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重生冷面长官超宠娇娇老婆》 第504章 回家 热带雨林深处,参天大树直插云霄,茂密的树叶遮挡住空气和阳光,处处危机四伏。 厉菖蒲手里紧紧握着手枪,不敢有半分松懈,即使是短暂休息,补充体力,也和队友陈晓东背靠背观察着四周环境。 他们的小队完成任务撤退的时候,被敌人包围了,此刻的厉菖蒲和陈晓东已经在敌人的围追堵截下在雨林深处坚持了大半个月,此刻两人已经弹尽粮绝,好不狼狈。 确认安全,陈晓东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看看手枪,语气已经虚弱至极,“厉队,敌人很快就会追上来。” “我已经没有弹药突围。” 陈晓东突然笑了,沾了泥土脏兮兮的,还不停流汗的一张脸上,突然露出一排大白牙,他扯下脖间吊坠上的子弹,装进弹匣,“反正都是一死,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 “给自己一个痛快。” 厉菖蒲也同样扯下脖子上挂着的最后一颗子弹,装进弹匣,定定说道:“不。” “只要有一丝活着的机会我都不会放弃。” 说到这儿,他仰着头,深深吸了几口空气,厉菖蒲干裂苍白的嘴唇扯了扯,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与这死气沉沉,危机四伏的战场格格不入。 “我媳妇还在家等我回去。” 说起江听夏,厉菖蒲眼里闪过温柔的神色。 “她胆子很小,我不在家她会害怕。” 被他眼里的希望感染,原本已经想到最坏一步的陈晓东眼神慢慢坚定起来。 “好,我们一定活着回家。” “一定,回家。” 原本寂静得可怕的上空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呼啸,两人脸色一白,“是战斗机。” 说话间,上空已经落下火弹,周遭爆炸声连连,两人只跑了几步,就被这大规模的扫射困住,轰隆一声,热浪来袭,厉菖蒲只觉得自己被什么掀飞出去,四肢百骸都没了知觉…… …… 李绣的葬礼办得匆忙,遗体火化后要埋进江家祖坟,江听夏当天穿了一身白衣,胳膊上系了一块孝布,只是她刚进门,就被眼尖的江听荷看见,她疯子一样冲上来,双眼红肿,对着江听夏大骂。 “你来干什么!妈妈是你害死的,她不想见你,你滚出去!” 江听夏头发凌乱,挡住了大半张脸,噗簌噗簌掉着眼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会做傻事,我没有逼她。” 江听荷拽着江听夏的衣领,“你不是要跟江家断绝关系吗!” “妈妈亲笔写下的遗书,我已经登在报纸上了,她已经死了,谁也不会再信你。” 江听荷表情扭曲,愤恨的诅咒道:“我要你一辈子摆脱不了江家,以后,你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是个冷血绝情,自私自利到可以逼死你亲生母亲的白眼狼。” 江听夏瞪大了眼睛,“不,你不能这么做。” “你已经逼死妈妈,你还不满意,竟然还想说出你我的身世!” 江听荷看着江听夏,眼里是赤裸裸的恨意,“你要是那么做了,死去的妈妈还有爷爷,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 江听夏跌跌撞撞走出去,两条腿软得直打颤,来参加葬礼的莫云扬注意到她状态很差劲,只是静静跟在江听夏身后,却见她走了没几步,就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莫云扬吓一跳,跑过去扶起江听夏,“听夏。” 却叫不醒她。 江听夏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吓人,已经是没有了知觉的样子。 一片黑暗中,只有小半截穿着丝袜的腿和一双米色圆头皮鞋,脚尖向下,在半空中就这么晃啊晃啊的…… 画面一转,是江爷爷的脸,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江听夏。 江听夏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爷爷,你也怪我了。” “对不起,我没想过害死谁。” 江听夏突然睁开眼睛,额上一层细密的薄汗。 莫云扬守在她床边,见她醒来,着急地说道:“听夏,你昏过去一天一夜了,你终于醒了。” 江听夏环视四周,才发觉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 她的衣服被冷汗浸湿,湿答答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江听夏却顾不上那些,她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莫云扬赶紧去拦,“听夏,你要去哪儿?你身体还很虚弱,得在医院里好好休息。” 江听夏低头去找自己的鞋子,“我要回家。” “江家现在……” 莫云扬刚说出这句话,江听夏反应更强烈了,“不是,不是这里,我要回浩瀚江,回我的家。” 看江听夏白着一张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莫云扬心口一疼,蹲下来把江听夏的鞋子摆好。 “好好好,你不要着急,回家,回家。” 他像记忆里的那个大哥哥一样,柔声安慰着江听夏的情绪,“不过你身体不好,云扬哥不放心,这一路让我送你回去吧。” …… 妘娥受邀来到文海,为文海市长看病,但一般的人也是请不动水西族族长的,妘娥来到文海主要还是为了找自己女儿的消息。 妘娥脚步匆匆,却因为太过激动,一下子心脏有些疼,捂住了心口,满姑注意到,赶紧扶住她,“族长,你没事吧?” “坐下来歇一会儿吧。” 妘娥不同意,“我没事,不是说黑桑找见秀秀的东西了,我得赶紧赶过去。” “万一能有秀秀的消息。” 满姑:“黑桑守着呢,人跑不了,咱们不急在这一时,你要是身体急出了毛病,那才是真的耽误事。” 于是,满姑扶着族长坐下,正好街边是个小报亭,买了报纸的人就在街边看着。 街上人看着报纸议论纷纷。 有人说道:“前段时间毒面粉的事情查出来了,听说是以前江家面粉厂的少爷江海干的,这黑心肠的,竟然敢造毒面粉害人,这下判了死刑,人都拉去枪毙了,简直大快人心。” “可不止,他妈也抹了脖子上了吊,估计是心里有鬼,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这可不是,我听说,他妈抹脖子上吊是因为江家那大小姐,也就是江海那亲妹妹,一听说她亲哥出了这档子事,逼上门来要断绝关系,活活把她妈气死了。” “还有这事?” 那人指着报纸上的断绝关系声明信,“你看,不就在这儿呢。” “遗书都放出来了,那还能有假。” “那江家这大小姐可是个心狠的,为了保全自己,这个时候对自己大哥和亲妈落井下石。” “要不说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呢,这帮奸商,六亲不认的,这昔日的江家大小姐也算是聪明人了,见风使舵,这下江家出了什么事,反正连累不到她了。” “是啊,是连累不着她了,只不过这人的名声也是臭大街了。” 第505章 外婆 妘娥看到黑桑身边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加快脚步赶过去。 黑桑把红布包的银镯子递给族长,妘娥接过去仔细看了。 她有些激动,“是!这就是秀秀的东西。” 妘娥问那男人,“这镯子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中年男人支支吾吾的,不愿意开口的样子。 黑桑拎起他,喝道:“快说,这镯子你是从哪儿拿的?是偷的还是抢的?” 黑桑生得人高马大,男人被这么一吓唬,人都哆哆嗦嗦起来。 “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这镯子是我爸传给我的。” “胡说,”妘娥斥道:“这是我送给秀秀的,上面还有我们水西族特有的纹样,怎么会是你爸传给你的。” 男人都要哭了,“真是我爸留下来的,他说给我们留个传家宝,我是没钱买米,才把这银簪子卖了的。” 谁知道就这么巧,被一直在文海寻找秀秀消息的黑桑看见了,通过买银镯子的人找到了卖家。 黑桑给了男人一脚,“你还不说实话!” 男人身上一疼,这下老实交代了。 “我爸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帮佣,我听他说起过,他有一次在那户人家家里做活的时候,把那户人家生孩子难产死了的女人拉出去埋了,这镯子是从那女人胳膊上取下来的。” 一听这话,妘娥眼前一黑,“死了。” “怎么会。” 妘娥继而大哭,她女儿秀秀和顾康佑私奔以后,给她写过信,信上告诉她,她怀孕了,希望她这个做外婆的可以看在即将出生的孩子的份儿上,原谅自己。 只是对女儿胆大妄为跟男人私奔的行为,妘娥正在气头上,所以没有回信,谁知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了女儿的消息。 她捶着心口,哭着问道:“我的女儿埋在哪里了?” 男人局促地佝偻着身子,“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爸他很早之前就死了,也没告诉我他把人埋在哪儿了。” 满姑也跟着哭,随即她脑中闪过什么,又抓着那男人问,“人是难产去了的,那我们秀秀的孩子呢?那孩子还活着吗?” “孩子?估计活着吧,我爸只说他当初拉着个女人埋了,没说孩子的事。” 妘娥问,“你爸当初是在哪户人家帮佣的?” 男人于是答道:“江家。” 满姑手里捏着一张报纸,吃惊道:“是不是报纸上写的这个江家?” 他们问那男人,果然是。 妘娥一行人赶到江家,只是他们来晚了,江家已经人去楼空,大门都贴上了封条。 …… 好在妘娥来文海还是为了市长治病,她托市长帮忙找到江家人的消息,竟然得知江家一直有一个养女。 妘娥把重点放在了这个养女身上。 因为算算年龄,妘娥猜测那会不会就是当年秀秀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看着江听荷的资料,妘娥心中满是激动,年龄,生日都对的上,他们已经九分确定那就是秀秀的孩子。 “快,我要见见那孩子。” …… 受江海的牵连,江听荷被安排在街道扫大街,这还是因为她不是江海的亲妹妹,而且,她也跟着痛骂了江海,只说以前江家对她多不好多不好,欺负她,剥削她,在家都是把她当佣人看的,一听是这个情况,江听荷这才不用被牵连下放,还给她安排了一份糊口的工作。 妘娥一行人在街道主任的带领下,找到了正在扫大街的江听荷。 江听荷眉头皱起,妘娥已经到了她身边,迫不及待攀上了她的胳膊,语气都有几分哽咽,“孩子。” 江听荷后退了几步,妘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稳了稳心神,又重新开口,“孩子,我听说你是江家的养女。” “你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江听荷露出警惕的眼神来,这个时候她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是江家人的,“我不知道,我没有父母,从小就没有,我是江家捡去养的,挨打挨骂长大的,我和江家也没有关系。” 妘娥看着江听荷,泪眼模糊,又问,“你不要怕,我没有恶意,我是想问,你是怎么被江家领养的?” “你是在哪里出生的?江家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身世?” “我是……我是,”江听荷犹豫了,她还没想好说辞,只是看着面前一直哭着看着她的老太婆,江听荷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 身世? 这人这么问,难道,是江听夏的亲人找来了。 要知道她和江听夏就是在那个冬夜里,两人的命运被彻底改变,换孩子的事情她回到江家以后,问过家里人无数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江听夏是怎么出生的,她们两个是怎么被掉包的,这个事情就像随着恨意侵蚀到她的骨头里一样,她没有一刻可以忘掉。 江听荷再看,街道主任都对着这老太婆恭恭敬敬的,看样子是有些身份的,于是,江听荷试探着开口,一开口便是谎言,“我妈妈大着肚子流浪到江家,就生了我,听说,我妈妈刚生下我就去世了。” 妘娥立刻抓住江听荷的手,老泪纵横,“你今年多大了?” 江听荷回答道:“二十。” 妘娥手心都在微微颤抖,又问,“你的生日在几月?” 江听荷答:“十二月。” “就是你,就是你。” 妘娥扑到江听荷身上,“孩子,我是你的亲外婆啊!” “我可找到你们母女了!” …… 莫云扬送江听夏回了家,只是还没到家,就被人拦住。 办公室里 何志海看着江听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竟然是一脸难受到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的样子。 “小夏,你先坐。” 江听夏心里一下子发毛,“何首长,是不是厉菖蒲出什么事了?” 半晌,何志海艰难地点点头。 “菖蒲他带领的小队执行任务途中出了一些事。” 江听夏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着急地问道:“他又受伤了?严不严重?” “他现在在哪儿?” 下一秒就听何志海说:“有其他队员亲眼看见,他被炮弹击中,菖蒲他……牺牲了。” …… 莫云扬等在门外,却突然听见办公室里头有人喊,“小夏!小夏!你怎么了!” 莫云扬担心江听夏,赶紧走上前几步,何志海拉开门,朝外头喊,“警卫员,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莫云扬从开着的门里看见,江听夏已经晕倒在地。 一袭白裙的她,眼角带泪,就像被人硬生生从枝头摘下的百合花,渐渐枯萎,再无半点生机。 第506章 最后抢救 屋外的敲门声响了很久,江听夏都好似听不见一样,置若罔闻。 她躺在卧室的床上,两人从前相拥而眠的木床上似乎还有厉菖蒲的味道,还有他和自己说话的声音。 一切都还恍如昨日。 江听夏双眼空洞,看着屋顶上的天花板,眼泪一直没有停过,静静地划过她的脸颊,枕头都被水渍浸成了深蓝色。 屋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大,屋内没有回应,莫云扬着急起来,担心江听夏出了意外,他往后退退,猛地撞到门上去。 屋门被撞得震天响,江听夏才抹了一把眼泪,从床上起身。 只是她身体虚弱,头有些晕,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凭着对屋子的记忆才勉强走到门外。 开了门,莫云扬看见江听夏,松了一口气。 随即看见江听夏面色苍白的样子,心中又隐隐作痛。 往日那么鲜活的姑娘,短短几天,就被折磨得憔悴不堪,眼神黯淡无光。 她身上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好似飘在人间的幽灵。 江听夏说话有气无力,声音嘶哑,“云扬哥,你还没有回去?” 莫云扬看着江听夏,“听夏,我担心你。” “你丈夫发生那样的事情很不幸,你不能一直这样。” 莫云扬手里端着饭盒,“你脸色很不好,吃些东西,好吗?不然身体会垮的。” 江听夏扶着门,手指都在颤抖,她声音低低的,简单说句话都用尽了力气,“我吃不下。” 得知厉菖蒲出事的消息以后,江听夏谁也不想见,她只想回到她和厉菖蒲的家来,一个人待着。 她不吃饭,不喝水,甚至不睡觉,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厉菖蒲。 江听夏太想他了。 又怪他。 厉菖蒲他怎么就这么狠心,在这世上,她只有他一个人了,他竟也忍心离她而去。 江听夏想就这么静静地随他而去,不知道那个世界冷不冷,黑不黑,还能不能来得及和他再见一面。 她真后悔,他们分别的那一夜,都没有好好说几句话。 不知道他原谅自己了吗? 莫云扬固执地站在门外,“就吃一点好吗?” 莫云扬捧上饭盒,“都是我亲手做的,我以前从没下过厨,手艺不好,你试着吃一点,不好吃我再重新做。” 江听夏什么也吃不下,可看见莫云扬拿着饭盒的手背上有星星点点被热油烫伤的痕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满眼期待,哀求一般,“听夏,我求你了,就吃一点。” 江听夏面露不忍,没把莫云扬的好意拒之门外。 她苍白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你进来吧。” 听到江听夏愿意吃饭,莫云扬高兴的不得了,好像这是一件不得了的大喜事,他跟在江听夏身后进门,把饭盒摆在桌子上,看江听夏拿起汤勺,盛了粥,碰了碰嘴唇。 干裂的嘴唇沾了水,江听夏突然流了眼泪。 莫云扬也跟着心痛,他坐在江听夏身边,完全能感受到此刻她的心如刀割,莫云扬看向江听夏哭泣的身影,猛然发现,才几日,她满头青丝间竟生出了几根扎眼的白发。 莫云扬愣在桌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人怎么样了?” 男人穿一双长筒黑皮靴走过来,海蓝色的眼睛看看电椅上晕过去的男人,经受了重重酷刑折磨的那副惨样,即使是主刑官也有些不忍直视,男人带着白手套的双手捂了捂鼻子。 “问出什么了吗?” 有人敬个礼,回答道:“报告长官,我们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给他注射用药后,他竟然扛住了药性,还是什么都不肯说,我们就加大了药量,可是,因为这段时间他的身体已经被折磨到了极点。” 那人扒开昏迷男人的眼皮,黑发男人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一碰,手上就沾上了暗红色的血迹。 “他的瞳孔散了。” 男人的白手套挥了挥,“最后抢救吧。” “他是个有骨气的人,同为军人,我敬佩他,只是,作为敌人,我只能说这个人对我们来说没有价值,救不回来就拉去埋了。” …… 一片黑暗中,厉菖蒲只觉得身上疼得厉害,他眼皮都被血迹糊住,什么都看不清。 只是,他听见有人在哭。 这声音好熟悉,厉菖蒲拼命睁眼去看。 果然,江听夏就站在他不远处,哭得很伤心。 他有些着急,“听夏,你怎么在哭?” 江听夏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你走了我怎么办?” 她哭着看他,样子可怜极了,她说:“我一个人好害怕。” “你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 “听夏……不要哭……听夏……” 抢救的医生有些不可思议,“他有心跳了。” “人救回来了。” “这简直是奇迹。” 金发碧眼的男人看床上男人嘴巴动了动,好像在说什么,男人听不懂。 他问一边的属下,“这人在说什么?你去听听。” 属下俯下身仔细去听。 厉菖蒲无意识地呢喃,表情痛苦又着急,“听夏……” 属下听了许久才听清楚,他想了想,回复长官。 “他好像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蓝眼睛的男人挑挑眉,颇有几分八卦,“你说他嘴里喊的那个名字,会不会是我们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那张看不清脸的合照上的,那位女士?” “我想是的,长官。” …… 江听夏这段时间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一些,虽然还是精神不振,不过好歹可以勉强进食,只是,她整个人都沉默下来,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 江听夏一直看向屋外风景,她的视线处是一片爬满了绿色藤蔓的砖墙。 厉菖蒲在墙根种下月季花的时候,她还告诉他,等到明年春天,月季花长成,就会生成一面花墙,那个时候,他们不用出门,坐在屋里就能看见满院子的花。 莫云扬看着安静地坐在窗边的江听夏,并不上前打扰她。 或许,走出悲痛需要一点时间。 第507章 回来就好 客厅里的电话声突然响起,急促刺耳,瞬间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江听夏依旧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好似完全听不见电话声,莫云扬看她了无生机的模样,走到客厅接起了电话。 他只应了几声,就整个人呆在原地。 莫云扬举着电话听筒,看向江听夏。 “听夏,你丈夫有消息了。” 江听夏身子一僵,脖子僵硬地转过来,一双眼睛大睁着,没有眨一下。 反应过来莫云扬在说什么,她瞬间站起身,因为用的力气太大,木椅都被带的发出声响,她几乎是很狼狈地扑上来,抢过了莫云扬手里的电话听筒。 那边是何志海的声音。 江听夏捂住嘴巴,已经干涸了很久的眼泪瞬间涌出来,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的眼里重新焕发了生机。 “他没死,他还活着。” 江听夏万分急切地询问厉菖蒲的消息,“他现在在哪儿?” 何志海看着办公桌上和索国的交换协议的文件和照片,他说:“刚把人接回来,他受了伤,会直接送去市里的医院。” 江听夏在电话这边不住地点头,内心的欣喜让她握着电话听筒的手都在颤抖,她用两只手握住电话听筒,“他回来就好。” 她又问,“他还好吗?” 看着桌上厉菖蒲的照片,面对江听夏的询问,何志海一时哽住了,他有些不忍地揉了揉眼睛。 “小夏,我已经让汽车到你家去接你,会直接送你到医院去见菖蒲。” 江听夏没察觉到何志海的不对劲,她心里只有激动,放下电话,江听夏站在沙发边忽地笑了。 看向一边的莫云扬,江听夏忍不住和他分享内心的喜悦,“他回来了。” 她一直在哭,声音是带着喜悦的哭腔,“我就知道,他会回来的。” …… 接她的汽车来了,江听夏迫不及待坐上车,莫云扬跟着上车,一路上,他看见江听夏手指都是抖的,激动又急切,她一直望着窗外,似乎希望车速可以快一些,再快一些,可以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只是眼看快要到了,江听夏却紧张起来,她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她有些小女孩的沮丧,“是不是像鬼一样。” 江听夏对着车窗看自己的样子,她捋捋自己的头发,“我太着急了,忘了收拾自己。” 她又苦恼,“衣服也没有来得及换。” 莫云扬只是笑,“放心吧,你怎么都好看。” 面对莫云扬的安慰,江听夏只是笑,她似乎很开心。 莫云扬见江听夏双手握住放在唇边,不知道心里在许什么愿望,莫云扬心里有些苦涩,他已经猜到,她的愿望十之八九是和她心里那个男人有关了。 江听夏走得极快,她一把推开病房门,不顾屋里站着一堆人,直奔最中心的病床而去,旁人也适时给她挪开位置。 众人躲开,厉菖蒲出现在视线中,他就那么躺在病床上。 没亲眼看见他之前,江听夏还屏着呼吸,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如今,亲眼看见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江听夏就好想哭。 她刚想往上扑,突然被病床边围着的人拉了一把。 何志海提醒,“他身上有伤。” 江听夏想到这茬才不动了,不过,她站在病床边看着厉菖蒲,眼睛发热,表情都皱了起来,一看就是要哭的架势。 只是,江听夏却在下一秒发现了不对劲。 她来了,厉菖蒲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何志海出声跟她说话,厉菖蒲的脸才动了动,看向他们这边,却依旧什么表示都没有。 江听夏看见,他的一双眼睛雾蒙蒙的。 江听夏下意识把手伸到他眼前,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听夏发现厉菖蒲他看不见了。 周遭人都是一脸严肃,意识到厉菖蒲眼睛真的看不见了,江听夏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默默滚落,发出压抑的抽泣的声音。 厉菖蒲睫毛动了动,他看向江听夏的方向,问,“听夏?” 江听夏再也忍不住,抓住他半举起的大手,“是我。” 厉菖蒲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你在哭吗?” 他艰难地举起手,想帮江听夏擦眼泪,却因为看不见,只能把手放在江听夏脸上。 江听夏按住厉菖蒲的大手,用脸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心疼不已,“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厉菖蒲一个不爱笑的人,此刻一直在笑,“我又让你担心了。” 江听夏摇头,泪水湿了厉菖蒲的手心。 “回来就好。” …… 厉菖蒲身上的伤不止眼睛,江听夏才知道,他被炮弹砸晕后,被敌人活捉,这些日子里倍受折磨。 他的双腿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江听夏听到厉菖蒲瘫痪的消息,整个人险些受不住打击。 她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可打开厉菖蒲病房的门时又会擦干眼泪,平复好情绪再进去,厉菖蒲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她不能让他再受她的情绪影响,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镇定。 或许是之前的心理阴影太大,除了一些必要的外出,江听夏连吃饭睡觉都要黏在厉菖蒲身边,和他说说话。 只是厉菖蒲没什么力气,很虚弱的样子,江听夏就让他休息,她也靠在他床边休息一会。 这段日子,她累极了,只是,睡着觉都会被突然惊醒,看到一边的厉菖蒲的脸,他鼻尖还在轻轻喘息,江听夏才能再眯一会儿。 除了江听夏,还有警卫员小徐照顾厉菖蒲,小徐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也想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守在厉菖蒲身边,这是他的职责。 只是江听夏比他更上心,喂饭喂水,捏肩揉背,厉菖蒲不愿意她做,又拗不过她,其实,小徐也想把这些事情都接过来,只是江听夏和厉菖蒲他们夫妻太亲密了,不时就拉拉小手,江听夏还会突然亲亲厉菖蒲的脸,小徐不好意思,一整天总是躲的坐在门边,尽量营造一种不存在感。 晚上,江听夏依旧留在病房,厉菖蒲让她回去休息,江听夏不同意,拉着他的手揉了揉,忍不住带了点撒娇,“就让我在这儿陪着你。” 她指指一边的沙发,“我就在沙发上休息就好了。” 厉菖蒲拒绝,“那怎么行。” “这儿有小徐照顾我,你放心回去。” 江听夏就柔柔说道:“看不见你,我睡不着。” 她的话里还带着些委屈。 厉菖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江听夏当晚就歇在沙发上。 小徐在隔壁空床上休息。 半夜,小徐突然听见隔壁好似争吵的声音,他赶紧爬起来跑过去。 厉菖蒲的声音很大,“你出去。” 江听夏则带着哭腔,“我不……” 小徐推开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朝正拉扯着的江听夏和厉菖蒲走了过去,闻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 他反应过来,是厉菖蒲大小便失禁了。 他伤得太严重,下半身几乎没有知觉。 厉菖蒲面色僵硬,指着门口,情绪很是激动,可以说是在大喊。 “出去!” “现在就出去!” 第508章 开始动摇 厉菖蒲听见脚步声,喊他。 “小徐,你过来。” 小徐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走到病床边,“嫂子,我给团长收拾吧。” 江听夏执拗地不肯走,厉菖蒲已经狼狈万分,拔高的音量更显内心的无助,“出去!” 小徐看厉菖蒲激动的样子,只能去推江听夏。 江听夏看着厉菖蒲,伸长胳膊去拉他的衣服。 “我为什么不能帮你,我是你妻子,我不嫌弃你。” 厉菖蒲低着头,内心的难堪让他近乎崩溃,“听夏,你听话,出去。” “让小徐过来。” 他完全不能接受被江听夏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这比让他死还难受。 小徐只能劝江听夏,“嫂子,团长现在不能情绪激动,会出事的。” 看到厉菖蒲额上突突跳的青筋,他着急地赶人,“嫂子,你快出去。” 江听夏看看厉菖蒲躺在床上,往日那么威风凛凛的一个人,此刻竟然,大小便失禁。 她怎么会嫌弃他。 此刻,她为他心疼的几乎要死掉。 刚才她只是想帮他换件衣服,厉菖蒲死死拽着被子,又发脾气要赶她离开。 江听夏很少见他这么激动的样子,又因为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为了稳定他的情绪,江听夏内心的好多话不能继续解释,劝说,只能不忍地看厉菖蒲一眼,先离开病房。 …… 江听夏就在门口的走廊里站着,腿都僵了,小徐收拾好一切,推开门走出来,“嫂子。” “你进去陪陪团长吧。” 江听夏用手帕擦了擦眼睛,走了进去。 厉菖蒲靠在床边,听见脚步声,面色有些不自然。 江听夏走过去,在他床边站定,看厉菖蒲一直沉默,她伸手抓住厉菖蒲放在被子上,有些落寞的大手,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 厉菖蒲面上一动,回握住江听夏的手,大拇指蹭了蹭她的手背。 他笑笑,只是那笑里,实在是苦涩非常。 “对不起,我刚刚吓到你了。” 江听夏先是摇头,却突然意识到厉菖蒲看不见了,她又出声解释,“我是心疼你。” “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可以照顾你的。” 江听夏挨着厉菖蒲坐下,她俯下身,额头抵着厉菖蒲的额头,双手心疼地抚摸他的脸颊。 “我们是夫妻,这世上没有比我们更亲密的了。” 她哀求,“不要推开我。” 厉菖蒲嘴唇毫无血色,其实他根本没有适应完全黑暗的世界,就像现在,江听夏就在他身边哭,他想为她擦去眼泪,可这么简单的动作,他都要颤巍巍用手在空气中一点点摸索,那么可怜,那么狼狈。 他不要这么无能,这么废物,在江听夏面前,他一贯是以一个保护者的身份存在,如今他这副废物模样,谈什么保护她。 拖累罢了。 连他自己都厌烦,恶心自己的这具残破的身躯。 厉菖蒲面上不显,沉默良久,然后偏过脸去。 “听夏,给我留一点尊严,好吗。” 屋内是死一样的寂静。 厉菖蒲不愿意面对她,江听夏只能看见他转过去的侧脸。 经受了这么重大的打击,江听夏看到厉菖蒲不可避免的整个人颓丧灰败下去,即使他并不在她面前表露情绪,甚至和她说话时还会带着淡淡的笑意安抚她,可江听夏还是能明显感受到他内心的绝望和不甘。 他和窗外的夜景融合在一起,眼神雾蒙蒙的没有半点神采,好似要任由自己一点点陷入孤寂的黑暗中,下落,毁灭。 江听夏想拉住他。 他们之间却隔了一层屏障,让她靠近不得。 江听夏跟着陷入痛苦中,她要怎么样,才能帮他? …… 江听夏一直在医院陪着厉菖蒲,不过,却好像又帮不上什么忙,厉菖蒲的生活琐事都是小徐负责,连给他擦洗身体的时候,厉菖蒲都不愿意她在场,只有确定她离开了,才会让小徐解他的衣扣。 江听夏偷看过一次,从病房门的玻璃上,她看到厉菖蒲的上半身,全是各种各样皮开肉绽的伤口,密密麻麻的,让人心惊胆战。 他该多疼啊。 医院一直在想办法治疗厉菖蒲,江听夏也疯了一般,到处找人帮忙,中医西医,只要她能找来的,她都去打电话,写信,四处求人帮忙。 只是一直没有好消息。 厉菖蒲躺在床上休息,他闭着眼睛,周遭的一切却很清晰,被惨无人道的折磨之后,比起从前,如今他的睡眠质量很差,一点小动静他就会立刻清醒过来。 门被吱呀推开后,坐在床边的江听夏立刻发出很轻的嘘声。 她站起身,走开几步。 “云扬哥,你来了。” 她叮嘱,“他这几天休息不好,才刚睡下,不要吵他。” 莫云扬于是放低声音,轻轻把铝饭盒放在桌子上,“都这个点了,不知道你吃饭了没有。” 江听夏摇头,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我也没胃口。” 厉菖蒲听到莫云扬很是关心的声音,“这可不行。” “你胃不好,要按时吃饭。” “我熬了甜粥,你吃一点吧。” “谢谢。” 门又猛地被推开,是何志海的大嗓门,他很高兴,“小夏,菖蒲有救了。” 江听夏立即放下手里的汤匙,站起身。 何志海告诉江听夏,“我把菖蒲的情况向上级打了报告,他们回复,可以把菖蒲送到京都去,正巧这段时间京都医院有个很神秘的神医在,听说是神医一族的族长,医术神得不得了,她说,菖蒲的情况她可以试着治疗。” “太好了,”江听夏终于看见了希望,“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去京都?” “京都的意思是,只要菖蒲的身体允许,越快越好。” …… 江听夏和厉菖蒲商量立刻启程,他的伤耽误不得。 莫云扬也要一起,他说他在京都有相识的朋友,到了那儿,或许还能帮得着他们夫妻。 江听夏本来不想麻烦他,只是莫云扬真心实意,江听夏也就感激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江听夏和厉菖蒲坐在专门为厉菖蒲的身体情况打造的汽车里,坐了很久的车终于到了京都,江听夏下车的时候,双脚刚踩到地面,就一阵头晕恶心。 从另一辆车下来的莫云扬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听夏,你还好吧。” “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 江听夏语气很虚弱,“我没事,就是在车里待太久。” 厉菖蒲躺在担架上,两个警卫员正把他抬下车,听到莫云扬关心的声音,他不知道江听夏出什么事了,脸上表情有些慌张,刚抬起手。 小徐看见厉菖蒲的动作,问,“团长,怎么了?” 厉菖蒲又听见莫云扬说:“我扶着你走。” 厉菖蒲的手又放下去,“没事。” 对莫云扬,厉菖蒲并不像以前那样醋意大发,他当然发觉到了莫云扬对江听夏过分的殷勤,只是他默许了莫云扬像个烦人的苍蝇一样在他们两人身边嗡嗡嗡。 厉菖蒲平静得很。 只是,内心还是五味杂陈,被子里的一双拳头紧紧握着,手指都生疼,这是他身上为数不多可以感觉到疼痛的地方了。 厉菖蒲的心里已经开始动摇。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第509章 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京都医院里,医生先给厉菖蒲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等厉菖蒲转醒,四周安静得很,他独处黑暗中。 厉菖蒲试探地开口,“听夏。” 没人回应,厉菖蒲身子僵住,表情很失落,手指蜷了蜷。 片刻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幽幽响起,“听夏她太累了,睡着了。” 莫云扬不甚在意地欣赏完厉菖蒲脸上的表情,又看向靠在桌子上的江听夏的睡颜。 她皱着眉头,好似睡不安稳,让人很心疼。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布料声,是莫云扬给江听夏身上披了一件衣服。 莫云扬又走到厉菖蒲身边,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看着面前撑起身体才能坐起身来的厉菖蒲,残忍地勾了勾唇。 莫云扬知道,他硬要在他面前坐起身,也不过是强撑而已。 “厉先生,希望你不要介意这段时间我一直陪在听夏身边。” 莫云扬话说得很客气,只是语气间尽是挑衅。 他说:“我们认识很久了,应该是比你还要久。” 莫云扬语气带笑,像是在回忆过去,“那会儿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莫云扬暗暗提醒,“她这样的女孩,结婚了,丈夫应该对她百般疼爱的。” “只是,”莫云扬顿了顿,又说:“她现在这么辛苦,你看不见可以不在乎,我看了心里很难受。” 莫云扬并不把话说得很明白,厉菖蒲听懂了,他在提醒自己不要拖累江听夏。 厉菖蒲一直握着的拳头都在发麻,因为太用力,骨节处都发白。 与他内心的情绪不同,在莫云扬面前,他面上没有一丝变化,还是淡淡的样子。 关门声响起,莫云扬走了,厉菖蒲茫然地看了看,只能勉强感觉到江听夏的方向,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 为他奔波了这么久,她该是多么疲惫。 厉菖蒲一开口,好似叹息。 “是啊,你不该这么辛苦的。” …… 临睡前,江听夏把厉菖蒲要吃的药准备好,足足有一大把,江听夏听医生说,这些药里一大半是止疼的。 不知道厉菖蒲经历了什么,他的身体被摧残的不像话,时至今日还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以至于他的脸色一直都是苍白的,毫无血色,哪怕和江听夏他们简单说几句话,都是忍着疼痛。 这些,他从来都是自己忍着,不肯跟江听夏说。 “吃过药,你好些了吗?” 江听夏把药喂给厉菖蒲,有些担心地问。 厉菖蒲费力地扯扯嘴角,“我好多了。” 江听夏稍稍放心,“那就好。” 夜晚,江听夏看着窗外清冷的月亮,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如果上天慈悲愿意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也求神仙菩萨可以帮帮厉菖蒲,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希望在京都,他们可以遇到奇迹,治好他。 就算用她的健康去换厉菖蒲的平安康健,她都心甘情愿。 病床上的厉菖蒲突然动了动,江听夏反应极快,从另一张床上起身,“怎么了?” 厉菖蒲听到江听夏的声音,突然一动不动,无事发生的样子。 “没事。” 江听夏却眼尖地看见厉菖蒲枕头上湿了一片,他额头上,脖子上全是大颗的汗珠。 他怎么会出了这么多的汗? 厉菖蒲白着脸,催促江听夏,“不用管我,你去睡吧。” 厉菖蒲这么说,江听夏愣了愣,不敢给他擦汗,她想起医生给厉菖蒲开的那么多止疼药。 江听夏语气如常,只说:“没事就好。” “厉哥,我想去卫生间,你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厉菖蒲点头,“去吧。” 江听夏走出去,脚步声停止,随后是门被撞上的声音。 厉菖蒲突然皱起了眉,身上的每一寸骨肉都像在经历一场酷刑,他汗如雨下,双手攥住身下被汗水湿透的床单,手背上是恐怖暴起的青筋。 只是,他眼盲,看不见江听夏就站在门边看着他。 急促的几声喘息,是厉菖蒲在拼命压制自己的疼痛感,终于,他再也忍不住,疼到惨叫出声。 厉菖蒲凄厉的喊叫盘旋在江听夏心中,她却只能站在那儿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厉菖蒲被病痛折磨,江听夏终于不忍再看,她转过身,靠着墙慢慢蹲下去,捂住嘴半点声音都不敢出,抱膝无声地哭泣。 …… 到了京都的第二天,江听夏终于等到了何志海说的神医一族,他们除了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还有些很明显的神秘装扮。 进入病房的五六个人手臂上都是叮铃咣啷的银镯子,头上的帽子高高的,带着共有的特殊纹样。 听说他们来自水西族,要给厉菖蒲治病的水西族族长现在不在京都,她忙完手边的事情就会尽快赶来,而族长不在的这段时间,就由她的徒弟们先观察厉菖蒲的身体情况。 江听夏站在病床边,屏住呼吸看着他们给厉菖蒲治病,只是,她突然抬起眼睛,却看见了这些人中站在最后面一张极为熟悉的人脸。 那人竟然是江听荷! 她怎么会在这儿给厉菖蒲看病! 江听夏满眼的震惊和疑惑,这时,站在最前面的大师姐开口吸引了江听夏的注意力。 “病人的情况有些严重。” 大师姐按按厉菖蒲的腿,“主要是眼睛和腿的伤。” 江听夏立刻着急起来,也顾不上什么江听荷,“能治吗?” 大师姐点点头,看见江听夏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不知怎么有些不忍,“你不要太担心。” 她很有信心,“师父在,至少有七成把握。” 这句话宛如定心丸,江听夏激动起来,“他可以重新站起来对吗?” “对,经过治疗是有可能的。” 江听夏去抱厉菖蒲,语气是许久没有的欢快,“厉哥,太好了。” “你听到了吗?医生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厉菖蒲也笑,眉眼间重新焕发生机。 他抚着江听夏的后背,同样难掩激动,“太好了。” 江听荷站在人群后面,看着那么高兴的江听夏,面色阴沉下来。 江听夏她为什么对她阴魂不散,又缠了上来! 第510章 让她消失 江听夏的出现让江听荷陷入不安,幸好外婆这几天因为族里出事,赶回去处理,不在京都。 如果让江听夏和外婆相遇,万一两人发觉不对,她冒领了江听夏身世的事情就会暴露。 江听荷绝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从病房回来后,江听荷当即给外婆去了电话。 自从认回江听荷,妘娥对这个外孙女可以说是百般宠爱,“是阿荷啊,你给师父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 因为秀秀的死,妘娥更恨顾家的人了,听说顾家也在四处寻找秀秀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妘娥绝不会让他们如愿,所以找回孙女的事情,妘娥没有对外声张,只有极少数她的心腹知晓江听荷的真实身份。 江听荷的对外身份是水西族族长新收的,最受宠爱的小徒弟,跟着妘娥学医的。 “外婆,你不许救那个人。” 妘娥一头雾水,“谁?” 江听荷握着拳头,“那个叫厉菖蒲的军官,你前几天收下的病患。” 妘娥紧张起来,“这个人得罪你了?” 面对妘娥的提问,江听荷一时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总不能说她是不想让江听夏和外婆两个人有见面的机会吧。 “我……是因为……”江听荷磕巴着,“我不喜欢他们。” 听到江听荷这么说,妘娥皱了皱眉,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就要如此任性,任伤者自生自灭,这孩子怎么会这么狠心。 妘娥想,想必这是随了顾家那一家子王八蛋。 不过她还是极其疼爱这个孙女的,“小荷,不要胡闹,你拜师第一天外婆不是就教你,做医生最重要是要有医德。” 也就是对这个失踪了二十年的孙女,换了别人,妘娥可没这样的好脾气,妘娥耐心解释,“何况,这个军官我是接了命令负责治疗的,” 妘娥说:“治不治他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外婆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治好他的。” 江听荷心知自己并不是妘娥的亲外孙女,所以即使妘娥对她极好,她自己行事还是小心翼翼,听到电话那头,妘娥对她的要求不满意,声音都变冷了几分,江听荷瞬间全身汗毛竖立,也不敢继续说下去,只说,“外婆,我知道了,是我说错话了。” 江听荷又试探地问道:“外婆,你离开也有几天了,族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你什么时候可以到京都来?” 妘娥想想,“族里的事情有些复杂,估计去京都还要一周的时间。” 听到电话里江听荷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妘娥又说:“外婆会尽快赶回去的。” “小荷你要是在京都遇到什么事情,就去找师兄师姐,还有黑桑,我临走前交代他们要好好照顾你的,黑桑也是我专门留下来保护你的。” 江听荷挂了电话,心里着急起来,已经有些坐立难安,外婆还有一周的时间就会回到京都。 不行,不能让外婆和江听夏她们两个人见到面。 江听荷眼神阴沉,她要在这一周的时间内,让江听夏无声无息地消失。 …… 楼梯拐角处,江听夏看到江听荷一节一节楼梯,拾级而上,她双手抱胸,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走到江听夏眼前,语气中有几分嚣张,“你一定想不到,有一天还会再见到我吧。” “江听夏!” 因为江听荷身上的神秘纹样,那是她和厉菖蒲最后的希望,她还盼着水西族的神医可以治好厉菖蒲,此刻,面对江听荷带着些挑衅的态度,江听夏只能避其锋芒。 她后退几步,“江听荷,原来真的是你,在病房看到你,我以为我认错人了。” “我应该谢谢你,”江听荷看着江听夏,与从前对她的敌对已经大不相同,现在的江听荷满眼皆是恶毒,她恨不得吃江听夏的肉,喝江听夏的血,“江家倒了,妈妈死了,我跟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好在老天爷记着我吃的苦,还知道补偿我。” “如今,我拜了神医为师,她把我当孙女一样疼爱。” 江听荷脸上露出残忍的笑,“要不要治好那个男人,只是我一句话的事。” 这话让江听夏如遭雷劈,身子都僵直了。 她现在最在意的就是厉菖蒲的身体。 “江听荷,你威胁我。” “不,我不是在威胁你。” “我是想弄死你。” 江听荷猛地抓住江听夏的肩膀,“当初,你为什么要逼我们,你为什么要逼死妈妈。” “江听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江听夏的肩膀被捏得生疼,“我没有要逼死妈妈。” 她看着江听荷,一双漂亮的眼里此刻带着无助的哀求,“江听荷,妈妈的死不是我的本意。” 江听夏抓住江听荷的手臂,“就算是看在,最后我还是听了妈妈的话,保守住了你是江家亲生女儿这个秘密的份儿上,我也算帮了你,你不要为难我丈夫。” “绝不,”江听荷靠在江听夏耳边,咬着牙,低语,“江听夏,我会让你后悔的。” “啊!” 江听夏还没反应过来,江听荷就后退一步,她诡异一笑,身子陡然从空中摔下,只一声惨叫,江听荷已经结结实实滚下了楼梯。 …… “是你把阿荷推下楼梯的!” 江听夏只说:“不是我,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说谎!”黑桑看着江听夏,两只眼睛喷出怒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止黑桑,其他的这段时间帮厉菖蒲诊治的所有水西族的医生纷纷面带怒火,质问江听夏,“说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为什么要伤我们小师妹?” 江听夏着急地解释,“我真的没有推她,我们只是在楼梯口吵了几句,是她自己摔下去的,她要诬陷我。” “你还不承认!” 黑桑站在江听夏面前,“阿荷已经醒了,她告诉我们大家,就是你把她推下楼的。” 江听夏顿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江听荷的报复,她亲口说是自己把她推下楼的,那么她的解释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冲在最前面的男人说道:“不要跟她废话,师父让我们好好照顾小师妹,我们却没做到,我都没脸见师父,我宣布,我退出本次治疗。” 医生纷纷举手,“我也退出。” 水西族众人看着江听夏,眼里只有厌恶和憎恨,“我也退出。” …… 黑桑瞪了江听夏一眼,带着众人就要离开。 “不行,医生,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你们要救我丈夫,我们找了很多医生,只有你们能救他。” 即使面对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黑桑还是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火气,狠狠推了江听夏一把,直把江听夏推的向后踉跄了几步。 “阿荷再也站不起来了,因为你!” “你还有什么脸让我们救你丈夫!” 江听夏顾不上其他,又扑上前,眼泪模糊间抓住不知是哪个人的衣袖,死死拽着,像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真的没有推江听荷,你们相信我。” “我求求你们,救救他,我丈夫就躺在病房里,他那么痛苦,你们救救他。” 男人根本不愿意听她说话,猛地扯走自己的衣袖,江听夏手里一空,身着白衣的水西族人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听夏不死心地追上去,她走到众人身边,不停地弯腰作揖,“不要走,我求你们了。” 没人为她停下脚步,江听夏已经卑微到极点,“求你们了,至少不要让他那么痛。” “至少像之前那样,接着为他止痛,让他能好好睡一觉。” “不,你们不能走。” 她无助地坐在地上,眼前已经是空空荡荡的走廊,绝望涌上心头,江听夏不知该找谁寻求帮助,好去帮帮,可怜的,她的爱人。 她绝望大喊,像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无助,“救命!” “救命啊…… 第511章 故意羞辱 江听夏回到厉菖蒲的病房,看到她肿的跟个核桃一样的眼睛,小徐刚要出声询问,“嫂子,你……” 江听夏就摇摇头,示意不要让厉菖蒲知道。 她坐在厉菖蒲身边,按了按他的小腿,即使他的双腿一直没有知觉,江听夏还是愿意这样给他按摩,之前水西族的医生还说他们师父的针灸是医界一绝,可以通过刺激穴位,让瘫痪的病人重新站起来。 江听夏关心道:“厉哥,今天的药,小徐喂你吃过了吗?” 厉菖蒲的面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吃过了。” 江听夏能看出来,水西族的医生开的药是真的能让厉菖蒲一天天好起来,至少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疼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听到厉菖蒲吃过药了,江听夏放心道:“那就好。” 随即,她的眉间又被愁云惨淡笼罩,水西族的人不愿意治疗厉菖蒲了,明天的药该去哪里找。 江听夏给厉菖蒲掖好被角,“厉哥,我要出去一趟。” 厉菖蒲躺在病床上,哪儿也去不了,还不知道医生们都撤走的消息,听江听夏这么说,手指一颤,厉菖蒲还是收敛住情绪,柔声问道:“你要去哪儿?” 江听夏只说:“我想出去走走。” 厉菖蒲面上露出几分愧疚,这些日子,江听夏日日在病房里陪着他,一定是闷坏了。 他拍拍江听夏的手背,“去吧。” 江听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门外是她放低的声音,厉菖蒲耳朵一动,能听出些低落,还带着些在他面前尽力忍着的哭意。 江听夏抽泣着,“云扬哥……” 厉菖蒲一颗心猛然间坠落,陷入无尽黑暗的深渊。 真的难为她了,江听夏那么柔弱的一个人,如今在他面前连情绪都只能忍着了。 …… 莫云扬有些惊讶,“你是说江听荷故意摔下楼梯,陷害你?” 江听夏点点头。 莫云扬又问,“江听荷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听夏看着远方黑漆漆的天空,浑身透着一股子疲惫感,“她是在报复我。” “她让医生都离开了,她用我丈夫的性命在报复我。” 莫云扬拦着江听夏,“听夏,你和江听荷有什么恩恩怨怨我并不清楚。” “但是,既然你明知江听荷会对你不利,你还要去找她,不是正好给了她可乘之机?” 江听夏定定说道:“不管江听荷她要做什么,我都一定要去找她。” 她生生逼回眼里的泪水,原本充满恐惧的内心被生生逼出无畏来,“我好不容易把他等回来,我不能让他出事。” 看着为另一个男人连权衡利弊都不再算计的江听夏,莫云扬跟被人打了一拳一样酸涩,其间还夹杂着对厉菖蒲的嫉妒,他凭什么? “听夏,我陪你去。” …… 江听荷的病房外空无一人,江听夏猜到,想必她也在等自己。 医生们纷纷退出厉菖蒲的治疗,这只是江听荷用来引她上钩的饵料。 江听荷的目标一直就是她。 推门进屋,江听荷果然坐在床上,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发出些光,像一头等待猎物的野狼。 “你果然来了?” 江听荷笑,“原来那个厉菖蒲真的对你这么重要。” 江听夏站在屋子中间,声音冷冷的,“你能站起来。” 江听夏的语气很肯定,“你是装的。” 江听荷并不回答,“黑桑他们很生气,说要为我讨个公道。” “我不是告诉你了,救不救那个男人,只是我一句话的事。” 江听夏气到颤抖,指甲陷进肉里都感觉不到疼。 “你有什么不满可以来找我,不要波及到他。” 江听荷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随口说道:“好啊,那你跪下求我。” 江听夏抬眼看向江听荷,面色僵硬。 莫云扬上前一步,要去拉走江听夏,“听夏,这女人是在故意羞辱你,我们走。” 江听荷看着莫云扬,眼里生出憎恨,江听夏真是,什么时候都有自己的护花使者。 江听夏抽回胳膊,膝盖一软,竟然直直跪在了江听荷面前。 江听荷快活的笑出了声,她早就想让江听夏这个罪人跪在她面前赎罪了。 江听荷抬起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右腿,直接踩在了江听夏肩头。 “你真的说跪就跪。” 江听荷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的嘲弄,“江听夏,你原来不是最有骨气的吗?” “为了厉菖蒲,你真能做到这个份上。” 江听夏咬着嘴唇,承受着江听荷的羞辱。 她抬起头,眼睛定定地看向江听荷,“我跪了,你满意了,就让医生都回来。” 江听荷摇摇头,“江听夏,你就这么喜欢我的东西?” 江听荷突然伸手死死掐住江听夏的下巴,往前一拽,她的眼中已经满是恨意,“你就爱跟我抢。” “只要是我的东西你都要抢走,我的大小姐身份,爷爷,妈妈,贾瑞文,甚至是爷爷给我选的男人你都要抢。” 江听夏虽然跪着,对着江听荷,眼里却有股不肯服输的劲儿,“他从来和你无关,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不肯嫁他。” 江听荷手上更加用力,江听夏被她手指掐住的皮肤都泛着青白。 “我的东西,我就是扔了也不会给你。” 江听荷欣赏着江听夏脸上的痛意,“尤其是看你还这么喜欢,我的心里就很不舒服。” “江听荷!”江听夏终于忍不住,“你到底要怎么样?” 江听荷语气发狠,“我要你们分开。” “我要你现在就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许在我面前碍我的眼,我就救他。” 第512章 答应 听到江听荷提出的要求,江听夏瞪大眼睛,胸口一阵刺痛,她愤而起身,一把抓住江听荷的肩膀,像是要把江听荷扯碎那般。 江听夏声线都在发抖,带着绝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为什么要我们分开!” 为着厉菖蒲的事情,江听夏已经心力交瘁,整个人精疲力尽,胳膊腿都在发软,浑身都没什么力气,江听荷重重甩开江听夏,看她跌坐在地上,乌黑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凌乱,狼狈。 “江听夏,我就是看不得你幸福!” “你这个小偷,你偷走了我的一切!你凭什么幸福!” “所以,你滚吧,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江听荷看着江听夏,语气间尽是威胁,“如果你不答应,”江听荷说着突然拿起手中的三根银针,狠狠朝自己腿上扎下去。 江听夏看到她的腿一软,江听荷疼得脸都白了,却得意地看着江听夏,又说:“只要我的腿一天站不起来,我保证水西族不会有任何医生会帮厉菖蒲看病,他就等死吧。” “厉菖蒲的命就看你怎么选了。” 江听荷看见江听夏瞪她,她心中却半分不慌,既然江听夏为了厉菖蒲那么能豁的出去,只要她能把厉菖蒲拿捏在手里,就不怕江听夏她不答应。 江听夏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江听荷,你真是疯了,你竟然为了报复我,对自己下那么重的手!” 江听荷神情癫狂,内心竟然生出一种不可言喻的快感,“是,我就是疯了,你也看到了,我宁可亲手拿银针把自己一天天活生生扎成一个瘫子,我也不愿意看你过得好。” 面对此刻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江听荷,江听夏心知在她面前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她的心好似被活生生撕裂了一般,血肉模糊的疼。 “好,江听荷,我如了你的意。” 江听夏脸上流下珍珠大小滚圆的泪珠,“我答应你,我会离开他。” 江听夏只觉得嘴巴里一片苦涩,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闻到一股腥甜的血味,“只要我离开你就让医生都回来。” 江听荷却不同意,“没那么简单。” “江听夏,你以为我傻,谁知道你会不会在我把厉菖蒲治好了以后,你又跟他好上,那我不是白忙活,还为你做了好事。” 江听夏连杀了江听荷的心都有了。 “那你要怎么样?” 江听荷想了想,眼睛突然落在江听夏身边的莫云扬身上,“莫家的公子。” “我记得前段时间莫家已经倒台,你们举家逃离去了国外,你为什么没有离开。” 江听荷对江听夏百般为难,莫云扬自然对她没什么好脾气,绷着脸,“与你无关。” 江听荷并不在意莫云扬的态度,眼睛转了转,“难道,你留下来是为了江听夏?” 她阴阳怪气道:“还真是痴情啊!” 江听荷咬牙,“江听夏,你真是好命,处处都有人爱着,护着,走了一个厉菖蒲还有一个莫云扬。” 她看热闹一般随手一指,“不如你跟这个姓莫的在一起算了。” 江听荷语气有些急切,诱惑一般,“你跟他一起走,你们可以离开这儿,出国,总之天大地大,你永远也不许再回来。” 这样,她们两人的身世就会随着江听夏的离开被永远埋葬。 江听夏怎么会同意,“江听荷,我警告你,我和云扬哥之间清清白白,不是你说的那么龌龊。” 江听荷却不管江听夏说什么,“我就是要你自毁名声。” 她面带嘲讽,“你能上门逼死养了你二十年的妈妈,已经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再多加一条罪名,名声也臭不到哪儿去,不是吗?” “你去告诉厉菖蒲,你跟别的男人好了,要抛弃他这个残废,这样他一定恨你恨得牙痒痒,再也不会见你,你要是做得到,我就救他。” 江听夏下意识举起手,要给江听荷一巴掌,又生生止住。 她的眼里涌着泪水,“江听荷,你真狠毒。” 江听荷眯起眼睛,“比起你对我做的事情,这还不算什么。” 她要的是江听夏的命。 这之前的一切不过是玩弄她的开胃小菜罢了。 “江听夏,你答不答应?” 江听夏握了握拳头,接下来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在她的心头。 “我……答应。” 江听夏眼神闪烁,一切都可以解释的。 等江听荷答应把医生都调回来,治好厉菖蒲的伤,她就回来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江听夏想,他会相信我。 没什么好害怕的。 江听荷却好似看出了江听夏的内心想法,突然说道:“我要你发誓。” 江听夏藏在袖子中的手指颤了颤,在江听荷的注视下,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我发誓。” “我发誓离开厉菖蒲,离开他,到国外去,永远都不回来。” 江听夏却又在心里默念,她不会就这么离开的,一切都是她骗江听荷这个疯子的,她的誓言不能当真,鬼神之说不可信。 发完誓,江听夏看向江听荷,“你现在,满意了吗?” 此刻,江听夏心里只着急一件事,那就是厉菖蒲的身体情况。 “如果你满意了,就把医生们都找回来,尽心尽力救治我丈夫,不然,”江听夏看向江听荷,眼睛因为充血发红,“如果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我会不惜一切。” “杀了你。” 江听夏的话就像发狠的诅咒,不似开玩笑,倒像真的要扑上来掐住她的脖子,直把江听荷看的一阵胆寒。 第513章 我们离婚 因为担心外婆会回到京都,江听荷没有给江听夏时间,江听夏就这么站在厉菖蒲床边,模糊泪眼中,眼神落在厉菖蒲脸上,一寸一寸描摹他的眉眼,鼻梁,轮廓…… 她真的舍不得。 只是,江听荷就在病房门外,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江听夏连最后握握厉菖蒲的手都不行。 或许是厉菖蒲先察觉到了江听夏的情绪,他的脑袋茫然地朝江听夏转了过来,皱了皱眉,“听夏,你怎么了?” 看着他躺在床上,双眼无神,伸出双手悬在空中,无助摸索的模样,江听夏终于狠下了心。 没有什么比他能好起来更重要。 他们感情那么好,只是分开一段时间,等他好起来,她就立刻回来找他,到那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看看病房门外坐在轮椅上,露出一截衣袖的江听荷,回过身来。 她贪婪地看着厉菖蒲的眉眼五官,只在心里默念:厉哥,对不起,原谅我为你做的决定吧。 这些日子,江听夏也从厉菖蒲的反应中看明白,厉菖蒲是那么强大出色的人,如果以后他的腿再也站不起来,他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他不能继续做军人,他该怎么度过余生。 他说过,他的荣耀和他的生命一样重要,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舍弃,如今,他从昔日的天之骄子变成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的病人,落差如此之大,他和从天上摔下泥土里一样。 即使她可以接受,厉菖蒲又该如何自处,日复一日的自厌会彻底毁了他的。 江听夏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保持冷静,她说:“厉菖蒲,我要走了。” 厉菖蒲愣了愣,脸上浮出苍白的笑意,他继续若无其事,平平淡淡询问,“去哪儿?” “我要走了,”江听夏只会重复这一句话,却看到从门边盯着她的江听荷,只能逼着自己开口,“我要离开这里,出国。” 江听夏只能这样说,要她在厉菖蒲面前说她和莫云扬在一起的话,她实在做不到。 莫云扬看到江听夏眼里的不舍和为难,他上前一步,站在江听夏身侧,并不在意江听夏突然躲开的身体,轻揽她入怀。 “我要带听夏出国。” “我们商量好的。” 厉菖蒲却没什么反应,沉默良久,屋里安静得可怕。 他终于说:“要离婚吗?” 江听夏不想离婚,她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任世界颠倒毁灭,可她现在只能捂住嘴巴点头。 厉菖蒲一个瞎子,自然看不见江听夏点头的动作。 不过,他还是明白江听夏的意思了。 他也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厉菖蒲转过脸去,只留给江听夏一个孤寂的背影。 “你不是说我很快就会好起来吗?” 江听夏听到厉菖蒲的一声轻笑,心脏像破了个洞一样,淌着鲜血。 “你现在觉得我不会好了。” 江听夏唯一的希望就是厉菖蒲可以快点好起来,她哀求一般,“是我不好,你可以怪我,恨我。” “但是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求你一定要好好治疗……” 厉菖蒲突然打断江听夏的话,他拧着眉头,分明是痛苦万分的模样,“别让你愧疚是吗?” 江听夏想说的话说不出来,只能狠下心来,“是,我不想时时刻刻怀着对你的愧疚,就算为了这个,我也求你一定好起来。” 厉菖蒲眼眶有些发烫,他默默把手移在自己膝盖上,他多希望他的腿可以动一动,哪怕是一点点反应,他也可以告诉江听夏,叫她等一等,等他好起来。 可该死的,他的下肢一点感觉都没有。 即使他的手指已经像深陷到腿上的肌肉里一样,他发了狠的用力,他的腿却还是没有一丝丝的痛感。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他不会好了,下半辈子就是废人一个。 既然这样,何必耽误江听夏的后半生。 除了他刚才那句话,略带讽刺,厉菖蒲都出奇的平静,他平静的让江听夏心慌,他该发怒,他该发狂,他应该痛斥自己,让自己不许离开他。 按江听夏的了解,以厉菖蒲对这种事情的容忍度,他该大骂自己不知廉耻,背叛婚姻,背叛自己的丈夫,是一个他最瞧不上的那种女人。 可他没有。 厉菖蒲只是说:“好,我同意。” 他顿了顿,“我们离婚。” …… 何志海担心着厉菖蒲的伤,把手头工作解决以后,和太太南芳赶到了京都,没成想,却碰上了江听夏和厉菖蒲闹离婚。 何志海都想指着江听夏的鼻子痛骂一顿,却被南芳拦住。 “你去臭骂小夏一通有什么用,你骂她,她就不和菖蒲离婚了,除了让菖蒲更难堪,更难受,一点用都没有。” 何志海想着厉菖蒲身上的伤还那么重,不敢冲动,他在病房门口压低声音骂,“江老爷子,她的爷爷那是个多好的人,作为他的孙女,她怎么是这么一个薄情的女人。” 何志海气得脸都通红,“她不该这样,她就算真的打心底里嫌弃菖蒲残了,废了,她也忍上一段时间,等菖蒲的情况好一点再说,她怎么能这么迫不及待地提出离婚。” “真是该死的!” 南芳劝,“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我们快进去看看菖蒲的情况。” “这孩子心里该多难受。” 何志海和南芳进门,江听夏和厉菖蒲正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厉菖蒲行动不便,只需要签了字,两人的婚姻关系就可以立刻解除。 何志海看厉菖蒲拿着钢笔,因为眼睛看不见,还需要在旁人的帮助下,才能找到签字的地方,他用另一只手辅助,钢笔还时不时戳在手指上的时候,何志海再也忍不住,大手一拍按住了江听夏和厉菖蒲的离婚协议。 “江听夏,你说清楚,你为什么要跟菖蒲离婚?” 即使南芳一直在一边着急地拉着何志海,何志海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你拍着你的良心说,自从你嫁给菖蒲以后,他哪里对不起你,他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你了。” “现在,他就是受了些伤,遇到了一个坎儿,不是没办法,我们找到医生了,你们可以慢慢治疗,这个难关总能过去的,你有什么不满意,你说出来,我给你解决,你为什么非要提离婚!” 南芳拉着何志海,“老何,你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何志海跟个喝醉的人一样,眼圈都红了,他是真的心疼厉菖蒲,为他鸣不平。 “哪怕是看在你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以为,只要是个人,只要有点良心,都不该在这种时候提离婚! ” 厉菖蒲坐在一边,伸手去拽何志海,“何叔!” “离婚是我同意的。” 何志海整个人都炸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她。” 厉菖蒲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江听夏从不知道,他的谎话可以说的和真话一样逼真。 “我和她是被凑到一起,稀里糊涂结了婚的,本来就过不到一起。” “我也受够了她的脾气。” 他说:“分开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厉菖蒲眼睫毛颤了颤,江听夏知道这句话是对着她说的。 他说:“你走吧。” 第514章 还能给我什么 江听夏低头要冲出去,她怕下一秒她就会什么都不顾,和厉菖蒲坦白一切。 何志海看到厉菖蒲抓着他衣袖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胳膊都在发颤,却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为了不让厉菖蒲更难看,何志海只能让开位置让江听夏出去。 看着头也不回离开的江听夏,何志海彻底黑了脸。 …… 莫云扬这边已经联系到了出国的走私船,眼看离开的日期时间越来越近,江听夏的心情也越来越急躁。 为了挑动黑桑他们一群人的情绪,让他们强烈拒绝给厉菖蒲治疗,江听荷下手极狠,用银针把自己扎的双腿不能站立,毕竟黑桑他们都精通医术,她是真的残了还是假的残了,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江听荷如今的情况只能坐着轮椅,每天待在病房里,没办法近身盯着江听夏,她就吩咐黑桑他们盯着,每日给自己汇报江听夏的情况。 江听夏只能在旅馆的房间里急得打转,被江听荷的人盯着,她根本没有机会去找厉菖蒲,告诉他一切的真相,告诉他她的离开是有苦衷的,最重要的是,她要告诉厉菖蒲,让他好好接受治疗,等着她回来。 江听夏把莫云扬叫来屋子里。 “云扬哥,江听荷要求我今晚就离开,我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我要去见我丈夫,把一切都告诉他。” 她提出离婚后,厉菖蒲的态度让她没来由的心慌,她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莫云扬阻拦道:“你不能去见他。” “我们身边有江听荷的眼线随时盯着你的去向,你现在去医院被江听荷知道了,你以前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江听夏有些着急,“我刚才偷偷看了一眼,江听荷派来的那个眼线正在外面困的打瞌睡,我偷偷溜出去,很快就回来,不会被发现的。” 江听夏去扯床上的床单,几条单子拧在一起,推开窗户,把绑在一起的床单绑在窗户边上,另一头绑在自己腰上。 莫云扬伸手去扯江听夏的床单,“不行,这太危险了。” 江听夏动作着急,“云扬哥,请你帮帮我,帮我打掩护,只要见过我丈夫,我很快就会赶回来。” 江听夏已经爬出窗户,已经是半夜,外面是黑乎乎的夜色,江听夏往下看了一眼,三层楼的高度,吓得她有些腿软,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江听夏眼睛一闭就松了手。 整个人像秋日落叶一样轻飘飘晃在空中。 莫云扬看得一阵胆战心惊,即使不愿意江听夏冒险,可江听夏猝不及防地松手跳下楼,莫云扬也只得紧紧抓住连在江听夏腰上的床单。 “听夏,小心点。” 好在江听夏还是慢慢下降,平安踩在离地面将近两米多高的一脚宽的墙面凸出上。 莫云扬见绳子长度不够,正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江听夏已经解开了腰间的绳子,跳了下去。 莫云扬从窗户口探出半个身子,只见江听夏蹲在地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脚踝,似乎是扭了脚。 “听夏,你是不是受伤了?” 莫云扬吓得想立刻下去看江听夏的情况,江听夏却立刻起身,使劲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她则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往前跑去,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莫云扬一拳锤在墙面上,“听夏,为了他,你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 微冷的夜风里,江听夏一刻也不敢停,连脚踝处传来的钻心的疼痛也顾不上,她一定要跟厉菖蒲解释清楚的。 万一他真的误会了她和莫云扬的关系,万一他真的以为自己抛弃了他,他该多难过。 赶了一路,江听夏的衣服都被汗湿,终于到了医院。 江听夏连爬了好几层楼梯,扶着楼梯扶手的手都有些发软无力,她跑过拐角,却因为太急不小心撞上了推着医用小车的护士,小车上的铁皮咚的一声,护士眼看撞得不轻,赶紧去扶摔倒在地的江听夏。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小心,跑这么快。” 看江听夏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护士又问,“小姑娘,你没事吧?” 江听夏借着护士的胳膊站起来,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她腿上本来就有伤,再被这么一撞,疼得脸都白了,却摆了摆手,护士拉着江听夏要帮她看看伤口。 “哎呀,你胳膊都出血了,我给你抹点药吧。” “我没事。” 她没有看一眼蹭破了皮,正在往外渗血的伤口,只说:“抱歉,我有急事” 江听夏挣开护士,依旧往前跑去。 终于到了厉菖蒲的病房门外,江听夏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猛地推开病房门。 “厉……” 接下去的声音被她猝不及防吞回嗓子里。 病房里不只有躺在病床上的厉菖蒲,还有莫云扬,以及调转轮椅,朝向她的江听荷。 莫云扬往前走了几步,对江听夏使了个眼色,又摇摇头。 他做了个口型,说:“抱歉,江听荷她发现你不见了。” 江听荷抬眼看向江听夏,一脸的明知故问,“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江听夏吓得屏住了呼吸,“我……” 江听荷又故意问,“难道你还有什么话没有说?” 她说:“既然这样,有什么你就说吧。” 江听荷拽着江听夏的衣服,让她低下头来,江听荷凑在她耳边,话里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就当着我的面。” 江听夏整个人如坠冰窟,身体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她的脚下意识朝厉菖蒲走了几步,却又不能伸手触碰他。 厉菖蒲仰着脸,表情里带着几分期待。 厉菖蒲却听到江听夏说:“我……” “我是来跟你最后告别的。” 厉菖蒲的双手下意识攥紧了床上的被子,“要走了吗?” 听到江听夏说她就要走了,厉菖蒲的心还是忍不住发疼,疼得他近乎窒息。 江听夏已经满眼泪水,她不舍地看着厉菖蒲。 “我要你答应我,你要好好治疗,早点好起来。” “那你能不走吗?” 厉菖蒲终于忍不住自私,他伸手去拉江听夏的手腕,大掌和她十指相扣。 他眼里带着泪,面上是痛苦的神色,“我不相信你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之前根本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 厉菖蒲顿了顿,又说:“他们说,你是怕我拖累你,迫不及待要甩掉我这个包袱,我不相信,听夏,你不是这样的人,对吗?” 江听夏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不舍的握紧,她心里一万次呐喊,她也不想和他分开。 可看着在一边面色阴沉的江听荷,江听夏只能甩开厉菖蒲的手。 “对,我就是这样,我就是不能吃苦,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娇气,又怕苦又怕累。” 江听夏边哭边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还能给我什么。” 厉菖蒲唇色苍白,冷笑一声。 “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叫你陪在我身边等我好起来,原来是为难你。” 江听夏心痛如刀绞,却只能说着最伤人的话,伤了厉菖蒲,她的心也千疮百孔。 “我等着你好起来的那一天,要是有一天你能重新站起来,我就到你面前磕头认罪,求你原谅。” 第515章 要她死 江听夏要走出病房时,朝莫云扬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他希望他可以留下来帮自己解释。 而她只能跟着江听荷一起离开。 汽车里,是江听荷憎恨的目光。 “江听夏,刚才你想跟厉菖蒲说什么?” “要不是我发现你偷跑了,我还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一直打着自己的算盘,在做戏糊弄我,我差点就让你骗了。” 她拽着江听夏的头发,“你当我是傻子吗!” 江听夏疼得满眼都是眼泪,看着实在是楚楚可怜。 江听荷眼里带着嫉恨,“江听夏,从小到大,你只会用这张脸迷惑别人,人人都爱你,护你,把你宠上天,你凭什么这么好运,连老天爷都站在你这边。” 江听荷真的不服。 她漂泊半生,受尽苦楚,好不容易找回家,有了高贵的身份和疼爱自己的妈妈,可这一切又转眼烟消云散,而代替她享了小半辈子福气的江听夏却什么事都没有,甚至阴差阳错有厉菖蒲那么一个傻子疼她护她,连她自毁名声,他都甘愿戴绿帽子,把这丑事捂住,他并没有随江听荷的愿,追究婚内,出轨的江听夏,不但签了离婚书,甚至还苦苦哀求江听夏不要离开他。 江听夏她可真是好命。 无忧无虑的童年,爱她护她的丈夫,还有一生无忧的后半生。 凭什么世间的好事都让她一个人占尽了。 江家蒸蒸日上的时候,她做江家的大小姐,江家倒了,又转眼出现了一个神医外婆。 江听荷打心底里认定,之前的十几年,那些苦难折磨都是她替江听夏受了,如今被外婆认回去的人就该是她。 看着江听夏那有几分和她的母亲秀秀相似的脸庞,江听荷又怕又恨,随手拿起挽头发的银簪,抵在江听夏脸上。 她怕极了,这张脸绝不能被外婆看见。 江听荷叫嚷着,丧心病狂一般,“我就划烂你的脸,看以后谁还愿意爱你,护你,那些男人只会看见你就恶心。” 江听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不要!” 可下一秒,她的脸上就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原本光洁白嫩的脸颊,瞬间一道血肉翻飞的划痕。 江听夏整个人都晕死过去。 好疼。 她再醒来,脸上是火辣辣的痛觉,江听夏抬手一摸,碰到些冰凉凉的液体,都是血,她的血,触目是满眼的红。 江听夏只有一个念头,她的脸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江听荷要去拔黑桑腰间的银刀。 黑桑躲了躲,“你已经惩罚过她了,为什么还要杀了她?” 江听荷眼里透着阴毒,“划烂她的脸,跟她对我做的一切相比,还远远不够。” 江听荷看着黑桑满脸的可怜,“我的腿再也站不起来了,所以,我恨她,我要她死。” “黑桑,把刀给我。” 黑桑沉默了一会儿,拔下了腰间的银刀,递给江听荷。 江听荷的刀对准了江听夏的心脏,就在她挥刀而下的时候,江听夏突然一动,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扯,躲开了江听荷的刀。 咣当,银刀落在了地上。 江听荷尖叫一声,黑桑立刻转身。 江听夏只能慌不择路跑开。 身后是江听荷的尖叫,“黑桑,追上去,别让她跑了,杀了她!” 江听夏可以躲过江听荷的杀招,那是因为厉菖蒲教过她一点格斗技巧,可面对黑桑这个成年男人,她就有些绝望。 果然,黑桑很快追了上来,江听夏只来得及看见刀柄上的一道银光闪过,她连喊声都没发出来,瞬间,锋利的刀就捅进了她的身体…… 江听夏像个残破的娃娃一样倒在地上,只觉得浑身的温度都在消失,最后的意识只听到黑桑和江听荷的两句交谈声。 江听荷问,“她死了吗?” 黑桑冷冷说道:“死了。” “你等我,我找个地方把她埋了。” …… 莫云扬没有离开,他重新站在厉菖蒲床边,看着这个颓丧灰败的男人。 江听夏留下他,是让他跟厉菖蒲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可他怎么会那么做。 就连江听荷会比江听夏更早出现在厉菖蒲的病房里,都是他给江听荷通风报信的。 莫云扬对厉菖蒲只有鄙夷和不屑。 这种男人配不上江听夏。 听夏她是一时昏了头了。 他会帮她拨乱反正。 “你想让听夏留下来照顾你!” “真是好笑,她凭什么?” 莫云扬说:“你们只不过是被命运强行安排在一起的,如果不是一纸婚约,如果不是这个时代,你连她的衣角都挨不到,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你知道吗?” “你这种人跟我们根本不属于一个世界。” “你别做梦了,你以为你和她有感情?思想,条件,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会产生什么感情!” 莫云扬看着厉菖蒲通红的双眼,继续刺激他,“你以为听夏,她愿意心甘情愿待在你身边,是大环境绑住了她,束缚了她,她早该得到自由。” 他说:“而且你现在是个残废,你想拖累她多久?” “忘了她吧,你要是为她好,就再也别去烦她。” 第516章 我什么都没了 江听荷坐着轮椅等黑桑去收拾残局,黑桑回来,江听荷冷声问道:“人埋好了?” 黑桑躲开了江听荷的直视,“都处理好了。” 他去推江听荷的轮椅,“我们走吧。” 江听夏死了,就像一直压在她心间那块大石头突然被搬走了一般,江听荷这才觉得畅快无比。 回到病房,江听荷肚独自一人待着,她的腿正隐隐作痛,江听荷试着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又倒了回去,她这些日子每日施针,加重病情,江听荷也慢慢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没了站立的能力。 看着自己废掉的双腿,江听荷眼中滚出热泪,她咬着牙,模样憎恨非常。 “江听夏,咱俩一辈子不对付,如今收拾你还要搭上我一双腿。” 想起自己在江听夏脸上写的字,江听荷又狂笑不止,直到满脸都是泪水,她的手往自己肩上摸去,多少年前的伤,止了血,结了疤,可还是疼,没日没夜地折磨着她。 江听荷想到那些过去,自她有记忆起,她就吃不饱穿不暖,蜷在一个呼呼冒风的茅草屋里,还要整天整夜地做活,她长大了些,那些所谓的家里人又转手把她卖给了一个老光棍,给他生儿子。 她不愿意,怀上一个,她就想方设法流掉一个,老光棍没招,眼看她生不出儿子,又把她当摇钱树,她的床上,躺过附近几个村子里的无耻卑劣,下流猥琐的男人。 她反抗,她挣扎,她一次又一次地逃跑,却被抓回去,结果是被打得更狠,几个男人拿她寻开心,用刀在她肩上刻了个‘娼’字,她绝望地以为她的命都被锁在这个字里了,好在江家的人找到了她,带她回家去。 江家多气派,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江听夏一身细皮嫩肉,无忧无虑,每当看到江听夏那双澄澈的眼眸,这个时候,她背上的那个字都会烧着了一样地疼,提醒着她那不堪的过去。 可她才是江家真正的大小姐,江听夏那么好的人生本该是属于她的。 难道她不能恨江听夏吗! 终于,江听夏她死了,她成了最后的赢家。 从今以后,江听夏无知无觉的在地下腐烂,而她江听荷,就是水西族族长的孙女。 那个字,她还给江听夏了,以前的一切,她会通通忘掉,让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随着江听夏一起永远深埋地下。 她们两人的命运就此回归正轨。 …… 江听夏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 她还记得黑桑拿着刀刺进她身体里的恐惧,她睁大眼睛,惊恐万分,猛地就要起身,却全身都在疼。 莫云扬听见江听夏的声音,赶紧去扶她,“听夏,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 “云扬哥,”听到莫云扬的声音,江听夏稍微安心了些,“我这是在哪儿?” 莫云扬低沉的声音回答道:“我们在船上。” 江听夏一脸疑惑,她腰间还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伤口在隐隐作痛。 她明明听到黑桑和江听荷的谈话。 “我不是死了吗?” 莫云扬坐在江听夏身边,“你现在安全了。” 江听夏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云扬解释道:“我从医院出来以后,你已经不见了,我四处找你。” “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受了重伤,是黑桑把你交给我的,他说他的刀并没有刺进要害,他给你简单包扎,止住了血,他让我把你带走,再也不要出现在江听荷面前。” 原来是黑桑做的。 江听夏又想到什么,着急地起身问莫云扬,“那厉菖蒲那边呢,你有没有把一切都跟他解释清楚?” 莫云扬眼神闪烁。 “听夏,你走后,他情绪很不稳定,他身边的警卫把我赶了出去,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告诉他。” 江听夏眼里的光芒突然熄了。 “那怎么办?” “厉菖蒲他一定以为我抛弃他了。” 莫云扬去安抚难过哭泣的江听夏,“听夏,你不要着急。” “我们还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再解释也不迟。” 听见这话,江听夏好似抓着什么救命稻草,“是,你说的对,等他好起来我就回来找他,他就算一时生我的气,我哄哄他就好了。” 江听夏说着说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厉菖蒲他这个人不难哄的。” …… 何志海一把推开病房门,看见屋里大白天拉着厚厚的窗帘,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厉菖蒲就那么死人一般躺在床上,针头被他拔下来扔在一边,手臂上还带着拔针的血痕。 何志海站在一边,拍了拍厉菖蒲的被子。 “菖蒲,我听说你把小徐他们都赶走,不吃饭也不吃药,也不接受治疗,你有啥过不去的,你跟我说说。” 厉菖蒲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何志海老半天等不到回应,再加上看见厉菖蒲那个样子就生气,好好说话没用,他突然大吼。 “厉菖蒲!你要死是不是!” 何志海又心疼又生气,“江听夏她都走了,跑了,不要你了,你做这副寻死觅活的样子给谁看。” “你舍不得她,你当初装什么大度,那离婚书你不签,她能怎么着!” 何志海气得拍头,“我就想不通了,这世界上就江听夏一个女人了,她走了你就不活了!” 厉菖蒲好不容易有了点反应,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 “厉菖蒲,我走了。” “厉菖蒲,你还能给我什么!” 这些话让他心如死灰,他的希望都没有了。 没有江听夏,他早死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折磨里,早死在没有希望的战场上,当初他怀着想要再见江听夏一面的心情,拼死活了下来,可如今,他倒希望自己死在那个闷热的雨林中。 没有了她,他又成了一个废人,不能再当兵,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何志海一把揪住厉菖蒲的衣领,小徐吓的去拦,“首长,厉团长还是个病号,你不能这么拽他。” “你一边去,”何志海推开小徐,拽着厉菖蒲的病号服生生把厉菖蒲拎了起来。 “你要死是不是!” 何志海指着厉菖蒲的脑门,“你死去吧!老子才不管你,你没有军人的骨头,没有军人的血性,你这个懦夫,你这个逃兵,我何志海手底下没你这么没出息的兵。” 懦夫!逃兵! 厉菖蒲死也不愿意被安上这样的名号,他这辈子打仗没怂过,身上的伤全在前头,对上敌人,没往后跑过。 “我不是!”厉菖蒲终于睁开了眼,反驳何志海,“我不是懦夫,不是逃兵。” 何志海看见厉菖蒲终于有了反应,面上紧绷的表情一松,“那你搞这一出寻死觅活,你怕什么?” 他眼眶通红,对着何志海吼,“我什么都没了!” 何志海也不惯着厉菖蒲,“你是不是个男人!你是不是条汉子!” “死算什么本事!好好活着,活出个样来才是本事!” “厉菖蒲,你要是个男人你就给老子站起来,别让人看笑话,让那些抛弃你的人瞧着,让她后悔去。” 第517章 她再也不会回去了 何志海气喘吁吁等了许久。 厉菖蒲面上表情有几分松动,何志海顺手拿起小徐端着的餐盘里的馒头,塞进了厉菖蒲的嘴里。 他几天没有吃饭了。 他命令道:“吃,人吃饱了就有劲了!” 厉菖蒲费力地嚼了几口,耳边回荡着那些话。 “让那些抛弃你的人瞧着,让她后悔去。” “厉菖蒲,我等着你好起来的那一天,要是有一天你能重新站起来,我就到你面前磕头认罪,求你原谅。” 因为太着急吞咽,厉菖蒲险些噎住,小徐赶紧把粥碗递到厉菖蒲嘴边,厉菖蒲猛地低头喝了几口。 见厉菖蒲终于肯吃东西,就代表他想活下去了,不会再寻死了,何志海抹了一把眼泪,给厉菖蒲拍背,“好孩子,这才像个男子汉。” 厉菖蒲拼命往嘴里塞着东西,一双黑眸阴沉沉的。 他得活着。 被踩折了脊梁也得活着。 他等着江听夏回来跟他求情认错。 他用力地咀嚼,像嚼着江听夏的骨头。 …… 因为受伤,江听夏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不止腰上的刀伤,她的脸也像有千万只蚂蚁噬咬般疼痛。 江听夏语气虚弱,“云扬哥,有没有镜子?” 莫云扬看了看江听夏裹着纱布的脸,有些不忍,“听夏,你先休息。” 江听夏皱了皱眉,“我的脸毁了是吗?” 她有些慌乱,却还是控制着情绪,“你拿镜子来,我想看看我的脸。” 在江听夏的要求下,莫云扬只好拿镜子出来,江听夏看见自己脸上裹着纱布,竟然伸手要去拆纱布。 莫云扬伸手阻拦,“听夏,你还没好,先不要动。” 江听夏却不听劝,她忧心自己此刻的模样。 莫云扬见江听夏主意已定,没办法,只好亲自上手帮她解开一层层纱布,江听夏屏住呼吸看着镜中的自己。 最后一层纱布解开,看见自己的样子,江听夏忍不住尖叫起来。 “啊!” “我的脸!” 她猛地摔了镜子,不愿意再看一眼,本以为江听荷只是用银簪子毁了她的脸,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江听荷会在她的脸上写下一个“娼”字,一笔一划,血肉模糊。 由于情绪激动,江听夏竟然从床上爬起身,像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一样,她扭作一团,痛苦地嚎叫。 “我的脸!” “那不是我。” 莫云扬抱住江听夏,“听夏,不要,你身上有伤,你这么激动会很危险的。” 江听夏哪里听得进去,刚才镜子里那张脸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江听夏要推开莫云扬,捂着自己的脸,拼命地要逃离,“别过来,别看我的样子!” 她哭,咸湿的眼泪像滚烫的熟石灰灼烧脸上的伤口,江听夏的心比伤口更疼。 “怎么办,我变成了丑八怪……” 她喊,“不要救我,让我就这么死掉。” 莫云扬将江听夏拥在怀里,眼底一片心疼,“听夏,云扬哥会治好你的。” “我们到索国去,我找最好的医生,治好你的脸,你不会有事的。” …… “医生,我的脸还能不能治好?” 江听夏坐在办公桌前,面露期待看着眼前的洋人医生。 医生去看江听夏的脸,他并不认识江听夏脸上的字,江听夏却还是有些心虚,眼神一闪,避开了医生的眼神。 沉思良久,医生遗憾地摇摇头,“伤口太深了,你脸上的痕迹我没办法消除。” 失望了太多次,江听夏已经习惯了,她默默戴上黑色帽子和同色系的厚围巾,把自己脸上的伤疤严严实实遮住,脚步沉重地走出了医生的诊所。 她穿一身暗色,整个人瑟缩着,灰扑扑的样子,没有半点过去的绝代佳人的模样,远远一看,沉闷的如同一个历经风霜的老妪。 对她脸上的伤,江听夏已经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医生,他们无一例外,都告诉她,她的脸已经治不好了。 她脸上的字会一直刻在她的脸上。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她和莫云扬租住的公寓,莫云扬这几日不在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江听夏坐在沙发里良久,终于起身,找出一块铁片,用镊子夹着,放进壁炉里。 看着火焰把铁片烧得通红,江听夏没一丝犹豫,脸上也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她坐在桌边,看着镜中那张令人恶心的脸庞。 这里是国外,没有一个人认识她脸上的文字,可江听夏依旧心虚,害怕被人盯着看。 没有人能治好这疤痕,让她的脸恢复如初,江听夏心生绝望,看着镜子,拿起铜片,朝江听荷在她脸上写下的字盖上去…… 一声令人发毛的呲声,江听夏惨叫起来,镊子和铁片咣当砸在地上,她的手蜷在一起,却不敢触碰她的脸…… 不过,那个羞辱的字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脸上了。 真疼啊,疼得好像要死掉。 其实,她真该就这么死掉的。 可莫云扬回来了,把她送去了医院,她终究没有死掉。 江听夏从此戴上了黑色面纱,整张脸都被黑纱遮住,只留出一双痛苦到麻木的眼睛,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莫云扬生意失败了几次,赔光了所有的钱,后来在一所大学做教授,江听夏做了书籍管理员,每日只待在图书室,和书籍待在一起,并不和旁人打交道。 她再也没有生过回去的心,只偶尔梦见原来的事情。 还有,人。 只是后来,她连想都不敢想了。 她就会这样戴着面纱遮住自己的样子生活一辈子。 她再也不会回去了。 第518章 是不是该回去了 江听夏刚走到院子里,耳边就听到一阵悠扬的乐曲,想必是莫云扬在家里办酒会。 他经常在家里招待一些朋友,为了他那些只会赔钱的生意。 她没在意,推开门走进去,却看见屋里一片灰蓝色,她拧了拧眉,眉眼间闪过明晃晃的厌恶。 蓝眼睛的外国男人看见江听夏,眼睛一亮,捧着杯香槟走过来,要和江听夏打招呼。 江听夏看见男人身上的灰蓝色军人制服还有脚上那双锃光瓦亮的皮靴就厌恶得不得了。 如果不是这些索国的士兵,厉菖蒲不会出事,之后的一切就不会发生,那她现在应该在他们一起种菜养花的小院里,过着最祥和平静的日子。 没有看男人一眼,江听夏径直走上楼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蓝眼睛的外国男人捧着香槟的手还没有收回,不过对江听夏这么不给面子的行为,他并没有生气,反而转身朝莫云扬耸了耸肩。 “我想我知道她为什么讨厌我。” 莫云扬嘴角勾了勾,尴尬又客气地赔笑,看了一眼楼上,表情有些心虚。 …… 莫云扬瞧了瞧江听夏的房门,手里端着餐盘,里面放着几片面包和煎蛋。 他对江听夏陪着笑脸,“你回来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晚饭都没有吃。” 江听夏在家里也不肯摘掉面纱,只露出一双不大高兴的眼睛,“云扬哥,我说过,我不喜欢那些索国的军人到家里来,我不想看到他们。” 莫云扬面带歉意。 “抱歉,我不知道你今天会回来的这么早。” “我向你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江听夏面色好了些,她点点头,接过了莫云扬手里的餐盘。 她要转身回房,莫云扬又提醒道:“听夏,最近局势紧张,都传两国就要开战,索国的新闻报纸上都是煽动言论,听说这里已经有针对东方面孔的抢劫袭击了,你上下班要注意安全。” 江听夏点点头。 因为很有可能即将开战,索国的大街上跟火药桶一样,不知道什么会爆发,连她工作的图书馆外面都拉起了煽动战争的横幅,到处都是游行,让人觉得很危险。 天气有些冷,江听夏捂着脸上的围巾,低头从游行的人群旁低头快速走过去。 满大街都是黑白色的宣传报纸,江听夏本来并不在意,却被一张图片吸引了注意力。 作为曾经的军人家属,配文的图片上战士穿的军服她再熟悉不过,她把报纸捡起来卷起,匆匆从混乱的人群离开,进了图书馆的门,她才把刚才捡起的报纸拿出来看了。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份报纸大肆宣扬自己国家战士的英勇,却污名化厉菖蒲这样千千万万的为自己国家而战的军人,把他们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事迹胡乱篡改,称他们是无情的杀人机器,江听夏手指越攥越紧,她不能让这些外国人污蔑为自己国家而战的军人。 江听夏执意要报社出道歉声明,一时间在索国居住着的不少同胞纷纷留信表示支持,但在异国他乡,江听夏更多感受到的还是到处碰壁。 报社不同意她的要求,江听夏就将报社送上法庭,因为上了报纸,被很多人关注着,江听夏被图书馆开除,丢了工作,又被住在附近的邻居们示威驱赶…… 好在最终还是顺利开庭,江听夏听到法官敲锤定音的那一刻,和到场的同胞们险些热泪盈眶。 江听夏从法院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公园里人并不多,一对夫妻带着年幼的女儿在喂鸽子,江听夏忍不住看了许久。 已经很久了,她刻意不去想以前的事情,不过最近新闻报纸上都能看到故国的消息,她又刚经历了一场官司,这些都勾着她的回忆,在这冷风萧索的秋日里,她突然没办法再骗自己。 她很想念厉菖蒲。 江听夏心口一阵钝痛,她险些站不稳,捂着心口蹲了下去,突然,“咻”的一声,江听夏感觉到耳边一热,她还没反应过来,只看见地面上的鸽子们哗啦啦惊慌失措地四散开来,人群凄厉地尖叫,他们捂着耳朵蹲了下去…… 江听夏这才意识到,刚才她耳边的,是枪声。 她也就近找了个可以遮掩的地方,抱头蹲了下去,手心却感觉到有些濡湿,江听夏看见自己的手掌上带着血痕。 原来那一枪不是意外,是冲着她去的。 …… “听夏,你没事吧?” 莫云扬看到江听夏脸色苍白,踉跄着走进院子,他赶紧迎上去,又见江听夏耳边还在往外渗血。 他们的院子离江听夏被枪击的小公园并不远,莫云扬大骇,“这是我刚刚在家里听到的枪声?” 江听夏内心犹如古井无波,似乎在说一件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我最近打的官司,被人报复了。” 莫云扬拉着江听夏要去医院,江听夏却不愿意,如果没有必要,她是不愿意和外人打交道的。 莫云扬知道她性情大变,没办法,只好在家里给江听夏包扎。 他帮江听夏给伤口消毒,短短两年,一向怕疼的江听夏变了很多,一副眉眼淡淡的样子。 莫云扬一脸忧心忡忡说道:“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现在人人自危,我之前劝你很多次,不要掺和那些事。” 他说的说的有些生气,“幸好子弹只是从你耳朵边擦过去,要是再偏一点,你……” 莫云扬不忍再说,江听夏这两年整个人沉默寡言,他都不敢去猜测,她是不是故意要去找死的。 他劝,“听夏,我们在国外两年,是不是该回去了。” 江听夏却立刻摇头,“我不回去。” 莫云扬看到江听夏一脸逃避,抓住她的手,“两国局势紧张,一旦开战,以我们的身份是没法在国外生活下去的,可能好端端走在路上就会遭到无辜的殴打。” “你已经被突然袭击了,我们在这里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江听夏不愿意听那些,她绝不愿意回去,她现在这个样子,她该怎么面对以前的那些人。 “而且,”莫云扬说:“我收到了国内邀请,需要我协助船只建造,我必须回去,不然以后再也没有回去的机会了,我们会变成国内的叛徒。” 江听夏情绪激动地甩开莫云扬的手,站起身就要离开。 “你怎么选是你的自由,我不干涉你,我是不会回去的。” 莫云扬起身站在江听夏身后,他无奈摊手,“可我们是夫妻啊!” “你应该跟我一起回去的。” 第519章 就是不愿意见到他 江听夏转过身来,定定说道:“云扬哥,我们只是假夫妻。” “我是为了帮你还高利贷,才和你结婚,让你拿我名下的财产去抵债的。” 莫云扬眼里闪过一瞬的失落。 他柔声劝道:“听夏,我很谢谢你,我知道我欠你的,我败光了你所有的钱还有江家的那笔宝藏。” 莫云扬面露难堪,“我不是勉强你一定要跟我回去,只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我是担心你。” 江听夏转身要走,“不需要。” 莫云扬恼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是不是就想这样悄无声息死在异国他乡!” 江听夏上楼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一下一下踩在莫云扬的心头。 “江听夏,你害怕了是不是!” 江听夏脚步一顿,又听见莫云扬大声说道:“你怕见到那个男人!” “你不敢面对他!” “所以你怕了!” 莫云扬愤愤不平,“你为他付出那么多,连命都差点搭进去,为什么你要做逃跑的那一个人!” 江听夏终于转过身,她的眼泪颗颗滚落,“对,我就是不愿意见到他!” 她伸手按住自己带伤的半张脸,“让他看见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 “我宁可在他心里我一直是过去那个样子!” 莫云扬眼里闪过心疼,他劝说江听夏,“听夏,我们回去不一定会碰到他。” “这次我回去,工作地点在南方的一家造船厂,我们不会碰到他的。” 莫云扬问,“我们离开这么久,你就不想回家去吗?” “错过这一次,我们可能这辈子也难回去了。” …… 南方,造船厂,江听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是怀着怎样矛盾的隐秘心思,跟莫云扬一起坐上了归国的轮船。 家园难舍,故土难离。 江听夏踏上祖国土地的那一刻,那颗噪乱的心竟然神奇的平静下来。 莫云扬在造船厂做工程师,江听夏就做他的副手,两人的证明材料上显示是夫妻,于是对外,两人以莫先生,莫太太的身份相处,人后,还是患难与共了两年的亲人朋友。 他们的生活繁忙又充实,半月后,造船厂来了一辆军车,短短半天的时间里,就把莫云扬和江听夏两个人都带走了。 江听夏并不知道莫云扬去哪里了,此刻,只她一个人单独坐在暗室里。 正前方是一盏白炽灯,或许是故意的,明晃晃正对着她的眼睛,刺得她眯了眯眼。 自从她的脸受伤以后,江听夏不照镜子,也不会用这么亮的灯光,她喜欢把自己藏在黑暗里。 突然一下有这么亮的光,她反倒不习惯了。 而且,对面端坐着的一男一女严肃地看着她,一切都像是一场审问。 这种被暴露在外的感觉让江听夏感觉到有些紧张,她不自然地扯了扯脸上用来遮掩面容的黑色面纱。 江听夏猜到,或许是她和莫云扬刚从索国回来的原因,要接受查问,可对面的两个人并不开口问她问题。 屋里一片寂静。 突然,门开了。 厚实铁门发出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格外明显。 门口的战士啪一下立正,敬了个礼,朗声道,“首长好。” 第520章 问题 厉菖蒲低下头去,生着老茧的手指继续翻看资料,一时间屋内只有纸张刷刷的翻动声。 他语气如常。 “你和莫云扬这些年一直在墨索里城市生活?” 江听夏点点头,又被他冷冰冰的语气吓到,微微坐直身体回道:“是。” 江听夏并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只低头,眼神落在厉菖蒲膝盖上。 看样子,他康复了。 他的眼睛能看见了,腿也能站起来,还重回了他热爱的部队,江听夏真为他高兴。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她满肚子的关心只能生生咽回去。 “你们哪一年结的婚?” 厉菖蒲语气严厉,像审问犯人。 “是在去墨索里的那一年,你们两人就确定了婚姻关系?” “是。” 厉菖蒲并不明显地倒吸一口气。 “夫妻感情如何?” “有没有孩子?” “你们在国外的这两年是怎么生活的?” …… 一大堆问题把江听夏问的晕头转向。 厉菖蒲身边的年轻男人听厉菖蒲问的这些问题,奇怪地翻看了手里的资料,这些档案里就有的资料,怎么又问一遍。 而且,问的是不是太细了。 按说他们做背景审查,应该把精力用在莫云扬这个造船顾问身上,怎么一直盯着莫云扬的爱人,照常询问的态度也实在有几分不客气,把一个柔弱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人审问的可怜巴巴的,都要哭的模样,他看着都有些不忍心。 不过,在看到厉菖蒲阴沉的能滴出水的表情,还有他脸颊上硬生生咬出的牙痕,年轻人识趣地闭住嘴,又转过身去。 接受完调查,江听夏签了字,拎着行李箱走出楼道,跑过来一个小战士,“是造船厂的江同志吗?” 江听夏点点头,不过并不说话。 小战士热情地要去接江听夏手里的行李箱,“江同志,你坐我们的车去基地。” 江听夏手往回缩了缩,察觉到江听夏的抗拒,小战士解释道:“莫工程师也在基地,到那儿你就能见着他了。” 江听夏听莫云扬说过,他回国是受到邀请,参与一项秘密任务,只是江听夏怎么也没想到会再跟厉菖蒲扯上关系。 江听夏根本没想过,他会调到南方来。 江听夏并没有让别人帮她拎行李,自己提着慢慢往外走,出了大门,车边站着刚才审完她就率先离开的厉菖蒲。 他身材高大,五官精致,此刻靠在车边,绿色制服裤子被风吹动,修长结实的腿部线条分外显眼,他手里拿着一支烟把玩,并没有点火,只是放在鼻子上嗅了嗅。 小战士热情地招呼,“江同志,就是那辆车,上车吧。” 厉菖蒲看过来的时候,江听夏立刻挪开眼,低垂眉眼在小战士身后,靠他人挡了挡厉菖蒲的视线,慢慢走过去,只是心想,厉菖蒲他以前是不吸烟的,也不会随身带着烟盒,这两年他又开始吸烟了吗。 江听夏想多了,厉菖蒲并没有过多注意她。 她走过去的时候,他已经长腿一迈上了车。 江听夏自己打开车门坐在后排,小战士也上了车,汽车轰隆一声,往前冲去。 汽车开得本来就不算慢,道路又崎岖,江听夏渐渐觉得有些不舒服。 沉闷的汽车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是厉菖蒲擦了下打火机。 他脑袋低了低,叼在嘴边的香烟凑过去点燃,车厢内立刻是一股难闻的香烟味道。 江听夏本来就很讨厌烟味,更别说是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她又被汽车颠簸的恶心,这会儿胃里翻江倒海,她只能死死拧着眉头。 可副驾驶座上照旧烟雾缭绕。 半支烟的时间,江听夏终于忍不住,她捂着嘴巴,发出了两声干呕声。 “抱歉,能不能停一下车。” 江听夏一只手无力地放在前面的座椅上,跟驾驶员说道:“我难受。” 她不想麻烦别人,只是实在是忍不住,万一没忍住,吐在车里,那就更不好了。 小战士听江听夏说难受,紧急停车,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江听夏立刻推开车门,往外跑了几步,她站在路边,弯腰干呕。 半晌,江听夏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递了一张蓝白色格子手帕。 江听夏眼睛一亮,“厉……” 只是她刚转过眼,就看见那个年轻的圆眼睛小战士。 “江同志,你没事吧?” 江听夏笑容僵在脸上,“我好多了。” 小战士递给她水壶,“喝点水吧。” 江听夏接过去,眼神里有几分落寞,“谢谢。” 厉菖蒲一直坐在汽车里,他靠在座椅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又烦躁地按了个按钮,汽车的几面窗户降下去,窗外的清新空气涌进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大拇指和食指动了动,生生碾灭了正在燃烧的香烟,又扔出窗外。 江听夏再上车,剩下的小半段路程就没有刚才那么难忍了,等到了地方,江听夏远远看见了路边站着的莫云扬,先下意识看了一眼厉菖蒲的背影。 他腰身挺直,没什么异样,江听夏却有些心虚,心跳如鼓。 汽车停下,莫云扬拉开车门,厉菖蒲从另一侧下车。 两人都很高,莫云扬和厉菖蒲隔着车身对望。 莫云扬有些吃惊,看了厉菖蒲一眼,又看看江听夏,凑过去低声问道:“是他?” “你们……” 莫云扬还没有来得及问完,路边停靠的汽车里就跑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女,她朝厉菖蒲跑过去。 女孩子语气欢快,笑得像一朵灿烂的向阳花,“厉大哥。” 厉菖蒲转过身,江听夏看动作明显他们两人是认识的。 厉菖蒲也没想到会突然碰到林安宁。 “安宁。” 第521章 以前的事了 林安宁走到厉菖蒲身边,“厉大哥,我送几个工程师回来,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了。” 她说着动作亲昵地攀上了厉菖蒲的手臂,还撒娇一般地晃了晃,“你是不是要回办公楼。” “正好载我一程。” 女孩眉眼弯弯,“本来我也要去找你的,没想到这么巧遇见了,爸爸妈妈来看我,妈妈还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女孩轻声哼了一声,嘴巴嘟了起来,装作委屈的模样,“爸爸妈妈对你比对我这个女儿还要上心。” “真不知道咱俩谁才是亲生的。” 厉菖蒲尴尬地笑笑,被林安宁抓住的手臂僵直。 他眼神往旁边看了看,林安宁才看到江听夏和莫云扬,她立刻放开厉菖蒲,站好。 女孩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看到你太开心了,没注意到这里还有别人。” 莫云扬看了看江听夏,她低着头,浑身散发着让人难过的失落感。 一男一女那么亲密,一看关系就不普通。 莫云扬有些为江听夏不平,他死死地盯着两人。 似乎是莫云扬的态度有些奇怪,林安宁察觉到了,咦了一声,又伸手碰了碰厉菖蒲的胳膊,示意他去看。 厉菖蒲眼神落在莫云扬脸上,表情不善。 莫云扬倒很沉得住气,他笑了笑,还是以前温和儒雅那副做派。 他跟厉菖蒲打招呼,“好久不见。” 林安宁有些惊讶,“厉大哥,你和莫工程师你们认识?” 这话一出,林安宁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瞬间安静下来,连四周的空气都好像就此凝固。 厉菖蒲只是盯着莫云扬看,片刻后移开眼神,薄唇轻启,“见过。” 他语气淡淡,是毫不在意的语气,回答林安宁的问题。 “以前的事了。” 厉菖蒲转身上车,林安宁跟着打开车门,坐上车。 汽车离开,身后卷起尘土飞扬。 莫云扬咳了两声,拧了拧眉,又去拍了拍江听夏的肩膀,眼里露出些担忧。 他问,“听夏,你跟他一起回来的,你有跟他说什么吗?” 江听夏只说:“没有。” 莫云扬表情轻松了些,放心了。 他又问,“为什么不解释?” “看他跟别的女人走在一起,你不难受吗?” 江听夏不想听了,转身要走。 “没必要了。” “我没什么要跟他解释的。” 江听夏一时语气有几分冲,“要他可怜我吗!” 她莫名其妙地离开,还提出离婚,两人分开这么久,厉菖蒲会再和别的女人谈恋爱,江听夏是有心理准备的,她没打算再见他,只是在心里想,他会慢慢地忘了她,和一个好姑娘结婚,生好多他心心念念,那么喜欢的孩子,组建自己的新家。 只是江听夏没想到,她会有亲眼目睹他的幸福的一天,此刻她的心头像针扎一样的疼痛,她想起刚才那个和厉菖蒲站在一起的女孩。 她活泼可爱,笑容明艳如花,不像她死气沉沉,灰扑扑的模样,她在那个女孩子面前,只有黯然失色的份儿。 还是以前,她一定挥着拳头叫厉菖蒲把别的女人都推开,她年轻漂亮还多金,他只要看着她就好,谁也比不上她,如今,她的脸毁了,丑陋难堪,一无所有。 再也没了在别人面前张牙舞爪的底气。 在厉菖蒲和别的女人面前,她就只想躲远些,再躲远些。 …… 厉菖蒲坐在副驾驶上,身后是林安宁絮絮叨叨欢快的声音,厉菖蒲什么也没听见,只从汽车后视镜里看见路边站得极近的两人。 听不见两人的谈话,只看见,江听夏转身离开,莫云扬跟了几步,把手放在她肩膀上,亲密地揽着他,两人像极了感情很好的夫妻。 不是像,他们就是夫妻。 厉菖蒲黑渗渗的眼眸一沉,眼底波涛汹涌。 汽车越走越远,远到后视镜里什么都看不清了,江听夏和莫云扬已经离开,他还是紧紧地握住拳头,手指都在发麻。 …… 厉菖蒲敲了敲门,林安宁撇撇嘴,“厉大哥,到我爸爸这儿来还敲什么门?” 她随手推开门,“直接进去啊。” 林安宁要去拉厉菖蒲,被他稍稍躲开,林安宁表情有几分尴尬,林镇远的声音响起,“进来。” 厉菖蒲这才走进去,看到厉菖蒲,林镇远笑得很高兴,他示意厉菖蒲过来。 “菖蒲来了,坐。” 厉菖蒲笑容里也带着几分亲切,“老首长。” 林安宁的母亲也跟招呼家里孩子一样,让厉菖蒲坐下,把准备好的饭盒摆出来。 一看就是再熟悉不过的关系。 “我和老林就等着你们吃饭呢。” 她看看时间,有几分疼爱地埋怨,“什么工作这么忙,看看,这都下午了,你们连午饭都还没吃。” 林安宁用筷子夹了块肉,毫不客气先吃了,她饿坏了,于是发了些牢骚,“本来今天应该休息的,不知道怎么,突然从几个造船厂调过来十几个技术人员,我和厉大哥都去负责审查了。” 厉菖蒲面色有些不自然,对林安宁说话的语气温和了些,“今天辛苦了。” 林镇远看着自己这个在家里最受宠爱的小女儿,既自豪又揶揄,“你现在都可以负责这么重要的工作了。” 林安宁大快朵颐,仰仰头,很自豪道:“那当然了,爸爸,你也太小看你女儿了。” 林镇远带着疑问,哦了一声,转而笑得眉不见眼,又带着点教育的口吻教育小女儿,“参加工作以后,你不要跟在家里一样任性。” 林安宁撒娇一般,不高兴道:“爸爸,我什么时候任性了。” 她抬眼偷看正在林镇远身边坐得板正的厉菖蒲一眼,“你不要在厉大哥面抹黑我。” 林安宁母亲也坐下来,“老林,女儿出息了,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怎么还要打击她的积极性。” 她对林镇远使了个眼色,看看林安宁,又看看厉菖蒲,低声说道:“你没看见女儿都不好意思了。” 林安宁对厉菖蒲的心思她父母最清楚了。 其实老两口对厉菖蒲这个人还是挺满意的,林安宁母亲对厉菖蒲都有点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意思。 其实,一开始她心里有点膈应,因为听说厉菖蒲离过一次婚,不过后来打听清楚了,那次离婚也不是他的责任,厉菖蒲本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看在女儿那么中意的份上,对厉菖蒲有过婚史的事情也只好勉强接受,林安宁母亲慢慢的也就妥协了,开始暗戳戳撮合两人。 第522章 不会是个哑巴吧 老两口都知道,林安宁可是很在乎在厉菖蒲那儿的个人形象的,平时一个一点苦都吃不了的小丫头,累也不怕了,苦也不怕了,为了能离厉菖蒲近一点,非要参加这次的特殊任务。 林镇远于是识趣的闭上了嘴。 林安宁母亲给厉菖蒲夹了一筷子菜,“小厉,你多吃点。” 厉菖蒲拿起碗接过,点点头。 林安宁母亲转而又交代说:“我家宁宁被我和老林宠坏了,她生活和工作上有什么问题,要拜托你帮忙指点了。” “你尽管批评她。” 厉菖蒲只说:“安宁她工作能力很优秀。” 同桌的林安宁笑出声,得到厉菖蒲的肯定,小姑娘脸蛋红红的,开心得意得很,“看吧,厉大哥都这么说了,他都夸我了,我就说你们不要担心的。” 林安宁父母交换了个眼神,笑自己女儿。 人家厉菖蒲不过夸了她一句,她就这娇羞的模样,两人无奈地摇摇头,女儿大了留不住喽。 吃过饭,厉菖蒲手指在腿上敲了敲,是有些急躁的表现。 他终于开口,“领导,我晚上还有些事。” 林镇远说道:“工作要紧,你去忙。” 厉菖蒲要走,林安宁跟着送了出去。 她问,“厉大哥,晚上技术员的欢迎会你会不会去参加?” 厉菖蒲是723任务的总指挥,总部又很关心这次的秘密武器制造任务,厉菖蒲奔波在总部和基地之间,这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的,林安宁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参加欢迎会,所以问了一嘴。 心想着要是厉菖蒲确定参加,晚上她就不跟她爸爸妈妈回家去住,也去参加。 厉菖蒲埋头走路,步子极快,听到林安宁问他晚上的欢迎会的事情,顿了顿,随即说道: “去。” …… 老木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里面烟雾缭绕,跟进了什么仙境一样,他一个老烟枪都忍不住,挥了挥手,咳了两声,朝隐在青烟里的那人说道。 “嚯,老厉,烟抽这么猛,身体不要了。” 屋内没有开灯,厉菖蒲沉默地站在窗边,只有指尖夹着的香烟燃着几点火星,黑漆漆一片间仍能模糊看见他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眉宇之间带着无言的寂寞,仿佛这茫茫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一样。 厉菖蒲走过去,最后抽了一口,嘴里吐出一口白烟,眉眼五官都被弥散的烟雾笼罩,接着随手把手里的香烟按在烟灰缸里,里头是抽完的十几个烟头,已经铺满了烟灰缸。 老木调侃,“你三十都不到,二十七八的小伙子,烟瘾真够大的,整日烟不离手,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抽的还凶。” 厉菖蒲并不接他的玩笑话,一张脸疲惫到连笑一笑这个表情都做不出来,勉强笑了也是很明显就能被看出来,装的而已,厉菖蒲只问,“老木,什么事?” 老木自认识厉菖蒲以来,他就是这副不苟言笑,老成持重的样子,早都习惯了,老木也能理解,厉菖蒲他这么年轻,手头任务一个比一个重要,生活在高压之下,人哪里能活泼起来,可不就沉默寡言了。 老木把一个牛皮纸资料袋递给厉菖蒲,“刚才我去工作部,那儿的同事托我把这个送过来,告诉你一声,你的出国申请又被打回来了。” 他又说:“不过那边也说了,年底有一个到国外学习的机会,你都打了一年的报告了,他们决定把这次的机会留给你,你过两个月记得再交一次申请,那会儿就没问题了。” 厉菖蒲接过资料袋,拉开抽屉把牛皮袋子往里头随手一扔,“不用了。” “以后我都不申请了,这个机会留给别的同事。” 老木有些疑惑,“你等这个机会都等了这么久了,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 厉菖蒲身份特殊,没有接到上级命令,连出省都是要提前报备的,更别说出国了,当初他身体刚一好转,就想出国去找江听夏,只是一直没被批准,他哪儿也去不了,如今,江听夏回国了,他还出去干什么。 只是,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她的新丈夫。 厉菖蒲看过两人的资料,江听夏根本是刚和他离婚,不出三个月就和莫云扬结了婚。 她就这么急。 老木见厉菖蒲脸色不好,也没有追问,只说:“没事我走了。” “晚上的欢迎会,你这个总指挥记得过去参加。” “知道了。” 老木出了办公室,拍拍心口,边走边回头看,心里纳闷道,厉指挥这是怎么了,就中午出去一趟,回来了人怎么变得这么阴沉,往那一站,知道的是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撞上怨鬼了。 …… 江听夏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待在莫云扬身边,并不社交。 同桌的几个技术员看见江听夏一身黑,连头发和大半张脸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大眼睛,一时觉得奇怪,还以为江听夏是哪来的特殊的外国人,于是多看了两眼。 不管别人为什么看她,江听夏被人偷偷打量,一时间整个人都很不自在,心中警铃大作,立马想起自己脸上那一大块皱皱巴巴,被她亲手拿铁片烫伤的褐色的皮肉,江听夏微微低头,去躲开众人的异样的眼神。 有人问,“莫太太是哪里人?” 莫云扬替江听夏回答,“我爱人和我都是文海人。” 众人看向两人,脸上表情明晃晃的,不是外国人,怎么打扮的这么奇怪。 一桌人敬酒,坐在江听夏身边的女人好心道:“莫太太,一起干一杯?不用裹得这么严实。” 她跟江听夏说:“摘了吧,屋里没外头那么冷。” 江听夏脸色白了几分,摇摇头,莫云扬拉了拉江听夏的胳膊,把她往自己那边带带,替她说话,只是惯用的借口,“这是我爱人的个人习惯。” “大家不用觉得奇怪,也不要在意。” 女人和身边人对了个眼神,讪讪往一边坐了坐,歇了和江听夏交谈的意思。 江听夏不和人说话,只是一个人坐在那儿,定定的一坐就是大半天,旁人也看出了奇怪。 女人身边人凑到女人耳边,“这莫太太大半天一句话都没说过。” “都是她先生在圆场,”女人疑惑,“你说,这莫太太不会是个哑巴吧?” 女人点点头,“还真有可能。” 第523章 真是贴心 厉菖蒲走进来,眼神扫视一周,一眼看见莫云扬低头和江听夏说话,他们离得极近,他凑在江听夏耳边,江听夏只是轻轻点头,看着小鸟依人,很依赖身边人的样子。 厉菖蒲别过眼去,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从正门走进来,江听夏自然也看到他了,她下意识躲了躲,不敢直视,余光中只看见一个人影走过来,去了她身后的那一张桌子。 今晚参加的人很多,欢迎会摆了三大桌,主要是欢迎新加入任务的技术员和工程师们。 老木作为主持人说了几句话,又介绍了厉菖蒲这个总指挥和几个领导给大家认识,各位领导欢迎大家加入723任务,又鼓舞了一些话。 江听夏坐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只有隐在人群中的时候,她才敢去看厉菖蒲的样子。 江听夏只觉得一阵恍惚,他的样子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和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她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远远地看着他,听他讲话,为他鼓掌,她和他,除了一些褪色的记忆,再没什么别的关系。 各个技术员和工程师们也自我介绍,气氛很是热闹,有人给莫云扬敬酒,他照单全收,还很高兴地也去给别人敬酒,越喝越多,江听夏看见了,拽了拽他的衣袖,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莫云扬冲她笑笑,示意他没事。 江听夏也没再如何,只是夹了一筷子蔬菜放在莫云扬碗里,让他吃了,肚子里会没那么难受。 觥筹交错间,厉菖蒲只是坐着,一双冷寒的眸子分外森冷,紧盯着正前方的那一张桌子。 江听夏的身影歪了歪,拽拽莫云扬的衣袖,又给莫云扬夹菜,正如一位妻子关心自己在席间应酬喝酒的丈夫。 厉菖蒲觉得心头一冷。 真是贴心。 好一对恩爱的夫妻。 江听夏背上莫名滚烫,不自在地动了动,这时听见身后有人惊呼的声音。 “好酒量!” 厉菖蒲拿起手边的酒瓶,是一整瓶的高浓度白酒,他一仰头,直接嘴对瓶口,干了大半瓶。 席间人又敲桌子又鼓掌,起哄道:“看见了,咱们总指挥今天高兴,直接对瓶吹了。” “咱也不能差事,我也陪一个。” 听到厉菖蒲的名字,江听夏忍不住身子颤了颤,控制住自己忍不住要回头的动作。 她有些不高兴,眉头担忧地拧着。 刚才厉菖蒲上台讲话,已经敬了大家一杯,江听夏就知道他又开始喝酒了。 之前他说喝酒误事,是戒过酒的,如今可好,人才大病一场,就什么抽烟,喝酒的坏毛病都沾回来了。 他身体不要了! 有人大喇喇说道:“厉指,你这酒没喝完呀,来来来,都干了。” 跟在厉菖蒲身边的警卫员赵小军都要急哭了。 “领导,你不能这么喝酒的。” 说着他就要去拿厉菖蒲手里的酒瓶,厉菖蒲把酒瓶捏的紧紧的不肯放手,一瓶酒下肚,人还带着些醉意,莫名其妙一股子牛劲儿就上来了。 “都别管我。” 厉菖蒲已经酒劲上头,脸红的奇怪,“今天是个好日子,我高兴,让我喝。” 赵小军哪里敢随他去,按医生交代的,厉菖蒲就该烟酒不沾,哪还能跟今天这样似的,不要命的喝法。 “领导,我是您的警卫员,要对您的身体负责,您不能这么喝酒,”他小声提醒道:“您还吃着药呢。” 赵小军又去抢厉菖蒲手里的酒瓶,厉菖蒲经历了两年前的意外,谁都知道,他的性格变差了很多,今天更是心情不佳,他最后那点耐心也没有了,把赵小军推开。 “啰嗦。” “用你管我。” 他瞪着眼睛,醉了的模样,“喝不死。” 厉菖蒲又拿着酒瓶跟人干杯,又说又笑,拉着老木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他说,“今天我高兴,我真挺高兴,就为这个,来,喝。” “咱们不醉不归。” 只是他醉了,用胳膊撑着脑袋,一副要趴在桌子上的样子,说话也颠三倒四,毫无逻辑,说话的声音不像笑,也不像哭,怪让人害怕的。 与他往日的形象大相径庭。 老木看了一眼赵小军,使了个眼色,厉菖蒲这人今天不对劲。 赵小军也不敢劝了,委委屈屈站在一边。 果然,厉菖蒲很快就醉了,烂泥一样仰面倒在椅子上,两只胳膊无力地耷拉下去。 江听夏听见他的声音,整个人如坐针毡,似乎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和江听夏他们同桌的一个男人也喝多了,一头栽倒下去,江听夏赶紧站起来,拿出在口袋里捏了许久,都沾了她手心里的汗的药瓶。 她声音本是细细软软的,此刻屋里嘈杂,她近乎是在喊,才能让众人都听到。 “我有解酒药。” “醉了,吃一粒能解酒。” 她拧开药瓶,要给桌子对面的人倒几颗,“给他吃吧。” 同桌人愣愣地接了,江听夏重重地深呼吸一口气,捏了捏拳头,好似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才能和陌生人对话。 她又问身边人,“还有人需要解酒药吗?” 江听夏身边的女人摆摆手,转身有些诧异地和旁人说道:“我第一次听她说话。” “原来她会说话。” 她奇怪道:“那刚才和她打招呼她也不理人。” 赵小军看着烂醉如泥的厉菖蒲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听见有人说有解酒药,声音极大,举起了手。 “江同志,你有解酒药?” “我们领导醉了。” 江听夏举起手里的药瓶,隔着人群眼眶有些发热,“我有。” 赵小军面带恳求,“能给我几粒吗?” 江听夏点头,双腿顷刻有些发软,她看着远处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眉头不安地皱了皱,好像很不舒服的厉菖蒲,举着药瓶说道:“我给你拿过去,好吗?” 赵小军圆圆的眼睛里带着感激,“好,那就谢谢你了。” 江听夏捏着手里的药瓶走过去,紧张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第524章 她,真的回来了? 如今这个局面,她再也没有接近厉菖蒲的资格,此刻,江听夏走过去,眼神一直落在厉菖蒲脸上,有几分贪婪。 他喝醉了酒,面色酡红,乌黑浓密的睫毛轻颤,醉的这样神志不清还是睡不安稳的模样。 赵小军把醒酒药接过去,就要喂给厉菖蒲,谁知厉菖蒲醉了,但是人还是保持着一万分的警惕,赵小军试了几次也不能把这醒酒药送进他嘴里,赵小军急得直跺脚。 “我没照顾好总指挥,他醉成这样,这可怎么办好?” 江听夏轻声说道:“你可以倒杯温水来。” 她又说:“蜂蜜水最好,可以解酒。” 赵小军听了,急着要走,又匆匆对着江听夏拜托道:“你能不能帮我在这儿照顾一会儿,我去后厨倒杯蜂蜜水来,我很快就回来。” 赵小军还记得江听夏,下午那会儿,就是他开车把江听夏送到基地来的。 接送技术员这事本来是统一安排的,谁知今天江听夏不知道是在什么流程卡住了,等她接受完审查,签了保证书,接送技术员的车已经都走了,正好,他们也是要回基地的,厉指挥就让他去接江听夏,他们的车顺便把人带回去。 赵小军本来不想让厉菖蒲等的,回基地的车又不止他们那一辆,厉指挥时间总是很紧张,没有闲工夫浪费在等人接人这种小事上,可他刚说要叫其他车去接人,他们先走就可以,就见厉菖蒲很不高兴的模样,他也不敢问了,厉指挥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脾气越来越大,尤其是这两天,整张脸乌云密布的,跟要来场大风暴似的。 赵小军走了,江听夏这才往厉菖蒲身边走了走,酒过半巡,众人都零落分散着,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她弯下腰,把从药瓶里倒出来的白色药片放在他唇边。 厉菖蒲不肯张嘴,江听夏手指用力,又往他嘴里塞了塞。 厉菖蒲把嘴巴闭得更紧了,江听夏没办法,低声命令道:“张嘴。” 厉菖蒲眉头皱皱,江听夏又放柔语气,“吃药。” 不知道厉菖蒲这个醉鬼有没有听懂,下一秒却真的张开了嘴,江听夏把药片往他嘴里一送,厉菖蒲把药片含进嘴里的同时,湿润的唇舌碰到她的指尖,有一丝凉意。 时隔多年的触碰,让江听夏手指一颤,她轻轻碰了碰厉菖蒲的嘴唇,四下无人,江听夏更仔细地看着厉菖蒲的五官模样,她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眉心轻轻按了按,为他抚平紧蹙的眉。 他的眉间留下常年皱眉的痕迹,是不怒自威的模样,江听夏有些心疼,摸了摸他的脸颊,语气叹气一般。 “厉菖蒲,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一双大手突然抓住她的手,手心滚烫。 江听夏吓了一跳,以为是厉菖蒲发现了她,她紧张地看过去,躺在椅子里的厉菖蒲还是醉了的模样,一双眼睛紧闭着,喉间含糊不清的哼了几声,是醉了酒难受的样子。 赵小军也端着杯蜂蜜水回来了,江听夏收起情绪,慌忙站起来。 “江同志,谢谢你帮我照顾我领导。” 江听夏点点头,赵小军又有些为难地说:“还得麻烦你,能不能帮忙扶一下,不然我怕喂他喝水的时候呛着了。” 江听夏就要走近些,去扶厉菖蒲。 这时,林安宁踩着小高跟噔噔噔走来,她有些着急,毫不客气地撞开江听夏的肩膀,把她挤到一边去,自己蹲在厉菖蒲身边,去抓他的胳膊。 林安宁的眼里没有别人,只有厉菖蒲,她喊了两声,“厉大哥,厉大哥。” 见厉菖蒲没有反应,她又问赵小军,“厉大哥这是怎么了?” 赵小军回她,“厉指挥喝醉了。” 林安宁脸色一变,“我就晚来一会,怎么喝了这么多。” 林安宁去送林镇远夫妻了,又回去换了一身衣服,这才来迟了,她有些懊恼自己耽误了时间来晚了,刚才要是她在场,往那儿一坐,就凭她军长女儿的身份,有她护着,看他们谁敢灌厉菖蒲酒。 “你怎么也不拦着点儿。” 赵小军有些手足无措,林安宁又喊他,“行了,你别在那儿愣着了,过来帮把手,把厉大哥送回家,好让他休息。” 赵小军端着蜂蜜水,“那这……蜂蜜水。” 林安宁已经去拉厉菖蒲的胳膊,“还管什么蜂蜜水,放一边去,你没看见厉大哥现在坐这硬板凳上多不舒服。” 江听夏就在一边看着,赵小军和林安宁一左一右扶着厉菖蒲离开了,她默默让开位置,尽量让自己没什么存在感,好让别人都忽略她。 …… 厉菖蒲感觉到脸上有些轻柔的触感,是一阵熟悉的馨香,他心中一动,伸出手去。 睁开眼睛,面前是笑的温柔的林安宁。 眼神诧异,又带着失落,他松开手。 “安宁,怎么是你。” 林安宁面上一红,手腕上还残留着被大手环住的几分滚烫。 “厉大哥,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厉菖蒲发现自己坐在汽车后座上,揉了揉太阳穴,脑袋要炸开一样的疼。 他突然问,“小军,今天是几号?” 赵小军不明所以,“十六号了。” “停车。” 一声急刹,汽车停下。 厉菖蒲推开车门,“我出去走走。” 他又交代赵小军,“你把安宁送回去。” 两人当然不同意刚醒酒的厉菖蒲自己走回去,可谁敢对厉菖蒲的脾气说个不字,厉菖蒲说完,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夜间冷风扑面吹来,厉菖蒲这才冷静了几分。 今天是十六号了。 所有工程师在基地集合的日子。 他问自己,一切都不是他做的梦吧? 是真的吧? 江听夏她,真的回来了。 厉菖蒲没回家,走到了办公室,反正一样的冷清,办公室他待着还更习惯一些。 厉菖蒲坐在椅子上,随手抽出一份资料,这个时候,他才真的确信,他脑海里那双一直躲避他的眼睛,是真的。 只是,资料上有关于她的一切,除了‘江听夏’三个字,其余的一切,都是他错过的两年。 她生活在别的城市,结了婚,是她新丈夫的助手,两个人过得很好,很幸福。 她已经完全把自己忘在脑后了。 厉菖蒲自虐一般地想,还是说,怕她的新丈夫介意,所以,回来了,连个招呼都不和他这个前夫打。 厉菖蒲开始烦躁起来,他看见桌子上摆着的瓶瓶罐罐的药就心烦,于是把它们全部扔到抽屉里,又从抽屉里面摸出一盒烟来,急切地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边点燃。 他拿着江听夏的资料,吸着烟,烟雾缭绕间,直到烟头短到烫到他的手指。 厉菖蒲粗粝的手指动也不动,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手上是几块若有似无的轻浅的烫伤痕迹,如今,他慢慢享受这种皮肉上的疼痛。 厉菖蒲只是不疾不徐地拿起烟头,然后戳在江听夏的资料上,瞬间那张薄薄的纸张就被烫出一个洞来。 第525章 不装不认识了? 在造船厂,江听夏是有相关的工作经验的,她负责记录每日实验的数据。 厉菖蒲是任务的总指挥,会巡视现场,江听夏报告数据和进度的时候,他面色严肃,认真地查看进度,表情,神色,没有半点异样。 除了工作,两个人没有别的相处,完完全全是陌生人。 江听夏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别扭,后面就适应了,只要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她也能逼自己平静地面对他。 江听夏也听说了很多事情,听说林安宁是林军长的女儿,听说厉菖蒲和林安宁两个人好事将近,谈起他们,别人都说,多合适的一对,又说,厉菖蒲就要成为首长的乘龙快婿了。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愣怔了片刻,其实,她也应该为厉菖蒲高兴的。 …… 第二小组的武器实验数据出了问题,厉菖蒲开了紧急会议,确定责任后,一整组的人都被开除。 技术部所有人都不认同他的决定,会议上,总工程师甚至拍桌子发了脾气,厉菖蒲也绝不让步。 “技术员也是人,不可能不犯错误。” 厉菖蒲坐在那儿,眉宇间锋芒外露,面色冷的不近人情。 “723任务重要到,就是绝不能犯任何一点点的错误。” 总工程师被他不讲理的样子气到不行,“我们跟你一样,一心为了723任务,没日没夜的演算,这也是我们的心血,我们的愿望,如今进程已经大半,你要把第二小组开除,所有的后续都不许他们参与,你有没有考虑他们的感受!” 第二组的组长和组员纷纷求情,“厉总指挥,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绝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大伙儿努力了这么久,让我们跟大家一起完成这个任务吧。” 厉菖蒲斩钉截铁地说道:“直到任务完成,第二小组全部不许外出,你的生活会有专人看管。” 众人哗然。 “什么意思!” “把我们关起来,监视我们。” “厉总指挥,难道你怀疑我们会泄密!” 厉菖蒲没有否认。 大家辛苦努力地工作,却被当成潜在的叛徒,一时群情激愤,“你把我们大伙儿当什么人了!” “你应该信任我们!” 厉菖蒲没有任何安抚的意思,那不是他的工作范围,安抚的事情由老木负责,他不需要解释。 厉菖蒲面孔刚毅冷漠,“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配合,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第二小组的人被带走,会议室安静下来。 江听夏从始至终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这才看了厉菖蒲一眼。 他五官线条冷硬,黑眸锐利,此刻一言不发更显得一身冷戾,让人畏惧非常。 在部队里,令行禁止是铁的纪律。 只是,他难道不觉得,在座的工程师和技术员还难以接受。 对一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的伙伴,这样简单直接的处理方法,实在有些太冷酷无情,没有温度了。 好巧不巧,厉菖蒲也转过眼神,和江听夏有片刻的对视。 江听夏心中一慌,立刻偏过脸去,装作无事发生。 厉菖蒲深邃的黑眸一闪,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 下午,看图纸的时候,江听夏拿着笔记录,厉菖蒲却突然走了过来。 他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有些紧张,接着长腿往江听夏身前一站,冷冷说道: “你对我的处理有什么意见?” 他走过来,离自己不过一米的距离,江听夏身子一僵,抬头看他,眼神里有些疑惑不解。 厉菖蒲又说:“第二小组的事情,你对我的处理方式有意见?” 厉菖蒲看见了,在会议室的时候,她瞪了自己一眼,不高兴的样子。 江听夏却有些慌乱地看了看四周,她怕被人注意到她和厉菖蒲交谈,很快地否认道:“没有。” “我没有意见。” 厉菖蒲一时无话可说。 他现在的举动实在多余,厉菖蒲面上一沉,转身离开。 …… 工作忙一些也好,江听夏就没有时间想七想八的,谁知道莫云扬那边又突然出事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消息传他跟好几个外国的军方做过生意,还往来密切,基地当时就停了他的工作,连人都被监视起来。 江听夏坐在办公室外等着。 “木指挥,莫云扬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这事还没定,老木随口安慰了两句,“我们正在调查,你回家等结果就行,我们肯定调查清楚。” 江听夏拦住老木,解释道:“他不是叛徒,我保证,我们回国后,再也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他不可能泄密的。” 江听夏正在着急地解释,身后开着的办公室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看见厉菖蒲站在那儿,定定地看她,江听夏着急的脸色陡然一变,站直了身子。 江听夏已经堵了他好几天,老木赶紧趁厉菖蒲今天在场,顺势甩开这事,于是跟江听夏说。 “江同志,你丈夫的事情,也不是我负责,是厉指挥负责的,你看,要不,具体的情况,你去问问他。” 见厉菖蒲也没说什么,老木溜了,又提醒厉菖蒲这个面冷心冷,谁也不给面子的,“人家是家属,一个女人,丈夫被抓了,心里肯定着急,你说话不要太过分,简单说说情况,安慰几句。” 江听夏这几天,到处找领导,却独独不敢去见厉菖蒲,没成想,还是躲不开。 都到这会儿了,她走了也不行,只能硬着头皮看着厉菖蒲。 如果是厉指挥,估计是不会透露什么情况,只有是厉菖蒲,或许能告诉她些什么。 江听夏一时喉间酸涩,叫他名字的时候有些卡顿,“厉,厉菖蒲。” 她说:“我想问问现在事情是什么情况?” 厉菖蒲沉默半晌,嘴唇动了动,语气里带几分嘲弄。 “不装不认识了?” 江听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把头深深地低下去。 厉菖蒲推开门,站在门边看她。 “进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