙着调养身体,好再得嫡子。 皇后没意见,但海兰和如懿却恰好相反。 听得旨意,海兰便赶去了翊坤宫,刚坐下就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她果然是个狐媚的。果不其然,初封就是贵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庆常在和顺常在伺候皇上多少年了,到现在还只是常在位分,这魏嬿婉有哪里好的,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初封就是贵人的,这么多年只有一个舒嫔,可舒嫔不仅出身高贵,还是太后举荐的人,魏嬿婉又凭什么呢?” “凭什么?”如懿轻叹一声,幽幽道:“凭她是皇贵妃宫里出去的,凭她是皇贵妃调教的。” “难道在皇上心里,皇贵妃举荐的人比太后举荐的更重要吗?”海兰不懂。 如懿淡淡道:“因为太后想要权,所以皇上提防着太后,自然也会提防着太后举荐的人。而皇贵妃从来就没有争过权,更没有争权的想法,她又只是皇上的嫔妃,所以皇上自然不会太过提防皇贵妃举荐的人。太后选的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子,与前朝多多少少都有关联,皇上自是怕太后与前朝后宫沆瀣一气。而魏嬿婉没有家世背景,又与前朝没有关联,皇上对魏嬿婉自然要放心许多。这就是区别,你明白了吗?” 海兰怔愣一下,才道:“原来还有这样的缘故吗?” 如懿怜惜道,“我只是觉得替你委屈。你不仅生了永琪,又是潜邸的老人,到了现在还是个没有封号的贵人,魏嬿婉初封就与你一般,日后她若是得了皇宠,只怕位分会高于你,那时你该如何是好。” 海兰摇头,“姐姐不必为我担心,我不在意这些,只要能与姐姐在一处,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难为你了。”如懿轻叹。 接了旨意,魏嬿婉喜不自禁,又求了皇帝将自己的好姐妹春婵调到身边伺候。主仆俩刚到永寿宫,进忠又给魏嬿婉送了澜翠和王蟾以及若干宫人去了永寿宫伺候。 魏嬿婉来不及与春婵过多寒暄,让人给她梳洗打扮后,便去了承乾宫。 魏嬿婉缓缓步入承乾宫中,里头一切陈设依旧如她在时那般华贵却也雅致。帘子打开的一瞬,惯常承乾宫中那种温暖如阳春的暖意便扑来。 伺候的宫人们见了魏嬿婉,忙规规矩矩地请安问好。魏嬿婉走到高晞月身前,行了蹲安礼,恭恭敬敬道:“嫔妾给皇贵妃请安,愿娘娘长乐安康。” 高晞月打量着她,打扮得倒是简雅,并未初封就是贵人而张扬起来。她满意地点点头,和煦道:“起来吧!坐下说话。” “谢娘娘。”魏嬿婉小心起身,走到软榻上坐下。 星璇端上新沏的茶,规矩的退下。 高晞月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魏嬿婉连忙说道:“臣妾能有今日,皆因娘娘的提携之恩。嫔妾特来谢恩,以表心意。嫔妾听闻,原本皇上只打算赐嫔妾常在之位,是娘娘却亲自为嫔妾求得了贵人之位,此等恩情,嫔妾铭记于心,永生不忘。今后,嫔妾定当忠于娘娘,绝不辜负娘娘对嫔妾的厚爱与栽培。”高晞月放下茶盏,轻笑道:“嬿婉,还记得本宫说过的话吗?” 魏嬿婉小心问道:“娘娘说过的金玉良言颇多,不知娘娘说的是……” “既然你已经与凌云彻一刀两断,本宫也为你铺就了这条青云路,那你可要说到做到才是。”高晞月凝视着她,笑容温婉如春日暖阳,漫不经心道:“若日后你得了富贵,却又怀念起了与凌云彻之间的情意,做出不明智的事,那么本宫既能助你上位,亦能让你从云端直坠深渊,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明高晞月唇边挂着温柔的微笑,这番话里的冷意却直刺魏嬿婉的心房,令她脊背骤然生寒。她连忙垂首,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与诚挚:“嫔妾定会铭记娘娘之言,绝不敢有丝毫遗忘,更不敢辜负娘娘一番好意。” 高晞月的笑容愈发灿烂,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却带着几分凛冽的寒意,“你可要一直牢牢记住本宫今日之言,也莫要忘记你自己所言。否则,你恐怕不想知道本宫的手段的。” “是,嫔妾明白。”魏嬿婉瑟缩了一下。 “别怕,有本宫在。”高晞月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柔声道:“从今往后,你便是皇上的魏贵人了。这只是个开始,未来的路还长着呢。你会成为嫔、成为妃,甚至贵妃,这些都只是时间问题。本宫会帮你的。” 魏嬿婉欢喜一笑,“多谢娘娘。” 高晞月摆摆手,“今夜皇上便会召你侍寝,回去好好准备着吧!宫里的规矩你都知晓,侍寝的规矩也会有嬷嬷告诉你。之前该说的本宫也都同你说过了,有一点你要好好记着。皇上好为人师,很是乐意教导好学之人,所以你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无需不懂装懂,大可以直接让皇上教你。皇上享受着将一个一无所知的人慢慢栽培成让他喜欢且满意的模样,所以你在承乾宫时本宫才什么都没教你,为的是让皇上亲手将你雕琢成他满意的样子。你之前做得很好,日后继续这么做。但本宫提醒你一句,你可以让皇上将你雕琢成为他喜欢的模样,却要有属于自己的心性,不能一味顺从皇上,更不能变成没有自己想法的提线木偶,否则那样会太过无趣,久而久之便会让皇上渐渐失去兴味,而你也会慢慢失宠。其中的分寸你自己慢慢琢磨、自己去把握!” “嫔妾明白,多谢娘娘教导。”魏嬿婉起身福了一礼,“嫔妾告退。” ~~~~~~~~~~~~~~~~~~~~~~~~~~~~~~~~~~~~~~~~~~~~~~~~ 晚安! 第2375章 如懿传-高晞月203 第2375章 如懿传-高晞月203 时光荏苒,缓缓来到了乾隆十年,正月二十三那日,皇帝下旨: 娴妃、纯妃、婉嫔、魏贵人、庆常在、顺常在、秀答应,奉侍宫闱,慎勤婉顺。娴妃、纯妃着晋封贵妃,婉嫔着晋封为妃,魏贵人着晋封为嫔,赐封号“令”,庆常在、顺常在着晋封为贵人,秀答应晋封为常在,以昭恩眷。 皇帝端坐于步辇之上,目光穿过夜幕,凝视着那轮朦胧的明月,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波澜。方才与如懿闲聊时提起了当年景阳宫安插在宫里的人手,虽然如懿表现出对此事的一无所知,可他却看出了她在装傻。当年高晞月早产一事查到了与景仁宫有或多或少的关联,而景仁宫那位已经薨逝多年,如今宫里能调动景仁宫那位当年暗中安插在宫里人手之人除了如懿又还能有谁呢? 当初得知此事与景仁宫有关时他第一反应怀疑是如懿暗中动用这些人手,可他转念间又想起了如懿当年被冤枉幽禁三年的事,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她,不想她再次被冤枉,便没有让毓瑚继续再查下去。虽然没有继续再查,可他还是冷落了她一段时日。今日说是此事时,如懿的反应来看告诉他,她是知道景仁宫那位留下的人手的,却选择隐瞒,他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两人的对话犹在耳畔,明明人还是之前那个人,可不知为何却又让他觉得仿若隔世般遥远,很是有种眼前人非彼时人之感。他不知道是自己变了,还是她变了,令他顿生无限感慨。 进忠善察皇帝心思,便道:“今儿皇上也还没翻牌子,此刻是想去哪里坐坐?” 皇帝的眼神不知望着何处,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若一叶鸿毛,倦倦地问:“进忠,朕从前,是不是很宠爱娴贵妃?”进忠不知皇帝深意,不敢乱接话,只得赔着笑脸道:“是。可皇上也宠爱皇贵妃,宠爱舒嫔。六宫雨露均沾……” 皇帝倏然打断他:“你伺候了朕多年,有没有觉得,朕太宠爱一些人,不该太过纵容了?” 进忠吓了一跳,不知该如何回答,又不敢不答,只得道:“能不能得宠是小主们的本事和福分,至于皇上宠不宠,怎么宠,有没有纵容,全看皇上的心意,自是没有该不该的!皇上仁厚,后宫这些小主,皇上从没冷落了谁,也不见特别专宠了谁。”他一壁说着,一壁小心觑着皇帝的神色,就怕哪里答得不慎,惹得皇帝不悦,便越发战战兢兢。 皇帝只是浅浅一哂,流水似的月华泻在他俊逸清癯的面庞上,愈加显得光华琳然,却有着不容亲近的疏冷。皇帝的语气里有着无限寂寥:“或许,朕知道怎么宠她们,却不知如何爱她们,所以才会有今日这般田地。”进忠到皇帝伺候的时日不短了,深知他心性难以捉摸,更不敢随便言语,只得苦着脸道:“皇上,奴才哪里懂得这些。您和奴才说这些,岂不是对牛弹琴……奴才就是那牛。”他说着,轻轻“哞”了一声。 皇帝忍不住失笑,便吩咐道:“瞧你那猴儿样子。罢了,去承乾宫吧。” 高晞月换了玉色素罗寝衣,从镜中见皇帝进来,便道:“夜深了,怎么皇上还过来?” 皇帝拉着她的手道:“你这儿最让人舒心,朕过来坐坐。” 高晞月挽着皇帝坐下,“皇上这是怎么了?可是有烦心之事?” “朕方才去看了娴贵妃”皇帝支着头坐下:“朕和她说了好多话。” 高晞月轻声细语地问道:“可是娴贵妃说了什么让皇上心烦的话吗?”她从妆台上拿起一瓶茉莉薄荷水,温柔地为皇帝按摩着太阳穴:“您自幼便与她相识,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的性格。她偶尔有些倔强,说话便也会有些强硬也是难免的,您很是不必为了她的话而生气。” “不是因着这个。”皇帝忽然握着她的手,将人拉坐在腿上,抚着她如云散下的万缕青丝,低声道:“晞月,有一天你会不会算计旁人?” 高晞月的眸光坦然望向他:“会。若是此人做了臣妾绝不能容忍之事,臣妾会算计。” “你倒是个直性子,有话也不瞒着朕。不过朕最喜欢的便是你这般有什么都直说。”皇帝凝视着她,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去,“那你会不会算计朕?” 高晞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起眼,直直地望着皇帝,柔声而坚定:“但愿彼此永勿相欺。” 皇帝望了她许久,轻轻拥住她道:“有你这句话,朕便安心了。”他长长地叹口气,“朕今日与如懿说了许多话,明明她还是那个她,就在朕眼前,可朕不知为何却觉得她似乎又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总觉得她与朕中间隔着什么。朕一直觉得很疑惑,人人都觉得如懿在朕的心里的分量极重,朕对她有情,也宠爱她,连如懿自己也这么觉得,可是到头来,彼此的真心又有几分?”他抓着高晞月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透过那层绵软的衣衫,高晞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稳重而有力的心跳。她没有言语,只是用那双温柔而深邃的眼眸静静凝视着他,耐心等待着他继续开口。 “晞月,朕知道怎么让一个女人高兴,怎么让一个女人对朕用尽心思讨朕的喜欢,可是朕忽然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女人。从没有人告诉朕,也没有人教过朕。父母之爱是朕天生所缺,夫妻之爱却又不知如何爱起。或许因为朕不知道,所以朕给了你这样的宠爱,想着这或许就是爱了。”皇帝有些迷茫,“可夜深人静,朕独自待着的时候又会想,朕对你这般的宠爱便是爱吗?或许是,又或许不是,朕真的不明白。” 高晞月看着他的神色,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极力寻找着想要去的方向,却又那么不知所措。她紧紧地拥住他,柔声道:“爱一个人究竟该是什么样的,臣妾也不能准确说个分明,毕竟每个人的心中所想皆有不同。臣妾只能告诉您,臣妾对您的爱是如何的。因为臣妾爱您,所以满心满眼都是您,您所珍视看重的一切,臣妾绝不会轻易伤害,唯恐让您伤心。即便当年即便白氏害得臣妾小产,可是因着您喜欢她,而她腹中还有您的孩子,所以臣妾即便对她有恨,却始终没有对她做什么。还有,宫里人人都道您与娴贵妃两心相许,情深义重,臣妾虽嫉妒她,却也不会对她下手,因为您珍视她,臣妾舍不得让您难过。除此之外,臣妾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您万事皆如意顺遂。” 她伸出手来,温柔地抚平他紧锁的眉头,满眼深情地凝视着他:“臣妾心中所想,唯有愿君事事顺心。若有一日臣妾先行离去,只盼君安康无忧,勿要过分惦念于臣妾。只需偶尔忆起,便已足矣。过多的惦念与牵挂只会徒增您的负担,臣妾不愿您为了我而伤了龙体。日后倘若臣妾不能再继续伴在您身边,最担忧的便是皇上不顾身体,日夜操劳国事与后宫之事。臣妾能做的便是祈求天下太平,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后宫安宁,如此一来,皇上便可万事如意,常怀欢愉。” 皇帝凝视着她,良久,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晞月,朕懂了。朕对你有情也有爱,朕或许不及你这般情深,但这却是朕第一次明白了何为爱,又如何去爱一位女子。朕身为帝王,无法只有一人,也无法将专宠于一人,但朕会好好疼爱你,不会让你受委屈。” 高晞月的笑容宛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温婉而明媚,“皇上,您说您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女人,可您却从未让臣妾受过委屈,您一直都将最好的,能给臣妾的都给了臣妾,这便是您对臣妾的爱了。所以,臣妾一直以来都很满足,有您的宠爱和疼惜,还有咱们的孩子陪着,便是臣妾最大的底气与依靠了。” 星河灿灿,盈盈相语。这样静好而温情的时光,宛如一生都会凝留不去。 ~~~~~~~~~~~~~~~~~~~~~~~~~~~~~~~~~~~~~~~~~~~~~~~~ 晚安! 第2376章 如懿传-高晞月204 第2376章 如懿传-高晞月204 翌日,皇帝下了早朝,又下旨追封哲妃追为哲悯皇贵妃。 皇帝对如懿的冷落,便是从下旨晋封一众嫔妃的那日开始的。这三个月来,他再未踏足翊坤宫一步。然而,皇帝这样的冷落也并未引起六宫诸多非议,众人只以为皇帝与如懿又闹别扭了,之前又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过上一段时日两人又会从归于好,众人都习惯了。若皇帝真厌恶了如懿,这次大封后宫如懿便不会位列其中,可见不过是两人在怄气罢了。再者除了如懿宫中,东西六宫皇帝也都不曾踏足,即便是宠擅椒房的高晞月抱恙,皇帝也都只是匆匆的去看了一眼就离开,众人就更没察觉皇帝对如懿的变化了。 皇帝不是不想在承乾宫多留,而是他身体抱恙让他无暇顾及六宫嫔妃,只避居养心殿中养病。 这病其实来得很蹊跷,一开始不过是肌肤瘙痒,入春后身上渐渐起了许多红疹子,大片大片布及大腿、后背、胸口,很快疹子发成水疱,一个个饱含了脓水,随后连成大片,不忍目睹。且随着病势沉重,发热之状频频出现,皇帝一开始还觉得难以启齿,不愿告诉太医,病到如此,却也不能不说了。 最先发现的人自然是皇帝的新宠魏嬿婉了,一开始她还能日夜伺候身侧,为皇帝挑去水疱下的脓水,再以干净棉布吸净,可是皇帝发病后,她的身上很快也起了同样的病症,方知那些红疹是会过人的,且魏嬿婉日夜照顾辛苦,发热比皇帝更重,也不便伺候在旁,便挪到了养心殿后殿一同养病。 如此一来,连太后也着了急,一日数次赶来探望,却被齐汝拦在了皇帝的寝殿外。齐汝忧心忡忡道:“皇上的病起于疥疮,原是春夏最易发的病症,却不知为何在初春便开始发作起来了。” 太后扶着皇后的手,急道:“到底是什么症候,要不要紧?” 齐汝忙道:“皇上怕是无意中接触了疥虫,感湿热之邪,舌红、苔黄腻、脉数滑为湿热毒聚之象。湿热毒聚则见脓疱叠起,破流脂水。微臣已经协同太医院同僚一同拟了方子,但之前皇上讳疾忌医,一直隐忍不言,到了今时今日,这病却是有些重了。” 太后遽然变色,严厉道:“这些日子都是谁侍寝的?取敬事房的档来!” 一旁的皇后忙恭声回答:“皇额娘,儿臣已经看过记档,除了皇贵妃和舒嫔各伴驾一次,但皇贵妃因倒春寒的缘故着了凉,如今正在养病,之后都是令嫔了。” 太后鼻息微重,疾言厉色道:“令嫔呢?”进忠察言观色,忙道:“皇上之前不肯请太医察看,都是令嫔在旁照顾,令主儿日夜辛劳,如今得了和皇上一样的症候,正在养心殿后殿养着呢。” 太后这才稍稍消气:“算她还伺候周全。只是令嫔怎得了和皇上一样的病,莫不是她传给皇上的吧?” 进忠忙道:“皇上发病半个月后令嫔才起的症状,应该不像。” 皇后看着齐汝道:“你方才说皇上的病是由疥虫引起的,疥虫是什么?是不是永寿宫不大干净,才让皇上得上了这种病?” 齐汝躬身道:“可能是得了疥疮的人碰过的东西被皇上接触到了,亦或是皇上直接碰过得了疥疮的人才会得这种症候。至于永寿宫中是否有这样的东西,按理说只有皇上和令嫔得病,那永寿宫应该是干净的。” 太后沉声道:“好了。既然其他人无事,皇后,咱们先去看皇帝要紧。” 齐汝忙道:“太后、皇后当心。太后与皇后是万金之体,这病原是会过人的,万万得小心。”说罢提醒小太监给太后和皇后戴上纱制的手套,在口鼻处蒙上纱巾,进忠方才将两人引了进去,又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万别碰皇上碰过的东西,一切由奴才来动手即可。” 太后见进忠和太医这般郑重其事,也知道皇帝的病不大好,便沉着脸由着进忠带进去。 寝殿内,一重重通天落地的明黄色赤龙祥云帷帐低低地垂着,将白日笼得如黄昏一般。皇帝睡榻前的紫铜兽炉口中缓缓地吐出白色的袅袅香烟,越发加重了殿内沉郁至静的氛围。偶尔,皇帝发出一两声呻吟,又沉默了下去。 两个侍女跪在皇帝榻前,戴着重重白绡手套,替皇帝轻轻地挠着痒处,李玉候在一旁随时注意着皇帝的情况,不时将用药水浸泡过的棉巾为皇帝擦拭手臂上疥疮流出的脓水。太后见皇帝昏睡,示意进忠掀开被子,撩起皇帝腿上的衣物,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大片的红色水疱,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异的光泽,更有甚者,一起成了大片红色饱满的突起的疖状物。 皇帝含混不清地呻吟着:“痒……痒……” 皇后情难自禁,泪便落了下来。 太后到底有些心疼,轻轻唤了几句:“皇帝,皇帝!” 皇帝并没有清醒地回应,只是昏昏沉沉地呢喃:“额娘,额娘,痒……” 太后的面色略沉了沉:“皇后,你听见皇帝说什么?” 皇后知道皇帝的呼唤犯了太后的大忌,这“额娘”二字,指的未必是在慈宁宫颐养天年的皇太后。然而她也知道这话说不得,勉强笑道:“皇上一直尊称您为皇额娘,如今病中虚弱,感念太后亲来看望,所以格外亲热,只称呼为额娘了。” 太后唇边的笑意淡薄且缥缈:“难为皇帝的孝心了。”她的口气不再如方才那般热切,“齐汝,给皇上和令嫔用的是什么药?可有起色?” 齐汝忙道:“回太后,微臣每日用清热化湿的黄连解毒汤给皇上服用,另用芫花、马齿苋、蒲公英、如意草和白矾熬好的药水擦拭全身。饮食上多用新鲜蔬果,再辅以白鸽煲绿豆、北芪生地煲瘦肉两味汤羹给皇上调治。令嫔得的病症晚,虽然发热较多,但不比皇上这样严重,这些药外敷内服,已然见效了。” 太后慢慢捻着手里的佛珠,颔首道:“你是太医院之首,用药谨慎妥当,哀家很放心,就好好为皇上治着吧。一应汤药,你必得亲自看着。”见齐汝答应出去了。太后回转头,见皇后只是无声落泪,不觉皱眉道,“皇后,你是六宫之主,很该知道这时候掉眼泪是没有用处的。若是你哭皇上便能痊愈,哀家便坐下来和你一起哭。” 皇后忙忍了泪道:“是。” 太后皱眉道:“皇上的病不是什么大症候,眼泪珠子这么不值钱地掉下来,晦气不晦气?若是令嫔也跟你一样,她还能伺候皇帝伺候到自己也病了?早哭昏过去了。” 听得太后这般说,皇后少不得硬生生擦了眼泪:“儿臣但凭皇额娘吩咐。” 太后叹口气道:“你这样的性子,也只得哀家来吩咐了。既然皇贵妃与令嫔都病着,那便让宫中其他妃嫔来轮侍,纯贵妃、婉妃要抚养皇子,便不必过来。余者娴贵妃、舒嫔是皇帝最爱,可以多多侍奉,庆贵人、顺贵人、秀常在也可随侍。你是皇后,调度上用心些便是。” 待太后一一吩咐完,皇后跪下道:“皇额娘英明,臣妾原本不该驳皇额娘的话,但是皇上的病会过人的,若是六宫轮侍,万一都染上了病症,恐怕一发不可收拾。若是皇额娘觉得儿臣还妥当,儿臣自请照顾皇上,必定日夜侍奉,不离半步。” 太后双眸微睁,眸底清亮:“是吗?皇后与皇帝如此恩爱之心,哀家怎忍心分离,便由着皇后吧。只是皇后,你也是人,若到支撑不住时,哀家自会许人来帮你。”说罢,太后便又嘱咐了李玉和进忠几句,才往殿外去。 皇帝如此一病,皇后便留在养心殿的寝殿之旁安住下来。皇后自侍奉皇帝,事必躬亲,衣不解带,但凡皇帝有半点不适,她便半蹲在皇帝身前反复擦拭药水,直到瘙痒渐止才肯稍做歇息。而皇帝的病症常在夜深人静时发作,常常不能安眠,皇后便也不眠不休,守候一旁。 如懿前往养心殿寝殿探望皇帝,谁知才掀了帘子,李玉已经赶出来,噤声摆手道:“皇后娘娘在里头呢。” “只有皇后在吗?”如懿蹙了蹙眉。 李玉点头道:“皇后娘娘不许六宫前来侍奉,以防病症传人,所以一直是娘娘一个人在。” 如懿了然,淡淡一笑,语调带着些许的戏谑:“难为皇后的一片苦心。皇上这一病,后宫中只有皇后日夜贴身照顾,待皇上好了,对皇后的只怕是更加看重了。” “贵妃娘娘慎言,”李玉低眉颔首:“皇后到底是六宫之主,不可妄言。” 如懿惊讶地注视着李玉,见他依然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低垂着眼帘。她暗想或许是自己多心了,皇后就在里头,李玉不过是提醒自己罢了。于是,她撂下帘子,便也不再进去,扶着惢心的手缓缓离去。 李玉扫了一眼如懿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冷漠。见到惢心回头望向自己,他迅速收敛起所有情绪,与惢心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旋即恢复了往日的恭顺姿态,转身步入殿内。 ~~~~~~~~~~~~~~~~~~~~~~~~~~~~~~~~~~~~~~~~~~~~~~~~~ 晚安! 第2377章 如懿传-高晞月205 第2377章 如懿传-高晞月205 皇帝在起初病的这些日子里偶尔会蒙眬中醒来,见一女子衣着清素,以纱巾覆面,便以为是魏嬿婉在侧伺候。直到数日后发热渐退,他逐渐清醒,看到伏睡于床边的女子,便挣扎着向李玉道:“令嫔累成这样,怎么不扶下去让她休息?” 李玉见皇帝好转,不由得惊喜交加,忙道:“皇上,您不认得了?这是皇后娘娘呀。” 皇帝“哦”了一声,虚弱地道:“皇后怎么来了?” 李玉道:“皇上,自从令嫔病倒,一直是皇后娘娘为您侍疾,衣不解带,人也瘦了好些。” 皇帝颇为动容,咳嗽几声,伸手去拂落皇后面颊上的轻纱。他原是病着的人,下手极轻,却不想皇后立刻坐起,人尚未完全醒转,便迷糊着道:“皇上要什么?臣妾在这里。” 皇帝看她如此急切,心下一软,生了绵绵暖意:“皇后,你辛苦了。”他略略点头,“李玉,皇后累了,扶她下去歇息,让别人来照顾吧。” 皇后以为皇帝不欲她在眼前,一时情急,忙跪下恳切道:“皇上,臣妾自知粗陋,不比皇贵妃、娴贵妃、舒嫔等合您的心意,但您病着,臣妾是您的结发妻子,如何能不在床前悉心照料。皇上的病症是会过人的,令嫔一时不慎,已经病下了,若是六宫之中再有什么不妥,累及儿女,岂不是臣妾的过错?” 见皇后误会,皇帝的口气愈加温和了:“皇后,你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着。朕不是对你不满意,只是怕你太过辛苦,想让你先下去歇息歇息,莫要累坏了身体。”闻言,皇后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皇帝的意思,含泪道:“皇上的心意臣妾明白,可皇上的病一日未愈,臣妾又哪里能安心歇息呢?皇上,就容臣妾在旁侍奉着吧。” 皇帝看了她一眼,含了脉脉的温情,叹息道:“皇后,你瘦了。” 皇后辛苦了多时,听得皇帝语中的温情与关切,一时情动,不禁落下泪来:“只要能侍奉皇上痊愈,臣妾怕什么。” 皇帝咳嗽几声,身上又有些发痒,便懒怠言语,侧身又朝里躺下了。皇后忙行到皇帝跟前,拿柔软的白巾蘸了药水一点一点替皇帝擦拭,每擦拭一下,便轻轻吹气,为痒处增些清凉之意。皇帝见她做得细致,便也不说话,由着她侍奉。 转眼便到了晚膳时分,皇后出去了一炷香的时辰,方端着膳食进来。因皇帝在病中,一切饮食以清爽为要,不过一碗白粥,一道熘鲜蘑并一个白鸽绿豆汤。皇帝由李玉和进忠扶着坐起来,皇后也不肯假手他人,亲自喂了皇帝用膳。 皇帝尝了两口,抿唇道:“不是御膳房做的?” 莲心喜不自胜:“皇上是好多了呢,这个也能尝出来了。这些天皇上的饮食,都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不敢让旁人插手半分,只怕做得不好呢。” 皇帝眼中有晶润的亮色,一顿饭默默吃完,也无别话。待到饮药时,皇后亦是先每样尝过,再喂到皇帝口中。 见皇后如此小心,皇帝温然道:“太医院开的药,皇后何须如此谨慎?” 皇后眼中一热,垂下眼睑,诚挚无比:“臣妾万事当心,是因为病的是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她眼里含情凝视皇帝,恳切道,“皇上这些日子病着,因身体不适便少有言语,臣妾陪在皇上身边,皇上何处不适,想做什么,臣妾一一揣测,倒觉得与皇上从未如此亲近过。”皇帝沉默片刻,伸手拍一拍皇后的手,温和道:“皇后有心了。” 服完药皇帝便又睡下了。皇后忙碌了大半日,正要歇一歇,却见清露进来,低低耳语几句,便强撑着身体起来,走到殿外。 廊下里皆是新贡的桐花树,分两边植在青花莲纹的巨缸内。桐花绵绵密密开了满树,绛紫微白,团团如扇。风过处,便有雅香扑鼻。皇后闻得药味久了,顿觉神清气爽。转眸处,月色朦胧之中,却见一个宫装女子跪在殿前,抬起清艳冷然的面庞,朗声道:“皇上卧病,皇后娘娘为何不许臣妾向皇上请安?” 皇后扶着莲心的手,和颜悦色道:“舒嫔,皇上的病容易过人,本宫也是担心你们。若人人都来探视侍奉,哪一个弱些的受了病气,六宫之中还如何能安生。” 意欢不为所动,只是觑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好生辛劳,独自守着皇上,却忘了您还有两位公主要照顾,倒不比臣妾这样无儿无女没有牵挂的,侍奉皇上更为方便。” 皇后站在清朗月色下,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意:“你自是无儿无女,可你还年轻,万一沾染上疥疮伤了你如花似玉的容貌,那以后还怎么侍奉皇上?便是其余嫔妃,本宫都没有让她们过来,这也都是为了你们好。” 这话叫意欢无法反驳,皇后这么做诚然有自己的私心,但明面上也的确是为了后宫众人着想。她施施然站起身,风拂她裙袂,飘舞翩跹,她阴阳怪气道:“皇后娘娘真是好贤惠,一人侍奉皇上,不辞辛苦,臣妾等人想见一面都不得。”见皇后依旧和颜悦色地看着自己,意欢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最后咽下了心里的不忿,缓声问道:“这也罢了,只是臣妾为皇上亲手编了福袋,已请宝华殿法师开光,能否请皇后娘娘转交?” 这番的阴阳怪气之语皇后听了丝毫不动气,只是和煦笑道:“福袋甚好,只是不如等来日舒嫔亲自交给皇上更有心意。夜来露水清寒,恐伤了妹妹。本宫想,皇上病愈后,一定希望见到妹妹你如花容颜,那么妹妹还是回宫好好歇息吧。”说罢,皇后再不顾她,只低声嘱咐,身旁的莲心道:“还是老规矩,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皇上静养。”她想一想,声音压得更低,“本宫的坐胎药,一定要记得按时给本宫送来喝。” 莲心轻轻答应了一声,又犹豫道:“其实皇上病着,娘娘何必如此着急?” 皇后压低了声音道:“之前皇上虽也去长春宫,但到底对本宫并不热切。若不趁皇上病势好转对本宫正是怜爱眷顾之时怀上龙胎,更待何时?” 莲心只得默然,便又守在门外。 意欢见皇后如此,也无可奈何,只得站起身来,揉着跪得酸痛的膝盖,悻悻道:“荷惜,陪本宫去宝华殿吧。”荷惜担心道:“主儿,自从皇上卧病,您一直在宝华殿为皇上祈福,不停编织福袋,描画经幡,奴婢真担心您的身子。何况,太后也没有这样交代啊。” 意欢浅浅横她一眼,已然含了几许不悦之色:“本宫关心皇上,何必要太后交代。你若累了,本宫便自己去。” 荷惜忙道:“奴婢不累。只是您这样做,皇上也看不见啊,白白辛苦了自己。” 意欢仰望满天月华,郁然长叹:“皇上看不见又如何?我只是成全我自己的心意罢了。” 福珈替太后斟了茶摆上,轻声道:“太后,方才舒嫔去养心殿求见皇上,被皇后打发了,如今又去了宝华殿祈福去了。” 太后轻轻一嗤,取过手边一卷佛经信手翻阅,漫不经心道:“是吗?当真是痴心一片哪!” 四下里静悄悄的,唯有紫檀小几上的博山炉里缓缓吐出袅袅轻烟,那种浅浅的乳白色,映得太后的面容慈和无比。 福珈想了想,又道:“齐太医说过舒嫔小主那儿……” 太后垂着眼皮,淡淡打断她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咱们不必多理会。” 福珈替太后捶着肩,再次试探着道:“舒嫔小主的事,太后当真不理会吗?” 太后凝神想了片刻,叹口气道:“舒嫔是个痴心人儿,一心痴慕皇帝。哀家除了能成全她的痴心,别的什么也成全不了。” 福珈似是不忍,沉吟着道:“可怜了舒嫔一片痴心。不过想想也是,许多时候羁绊越深越不能自拔,若真一颗心都在皇上身上了,便也白费了太后的调教了。” 皇帝这一病,缠绵病榻有百日,待到完全好转,已是六月风荷轻举的时节。而皇后,也因悉心侍疾,多得皇帝的怜惜眷顾。魏嬿婉侍疾致病,皇帝更是疼惜,又偶然听说起意欢日夜在宝华殿祈福的心意,对二人宠爱更甚。乍看之下,六宫中无不和睦,自然是圆满至极了。 皇帝的病已然好了,但高晞月仍旧卧榻养病。尽管无法留宿承乾宫,但白日里只要稍有闲暇,他便会前往承乾宫探望高晞月。此番举动不仅出于对高晞月身体状况的关切,亦是对年幼的六阿哥永瑾的牵挂。 即便高晞月因病无法侍寝,可她第一宠妃的地位依然坚如磐石,无人能撼动。宫中的嫔妃们无不艳羡皇帝待她的情意,如今甚少再提起皇帝待如懿与众不同的情意了,也使得如懿患得患失起来。 到了九月金桂飘香之时,更好的消息便从长春宫中传出,已然三十五岁的皇后,终于再度有娠。这一喜非同小可,自端慧太子早夭之后,帝后盼望嫡子多年,如今骤然遇喜,自然喜出望外,宫中连着数日歌舞宴饮不断,遍请王公贵族,举杯相贺。 病了许久的高晞月也渐渐好转,再次出现在人前。 ~~~~~~~~~~~~~~~~~~~~~~~~~~~~~~~~~~~~~~~~~~~~~~~~ 晚安! 第2378章 如懿传-高晞月206(二合一) 第2378章 如懿传-高晞月206(二合一) 婉妃正欲前往承乾宫与高晞月说说话。行至凝瑞门时,偶遇舒嫔。二人闲聊数语后,听得婉妃要去承乾宫,舒嫔略一沉吟,随即提议同行。 自入宫后,舒嫔便习惯了独来独往,并不与宫中后妃亲近。初时,她在宫外时就听闻皇帝待如懿的情意非同寻常,认为能得皇帝倾心相待的女子必定是个极为美好的人,曾试图与如懿亲近。然而几次接触下来,她渐渐察觉到如懿有些表里不一,自此以后,舒嫔便没有了近亲如懿的想法,也与如懿疏远了,重归于独来独往的状态。 若说宫里的女人里如今还有谁让她有好奇心,想要探究了解一二的,那便只有高晞月了。只是高晞月一年里有半年都在抱恙在身,不常出现在人前,即便偶尔去长春宫请安,也是皇后一叫散便独自离开回宫了,加之舒嫔也不是个喜欢串门的人,便也没独自去过承乾宫拜访高晞月。满宫里之前只有婉妃与高晞月走得近些,如今又多了一个令嫔,可舒嫔听了宫里的流言后,心里是有些瞧不上令嫔这样的人,觉得能与令嫔亲近的高晞月只怕也不是什么好的,更加打消了去承乾宫拜访的想法。方才听到婉妃说起要去承乾宫,舒嫔之前对高晞月的好奇再次冒出,这才想要同去看看。 她始终无法理解,为何皇帝会对高晞月如此宠爱有加。这份疑惑如同丝线般缠绕在心头,促使她想亲自去解接触、了解高晞月,也看看高晞月究竟有着怎样独特的魅力,竟能让皇帝隔三差五便要承乾宫。即便是在高晞月抱恙无法侍寝,皇帝也依旧对她念念不忘。而他在与自己闲话时,不经意间提起高晞月的次数,也多得令人心惊。 两人进暖阁时,只见高晞月正手持一枚精致的金簪子,轻巧地逗弄着笼中的鹦鹉。令嫔则安静地坐在一侧,手中翻阅着书卷,偶尔抬头与高晞月交谈几句,整个场景洋溢着岁月静好。 “嫔妾给皇贵妃请安。”婉妃与舒嫔齐齐行礼。 魏嬿婉放下手里的书,起身给婉妃行礼,又与舒嫔互相行了平礼。 高晞月笑盈盈地看着婉妃两人,“今儿怎么一起过来了?” 舒嫔和婉道:“嫔妾进宫也有几载了,却还没来过承乾宫给皇贵妃请安。今儿碰遇婉妃,听婉妃提及要来皇贵妃这里坐坐,嫔妾便不请自来,想讨口茶水喝。” 高晞月放下手里的金簪,扬了扬细长清媚的凤眼,笑道:“前几日皇上让人给本宫送了些碧潭飘雪来,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茶,但这个时节喝正好。舒嫔若是不嫌弃,就喝这个如何?”“皇上果然最看重娘娘,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就给娘娘送来。”舒嫔婉声道。 婉妃笑着打趣道:“舒嫔这是羡慕了?你不必羡慕皇贵妃,自从皇上病好了,除了皇后娘娘,便是你与令嫔陪他最多,咱们还羡慕你呢!” 舒嫔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轻声道:“那是因为皇贵妃身体抱恙,无法侍寝,否则我和令嫔是不及皇贵妃的!” 魏嬿婉笑着接口,“婉妃姐姐,你快别说了,舒嫔害羞了。” 随后,三人笑闹成一片。舒嫔只觉得近日来积郁在心头的郁气,也随之渐渐消散了不少,脸上笑容也愈发自然、真切。 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舒嫔笑道:“这碧潭飘雪的味道清新淡雅,茶汤黄亮清澈,入口清爽,无苦涩味,入喉顺滑,回甘明显,花香在口中持久萦绕??。皇贵妃这里的茶,果然都是极好的。”魏嬿婉点头道:“碧潭飘雪的香气清悠,茉莉花的花香与茶香结合得非常好,茶味相对来说要更浓郁一些,喝完口齿留香,浓郁且持久,回味甘醇??,的确是好茶。难怪皇上得了这茶,就给皇贵妃送来了呢!” 听得魏嬿婉这话,舒嫔微微颔首,心中泛起一阵微妙的感触。她发觉令嫔与旁人口中所描述中的截然不同。也不禁暗自思忖,传言果然不可信,若要真正了解一个人,唯有亲身接触,方能窥见其真实面貌。之于如懿是这般,之于魏嬿婉亦是这般。 舒嫔想起刚才进来时,魏嬿婉正在看书,便问:“你方才看的什么书。” 魏嬿婉笑着道:“我方才正在拜读李清照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你喜欢李清照的诗。”舒嫔来了些兴趣。 魏嬿婉有些不好意思,却是不卑不亢道:“我阿玛去得早,刚满十三我便小选入宫成了宫女,一直没有机会读书识字。后来到了承乾宫伺候皇贵妃,还是皇贵妃教我认的字。不过那时我也只是略识得一些字,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诗词什么的却是不懂的。之后有幸成了皇上的嫔妃后,知道皇上喜欢有才情皆备的女子,皇上也让我多学一些,这才又学了起来。平常有不懂的,皇上得空时会教我一些,有时候也会来找皇贵妃请教一二,如今才略学了些皮毛而已。” 高晞月曾对她说过,直面自身之短,并坦诚承认远胜过虚伪掩饰。这宫里,她的出身众所周知,无需特意遮掩,而她也无需因为这事感到自惭形秽。不懂慢慢去学就是了,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耻辱。相比之下,那些仅仅因为多读了几卷书、多学了几首诗便自视甚高,轻视他人者,反而更令人反感。 谁都曾是从无知起步,只是有的人出身好,早早便有机会去读书识字,培养才情,而一些人则因种种缘由学得晚了些,更甚者终生没有这个机会。然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长处与光芒,无需过分纠结于彼此间的差距,亦不必因此而自卑。 听了高晞月的这番话,魏嬿婉也不再自卑于自己的浅薄无知。如今她有了这个机会,不会她就学,一个月学不会就学一年,总有一日她都能学会。所以这会子舒嫔问起来时,她便没有隐瞒,不卑不亢、实话实说。至于舒嫔会不会因此而瞧不起她,这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这些年在高晞月身边的日子,让魏嬿婉学会了豁达的通透。别人说的那些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即便有人轻视她,又能怎样?那些流言蜚语之所以流传出去,无非是因为她得了宠,而旁人嫉妒于她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通过散布流言来试图伤害她。可只要她自己不在意这些流言,皇帝也对此不以为意,这些流言便如过眼云烟,对她毫无影响,更显得微不足道了。 高晞月教给她的生存之道很有实用性。从她到皇帝身边侍奉那日起,她便坦诚地将自身的瑕疵呈现在皇帝面前。她深知自己的缺点,也明白唯有让皇帝亲手将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打磨成璀璨夺目的瑰宝,她这样的坦率,也让皇帝不会被那些试图诋毁她的流言蜚语所影响。毕竟,在皇帝眼中,她早已被看透一切,更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因此那些关于她粗俗不堪的言论自然也就失去了效力。 想到这里,魏嬿婉满怀感激地望向高晞月,“多亏娘娘不嫌嫔妾愚钝,亦不介意嫔妾读书识字甚迟,总是耐心教导,才使得嫔妾得以领悟书中诸多教化人心之理。” 高晞月笑道:“本宫倒是觉得你很是聪慧,许多东西一点就通,还会举一反三,倒叫本宫在你身上体会了一把为人之师的畅快之感呢!” 见魏嬿婉如此坦荡的说着自己的不足,舒嫔对她的好感倍升,亦对她这般好学之心很是认同,“什么时候学习都不晚,你有这份好学之心就很难得。”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若是令嫔不嫌弃我才疏学浅,日后若是遇到不懂之处,可以来储秀宫与我探讨一二。” 婉妃笑道:“舒嫔可是才女,能得她指点,令嫔你可偷着乐吧!” 舒嫔闻言,反倒生出几分羞赧之意,轻咬下唇,言辞间带着几丝谦逊与局促:“婉妃姐姐这般夸赞,真是令我汗颜。我哪敢妄称才女?尤其在皇贵妃这般博学多才之人面前,岂不是班门弄斧?” 高晞月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目光柔和地望向舒嫔:“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无需过分谦逊。若论棋艺、琵琶与乐曲,我从不自谦;然而提及诗词,你无疑是此道的佼佼者;至于丹青一道,则非婉妃莫属,她在宫中无人能出其右。” “那我呢?”魏嬿婉问道。 “你呀,你现在刚入门,还有得学呢!”高晞月打趣道。魏嬿婉也不觉得难堪,反而认同的点头,“娘娘说的没错,我现在才刚入门,且有得学呢!日后棋艺乐曲我向娘娘讨教,诗书便同舒嫔讨教,丹青一道便向婉妃讨教,这样一来我便能集各家之所长了。” 婉妃嗔她一眼,“我今儿才知道你这般的贪心,竟想将咱们能拿得出手的长处都学了去。” 魏嬿婉抱着婉妃的手臂轻轻摇着,撒娇道:“婉妃姐姐就教教我吧!” 婉妃点了点她的额头,“教你就是了,快别摇了,摇得我头晕。” “谢谢婉妃姐姐。”魏嬿婉又眼巴巴地看着舒嫔。 舒嫔轻笑着点头,“只要你愿意来,储秀宫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多谢舒嫔不吝赐教。”魏嬿婉喜笑颜开。 四人聊了片刻,舒嫔觉得与她们之间的距离悄然拉近。或许是因为遇到了难得能畅谈之人,或许是高晞月三人相处气氛感染了她,又或许是在宫中长久以来的孤寂让她想要与人多说说话。舒嫔的神情不再如往昔那般疏离冷漠,缓缓打开了心扉,“皇后日思夜想,终于得偿所愿遇喜了。”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羡慕与感慨。 婉妃叹道:“是啊,皇上高兴极了,咱们总要去贺一贺的。” 舒嫔不喜拐弯抹角的说话,便直言道:“咱们何必去赶这个热闹?皇后遇喜与我何干,我既不是真的高兴,自然不必假意去道贺!” 高晞月笑语嫣然:“我们知道你不喜这些虚情假意,但咱们都是皇上的妃嫔,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还是要相处下去,彼此总该留些情面才好。不为别的,也要为自己多想想,若不去,总落了个嫉妒皇后遇喜的嫌疑。” 舒嫔蹙起眉心:“我记得皇贵妃原先从不在意这些虚情假意的,如今也慎重了。”高晞月的笑容被细雨打湿,生了微凉之意:“浮沉多年,看得多了,便知道怎么做才能少些不必要的麻烦,自然也就懂得随波逐流也是有好处的了。” 舒嫔沉郁片刻:“连您也如此,可见是为难了。” 婉妃柔声劝道:“在宫里,不喜欢的人多了,可是不能都由着性子得罪了呀,彼此总得留几分余地才是最好的。” 舒嫔沉吟着道:“我啊,是真不喜欢她……” 魏嬿婉忙掩住她口,警觉地看了看四周,郑重摇头道:“皇贵妃曾说过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她瞥了一眼挂在一旁的鹦鹉,提醒道,“舒嫔心直口快是好性子,但也会伤了自己。慎言,慎言!” 舒嫔知道魏嬿婉也是为她好,遂低低道:“知道了。”“这话你除了今日在本宫这里说,可不能再跟旁人提起了。幸好皇上是喜欢妹妹这性子的,但再喜欢,宫中也不是只有皇上一个。”高晞月略停了停又道,“皇后遇喜是喜事,妹妹你终究还年轻,不必着急。只要皇上的恩眷在,一定很快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至于舒嫔每次侍寝后皇帝都会赐给她避子药一事,高晞月心底泛起一丝同情。然而,这些许的同情不足以让她挑破此事,因为有些事情本就不该由她这个局外人来道破。且不说舒嫔是否会相信,万一此事传到皇帝耳中,那后果是她不愿去承受的。在这深宫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与立场,高晞月也不例外。 ~~~~~~~~~~~~~~~~~~~~~~~~~~~~~~~~~~~~~~~~~~~~~~~~~~~~~~~~~~~~~~~ 晚安! 第2379章 如懿传-高晞月207(二合一) 第2379章 如懿传-高晞月207(二合一) 舒嫔玉白面容泛起一丝红晕,含笑低低道:“承皇贵妃吉言了。皇上待我如此情深义重,自从齐太医请脉说我身子虚寒不易有孕,每每侍寝之后皇上总是嘱咐太医院送坐胎药给我,只是喝了这么些年了,却还是半点动静也没有,大概真是我自己身子孱弱的缘故吧。” 其中原因高晞月自然不会说,只是含笑道:“皇后为了再度遇喜,喝了多少年的坐胎药,不也到了今时今日才有好消息吗?你且耐心等一等吧。” 婉妃也跟着宽慰道:“也就是你得皇上宠爱,咱们侍奉皇上这些年,也从没有侍寝后喝坐胎药的恩典呢。”舒嫔想了想,问道:“婉妃姐姐可喝过?”这话她没问高晞月,阖宫里都知道高晞月身子孱弱,也是调养了十来年,又喝了许多年的药,好容易才生下六阿哥的,情况比她还严重,没必要问,因为没有参考价值。 婉妃笑了笑,“那时候皇后为了让嫔妃多子嗣,合宫里都是赏过坐胎药的。不过侍寝过后皇上亲赐坐胎药的,你是头一份,就连皇贵妃都没有这样的殊荣呢!” 话音刚落,婉妃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论起皇帝的恩宠,高晞月才是后宫头一份,连她都能看出皇帝对高晞月情意不浅,那为什么如此重视高晞月的皇帝不给她亲赐坐胎药,反而赐给了舒嫔呢?她可不觉得皇帝对舒嫔的情意超过了高晞月,也不觉得按着皇帝对高晞月的用心,会想不到这事。这样想来,这坐胎药只怕是有问题了。如此细细想下去,她心里陡然一惊,又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皇帝应该不至于这么做,可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让她忍不住按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高晞月见婉妃低眉敛目思索着什么,便知道她大概是猜到了什么,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 婉妃余光中见高晞月意味深长的笑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只觉寒意袭上心头,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连忙按捺下心里的惊惧,努力维持着和婉的笑容。 而舒嫔听得婉妃这话,羞涩地垂下头痴痴笑着,完全没有注意婉妃神色上的变化。 高晞月与婉妃之间那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妙变化,却让一旁魏嬿婉捕捉到了。然而,她并未开口询问。魏嬿婉心中自有一番思量,该知晓的事情,高晞月定会在适宜之时告知于她。这般想着,她的神情从容而淡然,既无半点急切,亦无多余的好奇,只与舒嫔轻声说笑起来,仿佛方才那一幕不过是一阵轻风,轻轻拂过便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偏生这个时候星璇进来禀报,说是伺候皇帝的进保进来。 进保领着一个端着药的小太监走了进来,笑吟吟道:“奴才给皇贵妃娘娘、婉妃娘娘、舒嫔娘娘、令嫔娘娘请安。皇上说了,昨夜是舒嫔娘娘侍寝,为绵延帝裔,特赐舒嫔娘娘坐胎药一碗。方才奴才去了储秀宫,才知舒嫔娘娘来了皇贵妃娘娘这里,因着皇上说了让舒嫔娘娘趁热即刻喝了药,奴才只能打扰皇贵妃娘娘了。” “无事。”高晞月笑着摇摇头。 舒嫔接过进保端上来的坐胎药,脸颊绯红,颇为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高晞月三人,只是眼里的情意浓得化不开。 魏嬿婉“哎哟”一声,忍不住笑着打趣道:“一大清早的便喝上这个了,可见皇上对你是真的上心。”她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羡慕,后宫的女人谁不盼着能有个孩子,可能得皇帝如此重视,亲赐坐胎药的唯有舒嫔一人,这是连高晞月都没有的殊荣呢!思及此,魏嬿婉下意识转头朝高晞月看去,却见高晞月端起茶盏垂下眼帘,神色毫无波澜,似乎对于舒嫔的这份殊荣全然不在意。 听得这话,红云漫上舒嫔如玉的双颊,她赶紧将药喝得一点儿不剩,才交还到进保手中。 眼见舒嫔将药都喝完,进保才领着小太监告退离开。 婉妃看着无知无觉,沉浸在柔情蜜意里的舒嫔,忍不住问道:“皇上还吩咐进保要看着你喝完坐胎药啊?” 舒嫔娇羞不已:“可不是吗?实在是不好意思。” 见她如此,婉妃心下不忍,似乎想说什么,高晞月却笑着对舒嫔道:“快吃口甜的,去去嘴里的苦味儿吧!” 见高晞月瞥了自己一眼,婉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祸从口出,忙垂下头端起茶盏,不再多说一个字。 “多谢皇贵妃。”舒嫔笑着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之后四人又随意笑语几句,舒嫔便起身告辞离开。 待舒嫔离开后,魏嬿婉正准备感慨皇帝对舒嫔的宠爱,却见高晞月蹙眉对婉妃道:“方才若是本宫不打断,你准备想和舒嫔说什么?” 魏嬿婉愣怔一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出声询问。 “方才多亏娘娘打断了嫔妾的话,否则嫔妾差点闯下大锅。”婉妃起身郑重行了一礼。 魏嬿婉更懵了,瞪大双眼看着两人,巴巴的等着她们能给她解释一二。 高晞月看了一眼茉心,茉心会意,示意顺心与春婵与她出去。 待暖阁里只剩三人,高晞月的脸色冷了下来,“既然猜出了那药是怎么回事,又是进保亲自送来,还要看着她都喝下去,那你便该知道那是皇上的意思。” 婉妃叹息道:“嫔妾就是有些不忍心。” 高晞月轻嗤一声,冷然道:“你不忍心?谁又忍心呢?可你想过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的后果吗?莫说舒嫔是否相信你所言,会不会觉得你这么说是嫉妒她得宠,便是信了,你认为以舒嫔的性子,她会怎么做?她本就是个清高孤傲又宁折不弯的人,若是知道她一心慕恋之人这么对她,只怕会大闹起来,届时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知道。皇上恐怕会去查此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你觉得皇上会不会查出是你猜出来了,然后同舒嫔说的?你将皇上心里的算计捅破,让皇上如此难堪,还叫旁人都知道了皇上是如何提防着、算计着一个宫妃,你觉得让皇上没了脸面的你会有什么下场?你觉得不忍心,于是祸从口出,不止是你会被责罚,便是永珹和永琪他们是否会被牵连,你可有想过吗?”她深吸一口气,加重语气道:“看来这些年你过得太安稳了,安稳得都忘了这里是后宫,皇上才是主宰后宫一切的人。忘了这里不能行差就错,需得小心谨慎,这是一个说错话也是会要命的地方。” “这,这……”婉妃的脸色瞬间煞白,冷汗瞬间布满额头,“娘娘教训得是,是嫔妾蠢钝,忘了在宫里不该知道的事不能知道,不该说的话更不能多言。是嫔妾这些年来因着娘娘的庇护过得太惬意,忘了这个地方的可怕,嫔妾知错了。”说着,她跪了下去,磕头道,“方才多谢娘娘及时打断嫔妾的话,否则嫔妾不仅害了自己,还会害了永珹和永琪,嫔妾该死。” 魏嬿婉赶紧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到底怎么回事?”通过高晞月和婉妃两人的对话她隐约猜出了些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高晞月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你起来吧!” 婉妃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发颤,“就让嫔妾继续跪着吧。这样才能提醒嫔妾,记住这里是后宫,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可能成为刀刃。嫔妾需谨记要管住自己的嘴,莫要再因一时心软而铸成大错,会害人害己。” 魏嬿婉悄悄抬眸瞥了一眼高晞月,见她紧蹙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些许,赶忙轻移步上前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婉妃,“姐姐,您先起身吧。今日之事便当是一个警醒,往后但凡行事说话,还需多加思量,断不可再如此就是了。” 见婉妃依旧跪着,不愿起身,高晞月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怜惜与担忧:“起来吧!我不是真的恼你,更不是责怪你不该心存善念。在这处处暗藏算计、人人皆怀鬼胎的深宫之中,你能始终坚守本心,保有一份善良,原本是件值得欣慰的事。只是啊,这份善良若是不合时宜,便容易被他人当作弱点加以利用。你可以选择不主动加害他人,但绝不能让自己的善念成为刺向你与孩子们的利刃。有时,适当的冷漠并非无情,而是为了更好地守护自己与所在乎之人。我最担心的便是你这太过和婉柔善的性子,倘若他日我不在了,唯恐你一时不慎遭人算计,那时,你和孩子们又该如何是好啊?” “娘娘说的是。不该有的善心有时候的确会变成伤害自己的利器,也极容易被人利用,是嫔妾太过愚蠢,总会不合时宜的怜悯这个,同情那个。其实这些年若是没有娘娘护着,嫔妾只怕不知道被谁利用得叫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可笑嫔妾还总会自以为是。”婉妃缓缓起身,低泣道:“娘娘身子不好,还时常要为嫔妾与孩子们操心,都是嫔妾的过错。娘娘放心,日后嫔妾绝不再犯傻,不会让自己的愚蠢得连累了旁人,嫔妾会摒弃不该有的善心,日后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所在乎之人。” “你能想明白就好。”高晞月拿着手绢为婉妃擦拭眼泪,温言道:“好在今日本宫在侧,你也没有犯错,只要日后牢牢记得今日的事,我相信你日后能做到庇护自己在乎的人的。”婉妃郑重地点点头,目光中满含着坚定与感激,“娘娘,往后您要好好调养身体,莫要再操心那些烦琐之事了。若有差遣,尽管吩咐嫔妾和令妹妹去做便是。我们也到了该独当一面的时候,不能再一直躲在您的羽翼庇护之下。” “好,日后我便安心调养身体,其他的事就交给你和嬿婉了。”高晞月见婉妃正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稳步向前,心里很是满意。 转头见魏嬿婉一副想细问又不敢问的模样,高晞月噗呲一笑,道:“想问什么便问吧!” 魏嬿婉求知若渴道:“娘娘,舒嫔喝的拿药有问题是吗?是我想的那样吗?” 高晞月点点头,“舒嫔喝的药的确有问题。那可不是什么皇上亲赐舒嫔坐胎药的殊荣,那是避子的汤药。” 魏嬿婉轻呼一声,疑惑道:“皇上不是很喜欢舒嫔吗?为什么还会赐她避子药。”高晞月轻叹一声,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深意:“你应当知道,舒嫔出自叶赫那拉氏。暂且不论当年叶赫那拉部被灭时那些扑朔迷离的传闻是否属实,也不论皇上心中信与不信。单说她是太后举荐这一点,便足以让皇上心生警惕。太后举荐女子入侍君侧,其目的岂会单纯?她将舒嫔置于皇上身边,一则是为了在皇上身边安排属于自己的人,日后可以为她说话,甚至有些事可以通过吹枕头风来达成;二来,若她安排的嫔妃有幸诞下皇子,便可成为太后的手中筹码;更深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在前朝后宫都握有话语权。若皇上不愿被太后所挟制,要么如对待庆贵人、顺贵人那般刻意冷落疏远着;要么便像对待舒嫔这般,暗中提防,不让其有孕,以免给太后增添更多筹码。你明白了吗?” 魏嬿婉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明悟,“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她停顿片刻,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与感慨,“看来我还需多加学习,对这些宫中之事所知确实有限。从前总以为后宫不过是后妃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如今才知晓,连皇上与太后之间也存在着这般复杂的关系。” “不仅如此。”高晞月语气凝重地提醒道,“就连太后与皇后之间,亦是暗流涌动。你们日后定要用心揣摩皇上、太后、皇后以及众位嫔妃的心思与立场,细究他们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背后的深意。如此这般,虽不敢说让你们立于不败之地,但至少能事事心中有数,既不会被人轻易利用,也不会因疏忽而犯下过错。” 婉妃与魏嬿婉受教的点头,“嫔妾明白。” ~~~~~~~~~~~~~~~~~~~~~~~~~~~~~~~~~~~~~~~~~~~~~~~~ 晚安! 第2380章 如懿传-高晞月208 第2380章 如懿传-高晞月208 这边厢高晞月在为魏嬿婉和陈婉茵分析宫里的情势,然而那边厢,皇后中年遇喜,自然要格外的当心,莲心仔细叮嘱赵一泰一定要格外注意皇后的饮食,膳食一律在小厨房中单做,除了做膳的厨子和他们两人外,旁人都不许经手。亦是请了齐汝并太医院中几个最德高望重的太医一日三次轮流伺候。 而此时,为皇后搭脉的齐汝脸色并不十分好看,只是一味拈须不语。连陪着的富察夫人也跟着胆战心惊,她的心一分一分沉下去,忍不住问道:“怎么样?齐太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齐汝面色凝重,道:“回夫人的话,皇后娘娘此次遇喜,从胎象来看,十有八九是个皇子。”皇后打心眼里高兴出来,喜不自胜的与富察夫人对视一眼。 富察夫人亦是大喜过望:“谢天谢地,等的就是您这句话。” 皇后脸上的笑着怎么也止不住,忙朝着刚进门的莲心扬声吩咐道:“莲心,打赏。” “是。”莲心忙进了内室去。 皇后又对一旁的清露道:“快给齐太医赐座。” “谢皇后娘娘恩典。”齐汝拱手行礼,坐在清露搬来的凳子上。 莲心捧出一匣子银子来,对齐汝屈膝行了一礼,然后将匣子交给跟着齐汝一道来的小太监。 齐汝迟疑一下,才道:“皇后娘娘,从目前来看您的胎象虽好,可是从您的脉象看呢,虚滑无力,脉细如丝,臣以为怕是……” 皇后一惊,无助且急惶地朝富察夫人看去。富察夫人忙拍拍皇后的手,示意她别急,又问道:“难道龙胎不好?齐太医,您可别吓我。” 齐汝解释道:“皇后娘娘已不是遇喜的最佳年纪,又因端慧太子之薨情急攻心早产下五公主,以致气血两亏,也伤了元气,本该宽心调养才是。可之后皇后娘娘又忧思过度,这些年神思操劳,导致体质虚弱。虽然微臣一直用药为您催孕,您服用的温补调养身子的方子也的确是极好的良方,但您遇喜之前补得太过反而伤了些根本,又一直日夜侍疾,劳累过度,这便是遇喜的时机不太对,所以……” 皇后心中一阵阵发紧,面色也越发不好看:“你只告诉本宫,能不能保住皇子?” “能是能。”齐汝犹豫片刻,迟疑着道:“但是皇后娘娘遇喜刚足四个月,未免母体孱弱以致胎儿不保,微臣……”他咬了咬牙,似下定决心一般,“微臣打算烧艾替娘娘保胎。”“烧艾保胎?”皇后周身一阵阵发冷,只觉得眼前晕眩不已。她是生育过的人,自然知道要烧艾保胎,必是有滑胎之象了。 “娘娘不要着急,微臣这也是防患于未然。”齐汝继续道,“皇贵妃生六阿哥前身子有多羸弱娘娘想必也是知道的,您想想,皇贵妃怀六阿哥时也曾烧艾保胎,之后六阿哥不仅保住了,还平安诞下,所以娘娘无需太过紧张。” 皇后原本紧握的掌心满是湿腻的冷汗,听闻此言,心中不由自主想到就连高晞月那般孱弱的身体都能顺利保住龙胎,六阿哥降生时也是康健无恙。而自己,无论是体魄还是其他方面都远胜于高晞月,又怎会保不住腹中的龙胎呢?这想法如同一缕光穿透心中重重阴霾,让她焦急而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了些许。 皇后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极力镇定道:“只要能保住龙胎就好,一切就有劳齐太医了。至于皇上那儿……”齐汝久侍宫闱,何等圆滑晓事:“您放心,微臣会暂时替您隐瞒,让皇上放心。” 富察夫人老练,微一沉吟,已经反应过来,决然摇头道:“不!齐太医,您一定要让皇上知道,娘娘为皇上怀嫡子有多么辛苦多么艰难。即便您要烧艾,也必须皇上在侧陪伴娘娘。让皇上亲眼看着娘娘的辛苦,这样皇上才会对这个孩子倍加重视。” 齐汝心里有数,立刻答应:“微臣明白。”说罢,起身行礼道:“皇后娘娘,那微臣先告退了。” “有劳您了。”富察夫人微微欠身,旋即又叮咛道:“齐太医,您可千万要记着,皇后娘娘腹中的龙胎不仅干系着富察氏满门的荣耀,也干系着您的身家性命,您可务必仔细着。” 齐汝连连答应,擦着额头的汗退下了。 待齐汝离开,皇后对着自家额娘,便有些娇嗔:“额娘,您何必吓唬齐汝呢,他做事也算当心了。” 富察夫人怜惜地看着女儿,语重心长道:“我不是要他当心,是要他拼着性命护着你们母子。皇后娘娘,您年纪不小了,这一胎若不能保证母子平安,往后咱们富察氏还指望什么呢?”她见皇后要辩驳,索性一股脑儿说了,“你伯父去世,富察氏就少了顶梁柱。你弟弟傅恒才进军机处,这种熬资历的地方,等傅恒成气候,那得什么时候。咱们富察氏的一切,就全指望您这一胎了。您别忘了高斌进了军机处多年,在前朝可是有着自己的势力,皇上对他也倚重,而他的女儿如今可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虽说当初皇上册封皇贵妃是为了给高氏冲喜,可谁知高氏竟然就这么好了起来,皇上也不可能朝令夕改,撤回册封旨意,这便让高氏坐实了皇贵妃之位。” “可高氏体弱多病,时常就三病两痛的,谁知道她还能支撑多久呢。她虽为皇贵妃,可对我也并无多大影响,且她也无意争夺宫权。待她哪日没了,届时高斌年也事已高,而傅恒正值壮年,您又何必为此忧心忡忡呢?”皇后轻声劝慰富察夫人,她担忧富察夫人会因这份忧虑对高晞月做出不理智之举。高晞月此人手段高明,心思深沉,若富察夫人贸然行动,恐会招致难以预料的祸端。 富察夫人微微蹙眉,认真地说道:“娘娘,您可别忘了皇贵妃还有六阿哥啊。我听闻皇上对六阿哥那可是格外疼爱,那份用心,怕是其他皇子加起来也难以企及呢。您就不担忧吗?就算皇贵妃真的福薄命浅,早早离去了,但只要六阿哥健健康康地活着,他于娘娘腹中的皇子而言,便是一份潜在的威胁呀。” 皇后心中触动,知道额娘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遂郑重允诺道:“我明白了。我一定会生下嫡子,不让皇上失望,也不让额娘和富察氏全族失望。” 富察夫人握住女儿微凉的手,欣慰地笑了。 ~~~~~~~~~~~~~~~~~~~~~~~~~~~~~~~~~~~~~~~~~~~~~~~~ 晚安! 第2381章 如懿传-高晞月209 第2381章 如懿传-高晞月209 皇后自遇喜后,则避居长春宫中,甚少再参与内廷盛事,为了腹中的孩子能平安生下,连宫权都交给了太后。嫔妃们去探望时,亦每每见到皇后静卧榻上,服用各色安胎汤药,而太医们神色紧张而恭谨,侍立一旁。 这一日太后探望皇后归来,便在慈宁宫焚香静坐。福珈捧了一本《法华经》来供太后诵读,太后读了几段,便道:“方才看皇后谨慎的样子,看来这个孩子对她而言真的很要紧。” 福珈眉目恭顺地道:“中宫无子,等于是无依无靠。皇后已经三十五岁了,能再有身孕,真的很不容易。” 太后颔首叹道:“是啊!当然不容易。齐汝都告诉哀家了,皇后已经在烧艾了,能保到九个月都算万幸。” 福珈有些担心:“皇后年岁偏长,若孩子再不足月,那便胎里弱了。要是舒嫔有个孩子就好了,虽说她每次侍寝后皇上都让她服坐胎药,说是盼望早得子嗣,可怎么奴婢觉得那药不大对头啊。” 太后微微阖目,静默须臾,继而自嘲地笑笑:“对头不对头都不要紧,就像哀家之前说的那般,此事不必多管,那是她自己的缘法。顶多便是皇帝防着她是叶赫那拉氏的出身,再不济便是防着哀家。” 福珈犹豫片刻,替太后点上水烟,道:“皇上若要防着太后,大可不收下庆贵人、顺贵人和舒嫔,何必费这种麻烦。” 太后接过福珈递来的水烟,轻抿了一口,袅袅青烟自她唇间逸出,在空气中蜿蜒升腾。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随后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却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沧桑与疲惫:“咱们这位皇帝啊,心思可深着呢。”她神情渐渐沉寂下来,带着一缕落寞与哀伤,声音低沉而缓慢,“哀家费尽心机,只盼恒媞莫要重蹈恒娖的覆辙,远嫁离京,从此骨肉分离,音信难通。”说到最后,她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与痛惜,仿佛每一字都蕴含着无尽的往事和难以释怀的情感。 重重销金华衣之下,太后日渐老迈的身量显得单薄而不堪重负。 福珈含了一丝安慰,温厚道:“太后放心。恒媞长公主和端淑长公主,都会平安顺遂的。” 这一日外头风雪初定,皇帝带着高晞月、如懿和意欢进来,搓着手道:“外头好冷,皇后这儿倒暖和。” 皇后因靠在床上养息,便只是欠身示意:“皇上万福。” 皇帝穿着一身家常的湖蓝团福纹天马皮长袍,外头罩一件竹青色暗花缎琵琶襟熏貂皮马褂,身后的如懿和意欢穿着同色的金红羽缎斗篷,倒像两个出塞的昭君,格外娇俏。 反倒是高晞月穿着一袭银白底绣着仙桃、石榴、蝴蝶、花瓶等博古团花纹的常服,外披一件白狐绿色暗纹斗篷,举手投足间尽显雅致清韵。宛如踏雪而来的仙子,周身萦绕着淡淡仙气,在光影交错中熠熠生辉。那超凡脱俗的气质,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与如懿和意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皇后示意宫人奉上茶点,面上带着几分温婉笑意:“皇上今日兴致倒好,怎么带着三位妹妹一同来了?”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众人,旋即转向高晞月,语气温和却不失探究:“尤其晞月妹妹,这般时节肯出宫走动,当真难得呢。” 皇帝缓缓开口:“晞月每逢冬日便整日待在宫中,朕担心她会闷坏。又见她近来身子调养得颇为不错,便想着带她出去走走、赏赏花。朕与晞月前往梅园的路上遇到了舒嫔,便结伴同行。这娴贵妃一向喜爱梅花,恰巧也在梅园之中,索性便一同赏梅了。” 皇后微微一笑,抚着隆起的肚子安闲道:“娴贵妃喜欢什么,皇上倒一直惦记着。” 如懿盈然含笑:“皇上惦记着臣妾,臣妾也惦记着皇后娘娘。”她唤过惢心,“宫中绿梅难得,这一束是臣妾选了梅苑中最好的送来给娘娘,希望娘娘闻着梅香清冽,可以安心养胎。” 皇后眉心微曲,很快笑道:“那就多谢娴贵妃的心意了。”说着,示意莲心接过绿梅。 “臣妾的心意实在微不足道,当不起皇后娘娘这话。”如懿言罢,眼波流转间带着盈盈笑意望向皇帝,随即话锋一转:“臣妾早起时见皇上在写诗,您只说是为皇贵妃而作。如今众人皆在,臣妾斗胆求一个恩典,也想聆听陛下对皇贵妃的情意。”为了恶心皇后,为了让皇后心堵,她忍着难受让皇帝将对高晞月的情意说出来。皇帝摆手道:“不过是闲时偶得罢了。朕已经命人抄录送与皇贵妃了。” 意欢笑意盈盈,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皇上如此用心,可见对皇贵妃的情意非同寻常呢。”她转头望向高晞月,眼中含笑,打趣道:“想必皇贵妃收到这诗书时,一定也感念皇上的一片情意吧。不如,您念给来听听,也让咱们感受一下皇上对您的情意。” 高晞月轻扬唇角,摇了摇头,“这不过是首寻常的诗罢了。若舒嫔你喜欢,待会儿我便叫人抄录一份给你送过去。”她伸出玉指,在虚空中轻轻点了点,仿佛触到了舒嫔的额头一般,带着几分俏皮的揶揄:“我可是知道,你最是喜爱皇上所写的诗作,还将它们一一抄录成册,时常拿出来细细品味。如今听闻又有新作,想必已是迫不及待想要一听为快了吧!” 如懿想借此事恶心皇后,也要看她愿不愿意配合,她才不想做如懿恶心皇后的筏子呢!舒嫔见高晞月眉眼间带着几分讳莫如深的笑意,并无意多言,便也不再追问。她心下明白,这高晞月大约是不愿配合如懿给皇后添堵。因着她对那皇后有所不喜,所以才会配合如懿,也是存着几分给皇后添堵的心思。不过,既然高晞月都这般态度了,她自然不会去勉强。 见高晞月不愿配合,如懿不满地蹙了蹙眉。她正思忖着让皇帝来念这诗,如此一来,皇后怕是会更加难受吧。却不想,高晞月突然出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皇后娘娘近来身子可好?” 如懿准备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堵在喉间,不悦地朝高晞月看去。 高晞月淡淡地瞥了如懿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快:“娴贵妃,您这般看着着本宫做甚?莫非本宫关心皇后腹中的龙胎,让你不豫了?还是说,本宫未随你的心意给皇后添堵,所以你心中不悦?”皇帝、皇后与舒嫔皆朝如懿看去。如懿只觉喉间一窒,面上的神色似凝固住一般,带着几分牵强与不自然。她迅速调整神色,勉强笑道:“许是皇贵妃方才眼花了,臣妾只是觉得皇贵妃今日这身装扮当真是好看,这才多看了几眼。” “是吗?”高晞月抬手抚了抚鬓边垂下的步摇,轻笑道:“既然你说没有,那就当本宫眼花了吧!只是容本宫提醒你一句,下次莫要再用这样的眼神看本宫,你知道的,本宫脾性向来不好,最是见不得旁人用这样的眼神看本宫了。” 如懿心中暗恨高晞月全然不给自己留一丝颜面,竟将事情这般直白且难听地摆到明面上。她觉得心中满是委屈,那委屈如同丝线一般缠绕着她的心,便带着几分幽怨与无助看向皇帝。 皇帝郁然长叹,声音中带着几缕疲惫与无奈:“娴贵妃啊,既然此事因你而起,你惹得皇贵妃不悦,那便诚心地道个歉吧。这后宫之中,本就该和睦相处才好。”“皇上……”如懿愕然抬眼,望着皇帝,心中五味杂陈。她万没想到他会如此说,往昔的情意仿佛在这一刻都化为泡影,一股深深的委屈涌上心头。然而,见皇帝的神色不容置疑,她只得压抑着满心的酸涩,勉强向高晞月屈膝行礼,声音干涩而生硬:“即便皇贵妃不喜臣妾这般看您,那下次臣妾一定注意,还望皇贵妃莫要生气。” 原本心中因如懿方才那话而满是不豫的皇后,此刻只觉舒畅了不少,缓缓笑道:“都是自家姐妹,娴贵妃既然已经知错,晞月妹妹就大度些,不必再计较罢。” 高晞月点点头,淡淡道:“娴贵妃,这次本宫就不再计较,但没有下次。还有,记着你说的话,日后莫要再用那样的眼神看本宫。” “是。”如懿难堪答道。 ~~~~~~~~~~~~~~~~~~~~~~~~~~~~~~~~~~~~~~~~~~~~~~~~~ 晚安! 第2382章 如懿传-高晞月210 第2382章 如懿传-高晞月210 见气氛一时有些冷凝,皇后适时开口,缓缓笑道:“皇上对皇贵妃的心意真是难得。恰好臣妾和皇上想到一处去了,想着皇贵妃最喜欢佩戴荷包和香囊,臣妾缝了一个,正准备待会儿让人给皇贵妃送去,没想到您与皇贵妃便来了,这不是正巧了吗。” 莲心在一旁轻声道:“皇后娘娘亲手缝制了这万福香囊,又特意送往宝华佛前殿供奉,还请得大师诵经祈福。皇后娘娘说这是姐妹间的一点心意,唯愿皇贵妃能身体安康。”言罢,莲心双手恭恭敬敬地将那香囊呈给高晞月。 高晞月接过那绣着祥云万福图案的香囊,一缕淡淡的檀香萦绕在鼻尖。她将香囊递予茉心收好,随后缓缓起身,行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的关心,臣妾实在十分喜欢。” “你喜欢就好。”皇后笑得如沐春风。 皇帝见高晞月展颜笑了,方才因如懿而生的那点郁气也随之烟消云散。他微微颔首,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温柔:“皇后真是有心了。只是你如今身怀有孕,针线活计还是交给宫人去做吧,莫要劳累了自己的身子。” 莲心抿唇笑道:“其他的也罢了,皇后娘娘还亲手做了一个燧囊送给皇上呢。” 皇后嗔怪似的看了莲心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臣妾本想赶着新年送给皇上的,可是体力不支,想着今日是填仓日,正月的最后一个节日了,所以特意献给皇上,还请皇上不要嫌弃。” 皇帝从莲心手中接过:“是盛装火镰的燧囊?用鹿尾绒毛做的?” 皇后含了几分期盼,望着皇帝道:“去年秋天的时候皇上与臣妾提起关外旧俗,提及祖上刚刚创建帝业之时,衣物装饰都是用鹿尾绒毛搓成线缝在袖口,而不是像如今宫中那样用金线、银线精工细绣而成。臣妾一向主张节俭,觉着宫中用金的玉的自然是好看,可是也奢靡了些。” 皇帝看着手中的燧囊,果然全用鹿毛制成,并无一点缎料,十分朴素,与太祖所用的并无二致,亦感叹道:“如今这样的东西是少见了,难为你记得朕说过的话。” 皇后正色道:“臣妾想着皇上那日说起时颇有思慕之意,所以特意用鹿尾绒毛搓成线缝制成一个燧囊,希望以此提醒宫中,虽然国库丰裕充盈,天下富庶安康,但后宫不应该养成太过奢靡的风气。越是平安富贵,越该不忘先人创下基业的苦心啊!” 皇帝眼中有赞许,亦闪过一抹感动:“皇后所言甚是,朕会将皇后所制燧囊随身佩戴,以表不忘祖宗辛苦,不忘根本。” 舒嫔看着皇帝亲手将皇后所做的燧囊佩在身上,淡淡一笑,语气带着些许的酸意:“也是巧了,臣妾本也做了个燧囊,如今看来,是不配送与皇上了。” 皇帝转脸看着她,淡笑道:“舒嫔没有旁的,就是气性大。” 听了皇帝这句,舒嫔从袖中取出一个黄彩绣金花燧囊。如懿一看,亦不觉暗暗赞叹,那燧囊以绿松、珊瑚珠为穗。囊上以金银丝线绣金卷草和缠枝宝相花,端的是华彩生辉。 舒嫔轻轻地瞥了一眼带着些自得笑意的皇后,心中甚是厌烦。皇后总以节俭来彰显自己对皇帝的一片情意,仿佛这样就能坐实她贤惠端庄。越想越觉得心烦,舒嫔清冷地开口:“皇上喜欢皇后娘娘的朴素无华,臣妾这个便实在是奢靡太过了,想来也是入不了皇上的眼。”说罢,她缓缓站起身,目光不经意间扫到廊下的铜缸中盛着水,便随手扔了进去,“既然皇上不会喜欢,臣妾也不愿送予他人,宁可就此丢了就是了。”皇后见她如此,亦不觉瞠目:“即便皇上不用,扔了岂不可惜?皇上,您实在是宠坏了舒嫔。” 舒嫔见皇后这样说,也无畏惧之色,只是斜坐一旁,冷然不语。 皇帝拊掌笑道:“舒嫔便是这样的性子,不矫揉造作。虽然任性了些,但也直爽。”转头吩咐道,“李玉,去捡回来,替朕放在养心殿的书房里。这样精巧的东西,舒嫔一定费了不少心思,朕闲来细赏也是好的。” 听了这话,舒嫔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皇上说细赏的,可不许敷衍臣妾。” 如懿与皇后见皇帝与舒嫔二人当众调笑,心中皆不大好受,却又不便多言。二人不约而同地别过脸去,目光却不经意间同时落在高晞月身上。只见高晞月仿若置身事外,不仅没有半分动容,反而换了个更慵懒舒适的姿势倚在椅背上,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那悠然自得的模样,仿佛眼前这暧昧的一幕与她毫无干系。似是对皇帝与舒嫔间的亲密取笑毫不在意,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意味。 两人的心中顿时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望着高晞月,一时之间竟难以揣摩她究竟是真正的不在意,还是强作不在乎。从高晞月那平静得近乎淡漠的神情来看,不似是刻意伪装出的不在意,这反而让他们更加难以捉摸高晞月内心真实的想法了。 皇后收回望着高晞月的目光,不再去揣摩她真实的想法,只看着皇帝含笑道:“今儿内务府来问臣妾一桩事情,臣妾做不得主,正好问一问皇上。” 皇帝温声道:“你说。” 皇后慢声细语:“三月三上巳节,按规矩公主、福晋等内命妇都要入宫拜见的。臣妾记得晞月妹妹为贵妃时,皇上都是让她接受内命妇拜见的。如今娴贵妃和纯贵妃已在去岁行过册封礼,是名正言顺的贵妃,是否也要如晞月妹妹一般接受内命妇拜见呢?” 皇帝沉吟片刻,缓声道:“晞月初封即是贵妃,与由妃嫔晋封贵妃者不同。所以,往后也不必让内命妇拜见贵妃了,只拜见你、太后和晞月即可。”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那也是应该的,只娴贵妃别在意就好。” “自然不会。皇上爱重皇贵妃,宫中人尽皆知,臣妾与纯贵妃又怎会不明事理呢。”如懿心中思忖着,皇帝已有近半年未曾留宿翊坤宫,虽未再冷落于她,却也未曾召她侍寝。这般时日久了,再深的情意怕也会渐渐淡去。思及此,她翩然起身,柔声道:“时近黄昏,皇上若得闲,不妨移步臣妾的翊坤宫坐坐。” 皇帝起身,抚过皇后肩头,温声嘱咐:“你好生歇着,明日朕再来看你。” 皇帝等人行至长春宫外,舒嫔行了礼道:“皇上,婉妃邀了臣妾去景阳宫一同用晚膳,臣妾便先行告退了。”说罢便告退离去。 高晞月正准备开口告退,却听皇帝道:“晞月,朕陪你回去。” “皇上不是要去翊坤宫陪娴贵妃吗?”高晞月诧异。 皇帝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方才答应的事,一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高晞月笑道:“既然皇上答应了去翊坤宫陪娴贵妃坐坐,那便去吧,臣妾就先回去了。哪日您得空了,再来承乾宫陪臣妾就是了。” 皇帝想了想,道:“那你先回去,朕陪娴贵妃用了晚膳,晚些时候来看你。” 高晞月微微挑起眉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如懿方才那话已然这般明示了,可听皇帝这话的意思,竟是不打算留宿翊坤宫了。她才不管皇帝为何不愿留宿翊坤宫,也不在意如懿会因此多不高兴,只笑盈盈道:“那臣妾等您。”语罢,便行礼告退离去。 皇帝携了如懿的手并肩同行,沉默良久,他方道:“朕方才不许你和纯贵妃接受命妇拜见,你别多心。” 如懿兀自沉浸在皇帝方才那话的意思里,她都已经放下身段主动示好了,可皇帝却依旧没有留宿翊坤宫的打算。她的内心被疑虑和不安填满,难道皇帝对她的情意已经悄然改变,那份曾经许下的诺言也渐渐消逝了吗?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就如同杂草一般在心底肆意疯长,让她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见如懿走神,皇帝微微蹙眉唤道:“娴贵妃,娴贵妃……” 如懿回神,看着皇帝,幽幽道:“皇上,从前您都是唤臣妾如懿的。” 皇帝梗了一下,方道:“如懿啊,朕方才说的话你可听到了?”如懿哪里会看不出皇帝岔开话题的意思,心里难受苦涩得紧,却也识趣的不再继续纠缠此事。轻轻颔首,挽住皇帝的手臂道:“皇上,臣妾说过,不会多心。” 皇帝握住她挽着自己的手,想了想,低声道:“高斌是朕在前朝的重臣,朕还要重用他与其他大臣分庭抗礼,而皇贵妃又有永瑾,朕也不能不安抚高氏一族。皇后也是如此,她出身名门,伯父马齐历相三朝,名望素重,更有老臣张廷玉屡屡为皇后进言,朕必须保全皇后的颜面尊荣。” 朔风扑面,吹着斗篷上柔软的细毛,沙沙地打着面庞,偶尔一两根拂进眼中,酸酸的似要逼出泪来。如懿闭目一瞬,柔声道:“臣妾的家世比不得皇后和皇贵妃,臣妾都明白。” 皇帝的语气温柔了几分,话语里也带着安抚的意味:“朕就知道你会理解的朕的不易。这也是朕对着你可以纵情舒意的缘故。”这话让如懿的心口有一阵暖融蔓延而上,仿佛阳光透过云层暖暖地裹住周。她不愿去分辨他这话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全当这是他对自己的爱重吧! ~~~~~~~~~~~~~~~~~~~~~~~~~~~~~~~~~~~~~~~~~~~~~~~~~~~~~~~~~~~~~~~~~~~~~~~~~~~~~~~~~~~~~~~~~~~~~~~~ 晚安! 第2383章 如懿传-高晞月211 第2383章 如懿传-高晞月211 在翊坤宫陪如懿用了晚膳,皇帝便去了承乾宫,唯留如懿待在原处伤神。 皇帝与高晞月下了一局棋,天色已晚,两人洗漱过后双双躺在床上。皇帝揽过高晞月,语气温柔沉沉,“朕已经想好了,皇后遇喜,今年三月的亲蚕礼,由你代替皇后前往西苑太液池北端的先蚕坛进行。” 高晞月蹙了蹙眉,似有些不可置信:“天子亲耕南郊,皇后亲蚕北郊。臣妾怎能去行亲蚕礼?” 皇帝微笑,目光中渐有和煦的暖意:“采桑亲蚕是天下织妇必须做的,皇后不便,妃子代行也是寻常。朕希望你去,也只有你去。”高晞月自是明白自己的攻心计谋早已悄然得逞,她清楚皇帝的心意早已被自己牵动。她可是花费了不少心血与筹谋而得的,这一切自然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面对皇帝这般直白的情意,她也没有自得,心里依旧平静无波。她却没有应答,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缓缓将自己整个身体送进他的怀中。 皇帝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困惑与无奈:“朕也不明白,娴贵妃为何对皇后如此介怀。今日当着皇后的面故意提起朕为你写诗之事,皇后有着身孕,偏娴贵妃还那样怄她,朕又不好多言,免得让事情不可收拾起来。幸亏你反应及时,巧妙化解了这场无形中的风波。朕知道,你虽任性了些,却是最懂得顾全大局的人。” 高晞月扑哧一声轻笑,似有一抹狡黠的光在眼底流转:“说臣妾小性的是您,道臣妾明事理顾全大局的也是您。这般矛盾的话都出自陛下之口,臣妾倒是糊涂了,不知自己究竟是小性还是明事理呢。” “你这小性子啊,”皇帝轻笑着,眼中满是宠溺,“只对着朕撒娇耍赖,可偏生在这大是大非之事上又格外明事理。这般模样,却叫朕愈发喜欢了。”说罢,他温柔地捏了捏她的鼻子,那动作里尽是缱绻的爱意。 乾隆十一年三月,皇贵妃高佳氏代皇后富察氏行亲蚕礼,领众人祭祀先蚕神以及躬桑礼,采桑喂蚕,以身示范劝课农桑。 整个祭祀仪式分为迎神礼、初献礼、亚献礼、终献礼。然后礼后撤馔,高晞月领着妃嫔进行“六肃、三跪、三拜”之礼,祭祀结束后众人再严格按照原路返回。 莲心端着安胎药走进寝殿时,原本应当卧床安胎的皇后此刻却已坐起身子,目光怔怔地凝视着墙上那幅象征着至高无上地位与荣耀的“帝后图”。那双平日里透着温和的眼眸,此时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迷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她走到床前,将手中的安胎药放在床边的矮几上,劝道:“娘娘,齐太医已经说过了,一定要好生休养。”说着,忙扶着皇后躺回去。 皇后忧然道:“皇上重农桑,亲蚕礼是中宫皇后为天下织妇做榜样的大礼,今年皇上却让皇贵妃替本宫去行了亲蚕礼。” 莲心端起安胎药轻轻搅动着,温声宽慰:“总要有人替娘娘去的,让无心后位也无意与您争权的皇贵妃去,总好过让娴贵妃或者有三儿一女的纯贵妃去吧。”言罢,舀起温度正合适的安胎药喂给皇后。 皇后喝了几口安胎药,拿些绢子擦了擦嘴,叹道:“你看得还是不够清楚,娴贵妃已经不如从前了。这两年来本宫看得分明,皇上对她已经不如当年那般的看重了,而她又只有一个女儿。纯贵妃呢, 她再能生养,也不过是汉军旗出身,皇上对她不过尔尔。但是皇贵妃却深得皇上的宠爱,加之六阿哥又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不一样的。皇贵妃看着的确是没什么野心,但只凭她有皇子这一点,本宫却不能不防着。” 自那日富察夫人一番话后,皇后仿若坠入无尽的阴霾之中,愈发深陷于猜疑与恐惧的泥沼,整日如履薄冰,对谁都满心的提防。莲心看在眼里,满是无奈,却也不知如何宽慰,只得道:“娘娘,若您不是怀着身孕,皇上又怎会让别人替您行亲蚕礼呢?娘娘如今最该做的便是放宽心,只要您能平安诞下皇子,往后娘娘便再无须忧心了。” 皇后觉得这话却也没错,沉着的脸缓和不少,“但愿如此吧!” 皇后为了保胎,中宫一直烧艾、汤药不断。待到入了三月中,皇帝来后宫的时候逐渐少了。入春之后,京中大旱无雨,时日长久。这本是要春播的时候,滴雨未下,春耕无法照旧,到了秋日也会颗粒无收。京中若是收成大减,民心必定不稳。为此,皇帝忧心忡忡,不仅素食一月,更是斋戒沐浴,步行前往斋宫行大雩礼祈福求雨。 后宫亦在高晞月的携领之下,陪同太后在宝华殿祈福。可是偏偏清明都已经过去,还是晴日高照,一片厚云都没有。 这一日皇帝又在斋宫,高晞月等众嫔妃陪着太后在宝华殿静跪祈福,听着法师们诵经声四起,亦拨动念珠,一同吟诵。 午后,皇后忽然呻吟一声,捂着小腹道:“莲心……莲心……本宫有些不舒服,快去请齐太医进来,快去!” 齐汝进来,为皇后搭了脉,便为皇后针灸保胎,清露也按着齐汝的吩咐点起艾柱备用。 莲心焦急道:“齐太医,娘娘自午后便有腹痛之兆,如今更是抽痛得厉害,这龙胎……” 皇后呻吟着,竭力道:“齐太医,龙胎有无危险?” 齐汝沉吟道:“已经用过针灸了,可胎儿依旧有下滑之象,怕是生产在即。不能保到足月而生是臣的无能。” 莲心忧心道:“可这龙胎只有八个月大呀!” 皇后痛苦的呻吟着,努力镇定下来,“此刻不是责怪谁的时候。齐太医,你便告诉本宫,该当如何。” 齐汝道:“娘娘请且安心,既然龙胎想要落地,臣当力保龙胎平安降生。再则皇贵妃当初也是八个月便生产,六阿哥虽是早产,可生下来后身体也健康无虞,所以娘娘不必忧思过虑了,否则,您伤的不只是自己,更是腹中的皇子啊。” 皇后强忍着腹痛,努力挤出笑意,“有你这句话,本宫就安心了。” 见皇后与齐汝已经做好了决定,莲心忙吩咐道:“清露,快去将接生嬷嬷领来,吩咐底下的人都准备起来。”“是。”清露忙放下手中的艾柱,疾步离开。 莲心又对着皇后宽慰道:“娘娘,接生嬷嬷正在偏殿候着呢,马上就到。” 齐汝躬身行礼,“娘娘,臣即刻就去准备。” 待齐汝退下,莲心忙握住皇后的手,道:“娘娘,您再忍忍,会没事的。” 天已交子时,太后还未有离去之意,高晞月也未曾动弹,一直陪着太后诵经祈福。如懿与苏绿筠虽然困顿,但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后,亦不敢动弹。 正默念间,赵一泰在门口绊了一跤,几乎是滚进殿内来的,满脸是笑,一迭声道:“太后,太后,恭喜太后!” 太后倏然睁开眼来,还未来得及问什么事,赵一泰一边说一边比画,激动得流下泪来:“太后,太后,中宫喜得麟儿啊!” 太后忙扶了福珈的手起身,欣喜道:“是吗?那是大喜啊,真的是皇子?” 纯贵妃稍稍迟疑:“可是日子不对啊。皇后娘娘不是只有八个月的身孕吗,怎么这会儿就生了?” 赵一泰道:“一个时辰前娘娘胎动发作,太医说怕是要生了,烧艾也没有用,只能催生。虽然有些难产,但是万幸,皇子终于生下来了。” “皇帝知道了没有?”见赵一泰回说皇帝知道了,太后连连道:“上天庇佑,佛祖庇佑,中宫喜得嫡子。哀家赶紧去看看。” 福珈笑着提醒道:“太后,您去也无妨,只是各宫主儿都累了一整天了,若再随您去长春宫,怕也会扰了皇后娘娘歇息。” “哀家竟然忘了这个。”太后笑着对众嫔妃道:“那你们先回去吧,哀家自己去看看皇后母子。”她扶着福珈的手,一边走一边叮嘱赵一泰,“皇后是早产,虽然母子平安,但必得悉心照料。” “恭送太后。” 忽然听得雷声隐隐,空气中夹带着潮湿的水汽,竟然有了要下雨的征兆。 婉妃侧耳听着须臾,笑着道:“好像是有雷声。” 舒嫔也跟着笑道:“好像真是雷声,若是真能下雨就太好了,皇上也不必日日为此事忧虑了。” 高晞月亦是面带盈盈笑意,轻声说道:“只要能降下甘霖,春耕便可如期而行。待到秋日,若收成不受影响,今年百姓便不至于挨饿了,这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海兰见如懿神色有些恹恹的,见笑容亦是有些勉强,趁无人注意时,轻声提醒道:“宫中又有喜讯,想必皇上定会十分欢喜。” 如懿忙收起脸上的恹色,浅笑道:“真是菩萨显灵,今日四月初八是佛祖诞辰,又逢喜雨降临,皇后的孩子,来得真是有福气。” 纯贵妃转头朝外边看去,见夜空中雷电交加,似笑非笑道:“是啊。中宫有了嫡子,皇上自然是十分欢喜,毕竟咱们的孩子终究只是庶子罢了,怎么也比不过嫡子的。嫡庶之差,何止是天壤之别啊。难怪老天爷都要下雨庆贺呢。” 高晞月斜眼瞥向纯贵妃,唇角勾起一抹的冷笑,“纯贵妃,这雨就只能让你想到嫡子庶子的身份差别吗?无论老天爷下雨是否真的在庆贺中宫诞下嫡子,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场及时雨确确实实地解救了万千黎民免于旱灾之苦。若一直无雨,到了秋日恐将颗粒无收,百姓们又将陷入饿殍遍野的惨境,朝廷也必将疲于应付赈灾事宜。这些时日以来,皇上与太后率领咱们众人诚心祈福,不就是为了求得这一场甘霖吗?只要雨水降临,让百姓能够顺利春耕,免遭饥馑,这便是最值得庆幸之喜事,不是吗?” 纯贵妃面色骤然一变,急忙敛神解释道:“嫔妾绝无他意,老天降下甘霖本是好事,嫔妾只是一时感触罢了。”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惶恐,仿佛生怕自己方才的不当言辞引起误解,又传到皇帝耳中,届时本就不算得宠的她只怕会更被冷落了。 高晞月也懒得理她,扶着茉心的手转身离开。 婉妃对着如懿和纯贵妃福了福礼,也跟着高晞月一道离开了。 大旱无雨已经一个多月了,为着这事皇帝很是忧愁,只要能下雨,不管是什么原因,舒嫔都为皇帝不必再忧心而高兴。可纯贵妃方才的话里似是有刺一般,隐隐地扎在耳畔,让她觉得不妥,甚至有些刺耳。于是,她也不想多待,福了福礼,跟着离开。纯贵妃抬眼看向如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与不安,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如懿地对她安抚地笑了笑,轻声道:“我知道你只是无心之言,不必如此紧张。你的话原本也没有错,只是皇贵妃太过较真罢了。好了,咱们别再想这件事了,走吧,咱们去看看下雨了没有。” 纯贵妃松了一口气,对如懿笑着点了点头,与如懿和海兰一起携手走了出去。 剩余嫔妃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也三三两两一起离开了此处。 ~~~~~~~~~~~~~~~~~~~~~~~~~~~~~~~~~~~~~~~~~~~~~~~ 晚安! 第2384章 如懿传-高晞月212(二合一) 第2384章 如懿传-高晞月212(二合一) 皇帝对于嫡出的皇八子喜爱异常,亲自取名为永琮。“琮”为祭地的礼器,又有承兆宗业之意,寄托了皇帝无限厚望。永琮出生当日正逢亢旱之后大沛甘霖,喜雨如注,又值佛祖诞辰的四月初八。 这样万事吉祥,皇帝更是大喜过望,挥笔庆贺爱子的诞生,写下《浴佛日复雨因题》:九龙喷水梵函传,疑似今思信有焉。已看黍田沾沃若,更欣树壁庆居然。人情静验咸和豫,天意钦承倍惕乾。额手但知丰是瑞,颐祈岁岁结为缘。 待到皇八子满月之日,皇帝更是亲口嘉许:“此子性成夙慧,歧嶷表异,出自正嫡,聪颖殊常,乃朕诸子中最聪慧灵秀者。”皇帝早有七子,除端慧太子早夭外,皇帝最为疼爱的便是以六子永瑾,其余诸子一向平分秋色,未有谁格外得皇帝的重视。然而八阿哥永琮的出生,却将其余几位皇子都比了下去。甚至连原本最得疼爱的六阿哥如今也比不上八阿哥永琮的殊荣,虽然皇帝对六阿哥依旧疼爱,可明眼人都能瞧出皇帝如今更多的心思都用在了永琮身上。 只可惜永琮八个月便出生,却远不如同样八个月便早产的永瑾身体强健。永琮的体质格外虚弱,听不得一点动静响声,早晚便是大哭,又常感染风寒,自幼养在襁褓中,便是一半奶水一半汤药地喂养着,不可谓不经心。而皇后因生产艰辛,身子也大不如前,畏热畏寒,经不得半点辛苦劳动。如此,皇帝便把协理六宫的事交给了高晞月,又因高晞月的身体也不算多好,便让如懿从旁协助高晞月料理后宫诸事。 京中干热,天气越发炎炎难耐。皇帝的意思,本是要去圆明园消暑的,奈何永琮和皇后的身子七病八灾的总没个消停,所以太后吩咐下来,今夏只在宫中避暑,另嘱咐了内务府多多供应冰块风轮,以抵挡京城酷热。 晨起时高晞月便觉眼前金光一片,知是朝阳流火,从宝檐琉璃瓦上反射了过来,亮得刺目。 帘外蝉鸣絮絮的一声半声,传到殿中更显得静。她半合上眼,蒙眬间又欲睡去。那声音直叫人昏昏欲睡,却不能再睡。 高晞月伸手一摸,旁边的床上是空的,知道皇帝是悄悄上早朝去了,并不肯惊动她。她想着昨夜一晌贪欢,却是有些疲累了,才睡得如此沉,连皇帝起身了也未曾察觉,思忖着下次要注意了。 茉心发觉她醒了,忙招手示意侍女们进来伺候洗漱。捧着金盆巾栉的侍女们鱼贯而入,并无一点声息。 高晞月摸了摸鬓边颈上,果然有些汗津津的,便道:“如今都过了中秋,居然还这么热。”茉心笑吟吟道:“前儿皇上正赏了一席蕲州产的竹簟,说是娘娘怕热,睡着最蕴静清凉了,娘娘正好换上试试。” 高晞月嘴角含了一缕浅笑:“欧阳修说‘蕲州织成双水纹,莹净冷滑无埃尘’,说的便是蕲州的竹簟了。难为皇上惦记。” 茉心笑得俏皮:“皇上不惦记娘娘,还能惦记谁呢?” 高晞月轻轻嗔怪地瞥了她一眼,缓缓开口道:“八阿哥都快五个月大了,皇后总是说要咱们这些有阿哥的嫔妃带着孩子多去长春宫,美其名曰让兄弟们多多亲近。她的心思啊,明眼人一看便知。”说到此处,她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不管她打的是什么算盘,这份面子咱们总归是要给的。待会儿用完早膳,咱们就早点过去吧。” 茉心伺候着她洗漱完了,便道:“皇后总说八阿哥与咱们六阿哥长得最为相像,又说只要六阿哥去了,八阿哥便能高兴一整日。八阿哥才多大啊,哪里懂这个,不过是皇后自说自话罢了。皇后娘娘也真看得起咱们六阿哥呢。” “她这般做,无非是想借着永瑾让八阿哥在前朝中更添助力,进而笼络高家为他们效力。”高晞月拿起口脂,轻轻涂抹于唇上,对着铜镜细细端详,见唇色恰到好处,方才满意地放下口脂。 茉心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懑:“皇后娘娘也不看看八阿哥身子这般的孱弱,能不能长大成人还是未知数呢。可她倒好,早早地就打起了咱们的主意,一心只为八阿哥铺路。这般贪心,就不怕折了福气吗?” 高晞月横了她一眼,语气冷凝道:“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八阿哥如何岂是你能议论的?若是下次再这般的口无遮拦,本宫便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茉心忙跪下道:“奴婢知错,请娘娘责罚。” 见茉心已然知错,并没有为自己辩解,高晞月紧绷的面色终于有了缓和,“起来吧。但切记,仅此一次。” “是。”茉心这才起身,“多谢娘娘饶恕,奴婢记住了,下次绝不再犯。” 趁着晨凉,高晞月便领着永瑾,携了茉心和彩玥往皇后宫中去。天气燠闷,走不上几步便微微生了汗意,便是绿荫垂地之处,也是一丝风也没有,只看着万千杨柳的绿丝绦安静垂下,纹丝不动。 园中阒然,只闻蝉语切切,暑光漫热。 高晞月身着一袭新制的浅妃色底绣折枝花及葫芦常服,那隐隐约约的花纹并不刻意张扬,唯有在她举手投足间,才微微显露出细腻的纹路。发髻之上,仅点缀着两串镏金凤衔着的珍珠步摇,日光轻洒,泛起淡淡的粉珠光泽,恰似细雨过后桃花初绽的清丽,那点点微光柔和地映照在她白腻柔婉的脖颈上,更添几分简淡嫣然之姿。 高晞月正缓步前行,却见前方魏嬿婉袅袅走来。但见她面色白皙如温玉,黛青色的眉梢宛如远山轻描,乌黑的鬓发光洁顺滑,更映得整个人仿若自带熠熠光华。还未及近,那满身馥郁芳香便已悠悠传至高晞月鼻端,香泽仿佛已融入肌理之中,散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妍丽。 魏嬿婉身着一袭玫瑰红串珠银团绣球夏衣,袖口与领口间,密密匝匝的银线珠络宛如精致的藤蔓缠绕。衣身上,青莲紫镶银边的玉兰花与碧海蓝镶银线花叶的大朵绣球交相辉映,繁复而华美。她头上,缠丝点翠金饰闪耀生辉,一对红翡滴珠凤头钗垂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似在诉说着无声的娇俏。这般装扮下,她浑身散发着金宝锦绣之气,迷离而惊艳。 一见到高晞月,魏嬿婉笑盈盈的施了一礼:“皇贵妃万安。” 永瑾迈步上前,神情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躬身行礼,“给令娘娘请安,令娘娘万福金安。” “六阿哥快免礼。”魏嬿婉慈爱地摸了摸永瑾的头,笑道:“咱们六阿哥长得越发好看了。” 永瑾白嫩嫩的小脸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却依然努力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令娘娘,我堂堂男子汉,怎能以‘好看’这样的词来评价我呢?”他微微侧头,避开对方的满是笑意目光,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与坚持。 魏嬿婉噗嗤一笑,连连道:“好好好,是令娘娘说错话了,咱们六阿哥真是越发俊朗了呢。” 永瑾轻轻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骄傲,却自矜道:“这是因为皇阿玛丰神俊朗,额娘艳绝姿态,我才能生得这般端正。令娘娘生得好看,将来若有了弟弟妹妹,想必也定是好看的。” “那就借六阿哥吉言了。”魏嬿婉笑颜如花。 高晞月打量着魏嬿婉,见她粉面桃腮,气色很是不错,遂笑着打趣道:“老远见你过来,真是迷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呢。” 闻言,魏嬿婉粉面含春,一双凤眼秋水飞扬,“娘娘说嫔妾迷着您的眼睛了,其实娘娘才是迷着了嫔妾的心神呢。娘娘这般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所以嫔妾老远见您来,便巴巴的过来给您请安来了,偏您还拿我打趣。” 高晞月脸上的笑意渐深,“看来最近看的书不少,连曹植的《洛神赋》张口便来,不错。” 魏嬿婉微微垂下眼帘,带着几分羞赧轻声道:“近日里因与舒嫔走得近了,她喜爱诗书,又时常与我说起那些典籍中的妙处。听得多了,知晓的便也多了。”“如此甚好。”高晞月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你是该与宫中嫔妃多加往来结交,日后方能在风云变幻的宫中不至于独木难支。舒嫔此人虽有些痴情过重,却并非心机深沉之辈。只要你让她感受到,你对皇上的眷恋如同她一般炽烈而纯粹,毫无半分权谋算计,并时常与她探讨皇上所作的诗词文章,定能打动她的心扉。那时,她不仅会与你推心置腹,更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一边。” “多谢娘娘提点,嫔妾会铭记于心。与舒嫔相处时,嫔妾亦是这般谨记娘娘教诲行事。如今我二人情谊甚笃,在她身上嫔妾学到了许多,如今皇上对我的宠爱也渐浓。”魏嬿婉语含感激,裣衽一礼,“若论及教导之恩,娘娘对嫔妾的教益实则更多。嫔妾能有今日,皆赖娘娘悉心栽培,这份恩情嫔妾永志不忘,定不负娘娘的栽培与期望。” “这些话无需总是挂在嘴边。你做得很好,这一点我都看在眼里。”高晞月的语气温和,“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指点给你的了。往后的路该如何走,全凭你自己掌握分寸了。” “是。”魏嬿婉点头,“既然娘娘不喜听这些话,那日后嫔妾便不说了,会牢牢记在心里。” 这时却听一个声音在后头朗然道:“天气这么闷热,两位爱妃怎么站在此处?” 高晞月闻声转首,见是皇帝,笑容一下从唇边漫出来,绽成一朵丰艳的花。 魏嬿婉迎上前,行了一礼,道:“皇上万福,臣妾与皇贵妃在此处遇到,便说闲聊几句。” 皇帝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银青色团福纱袍,那袍子本就轻薄如蝉翼,皇帝只在腰间系了一根明黄带子,垂着一块海东青白玉佩,越发显得长身玉立,丰神俊朗。 高晞月亦福了一福,含笑道:“皇上万安,这个时候刚下了朝,是要去看八阿哥吗?”永瑾上前行了一礼,拉着皇帝的手,问道:“阿玛也是要去看八弟吗?” ~~~~~~~~~~~~~~~~~~~~~~~~~~~~~~~~~~~~~~~~~~~~~~~~ 晚安! 第2385章 如懿传-高晞月213(二合一) 第2385章 如懿传-高晞月213(二合一) 永瑾上前行了一礼,拉着皇帝的手,问道:“阿玛也是要去看八弟吗?” 皇帝一脸牵挂爱怜:“永琮乖巧可爱,朕一日不见,便有些惦记着。刚巧宝华殿送了些祈福的经幡来,朕叫李玉去打点了,能为永琮求得安康才好。” 高晞月笑得灿若春花,“永瑾也想弟弟了,臣妾正要陪他去皇后娘娘宫中呢。” 皇帝温柔地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永瑾头,目光中满是慈爱。随后,他缓缓牵起永瑾的小手,脸上漾起和煦的笑容,“那便好了,咱们一起去吧!”魏嬿婉欠身道:“臣妾恭送皇上、皇贵妃。” 魏嬿婉站在原地看着皇帝与高晞月一行人渐渐远去,她身后满壁假山垂落漫漫艳朵似的凌霄花,如瀑如雨,越发衬得她肤白净色,容质玉曜,娉婷生色。 春婵疑惑道:“主儿怎么不一同去?” 魏嬿婉淡淡笑道:“我去做什么,我又没孩子,跟着去有什么意思,还会叫人觉得碍眼。” “也是,皇后娘娘邀皇贵妃带六阿哥去长春宫,您不请自去,是有些不好。”春婵认同的点头。 正说着话,魏嬿婉忽一抬头,见到云彻痴立在园子的转角处,心神微微一恍,这还是她成为嫔妃后,第一次见到他呢,真是猝不及防啊。 凌云彻看着如今的魏嬿婉,正是双十年华,站在漫漫垂落的凌霄花下,愈显绝艳之美,忽然有一瞬的恍惚,仿佛那年犹在符望阁时的如懿,也是在墙角凌霄花下,俏生生地笑。 魏嬿婉曾经想过自己成为嫔妃后再与凌云彻相见的场景,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她却只觉一阵陌生感油然而生。往昔那些与他一起的时光,仿佛被岁月的洪流冲刷得失去了温度,再难在心底激起一丝涟漪。她平静地凝视着他,轻启朱唇道:“细细算来咱们也有一年多没见了,你这神情分明是有话要说。有什么想说的,便一并都说了吧。” 凌云彻路过园中,远远望见魏嬿婉的身影,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刹那间,无数疑问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堵得胸口发闷。可当他凝视着她那平静自若、仿若无事发生的神情时,心中的疑惑与愤懑竟渐渐冷却,化作一片冰凉,这股寒意不仅冻结了那些未出口的质问,更令他的心也跟着冷了起来,仿佛连血液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冷漠中缓缓凝滞。片刻,他才能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你告诉我,是不是皇贵妃逼你的?” 魏嬿婉一双明眸清亮无波:“不是,是我自愿的。皇贵妃曾问我是等年纪到了放出宫,然后为我赐婚,还是留在宫里,是我自己选了这条路。所以没人逼我,更与皇贵妃无关。” 凌云彻不信地摇头:“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去做别人的妾室?” “当初皇上下旨册封我为贵人时,你一直未曾露过面。如今一年多过去,时至今日,你为何突然会来问我这般令人可笑的问题,还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魏嬿婉满眼不可思议地凝视着他,“我为何会不愿意?做妾室还是妻房,关键并不在于名分,而在于嫁给谁。成为皇上的妾室,远比做天下任何人的妻房都要尊贵得多。这等道理,难道你不明白吗?” 凌云彻仿佛如遭重击,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怔怔看着她:“你那时在花房受苦,回来说愿意再和我在一起,那些话是不是都是骗我的?” 魏嬿婉摇头,坦然而诚实:“当然不是。人在任何境遇中都想求得最好的出路。那时嫁与你,便是我最好的前途,自然是我最真挚的想法。” 凌云彻垂首,郁郁道:“原来,你不过当我是一条出路!” 魏嬿婉扬起如繁星微点的眸,眼里闪过冷冽的光:“当时我原本是想着我们之间会有未来的,可惜啊,我如今才明白,我当时的愿望是多么微不足道。我因为与娴贵妃有两三分相似,便被海贵人挑唆打发去了花房,她不仅让纯贵妃打发我去花房,还暗中授意让花房的主管磋磨我。我被困在花房被欺凌磋磨的那几年,我没有一天不盼望着可以被许婚给你,逃出这鬼地方。可我渐渐发现,原来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可以救我,没有人可以帮我,若我一直将自己的希望与未来寄托于他人,我便会一直没有出路,会永远被人践踏于脚下。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寻一条更好的出路帮一帮自己呢?” 凌云彻惘然地摇头:“嬿婉,你变了。” 魏嬿婉轻轻一笑,柔柔道:“我从没有变过,只是你不了解我罢了。从前我也是包衣内管领家的格格,可是我阿玛一朝失势被罚,我便只能在宫里当苦差事。我只能做一个最卑贱的宫女,任人欺辱,做人下人。为奴为婢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下去了,难道我是什么很卑贱的人吗,为奴为婢还要满心欢喜、甘之如饴。我只想过得好一点儿,也做一回人上人,有什么问题吗?”她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掷地有声道:“所以你不必想着要我认错,觉得我就合该一直做个宫女,然后任人践踏。也不必将你想的那一套窝窝囊囊的想法灌输给我,让我忍忍就过去了。你是你,你的想法并不代表我,因为我从未有错,所以也不会认错。”凌云彻无力道:“可你跟我在一起,我也会努力上进,我会给你……” 魏嬿婉不耐地打断,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与:“上进?我可是一点也看不到你的上进。你难道心里没数吗?那些一同值守的侍卫是如何排挤你的。如果你真的有上进之心,又怎会和他们相处成这般模样?你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个侍卫罢了。以你的出身,连蓝翎侍卫都够不上,更别提一等、二等、三等侍卫了。能成为到一二三等侍卫的人,哪一个不是出身显赫?他们要么是先祖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要么来自上三旗的满军旗和蒙军旗的子孙,如此才有资格被选拔。而你呢?连候选的资格都没有。若是跟着你,咱们的儿孙日后也只能是个奴才罢了。为什么我要靠着别人才能得到那一点点微薄的荣耀,而不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去争取更多?我还年轻,还有美貌,如果能凭自己争取来更多的荣耀,我又为何要放弃?谁说女子不能有自己的野心,不能为自己挣出一个好门第来?”凌云彻看着她,只觉得自己满腔的不甘与悲伤,都被这小小女子的一言一语,打得只剩下沉沉碎裂般的痛意。况且他也听得出她的决心,这样美丽而娇柔的嬿婉,是那样熟悉,却已然很陌生很陌生了。 沉默须臾,凌云彻提醒道:“你只想着凭自己的年轻貌美得到一时宠眷,有没有想过有一日失去时有多么痛苦?便是出身高贵也聪慧的娴贵妃,也有冷宫饱受折磨的一日,你便不怕自己的来日走得辛苦崎岖,不能回头?” 魏嬿婉挽起袖口的绸缎,爱惜地摩挲着道:“我在四执库时,成日里看到那么好的衣缎,却只能辛苦熨烫,自知不配穿在身上。如今你瞧,我穿着多好看。我不仅自己要穿,还要让额娘和弟弟也穿上。已经穿在身上的衣裳,我如何还能脱下来?便是要死,我也得穿着它们死。” 她的声音极轻婉,仿如往日在他耳畔的呢喃低语,如今却是划下楚河汉界的分明与犀利。他忍住喉头的苦涩,沉声道:“你自己选定的路,自己好好往前走吧。但愿你一路顺畅,永无后悔之日。” “只要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阻碍我的前路,我一定会走得很远很好。”魏嬿婉幽幽一笑,讥讽道:“还有,莫要在我面前做出一副情深不悔却又被伤害的悲痛模样,看着只叫我觉得恶心。” 这话让凌云彻震惊不已,“你怎能如此说?” 魏嬿婉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声音中带着几分苦涩与嘲讽:“我为何不能这么说?初到皇贵妃身边伺候时,我其实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妃嫔,那时我是一直想着能嫁予你为妻的。然而,之后你又做了些什么,莫非你当真忘却了?”见他欲要开口否认,魏嬿婉率先出声,语气转冷,仿若寒冬腊月里的凛冽寒风,“你莫要否认,更不要试图寻找借口为自己辩解,解释往往就是一种掩饰罢了。所以啊,并非是我变了,而是你变了,你的心如同易主的庭院,被其他女子悄然入驻。还记得那时我去寻你,你总是心神不定,恍惚间仿佛总是透过我去看另一个人。你说,你透过我看的是谁,是娴贵妃吗?” 小心掩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被戳穿,凌云彻的心慌乱得如同被微风拂过的湖面,瞬间泛起层层涟漪。一瞬的慌乱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愤怒。他双目圆睁,急切地质问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分明是你自己心存妄念,想要攀附龙恩,却反过来污蔑我和娴贵妃。我实在难以想象,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心思竟如此阴暗龌龊。”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语气中带着几分痛心,“娴贵妃出身高贵,品德高洁,又岂能容忍你如此诋毁。” 魏嬿婉捂嘴轻笑,“你急了?若我说的不是实话,你又急什么呢?可你却急了,便说明我说的没错,不是吗?还有,我什么时候污蔑娴贵妃了?我没说娴贵妃与你有什么私情,我说的是你觊觎娴贵妃,要说龌龊,应该是你吧?”她神色一冷,言语犀利,“所以在你心里娴贵妃出身高贵,所以高洁无暇,合该是人上人。而我出身低微,所以只配做个宫女,然后配你这样一个窝囊之人,就活该被践踏吗?” 凌云彻低头,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只道:“令嫔娘娘言重了,微臣绝无此意。” 魏嬿婉嘴边浅淡的笑意转瞬即逝,唤过春婵道:“我们回去吧。”她的眸色中带了一丝凛冽的威严,“凌侍卫,你可以退下了。” 这样的魏嬿婉让凌云彻不敢目视于她,因为自己仿若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他的嘴嗫嚅了几下,最后只得躯体半跪而下,一字一字缓缓吐出:“微臣凌云彻,恭送令嫔娘娘。” 他跪在石板上,低头看着石板上镂刻的花纹,每一个都是吉祥如意的好口彩,每一个都是送魏嬿婉一路远去的灿烂前程。 他的心口一阵慌闷绞痛,一时竟分不清是因内心深处的秘密被魏嬿婉知晓而生的慌乱,还是想到今日过后,二人之间那最后一点情意都将荡然无存的悲恸。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仿佛被虫蚁一点点蛀蚀,连意识都变得模糊起来,无知无觉间脸颊已被温热的泪珠濡湿。秋初的风虽带着几分灼热,却如同实质般将他紧紧逼住,又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裹挟着他,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令他动弹不得。不知过了多久,一方淡青色、绣着雪白樱花的绢子悠悠飘至他眼前。 他见过这方绢子,脱口而出道:“娴贵妃娘娘。” 如懿身着淡青色竹叶纹衣裳,盈盈站在耀眼阳光中。她和煦的看着他,温声道:“擦掉你的眼泪。你要记住,永远不要为不会回头的人流半滴眼泪,因为太不值得。” 凌云彻紧紧攥着那方绢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方才与魏嬿婉的对话不知她究竟听到了多少,他那些藏匿于心底、见不得光的念头,一旦被她发现,是否会令她鄙夷?是否会让她觉得他痴心妄想,甚至觉得他令人作呕?这般想法一旦滋生,便如杂草般疯长,更让他惶恐的是,日后她会不会因此避之不及,不再愿意见他?这一个个疑问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着他的心,那紧紧攥着绢子的手,像是想要抓住最后一丝慰藉,又似是在极力压抑内心深处翻涌的慌乱。 如懿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与慌乱,却只将这份察觉悄然收于心底,并未提及方才他与魏嬿婉的对话。不过她的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得意,可面上却依旧带着温婉的笑容给予劝解:“这一次,希望你不要再像上次那般,借酒消愁、意志消沉了。那样的傻事,做一次就够了。” 见如懿绝口不提方才的事,看样子应该没听到他与魏嬿婉方才的对话,凌云彻安心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回道:“是。为同一个人伤心两次,是不值得。”如懿赞许地看他一眼:“这就对了。连令嫔都知道要为自己争气,何况你一个大男人!你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 凌云彻猛地一凛:“但凭娴贵妃娘娘吩咐。” 如懿轻轻一笑:“只要你忍得了令嫔在皇上跟前伺候,御前侍卫这条路,你觉得如何?” 凌云彻实在意外:“可微臣是下五旗出身,御前侍卫须得出自上三旗。微臣自知不配。” “凡事都有例外,只要你愿意一试,本宫也可以帮你。”如懿自信而笃定。 凌云彻抬起头,对上如懿温然含笑的眼,沉沉点了点头。对于魏嬿婉在皇帝跟前伺候一事他不在意,只是想到如懿也会去养心殿伴驾,他怕的是自己会忍不住露出不该有的神色被人发现,从而对如懿不好。 可去了御前,他能见到如懿的时候会更多,离她也更近一些,这样的机会他不想错过。况且如懿既然想让他去,那他便去,也可以默默的守护着她。 这日皇后用完早膳,便着紧去看永琮。永琮还是那样瘦小,睡在乳母怀中,并不太安宁。皇后心疼不已,自己抱着哄了片刻,乳母春娘笑道:“到底八阿哥和额娘最亲,皇后娘娘一抱,他就睡得香了。” 皇后笑笑道:“外头给你备了一碗不加盐的肘子,快去喝了。八阿哥喜欢喝你的奶水,这是你的福气。” 春娘答应着下去了。皇后抱着怀中的儿子,怎么都看不够爱不够。正巧莲心进来道:“娘娘,方才李玉来传旨,皇上说咱们八阿哥自幼多些病痛,所以打算九月初一与娘娘前往隆兴寺西侧的行宫小住,也好往隆兴寺祈福保佑八阿哥平安。” 皇后喜道:“隆兴寺是千年古刹,寺里供奉的正定大菩萨据说十分灵验,康熙爷在世的时候也多次去参拜呢。皇上真是有心。” 莲心亦高兴:“可不是,皇上多疼爱咱们八阿哥,一日不见都舍不得呢。”她想了想,微微皱眉,“还有一事。皇上忽然提拔了一个汉军下五旗包衣出身的侍卫去了御前当差,听说原先是看守冷宫的侍卫,后来不知怎的被调去了符望阁看守当时被幽禁的娴贵妃。之后又救了娴贵妃几次,皇上奖赏于他,将他调去看守坤宁宫。也不知为何,皇上又将他调去了御前,明明他也没有立了什么大功呀!” 皇后的笑容瞬间凝住:“御前侍卫!救过娴贵妃?看来这其中只怕有娴贵妃的手笔吧!” 莲心忙赔笑道:“或许其中有外人不知道的事也说不定,皇上想来应该也不会为了娴贵妃就破例。您也知道能成为御前侍卫的都是什么出身,傅恒大人当年也是御前侍卫呢,皇上总不会为了一个娴贵妃而让满蒙勋贵不快的。”皇后稍稍释然:“也是。其他都不要紧,如今本宫好好养大永琮才是要紧的。” 莲心诺诺听着,便又陪着皇后一起哄永琮了。 ~~~~~~~~~~~~~~~~~~~~~~~~~~~~~~~~~~~~~~~~~~~~~~~~~~~~~~~~~~~~~~~~~~~~~~~ 晚安! 第2386章 如懿传-高晞月214(三合一) 第2386章 如懿传-高晞月214(三合一) 乾隆十二年的冬天,这一年京中痘疫四起,秋燥冬暖,略无霜雪,河井枯涸。自九月间起,痘疫流行,自河北蔓延至京郊,又波及京师,十不救五,小儿之殇,日以百计。 宫中因着从前顺治爷福临死于痘疫,连圣祖康熙幼时也得过,所以格外惶恐。皇帝除了忙于前朝痘疫之事,尤其嘱咐撷芳殿将各位公主、阿哥都抱到生母或养母宫中养育,小心避痘。宫中供奉了痘神娘娘,为过春节所挂的春联、门神、彩灯全被撤下,同时谕令全国及宫中“毋炒豆,毋点灯,毋泼水”,并颁诏大赦天下。一时之间,宫中人人自危,大为惶恐。 永琮体弱多病,皇后也格外防备,小心谨慎看顾。长春宫中一律不许生人出入,生怕沾染了痘疫。 彼时高晞月正与陈婉茵闲话宫中痘疫之事,说起如今皇后连一应的乳母保姆都不甚信任,一切都必得自己亲自过手才行。 永琪与永瑾兄弟俩在一旁嬉戏玩耍,那欢快的笑声如同暖阳洒落般充满整个屋子。陈婉茵的目光扫过这对可爱的兄弟,随即轻叹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如今皇上甚是宠爱令嫔,瞧这势头,怕是翻了年她就要晋封为妃了吧。她这般家世,且侍奉皇上的时日也不长,若真能无子而封妃,可见是盛宠了。” 高晞月微微眯眼,轻笑道:“那也是她自个儿努力得来的结果,老天一般都会厚待努力之人,她该得的。” 陈婉茵点点头,“娘娘果然慧眼识珠,而她也不负娘娘的栽培。” 高晞月轻叹一声,语气温和而不失坦诚:“说来我并未教她多少,只提及了几分皇上的喜好。然而,真正令她脱颖而出的,是她自身敏锐的洞察力与不懈的努力。她的每一步成长,皆源于自身的悟性。令嫔确有非凡之处,仿佛天生便懂得如何在这深宫中生存前行。” 见永瑾、永琪两兄弟玩得高兴,高晞月轻轻转过头,向窗外瞥了一眼,柔声道:“难得今日雪霁天晴,这般好的天气,可愿陪我到梅苑走走?” 外头雪光映照,天地一片银装素裹。陈婉茵抬眼望向那片纯净的白色,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一抹温柔笑意,“也好,冬日里整日都坐着,这身子骨都快僵硬了,出去走走也好。”她轻转视线,目光柔和地落在永琪身上,继而又道:“永琪就与永瑾在这儿玩吧,我待会儿再来接他。” 高晞月穿上松花绿底金线绣竹叶梅花小鸟纹斗篷,留下星璇与乳母嬷嬷们看顾两位阿哥,一同携手往梅苑而去。风声被两旁耸立的深墙挤得呼呼乱窜,发出呜呜咽咽的鸣声,魏嬿婉携了侍女澜翠缓缓走着。近来宫中因为痘疫风声鹤唳,总待在永寿宫里也有些烦闷,便想出来走走。 魏嬿婉正与澜翠说着话,一抬头就见了如懿与海兰迎面走来,忙福了福身,剪水双瞳清凌凌的,“请娴贵妃娘娘安。” 如懿端正容色,微微颔首。 海兰敛下眼里的不喜,屈膝道:“请令嫔娘娘安。” 魏嬿婉楚楚的脸庞蕴了几分恭敬的神色,客气道:“冬日天寒,娴贵妃娘娘穿得如此单薄,仔细风冷霜寒。” 如懿的客气中带着疏离:“有劳令嫔挂心,本宫正要回去。”说罢,她便径自要离开。 魏嬿婉侧了侧身,却并无让她过去的意思,只道:“娴贵妃娘娘为何如此讨厌嫔妾,是因为凌侍卫吗?” 如懿的思绪因为这话忽然飘回到去年,在御花园偶然听见魏嬿婉与凌云彻对质的那一幕。蓦地,凌云彻当时因她的出现而那紧张急切的神情又浮现在眼前,不知为何,心底泛起了一阵微妙的波澜,似有千言万语在胸中涌动,却又难以言明。她轻摇螓首,将这纷杂的情绪强自压下,唇角勾起一抹淡薄的笑:“令嫔这话,本宫却是不懂了。” 魏嬿婉捕捉到了如懿微翘起的嘴角,眼里似有得色一闪而过,幽幽道:“娘娘一直以为嫔妾是攀龙附凤不念旧情之人,所以屡屡对嫔妾总是横眉冷对,却不知嫔妾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如懿扬起的唇角勾勒出不屑的弧线,“你如何一步一步走来,本宫都是亲眼看着的,又何来苦衷二字?” 魏嬿婉银红色的披风下摆被风拂起,像一只想飞却飞不高的蝴蝶,颤动着翅膀:“嫔妾听说娴贵妃娘娘出身乌拉那拉氏家族,这个家族,既是荣耀,也是阴霾。想来娘娘当年在冷宫受苦的时候,一定不会忘却自己的家人,所以才奋发而起。嫔妾也是如此,像嫔妾这种出身,所受的种种白眼辛苦,娘娘这样的尊贵之人如何能够体会。但嫔妾不忘家族之心,与娘娘却是一样的。” 如懿冷然:“不管你有何理由,但是你终究辜负了一颗真心。” “真心?从前或许确实有过,但后来这颗真心却已悄然改变。娘娘应该也能猜到,曾经的那颗真心如今向着谁去了,不是吗?”魏嬿婉轻叹一声,“自从嫔妾成为嫔妃后,常常与舒嫔探讨古人的诗书。其中,舒嫔的伯祖父纳兰性德所著的《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中有这样一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每当读到此句,便觉得格外贴合用在凌侍卫身上,娘娘以为如何?” 顿了顿,魏嬿婉看向如懿,自嘲地笑笑,“想来也是,娘娘与凌侍卫关系亲厚,对嫔妾的认知大多是从他人口中与凌侍卫那里拼凑而来。因此娘娘心中偏向于他,所以难免和会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嫔妾辜负了他。可是,娘娘可曾主动去了解过其中的真相呢?” 如懿皱眉道:“本宫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有何理由,都不是你辜负真心的理由。” 魏嬿婉轻掩朱唇,一声轻笑似有若无地逸出:“娘娘,您总是将‘真心’二字挂在嘴边,视情意重于一切,以为这世间的女子皆应如此。但您可知道,像我们这样人,身上背负着家族的期望,进了宫中之后,自身的荣耀便与家族的荣耀结为一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尤其是嫔妾,既然父母族人不能为嫔妾带来任何支持与荣耀,还要嫔妾来支撑着家族的一切,那嫔妾不得不权衡利弊,选择一条最合适的路了。娘娘可以不顾家族的兴衰、不顾父母兄弟姐妹的未来,一心只求真心与情爱。然而,嫔妾做不到像娘娘这般洒脱,为了成全自己的心意而不顾其他,自然只能割舍了相对而言不那么重要的东西。” 如懿紧了紧披风,漠然以对:“你自己选择的路,自己高兴就好,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嫔妾自己选的路,自然会坚定地走下去,绝无回头之念。在嫔妾心中,让自己与家人舒心适意、支撑起魏家的门楣才是最重要的事,既已选定这条路,嫔妾便不会后悔。”魏嬿婉抬手轻轻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她那扬起的唇角,恰似云后那缕淡薄的日光,渺远而难以捉摸。 忽然,一道清脆的掌声划破寂静,众人闻声回首望去,只见高晞月与陈婉茵并缓缓走来。 如懿三人连忙福礼,“请皇贵妃安。” 一阵行礼过后,高晞月的目光在如懿和魏嬿婉的脸上来回扫视,最后那目光落在如懿脸上,带着几分审视与深意,随后缓缓开口:“娴贵妃,未经他人之苦,便无资格评判他人的选择。就如你当年被冤枉幽禁于符望阁一事,若是本宫劝你放下过往恩怨,与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和睦相处,你可会应允?你心中不也是怀着怨恨吗?即便那诬陷你的凶手已受惩处,你仍觉还有人隐匿于幕后,未被揭发出来。因着这份不甘心,所以你才在宫中装神弄鬼,意图揪出那所谓的隐藏之人,不是吗?” 如懿淡淡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嫔妾怎么听不懂。” 高晞月轻笑出声,“既然娴贵妃不懂,不如咱们去问问皇上,想必皇上应该会懂的,不然何故冷落了你这么长的时日呢?” 如懿脸色一僵,强自镇定道:“不必了,如今京中痘疫四起,皇上正为此烦忧,这样的小事还是不要拿去打扰皇上了。” 陈婉茵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坚定:“娴贵妃,您为何如此瞧不起令嫔呢?细想来,令嫔也并未做出什么天怒人怨之事。她只是选择了一条对自己与家人更为有利的道路罢了。人在困境之中,大多会更倾向于挑选一条有利的路径前行,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她并未因这条道路的选择而加害于他人,这样的行为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过分抨击的地方。” 如懿深深不以为然,更是不掩饰对魏嬿婉的不满:“她为了富贵抛弃旧爱,难道不是一件让人瞧不起的事吗?恶事哪怕多得成了寻常,也是恶事。” “恶事,原来娴贵妃觉得我与他分道扬镳便是行恶事了?”魏嬿婉嗤笑道:“娴贵妃,最初我的确是与他分开过,后来我与他的关系恢复如初,我是想着能嫁给他的,且一直这么想着。可后来才看清楚人心易变,不仅是我变了,他也变了,他的心住进了别人,已经不在属于我,难道我还要苦苦守着他,期盼着他能回心转意吗?既然看清楚了,我何必再强求,不如彻底割舍了,去走一条于我而言更好的路。” “你不必解释这么多。”如懿淡淡道:“不管你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本宫只是不愿对无情之人过于假以辞色而已。” “无情之人?”高晞月啧啧出声,满是不屑,“要说无情,恐怕这顶帽子更适合你戴着才对吧。”她带着轻蔑的神情瞥了一眼如懿,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宫里的姐妹们,纵有再多不合,可到底都是女人,都明白彼此的不易与悲哀。她们虽会争斗、陷害,到底更多也是身不由己,为了孩子以及家族不得不如此。而你娴贵妃却不同,同为女子却看不见其他女子的不易与苦楚,眼中只有男子所谓的为情所伤的痛苦,更热衷于体谅他们那点不值一提的烦恼,反倒忽略了同为女子应有的怜悯与理解。这般冷漠的你,竟还好意思说别人无情?” 见如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海兰插嘴道:“是令嫔勾引皇上在先,当初她还只是一介宫女,便在御花园跟皇上吟诗作对,显然就是不安分的。我们只是不耻她的做法,不愿对她这样的人假以辞色罢了。她敢做,难道还不让人说了吗?” 高晞月上下扫视海兰,似笑非笑道:“哟,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自家人何苦为难自家人。昔日,海贵人在潜邸时不过一介绣娘,论及出身,恐还不及令嫔上三旗包衣呢。”言罢,她转向茉心,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茉心,你说说看,海贵人当年是否也是在绣房中吟诗作画,这才引得皇上青睐有加的啊?” 茉心捂嘴偷笑:“主儿,论勾引皇上,这满宫上下谁比得过海贵人。” 海兰闻言,面色羞愤交加,声音微颤:“皇贵妃,当年……当年的事到底如何,您也清楚,何必苦苦相逼。” “没错,你当年被强迫,无名无分,差点自尽。”高晞月步步紧逼,海兰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高晞月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哼笑道:“被误解的滋味,定是苦不堪言吧?明明是无辜的,却被众人误解为心思不纯刻意勾引上位,那份委屈与难过,你也曾体会过。既然你知道那是何等的滋味,那为什么,你之后又要对一个比你当年还小的宫女如此苛责,不仅挑唆纯贵妃将她发落去花房,还暗中授意让花房的管事磋磨折辱她?” 海兰仍在嘴硬:“她与我不同。我……我当年没有和皇上……有说有笑。” 高晞月问道:“茉心,宫女被皇上问话不理不睬甩脸子,该当何罪。” 茉心神色严肃地回道:“此乃大不敬之罪,轻则杖责,重则累及家族,性命堪忧。” 高晞月微微颔首,目光如刃般直视着海兰,语气愈发凌厉:“当年他借着酒意对你肆意妄为,你身为弱女子,无力反抗;身为奴婢,不敢反抗。那时,你面对的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尊贵的皇子。而令嫔当时所面对的,却是天子,大清至高无上的主子。你觉得你无法反抗的事情,她就能轻易做到吗?莫非你认为她就该不顾自身性命,甚至置家人的性命于不顾来反抗?”海兰欲言又止,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能说道:“我当年的情况,和她不一样。当初在纯贵妃宫里时,皇上明明没有问她话,是她故意开口想引起皇上的注意。” 高晞月言辞犀利,直击要害:“你说是她故意引起皇上的注意?可当时纯贵妃也在,为何她不觉得令嫔有如此心思,偏偏你就这么认为呢?难道你觉着纯贵妃蠢钝不堪,看不出令嫔有攀附龙恩之心,只有你最是眼光如炬,提前看出了令嫔的狐媚心思吗?还是说你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恶毒找借口,你不怨怪怨皇上,却将过错都推到令嫔身上,然后就能心安理得的认定令嫔企图勾引皇上,之后说服自己去挑唆纯贵妃,将令嫔发落去花房。如此就罢了,你却偏偏还要暗中授意花房的管事折磨令嫔,那你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我……”海兰的面色苍白如纸,她支吾了半晌,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回答不出来了?如今的你却和当年嘲笑你低贱的那些人、对你视而不见的皇后、送去一只旧鞋羞辱你的金玉妍一样,将无辜的宫女推向深渊,珂里叶特·海兰你还有心吗!”高晞月冷声诘问。 海兰的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能无力地后退一步,用微弱的声音挤出了一句话:“我……我都是为了姐姐……” 高晞月暼了眼整个人颤抖不已的海兰,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停留在了如懿身上,那双凌厉如刀的上挑眼闪过一抹深意:“娴贵妃,你觉得你的好姐妹当初见到令嫔与皇上说话,就先入为主的认定她企图勾引皇上并唆使纯贵妃将其发落去花房,又暗中授意花房管事折磨令嫔,这事做得可对啊?莫非是你授意海贵人这么做的?” 如懿彻面色微变,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我从未这么想过,也从未授意海兰这么做。”顿了顿,又为海兰辩解道:“皇贵妃,海兰她这么做并非有意为之,也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且令嫔如今不是好好的么?” “如今令嫔安好,便不应再追究往昔所受的磋磨,就该宽恕那些伤害她的人,将曾经的迫害视作情有可原?”高晞月冷笑着,话语中满是不屑,“娴贵妃,你当真可笑至极。你与海贵人能做的事,旁人若做便是不仁不义。那么,你为何一直佯装不知令嫔因你而遭受的种种苦楚,反而理直气壮地鄙夷她,心安理得地说出这等话来?你口中仁义道德满满,实则不过是假仁假义的伪善之人罢了。你可曾好好照过镜子,看看自己做这些事、说这些话时的模样?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自己令人作呕吗?” 如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却只能将那翻腾在心底的委屈与愤懑强自压下。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缓缓开口道:“这世间总归有公允之道,我自问行事对得起天地良心,从皇贵妃为何要将我说得如此不堪?”陈婉茵神色复杂,幽幽开口:“娴贵妃,皇贵妃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你就如此难以接受。那当初令嫔所遭受的种种磋磨,你又为何觉得那是她应得的,她合该受着呢?”话语中带着几分诘问,仿佛一道犀利的利刃,直直刺向那隐藏在如懿心中深处的偏执与冷漠。 “我没有。”如懿蹙眉,“我方才说了,我从未这么想过。” “没这么想过?可方才你确实是如此说的,这岂不是前后矛盾,自打嘴巴吗?”陈婉茵目光复杂地看着如懿,那眼神带着微不可查的蔑然。 如懿一梗,默了默,不愿再继续纠缠,福礼道:“嫔妾宫里还有事,便先告退了。”说罢,也没理一旁出神的海兰,径直离开。 海兰回神,见如懿离开,也赶紧福了一礼,跟在如懿身后而去。 待二人离开,魏嬿婉朝高晞月与陈婉茵感激道:“多谢两位娘娘为嫔妾说了句公道话。”陈婉茵笑道:“借用娴贵妃所言,世间自有公允之道。许多事,并非是她想如何就该如何的,旁人亦都看在眼里。” 高晞月轻抬眼眸,语气中带着几分淡然:“走吧,不必因不值得的人扰了我们的兴致。咱们还要去赏梅呢!” 魏嬿婉轻笑,明媚的眼睛如同天上细细的月牙儿:“不知嫔妾可有这个荣幸与两位娘娘一同去赏梅?” “那就一起去吧!”高晞月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轻轻点头。于是,三人相伴而行,朝梅苑的方向走去,沿途不时传来她们的谈笑声,那笑声仿佛能驱散冬日里的丝丝寒意,为这寂静的角落增添了几分暖意。 ~~~~~~~~~~~~~~~~~~~~~~~~~~~~~~~~~~~~~~~~~~~~~~~~~~~~~~~~~~~~~~~~晚安! 第2387章 如懿传-高晞月215(二合一) 第2387章 如懿传-高晞月215(二合一) 三日后黄昏时分,进忠来传召高晞月前往养心殿一起用晚膳。高晞月更衣过后,换上藕荷色绣如意云纹锦袍,清雅的颜色,袖口不过是略深一色的折枝花纹样,搭着银丝狐皮坎肩,越发衬得容色多了一分温柔娇艳。 她扶着茉心的手下了软轿,才走到阶下,见凌云彻穿着养心殿最末等的侍卫服色,两颊冻得通红,一动不动守卫着。 在经过他时,高晞月瞥了他一眼,轻嗤一声,缓步入殿。 暖桌上已经布好了热气腾腾的什锦炖野鸡锅子,高晞月闻得香气,先笑道:“好香。”皇帝起身拉住她手,一脸的亲密无间:“今儿晚膳都是你爱吃的菜,这熘鱼片儿得极好,朕让他们试着做了十来次,只有这一次做出来的一点腥味也没有。菠菜和豆腐制成的金镶白玉饭十分清甜,入口即融。尤其这道醉虾,融了虾子本身的鲜嫩,配上醇酒调味的甘芳,所以朕急急催促你来。” 高晞月两靥盈盈,眉目淡淡含情:“今儿又不是什么大日子,好好儿的怎么备下了那么多臣妾爱吃的菜?且都是冬日难得的。” 因着从外头进来,她双手冰冷,皇帝捧着她的手,揉了揉,轻轻呵气道:“外面可冷了吧?今儿是腊月二十三,也算小年。朕想着快到年下了,你协理后宫忙碌了这么些天,也给你松泛松泛。” 高晞月回握着皇帝的手,道:“那臣妾能谢皇上的,就是把这桌菜都吃了。” 如是,帝妃二人相对而坐,也不让人服侍,自自在在动起筷子来。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慢慢用膳。 皇帝看她贪吃了几口醉虾,甚是喜欢的样子,便高兴道:“虽然贪吃也慢些,到底里头是有酒的。咦?你怎么没喝几口酒脸就红了?” 高晞月笑着摸了摸脸:“这是臣妾特意描的眼妆,皇上喜欢吗?”她盈盈笑着,如玉双颊上透出几许红晕,似初露的晓霞弥散,眉眼旁都化为淡淡的芙蓉浅红,更显得明眸灿若星子,顾盼蕴漾。 皇帝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眼尾,柔声道:“晞月,朕希望你能一直这样高兴。” 红箩轻炭暖融融的气息,将殿中沉水香的气息烘暖出来,徐缓地在空气里面弥漫着。高晞月低下头,莞尔一笑,轻轻挠他的手心,似小鱼轻啄。这般温存,直到有添酒的小太监步入,才稍稍中止。 进忠随后进来道:“皇上,令嫔娘娘求见。” “皇上,咱们方才还说起令嫔呢。这说曹操,曹操就到啊!”高晞月抿嘴一笑。 皇帝的眼笑得如弯起的新月牙,他吩咐道:“让她进来吧,正好也在用膳,人多热闹些。” 外头厚厚的明黄重锦团福帘一扬,一个清婉女子莲步姗姗而入,地上铺了厚厚的素红色销金绒毯,她的脚步极轻盈,落在地上寂然无声,牵动碧色闪银明霞缎长裙扬起浮波似的涟漪,连着洁白耳垂下挂着的熠熠生辉的金坠子和鬓际的浮花金嵌碧玺珠翠簪上垂落的寸许珍珠流苏微微轻颤,如点点光溢。 因着正值大好年华,连鬓边所戴珠花也是那样的明媚柔丽,那粉红碧玺恰似盛开得正盛的花朵,圆润饱满;红宝粒子点缀其中,宛如娇滴滴的花蕊,盈盈惹人爱;黄玉雕琢成的花苞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似要择时绽放;绿色碧玺则巧妙地化作五瓣花叶,为这珠花更添几分清新雅致。而她的脸庞如同天际那一抹绚丽的霞色,在鬓边珠翠的映衬下,仿若一道轻柔的霞光轻轻撞入眼帘,让人眼前一亮。 高晞月眸中含着笑意,用满是欣赏的目光凝视着缓缓走近的魏嬿婉。心里对眼前这个愈发优秀可人的魏嬿婉感到满意。 魏嬿婉盈盈行礼,“皇上万安,皇贵妃娘娘万安。” 皇帝见了魏嬿婉便含笑,伸手示意她起身:“外头天寒,你怎么来了?” 魏嬿婉娇声道:“臣妾一早煨了燕窝,听说皇上和皇贵妃娘娘正用膳,所以特意奉来给皇上和皇贵妃娘娘品尝。这是臣妾的一点心意,望皇上与娘娘莫要嫌弃才是。” 高晞月唇角轻扬,浮现出一抹温婉的笑意,那笑容里似有几分欣慰与赞许。她语气温和:“令嫔这份燕窝想必是特意为皇上准备的,臣妾今日倒是沾了皇上的光呢。令嫔倒是来得巧,我方才还与皇上说起你呢。” 魏嬿婉先是惊愕,旋即满心欢喜,那欢愉之情不自觉地从唇角蔓延开来,“不知娘娘与皇上说了嫔妾些什么呀?”她说罢,话语里带着几缕羞涩,“嫔妾曾在承乾宫伺候过,娘娘最是了解嫔妾私下里的模样,您可千万别在皇上面前揭了嫔妾的短啊!” “我和皇上方才聊起了你封号的由来呢!”高晞月笑靥如花,带着几分促狭打量着她,轻声道:“《诗经》有云‘如圭如璋,令闻令望’,那是用来赞美如美玉般美好之人。而这‘令’字呢,在满语中又寓意着聪明睿智,与你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她略作停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继续道:“你这些时日研读诗书不少,想必也知晓此句之后便是‘凤凰于飞,翙翙其羽’,说的是凤凰比翼双飞、琴瑟和鸣之意。由此可见,皇上对你的心意非同一般,所赐封号亦饱含深意。往后啊,你定要不负圣恩,尽心竭力地侍奉皇上才是。”魏嬿婉的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她轻咬下唇,带着几分羞涩与俏皮反唇说道:“娘娘又拿嫔妾打趣了。这‘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一句,用在您和皇上身上才是最妥帖不过呢!这宫里头,谁人不知晓您与皇上两情恩爱,共携于飞之乐。” 高晞月嗔她一眼,“你胡说什么呢,当心本宫罚你。” 魏嬿婉佯装害怕的后退半步,笑着连连摆手,“嫔妾不敢了,不敢了,娘娘饶了嫔妾这一回吧!” 皇帝静静地凝视着眼前温馨和谐的一幕,眼底的笑意渐渐蔓延开来,仿若春日暖阳般和煦。他的双眸弯成了月牙状,含了几分促狭道:“晞月,你这是在吃醋吗?” 高晞月面上微微一红,转首不去看皇帝,故意有些怨怼:“皇上也与令嫔一块取笑臣妾吗?”皇帝侧身靠近她,低低道:“朕哪里取笑你了,不过是觉得令嫔这话倒是没说错罢了。” 高晞月面色愈红,极力自持道:“皇上最爱满嘴胡话了。” “好吧,那便是朕说胡话了。但即便是胡话,也只对你这么说。”皇帝捉过她白皙如凝脂的手握在手里,眼含柔情地望着她。 听他娓娓说起那样满是情意的语句,高晞月心里却不曾有一分的心旌动摇。只轻轻啐了一口,一笑置之,“皇上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吧!”她转头看向魏嬿婉,提醒道:“令嫔还一直站着呢,皇上还不快让她坐下。” 皇帝放开高晞月的手,对着魏嬿婉道:“别拘礼了,坐吧!” “皇上刚才与娘娘说四臣妾,臣妾正好也备了新制的燕窝,换了新巧的做法进献皇上与娘娘,真算与皇上还有娘娘心意相通啊。”魏嬿婉说罢,转首唤道,“澜翠,将我备下的燕窝奉上。” 澜翠喜滋滋从五角红纹食盒里小心翼翼捧出一碗燕窝细粉,魏嬿婉柔声道:“这是用绿豆制成的粉丝,臣妾一早起用鸽蛋和金针丝煨了,再配了三两燕窝炖制浇上,请皇上和皇贵妃尝个新鲜。” 高晞月目光轻扫过那盏中的燕窝,细粉近乎纯白,与那剔透如玉的燕窝相映成趣,远远望去,仿若冬日初降的薄霜,盈盈盛在盏中。她心中并无半分对魏嬿婉如此做燕窝的法子有什么想法,这世间本就没有死板的规定去束缚做菜的方式,于是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说道:“令嫔的心意难得,本宫如何能辜负呢?那就尝一尝吧。” 澜翠上前,一边为高晞月盛出燕窝,一边笑道:“主儿早起便为这道点心费心,还怕皇上与娘娘吃惯了御膳的菜色,说让皇上与娘娘尝尝心意便是了。” 高晞月轻轻接过澜翠呈上的瓷盏,那细腻的燕窝在温润的白瓷映衬下更显晶莹。她唇角噙着一抹温婉笑意,语气温和而清朗:“令嫔这份燕窝,细粉素白,看着倒是清爽可口。”说罢,她用银勺轻舀一匙,缓缓送入口中,细细品味后,微微颔首:“这冬日里,膳食多为厚重荤腥为主,久食难免觉得有些腻。这燕窝清爽可口,倒是压住了多食荤腥的难受,不错。” 魏嬿婉原本满心欢喜正要开口,然而却注意到皇帝在轻抿了一口燕窝后,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似是不喜,她的笑容便如遇寒霜般戛然而止。她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局促不安,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与忐忑:“娘娘若喜欢便好了,嫔妾还担忧娘娘会觉得不合口味,会嫌弃这燕窝呢……” “御膳房的厨子所制菜肴虽然精致可口,但长年累月下来,那几种固定的做法却难免让人觉得单调了些。即便再美味的食物,吃多了也会生出几分腻意来。”高晞月温声开解道:“谁说燕窝的做法只能局限于清汤慢炖或杂以荤腥搭配,敢于创新,又何尝不是一种不错的巧思呢?”她停顿片刻,眸中似有星光闪动,“咱们如今这繁多的菜系,不正是前人勇于突破传统、不断创新的结果吗?就拿东坡肉来说,在北宋以前,人们很少食用猪肉,皆因觉得其腥味重且肉质不够细嫩。然而,东坡居士在杭州任职期间,因治理西湖有功,百姓感念其恩德,便赠予他猪肉。他亲自下厨烹制,并将这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分发给民工。这东坡肉肉质酥烂,色泽红亮,入口即化,由此得名并流传至今。” 高晞月目光柔和地看向魏嬿婉,“所以呀,令嫔你无需过于在意这燕窝的做法是否能与御厨相比,本宫欣赏的正是你这份独到的巧思。或许将来,你这独特的燕窝做法也会被后人借鉴传承呢!” 魏嬿婉眼中满是崇敬与感激,定定地望着高晞月,轻声道:“多谢娘娘提点,嫔妾记住了。”她自然察觉到了皇帝对那燕窝的不满,也明白高晞月这番话不仅是在鼓励她,更是在替她解围。暖流在心口缓缓流淌,令她愈发尊敬眼前之人。高晞月不亏是她最崇敬的人,总是在恰当的时候似是一束光照进深渊,为她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对于高晞月的话,皇帝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这样的高晞月令他觉得甚是美好。她总能在不经意间化解旁人的尴尬,用最恰当的话语和例子鼓励着人心,让他愈发将她视为珍宝。仿佛思绪飘回了过去,皇帝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孩童般的欢喜,“朕还记得,你在潜邸时曾做过一道冬瓜燕窝,那滋味至今难忘。以去皮冬瓜之柔嫩,配燕窝之滑润;以燕窝色泽之清透,映衬冬瓜之淡雅。再以鸡汁、菌子汁慢火熬制,直至汤汁浓稠醇厚,入口清香四溢,令人一吃难忘。”话音未落,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可惜……如今你却不再做了。” 高晞月轻轻摇头,含了一缕黠色:“偶尔一吃,才能让人难以忘怀。若是常常吃到,便也没什么稀罕了。而且臣妾身子不好,又多年不做已经手生,若做得不好,却连皇上记忆中的美味都不保,还是不做也罢。” 她的喜色与微嗔都分明地落在眉梢眼角,与皇帝一应一答,恍若寻常夫妻。 魏嬿婉侍立在旁,含笑看着皇帝与高晞月的相处,非但不觉得嫉妒或羡慕,反而还想着若是高晞月能一直与皇帝这般情好恩爱下去,若能长长久久最好了。反正她不爱皇帝,也没想过皇帝会对她生了什么情爱之心,更没有想过取代高晞月,甚至希望皇帝能一直如此用心待高晞。可一想到高晞月的身体情况,她的心又一寸寸凉了下去。 她思及高晞月的身体情况,只觉得身体似是被薄而滑的云丝小衣紧紧缠裹住,难受得透不过气来。不想打扰皇帝与高晞月相处,魏嬿婉露出一个笑容,福礼道:“皇上与皇贵妃娘娘用膳,臣妾便不打扰了,就先告退了。” 皇帝缓缓点头,“去吧。雪天路滑,路上当心些。” 殿中晚膳已毕,便有小宫女伺候着捧茶漱口,一众人忙忙碌碌,却是鸦雀无声,丝毫不乱。 李玉见一切事毕,方进来道:“皇上,太医院齐汝大人有要事求见。” 皇帝面色微微一沉,高晞月会意:“那臣妾先告退了。” 皇帝摆手,笑得轻快:“不必。今夜你留在养心殿。李玉,着人去伺候皇贵妃沐浴。” 这沐浴之水颇为讲究,依据时令选取豆蔻花与佛手柑榨取汁液精心熬煮而成,既醇厚又带着丝丝清新之气。高晞月缓缓将全身没入热水之中,任由茉心等宫人轻柔地为她擦拭身体,一时之间,只觉周身舒泰,不自觉地喟叹一声。 待高晞月沐浴更衣后回到寝殿,皇帝已然换好了明黄的寝衣,在那里静静等候。养心殿寝殿中,高高的房梁之上,明黄锦缎帷帐如云霞般自上而下翩然垂落,宛如天幕低垂。角落处蟠龙金鼎内,上等紫檀香静静燃烧,那袅袅青烟,似有若无地一缕缕朝上蜿蜒升腾,渐渐与空气融为一体,整个寝殿被一种肃穆而静谧的氛围所笼罩。 皇帝半垂着眼睑,慵懒地开口:“有佛手柑的气味,真是好闻。”话落,他上前轻轻揽住她,唇角微扬,带着几分宠溺的笑意道:“来,让朕细细闻闻,这甜香之中仿佛还带着豆蔻的气味。” 高晞月嗔了他一眼,正准备说话,外头慌乱而仓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拍门声显然已失却了分寸。 皇帝放开怀中的高晞月,蹙眉道:“越来越没规矩!进来回话!” 扑开门滚进来的是皇后身边的赵一泰,他整张脸都扭曲了,大呼小叫地道:“皇上!不好了!不好了!八阿哥的乳母春娘出痘了!八阿哥也紧跟着出痘了!他、他染上痘疫了!”皇帝霍地后退两步,撞翻了身边的双鹤紫铜烛台,火苗顺着明黄色碧金盘龙帐霍霍地燃烧起来。 高晞月凝望着皇帝那匆忙离去的背影,轻轻叹息了一声。她深知,即便没有茉心、贞淑与金玉妍在其中的算计,也没有白蕊姬的从中作梗,八阿哥永琮依旧难逃痘疫的厄运。有些事情仿佛从一开始就有着既定的发展轨迹,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只要她主动不去干预,永琮依旧活不过乾隆十二年的除夕之夜。可她不会去干预此事,因为于她无益。 ~~~~~~~~~~~~~~~~~~~~~~~~~~~~~~~~~~~~~~~~~~~~~~~~~~~~~~~ 晚安! 第2388章 如懿传-高晞月216(三合一,会员加更) 第2388章 如懿传-高晞月216(三合一,会员加更) 六日后,正值乾隆十二年腊月二十九,皇八子永琮离世。这几日以来,皇帝每每退朝,便径直前往奉先殿,长跪于先祖牌位之前,诚心祈福,愿先祖神灵庇佑永琮安康,期盼着他能早日康复。而皇后同样心急如焚,日夜守候在撷芳殿外,双眸中满是焦虑与期待,只盼太医能够带来永琮痊愈的好消息。然而,天不遂人愿,皇八子永琮还是薨逝了。 那是除夕的前一日,人人以为新的一年快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八阿哥因过早降临世间的身体根本经不起任何看似微小的病痛,何况是痘疫这样来势汹汹的恶疾。即便是在所有太医的拼力救治下,也未能熬到新的一年。皇后在听到永琮死讯的那一刻,哭得肝肠寸断,昏厥过去,且忧伤成疾,缠绵病榻。 皇帝独自跪在奉先殿,注视着祖先的牌位,喃喃不绝:“明日就是腊月三十,过了明天,朕的永琮就长大一岁了,身体也会好起来的。” 这时,奉先殿的大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太后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进殿,面容上有着难以掩饰的哀伤。她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凝视着即便此刻正跪于先祖牌位之前,依旧将脊背挺得笔直的皇帝。沉默须臾,太后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颤抖:“皇帝……” 皇帝的脊背僵了僵,慢慢转身朝太后看去,问道:“皇额娘,您怎么来了?” “皇帝,”太后略略停顿,慈爱地看着皇帝,语气也带着些许的沉痛,“有件事情无人敢告诉你,只能哀家来了。” 皇帝的心脏猛地收缩,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心里也有了不好的猜测。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慌乱,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皇额娘,儿子一心惦记着永琮,其他事儿子不想听,也不想知道。” “皇帝,”太后走近一步,哽咽道:“永琮已经走了。” 刹那间,皇帝那原本如苍松般挺直的脊背仿佛承受不住重压,缓缓弯垂了下去。他如同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失魂落魄地跌坐在蒲团之上,眼睑低垂,像是陷入了无尽的哀伤之中,浑身上下都萦绕着浓重的悲痛气息。 太后叹息一声,缓声劝慰道:“皇帝,没了永琮,哀家心里也难受。可是即便没有永琮,你还有别的儿子。皇帝,你一定要忍耐哀痛,否则,否则紫禁城的天就要塌下来了。” 皇帝紧紧握住拳头,指节发白,手背青筋暴起,身体颤抖着,仿佛在极力忍耐着无法言说的悲痛。他的双眼中写满了无助和痛苦,眼泪毫无征兆的滴落下来。太后看向先祖的牌位,眼里噙着泪花,无力的深深一叹,转身缓步离开,显得悲伤而沉重,显然她对皇帝的劝说毫无作用。 得了消息赶过来的高晞月向着太后欠身,悄然走到皇帝身边的蒲团上跪下,不言不语,只是静静陪着他。 片刻后,皇帝缓缓抬眸看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高晞月轻轻答他:“臣妾担心您。臣妾知道您惦记着八阿哥,什么事都不想听,所以臣妾不会打扰您,只要能静静陪在您身边就好。” 闻言,皇帝再也绷不住,哭得伏倒在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为什么朕的嫡子都留不下来?朕只想要一个嫡子啊。” 高晞月抱着皇帝的头,如同安抚着一个无助的孩子:“紫禁城里的孩子都命薄。皇上,这儿的孩子要长大,太不容易了。臣妾知道您难过,所以您好好哭一场吧,将心里的悲痛释放出来,您日后还会有许多聪慧健康的皇子,即便他们不是您心里期盼的嫡子,可也是您的孩子,会成为您所喜爱的模样。” 皇帝伏在高晞月怀中无声地哭泣着,殿中先祖们巨大的画像高高地垂着,列祖列宗们依旧以漠然的神色望着渺小的皇帝。 风静静地穿过,殿内燃着的数十盏油灯被吹得忽明忽暗。 乾隆十二年丁卯十二月二十九日亥时,皇八子因出痘薨,年二岁,乾隆命丧仪较皇子从优,谥曰悼敏皇子。随葬于朱华山端慧皇太子园寝。 皇帝大悲之余,特颁谕旨:“皇八子永琮,毓粹中宫,性成夙慧。甫及两周,岐嶷表异。圣母皇太后因其出自正嫡,聪颖殊常,钟爱最笃。朕亦深望教养成立,可属承祧。今不意以出痘薨逝,深为轸悼。建储之意,虽朕衷默定。而未似端慧皇太子之书旨封贮,又尚在襁褓,非其兄可比。且中宫所出,于古亦无遭殇追赠,概称储贰之礼。但念皇后名门淑质,在皇考时,虽未得久承孝养。而十余年来,侍奉皇太后,承欢致孝,备极恭顺,作配朕躬,恭俭宽仁,可称贤后。乃诞育佳儿,再遭夭折,殊难为怀。皇八子丧仪,应视皇子从优,著该衙门遵旨办理,送入朱华山园寝。复念朕即位以来,敬天勤民,心殷继述,未敢稍有得罪天地祖宗。而嫡嗣再殇,推求其故,得非本朝自世祖章皇帝以至朕躬,皆未有以元后正嫡,绍承大统者,岂心有所不愿。亦遭遇使然耳,似此竟成家法,乃朕立意私庆,必欲以嫡子承统。行先人所未曾行之事,邀先人所不能获之福,此乃朕过耶。此朕悲悼之余,寻思所及。一并谕王大臣等知之。” 然而活着的人哀痛再深,如何能换回死去的孩子,一切也不过徒劳而已。 披着离丧之痛,这个新年自然是过得黯淡无比。过了大年初一,皇帝便开始郑重其事为爱子治丧。正月初二,将永琮遗体盛入“金棺”。诸王、大臣、官员及公主、福晋等齐集致哀。初四日,将“金棺”移至城外暂安,沿途设亲王仪卫,表示丧议相当于这一等级的礼节。 初六日,赐皇八子谥号为“悼敏皇子”,这在大清皇子中是极少见的特例。 十一日,行“初祭礼”。用金银纸锭一万、纸钱一万、馔筵三十一席、羊十九只、酒九尊。亲王以下、奉恩将军以上宗室贵族,民公侯伯以下四品以上官员和公主、福晋以下大臣命妇以上齐集祭所,读祭文、奠酒、行礼。 十二日,行“绎祭礼”。用金银纸锭和纸钱各两千、馔筵五席、羊五只、酒五尊,内务府官员齐集行礼。 二十三日,行“大祭礼”。皇帝亲临祭所,奠酒三爵,其余同“初祭”。 二十七日,行“周月礼”,或称“满月祭”。用金银纸锭、纸钱各一万,馔筵十五席、羊九只、酒七尊,众人再次齐集行礼与“初祭”同,此后满第二个月、第三个月仍按此仪行祭。丧仪再隆重盛大,也洗不去皇帝的哀恸。嫡子夭折,皇后病重,嫔妃们自然不能不极尽哀仪。高晞月协理六宫,费尽心神料理好永琮身后之事,以求极尽哀荣。 这一晚,高晞月正前往长春宫探视悲痛欲绝的帝后,却在长春宫外的长街一侧,以惊鸿一瞥的短促,看到了素服银饰的海兰,正望着被凄怆的白色包裹的长春宫,悠然噙着一丝诡艳的笑容。 高晞月微微蹙眉,她以为没有茉心、贞淑、金玉妍以及白蕊姬掺和此事,永琮染上痘疫只是按照历史轨迹前行罢了,却没想到这其中有海兰的插手,真是让她意外啊! 她正寻思间,身边双喜的连连催促:“娘娘,宝华殿的超度事宜还等着您来主持呢。” 高晞月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低声吩咐,“去查查八阿哥染上痘疫一事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双喜诧异,“娘娘莫非怀疑其中有人……” 高晞月轻声道:“不确定,但皇后如此严防死守,却依旧出了意外,叫人不得不怀疑。” “奴才明白了。”双喜应声。 高晞月沉吟道:“从海贵人身边开始查,本宫觉着此事若是人为,应该与海贵人脱不了干系。若是查出眉目,先别声张,将证据都收拢起来,日后或许有用。” “嗻。”双喜点头。 乾隆十三年二月初四,皇帝奉皇太后,欲携后妃,东巡齐地鲁地。秦皇汉武皆有东巡之举,尤以登泰山封禅为盛。皇帝登基十三年,自以为江山安定,民众富庶。放眼四海之内,唯一不足唯有嫡子之事,然而困在宫内,亦不过举目伤心罢了,于是便动了效仿皇祖东巡之意。 自从永琮夭折,皇后大半心气都被挫磨殆尽。在新年后的一个月里,她躺在床上形如幽魂,除了眼泪和绝望,她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任何明亮的东西。而太医带来的消息更让她失去可以支撑的意志。 齐汝在为皇后搭完脉后,缓缓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忧虑与不忍,轻声道:“皇后娘娘,当年您一心求子心切,催孕之法虽有成效,但因太过心急,又正值高龄体弱之时强行催得皇子,这才导致皇子早产,先天不足,体魄孱弱。而娘娘您也因此大伤元气,微臣与太医院同僚多次会诊,娘娘的身体状况确实令人堪忧,如今已是极为孱弱,若不好好放宽心神静心调养,怕是……恐会危及娘娘的性命啊。” 皇后的眼里只有一片干涸,却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不甚在意,只怀着一丝希望问道:“之前本宫一直用着皇贵妃给的方子调养身体,也让本宫再次怀上了皇子,若是本宫继续服用此方,这次好好调养,不再如之前那般急于求成,会不会再得麟儿?”齐汝摇摇头,“娘娘,您如今的身体不仅大伤元气,更是伤了根本,即便再用此方好好调养,也不过是让您的身体恢复得好一些,但是想要再有子息,怕是不能了。” 听得这番话,皇后淡淡的苦笑,在她虚弱而下垂的嘴角边显得格外凄怆。她只是瞪着眼睛看着素色瓜瓞绵绵的帐顶,万念俱灰,缓声道:“有劳太医。” 过多的悲伤与绝望终于如蚀木的白蚁渐渐毁坏她的身体。皇后一下子苍老如四十许人,乍一眼望去与年华犹与的太后并无分别。 莲心替她一点一点梳着蜿蜒在枕上的青丝,那忽然丛生的白发叫人触目惊心。莲心一边替她梳理一边想尽量用黑发遮住白发,然而怎么遮也遮不住。莲心一急,忍不住默默流下泪来。 皇后躺在床上,看了眼莲心手中的头发,居然一点焦灼与哀惋也无,只是淡淡道:“有什么可哭的?我本来就老了。”这是皇后自册封后第一次自称“我”,莲心自皇后名位定正之后,知晓皇后极爱惜矜持身份的“本宫”二字,此刻居然以“我”自称,口气中亦不觉如何惊恸。她才惊觉,她侍奉多年的女子,心气已经灰败到何等地步。 虽然她曾怨恨过皇后为了给端慧太子铺路,不惜以她为棋子去笼络王钦探听圣意。所以当年在她得知有人欲谋害端慧太子时,心底那股怨恨如毒蛇般缠绕,让她选择了视而不见,亦未曾向皇后透露半分。可随着端慧太子的离世,心中的仇恨也渐渐也放下了。如今岁月流转,多年过去,她依旧在皇后身边伺候着,加之这些年来,皇后对她很是不错,人心到底是肉长的,这般长久的相处下来,她又怎能不生出些感情来呢? 只是她依旧记得当初答应高晞月的事,没有高晞月的吩咐,关于端慧太子的事她决计不会吐露一字半句。而且高晞月也让她好好在皇后身边伺候着,并未再吩咐她多做别的什么事,那么她好好伺候皇后便是了。皇后动了动身子,微微有窸窣之声,她的声音听上去疲惫到了极点:“一个无法再生育,传不下子嗣的皇后,老了,死了,又有什么要紧?何况是几缕青丝而已。” 莲心含泪相望,双手亦有些颤抖:“皇后娘娘不要焦心,上天垂怜,祖宗庇佑,您一定还会有皇子的!” 皇后倚在枕上,神色平静得如一个即将离世之人。她沉默了许久,忽然轻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宁静得如同深渊的殿阁里听来有太多的凄绝与幽惶:“不能够了,我的身子已经不能够了。” 这时,殿外有微弱的哭声响起,皇后凝神听了片刻:“是谁在哭?怎么早早就替我哭上了。” 莲心忙道:“皇后娘娘,是三公主在外头。她一直想进来看您,但以为您睡着,都不敢进来。公主都等了很久了。”皇后轻叹一口气:“那就让她进来吧。” 和敬公主的到来并没有让皇后有太多的反应,她依旧安静地躺在重重堆锦绣被之中,如同一脉被抽尽了水分的枯叶。 进殿后和敬公主明显收敛了她的哭声和眼泪,极力展露出几分笑意,向着皇后深深一福到底:“皇额娘万安。” 皇后疲倦无比,缓声问道:“你哭什么呀?” 和敬鼻子一酸:“皇额娘,儿臣是担心您。” 皇后灰心道:“你弟弟都没了,哭还有什么用?” 和敬的眼泪哗然如决堤:“皇额娘,永琮和二哥虽然都去了,可您还有女儿和景瑶啊。女儿会成为您的依靠,会给您争气。” 皇后先是欣慰地笑了笑,随后又深深失落:“女儿有什么用?有了儿子,女儿就是锦上添花的点缀;没有儿子,女儿连雪中送炭的那点炭火都比不上。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和敬心气甚高,何曾听过这样的话,一下就被逼落了眼泪:“皇额娘,您就这样看不起女儿吗?” 皇后怆然摇头,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声音因哽咽而略显颤抖:“皇额娘不是看不起你,更不是嫌弃你。而是瞧不起自己,厌恶自己的无能。作为没有皇子的中宫皇后,下面又有育有皇子的宠妃虎视眈眈,这样的处境,实在是举步维艰。当年景仁宫那位的结局,你也知晓。皇额娘一直以此为戒,生怕重蹈覆辙,可最终还是走上了同样的道路。你皇阿玛一直盼望着能有个嫡子继承大统,富察氏的荣耀与期望都压在我一人身上,可我却辜负了你皇阿玛的信任,也愧对富察家的期许,是我太过无用了啊。像我这样连儿子都无法保住的额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和敬忍不住落泪:“皇额娘,您别这么说。如果您自己都这样灰心丧气的,那女儿和妹妹可怎么办呀?皇阿玛有那么多妃妾儿女,可女儿,女儿只有您啊!而且景瑶年纪还小,若是您有个万一,女儿怎么护得住景瑶,您真能舍得下女儿和妹妹不顾了吗?”她见皇后凄然别过脸去,不觉握紧了拳头,埋怨道:“真是的,皇额娘都病成这样了,皇阿玛怎么还忙着东巡的事。” 一旁的莲心连忙拉了拉和敬公主的衣袖,赶紧摇头示意她别说了。 皇后有一瞬间的茫然,继而是深彻的震惊与疑惑:“东巡?什么东巡?” 和敬与莲心对视一眼,见莲心满眼担忧,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还要瞒着我吗?”皇后重重喘着气。 和敬只得道:“皇阿玛要带六宫嫔妃去齐鲁之地,他们要去登泰山,祭孔庙。”“这是皇上登基十三年以来第一次东巡。”皇后的眼底有两行清泪涌出,她极力振作精神:“本宫是一国之母,怎么可以不去?” 和敬有些后怕,暗怪自己多嘴,忙劝道:“皇额娘,您不能去!您现在还病着呢!” 莲心有些怯怯的:“其实皇上一直是想让皇后娘娘去东巡的,可是又担心您悲伤过度,病体未愈,经不得车马劳顿,所以一直没有对您说……” “可本宫若不去,那到时候又是事事由皇贵妃代本宫行中宫之责,就像上次的祭蚕礼一样。还有娴贵妃也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若是届时皇贵妃身体有恙,只怕娴贵妃就会越俎代庖了。”皇后不满道。 “皇额娘,她们只是妃妾罢了,能怎么着啊!”其他事情在和敬公主看来不过是微不足道罢了,她更担心皇后的身体。 皇后挣扎着坐起身体,激动道:“她们纵然只是妃妾,可皇贵妃却深得你皇阿玛的爱重,她越到本宫前头的事情还少吗?还有娴贵妃,她曾是你皇阿玛亲自选的嫡福晋,你皇阿玛待她终究是不同的……不!哪怕永琏和永琮都不在了,可本宫还是皇后,她们都当本宫死了吗?” “娘娘,您别急。”莲心扶着皇后,为她抚背顺气。 “皇额娘,”和敬紧紧握住皇后的双手,跪在皇后身前:“那好。儿臣虽然没用,但也是皇阿玛与您所生的嫡公主,无论您做什么决定,女儿一定会陪着您的。您放心!景瑶还小,这次就不带她去了,女儿陪您一同去东巡,绝不会让您难过。” 皇后所有的意志在这一瞬被和敬眼底的坚毅与不肯服输激得坚硬如铁,她不自禁地伸手擦拭脸上的泪水,沉声道:“莲心,再去请齐太医过来,本宫定是要请他好好治一治。” 十日之后,皇帝起驾东巡,皇后严妆丽服,从容相随。 如此,二月二十四,帝后至山东曲阜谒孔庙。二月二十九,登东岳泰山。三月初四,游济南览趵突泉。这般游山玩水,舟车劳顿,皇后却时时陪伴在皇帝身侧,须臾不离。沿途臣民官员们偶然窥见,亦不觉感叹帝后鹣鲽情深,形影相随。 这日皇帝与皇后、高晞月、如懿以及苏绿筠闲话家常,和敬公主跟随在皇后身侧。几人闲话了一阵,皇帝感叹道:“这一次朕东巡,就是想带皇后一同散散心,可以一起纾解丧子之痛。原以为皇后会卧病不起,却不想这么快就见好了。” 皇后含笑雍容:“皇上登基后第一次东巡,臣妾自然要相伴左右。且那日皇上与臣妾登泰山,拜祭碧霞元君祠后,臣妾一直梦见碧霞元君在睡梦中召唤臣妾。” 听得此言,如懿笑道:“民间传说,碧霞元君神通广大,能保身子顺遂。” 皇帝点头笑道:“皇后屡屡梦到碧霞元君召唤,看来是心愿要达成了,这是吉兆啊!” “虽说是大吉之兆,可臣妾病体初愈,还需要齐太医在侧,随时诊候。”皇后亦含笑道。 苏绿筠道:“皇后娘娘凤体安康,臣妾等也就安心了。” 和敬公主倨傲道:“皇额娘母仪天下,自然神佛护佑。你们不过是皇阿玛的妾侍而已,一定要悉心服侍皇额娘。” 这样的话,听在耳中亦是刺在心上,如懿与苏绿筠不觉皆变了脸色。 高晞月对这些话全然不在意,再者,和敬公主再过不久便要迎接她要抚蒙的命运,又何必与她一般计较呢?因此,她依旧含着淡淡的微笑,语气平和而淡然:“公主孝心,说得极是。” 皇帝蹙眉,轻喝道:“景璱。”和敬公主嘟了嘟嘴,有些不满皇帝如此护着高晞月三人,可到底还是收起了浑身的尖锐,并朝着皇后看去。 皇后知道女儿是为了自己不平才竖起满身的尖刺,可也怕景璱会因此而惹皇帝不悦,这样对景璱而言亦是不好,遂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多言。 ~~~~~~~~~~~~~~~~~~~~~~~~~~~~~~~~~~~~~~~~~~~~~~~~~~~~~~~~~~~~~~~ 晚安! 第2389章 如懿传-高晞月217(三合一,会员加更) 第2389章 如懿传-高晞月217(三合一,会员加更) 之后的行程里皇后也是时时陪伴皇上左右,身子看起来已经见好,可到了晚上却夜夜难眠,十分虚弱,每日梳妆需花费两个时辰,才能遮得住憔悴的面容。 然而,唯有莲心与和敬公主知晓,皇后每日里所服的汤药,皆是依着高晞月当初所给方子不断加重剂量煎熬而成,又再以大补人参提气固神。这般才能强撑着日渐羸弱的身体,陪着皇帝言笑晏晏,同游山水。 莲心与和敬公主不是没有劝过皇后留在行宫好好休息,不要再时时伴在皇帝身侧四处走动了。可皇后认为若是自己不随伴在皇上身侧,必将被天下之人耻笑,说她这个皇后名不副实,也会有损富察氏颜面。 而年正十七的和敬公主,她的婚事,便是在东巡至济南行宫时议起的。 事情的起初,蒙古科尔沁部求娶的只是嫡出公主,而非意指和敬。皇帝的意思,亦只是以太后的亲生女儿,先帝的幼女恒媞***下嫁。 但这一提议,几乎是受到了满朝文武的反对,尤其是朝中侍奉过先帝的老臣,反对之声尤为剧烈,皆称“太后长女端淑***已经嫁准噶尔,幼女再远嫁,于情于理于孝道,都是不合”。 皇帝回到皇后宫中,神色阴阴欲雨。皇后知道皇帝心中不悦,便打发了宫人们都下去,方问道:“皇上似有不悦之事?” 皇帝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放:“朕一直尊养皇额娘,孝敬有加。却不想姑息了她这般权势,在后宫她事事干预也罢了,便是前朝也有讷亲和群臣处处为她说话。”皇后暗暗一惊,脸上却依旧凝着练达笑色:“皇额娘与讷亲同为钮祜禄氏,讷亲又在军机处位高权重,自然朝臣们都看他脸色。” 皇帝摩挲着手边莹润如玉的茶盏:“你可知道,蒙古科尔沁部替其子色布腾巴勒珠尔求娶嫡出公主。那孩子你是知道的,他一直留在京中,是皇子们的伴读,前两年又封了辅国公,也算是知根知底的。” 结合皇帝方才的神色,皇后的一颗心立刻揪了起来,小心试探道:“未出嫁的嫡出公主,除了皇额娘的幼女恒媞***,便只有皇上和臣妾的景璱和景瑶了。景瑶不过才是髫年,年纪太小自然不合适,难不成科尔沁部是想要求娶景璱?” 皇帝怕她急坏了身子,忙安慰道:“这科尔沁部啊,只说要求娶嫡公主,倒也未说是哪位公主,所以才要斟酌。这按照科尔沁部历来的传统,亲王之子成亲,是要居住在科尔沁部的。”皇后听到此处,强忍着急惶,缓缓道:“这若是嫁在京中还好些,可这就是远嫁了啊!别父离母,这也太苦了。皇上,恒媞妹妹正值芳龄,最宜出嫁。皇上,虽说科尔沁部是蒙古大部,最是富庶尊贵,可咱们的景璱还小,如何能嫁去那么远呢?” 对于皇后的话皇帝深以为意,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朕与你想得一样。但朝中大臣们极力反对朕将恒媞公主嫁往,理由是恒娖公主已经嫁往准噶尔,若是恒媞公主再远嫁,必会使皇额娘老怀伤心。” 皇后泪眼泛起涟漪,站起身来,急急道:“臣妾才没了永琮,立刻又要景璱远嫁,这不就是要了臣妾的命去。” “皇后莫急,扶皇后坐下。”见皇后在莲心的搀扶下坐好,皇帝语气带着几分伤感不舍:“皇后啊,你别这么说。朕明白你的心思,朕也不舍将景璱远嫁呀。”皇后病重情切,也顾不得仪态,哀哀道:“皇上,臣妾知道满蒙联姻乃是旧俗,科尔沁部又是我大清历代后妃辈出之地,地位尊崇。从前便是嫁个庶出公主去也是不成,这次为何非得是嫡出公主。皇上本就觉得皇额娘与讷亲前后勾连,若是嫁出了恒媞妹妹,让皇额娘知道与大臣来往也是无用,从此便死心了。” 皇帝又宽慰了皇后几句,顾着前朝对此事争议不定,也忙着去了。 皇帝这一走,两日都没有到嫔妃宫中来,也不往太后宫中请安。 太后自打听了皇帝和皇后的心思,知是恒媞下嫁的可能最大,急得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但太后在先帝身边多年,却是极沉得住气的,虽然心急如焚,但对着底下的宫人却是如常和缓坦然,只是暗中叮嘱福珈道:“去告诉舒嫔和顺贵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该要她们去好好劝皇帝的时候了。那些朝中的老臣虽然看在先帝的颜面上肯为哀家进言,力劝皇帝不要再嫁幼妹,但他们的话哪里比得上枕头风的厉害。” 同为钮钴禄氏一族的顺贵人得了嘱咐,自然是要按着太后的意思行事。当下便去皇帝跟前弹起了《胡笳十八拍》。 皇帝听得此曲,哪能不触动心事,只觉得琴声幽幽,催人心酸落泪。 顺贵人状若无意的叹息:“《胡笳十八拍》是蔡文姬流落匈奴嫁给左贤王后思念故乡所作。文姬远嫁异乡,真是可怜。也不知她家中老母,是否也这样思念女儿?” 皇帝知她话有所指,索性也不出声,想听听她究竟要说什么。 只听顺贵人果然道:“臣妾只是想起端淑***远嫁,太后伤心。如今恒媞***再要远嫁,太后她老人家怎么受得了啊?” 皇帝立时不满,发作道:“你顾念皇额娘伤心,怎不想想景璱若是远嫁,朕这个为人阿玛的会不会伤心?” 顺贵人十分不安,哪敢久留,只得告退。 这样一来皇帝却极为不满,顺贵人已经来为太后打头阵说情了,太后同为举荐的舒嫔与庆贵人更不知会如何了。这么一想,皇帝含了气恼出来,却见舒嫔早就等候在外,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你在等朕啊?” 舒嫔欲言又止,只在意皇帝的脸色:“听说皇帝心情不快,臣妾想陪皇上走走,散散心。” 皇帝冷着脸:“不必了。是不是为了公主远嫁之事,你也有话要说啊?” 舒嫔跟上皇帝前行的脚步,轻声问道:“皇上真的生气了?” 皇帝没好气道:“大臣们反对恒媞远嫁,跟朕聒噪了两个时辰,接着顺贵人也跑来凑热闹。那你呢,你又想说些什么?你是要朕去见皇额娘吗?” 舒嫔思忖片刻,徐徐道:“远嫁公主是前朝政事,臣妾无话可说。而且皇上若是想见太后自然会去见,皇上若是暂时不想见,自然有您的理由。只是皇上如果没有心情散心,臣妾就先告退了。” 皇帝满怀气恼,不想等来的却是舒嫔这番言语,一时倒不知说什么了,只好问:“那你来做什么?” 舒嫔含情脉脉地望着皇帝,柔声道:“臣妾只希望皇上不那么累,不那么忧烦。” 皇帝转首望了舒嫔一眼,轻声道:“好,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臣妾告退。”说罢,舒嫔便去了,浑不顾侍女荷惜的焦急,只盼不再添皇帝烦忧,哪怕太后责怪也无妨了。 这样办事不力,太后自然不悦,见到跪在自己身前的舒嫔,便一拍椅子的扶手,喝问:“让你去劝皇帝,你是怎么劝的?” 舒嫔又是惭愧又是不忍,只得辩解道:“太后息怒。皇上烦心,臣妾真的不想让他再更烦忧了。臣妾理解太后心疼女儿,可皇上身为人父,他也舍不得和敬公主这个与皇后的嫡长女啊!” 太后愈加不悦,毫无宽宥之意:“你倒是体贴皇帝呀,可怎么不体贴体贴哀家?一定要哀家接连远嫁两个女儿你才高兴吗?” 舒嫔百般为难:“臣妾不敢。臣妾心疼太后,但也真的舍不得皇上,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劝说,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太后怒不可遏,劈面便给了舒嫔一个耳光,厉声质问:“你忘了哀家是怎么成全你的思慕之情,让你成了皇帝的嫔妃?若不是哀家,能有你今日。” 舒嫔生生挨了太后一掌,仰脸含泪哀求:“太后打得对,是臣妾无用,臣妾不能向您报恩。可是太后,您既知道臣妾一片痴情,就知道臣妾是真的做不到啊。” 太后见她悲泣,想着自己一手栽培的人选竟这般悖逆,还不如一个不得宠的顺贵人,越发灰心难过:“长久以来,你都不肯为哀家的事向皇帝进言,哀家体谅你是一片真心,也不多做要求。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为了恒媞。哀家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了,你知道哀家是不能再与自己的骨肉分离了。” “臣妾明白您了焦急难过,是臣妾无用。”舒嫔垂首道。 太后被舒嫔这副模样气得不轻,起身扶着福珈的手就要离开,路过她身旁时却停下脚步,用长长的赤金护甲抬起她的下巴,颇有怒其不争之意,“早知道你如此情痴心软,哀家就不该成全你。你迟早要吃大亏。” 舒嫔哪里还敢辩解,只恨不得以身代皇帝受了太后的怒气,消了此事才好。这边闹得厉害,皇后也再三恳求,皇帝不胜忧烦,只得悄悄向高晞月倾诉:“唉,这许嫁一个公主啊,竟让前朝后宫闹得如此厉害。其实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女儿,朕都舍不得。若非要选一个嫁到蒙古去,朕真的很为难。若恒媞不嫁,非要景璱去,那皇后必定伤心至极,这身体怎么好得了啊!” 高晞月不想掺和进此事里,对于哪个公主抚蒙一事不作回答,只是安慰道:“皇后与太后都为人母,自然都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远离。当然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过些时候太后和皇后都会想明白的,到时皇上就会有决断了。” 话虽这么说,皇后与太后慈母心肠,日夜焦急如焚,哪里按捺得住,恨不得立时有了决断才好。 当夜太后便召见了皇后,两人和颜悦色说起话来。太后婉转说起当年选福晋之事,提起皇后是自己亲选的嫡福晋,说着便让福珈奉上自己封贵妃的时候先帝赏赐的珍珠领约赏赐给皇后,说是当做为景璱准备的嫁妆。可皇后同样拿出一对与皇帝大婚时先帝所赐的彩金鸳鸯,说是为恒媞的妆奁增色。 屋里的气氛一下凝固下来。太后抿了一口茶水,将那苦涩滋味含在舌下,面上笑得温厚慈爱:“景璱是皇帝和你所生,比起那些庶妹,这位嫡公主不知道要高贵多少。景璱自己不也总以嫡出自诩,且早早封了固伦和敬公主,瞧不上那些庶出的弟妹,自然是她嫁与科尔沁部最合适。” 皇后也是恭顺模样:“皇额娘,景璱年幼,说话不知轻重,哪里可以许了人家呢?儿臣把她留在身边好好教导几年,等出落得有模样了,再嫁也不迟。” 太后幽幽叹息了一声,“你等得了,可蒙古等不了。自古慈母多娇儿,景璱出嫁,成了人媳,自然就会懂得规矩了。比你这个亲额娘教导要有用多了。再说了,这次求娶公主的科尔沁部是蒙古诸部之首,地位尊崇,唯有景璱出嫁,才堪匹配。” 皇后胸腔里翻江倒海起来,血气一阵阵翻腾,她极力微笑着忍耐:“这不现成就有恒媞妹妹吗?论长幼,恒媞年长,又是景璱的姑姑,自然是长辈先嫁,再考虑晚辈的婚事。儿臣身为皇嫂,也为恒媞妹妹着急。《诗经》有云:‘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恒媞妹妹已到摽梅之期,不该再耽误婚事。而且永琮新殇,景璱作为儿臣的长女,她要守着儿臣尽孝,也要为永琮尽哀,更要替儿臣照顾还年幼的妹妹。” 这边,太后与皇后正为了各自的女儿唇枪舌战,你一言我一语间满是火药味。太后目光如炬,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后也不甘示弱,眉眼间尽是焦急与坚定,两人都不肯让步。而另一边,皇帝听人来报,说太后与皇后在公主抚蒙之事上争执不下,只觉得一阵头疼蔓延开来。他皱着眉头,心中暗自责怪皇后太过沉不住气。此事尚未有定论,皇后却如此急切地与太后起了冲突,这让他不禁忧虑此举是否会带来更多的麻烦,让原本就复杂的局势更加复杂。 见皇帝担忧,高晞月便提议让齐太医给皇后送药,也好给太后与皇后一个台阶下,不让矛盾更加恶化。皇帝表示同意,示意进忠让齐汝去太后的住处一趟。 太后微微冷笑:“你这皇嫂真是不易啊,当年那般波折,差点就是娴贵妃成了嫡福晋,成了皇后。若真如此,今日自称一声皇嫂的该是娴贵妃了。若是娴贵妃成了恒媞的皇嫂,不知道会不会多体谅哀家呀。” 忍了再忍的血气终于被这句话激得涌了出来,皇后的口吻激烈了三分:“娴贵妃的七公主才垂髫之年,想要体谅太后怕是也不能了。那蒙古求娶,能嫁的就只有恒媞妹妹,皇上也不必被臣子们力谏了。” 太后看了她片刻,霍然大笑:“好,好。不亏是哀家自己挑选的儿媳,富察氏的闺秀。怪不得连皇帝都夸你,实足像极了一个皇后的气度。” “儿臣多谢皇额娘的夸奖。”皇后是久病之人,禁不住这样唇舌交锋,也存了对太后的敬畏之意,气息一弱,不觉捂住了胸口,脸色煞白。 屋里气氛正僵持着,齐汝得了进忠的传话,急急赶来。也顾不得礼数走了进去,跪下道:“微臣见过太后、皇后娘娘。”闻得太后喝斥,齐汝连忙道:“请太后息怒,皇后娘娘乃是抱病之身,体虚乏力,必须得按时服药,否则的话皇后凤体难以承受啊。” 莲心也忙道:“是啊,太后。皇后娘娘该喝药了,她……她全看汤药吊着精神啊!” 太后的笑容越来越冷峻,那冷意里也有几分可怜她的意思:“皇后,你殚精竭虑,要好好保养好自己的身子,才能护着你的女儿们长远。” 皇后扶着莲心的手站了起来,挺起胸膛,谦卑而刚强:“皇额娘,儿臣一定会撑着身子与皇上白头偕老,看女儿们出嫁。” “好,哀家盼着你和皇帝白头偕老。”太后说罢,也不想再与病人争执,挥了挥手,由得莲心和清露架着皇后离开了。 彼时张廷玉又来求见,皇帝便让高晞月避在屏风后。 张廷玉求见皇帝,称恒媞嫁到科尔沁部十分不妥,若是恒媞许嫁,那蒙古的两个部落都成了太后的女婿,这样太后的权势便更胜。 皇帝还是没能下决定,只说会好好考虑,便让张廷玉跪安。 张廷玉离开,高晞月才悄然出来。 皇帝握住她纤纤玉手,叹息不已:“张廷玉算是一贯与皇额娘疏远的重臣,他为朕思虑也说要许嫁景璱。也不知他这番进言,是真心实意还是讨好皇额娘。”“应该是。”高晞月对于谁去抚蒙一事没有任何看法,但原主想让皇后痛苦,所以能让皇后痛苦的事她当然要做了,于是道:“张廷玉大人眼里只有尊嫡之意,所以当年两宫太后并立之事,他才会极力为景仁宫娘娘说话,还为此事与太后起了争执,算是中立之人,所以他说的话算是中肯。” 皇帝微微点头,脸色和缓了些许:“那么多臣子反对,难道恒媞嫁去科尔沁部还是委屈了她不成?要朕看,那可是一个极好的归宿。朕这般烦心,无非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妹妹,父女之情的天性胜过了兄妹之义。” 高晞月从背后轻轻拥抱着他,一双美目沉着得辨不出颜色:“若真如此,皇上也不会为难了。皇上对端淑***远嫁之事已经心怀亏欠,觉得对不住太后和端淑***,所以再远嫁一个恒媞***,让您更无法面对太后。” “朕也怕恒媞这门婚事增了皇额娘的权势,所以始终不敢也不愿面对皇额娘。”皇帝很少这般说出内心的软弱,自然是因为与高晞月的相知之情。 高晞月乌黑的眸子里有幽幽的柔光闪烁,温言劝慰:“皇上对太后是愧疚和忌惮。而对和敬公主,又是父女的血浓于水,也有怕伤着皇后娘娘的心,让皇后娘娘病情加重。” 皇帝郁然道:“为父为子,为夫为兄,更为九五之尊,许多决断实在太矛盾。” 高晞月的眼波里涟漪潋滟,仿佛是夜色的深沉。她思虑片刻,沉着道:“皇上是天下之君,您有有着多重的身份,便有多重的思虑。那就要看什么在皇上心里是最重要的了。” 皇帝犹豫片刻,难过地闭上眼睛:“朕是一个皇帝,是大清的君主。朕的心里不能只有亲人,而无朝局。”他艰难地吞咽下一口气,“朕何尝不知道璟瑟最合适,可永琮去了才没多久,朕怎么再忍心教皇后承受生离之苦。”皇帝叹息一声,“朕是皇帝,是大清的君主,朕的心里不能只有亲人而无朝局。” “皇上既然看重科尔沁部,想和他们密不可分,那就只能将自己最信任的人嫁去才是最好最稳妥的。”略停了停,高晞月感慨道:“是谁的女婿总是会帮衬着谁嘛。” “朕当然知道,让景璱嫁过去才最为合适,可皇后才失了永琮,朕怎么忍心再让她承受生离之苦呢!”皇帝很是为难。 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却还要这般假惺惺的佯装为难与无奈,一副不忍皇后难过的模样,高晞月只觉得皇帝真是无比虚伪。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高晞月也不能直接点破他的虚伪,亦是明白皇帝此时需要一个台阶,只得起身福礼,给皇帝一个台阶,“臣妾知道皇上的忧虑。但是国有重用,公主首先是帝王家臣,然后才是父母之女。皇后明理,自然会知晓这个道理的。” 皇帝沉吟着点点头,虽然他明白自己心里早有了取舍,但终究那是他的女儿,自然还是伤了心意。 这一夜人人都是辗转无眠。 太后不知道皇帝的心思,自然是着急无比。她想让如懿为自己说话,可又不想主动去找如懿。 可如懿此时却来见太后,她称自己是晚辈,想为太后解忧。 太后不知道如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说就连前朝大臣都劝不动皇帝,即便是如懿只怕也无能为力的。 如懿却自信一笑,说朝臣没能劝动皇帝,是因为他们都没有劝在点子上。随后她让太后命令朝臣们力陈下嫁恒媞***的益处,不仅如此,还要让太后自己放出风声说要许嫁恒媞。 见太后感到困惑,不知其中之意。如懿便解释,越是人人知道太后要嫁女,越是能力保恒媞留在宫中。 太后思忖片刻,便明白了如懿的意思,这是想让富察氏一族明白嫁女的好处,这样就会给皇后施压,皇后又是个以全族利益为重之人,为了富察氏,便只能顺从。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太后直言夸赞如懿聪明。 如懿却称自己见皇帝近来为此事担忧,所以只是想为皇帝解忧罢了。 然而太后却一眼洞悉了如懿心中所想,明白她此番前来献计,根源是因着对皇后的记恨。然而,对于太后来说,如懿的心结究竟为何,并非是紧要之事,唯一让她在乎的,便是能保全女儿免于远嫁抚蒙之苦就行了。 皇后自从太后那里回来,深知得罪了这位婆母,便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了。之后又接到了傅恒送来的书信,更是煎熬得两三夜不曾闭眼,连喝下去的药都呕吐出来,满心难过,深恨傅恒身为亲弟,怎会利欲熏心,听朝臣们说恒媞下嫁科尔沁部的好处,就这么动心了要她同意景璱出嫁。偏素傅恒的书信里直言是富察氏全族的意思,要皇后顾全大局,为富察氏上下打算。 皇后受着这般内外逼迫,气得瞪直了双眼,连连捶胸,却有说不出的苦楚。皇后幼承庭训,看重母族,怎不知联姻科尔沁部对富察氏有莫大的助益,甚至皇帝一直忌惮太后在朝中的力量,眼下将景璱嫁出去,各有一个公主嫁在蒙古大部,于朝廷也是一种平衡。可那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嫡子在时,总觉得女儿不那么重要。如今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了,那满腔慈母之情,更是难以割舍,深悔从前不曾好好疼爱这个长女,也不怎么重视幼女,如今却要饱受骨肉生离之痛。而自己依赖的族人兄弟眼里,只晓得天大的好处不能给了钮祜禄氏,一心要她割舍儿女亲情,却不肯稍稍顾及她们母女。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病情,高晞月的方子虽能勉强吊着她的性命,可她也不过如风中残烛罢了。即便自己再怎么悉心调养,顶多也只能再苟延残喘几年;若天不佑她,恐怕就时日无多,命不久矣了。 想到日后再不能护着女儿们的周全,皇后更觉心灰意冷,她声声泣血:“本宫先是成了皇上的嫡福晋,之后又成了皇后,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本宫已经为了富察氏的荣光耗尽了心血,舍出了一生,结果连自己的女儿也要跟着本宫一同牺牲。本宫真是舍不得她步上本宫的后尘,活得瞻前顾后、小心翼翼,成为一个事事谋算、步步费心的女子。本宫想不开、舍不得、心不甘哪!本宫是皇后,也是一个女人,一个额娘啊,就不能保住自己的女儿活得无忧无虑、简单安心吗?景璱才十几岁,为什么要她也像本宫这样活着啊!还有景瑶,她如今还小本宫可以不担心,可本宫一想到若是今日为了前朝大局和富察氏荣光而退让,舍了景璱远嫁蒙古,来日是不是会让景瑶也步上景璱的后尘,同样被算计着、推动着,不得不去抚蒙啊!为什么,为什么本宫保不住永琏和永琮,就连女儿也护不住,本宫这个额娘真是失败极了,这个皇后当得还有什么意思呢?难道本宫只能是富察氏的皇后,不能是自己孩子的额娘了吗?” 莲心从未见过皇后如此悲泣灰心,仿佛所有的生机与希望都在她眼中熄灭,那绝望的神情令人跟着难受不已。一时之间,莲心竟不知该如何劝慰。正在这时,高晞月前来拜见皇后。 ~~~~~~~~~~~~~~~~~~~~~~~~~~~~~~~~~~~~~~~~~~~~~~~~~~~~~~~~~~~~~~~~~~~~~~~~ 晚安! 第2390章 如懿传-高晞月218 第2390章 如懿传-高晞月218 听闻高晞月求见,皇后连忙收敛心神,抬手拭去腮边泪水。又用香粉细细遮掩因泪水浸染而略显斑驳的妆容。待一切妥帖,方沉声吩咐宫人将高晞月请入殿内。 皇后端起宫人奉上来的茶,疑惑道:“皇贵妃怎么过来了?” “皇上怕娘娘伤心,特意让臣妾来宽慰娘娘一二。”高晞月开门见山,直言道:“不止娘娘,皇上还命娴贵妃和纯贵妃得空了去规劝和敬公主嫁往蒙古科尔沁部。皇上思虑再三,宁愿割舍一时之情,也想为公主做最好的打算。” 无论傅恒信里怎样说,皇后口中怎样答允,可心中仍不肯十分相信皇帝会许嫁景璱。纵然听得高晞月如此说,皇后却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深吸几口气,慌忙掩饰悲伤的情绪,渐渐强硬。她目光锐利,平和口吻中带着不容置疑:“本宫身为皇后,皇上有什么事自会亲自来与本宫商议!再者说,本宫母仪天下,自然以国事为重。景璱身为嫡公主,合该为大清的社稷奉献一切。” 高晞月噙着一缕笑意,静静望着皇后,轻声道:“皇后娘娘不舍公主,但为了江山社稷如此通达、垂范天下,令臣妾钦佩万分。臣妾也为人母,其实做娘的都疼孩儿,谁不想女儿嫁在身边,离得近些,方能护她安稳,平安享福一辈子。可娘娘也该有其他准备才是,万一做娘的有个好歹,终有护不住儿女的一日,不能不做好长远的打算。和敬公主又没个亲兄弟护着她,一切都得您为她谋划好来日才行。” 皇后神色剧变,一下子灰败下来,却仍旧强撑着气势道:“好歹……本宫会有什么好歹。本宫喝药调理,会养好身体给景璱和景瑶再生下一个弟弟作为她们的依靠。本宫……本宫……要等到皇上下旨让恒媞出嫁。让景璱嫁一个好额驸,真心待她。” “皇后娘娘凤体安康自是臣妾所愿,臣妾亦盼娘娘能再诞下嫡子,以慰皇上多年来的念想。”高晞月停顿片刻,语气温婉却带着几分沉重,“然而,皇后娘娘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呢?娘娘的身体状况,您心中自然明镜似的透亮。您还能庇护两位公主多久,只怕也是心知肚明的。与其惦念着那微茫的希望,不如为两位公主早做打算,这方是最紧要之事。娘娘提及要为和敬公主择一好额驸,可真要说这家世怎样才算好,实则也难以抉择。若日后庶出公主嫁得比和敬公主好,还要看庶妹脸色,和敬公主的性情又高傲,怕也不愿意。再者,万一哪日有部族叛乱,要强娶公主和亲,到那时生死不由己,又该如何是好呢?” 莲心听着胆战心惊,生怕皇后一时受不住倒下。 高晞月嫣然一笑,面上满是体己贴切的温柔,“皇后娘娘自然比臣妾更清楚。儿女婚嫁之事,向来牵系着孩子的前程与全族的利益。若非为了这些,皇后娘娘这些年又怎会如此费心劳神呢?”她轻叹一声,眸中似有波光流转,“咱们这些入宫之人,哪个不是这般?为了孩子、为了家族,便是舍弃了自己也在所不惜。这道理放在公主身上亦然。为了前朝局势安稳,为了制衡太后一脉,自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更为亲近,也更值得信任。皇上会选择谁,娘娘心中难道没有数吗?” 这般利益分说,皇后到底也是心动了。日后自己没了,总有个好额驸能护着景璱,有了景璱这个姐姐的庇护,景瑶也才能过得更好。至少她若不在了,姐妹俩才不会因为没了生母的庇护而被欺辱。如此看来,科尔沁部的确不是一个坏选择。她慢慢调着气息,听着高晞月说下去:“满蒙联姻数百年,是断不了的姻亲和荣华。公主有了这个婆家,那便是给了景瑶公主和您母族最好的保障了。皇后娘娘,臣妾也希望您再生下一个阿哥,那么两位公主能有个亲弟弟做依靠自是更好。否则若皇上选了旁人的孩子为太子,与公主到底不是一母同胞的血亲。公主没了您为倚仗,又没个好婆家,甚至连富察氏一族都难依靠,来日岂不凄凉。” 真是凄凉,皇后看着窗外碧蓝天空,无限悲哀,自己早是一只折了翅膀的飞鸟,再无盘旋九天的力量。从前的无数心志,如今都只化为对两个女儿前程的思量。她凝神片刻,推开了莲心送上的药盏,只盯着高晞月:“你,你为何会和本宫说这些话?” 高晞月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沉重:“娘娘,臣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同为人母,娘娘心里的万般不舍与满意抉择的痛苦,臣妾都明白。可有些时候,为了孩子长远的安稳,不得不狠下心来,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和安排。当下的痛苦,又何尝不是为了日后的平安顺遂所做的权衡呢?再者,臣妾与娘娘、公主皆为女子,所以身为女子的无奈与悲凉,臣妾感同身受。自己的命运从不曾由自己主宰,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与期许,重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娘娘就当是臣妾一时心软吧,但这份心软背后,亦是对娘娘的一片体恤之情啊。” 皇后凝视着高晞月,在她清澈而真诚的双眸中探寻着。可她那双眼眸中没有丝毫的算计,有的只是纯粹的关切与真诚。皇后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仿佛在此刻悄然松懈了几分。她轻叹一声,语气带着些许无奈,问道:“你说,本宫该当如何才好?” “皇上总夸娘娘您最有国母风范,如今这许嫁公主之事,皇后娘娘想必也是愿意以家国利益为重,舍弃一己私情的。当然了,公主身为嫡女,自然也是孝顺懂事的孩子。皇上若知晓娘娘心系天下,为江山社稷甘愿割舍母女之情,让公主远嫁蒙古科尔沁,想必既会心疼娘娘的体恤,又欣慰于公主的孝顺懂事。公主为了替皇上分忧,主动请嫁于蒙古,多么乖巧孝顺的女儿啊,皇上怎会不疼惜呢。这样一来,皇上定会恩准公主成婚后不必长住草原,而在京中修建公主府邸,使公主得以常住京城。如此一来,倒也不算是真正的远嫁了,不是吗?”高晞月心有答案,条理清晰地述说了这一番话。 皇后猛地睁大了双眼,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愕之色,“你是说,让本宫主动带着景璱,去向皇上表明愿意让她嫁往科尔沁?”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这一提议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是啊!臣妾方才不是说了么,唯有娘娘与公主主动去请旨,才能让皇上出于疼惜愧疚而补偿公主呀!”高晞月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既然改变不了结果,与其被动接受,那么为何不主动用既定结果去为公主谋取更多的益处与保障呢?娘娘以为如何?” 皇后细细思考着,高晞月的话如在她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她越想越觉得,这番话经得起细细推敲,的确也有道理在其中。皇帝既已心意已决,连富察氏一族也持相同意思,那么即便自己心中有再多不甘,再多挣扎,也无法扭转景璱抚蒙的结局。既然如此,她何不化被动为主动,用这件事变为给景璱谋取更多利益的契机呢?这样的打算虽然无奈,却也是她能为女儿争取更多利益的机会。 思及此,皇后神色复杂地看着高晞月,“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了。” “娘娘能明白就好。该如何做,想必娘娘自是知晓的。臣妾愿娘娘得偿所愿,和敬公主可以留在京城常住。”高晞月起身,行礼道:“那臣妾告退了。请皇后娘娘好好将养身子,来日还要送公主风光出嫁。” 高晞月离开后,皇后静静坐了片刻,最终下定了决定,让清露将景璱叫来,她需得先同景璱说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让景璱能明白她为何会有这样的决定,也能理解她的苦心。 景璱跪在皇后面前,听着皇后告诉她皇帝决心已定,由她抚蒙一事再难转圜。科尔沁部是大清最重要的姻亲,要嫁只能嫁最亲近、最信任的人。皇后还说她远嫁便是对自己和富察氏最好的扶持,这样的机会不能给了太后的女儿。既然如今皇帝还没下明旨,只让嫔妃先来劝说她们母女,那么与其被动等着皇帝下旨,不得不接受现实,不如主动去告诉皇帝她愿意为皇帝分忧,去抚蒙。这样就能化被动为主动,才好为她争取更多的利益与保障。 听了这番话,景璱心中已然明白抚蒙之事再无转圜的余地。她深知皇后已为她竭力谋求更多的利益与保障了,作为大清与富察氏寄予厚望的公主,景璱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与使命,于是表示愿意顺从安排。她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含泪向皇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母女二人难舍难分,相拥而泣。良久,待母女俩情绪平复,简单梳洗了一下,皇后便带着景璱一同去见了皇帝。 如懿与苏绿筠携手正欲前往规劝和敬公主,孰料扑了个空。一问,方知皇后携公主去见皇帝了。二人闻之,不由面面相觑,各自眼底满是疑惑,心中暗忖皇后此举究竟意欲何为,却又无从得知,只好带着满腹疑窦折返回去。 皇帝得知皇后与景璱的来意后,是既欣慰,又疼惜。待景璱离开后,皇后便与皇帝回忆起了景璱出生的场景,长久以来,皇帝就只有景璱一个公主,直到景璱八岁以后宫里才有其他公主,所以皇帝一直视景璱为掌上明珠。皇帝疼爱多年的景璱如今这般的懂事孝顺,为了江山社稷,主动来说要为他分忧,主动要去抚蒙,且还是要远嫁,他哪里会不心疼呢。所以当皇后提议在京中为景璱修建公主府邸,以便景璱和额驸也能常来省亲、常住的想法时,皇帝立即同意了。 翌日,皇帝下旨将景璱嫁入科尔沁,并在京中为和敬公主修建一座固伦公主府邸,让她不用随额驸远赴蒙古常住,而是可以常住在京城????。另一道旨意是恒媞嫁与侍郎宗正,太后十分满意,却也感叹皇帝与皇后倒是为景璱这个女儿倒是煞费苦心。~~~~~~~~~~~~~~~~~~~~~~~~~~~~~~~~~~~~~~~~~~~~~~~~~~~~~~~~~~~~~~~~~~~~ 晚安! 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