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平妻吞嫁妆？主母转身高嫁九千岁沈灵隽墨重瑰》 第303章 只能弑君 琼林宴上这事，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霍司震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惩罚，连个最小的禁足都没有。 主要是因为，这传出去实在是太难听了，西齐皇室数百年来都没出过这么大的丑闻，霍霆声丢不起这个脸。 想要捂得绝对严实的话，那就是不做任何反应，才能尽量保证不引起注意，没有风声传出去。 不过，尽管霍司震没有受到惩罚，但霍霆声实际上已经给他打了一个巨大的叉。 这太子之位，是绝对不能再给他坐下去的，否则还不知道以后会闹出什么难看的事情来。如此荒唐，他也根本不配继承西齐的大统。 现在还不能废他的太子身份，得等过一阵子，风头过去了，再找个其他的什么理由，把他给撸了。 皇子们一个个心照不宣，都知道霍霆声的意思。霍司震本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回到东宫，整个人都陷在巨大的恐慌之中。 心知肚明，这东宫，他应该是住不了多长时间了。 霍司震急得在屋里团团直转。就好像知道他头顶上悬着一把巨大的斧头，而这斧头很快就会照着他落下来。 他现在要怎么办？ 现在他还没有被罚，没有被禁足，也就是说，他还是有那么点时间，来做最后一搏，说不定还有绝处逢生的希望！ 霍司震飞快地盘算了一下，以他现在的处境，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可以走，就是立刻弑君！ 他现在还有太子身份，只要霍霆声死了，他继承皇位就是名正言顺，不用大动兵戈。 其他的皇子们就算有逆反之心，也难以与他身为太子的正统抗衡。 然而，这弑君也不是想做就能做成的。 霍霆声在位二十年，皇权巩固，他本身又是个极其多疑的，身边的防卫森严到滴水不漏，就连他平时走的路面，都要有宫人在前面提前检查过好几遍。 霍司震绞尽脑汁，以他自己的能力，的确是没有什么办法暗杀霍霆声，只能借助外部的力量。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奈何”杀手组织。 “奈何”跟西齐皇室的交易历史，能追溯到二十年前，当年就几乎灭了谢家满门。后来各种各样的暗杀，也请过“奈何”杀手很多次，基本上都不会令人失望。 而且“奈何”的性质非常纯粹，不管对象是谁，就是收钱办事杀人，只要能出得起他们开的价格就行。 虽然“奈何”会答应刺杀一国之君这种任务的可能性很小，但霍司震还是悄悄约见了“奈何”的门主符师宴，想试着看能不能商量。 霍司震之前找过“奈何”好几次，也算是熟门熟路的常客，符师宴给了他这个面子，亲自来见他。 但是一口拒绝了霍司震提出来的任务。 “太子殿下，暗杀皇室宗亲，我们还是能接的，但你这是弑君，太不现实。如果想靠一个杀手组织就能篡位的话，坐在那把龙椅上的皇帝一年就得换个好几拨。我们不好开价，你也不好付这个报酬。谋国的报酬，已经不能用金银来衡量了，该用什么来付呢？一半江山吗？” 霍司震知道符师宴说得在理，但他还是不死心。 因为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别的路可走了，霍霆声就等着过段时间废掉他的太子之位，他不豁出去拼上一把的话，就是在等着彻底完蛋。 霍司震咬牙道：“一半江山，也不是不行……等我坐上皇位后，我就把西齐分你一半！” 符师宴笑了。 “太子殿下，别开玩笑了。‘奈何’的规矩，事成前付一半，事成后付一半，你的承诺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再说，即便你付得起，我现在也接不了任务。” 霍司震不甘心地追问道：“为什么？以你和‘奈何’的本事，只要我们好好筹划，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符师宴说：“因为如果要弑君的话，非我亲自出手不可，但我中毒了，现在等于就是半个废人，还能活多长时间都是个未知数。而‘奈何’里面的其他杀手，还没有这个实力。” 他之前在北易和墨重瑰交手的那一次，中了羽沉毒，无药可解，此后就一直在遭受着毒性的折磨。 找遍各个名医神医，试过各种办法，都没能解毒。 现在他完全就是靠着自身深厚的内力，压制着毒性，硬生生地撑到了现在。 不能轻易动武，身体也因为毒性的渐渐侵蚀，而变得越来越差。都不知道还能再撑多长时间。 霍司震很惊讶：“你中的是什么毒？” 难怪符师宴看上去，比以前消瘦了不少，脸色也很不好看，眉宇间隐隐笼罩着一层黑气。 符师宴也不瞒他：“羽沉毒，无药可解的那种。” 霍司震没听说过羽沉毒，但符师宴一说这个，他倒是想起来，他很久以前在他手下那个年轻蛊师那里，听说过一个方子，以大量的活人养蛊，用来以毒攻毒，可压制天下各种无解的奇毒剧毒。 霍司震脑海中光芒一闪而过，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立刻道：“我有办法，应该可以对付你中的毒！” 符师宴看着他，他激动地继续道：“我给你这个方子，如果能压住你的毒性，你就接下我的任务。这个方子，就当做是我给你预付的那一半报酬，这可是相当于你的命，怎么样，应该够贵重了吧？” 符师宴沉吟了一下：“可以考虑。” 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如果霍司震真有办法对付他中的羽沉毒，的确是等于救了他的一条命，那么他为霍司震去弑君，这个价格还是值得的。 霍司震当即就把方子写了出来，给符师宴。 “这里面的蛊虫，我这边可以帮你弄来，但养一批蛊虫需要每天至少十个活人，这个只能你自己去找了。我是太子，手上没法经过这么多的人命。” 这方子是用活人来饲养蛊虫，大量的剧毒食肉蛊虫，每天要吃掉十个成年人，三天内就可以养成一批成虫，然后以蛊虫制药，以毒攻毒。 霍司震当然是不可能养蛊的，只能符师宴自己来。一个杀手组织，做这种事情，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符师宴接过方子，看了一眼。 霍司震也不担心他会拿走方子就翻脸不认人。“奈何”在信誉上还是极其有保证的，不然也不能发展成横跨数国的最大的杀手组织。 符师宴终于还是答应了：“好，如果真的有用的话，我就接你的任务。” 第304章 废去太子之位 七皇子府。 沈灵隽听说了琼林宴上霍司震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想笑，但又有点同情那个无辜受累的倒霉蛋探花郎。 这大概是要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 “那个探花郎后来怎么样了？” 墨重瑰耸肩：“肯定是不可能再留在京都，被远远外派到南方去任职了。” 探花郎心里绝对是恨透了霍司震，墨重瑰打算也利用这一点，后面对探花郎伸出橄榄枝，多拉他几把，把他拉拢过来，同时也算是对他的补偿。 沈灵隽又问道：“那霍司震那边现在反应如何？” 墨重瑰：“自然是在想尽一切办法，做最后的反扑了。不过，我想霍霆声也不是傻子，会猜到霍司震的反应的，现在就等着找个足够的理由，废了霍司震的太子之位。” 他笑道：“这就又到我们出手的时候了，帮霍霆声一把，送他一个理由。” …… 几天后，皇宫里的内务府就出了大事。 在霍霆声的衣服熏香之中，竟然发现了鬼血香。 据太医的说法，这鬼血香长期使用，会让人的身体变得虚弱多病，如果本来体质底子就不太好的，可能两三个月就会因病重而死。 霍霆声用的东西，内务府都是极其小心谨慎的，这鬼血香还没沾到霍霆声的一根头发丝，就被发现了。 内务府立刻上报给霍霆声，开始秘密排查这鬼血香的来源。 另一边，霍司震对此事还全然一无所知，他只收到了“程舞”派人传给他的消息，之前给她的鬼血香，因为她加大了用量，已经用完了。 霍司震这几天也的确听说，“霍经淮”病得更重了，都已经两天没去刑部了。 他刚刚还收到符师宴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好消息，符师宴以他提供的方子，养蛊制药，果然压住了羽沉毒的毒性。 符师宴答应，会接他的任务，开始策划弑君。 霍司震大喜过望。如果“奈何”那边真能成功的话，他就能翻身了！ 霍司震当即就让人再送了一批鬼血香来。 反正不管怎么样，“霍经淮”他还是要除掉的。他在琼林宴上的失态，他怀疑就是“霍经淮”的算计陷害。这种深藏不露的角色，留着就是个巨大的隐患。 霍司震这次没有直接跟“程舞”见面，只是派心腹下属把鬼血香给她送了过去。 正当他满脑子还在期待地想着，符师宴的弑君会怎么实行时，一群御林军突然冲进了东宫！ 霍司震大惊失色：“你们干什么！” 率领着御林军的是四皇子，望着霍司震，一脸逼真的痛心疾首之色。 “大哥，你都做了些什么？你都已经是储君了，就这么心急，等不及地想要谋朝篡位？” 霍司震本来还以为，是他找符师宴商量弑君的事情暴露了，但他随即看到，他刚刚派出去送鬼血香的那个心腹下属，被御林军给抓回来了！ 四皇子怒道：“前几天，父皇的衣物熏香里面，发现了鬼血香，而现在这个身上携带着大量鬼血香的，是你的人！父皇待你不薄，你竟然敢用这种阴损的招数，想要父皇的命！你简直就不配为人！” 霍司震整个都懵了！ 他的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才反应过来，四皇子的意思是，也有人给霍霆声用了鬼血香，而他的人身上正好就带着鬼血香，所以，四皇子就说是他下毒暗害霍霆声！ 霍司震当即喊了起来：“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父皇那边有什么鬼血香！那不是我放的！这……这只是个巧合而已！” 四皇子当然不会管他说什么：“你进宫跟父皇说去吧！” 不由分说，就强行把霍司震带进了皇宫，面见霍霆声。 霍霆声得知是霍司震在给他下毒时，并没有太震惊。 霍司震又不傻，肯定知道自己的太子之位迟早不保，那他唯一可以走的路，就是弑君上位了。 会下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霍霆声冷冷地望着跪在下方的霍司震。 “霍司震，你是觉得当太子当了太久，已经等不及了，想早点坐到朕的这个位置上来？” 霍司震大喊冤枉：“父皇！儿臣没有！您那边的鬼血香，跟儿臣根本没有一点关系！儿臣怎么可能对您有不敬之心呢！” 霍霆声冷笑：“那你倒是说说，你派人去送鬼血香，是去干什么的？是想要除掉谁？” 霍司震一下子就噎住了。 他也不可能说，他是想要除掉霍经淮，皇子之间手足相残，同样是一个不能容忍的罪名。 只能一口咬死不认：“不是我派他去送鬼血香的！是他擅自主张，我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他的那个心腹下属，对他倒也忠心，同样一口咬定：“卑职是想拿这鬼血香去处理私人恩怨，与太子殿下完全无关！求陛下明查！” 霍司震也声泪俱下：“父皇，儿臣的属下，都没有进过皇宫，更没有接近内务府的机会，只是碰巧身上带着鬼血香而已，没有证据表明就是儿臣想要暗害父皇，这个天大的罪名，儿臣不能就这么认下啊！” 但这个时候，霍霆声已经根本就不需要切实的证据了。 他就只是需要一个相对来说冠冕堂皇，能说得出去的理由，废了霍司震的太子之位！ 现在这摆在眼前现成的理由，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反正不管这鬼血香到底是怎么回事，霍司震的反心肯定是有的，那就必须处置！ 霍霆声不理会霍司震的哭求，冷冷道：“狡辩也是无用。朕在此宣布，霍司震德不配位，意图谋反，从即日起，废去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囚于北映宫，永不得出！” 第305章 重唤旧情 北映宫就是西齐皇宫里的冷宫之一，通常被用来囚禁除了妃嫔以外的皇子公主，皇室宗亲。 霍司震如遭雷击，瘫坐在地上，犹如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 他堂堂西齐太子，原本是可以继承大统，登上西齐帝位的。但如今他的人生，难道就要以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结束？ 霍司震像是疯了一样，突然又爬起身来，拼命地朝着霍霆声磕头。 “父皇！父皇恕罪！儿臣真的是冤枉的！就算儿臣有不妥之处，也罪不至此啊！” 他实在是不甘心！ 符师宴已经在谋划刺杀霍霆声了，只要刺杀成功，而他还是太子的话，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帝位！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太子身份被废了！ 只差那么一点点啊！ 这让他怎么接受！ 霍霆声心里也不是没觉得可惜过，以前他一直以为，霍司震就是最合适的现成的太子人选，不用让他为了谁来继承皇位而头疼。如今废了太子，朝局怕是又要动荡起来了。 谁让这个孽子自己不争气！ 霍霆声冷冷扫了一眼霍司震，不耐烦道：“把他带走！” 两个侍卫立刻上来，强行把还在喊叫求饶的霍司震给拖了下去。 四皇子在旁边，强压着不让自己露出狂喜的神色来。 霍司震终于被废了！ 现在他就是唯一的嫡子，只要他母后蒋云婉还在皇后之位上，他才是应该排在首位的储君人选！ 四皇子自以为掩藏得很好，但其实情绪全露了出来。 霍霆声瞥了他一眼，也懒得去说穿他，只觉得十分的心烦。 太子被废了，可以想见，接下来剩余的皇子们的争斗，一定会到白热化的程度。 …… 霍司震太子身份被废的消息，很快就轰动了整个安城。 之前在水面下涌动的各方暗流，现在全都翻到了明面上来，越发的激烈。 皇后蒋云婉，之前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琼林宴上发生的事情，因此毫无心理准备，突然得知霍司震被废，简直是如遭五雷轰顶，天都塌了。 在勤政殿外面跪了好几个时辰，求见霍霆声，好不容易见到了，霍霆声只一句霍司震意图弑君谋反，就懒得跟她再多说了。 蒋云婉怎么肯接受，还是一个劲儿地喊冤：“陛下！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震儿他这么多年来是陛下看着长大的，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求陛下明察啊！” 霍霆声不耐烦了：“朕废他的太子之位，这是大事，必定就是经过再三斟酌，深思熟虑才做出来的决定，你以为是开玩笑的吗？……不必再说了，你有工夫在朕这里闹，不如好好反省反省你自己，是怎么教出这种儿子的！” 蒋云婉哭得死去活来，最后还是被赶来的四皇子给拉走了。 四皇子压低声音劝蒋云婉：“母后，大哥的事情，肯定是没法转圜了，但父皇没有牵连到您的身上，已经是格外开恩。您还是别再不依不饶的，要是也惹了父皇生气，咱们一家就彻底完了！” 霍霆声处置霍司震，没有连着蒋云婉也一起问罪，四皇子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因为霍司震的罪行，没有十分确凿的证据，只是给了霍霆声一个废太子的理由而已，霍霆声的怒意有限，所以蒋云婉才能免遭连坐。 蒋云婉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是受的打击太大，一时间实在是缓不过来。 哭道：“你大哥被废了，以后咱们娘儿俩可怎么办……” 四皇子心下不爽，敢情他母后这是从来就没往他身上考虑过？ 但现在也不好明说，只能安慰道：“母后还是皇后，还有我这个儿子，我虽然不如大哥出息，但以后必定也不会让母后受委屈的。母后快别哭了，再哭，眼角就要长皱纹了。” 一句话，果然就让蒋云婉立刻止住了哭泣。 蒋云婉一边轻轻地抚着眼角，生怕真的就此长出皱纹来，一边怨念地道： “我再注意着保养，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天天地老去了。年轻的时候，你父皇为我神魂颠倒，只独宠我一人，连皇后之位，他都煞费苦心地给了我。现在，就只有初一十五来我的长春宫，对我也是不冷不热的，宠爱全都给了那些新进宫的年轻狐媚子……” 四皇子近些年来，听他母后的这些抱怨，耳朵都已经快听出茧子了。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蒋云婉背后并无太深的根基。她的母家鲁国公府，其实是霍霆声给她伪造的家世，跟她并没有血缘关系，而且鲁国公府也就是名声好听些的百年望族，实际上势力一般。 蒋云婉能坐到今天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位上，归根结底还是来自于霍霆声的宠爱。她年轻时候，霍霆声对她的确是没得说。 只是现在，过去了将近二十年，蒋云婉虽然还不至于说年老色衰，但毕竟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了，怎么也不可能拼得过皇宫里源源不断进来的那些十六七岁的美人。 所以四皇子现在还真的必须考虑蒋云婉这张牌。如果蒋云婉能重获宠爱，那对他夺嫡可能就是最大的助益。 四皇子劝道：“母后，您跟父皇夫妻二十多载，感情非比寻常，父皇必定不只是因为您的美貌而宠爱您。您也别天天只跟您的容貌较劲儿，再怎么驻颜有术，都不可能让时光倒流二十年的。倒是可以多想想，怎么唤起父皇对您的旧情。年轻美人要多少有多少，而相守余生的一心人却是难得，这才是您现在最大的筹码。” 蒋云婉听是能听进去，但她对她容貌的执念实在是太重了。 她全是靠着当年那倾城绝色的美貌，得到了现在的一切。现在就算想要唤起霍霆声的旧情，她顶着一张四十多岁人老珠黄的脸，看一眼都令人嫌弃了，又怎么做得到呢？ 因此她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 四皇子还急着去跟他的幕僚谋士们商议接下来的计划，又安慰了蒋云婉几句，就急匆匆地出宫了。 第306章 和他一起云游天下 北映宫。 这是皇宫最偏远的角落，一片死寂冷清，破败的房屋、斑驳脱落的宫墙，挂满蜘蛛网的飞檐斗拱。 大好的三月初春，外面草长莺飞，春光明媚，这里却只有一片荒烟蔓草，犹如坟地般阴森凄凉，仿佛连外头的阳光都照不进来。 这里，就是当年囚禁谢青墨和霍修的地方。 霍司震被关进来，不过两天时间，还没有像那些被关进冷宫的妃嫔皇子一样，非疯即傻，这时候正犹如困兽一样，在狭小的宫墙内焦躁地走来走去。 双眼通红，头发凌乱，全然没有了平时身为一国太子的仪态风度。 突然，墙头上传来极轻微的一声轻响，霍司震转头看去，正看到符师宴从墙头上落了下来。 符师宴的脸色，比之前看到时好了许多，基本上算是正常了，只眉宇间还有一点点淡淡的黑气，但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从他这犹如蜻蜓飞燕一般轻盈的身法来看，武功大概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是也许是因为用众多活人养的蛊虫解的毒，身上更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血腥死亡气息。 霍司震看到符师宴，大喜。 “如何？我给你的方子果然有效？” 符师宴点了点头：“的确有效，‘奈何’最讲信誉，我欠你一次任务，所以特地来找你。现在你已经被废了太子之位，那么之前你想要‘奈何’去为你弑君的任务，是否有变？如果你想更改的话，比如换成杀其他的人，或者我现在救你出去，都可以。” 按照“奈何”的规矩，如果雇佣者在任务过程中死亡，任务自动终止作废。 现在霍司震没有死，按理说任务还是应该继续进行，可霍司震已经被废了太子之位，即便成功弑君，对他可能也没什么意义了，所以符师宴才亲自来询问霍司震是否要更换任务。 霍司震明白符师宴的意思，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咬牙道： “不变！你还是照样行刺！” 他等于是救了符师宴一条命，符师宴欠他的这个任务不小，他知道他现在可以向符师宴提的条件有很多。 但就算是他逃出去了，以后也只能在外隐姓埋名，躲躲藏藏地过一辈子，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不是他想要的后半辈子！ 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利用好这最后一笔交易，破釜沉舟！ 霍霆声如果遇刺身亡，朝野上下必定大乱，也没人还会管他待不待在冷宫里面，到时候他说不定还有机会！ 符师宴没有表示异议：“可以。但我先说好，‘奈何’会全力完成任务，但鉴于你已经无力支付剩下的一半报酬，所以我们行刺仅此一次，成便成，不成，我们也不会再有下一次。” 霍司震攥紧了拳头：“……好。” 他也没有条件再去跟符师宴谈判了，这次成不成，但凭天意。 不成，那就是天要亡他；但如果真成了的话，他说不定还是可以绝处逢生！ 符师宴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 四月，到了西齐三年一度的天子巡游。 天子巡游是西齐前朝传下来的传统，每隔三年，西齐皇帝会在春秋两季离开安城，到西齐各地进行巡视，时间不定，地点也不定，主要就是为了视察西齐各地的民生状况。 前朝有很多皇帝，巡游都是流于表面，或者只当做去外面游山玩水。但霍霆声的中央皇权把控十分强势，每一次巡游，都是真正的视察。 这一次，是乘船走安林大运河，从安城出发，一直到西齐南方的林州。 除了皇帝以外，一部分的妃嫔、皇室宗亲和官员显贵通常也会随行。 “霍经淮”以前从来没有资格参加天子巡游，但这一次，夫妻俩都上了巡游的御船船队。 主要是因为，“霍经淮”最近暂露头角，以前完全是个透明人，现在在朝中人缘却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也说不上有什么权势，但人人提起来都要夸上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让霍霆声也不由得对“霍经淮”多注意了几分。这次天子巡游，便第一次有了“霍经淮”夫妇的位置。 浩浩荡荡的船队，从安城内安林大运河的起点开始，一路南下。 这条运河，是连通西齐南北的大动脉。走水路，可以比官道节约三分之一的时间，而且运力远非陆路可比。 正值阳春四月，风和日丽，运河两岸风光旖旎，山峦险峻秀丽，奇峰怪石林立，走一路就犹如看了一路的山水画廊。 沈灵隽在御船的甲板上，看这一路的景色，看得十分的新奇。 没想到西齐的南方，也有这般山奇水秀的盛景，比起北易来，似乎还略胜几分。 墨重瑰就站在她旁边，笑道：“这里的景色还不算什么，要是从安林大运河一路下去，换成小船，可以直接到漓水上，那里的山水才是真的冠绝天下。” 沈灵隽微微一笑，随口问道：“你去过了？” 墨重瑰顿了一下，才轻声道：“我很小的时候去过。” 沈灵隽反应过来，她问这个问题好像是问错了，墨重瑰很小的时候，那应该就是谢青墨还在世的时候。 她顿时敛了神色，低声说：“抱歉。” 墨重瑰笑笑：“没什么不能提的。听说你小时候跟你师父也曾在外游历，有去过什么名胜之地，你也可以带我去。” 这短短几句话，让沈灵隽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她和墨重瑰两人一起，在外面游历天下，寻芳揽胜的画面来。 之前沈灵隽一直是想着，等墨重瑰完成复仇，她不会留在西齐，但也不太想再回北易京都永宁侯府去，一直当永宁侯夫人。最大的可能是，像她的师兄师姐一样，在外云游四方。 但在她的设想里面，从来都是她一个人的。 如果是和墨重瑰一起的话…… 她的潜意识里，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反应就是冒出一种隐隐的期待感来。 但又立刻被她压了下去，告诉自己，不行，这是不可能的。 第307章 刺杀 墨重瑰看沈灵隽沉默着，没有开口接话，他也陷入了沉默。 开口给出承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要做到的话，对现在的他来说，太难。 他前面，是一条黑暗莫测，充满了艰难险阻的道路，没有人知道他能不能走下去，到底会走向何方。 所以，自从他来了西齐之后，就从不跟沈灵隽谈论他们的未来。 这时候，甲板那边传来一阵人声。 是霍霆声带着一群朝臣，朝这边过来了。 墨重瑰和沈灵隽立刻退到一边，向霍霆声行礼。 换做以前，霍霆声对“霍经淮”都是无视的，但这次看了他一眼。 随口问道：“跟着一起出来巡游，感觉如何？” 墨重瑰一脸感激的喜悦之色：“多谢父皇给了儿臣这次机会，儿臣以前一直待在安城，从未见识过外面的河山，原来如此壮丽。” 霍霆声看他说话一副小心谨慎，但似乎又是发自内心地高兴的样子，心里也有点感触。 他以前不喜欢霍经淮，纯粹就是因为他是方葵的儿子，他一看见霍经淮，就想起方葵，而想起方葵，就会想起当年的谢青墨。 以前他对霍经淮忽略嫌恶，但如今霍司震被废，太子之位空悬，霍霆声正在观察接下来谁最适合成为储君，免不了对霍经淮也多看几眼。 看下来，觉得自己这个不受宠的儿子，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嫌弃。 传位给霍经淮肯定是不考虑的，但这个儿子应该还是比他想象中的要优秀，不能一直被埋没了。 霍霆声嗯了一声：“那你这一路便好好看看……” 霍霆声一句话还未说完，只听水下传来轰地一声巨大的闷响，御船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甲板上的众人猝不及防，都是一个趔趄，有些不会武的，身形不稳，直接就被晃得摔到了地上。响起一片惊叫声。 下方有船工惊恐万分的喊声传来：“船底被炸了！……” 又是几声爆炸的巨响传来，随即便是大量河水咕噜噜地迅速灌入船舱的声音。巨大的御船，在最初的剧烈摇晃之后，很快开始倾斜，并渐渐地往下沉去。 船上的众人全都乱成了一团，因为甲板倾斜，不少人站不住脚，往下面一端滑下去，惊呼声不绝于耳。 “护驾！快护驾！” 随行的大内侍卫，立刻拔剑围到霍霆声周围。但现场实在是太过混乱，而且御船下沉的速度很快，这时候就已经有人落进了水里，正在运河中挣扎呼救，显然是必须立刻离开船上了。 “备小船！护送陛下离船！” 但随即又有人惊慌失措的喊声传来：“小船都被炸毁了！一艘都没剩下！” 这顿时引起了更大的恐慌，御船上，哭喊呼救声乱七八糟地响成一片。 “这可怎么办啊！” “救命啊！快来救救我！” “来人！快来人！本宫要掉下去了！……” 安林大运河是原有的大河岐水改挖而成，河道宽，河水深。如果水性不是极佳，在这河上掉下水的话，就算周围还有其他船只，也未必能及时把人救上来。 就在这最混乱的时候，护着霍霆声的大内侍卫其中之一，突然转身，一剑朝霍霆声刺了过去！ 其他的大内侍卫，注意力多多少少都有被周围分散，要么在想办法怎么让霍霆声离开御船，要么在留意别让周围的混乱误伤到了霍霆声。谁也没有想到，身边的同伴，竟然会对霍霆声暴下杀手！ 大内侍卫们回身救驾，已经措手不及，那剑尖眼看着已经逼到了霍霆声的面门前！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人影突然扑了上来，把霍霆声给扑到了一边！ 霍霆声重重地砸在甲板上，摔得也是不轻，但却是免遭了被捅一个对穿。 他转头看去，见救了他的人，竟是“霍经淮”。 剑尖从“霍经淮”的肩膀和脖颈上斜划过去，拉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泉涌，再深一点的话，就是直接被割喉了。 其他的侍卫顿时朝那个行刺的大内侍卫围了上来。后者一招不中，也不恋战，立刻就接连挡开数人，飞身往后退去，轻飘飘地落到了桅杆最高处上面。 “符师宴！” 有大内高手认出了这身法，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众人全都是一惊。 “奈何”竟然接了刺杀皇帝的任务？ 霍霆声咬牙怒道：“符师宴！你是疯了不成，什么任务都敢接？谁雇的你，朕给你十倍的报酬，你马上把这任务给撤了！” 他跟“奈何”以及符师宴也没少打过交道，知道符师宴如果真要刺杀他的话，完全是有这个能力的，他就算贵为皇帝，也一点也不想被列在“奈何”的任务名单上。 符师宴没有回答，只是从桅杆上落了下去，消失在河水中，轻盈得没有激起一点浪花。 这时候，御船已经有一大半都沉入河水中，空气和河水互相挤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河水迅速涌过来，填补进船体内的空间，在河面上出现了巨大的漩涡，以更快的速度，把整艘船往下拉去，眼看着就要彻底沉没。 “护驾！快护驾！” 侍卫们和船上的御林军们，纷纷在周围寻找木板木柱等物，用来借助漂浮在水面上。 小船没有了，他们一时间不可能带着霍霆声离开御船，只能尽量保证船沉时，霍霆声不被卷到水底去，其他的船只还是可以救他们上来。 墨重瑰反正已经救过了驾，这时候也顾不上霍霆声了，转身朝沈灵隽冲过去。 沈灵隽正死死地抓着甲板一端的栏杆，不让自己掉下去。 她是会水的，而且水性很好，应付这种沉船事故，问题不大。但“程舞”完全不会游泳，所以她现在也不得不装出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以免被人看到了露馅。 墨重瑰朝她扑过来，伸手去拉她：“抓住我！” 沈灵隽也朝他伸出手去，但就在这一瞬间，她抓着的栏杆，突然断裂了！ 墨重瑰拉了一个空，沈灵隽从船头上掉进了下方正在形成漩涡的江水之中！ 第308章 奈何山 一入水，沈灵隽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正在把她往水底拖。 这种沉船造成的漩涡，非常可怕，就算是水性绝佳的人，也必须小心应对，否则还是有可能命丧河底。 沈灵隽立刻闭气，干脆顺着这股吸力，往下游去。只要注意别撞在沉船上，到河底，就容易摆脱漩涡了。 在河水底下，可以看到，整艘御船都已经沉没。因为御船毕竟是全木结构，所以没有一沉到底，是在河水中半悬浮的状态。 往上看去，河面上漂浮着很多人和杂物，乱七八糟的，一时间根本就分辨不出谁是谁。 沈灵隽憋了一口长长的气，从漩涡里挣脱出来，远离了御船，正在拼尽全力地往上浮时，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 她还以为是墨重瑰来救她了，下意识地反拉住了对方，但抬头看去，看到的，却赫然是符师宴的脸！ 符师宴还穿着那身大内侍卫的衣袍，但已经恢复了他自己的本来面目，可能是易容泡在水里后就会溶解脱落，所以没了。 沈灵隽一惊，这才发觉，她自己脸上的易容面具，也已经不见了，她现在顶着的，是她自己的脸。 沈灵隽立刻想要挣开符师宴逃走，但符师宴的水性似乎比她还要好得多，她都没来得及挣脱退开，就感觉眼前突然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 沈灵隽醒来时，看到的是一片水波纹投在天花板上，悠悠荡漾的光影。 她脑海中记忆回笼，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是在安林大运河的河底。 猛地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她是在一个雪洞一般的房间里面，窗外临着一片清澈的池水，所以才有这荡漾的水纹波光。 沈灵隽满脑袋的懵逼。 她记得，她是被符师宴给抓住了……那这是什么地方？ 沈灵隽下床，发现房间不但窗户大开着，连门也没有锁，她直接就这么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内造景十分的简素特别，没有一般花园中常见的奇花异草，雕栏画栋，植物都没有几棵，清清冷冷空空荡荡的，只有黑色的山石和白色的地面，色彩冷淡单调，给人一股孤寂的空灵之感。 符师宴一身浅灰色衣袍，正坐在院子里面泡茶。 深黑色的乌木茶桌，用的茶具，则是一色的纯白定窑瓷器。 符师宴抬起目光来，看了沈灵隽一眼，道：“沈夫人，过来试试这西齐特产的碧潭飘雪？” 沈灵隽望着他已经基本上恢复正常的脸色：“你中的羽沉毒，毒性压下去了？” 在御船上的时候她就很惊讶了，符师宴如果还被羽沉毒的毒性所困扰的话，是不可能敢来刺杀皇帝的，偶尔出手一两招，就是他身体能承受的极限了。 不过，看他眉宇间还有隐隐的一点点黑气萦绕，羽沉毒可能还是没有完全解掉，只是毒性被压制了。 符师宴点头：“是。沈夫人制的毒，的确是厉害，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办法。” 沈灵隽看了周围一眼：“这是哪儿？” 符师宴：“奈何山山顶。” 奈何山就是“奈何”杀手组织的总部，据说极其的险要奇谲，山上层层把守，处处机关，是个比皇宫还要难进去，进去了也别想逃出来的地方。 难怪符师宴敢让她在这里随意走动，她就算能走出这个院子，肯定也是不可能下得了奈何山的。 符师宴在茶壶里添了水，又看向沈灵隽：“沈夫人身为北易人，却来西齐，易容顶替了七皇子妃的身份？这是何故？” 沈灵隽知道自己的冒充身份已经被他知道了，但从他问的这话来看，他应该还不知道现在的七皇子霍经淮也是墨重瑰易容假扮的。 她当然也不可能告诉符师宴，只含糊地说：“因为一些私人恩怨想要解决罢了。” 随即赶紧转移话题，蹙眉道：“你既然已经有办法压制羽沉毒的毒性了，还抓我来这里做什么？” 之前在北易，符师宴就抓过她一次。 此人一直给她一种猜不明白的复杂感觉。两人立场本来应该算是敌对，但也许是因为当年她救过他的命，他对她的态度颇为温和客气，甚至当时在北易时，他还拼着毒发的危险救过她。 总之，给她的感觉十分矛盾而微妙，让她都拿不准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 符师宴说：“我虽然有了压制毒性的方法，但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希望沈夫人能给我彻底解毒。” 沈灵隽断然道：“不可能，我制的羽沉毒就是无解的。” 就算能解，因为墨重瑰，她也不会给符师宴解毒。 符师宴从容道：“沈夫人先别急着这么笃定，等看过我压制毒性的方法之后，说不定会对你有所启发。” 说着，他就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来。 “沈夫人，请。” 符师宴带着沈灵隽，来到了奈何山里的一处山坳中。 这里寸草不生，土地都是诡异的焦黑色，也没有建筑物，只看见前方地面上有一个三丈见方的大坑。 沈灵隽走到近处，一看那大坑里面，差点没吐出来。 坑里密密麻麻的，全是粉红色的虫子，就好像是无数根人的手指头一样，在坑底挤挤挨挨地蠕动着，极其的恐怖恶心。 不远处，有几个“奈何”的人，押着十个被排成一串的成年人过来，把他们全部都推进了大坑里面。 那十个人全都是衣衫褴褛，神情呆滞，摔进坑里也不会挣扎。坑里的无数虫子，立刻一拥而上，埋住了那十个人。 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血肉的声音，密密麻麻地响起，不过片刻时间，那些粉红色的虫子就变成了血一样的鲜红色，四散开去，露出下面白森森的一具具骸骨来。 沈灵隽见识过很多血腥的场面，但这时胃里还是一阵阵地翻江倒海。 符师宴说：“这就是我养来压制毒性的蛊虫，每天要吃十个人，三天可以养出一批成虫，用来炼药，只够我服用半个月左右。也就是说，我想活下去的话，每个月都得杀至少二十个人，一年就是两百四十个人，十年就是两千四百个人。” 第309章 隐退的话，我要做什么呢？ 沈灵隽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你用来喂蛊的这些人……都是什么人？” 符师宴平静地说：“放心，我不会滥杀平民百姓，我也不想给‘奈何’找麻烦，这些都是买来的奴隶。” 沈灵隽一句“奴隶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卡在嗓子眼里。 从当今的律法上来说，买下奴隶，就是连奴隶的性命也一起买下了，想怎么处置这些奴隶就怎么处置，的确是没有问题的。 可这并不代表，这一切就是合理的，是可以接受的。 符师宴说：“我也不想因为一个羽沉毒，就杀这么多人，所以才请沈夫人过来，看看能不能彻底解毒。” 沈灵隽咬牙，知道这就是他算准了她的反应。 从墨重瑰那边来说，她不想给符师宴解毒；但作为一个医者，她实在是做不到，明明有可能让这么多人无需惨死，却袖手旁观。 沈灵隽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好……你把这个用蛊虫来制药的方子给我看看，我看能不能改进一下，可以彻底解毒。” 符师宴微微一笑：“自然可以。” 回到奈何山山顶，沈灵隽看过方子，也不由得暗叹，虽然造的杀孽太重，但这个方子的确是厉害，难怪号称能压得住天下一切奇毒剧毒。 她思量了一下，她当初做出来的羽沉毒的确是不好解，但有了这个方子作为基础，就有了突破口，可以在这上面再改进改进，改成对羽沉毒更有针对性的配方，应该能够彻底解毒。 只是，墨重瑰……他会怎么想？ 她当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符师宴解了一次羽沉毒；而现在，她明明已经知道了一切，却又要给符师宴解一次羽沉毒。 沈灵隽竭力让自己不去想墨重瑰的反应。她并不后悔她的决定，即便她不帮符师宴，他反正已经有了压制毒性的方子，只要他能养一辈子的蛊虫来制药，就能照样活一辈子。她做的事情，只不过是让那成千上万的人不用惨死而已。 现在她不敢对符师宴动什么手脚，不然在这奈何山人家的地盘上，就算她侥幸杀了符师宴，她肯定马上也得死，有一百条命都不够逃出去的。 但她知道墨重瑰一定会来找她的，到时候她在逃出去之前，再看看能不能见机行事。 沈灵隽开始改进那个方子，起初还是需要大量的蛊虫来配药试验，沈灵隽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成功的话，才能不用死那么多人。 她在奈何山上，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经过她改进出来的蛊虫解毒药，如今已经可以逐渐解开符师宴所中的羽沉毒。到后面，也不需要再买那么多活人来喂养蛊虫了。 奈何山里就跟与世隔绝一样，对于外头的消息和变化，她基本上是一无所知。 她在奈何山里的大多数地方，都是可以自由活动的。这里就连路边随便一个扫地的小少年，都是绝世高手，一指头就能摁死她，大概是谅她也不敢怎么样。 而且“奈何”的杀手们尤其擅长潜伏和监视，她至今连空间都不敢轻易动用，生怕被发现。 符师宴对她也没有什么限制，好像已经是把她也当成了奈何山的一员。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批五岁上下的孩子被送进奈何山，这些孩子都是“奈何”准备培养起来的新的杀手储备。 “奈何”有人专门在外四处搜寻有习武天赋的孩子，这些被选进来的孩子，都是根骨奇佳的，但每二十个里面，通常也还是只能留下一个。 选拔是以养蛊一样的方式，让这些孩子自相残杀，最后只能活下来一个。 奈何山后山，有一片很深很狭窄的山谷，就是这养蛊的场地。把二十个孩子一起扔进去，封在里面，一个月后才会再来看他们。 山谷里寸草不生，只有满地一层层的尸骸，都是以前死在这里的孩子们。地上油腻腻的黑色泥土，都是人的血肉腐烂后，被踩踏过无数次而形成的。 没有水，没有食物，武器倒是不缺的，地上随便拿起一根骸骨或者一个头盖骨，都能用。 沈灵隽来到这个山谷前的时候，正看见下人打开山谷一端的大铁门，露出里面的景象。 山谷里犹如人间炼狱一般，一片尸山血海，堆积的残骸之上，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几乎是衣不蔽体，身上覆盖的更多是血肉污泥。形容已经不像是人，而是某种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恶魔。 一双大眼睛，幽黑无比，没有一丝光亮，只有冰冷和麻木。 小女孩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从尸堆上面走下来，走出了大铁门。 “奈何”的人在门口接她，把她带走了，也不知道接下来又会被送去什么地方。 然后又是二十个孩子被送进山谷。他们在看到里面的景象时，都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大铁门在他们身后关上，里面的哭声响得更厉害了。 但过了一会儿，哭声就逐渐稀疏起来——已经有反应快的孩子开始动手了。别人不死，死的就会是自己。 沈灵隽在外面看得胃里一阵阵翻腾。她以前就对“奈何”培养杀手的方式有所耳闻，但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这时，身后符师宴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里是不太好看，你想散心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前山走走。” 沈灵隽转向他，眉头紧皱。 “为什么非得这样培养杀手？” 符师宴仿佛有点不明白她问的问题：“……因为这是杀手啊，而且是全天下最优秀的杀手。不这样，他们没法好好杀人。我也是这样从这个山谷里面被选出来的。” 沈灵隽蹙眉：“你喜欢杀人，喜欢杀手这个行当？” 符师宴毫不犹豫地道：“不喜欢。” 沈灵隽追问：“那为什么还要继续把这个组织一直传承下去？你已经是‘奈何’的门主了，没有人能再逼迫你，你的钱财应该根本就用不完，以你的武功和势力，也足够隐退了，不用担心会被寻仇。是因为你曾经遭受过的折磨，也要让别人遭受一遍吗？” 符师宴也微微皱眉。 “不是，但我从来没想过要解散‘奈何’，自己隐退……” 他说到这里，眼里露出困惑和茫然的神色。 “隐退的话，我要做什么呢？” “……” 沈灵隽被卡住了。 她默默地闭上了嘴，让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是因为她所看见的画面，给她带来了太大的刺激，所以一时间有点激动了。 她自身还难保呢，自己都是一个被关在奈何山的囚徒，哪来的资格过问符师宴的事情？ 她和符师宴啥关系啊，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对人家的人生指手画脚，告诉人家该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