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反天罡朱佑樘怀恩张敏》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于慎,你是想谋反吗! 司礼监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向周氏通报之后,便弯着腰,低着头,缩着脖子等候周氏的命令。 “刘健和李东阳?” 周氏收敛起脸上的怒容,目光为之一凝。 这么晚了,两位阁老还紧急入宫,莫非京城出了什么大事? “让他们进来。” “是,娘娘!” 下一刻,刘健和李东阳齐身走入慈宁宫。 两人向周氏行过礼后,刘健便迫不及待地向周氏禀报京城情况。 “启禀娘娘,兵部侍郎于慎,忽然调遣四万余名漕运兵和备倭兵入京。” “现在于慎,已经强行接管了京城的一切防务!” “什么?!” 周氏大惊失色,罕见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上一次她这么震惊的时候,还是在朱祐樘夺权那次。 “于慎非诏私自调遣这么多军队,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此刻周氏对于慎的忌惮,达到了巅峰。 她怎么也想不到,于慎这个兵部侍郎,竟然不声不响地干了一件如此大的事。 现在从各地调来的兵马,指挥权都在于慎的手上,而且于慎还掌管了京城的一切防务。 此刻京城周围又没有其他的兵马,军权被于慎掌握,这已经是个死局了? “这可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啊?” 周氏喃喃自语,陷入了迷惘。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破局的办法。 好在,这次内阁的两位阁老,还站在周氏这一边。 李东阳紧接着为周氏献计献策:“娘娘切莫惊慌,局面看似险恶,但实则还有一道生机。” “于慎虽然控制了京城,但这皇宫内,是娘娘的地盘。” “于慎不敢动用军队打进皇宫里来,不然他就是谋反!” “娘娘当务之急,是要立刻定下监国人选,然后借监国者之名,解除于慎兵部侍郎的职务,换一个亲信接管京城防务。” “如此一来,危机可除矣。” 周氏听来觉得有理,但想到某事,又不免感到愤怒和绝望。 “此计虽然可行,但……但是崇王刚刚送来回信,他不愿入京监国啊!” 崇王,才是真正决定的聪明人。 他太清楚自己的母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召他入京监国,若陛下有任何不测,便可直接登基称帝。 说得好听,是要拥立他为帝。 说直白一点,就是要找一个傀儡皇帝。 朱见泽今年都三十五了,不像朱祐杬还是个孩子,可以随意愚弄。 朱见泽知道傀儡皇帝的下场有多惨,知道当年的傀儡皇帝朱祁钰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有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他在汝宁当他的王爷不自在吗? 何必去趟京城这趟浑水呢? 所以朱见泽毫不犹豫地,决绝了周氏召他入京监国的提议。 他这一拒绝,又让周氏陷入到了被动之中。 此刻的周氏,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她就只有这两个儿子,而孙子这辈中,朱见深其他所有的皇子,他们的亲生母亲都还健在。 而且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还都非常亲密。 即便周氏扶持了这些皇子上位,成了皇帝,他们的亲妈还在,她也无法通过这些皇子,掌控朝政。 就在周氏感到无比头痛之时,李东阳却想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既然如此,娘娘何不立陛下的腹子,为皇太子呢?” 李东阳这个话一说出来,整个慈宁宫,都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跟看见了鬼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李东阳。 但下一刻,周氏便猛地一抚掌,惊喜地说道:“对啊,哀家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符大海!” “奴才在。” 躬身在旁的符大海,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听令。 “立刻去司礼监拟旨,晋淑嫔为淑妃。” “封淑妃腹内皇子为皇太子,并即刻让皇太子监国!” “啊?!” 符大海万万没想到,周氏竟然还真的采取了李东阳这个荒唐的建议。 “太皇太后娘娘,陛下的龙嗣还没有出生呢!” “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还不知道呢,这怎么能封皇太子呢?!” “这不合规矩,不合礼数啊!” 封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为皇太子,这也太荒唐了! “这不重要,孩子总该是会出生的。” “哪怕是个公主,那也要几个月之后才能知晓。” “那个时候,京城之乱,也早已尘埃落地。” “到时候,哀家就是绑,也要把崇王绑来京城做皇帝。” “重要的是,绝不能让于慎,拥兵自重,夺权上位!” 刘健皱着眉头,严肃地盯着符大海:“符公公,你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为何如此迂腐?!” “什么礼数?什么规矩?” “我之前就说过了,只要我们内阁坚定地支持娘娘,这些都不是问题!” 和之前周氏欲让崇王,入京监国一样。 此时的周氏,也是打得通过朱祐樘的皇子,控制朝政的主意。 而且她现在的命令,和四十年前,孙太后立年仅一岁的朱见深为皇太子的命令,一模一样。 只是唯一可惜的是,当时朱见深虽然年幼,但好歹是出生了。 而此时朱祐樘的皇子,还在淑妃张婉儿的肚子里,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阻碍。 但正如刘健说的那样,只要内阁和司礼监都赞成,那就没有丝毫问题。 “听到没有符大海,还不快去?” 周氏有些不满地看向符大海。 符大海连着被刘健教育两次,心里实在是憋屈。 不是他迂腐啊,实在是这些文官们,也太不要脸了吧! 话已至此,符大海还能再说什么呢? “是娘娘,奴才这就去。” 说完,符大海便转身出了慈宁宫,回到了司礼监。 回到司礼监之后,符大海便立刻让司礼监的太监们,按照周氏的命令拟旨。 随后,符大海便带着这道懿旨,来到了淑妃所在的咸福宫。 此刻朱祐樘的后宫里,随处都可以听到哭泣的声音。 朱祐樘在土木堡遭遇袭击的消息,还是传进了后宫。 此刻全京城内,真心希望朱祐樘能平安归来的人,基本上就在这后宫里面了。 朱祐樘后宫里的这些嫔妃,是完完全全依附于朱祐樘而存在的。 朱祐樘在位,他们就还是皇帝的妃嫔,是妃子。 若是朱祐樘出了什么意外,那她们就只能是太妃了。 其地位,其待遇,其身份,都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她们的悲伤,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悲伤。 符大海带着人来到咸福宫的时候,还听到宫殿里面,有人在哭泣。 符大海走进咸福宫绛云殿,向淑嫔行礼。 “奴才见过淑嫔娘娘,恭喜淑嫔娘娘,贺喜淑嫔娘娘。” 此时的张婉儿,孕肚已经十分的明显了。 她正坐在软榻上,两只眼睛哭得通红,呆愣地看着前方。 在听到符大海的话后,张婉儿先是一愣,随后快步走向符大海。 “符公公,是不是陛下已经平安归来了?” “陛下在哪?他来后宫了吗?” 符大海看着张婉儿挺着孕肚,一脸急切的模样,心中微微叹息。 “回娘娘,宫内……还是没有陛下的消息。” “但太皇太后娘娘有旨,晋淑嫔为淑妃。” “封淑妃腹内皇子为皇太子。” “娘娘,快接旨吧。” 符大海将懿旨交给张婉儿,适时地恭维道:“淑妃娘娘真是好福气啊,肚内孩子还未出生便被封皇太子。” “这样的待遇,自古以来都找不到第二例来。” “等日后皇太子登基,娘娘就是圣母皇太后了,身份更是尊贵无比。” 张婉儿拿着这封懿旨,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今夜的京城,暗流涌动。 京城里的每一方,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提前布局落子。 布局之后,便要开始正式过招了。 第二天一早,于慎,谢迁和彭韶这些南方官员,便簇拥着到了午门,求见太皇太后周氏。 周氏知道这次交锋避无可避,于是一边让司礼监的太监,带着于慎谢迁等人,先去往奉天殿等候。 一边派人去请刘健,李东阳等北方官员。 很快,三方势力,再次在奉天殿内议事。 这次会议,参与人员并不多,还是之前的那些人。 此时已经掌握兵权的于慎,率先发难:“娘娘,陛下一直没有消息,而崇王又迟迟不入京监国。” “微臣再次请求娘娘,让兴王监国!” “兴王本就是陛下的弟弟,陛下临走之前又让兴王居守。” “此时由兴王监国,合情合理,请娘娘即刻下令!” 兵权在手,于慎说话就是硬气。 他的语气里,已经没有半分之前那样的顾忌了。 面对于慎的咄咄逼人,周氏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地说道:“此事,哀家也已有所考虑。” “兴王和陛下虽然血脉亲近,但他毕竟只是陛下的弟弟。” “而陛下,可是有自己的骨肉血脉的。” “哀家昨晚已经封了陛下的腹子为皇太子,监国之事,应由皇太子担任。” “但皇太子年幼,暂由哀家代为听政,就不劳兴王费神了。” 周氏说到这里,脸色突然一变,目光凌厉地瞪向于慎。 “倒是你于慎!你一个兵部侍郎,为何无诏调遣如此多的士兵入京,还擅自监管了京城的防务?” “于慎,你是想谋反吗?!” 第二百一十二章 今日我等就要为国除害,打死你这个奸宦! 周氏一番责问,重新拿回了主动权,并将于慎置于一个危险的语境。 于慎虽然干的就是谋反的事,但他也最怕有人说他谋反。 不过于慎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倒不怎么惊讶。 真正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周氏为了阻止兴王监国,竟然封一个还未出生的皇帝腹子为皇太子,还让其监国? 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淑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不知道,哪能如此儿戏地封为皇太子?! 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 不止于慎感到荒唐,南方所有的官员们,都感到无比的荒唐。 “太皇太后娘娘,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没有立未出世的龙嗣为皇太子的案例啊!” “这万一是个公主呢?哪有公主封皇太子的?!” “请娘娘三思,另立监国人选!” 南方官员代表谢迁,率先出声反驳。 但谢迁刚刚说完,李东阳就站了出来,大力支持周氏。 “哼哼,以前没有,现在不就有了?!” “那如果是个皇子,这不就名正言顺了!” “即便真的是个公主,那就到时候再重新立一个皇太子!”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一下。 谢迁都被李东阳给气笑了:“皇太子乃是国本,废立皇太子,岂能如此儿戏?” “我们绝不同意立陛下腹子为皇太子,即便要立陛下的龙嗣为皇太子,也必须等龙嗣出生之后,确认是一位皇子才行!” 符大海冷哼一声:“你们同不同意有什么用?” “现在封陛下腹子为皇太子的诏书已经立好,上面有内阁的票拟和司礼监的批红。” “陛下腹子已经成为大明的皇太子了,你们的反对,是无效的!” 南方一众官员,闻之眉头一皱,怒火中烧,纷纷看向了台阶下站着的符大海。 霎时间,于慎和南方官员们,纷纷红了眼睛。 现在周氏和南方官员的矛盾,就在于在这段最特殊的日子,到底是由哪一位皇室后裔,成为监国之人。 于慎和南方官员支持兴王,周氏和北方官员支持朱祐樘的腹子。 但实际都是傀儡,哪一方支持的人选监国,哪一方就能掌权。 现在看来,还是周氏一方,暂时处于上风。 朱祐樘的腹子为皇太子,受命监国,周氏这个太皇太后,就有了名正言顺行使国家最高权力的借口。 “监国人选,哀家已定,没有再讨论的必要了!” “倒是于慎私自调动兵马入京,已是犯了谋逆罪!” “即刻起,哀家解除于慎兵部侍郎的职务!” “押入大牢,听候审讯!” 拿下名义上的行政权后,周氏便紧接着想拿下兵权。 只有兵权,才是实际上的行政权。 有兵权的人,哪怕是个九品芝麻官,他说话也是有分量的。 而没有兵权的皇帝,只是一个可怜的傀儡。 但于慎既然敢调兵入京,那又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在明朝,京城和皇宫的防务,是由两个人负责的。 京城的防务负责人之前已经说过了,是驸马都尉蔡震,现在已经投降了于慎。 而皇宫的防务工作,应该是由锦衣卫负责。 但此刻锦衣卫几乎是随着朱祐樘倾巢而出,连锦衣卫指挥使牟斌,都不在京城里。 所以此时的皇宫防务工作,是由司礼监掌印太监符大海在负责。 拿下了符大海,就是拿下了司礼监,拿下了皇宫。 “呔!逆贼符大海!” “定是你与那奸宦汪直相互勾连,哄骗陛下亲征,才导致了第二次土木堡之变!” “汪直逆贼该杀,你这个汪直同党也该杀!” “今日我等就要为国除害,杀了你这个狗宦官!” 本来朝廷上现在正在讨论的是,解除于慎的兵部侍郎职务。 但突然之间,于慎莫名其妙地吼了一嗓子,话头直指符大海。 符大海听得是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和汪直相互勾连了,汪直和自己又什么时候哄骗朱祐樘亲征了? 但于慎最后一句话,符大海还是听得懂的。 符大海当即脸色大变,目光惊恐地看向于慎。 不好,他们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符大海当即想跑,但于慎已经冲了上来,抬脚就踹。 于慎直接在朝堂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动手了! 下一刻,所有南方的文官都冲了上来围堵符大海,对他拳打脚踢。 “就是你这个狗宦官!哄骗陛下亲征,坏事做尽,我打死你个阉竖!” “阉人误国啊!就是有了你们这些死太监,大明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今天我们是为民除害!为国除害!” “去死吧狗宦官!你们这群奸宦,早就该被杀头了!” “……” 南方官员们一边打一边骂,很快就把符大海打倒在地。 符大海倒在地上不断地挣扎,口中惨叫声不断。 周氏坐在凤椅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吓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反了!反了!反了你们!你们都反了!” 刘健和李东阳等北方官员,也没想到,南方这群文官竟然有胆子在朝堂上动手。 他们是真没把周氏给放在眼里啊! “别打了!都别打了!” 刘健和李东阳气得脸色铁青,想阻止这群疯狂的南方官员。 但南方官员们实在是比北方的官员们,多太多了。 他们的阻拦,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没过多久,符大海就活生生地被南方的官员们,在朝堂上给活活打死了! 高端的权力斗争,往往采取非常朴素的手段。 于慎之前和南方官员们,所做的交易。 就是像四十年前的南方官员们,当堂打死英宗皇帝的锦衣卫指挥使马顺一样,当堂打死负责皇宫防务的符大海。 北方的官员们也没想到,能在奉天殿里,再现四十年前的那一幕。 看着地上符大海倒地吐血的尸体,刘健和李东阳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而这个时候,于慎已经来到了周氏面前:“奸宦符大海,哄骗陛下亲征,我等已经为国除害!” “娘娘封陛下腹子为皇太子这等荒唐命令,想必也是听信了符大海这等阉竖的谗言。” “当今监国最合适的人选,还得是兴王殿下,还请娘娘三思!” 于慎直视着周氏,眼中满满的威胁。 “你……你……你……” 周氏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她又怒又怕,对于慎如此狠辣的手段,感到心惊。 但周氏仍旧死咬着牙关,绝不轻易松口。 于慎也不急,符大海死后,这皇宫之内,就是他于慎说了算了。 他首先让南方的官员们封锁了奉天殿,不准任何人进出。 随后又派人去兴王府,将兴王朱祐杬给请进了皇宫。 朱祐杬再次来到皇宫的时候,人都还是晕的。 而于慎便开始以朱祐杬的名义,下达命令。 让于慎从外地调来的那四万军队入宫,换防皇宫的防务。 当于慎彻底掌控皇宫的防务之后,周氏和北方的那些官员们,就已经毫无办法了。 当天夜里,周氏下达懿旨,令兴王朱祐杬监国! 朱祐樘的腹子,仅仅只当了一天的皇太子后,就被免去了皇太子的封号。 这天晚上,紫禁城里灯火通明。 于慎和朱祐杬两人,在偏殿里彻夜议事。 而南方官员和北方官员们,都在奉天殿等候。 皇宫里开始戒严,整个司礼监更是被严加看管起来,不准任何司礼监的太监进出。 司礼监本来就是宣宗皇帝,加在内阁头上的紧箍咒,用来约束内阁的权力。 现在连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都被他们当朝打死了。 内阁头上的司礼监,彻底沦为了摆设。 文官的权力,空前强大! 第二天一早,才刚刚监国的朱祐杬,便下达了一系列非常复杂的人员调动。 兵部侍郎于慎,擢升兵部尚书,加太子少保。 东阁大学士谢迁,升任华盖殿大学士,为内阁首辅,兼任户部尚书,加太子太保。 刑部尚书彭韶,改任礼部尚书,加太子太傅。 原武英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刘健,被贬为通政司左参议。 原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被贬为翰林院编修。 原工部尚书贾俊,被变为国子监监丞。 …… 类似的人员调动,多达数百条,南方的官员们,开始了真正的党同伐异! 有些人一步登天,官员已经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而有些人,则是被一撸到底,从朝堂一品大员,贬谪成了八九品的小吏。 而这,都还是他们手下留情的结果,没把他们弄进大牢里去,就已经是念在多年同僚的情分上了。 随后几天,当于慎牢牢地掌控京城和皇宫之后,那由各州府组成的七万八千人部队,也已经抵达了京城。 此刻,于慎已经在京城附近,集结了超过十二万兵马。 当于慎彻底掌控局势之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封锁京城。 没有于慎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京城。 违令者,立斩! 在确定京城已经牢牢落入自己手中之后,于慎才派遣军队,前去打探朱祐樘的消息。 无论朱祐樘是死是活,但凡有任何关于朱祐樘的消息,都要第一时间送到于慎的手里! 朱祐樘驾崩了最好,要是没有驾崩,于慎也得保证朱祐樘,永远也回不来京城! 第二百一十三章 臣请太皇太后,即刻立兴王为皇帝! 最终,于慎决定了让自己的妹夫,杨通的弟弟,住在京城里的杨清。 率领一百名鲁州备倭军,出城去打探朱祐樘的消息。 顺便让他们再去宣府,重新联系杨通。 京城这几天,既没有收到朱祐樘的消息,也没有收到宣府的消息。 于慎是知道这次土木堡之变,背后秘密最多的人。 而这几天京城却一直没有收到杨通的消息,这不免让于慎感到疑惑,感到不安。 很快,杨清就带着一百名鲁州备倭兵,离开了京城,向着土木堡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杨清情绪振奋,心情激动。 这次于慎大肆犒赏同党,就连他也荫了一个正四品的后军都督府参议。 很快,杨清这一行人,就来到了居庸关。 而此刻,整个居庸关,都笼罩在一种严肃的氛围中。 每个人的神情都很严肃,严肃中又带着焦急和烦郁。 原因无他,杨魁带着那两万杨通亲军,从居庸关出发袭营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居庸关竟然还是风平浪静。 除了袭营当天,有数万后勤部队逃回居庸关之外,竟然就再无其他人来居庸关了。 没有朱祐樘的部队,也没有杨魁的部队,袭营是成功还是失败,总得来个人报信吧? 但是,什么都没有。 而居庸关守将罗信,又不敢擅自派人前去打探情报。 所以此时的罗信,连杨魁成功没有,都还不清楚。 杨清知道这件事后,心中隐隐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但此刻的杨清,心中还是乐观的。 随后,杨清带着人,从居庸关而出,很快就来到了土木堡。 离着土木堡还有一段距离,杨清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这预示着,土木堡肯定发生了一场很惨烈的战斗。 杨清神情一震,知道杨魁肯定是动手了,连忙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当杨清看到土木堡大营的那一刻,他如遭雷击一般,死死得瞪大着眼睛,满脸震撼。 两万人组成的京观矗立在土木堡上,让人观之心惊肉跳,恐惧胆怯。 离着老远,杨清都被这炼狱一般的景观吓得双腿发软,后背直冒冷汗。 杨清喃喃自语:“这个杨魁,做事也太过分了吧?” “袭营就袭营,干嘛还要筑成京观呢?” “这不是在打咱们大明自己的脸嘛……” 杨清一边说着,一边催动身下的马匹,靠近那座散发着腥臭气的京观。 而他身后的一百名备倭军,饶是已经经历过,多次真刀实剑的战斗。 此时看到这座京观,也都露出了惊悚的表情。 他们也跟着杨清,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座京观。 杨清越是靠近哪座京观,心中就越是不安。 因为他发现,这些组成京观的尸体,怎么看起来都那么的熟悉? 杨清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他便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间跳的飞快。 于此同时,他还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一种强大的恐惧笼罩着他,让他感觉自己时刻都要昏厥过去。 等杨清站到了京观的面前时,杨清终于看清楚了这些尸体的面容。 这具尸体是杨通的亲兵,这具尸体也是杨通的亲兵,这具是,这具还是…… 这座庞大的京观,竟然全部都是由杨通的亲兵所组成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杨清内心的惊惧达到了极限,嘴里发出无意识地尖叫。 他心里的防线被彻底摧毁,惊恐地连连后退,一个不慎,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杨大人!” “杨大人你怎么了?杨大人!” 四周的备倭军连忙下马扶起了杨清,杨清害怕地全身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刻他心里回荡着的,只有三个字。 全完了! 杨魁所率领的,袭击朱祐樘的两万大军,全死了! 那就证明朱祐樘不仅没有出事,还解决了这次的兵变。 朱祐樘只要知道了他们的身份,马上就能知道发动这次兵变的,就宣府总兵杨通。 此时朱祐樘,肯定是在宣府平判! 杨清不知道杨通能坚持到几时,他只知道此时的他们,是绝不能再前往宣府了。 电光火石之间,杨清就已经推导完了可能的结果,当即拉着身边的备倭军的衣领,对其下令。 “快!速速返回京城!立刻返回京城!” “啊?!” 备倭军感到很奇怪:“可是杨大人,我们不是出来打听陛下的消息吗?” “现在我们还一无所获,真的就要马上回城吗?” “蠢货!” 杨清指着那座京观,声嘶力竭地大吼道:“你们看清楚他们身上的装备了吗?” “他们身上穿的都是明制盔甲,他们都是大明的士兵,是宣府总兵杨通的亲军!” “他们肯定是宣府总兵杨洪,派来救援陛下的士兵。” “连他们都被瓦剌人杀了,那陛下肯定凶多吉少。” “现场没有陛下的身影,肯定是被瓦剌人俘虏了!” “我们还不赶快将这个情报带回京城,还留在城外干什么?!” 听完杨清的话,备倭军们愣了一下,感到非常震惊。 “啊?什么?!” “陛下又被瓦剌人给俘虏了?!” 对于杨清的话,备倭军们除了感到惊讶之外,到没有多少怀疑。 因为在此之前,大明已经有过一条先例了。 这和京城内的官员们,听到朱祐樘在土木堡遇袭的消息后。 第一反应就是夺权而不是质疑,是一个道理。 那就是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了先例。 你还在质疑消息真假的时候,别人就已经把朱祐樘空出来的权力,给抢到手上了。 一步落后,结果就是有人权倾朝野,有人一撸到底。 谁又甘于,落于人后呢? 于是,在杨清的命令下,众人立刻带着杨清,快马加鞭地返回了京城。 在经过居庸关的时候,杨清同样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参与兵变的罗信。 罗信听后,面如死灰,有种一死了之的冲动。 但他手下这几千名士兵,还跟着他讨饭吃呢。 没有办法,罗信只能继续带着将士,死守居庸关。 绝不能让朱祐樘,通过居庸关,回到京城! 而杨清则是马不停蹄地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京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兵部尚书于慎。 “什么?!” “杨通的两万亲兵,全死了!!!” 于慎听到这个消息后,惊恐得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坐倒在了椅子上。 杨清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道:“是啊,这是我亲眼所见的,不会有假!” 于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都在京城里成功夺权了,杨通的兵变居然失败了! 现在朱祐樘非但没死,还带着大军去宣府平叛了。 这要是等朱祐樘回到京城,他们这些参与夺权的人,不仅要死,而且还要在史书上,留下一个乱臣贼子的骂名! 不能这样,于慎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慎脑海里,心神电转,突然问道:“那些随你一起出去的备倭军呢?” “他们也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杨清摇了摇头:“没有,我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了。” 随后,杨清就将自己当时对那些备倭军说的话,又给于慎说了一便。 于慎听后,大舒一口气。 “好!你说的不错,就按你说的样子,将皇帝被瓦剌人俘虏的消息,在京城里散播开来。” “同时,严厉封锁京城,绝对不能让京城和外界,互通消息!” “是,于少保!” 于慎吩咐完之后,焦虑地在房间里四处踱步。 既然已经夺权了,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朱祐樘被俘这件事,彻底做实! 直接取缔朱祐樘统治的法理性,推举兴王为帝!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你立刻去通知京城百官,让他们马上穿大朝服,去皇宫里等着拜见新皇吧!” 于慎向杨清下达命令后,没有理会杨清震惊的神色,立刻便带人来到了兴王府。 此时的朱祐杬虽有监国之名,但毕竟还不是皇帝,还是只能住在兴王府。 但从今天开始,一切就将不同了。 大明王朝,即将迎来他的第十位皇帝! 于慎来到兴王府,朱祐杬看到于慎,吓得连忙起身:“于少保,你怎么来了。” 从昨天他正式监国开始,他所有的权力,都是于慎代为执行的。 没有于慎,他也就没有监国的权力。 所以朱祐杬根本不敢反抗于慎,对于慎的任何命令,都没有不顺从的。 而实际上,朱祐杬对于慎,是又敬畏,又害怕。 “殿下跟我来,今天臣就要让你做皇帝!” 于慎拉着朱祐杬的手,带着士兵,气势汹汹地冲进后宫,找到了已经被剥夺权力的周氏。 周氏再次失去掌控朝堂的权力后,心中悲戚无比。 倘若周氏没有被朱祐樘灭族,那她大可以让她的那两个在五军都督府任职的弟弟,掌控京城军事。 有了外戚的帮助,她也不会输的这么快,这么彻底! 而这时,于慎已经带着朱祐杬,满脸煞气地跪在了周氏的面前。 “太皇太后娘娘,刚刚传来消息,陛下已经被瓦剌人所俘虏了!” “陛下已经回不来了,大明可以失去一个皇帝,但大明不能没有皇帝!” “臣请太皇太后娘娘,立兴王为皇帝!” “宫外文武大臣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跪拜新皇!” “臣请娘娘,立即下旨!” 第二百一十四章 前尘旧恨,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此刻,京城和皇宫,已经全部处于于慎的控制之下。 于慎的命令,周氏已经没有说不的权力了。 而且,当周氏听到朱祐樘被瓦剌人俘虏的消息后。 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被人抽走了一般,眼里已经彻底没有光了。 周氏在知道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那些边将们,已经得手了。 作为土木堡事变的当事人,周氏太清楚这些官员们的手段了。 此时,大势已去了! “好,哀家这就下即位诏书,这就下。” “去司礼监……取国玺吧……” 周氏没有任何办法,在于慎的逼迫下,正式颁布了即位诏书。 册立朱祐杬为大明新任皇帝,遥尊朱祐樘为太上皇。 但这中间有一个小插曲,朱祐樘亲征的时候,把大明正统国玺给带走了。 所以朱祐杬即位诏书上的印章,实际上是司礼监紧急新刻的萝卜章。 于慎夺门周氏的时候,朱祐杬全程旁观,但丝毫插不上手。 他能当这个皇帝,和他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完全是南方官员,周氏和于慎这三方势力,互相博弈和妥协的结果。 当于慎从司礼监那里拿到即位诏书之后,便带着朱祐杬来到奉天门广场,接受大明文武百官的朝拜。 此时的朱祐杬,已经换上了一身龙袍。 他懵懵懂懂地,便被于慎推上了皇位,坐在了属于朱祐樘的龙椅上。 而于慎则是带领着京城全体官员,对朱祐杬进行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慎以兵部尚书的身份,站在朱祐杬左手第一位,位极人臣。 以往这个位置,是内阁首辅站的。 但于慎此时才是整个京城的掌控者,他站在这个位置,无人敢反对。 于慎虽然没有入阁,但他可以号令内阁。 在朱祐杬登基之后,京城之中,已经没有人能够反对于慎了。 就连现在的内阁首辅谢迁,心里对于慎还是有很多不满,但也已经不再明着反对于慎了。 “诸……诸位爱卿,免……免礼……” 朱祐杬看着身前的文武百官,结结巴巴地说道。 登上皇位之后的朱祐杬,心中的惶恐,实际上是大于兴奋的。 因为朱祐杬的手中,没有任何权力。 权力这个东西,并不是说你当上了皇帝,你就有权力了,你说的话别人就要听了,你就可以用嘴治国了。 权力只存在军队之下,只存在于掌握兵权的人手中。 皇帝这个名头,并不值钱。 值钱的是能调动几十万军队的权力。 朱祐樘才登基的那段时间,也是没有任何权力,当了几个月的傀儡皇帝。 只是后来朱祐樘有了系统的帮助,掌握十三万死士之后,才开始有了权力。 有于慎这种抓着军权不放的大臣,只要于慎还在一天,朱祐杬就一天不会有权力。 一个没有权力的皇帝,他能不害怕吗? 崇王朱见泽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打死不入京监国,他就是害怕当上这个傀儡皇帝。 朱祐杬在奉天门外,接受完大臣的跪拜后。 又定下了自己的年号为景元,从明年开始正式启用。 当然,景元这个年号,也是于慎帮他挑的。 退朝之后,于慎立刻便把朱祐杬,带回乾清宫关了起来。 与此同时,后宫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朱祐杬的亲生母亲宸太妃邵氏,终于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皇宫。 以皇太后的身份,入主慈庆宫。 而朱祐樘的五个妃嫔,包括她们的随侍宫女,都被于慎下令,移去了洪庆宫的崇质殿居住。 洪庆宫,就是南宫。 为永年年间,朱棣为朱瞻基所建。 朱瞻基在未登基称帝时,就一直住在这里。 后来,在土木堡事变发生一年之后的景泰元年。 原本和于谦一起,共同扶持朱祁钰上位的几位内阁阁老们,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原本在土木堡之变之后,他们和于谦相处得十分融洽,各自都捞到了好处,心里都还比较满意。 但问题是,从京城保卫战之后,于谦的个人声望已经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那个时候,京城人人都只知有于少保,而不知还有个皇帝,还有一群内阁官员。 于谦的手中的权力膨胀到了极点,然后他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 于谦开始专权了! 于谦根本就不拿六部那些官员当人看,连内阁的阁老他都不在乎。 就是通过朱祁钰,进行独裁统治。 任何朝中事务,于谦根本就不和内阁六部商量,直接就让人送到司礼监去了。 司礼监当时的掌印太监,是朱祁钰从郕王府带来的人。 司礼监拿着于谦的命令去问朱祁钰,朱祁钰永远就是两个反应,上是之,上从之…… 于谦说的都对,就按于谦说的去做去吧。 这样一来,内阁和六部的地位就很尴尬了。 无论什么事情,你于谦一个人就把事情办了,那还要我们这些内阁的老家伙干嘛? 当时于谦才五十一岁,而内阁的吏部尚书王直,和礼部尚书胡濙都七十多了。 并且于谦外放了十九年,正经在京城为官才一年多,京城的同僚们都还没跟他混个脸熟呢。 你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尊重我们这些前辈了? 这个时候,英宗皇帝的内阁们,才开始想起英宗皇帝的好了。 虽然在正统年间,他们和英宗还斗个不停,但至少比现在这样靠边站要好啊。 于是,内阁的王直和胡濙,开始谋划接回英宗皇帝。 再加上从景泰元年的春季开始,瓦剌开始大规模寇边。 瓦剌连打明朝边境十四个城镇,给于谦和杨洪带去了巨大的军事压力。 也先一边打,还一边派遣使臣威胁朱祁钰。 大明朝堂一天不把英宗皇帝接回去,瓦剌就一天不退兵。 一直要打到,大明朝堂把英宗皇帝给接回去才行。 而朱祁钰和于谦,是绝不可能让英宗皇帝回京的。 王直和胡濙带着内阁六部的官员,连续上了好几次书,请求朱祁钰接回英宗皇帝。 但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英宗皇帝回京的,就是于谦! 而且朱祁钰的态度,永远都是再议再议。 就这么一直拖着,就是不下命令接回英宗皇帝。 朱祁钰和于谦巴不得朱祁镇能死在外面,怎么可能让朱祁镇回京城? 但内阁也有办法,当时的右都御史杨善出使瓦剌。 当时朱祁钰就是让杨善过去走个过场的,根本就没让杨善去接英宗皇帝。 但杨善当时已经和内阁商量好了,偷偷摸摸地就把英宗皇帝接回京城里。 王直和胡濙等人,都在讨论用何种仪式接回英宗皇帝了,于谦和朱祁钰两人,还在那反对英宗皇帝回京呢。 在接回英宗的时候,大明朝廷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只有也先派了五百骑兵,一路护送英宗皇帝回京。 到了京城之后,英宗皇帝身边的护卫,也是瓦剌也先送给他的二十名瓦剌勇士。 英宗皇帝回京后,朱祁钰见人都接回来了,没有办法,紧急让人把英宗皇帝直接关进南宫里。 并以锦衣卫对英宗皇帝加以软禁,严密控管,宫门不但上锁,并且灌铅,食物仅能由小洞递入。 周边所有超出宫墙的大树,也被砍了个干净,就生怕英宗皇帝跑出来了。 英宗皇帝在南宫里,一住就是八年。 这期间,朱祁钰和于谦想方设法地要除掉英宗皇帝,但都没有成功。 坊间流传,朱祁钰仁慈,不忍杀兄。 那是他不想杀吗? 那是他杀不掉啊! 朱祁钰做梦都想杀掉朱祁镇,但他一个傀儡皇帝,又有什么能力去杀一个,被严加保护起来的太上皇呢? 首先是也先送给朱祁镇的二十位瓦剌勇士,昼夜不离地跟在朱祁镇身边。 就连朱祁镇睡觉,他们都得把朱祁镇围起来。 朱祁镇根本就不敢让明朝的那些人接近他,生怕被朱祁钰和于谦给暗杀了。 其次是因为原先正统朝的老臣们,都在保着朱祁镇。 毕竟跟朱祁镇吵架,总比给于谦当丫鬟来的好吧? 最后,则是因为朱祁镇的亲生母亲孙太后,还把持着后宫。 也不想想,朱祁镇被囚禁在南宫的八年时间里。 一共生了九个子女,光皇子就生了四个。 而朱祁钰在皇宫里呆了八年,连个蛋都没生下来一个。 朱祁钰的一子儿女,全都是在正统年间出生的。 真当朱祁钰没有生育能力吗? 真当朱祁钰不想要个孩子吗? 只是有人不愿意,让帝系落到朱祁钰那一脉去了而已。 朱祁钰不仅生不出孩子,就连他已经出生的孩子,他都保护不了。 朱祁钰若是安安分分,别想着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那他的儿子朱见济,也能好好活到成年。 结果朱祁钰非要废掉朱见深的太子之位,立朱见济为太子。 这下好了,太子是景泰三年立的,人是景泰四年薨的。 此后四年,朱祁钰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最终绝嗣。 朱祁钰不仅保护不了他的儿子,就连他的皇后,他都保护不了。 朱见济的生母,朱祁钰的第二任皇后杭氏,于景泰七年,突然薨逝。 到最后,朱祁钰更是自身难保。 景泰八年,朱祁钰突然病重,不日驾崩! 值得一提的是,朱祁钰的正宫皇后汪氏,当初就因反对立朱见济为太子,从而被朱祁钰废黜了皇后之位,贬为废后。 但汪氏,一直活到了正德元年,才寿终正寝。 时年,七十九岁。 第二百一十五章 景元年间,国泰民安! 在朱祐杬登基之后,于慎便正式开始以朱祐杬的命令,号令天下。 此时的于慎,已经做到了真正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于慎觉得京城周边的十二万大军还不保险,还不能阻止朱祐樘南归。 于是,一封封军队调令,很快传遍大明各处。 在朱祐杬登基的第二天,辽东和蓟州这两个边境重镇,便派遣军队进京了。 辽东总兵官曹礼,率领五万辽东兵马入京。 辽东是明朝三个,常备兵将超过十万的边镇之一。 曹礼带五万兵马入京,相当于带走了辽东将近一半的人马。 而曹礼本人,也是参与杨通兵变的人之一。 杨通兵变,最先一批,也是最重要的一批参与者,就是辽东,大同,和肃州卫这三个边镇。 蓟州守备右都督焦义,也率领一万兵马入京。 首先需要声明的一点是,辽东总兵官曹礼率军入京,不是被于慎调来的,而是曹礼自己来的。 曹礼入京,一没有太后的诏书,二没有兵部的调令。 边军非诏擅自带兵入京,在正常时期,这已经属于谋反了。 当别人说你谋反时,你最好真的在谋反。 而曹礼,还真就是冲着谋反来的。 首先他在辽东联系不到杨通,而按照杨通的计划,在他派兵袭击朱祐樘的大营之后。 这四个边镇的将领,就应该立刻率兵回京,掌控京城军事。 但现在的问题是,杨通袭营失败了,但于慎在皇宫内夺权成功了。 而曹礼此刻率兵回京,也并非毫无作用。 第一就是增加京城的军事实力,阻止朱祐樘回京。 第二则是支持于慎夺权,掌控京城事务。 当然,于慎也没让曹礼白来。 当即便擢曹礼为后军都督府右都督,并封为武能伯。 随后于谦开始从各地调兵,他先是从晋州和豫州,抽调了一万卫所兵,去居庸关协助罗信镇守居庸关。 又从陕州抽调了一万卫所兵,前去镇守紫荆关。 随后又从南直隶,浙州,赣州三地,调遣五万名卫所兵,前往京城。 与此同时,于慎还用朱祁钰皇帝的身份,下了一道圣旨,大意就是让王越停止南征,原地待命。 从南京抽调了一千名亲信,手执圣旨,赶上了王越南征安南的部队。 这一千名亲信,以圣旨的名义,入驻中军大营,将王越给看管起来了。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王越手里,还有十几万南征安南的军队。 千万不能让这十几万军队,返回京城。 当王越得知朱祐樘遇袭,朱祐杬登基的消息后,身经百战的他,脸色也顿时变得惨白,内心一片绝望。 王越这时候才知道,京城已经发生了一次政变。 若真让于慎当权的话,他们这些人效忠于朱祐樘的大臣,政治生命已经结束了。 解决完这十几万大军的后顾之忧后,于慎才算是可以喘口气了。 同时,于慎还让工部立刻加班加点地,赶制出一万架拒马出来,把京城的三面全给围上。 于慎未雨绸缪,已经提前在为京城保卫战做准备了! 于慎一边做着军事准备,一边还要满足南方官员们的利益诉求。 在听完谢迁等南方官员们的要求后,于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大笔一挥就开始写奏书。 拟完旨,于慎就带着这些奏书,入宫去找朱祐杬了。 现在于慎回皇宫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要多随意,就有多随意。 于慎连提前通报都不用,直接就用脚踹开了乾清宫的大门。 乾清宫里,正在发呆的朱祐杬,看到于慎走了进来,害怕地直发抖。 “于……于少保,又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这几道政策,还请陛下即刻让司礼监通过,并且立刻开始施行。” 于慎居高临下,趾高气昂地说话,语气里完全是在俯视着朱祐杬。 “哦……好,我看看。” 朱祐杬接过于慎手里的奏书,只是随意看了两眼。 哪怕是他,也立即看出了这些条例,有很大的问题。 “这……这……于少保,这些政策,很不合理啊!” 朱祐杬拿着于慎的奏书,一脸为难,急得都快要哭了。 他既害怕于慎,也害怕大明之后的皇帝指着他的灵位骂,更害怕自己死后,没脸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于慎的奏书,他是真的不敢批。 里面的政策,一条比一条离谱,一条比一条惊世骇俗。 首先第一条,就是废除朱祐樘定下的,重启《御制大诰》法案,启用徐溥和刘健编写的《问刑条例》。 这样一来,官员的贪污行为,几乎不再有任何风险。 属于大明文官的贪污盛世,又要到来了! 第二条,则是立即停止朱祐樘定下的,清丈天下田亩制度。 如此一来,南方那些还没查到的地主士绅们,可就爽大发了。 他们又可以肆无忌惮地开始兼并土地,侵占普通百姓的田亩了。 那个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的地主盛世,又要到来了! 而第三条,就是废除科举取士的南北榜制度。 从此之后,大明所有士子,无论籍贯,统一取士。 这样一来,南方的士子们,倒是高兴地要放鞭炮庆祝。 但北方和西南的士子们,就彻底完蛋了。 景泰二年那三百名进士中,只有二十七名北方人的南方科举盛世,又要到来了! 第四条,则是取消南直隶,浙州和赣州这三个地方的银税,盐税和车船税。 大明的车船税,不是普通的交通税。 在大明,只有商人运货才会用到车和船。 普通人连出个乡都需要路引,根本就接触不到车船税。 取消车船税,实际上就是变相的取消掉商业税。 这样一来,那个商人赚钱不纳税的富商盛世,又要到来了! 第五条,严厉禁止大明朝堂发展海洋贸易,大明官府的所有官船,都不能出海! 这样的话,南方那些走私集团的乡绅豪族们,真是要把于慎当菩萨一样供起来拜。 禁止官船下海,那他们这些走私海贸,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下海了。 那个私人海贸,肆无忌惮的走私盛世,又要到来了! 后面还有一系列明显偏向江南地区的条例,看得朱祐杬是心惊胆战,双手都在颤抖。 “这……这……这些政策,我不敢批,我不敢批……” 开玩笑,这些丧权辱国,堪称卖国的条例,谁敢在这上面签字啊? 这要是让后世人知道了,不得被人给骂死啊! 这些条例实在是太过分了,朱祐杬拒绝签字。 朱祐杬觉得这些条例过分,但于慎却觉得这些条例非常的合情合理。 因为这些条例中,除了第一条和第二条,是要废除朱祐樘在位时,实施的新政外。 后面其他所有的条例,都是于谦在景泰年间,就已经施行过的政策。 景泰年间就施行过的政策,现在再施行一遍,很过分吗? 当年朱祁钰都敢在这些条例上签字,你朱祐杬为什么不敢? 是不是我于慎,对你朱祐杬,还是太客气了? “朱祐杬!” 于慎沉下脸怒喝道:“你是不是还没有摆清楚你的位置!” “你以为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是我把你推上皇位的!” “没有我,你还在做你那个兴王呢!” “你真以为你当上了皇帝,就有资格对我说不了吗?!” “我告诉你,我能推你上皇位,同样也能让你退位,换一个皇子上去!” “先帝有那么多皇子,不缺你这一个!” “你现在马上让司礼监披红,明天就要把这些政策推行下去!” “不然,我立刻让你当太上皇,换一个人来当这个皇帝!” 朱祐杬被于慎咄咄逼人的话语,吓得连连后退,最后脚下一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朱祐杬脸色苍白,身上不断地冒出冷汗,浑身不断地颤抖。 他被于慎的话吓得不轻,整个人都陷入到一种巨大的恐惧中。 朱祐杬也看过历史,他知道被迫成为太上皇之后,等待自己的就是圈禁到死的后果。 唐朝的李渊,就是这样。 本朝的英宗皇帝,虽然后面复辟成功了,但也依然在南宫里被圈禁了整整七年。 朱祐杬可不觉得,自己被圈禁之后,还有能复辟的本事。 于慎见朱祐杬被自己吓到了,满意地笑了笑,脸色又柔和了下来。 “陛下,不要多虑,乖乖让司礼监批红,你好我也好。” “你也不要担心名声的问题,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一定能让你成为一代明君。” “朱祁钰都能成为明君,你也能。” “我想,各级官员和史官,已经很乐意为一位政通人和的皇帝,歌功颂德的。” 于慎笑了笑,话语中充满了蛊惑。 “景元年间,国泰民安。” “这个评价怎么样?你喜欢吗?” “你喜欢的话,我就让史官和文官,就这么写了。” 于慎恩威并施,逼迫朱祐杬在那些条例上签字。 而朱祐杬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同意于慎的要求,招来司礼监的信任掌印太监。 让其按照着于慎的意思,拟旨批红。 第二百一十六章 江南狂欢,朱祐樘回京! 于慎拿到司礼监批红后的第一时间,就让人将朱祐杬的这道圣旨,送去南直隶,浙州和赣州。 与此同时,朱祐樘兵败土木堡,被瓦剌人俘虏。 于慎临危受命,推举兴王朱祐杬为帝,抗击瓦剌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大明。 当这道圣旨,快马加鞭地送到江南地区的士绅,富商,地主,土豪,官员,勋贵等特权阶级的手上时。 整个江南地区的特权阶级,都跟过年一样,敲锣打鼓地庆祝! 最最开心的,当属江南地区的士子了。 本来今年就是乡试之年,每个学子都在备考今年秋天的秋闱。 江南地区富裕,而有钱的地方,才能发展好教育。 江南地区的世家豪族,通过上百年持续不断地走私,偷税漏税,商贸……等敛财手段,已经积累了一笔非常恐怖的财富。 而这些世家豪族,在有钱之后,对后代儿子的教育投入,毫不心疼。 因为他们知道,要保持江南地区优厚的政策,朝中必须要有更多的江南人。 江南人对教育的投入,以各地区的书院数量为例。 在明朝,赣州有私人书院287所。 而西南地区最富裕的蜀州,号称天府之国的地方,也才只有63所书院。 投入大量的资源之后,江南地区士子的文化水平,对其他地方的人来说,堪称碾压。 但是由于南北分榜制度的存在,导致很多落榜的江南士子,乡试成绩在北方和西南地区来说,都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这样时间一长,江南人对南北分榜制度,怨声载道。 明明他们的文化水平就是高,为什么还要给北方和西南的那群穷鬼当官的名额? 这不公平! 正因如此,江南人对废除南北分榜的制度,有很深的执念。 而明朝皇帝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废除南北分榜制度,让江南人在朝廷上一家独大呢? 所以大明朝廷一旦发布,废除南北分榜制度的圣旨时,这就一定表明皇帝彻底被江南的文官给架空了。 在大明历史上,第一次宣布废除南北分榜,就是在景泰年间,由于谦主导,朱祁钰被迫同意。 而这第二次,就是这次由于慎主导,朱祐杬被威胁着同意。 景泰二年的科举中,一共201名进士,其中有174人都是南方人。 有这样振奋人心的例子在前,江南的士子们,如何能不开心呢? “哈哈哈!终于又把南北分榜的制度取消了,今年该是我们南方士子崛起的一年!” “早就该取消了!当年于谦大人做的多好,取消南北分榜才公平!” “那群北方人和西南人,根本就考不过我们南方人,还给他们进士名额,简直就是在明着偏袒他们!” “于慎大人真是一个好官,真是一位清官明官,我们要为于慎大人著传立书,将于慎大人的美名,传承下去。” “对对对,我们要让于慎大人和于谦大人一样,成为世代传诵好官,清官!” “……” 江南的士子兴奋地跳,江南的世家豪族们,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本就通过海运走私,累积了巨量的财富。 然后他们再用这些财富,去经商,去兼并土地,去勾结官员,最终形成一个个庞大的家族。 这些江南世家们,在洪熙年间和宣德年间,活得还比较滋润。 可到了正统六年之后,他们发现一切都变了。 英宗皇帝,竟然准备要对他们下手了。 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这些江南世家们,做出过不少的努力,但统统失败了。 眼看着他们赖以为生的走私行业,就要被英宗皇帝打击殆尽时。 谢天谢地,发生土木堡之变了! 英宗皇帝被俘,朱祁钰上位,于谦掌权,一切危机都化为乌有了,属于他们的走私盛世,又来了。 景泰年间,是这些靠走私起家的江南豪族们,生活得最滋润的时候。 于谦彻底对这些走私集团,敞开了国门,让他们肆无忌惮地走私。 同时又减免了各种税款,让这些江南士族们,赚得是盆满钵满。 面对这样一位懂得为家乡谋福利的好官,江南的世家豪族,地主乡绅,勋贵文官们,怎么不尊敬爱戴他呢? 在江南的这些特权阶级眼里,于谦就是活菩萨一样的存在,是他们真正的财神爷。 后来英宗皇帝复辟,他们这些江南士族的好日子,也就过到头了。 他们在英宗皇帝的统治下,捞钱越艰难,心里就越是怨恨英宗皇帝。 同时,他们也越是怀念于谦和朱祁钰。 他们说于谦是拯救大明的英雄,那于谦就是拯救大明的英雄! 因为话语权在他们手里,史书是他们在修,一切解释都归江南士族所有。 普通百姓,没有发声的渠道,没有话语权! 所以他们为于谦立庙,筑碑,修祠堂。 哪怕于谦被英宗皇帝夷三族之后,还要为他修墓,年年祭拜他。 那是因为,他们是多么渴望着,能够回到那个景泰盛世啊! 回到那个官员可以肆意贪污,走私集团可以随意走私,地主可以大肆兼并土地,江南士子占据整个朝廷的南方盛世啊! 而现在,于慎的出现,又将再一次带着这些江南士族们,重回那个他们梦想中的盛世! 现在于慎在这些江南士族的眼里,已经是仅次于于谦的大英雄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于慎大人又要带着我们,回到景泰盛世了!” “什么景泰盛世,新皇帝的年号都已经定下来了,应该要说成是景元盛世了。” “对对对!于慎大人如此照顾我们,我们定不能让于慎大人寒心!我们一定要把于慎大人的英勇事迹,传播出去!” “于慎大人临危受命,挽救大明于水火之中,为大明延续国祚!” “于慎大人,有再造大明之功啊!” “快!快去派人在杭州府钱塘县,在于谦大人的雕像旁,为于慎大人再立一个雕像!” “修雕像的钱,就让底下那些刁民们出,家乡出了这么大一个功臣,他们怎么能没有什么表示呢?!” “……” 江南士族们笑得合不拢嘴,南方的官员们,也同样高兴得不行。 只是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大明的首都,还是没有从京城改为南京。 不过他们也已经得到了消息,等到局势彻底稳定下来,就会开始迁都。 一想到即将完成近百年的迁都夙愿,南京六部的官员们,就感动地想哭。 他们终于不再是可有可无的闲职了,他们终于也要开始进入到大明的权力中心了! 在这之后的一个月里,整个江南地区,都沉寂在狂欢的喜悦中。 而这一个月的时间,于慎对于京城的布防,正在逐渐完善。 大量的士兵,源源不断地聚集到京城周围。 此时京城周围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二十五万。 其中只有五万人,是曹礼从辽东带来的边军。 其他二十万人,都是于慎东拼西凑,从各地不断调过来的人马。 此时,于慎已经将朱祐樘被瓦剌人俘虏的消息,传播了出去。 不明所以的大明百姓们,因为有英宗皇帝被俘的例子,都不疑有他,信以为真。 所以此时京城周边的防务工作,都是按照京城保卫战那种规模来做的。 为了防止朱祐樘回京,于慎是下了血本的。 除了让工部赶制的一万个拒马之外,所有被他调来京城的士兵,每人都先发一两银子。 这个银子,还是于慎从朱祐樘的内帑里掏的。 随后,于慎便制定了一套完整的悬赏机制。 所有在京将士,杀一贼,赏银十两,升总旗! 杀二贼,赏银二十两,升百户! 杀副将,赏银百两,升千户! 能斩将夺旗者,赏银千两,升指挥使! 只要能阻止朱祐樘回京,哪怕是把朱祐樘的内帑掏空了,又有何妨? 这种赏赐力度,明朝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于谦组织的京城保卫战中。 明朝的文官对士兵的待遇,历来是极其吝啬的,平日里甚至都不能保证士兵们应得的粮饷,能够准时发放。 于慎突然这么大方,那真是为了阻止朱祐樘回京,无所不用其极。 在调来大量的兵马之后,于慎又打起了东西两厂和锦衣卫的主意。 于慎还记得,在朱祐樘统治的时候,这些厂卫们是多么的凶残,行事霸道无比,将京城的官员给压制得死死的。 于慎对厂卫这股强大的力量,简直是垂涎欲滴。 不仅仅是厂卫们本身的武力水平,还有厂卫们的情报网络。 因为厂卫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所以于慎让朱祐杬下令,意图调动京城中剩下的一些厂卫。 但让于慎惊讶的是,那些厂卫根本就不听朱祐杬的调令。 即便朱祐杬已经登基称帝,也调动不了厂卫的一兵一卒。 京城之中,无论是谁对厂卫们下达命令,都会被他们无视。 这让于慎大为光火,看着厂卫这块肥肉却吃不到,这让他非常郁闷。 他有心想整顿一番厂卫,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因为居庸关处,传来战报。 太上皇朱祐樘,率兵回京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掌控九边,踏破居庸关! 于慎在京城里夺权的这一个多月里,朱祐樘已经率领大军,走遍了明朝边境。 他从宣府出发,历经大同镇,太原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肃州镇,蓟州镇和辽东镇。 在这九个边镇中,反抗最激烈的,就是大同镇了。 和他在宣府时一样,大同镇在知道朱祐樘来后,不仅不开城迎接,反而紧闭城门,不准一人立于城门之上。 妄图死守大同镇,阻止朱祐樘入城。 朱祐樘也没犹豫,直接下令攻打大同镇。 十五万大军,仅仅用了不到半天,就攻破了大同镇。 朱祐樘进入大同镇后,和在宣府一样,立刻命令厂卫们清查大同府,将所有参与兵变的将士,全部抓了起来,集中处刑。 当时控制大同府军务的,是和杨通勾结的大同府参将郭攀。 朱祐樘夷其三族,其他人则是抄家问斩。 除了清查兵变之事以外,朱祐樘还清查了大同府的军务,包括有无拖欠士兵军饷,有无吃空饷,有无走私军火等。 大同和宣府一样,同样经不起一点审查。 大量贪赃枉法的边将们,被厂卫逮捕,和那些参与兵变的人一起,抄家灭族。 在离开大同前,朱祐樘同样给大同的将士们,补足了拖欠的粮饷。 即便如此,朱祐樘离开大同时,所携带的白银数量,也已经突破了两千五百万两。 此后,朱祐樘一路历经太原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等几个边镇,守城将士,无一抵抗。 但有大量的边将,弃城而逃。 守备赤城堡指挥庞阳和李岩,弃城而逃。 雕鹗堡指挥姚靖,弃城而逃。 万全都司指挥佥事黄营,弃城而逃。 永宁守备蒋葵,弃城而逃。 …… 明朝武将弃城而逃,就是死罪。 这些人还没等朱祐樘过去,听见风声,马上就带着自己的家眷跑了。 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他们吃空饷,拖欠底层士兵粮饷,军队里的账目对不上了! 而他们又没有办法阻止朱祐樘入城查账,干脆就提前跑路了。 明朝武将大规模弃城而逃,在历史上一共出现过两次。 第一次,是朱棣打靖难之役的时候。 朱允炆的命令下达到哪里,哪里的部队就直接解散。 这些武将不仅看到朱棣打过来就跑,还非常贴心地在城里给朱棣留下了不少粮食和兵器。 这就是明着告诉朱允炆,你小子跟那群江南文官裹在一起,大肆打压我们武将。 那不好意思,这个皇帝你没得做了。 朱棣带着大军兵临南京城时,大将军李景隆连演都不演了,直接跑去给朱棣开门。 当然,朱棣登基后,也没亏待这些武将。 第二次,则是在京城保卫战前,英宗皇帝和瓦剌也先的部队回京。 从大同府到紫荆关,英宗皇帝一场战斗都没打,去到哪里,哪里的武将就弃城而逃。 过宣府和紫荆关的时候,数万名大明将士,更是目送着英宗皇帝,走向京城。 英宗皇帝硬是靠着瓦剌三万人的部队,毫发无伤地来到了于谦掌控下的京城。 那时候武将们弃城而逃,是不想趟这趟浑水。 而这时候的武将们弃城而逃,则是为了保命。 朱祐樘也不着急追他们,只要他们还在大明境内,他麾下的厂卫们,就能将他们缉拿归案。 就这样,朱祐樘查到哪里,就杀到哪里。 一边杀人,一边抄家,还一边补足了拖欠边镇士兵们的粮饷。 同时,为了更好的掌控九边,朱祐樘在每一个边镇,都封了一位忠心之人为将军,升为总兵官。 九个边镇,就封了九个将军。 朱祐樘此次巡边,彻底奠定了这九个军事重镇,超然的军事地位。 史称,九边重镇! 这样一来,明朝的边境军权,才算是彻底被朱祐樘收入手中。 此后,整个北方,才算是真正被朱祐樘纳入了统治之中。 在辽东镇,册封了最后一位九边将军后,朱祐樘终于对着全体将士,下达了回城的命令。 “所有人听令,班师,回朝!” “是,陛下!” …… 在辽东镇休息一晚后,朱祐樘便带着十五万属于京城的大军,和三千七百万两白银,班师回朝。 但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从这九边重镇中,再调五十万边军回京! 六十五万兵马,只要朱祐樘想,足以踏平京城了。 从辽东出发后,朱祐樘的大部队,很快就到了居庸关。 居庸关守城将士罗信,看到关外那黑压压的一片军队,倒吸一口冷气。 他一面派人立刻回京禀报情况,一面对其他守城士兵,下达了死战不退的命令。 “所有人听着,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太上皇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要是让太上皇回到京城的话,我们所有人,包括我们的家人,都会不得好死!” “想要活命,就要全力阻止太上皇通过居庸关!” “居庸关所有将士们,死战不退!” 能被于慎调来镇守居庸关这等要地的人,都是清楚兵变的事情,并且参与其中的人。 他们深知逃跑也是死,战斗也是死,不如战斗到底。 当即齐齐领命:“是!死战不退!死战不退!” 所谓哀兵必胜,正是因为居庸关的守城将士们感到绝望,这反而短暂地激发了他们的斗志。 将近两万人驻守在居庸关,借助天险据守,也并非不可一战。 朱祐樘的天子仪仗队来到居庸关后,照例先是一通叫门。 但回应他们的,就只有一阵呼啸的箭矢。 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武定侯高顺来到朱祐樘的龙轿旁,俯身恭敬地汇报。 “启禀陛下,居庸关守将拒不开门,还用箭矢射击我军。” 龙轿里,传来朱祐樘冷漠的命令。 “那就打,给朕踏平居庸关!” “所有据守居庸关的将士,皆斩!” 高顺神情一凛,即刻领命:“是,陛下!” 随后,高顺翻身上马,来到大军中央,拔出佩剑,剑指居庸关! “全军听令,踏平居庸关!” “所有居庸关守城战士,皆斩!” “冲锋!” 随着高顺的一声令下,高顺身后十五万大军,立刻对居庸关展开冲锋! “杀!杀!杀!” 十五万大军的喊杀声,震天撼地! 十五万大军跑动起来,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转眼间,这十五万大军,便带着满身的杀气,冲到了居庸关之下! 十五万大军组成的钢铁洪流,即便居庸关再有地利可守。 但是在这样绝对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他们的防线,也如纸片一般脆弱。 居庸关守城将士们,好不容易才被鼓舞起来的士气,顷刻间烟消云散。 在十五万气势如虹,杀气十足的大军面前,他们每个人都感到自身的渺小,心中生出强烈的无力感。 这样强大的部队,谁又能阻止他们呢? 轰! 居庸关的城门,被五军营和神机营的将士们,用攻城器轰开。 七万名陷阵营的进士,冲进关内,对居庸关的守城将士们,展开一面倒的屠杀。 陷阵营屠刀所到之处,除了哀嚎便是惨叫。 鲜血四溅,血肉分离! “啊啊啊啊!!!” “别怕!别跑!反击!反击啊!”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快跑啊,快跑啊!” “别跑!跑也是死!都回来反击啊!” “……” 居庸关内,乱成一团。 有人要跑,有人要战,根本组织不起来什么有效的反击。 居庸关的守将罗信,率领着自己的亲兵,艰难地抵抗着陷阵营的屠戮。 他有心组织起人手反抗,但这些临时调来镇守居庸关的各部队,彼此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信任和配合。 只要有一个逃兵,连带着这些将士们,也就跟着逃了。 他们心里实在是太害怕了,脑子一片空白,能活一时就是一时,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大量的士兵,连和陷阵营拼杀的勇气都没有,成片成片地逃跑。 无论罗信怎么呼喊,都无济于事。 兵败如山倒,罗信双眼通红得看着溃败的防线,心中又急又怒,还有一丝悲哀。 居庸关完了,他们这些参与兵变的人,也要完了! 居庸关被破已成定局,罗信被迫对自己的亲兵,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撤!居庸关已破,先撤回京城去!” “把瓦剌人攻破居庸关的消息,带回到京城去!” “是,大人!” 罗信想率军撤退,但身先士卒,拼杀在前线的高顺,却已经发现了他。 “随我斩将!冲锋!” 随着高顺的一声令下,跟随在高顺身边的几十名陷阵营,和高顺一起向着罗信,发动了冲锋! 罗信惊怒交加,连忙率队反击。 “尔敢!” 刀戟在空中挥舞,溅起鲜血与人头。 只是一个冲锋,高顺便已经斩下了罗信的头颅! 罗信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在临死之前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 斩将,夺旗! 目睹着这一幕的居庸关将士们,彻底被杀破了胆! “罗将军死了!快跑啊!” “啊啊啊啊!罗将军死了!居庸关没救了,快逃命啊!” “不要杀我!不要再追我了!!!” “……” 罗信死后,居庸关的防线彻底崩溃,剩下的居庸关士兵们,死的死,逃的逃,再也无人敢胆反抗。 但这十五万大军,显然没有想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他们继续追杀着那些逃跑不及的士兵,直到目之所及之处,皆无一位居庸关的将士为止!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大军压境,兵临京城! 居庸关内,血流成河。 到处都是流淌的鲜血,破碎的尸体。 所有意图阻挡朱祐樘回京的人,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满身鲜血的高顺,还来不及清点战场,第一时间就回到了朱祐樘的龙轿旁。 “陛下,居庸关已破,抵抗之人均已被杀死,但仍有大量的将士逃跑。” 朱祐樘闻着从居庸关传来的血腥味,微微皱了皱眉:“那些逃跑的人,就先不管了。” “继续出发,速度回京。” “是,陛下!” 高顺领命之后,继续坐镇中军,下达启程的命令。 “所有人听令,启程,回京!” 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十五万大军,连身上的鲜血都未清理干净,便保持着原来的队形,护送朱祐樘一路回京。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仅仅只过去了两个时辰。 朱祐樘的车架缓缓启动,平稳地驶过血流漂杵的居庸关。 那些跟随朱祐樘一路回京的瓦剌人,看到这样惨烈的一幕,脸上俱是浮现惊恐之色。 他们不敢想象,这样强大的一支军队,如果出现在草原上,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恐怕横扫草原,也不过是弹指一挥的事情。 大明的强大,简直深不可测。 那些被押往京城的文官们,对这一幕,已经感到麻木了。 朱祐樘的铁血手腕,他们已经见过太多次了。 他们本身就自身难保,已经没有心情对其他人的遭遇,表示哀叹了。 大部队继续行驶在官道上,目标直指京城! …… 那些从居庸关里逃出来的叛军们,一部分跑去了别处,想隐姓埋名,躲入山野间,避杀身之祸。 而另外一部分,则是跑回了京城! 京城中,自于慎夺权开始,便对整个京城实施戒严。 没有于慎的命令,京城中连匹马都不能进出。 其目的,就是为了封锁朱祐樘还在巡边的消息。 同时,于慎还大肆在京城中宣传,朱祐樘被瓦剌人俘虏的假消息。 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推举朱祐杬上位。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多次从各地调来军队,将京城严密保护起来。 此刻,整个京城都被于慎,和那些参与兵变的边将们蒙蔽。 陷入到一种,为第二次京城保卫战做准备的氛围中。 不只是京城的官员们和百姓们,都以为朱祐樘真被瓦剌人俘虏了。 就连包括那些被调来京城的地方军和乡勇们,也都以为瓦剌人又俘虏了大明的皇帝。 不怪他们如此亲信于慎,实在是已经有过皇帝被俘虏的先例了。 这些人才会对于慎的谎言,深信不疑。 当然,于慎自己心里清楚,朱祐樘被俘虏是个假消息。 所以为了防止出现变故,这些从外地调来的军队们,在帮助于慎成功夺权之后,又被他全部调出了京城。 于慎就把他们安排在,京城附近的西山军营里面。 整个京城的城防,全部换上了曹礼从辽东带来的叛军。 于慎不敢让这些外地的军队,驻守京城的城门,是因为他不敢保证这些军队,真的都效忠于他。 万一朱祐樘回到京城之后,那些外地军队知道朱祐樘被俘为假,他于慎和边将们一起造反夺权是真的话。 难保这些外地军队不会临阵倒戈,直接打开城门放朱祐樘入京了。 于慎这个操作,和杨通当时不敢让宣府城内的士兵登上城墙一样。 造反毕竟是一件很小众的事情,他能拉拢一些人,但不能拉拢所有人。 同样的,于慎能骗得了一时,但他骗不了一世! 他也害怕出事,所以才会如此安排。 “报!居庸关大败!守关将领罗信战死!” 居庸关的败兵们刚逃回京城,就立刻被曹礼派兵接应,将消息全面封锁。 随后立刻便将朱祐樘已经通过居庸关,正在率领十五万大军向京城赶来的消息,告诉了于慎。 “什么?!太上皇已经通过居庸关了?” “他怎么这么快就过了居庸关?你们居庸关的守将是干什么吃的?连一天都拦不住。” 兵部衙门里,得到消息的于慎,对着居庸关的败军,大发雷霆。 自于慎夺权之后,兵部衙门就已经成为大明的权力中心了。 这一个月来的所有政令,都是从兵部衙门发出,司礼监只管盖章,内阁更是彻底沦为摆设。 于慎也走上于谦的老路,开始专权。 像于慎这种靠着兵变夺权的权臣,他的统治类似于后世的军政府,是很难做到不专权的。 毕竟权力这玩意,谁又会嫌大呢? 于慎想过居庸关防线会溃败,但他没想到会溃败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居然仅仅只坚持了两个时辰,就全线溃败了! 被于慎怒斥的居庸关逃兵,心里也是极度的委屈。 这可是十五万大军压境啊! 里面甚至还有七万陷阵营大军! 他们能坚持两个时辰,已经很不错了! 于慎沉着脸,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整个京城中,没有谁的压力比他还大。 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后,于慎当机立断,做出决策! “快!立刻在京城内发出风声!” “瓦剌人俘虏太上皇,意图以太上皇为要挟,夺取京城!” “瓦剌率领十五万大军,即将攻城!” “让工部把赶制的拒马全部拿出来,把京城围上,绝不能让瓦剌的骑兵靠近京城城门!” “召集所有京城周围的士兵,在京城周围严阵以待,做好战斗的准备!” “是!大人!” 于慎下令后,立刻便有兵部的主事领命,将他的命令落实下去。 随后,于慎又看向了一边的曹礼。 “曹礼将军,京城军队是重中之重,绝不容失。” “光是之前的赏赐,恐怕还不够,必须再制定一套严厉的惩戒措施。”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方可保证军队的忠诚性。” 曹礼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于少保说的正是,下官愿闻其详!” 情急之中,于慎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惩戒措施。 干脆就把当年于谦打京城保卫战时,制定的惩戒措施,拿出来用。 “传令下去,京城保卫军里,每支队伍里都设两名掌令官。” “军官不顾士兵后退者,掌令官可以立斩其首!” “士兵不顾头目自行后退者,后队斩前队!” “士兵不勇不进致头目失陷者,斩其全队!” “头目不勇不进致三十人失陷者,斩首!籍没其家!” “众将率军于城外列阵,关闭九门,凡擅入城者,立斩!” “军士但降敌者,全家斩首,籍没财产!” “军中造谣生事,蛊惑人心,阻挠军令者,凌迟处死!籍没其家!” “军士临阵脱逃,不听号令者,立斩!” “曹礼将军,这军队中的掌令官,就由你的部下担任!” 曹礼听到于慎颁布的法令之后,哪怕是他,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法令,实在是太狠了! 当年于谦在京城保卫战中,颁布这些法令后。 这些法令在之后的一段时间,曾被当做明朝治军之言的例子,被正面宣传过。 但很快,大家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样的制度,不就是于谦在用士兵家属的生命,威胁士兵们,让他们不敢叛变吗? 这样的手法是非常恶毒,非常下作的。 动不动就要杀士兵全家,这样谁还敢在大明参军? 朱祐樘对犯谋逆罪,发动兵变,企图杀皇帝的士兵家属,判的都是黥首流放。 只有那些军官们,才判的是满门抄斩。 而那些仅仅只是怯战,或者投降的士兵,于谦都要杀人全家。 这简直是没有天理,没有王法,没有人伦的法令。 所以自从于谦用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用这样暴戾的法令了。 直到今天,被朱祐樘逼到绝路上的于慎,终于再一次用出了这样下作的法令。 这和之前于慎颁布的悬赏法令一起施行,一个威逼,一个利诱,让京城的士兵们不敢叛变! 曹礼倒吸凉气的动作,刺激到了于慎那敏感的神经。 他阴鸷地瞪向曹礼,双眼眯起。 “曹将军,你对我的法令有意见?” 此时的于慎,在夺取了最高的权力之后,就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无人在意的于侍郎了。 此时的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在京城之内说一不二的于少保! 曹礼被于慎盯住,心中一惊,连忙领命:“没!没有意见!” “少保大人英明,我这就去办!” 说完,曹礼立刻便离开了兵部衙门,将于慎的命令,宣布下去。 很快,瓦剌人要入侵京城的消息,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因为之前就打过一次京城保卫战,所以此时京城里人心惶惶。 不仅是百姓害怕,官员害怕,就连身为皇帝的朱祐杬,也感到害怕。 二十五万大军,包括曹礼从辽东带来的兵,都被于慎安排到了城外迎敌。 城墙之上,不留一兵一卒! 二十五万大军,在京城之外,严阵以待! 在经过一晚上的战略部署,和忐忑等待后。 在天光破晓之刻,朱祐樘的大部队,终于抵达了京城。 十五万大军,兵临京城! 第二百一十九章 既见明皇,为何不拜?! “快看!瓦剌人他们来了!” 京城外的军阵之中,有人指向远处地平线。 在阳光的照射下,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黑点。 随后,便是一条黑线。 最后,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十五万披坚执锐,皆披明盔明甲的明军,缓步走向京城。 在十五万大军之后,还有一万多名厂卫,三十多万名后勤部队。 将近五十万人,遮天蔽日般地向着京城靠近。 而京城方面,一万架拒马拦在京城九个城门前。 二十五万大军,全部出城迎敌,立于拒马之后。 于谦曹礼等人,站在城墙上,观察战况。 京城的百姓,害怕地躲在家里,紧锁大门,祈祷平安。 京城的官员和朱祐杬,聚集在奉天门广场上,焦急地等待着战报。 因为于慎不仅不允许一兵一卒登上城墙,就连京城的官员,也都不允许登上城墙。 所以他们只能在皇宫里,等待城外的战斗,尘埃落地。 朱祐杬惶恐不安地坐在龙椅上,感觉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他身前的官员们,更是焦躁不安,不停地在原地踱步。 城墙上,于慎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大军,紧张地心脏直跳,双手紧握成拳。 近了,更近了! 近到于慎已经能感受到,十五万大军那冲天的煞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眼尖的城外将士,看到了十五万大军中间,那明晃晃的大明天子仪仗! “天啊!那……那……那不是大明皇帝的天子仪仗吗?!” “太上皇陛下,不是已经被瓦剌人俘虏了吗?” “怎么还会在大军中间,打出大明皇帝的天子仪仗?!” “不只是天子仪仗,旁边的那些军队身上,穿的也是我们大明的盔甲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看到这一幕,京城之外的士兵们,感到无比的困惑。 不是说朱祐樘已经被瓦剌人给俘虏了吗? 可是看这架势,哪有半分像是被俘虏的样子? 还有瓦剌大军呢? 这里根本就没有瓦剌人的影子啊! 那十五万大军,穿的可都是明朝的盔甲服饰啊! 城墙下,那些被于慎从各地调来的军队们,开始窃窃私语。 好不容易被于慎凝固的军心,开始浮动。 站在城墙上的于慎,也听到了军士们的话语,心中顿时感到无比的慌张与恐惧。 于慎当即对着城下的众人,高声吼叫。 “住嘴!都给我住嘴!” “谁要是再造谣生事,蛊惑人心,传播小道消息,即刻凌迟处死!满门抄斩!” “太上皇被俘虏的消息,千真万确!” “这就是瓦剌人的障眼法,故意保留了天子仪仗,从而让我们自相猜忌,扰动军心的!” 于慎之前在法令里,特别强调了一条。 军中造谣生事,蛊惑人心,阻挠军令者,凌迟处死,籍没其家。 这条法令的存在,就是为了应对现在的这种情况。 他害怕底下的士兵们会思考,会发现真实的情况。 所以他不允许士兵们互相交流,他要底下的士兵们,只能有他灌输的一种思想。 在于慎的高压统治下,在队伍中的两名掌令官的威胁下,军队的骚动很快就被平息了下去。 但怀疑的种子,却已经在将士们的心中种下。 高压统治只能压制住将士们的表现,压制不住他们的心。 远处的大部队,缓缓停了下来。 高顺靠近朱祐樘的龙轿,俯身请示。 “陛下,前面就是京城了。” “但是京城之外,多出了一排密密麻麻的拒马。” “还有大量的士兵守在城门前,皆是穿甲执兵,严阵以待。” “只恐怕,又要强行攻城,才能进入京城了。” “嗯?!” 朱祐樘皱起了眉头,随即掀开轿帘,走下轿来。 当他看到京城下厉兵秣马,对他们刀剑相向的大军后,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他猜到京城可能会发生变故,但他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密密麻麻的大军挡在京城城门之外,是生怕他回到京城里去了! 朱祐樘心中只有怒意,没有半分担忧。 先不说这些人,能不能挡下他此刻麾下的十五万大军。 就是能挡下,他也可以即刻从九边重镇,再调遣五十万大军的南下! 宣府叛变,他攻下了宣府。 大同叛变,他攻下了大同。 京城叛变,那他就再攻下京城就是,不会有任何差别。 只是朱祐樘不清楚,京城到底叛变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是只有一部分人叛变了,还是说整个京城的官员,都叛变了? 朱祐樘沉思片刻,随即下令。 “汪直,牵朕的马来!” “是,陛下!” 随侍在侧的汪直,立刻将瓦剌进献的那匹汗血宝马给朱祐樘牵了过来。 朱祐樘翻身上马,向着队伍前方走去。 看到这一幕,汪直,牟斌,刘瑾,高顺等人心中皆是一惊。 他们连忙追上了朱祐樘,跟在了朱祐樘的身后。 朱祐樘身着明黄色戎装,在人群中极为亮眼。 离着多远的距离,一眼看去,都能在人群中看出,他就是皇帝。 朱祐樘所到之处,周边的人群纷纷避让行礼。 天子仪仗队自动分裂成两排,将朱祐樘簇拥在其中。 当京城城门前的大军们,看到这一幕后,极为震惊! 有人甚至尖叫了出来:“那是太上皇陛下!” “四周的人,都在向他行礼啊!” “等等!你们快看太上皇陛下身边站着的人!” “天啊!西厂厂督汪直,东厂厂督刘瑾,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武定侯高顺……” “这些都是陛下的肱骨之臣啊,全部都在陛下身边!” “那些护在陛下身边的人,是东西两厂的番子还有锦衣卫吧!” “快看,那是西北总督徐昌,他们身边的大军,是京师三大营的京军!” “这……这……陛下这根本就没有被俘虏啊!” “……” 城下士兵,一片哗然。 于慎在城墙上心急如焚,大声吼叫。 “闭嘴!都给我闭嘴!” “谁再散播谣言,我就立马杀他全家!” “闭嘴!都闭嘴!” 但这一次,于慎的威胁,收效甚微。 整个京城之外的军队,都陷入到了震惊之中。 原来他们都被于慎给骗了! 原来陛下,根本就没有被俘虏! 这一切,都是于慎为了夺权,编纂出来的谎言! 就在士兵一片哗然之际,朱祐樘高坐汗血宝马之上,面目威严地注视着前方的大军。 而汪直站在朱祐樘的旁边,对着前方的大军,高声大呼。 “既见明皇,为何不拜?!” 汪直的话语穿透人心,一下子就让城门外守城的将士们,脸色变得苍白。 汪直没有问他们为什么要叛变,为什么要对朱祐樘刀剑相向。 只问了他们一个问题,那就是见到了大明的皇帝,为什么不跪拜? 这实际上,就是在给他们一个机会。 跪拜朱祐樘,那就证明他们依旧还效忠于朱祐樘,只是被于慎的谎话蒙蔽。 这种被欺骗,被蒙蔽的士兵,只要幡然醒悟,知错能改,朱祐樘也不会为难他们。 不跪拜朱祐樘,那就说明他们在知道真相之后,依然决定站在朱祐樘的对立面上。 而对于这种叛军,朱祐樘就绝不会心慈手软。 汪直这一句话,便让城外守城的士兵们,军心浮动。 不少将士面面相觑,面色犹豫,就连拿着兵器的手,也在颤抖。 他们的心,已经乱了。 眼见汪直这一嗓子有些效果,牟斌也站了出来,对着前方的将士,厉声高喊:“既见明皇,为何不拜?!” 为何不拜? 为何不拜? 是啊,他们作为大明的子民,见到大明的皇帝,为何不跪拜呢? 他们不应该拿着武器,站在朱祐樘的面前。 他们应该放下武器,对着朱祐樘跪拜。 汪直和牟斌连续的两声质问,让这些被于慎从外地调来的士兵们,心里已经开始感到后悔。 在这些人中,仍然有相当大一部分的人,依旧效忠于朱祐樘。 有些人甚至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悔恨又羞愧地低着头,不敢看向朱祐樘的身影。 有些人的双腿开始发抖,已经隐隐有向朱祐樘跪拜的迹象。 特别是那些从北方各州强行征来的乡勇们,更是想立刻跪在朱祐樘的面前,山呼万岁。 他们本身就不想打仗,是被强行征召过来,准备打瓦剌人的。 可是此刻他们突然发现,于慎让他们打的,竟然是大明的皇帝陛下。 这还打什么,赶紧投降算了! 可是于慎用他们家人的生命,威胁着他们,不允许他们向朱祐樘投降。 这让他们感到无比的纠结,无比的痛苦。 他们的纠结,被高顺看在了眼里。 高顺站了出来,再次对着他们高声质问:“既见明皇,为何不拜?!” 高顺话音刚落,他自己就率先对着朱祐樘,下跪行礼。 “末将高顺,拜见陛下!” 紧接着,汪直,牟斌,刘瑾,徐昌等人,也纷纷效仿高顺,给朱祐樘见礼。 “微臣汪直,拜见陛下!” “卑职牟斌,拜见陛下!” “奴才刘瑾,拜见陛下!” “……” 这一下,就惊动了朱祐樘周围的将士。 在几人的带领下,朱祐樘这边的十五万大军,一万多厂卫,三十多万后勤部队,包括隐藏在其中的瓦剌人,一共将近五十万人。 突然间,齐齐向朱祐樘跪拜,同时口中山呼万岁。 “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近五十万人齐齐跪拜朱祐樘,发出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 这种场面,蔚为壮观! 而这一幕,也深深地刺激到了城外的守城士兵。 他们的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了! 第二百二十章 既见明皇,即刻跪拜! 在看到那黑压压连成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军,齐齐向朱祐樘跪拜的场景。 城外的那二十多万大军,无不为之动容。 在这些人的感染下,这二十多万大军中,终于有人颤抖着跪了下来,对着朱祐樘磕头喊万岁。 “草民……草民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成片成片的大军,放下了武器,跪下身来,开始对着朱祐樘跪拜。 他们的口中,颤抖着高喊:“草民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一片人跪了,另外一片人也跟着跪了! 到了后来,整建制的大军,都对着朱祐樘跪了下来! 既见明皇,即刻跪拜! 城墙上的于慎,看到自己从各地东拼西凑的二十多万大军,还没开打呢,就成片成片地向着朱祐樘跪拜投降。 他的心中,感到无比的震惊,感到无边的恐惧! “起来!都给我起来!” “不许跪!都不许跪啊!!!” 于慎急得直跳脚,他全身都开始冒冷汗,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要蹦出来了。 同时,他感到呼吸都变得困难。 巨大的绝望笼罩着他,让他几乎晕厥。 于慎原本以为,自己占据京城,有险可守。 又有二十五万大军,一万拒马,士兵盔甲武器,也都是明朝最顶尖的的装备。 拥有这样强大的军事实力,即便在面对朱祐樘大军攻城时。 不说能击溃朱祐樘的大军,但是固守城墙,不让朱祐樘回京,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场战斗甚至都还没有开打。 朱祐樘仅仅只是露了个面,他好不容易才凑起来的大军,顷刻间就已叛变。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于慎目眦欲裂,神态癫狂,状若疯鬼地对着城下的大军怒吼。 “你们这是在向瓦剌投降!都给我起来战斗!” “临阵投降者,全家斩首,籍没财产!” “你们难道连自己家人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都给我起来杀敌啊!” “……” 城墙上,于慎声嘶力竭地企图再次利用家人,威胁城下的士兵。 但这一次,投降朱祐樘已成定局,没有任何人再听于慎的命令。 于慎狗急跳墙,立刻对着队伍中的掌令官下令。 “掌令官,即刻执行军法,斩杀投降士兵!” “杀!杀到他们站起来迎敌为止!” “是,少保大人!” 于慎的命令恶毒至极,企图用死亡来威胁,恐吓这些士兵,起来杀敌。 队伍中的掌令官,都是曹礼从辽东带来的边军。 这次的兵变他们参与最深,但有些人已经迷途知返,有些人却依然执迷不悟。 特别是这些被选来当掌令官的辽东边军,更是曹礼的铁杆支持者。 此刻听到于慎的命令,这些人当即就要执行军令,斩杀向朱祐樘投降的地方军。 但投降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当投降的人为大多数时,依旧执行于慎军令的掌令官,就是军队的敌人。 掌令官的刀还没落到投降军的头上,投降军内部,就已经展开了反击。 “大胆叛军,陛下亲临,你们不但不投降,竟然还敢逼迫我们对抗陛下!” “我等定要为陛下平叛,杀光你们这些叛军!” “杀啊!杀光这些叛军!” “……” 城门外的士兵们,当即叛变了于慎,对着那些辽东边军,大开杀戒!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白了,投降朱祐樘,可能会被于慎手下的兵杀死。 但不投降朱祐樘,就一定会被朱祐樘手下的兵杀死! 这种情况,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没有任何意外,绝大部分的士兵们,用自己的行动,做出了正常的选择! “杀!杀光这些掌令官!” “于慎走狗,不得好死!” “杀光叛军,迎陛下回京!” “啊啊啊啊啊!!!” “……” 于慎安插在队伍中的掌令官,立刻被愤怒的地方军们,撕个粉碎! 而那些试图对这些地方军动手的辽东边军,也立刻被身边数倍于辽东边军的地方军,砍个粉碎! 京城之下,即刻陷入混战! 凄厉的惨叫声,连绵不绝地响起! 每分每秒,都有叛军凄惨的倒下! 红色的鲜血之花,在军阵中的每一个角落盛开! 鲜血很快染红了城门外的土地,带来阵阵作呕的腥气。 当手下的士兵,开始不受控制地投降朱祐樘后,于谦知道,他大势已去! 于慎惊恐万分,双脚一软,跌坐在地。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明明已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到极致了。 他的每一个操作,几乎是一比一复制了当年,于谦打京城保卫战时的动作。 于谦调漕运兵,他也调漕运兵。 于谦强征乡勇,他也强征乡勇。 于谦让边军入京城,他也让边军入京城。 于谦颁布恩威并施的法令,他也颁布,他颁布的法令,甚至还是于谦颁布的原版! 可是为什么,于谦打赢了京城保卫战,把瓦剌也先和朱祁镇打得落荒而逃。 但朱祐樘仅仅只是露了一下面,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他就败得如此彻底! 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啊! 实际上,这次土木堡之变,和正统年间的土木堡之变,过程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当年杨洪的儿子杨俊,在土木堡袭击朱祁镇的大营时,成功了。 而杨通的儿子杨魁,在土木堡袭击朱祐樘的大营时,失败了! 被袭营后的朱祁镇,在宣府,大同等处叫门调兵。 但宣府和大同已经兵变,朱祁镇调动不了一兵一卒,只能跟着也先回到草原。 再借用瓦剌部族的力量,帮助自己回京。 但那个时候,朱祁镇这边只有三万瓦剌骑兵。 而于谦调来了将近三十万的部队,十个打一个,军士力量极为悬殊。 也先要是跑得慢了,甚至有可能被于谦全歼! 而且朱祁镇身边的瓦剌骑兵,更能坐实朱祁镇被瓦剌人俘虏的说法。 让于谦调来的士兵们,杀起敌来,毫不手软。 而成功反杀杨魁的朱祐樘,也是先去了宣府和大同叫门巡边。 宣府和大同也兵变了,也拒绝给朱祐樘开门。 但朱祐樘就是凭借着五万陷阵营,和十万大明远征军,硬生生轰开了宣府和大同的城门。 杀掉所有参与叛乱的军官和士兵,巡视完九边,彻底掌控北方之后,朱祐樘才带着大军回到京城。 这个时候,朱祐樘拥有十五万大军,一万多厂卫和三十多万后勤部队。 而于慎东拼西凑的队伍,也才只有二十五万人。 战力不仅不再悬殊,而且朱祐樘身边的大军,还都是正儿八经的大明正规军。 当于慎编造的,朱祐樘被瓦剌人俘虏的谎言,一戳即破时。 那些被调来保护京城的士兵们,集体投降朱祐樘,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说白了,还是那句话。 谁赢,他们帮谁。 而他们帮谁,谁就能赢得更彻底! 其实,在于慎只是听闻朱祐樘在土木堡遇袭,而没有查清事实后,就贸然发动夺权开始。 于慎的失败,就是注定的。 但这也怪不了于慎冲动,没有第一时间去查清事实。 实在是上一次的土木堡之变,让京中的这些官员们,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 毕竟家贼难防,面对自己人下手,谁又能保证毫发无伤呢? 要不是朱祐樘有五万陷阵营和一万厂卫,杨魁还真就得手了! 当时京城局势那么紧张,每一方都是分秒必争。 花时间去查清事实之后,再参与夺权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当时,不仅是于慎没有派人去调查。 整个京城里,也没有一个人去调查这件事。 因为上一次土木堡之变的影响,所有人都下意识得笃定朱祐樘一定出事了。 可万万没想到,朱祐樘不仅没有出事,他还统一了九边! 此刻,朱祐樘率领十五万大军回京。 城外的二十多万大军,又顷刻投降朱祐樘。 如此一来,谁还能阻止朱祐樘回到京城?! 朱祐樘仅仅只是露了个面,就让他们这些在京城里费尽心机夺权的各方势力,成为了笑话! 他们当时在京城里,机关算尽,计谋迭出,殚精竭虑的夺权手段,此时看来,是如此的可笑!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他们这些京官一厢情愿的闹剧而已。 大明的最高权力,从始至终,都一直在朱祐樘的手里! …… 远处,朱祐樘看到城外军队,齐齐向自己跪拜的场景,脸上久违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来情况还不算太糟,这些临时被调来京城的士兵们,还是效忠于自己的。 朱祐樘看着身边跪了一地的官员将士,心中满意至极。 “都平身吧。” “谢陛下!” 众人起身之后,朱祐樘才见京城城门外,已经展开了混战。 朱祐樘知道,这一定是已经投降于自己的士兵,正和死不投降的军队,发生战斗。 朱祐樘双眼微眯,当机立断,即刻下令。 “前方部队,迅速移开拒马,远离城门!” “高顺,即刻召集陷阵营,发动冲锋!” 高顺神色一凛,抱拳领命:“是,陛下!”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军入城,执掌京城! 朱祐樘的话音不大,但司礼监中,自有为朱祐樘通报的太监。 朱祐樘话音刚落,高顺领命而去,司礼监的太监,则是尖着嗓子,对着前方叫道。 “陛下有令,前方部队迅速移开拒马!” 与此同时,高顺麾下的陷阵营,也在高顺的指挥下,迅速结成冲锋阵型。 随时等待冲锋,杀向京城之下! 京城城下的部队们,也都听到了司礼监太监的命令。 那些已经投降于朱祐樘的地方军,当即脱离了战圈,纷纷去移开了挡在城门之前的拒马。 当拒马被移开之后,高顺当即下令。 “陷阵营听令,全军冲锋!” 话音刚落,高顺便身先士卒,开始冲锋。 在他身后,七万陷阵营大军,也随之发起了冲锋。 “杀!杀!杀!” 马蹄声轰隆,喊杀声震天! 七万陷阵营大军,如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冲向京城城门。 那些挡在京城城门前的,已经投降朱祐樘的地方军们,纷纷为之避让,给陷阵营们让开了一道杀路。 而那些依然听命于曹礼和于慎的辽东边军,则陷入到避开与阻挡的纠结中。 他们的本意,是想逃开的。 但城墙上陷入绝望的曹礼和于慎,已经把这支部队,当做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不准避开!冲锋!快冲锋!阻止他们接近城门!” 他们不允许这支部队避开,因为这样的话,京城城门,就毫无阻挡地暴露在了陷阵营的铁蹄之下了! 没有办法,一些愚忠的的辽东边军,选择继续听命于曹礼,同样对着陷阵营发动冲锋。 而另外一些立场不坚定的边军,则是跟着那些地方军,仓皇地跑向两边。 “杀!” 转眼间,相互冲锋的两军,已经短兵相接! 陷阵营带着不可匹敌之势,杀向匆忙应敌的辽东边军。 高顺将手中的刀戟高高扬起,随后狠狠斩下! 鲜血四溅,头颅横飞,挡在陷阵营之前的辽东边军,瞬间变为一具尸体。 陷阵营的冲势不减,身后的陷阵营将士也纷纷扬刀,斩杀自己面前的敌人。 “啊!呃呃呃……” “啊啊啊啊!!!!” “快跑啊!快跑啊!” “……” 辽东边境的哀嚎声和惨叫声四起,混合着刀戟斩入血肉的声音,还有鲜血喷射的沙沙声。 让京城城门前,顿时化为一处血腥地狱。 一轮冲锋结束,挡在陷阵营面前的辽东边军,都已沦为尸体。 而剩下的辽东边军,都已经全面溃败,哀嚎着四处逃命! 入京的辽东边军,总共也才五万人。 而真正组织起来抵抗陷阵营冲锋的,也才不过两万人。 这点人数,陷阵营轻松将其击溃! 朱祐樘见打头阵的陷阵营,取得大胜。 精神顿时一震,当即下令:“三千营听令,即刻追杀溃逃叛军!” “不留一人!” “五军营和神机营听令,立刻协助陷阵营攻城!” “是!陛下!” 下一刻,数万三千营的轻骑兵,便倾巢而出。 对着那些溃逃的辽东叛军,展开追杀! 成千上万名溃逃的叛军,被三千营的骑兵追上,随后一刀了结性命。 京城之外,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鲜血汇成长河,在尸体的原野上,肆意流淌! 同时,神机营和五军营,全军出击,迅速向着京城城门靠近! 攻破京城,就在眼前! 而这个时候,朱祐樘轻抽缰绳,骑着汗血宝马,缓步向着京城靠近。 汪直,刘瑾,牟斌三人立刻紧绷着神经,同样骑马而出,随侍在朱祐樘的左右。 霎时间,上万名厂卫见风而动,层层部署,将朱祐樘严密地保护在中央。 城外战场上,数十万人在激战。 陷阵营,五军营和神机营在攻城,三千营和那些临阵倒戈的地方军,在追杀溃逃的辽东叛军。 场面血腥而又混乱,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城外这块不大的战场。 哀嚎和惨叫不绝于耳,一个接一个的叛军,不断地在城外死去。 当朱祐樘走到足够近的地方后,拔出腰间的天子宝剑,剑指城墙上的于慎。 “城里的人听令,速开城门,迎朕入京!” 城外的大军听后,情绪更加激动,攻城更加激烈。 “速开城门!迎陛下入京!” “速开城门!迎陛下入京!” “速开城门!迎陛下入京!” “……” 不止是陷阵营,五军营和神机营,就连那些地方军们,也纷纷加入到了攻城的攻势中。 他们吼声排山倒海,穿云裂石,震耳欲聋! 让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他们的怒吼声中。 京城城门,摇摇欲坠! 城墙上的于慎,此时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自己之前下达的所有将士出城迎敌,城内不留一兵一卒的命令。 这要是留着这些地方军,在城墙上抵御朱祐樘攻城的话。 这些一看到朱祐樘,就立刻临阵倒戈的地方军,早就把京城的城门给打开了。 就在于慎还在感到庆幸的时候,京城之内,突然出现数千名厂卫,急速地向着城门逼近! 他们就是被朱祐樘,留在京城里的厂卫。 在这之前,无论是周氏一派的人,还是于慎一派的人,都试图指挥调动过他们。 但无一例外,他们全都失败了! 哪怕是于慎以朱祐杬皇帝的身份,去命令他们,他们也不为所动。 因为他们,只听命于朱祐樘一个人! 而此刻,朱祐樘已经兵临京城门外。 同时,下达了速开城门的命令。 这些城里的厂卫们,听到朱祐樘的命令后,立刻放下手中一切事务。 从京城的各个角落出现,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城城门! 厂卫们的动作,立刻惊动了京城里的众人。 城墙上的曹礼,首先发现了京城内的异变。 当他看到城内密密麻麻的厂卫们,从四面八方涌向他们脚下的城门时。 顿时双腿一软,眼前一黑,浑身颤抖不止,感到天都要塌下来了! “于少保!于少保!不好了!不好了!” “京城里的那些厂卫们,全都跑过来了!” 曹礼惊慌地大喊大叫,急忙看向自己身边的于慎。 “什么?!” 于慎连忙转身,果然就见到了让他崩溃的一幕。 上千名锦衣卫,奔向京城城门。 他们的目的自是不必多说,就是来给朱祐樘开门,迎朱祐樘入京的! 于慎瞬间从头冷到脚,惊慌失措地大喊道:“阻止他们,快阻止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靠近城门!” 曹礼神色悲戚,面色绝望:“少保大人,所有士兵都在城外,城内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了!” “少保大人,我们失败了!” 于慎眼神空洞,表情凝滞:“不,不,我没输,我还没输!” “我肯定能守住京城的,我肯定能阻止太上皇回京的!” “想想办法,我再想想办法……” 于慎一边颤颤巍巍地说着,一边磕磕绊绊地走到了城墙边。 曹礼颓然地坐下,眼中流下两行血泪! 兵变派输了,一败涂地! 他心中无比悔恨,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和杨通一起兵变。 他更痛恨自己,为什么在辽东担任总兵官的时候,要吃空饷,要贪墨底层士兵的粮饷,要向建奴们走私军火! 如果他没有贪墨这么多银子,如果他没有靠走私牟利,那他也就不会因为害怕朱祐樘巡边,而冒险跟着杨通兵变了。 现在,由杨通发动的兵变,已经彻底失败了。 而他,也都要死了。 那他之前贪墨那么多银子,又有什么用?! 后悔啊!后悔! 就在曹礼后悔之际,上千名厂卫已经来到了京城城门下,合力打开了京城的城门! 城门开启,京城已破! “城门已开,速速入京,控制局面,迎陛下入京!” 高顺大吼一声,第一时间便冲进了京城之内! 当京城城门被打开后,陷阵营和五军营,立刻冲入京城之内,快速占领京城内的每一寸街道。 神机营则是迅速登上城墙,第一时间接管京城城墙。 已经投降的地方军们,站在京城城门两侧,提心吊胆地等候着。 而三千营的骑兵们,则还在追杀辽东边军的逃兵们。 其实辽东边军们,已经有大量的军士,试图向朱祐樘投降了。 但朱祐樘的命令是,不留一人! 这些明知道对手是朱祐樘,依然还敢对朱祐樘拔刀的人,朱祐樘一个都不会留下! 在陷阵营,五军营和神机营都入城之后,一万余名厂卫,才跟着入城。 他们入城后,立刻占据了京城城门附近的所有地方,消除一切可能对朱祐樘不利的隐患。 大军入城之后,进展神速,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将京城牢牢地控制在了手中。 相较于城外的严防死守,城内的抵抗势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朱祐樘的大军们,摧枯拉朽般地横扫了所有的阻碍,将京城重新纳入了朱祐樘的掌控范围之内。 而就在大军入城之际,一道身影从城墙上,径直跌落! “于少保?!” “尚书大人!” “少保大人!!!” “……” 四周响起一片惊骇的吼声。 第二次京城保卫战的主负责人,于慎于少保,坠城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入了京城,回皇宫! 坠城之后的于慎,模样凄惨。 他的双手和双腿被摔断,扭曲成一个可怕的形状,森森白骨穿破皮肤而出,鲜血流了一地。 于慎满口的牙齿都被摔落,鼻子被摔断,口中,鼻中,眼中,耳中,都流出鲜血。 而更凄惨的是,他还没有死! 于慎还在喘着粗气,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两边的厂卫见状,立刻将其控制了起来。 而登上城墙的神机营,也在第一时间逮捕了曹礼。 京城内的变动,渐渐平息。 第二次京城保卫战,尘埃落地。 陷阵营和五军营伫立在道路两旁,静候朱祐樘进城。 厂卫们遍布京城各个角落,为朱祐樘扫去一切隐患。 神机营占据城墙,三千营也已杀光了所有的辽东边军,一身鲜血地汇聚到朱祐樘的身后。 投降的地方军挤在城门前,为朱祐樘让开了一道通往京城的道路。 他们战战兢兢地挤在一起,内心紧张,忐忑不已,不知道朱祐樘入城之后,还会不会拿他们开刀。 城内城外,原本激烈喧嚣的场景,渐渐归于平静。 在场数十万人的眼睛,都放在朱祐樘的身上,等待着朱祐樘的下一道命令。 朱祐樘神色平静,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惊讶。 他只是微微抽动了一下缰绳,淡然下令:“入城。” “是,陛下!” 数十万人齐齐领命,随着朱祐樘,一起入城! 天子仪仗队率先走在前方,为朱祐樘开道。 随后便是身骑宝马的朱祐樘,在他身后,是紧随其后的汪直,牟斌和刘瑾三人。 当朱祐樘走到城门两旁,那些投降的地方军面前时。 道路两旁的地方军,对着朱祐樘齐齐跪了下来,口中山呼万岁。 “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恭迎陛下回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耳边的跪拜声,震耳欲聋。 而朱祐樘目不斜视,径直走进京城城门。 时隔数月,再次踏上了京城的青石长街。 在朱祐樘身后,数百名文武官员,也走进了京城, 当他们看到一切如故的京城景象时,心生感慨,恍若隔世。 这短短的一个多月,他们却像是经历了一个轮回一般。 这一路,他们听过太多的哀嚎,见过太多的死亡。 朱祐樘走一路,杀一路。 走到哪里,就杀到哪里。 整个九边,就没有一处能让朱祐樘不动屠刀的净土。 太多的死亡,已经让他们感到麻木,如行尸走肉般跟在朱祐樘的身后。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又重新走回京城的。 只是在回到京城之后,看到熟悉的事物,他们才感觉自己还有感情,还是个活人。 霎时间,这些官员们涕泗横流,痛哭出声! 他们是在庆幸,庆幸自己能够平安无损地回到京城! 但能庆幸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更多的官员,还是面如死灰,一脸麻木。 这些官员,就是被朱祐樘下令,披枷带锁地带回京城处决的犯罪官员。 以徐溥,刘大夏两位尚书为首,都是些和边将勾结在一起,坑瀣一气,贪赃枉法的官员。 来到京城,他们不仅不激动,不欣喜,反而感到极度的恐惧。 回到京城,也就证明即将迎来他们的审判和处决! 而在京城的官员之后,就是充满血腥味的三千营将士。 在这之后,就是那两千名来向朱祐樘朝贡的瓦剌人。 朱祐樘新封的选侍莫娜,也在其中。 最后,便是那浩浩荡荡,不计其数的马车部队,运载着三千七百多万两白银,走入京城。 至于那三十多万后勤部队,并没有进城。 而是被安排驻扎在京城之外,等候领赏。 朱祐樘向来赏罚分明,叛军要毫不手软地清除干净。 这些陪伴他一个多月,走遍九边重镇的后勤部队,也要好好赏赐他们。 “启禀陛下,抓到叛军指挥官,于慎和曹礼二人!” 一位锦衣卫跪在朱祐樘的马前,向其通报。 朱祐樘点了点头:“押起来,待朕一并清算。” “是,陛下!” 此时的朱祐樘,其实还并未知道京城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知道于慎和曹礼这两个人,之前一直站在城墙上,命令城下的军队阻止朱祐樘回京。 现在他已经入了京城,下一步就是回到皇宫。 好好弄清楚这些胆大包天的官员,在他率军去巡视九边时,到底在京城里做了哪些事情! 朱祐樘抬眼,目视前方,那里是皇宫的方向。 “回宫!” “是,陛下!” 天子仪仗队继续启程,从京城城门出发,走向紫禁城的承天门。 从京城城门到承天门的这条笔直的长街,名为长安街。 此时长安街沿路,都有陷阵营和五军营的将士们驻守。 同时又有大量的厂卫掺杂其中,确保这条道路绝对安全。 天子仪仗在前,朱祐樘一行人,继续向着皇宫推进。 而与此同时,躲在家里的刘健和李东阳,也感到京城时局的变化。 他们被贬谪之后,就没有再入宫上朝的资格了,只能独自躲在家里。 他们在听到那几声,山呼海啸般的“速开城门,迎陛下入京”时,就已经意识到,朱祐樘要回京了! 他们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像现在一样,迫切地期望着朱祐樘能够迅速掌控京城局势。 朱祐樘在位时,他们好歹还是个内阁大学士。 于慎掌权后,他们甚至还被于慎贬为了一个芝麻小官。 他们对于慎的恨,是恨到骨子里的,恨不得把于慎挫骨扬灰。 而现在整个大明,也唯有朱祐樘,拥有将于慎挫骨扬灰的实力。 他们现在除了祈祷朱祐樘,能够挫败于慎的阴谋,顺利入城之外,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希望了。 而朱祐樘也并未让他们失望,很快他们就听到了恭迎陛下入京的喊声。 在确定朱祐樘已经成功入京后,刘健和李东阳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他们迅速穿好官服,双双从自己的家宅里跑出,向着朱祐樘跑去。 “陛下!陛下终于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陛下!求陛下为我们做主啊!” “陛下!于慎乃是乱臣贼子,陛下一定不要放过他啊!” “……” 刘健和李东阳喜极而泣,一口一个陛下,那模样简直比见了亲爹还亲。 但朱祐樘入京前,已经对京城中所有的官员,都起了戒心。 所以此时这两个刚刚出现在长安街上,立刻便被厂卫们拿下,狼狈地押送到了朱祐樘的面前。 他们见到朱祐樘之后,眼泪更是止都止不住,大声诉苦。 “陛下!于慎狗胆包天,他罔顾纲常礼法,他谋逆啊陛下!” “陛下!于慎强推兴王为帝,独揽大权,将我等贬入底层,他无君无父,妄为臣子啊陛下!” “陛下!求陛下为我们做主啊!” “……” 朱祐樘看到自己的两个内阁大学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他哭诉,顿时皱起了眉头。 “好好说话,朕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祐樘挥了挥手,两边的厂卫们,才松开了钳制两人的手。 得到自由的两人,顿时跪在了朱祐樘的身前,连连磕头。 同时,将朱祐樘御驾亲征,巡视九边之后,京城里发生的事情,通通都说了一遍。 当然他们在讲述的时候,也有意美化了自己的行为。 比如他们曾经试图通过支持周氏,和后宫内外勾结,来掌控朝政。 可是在他们的嘴里,就变成了南方官员发动政变,企图将都城迁往南京。 而他们不得不请出周氏,用周氏来阻止迁都。 可于慎和那些南方官员的势力太强大了,他们最终还是失败了,让于慎夺取了京城大权。 他们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而将于慎和那些南方官员们,描述得十恶不赦。 当然,从事实上来看,他们说的也没错。 他们确实为阻止南方官员迁都,为阻止于慎夺权,做出了很多努力。 无论他们心中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们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了朱祐樘。 越听,朱祐樘的脸色就越阴沉,心中的怒火也就越盛。 特别是当朱祐樘听到,于慎为了夺权,造谣自己被瓦剌人俘虏。 而他一个兵部尚书,在没有皇帝的命令时,就擅自调兵入京,夺取大权。 随后当堂打死他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符大海,逼迫周氏立朱祐杬为帝,遥尊自己为太上皇时,更是怒不可遏。 朱祐樘其实也不想生气,但这些文官做的事情,只要是个人,就很难不气。 就这些事情,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忠义廉耻,忠君为民,君为臣纲的官员们,做得出来的吗?! 这些官员眼里,根本就没有对皇帝的忠心,对皇帝的敬畏,对皇帝的忠心! 有的,只有对权力的渴望!对权力的觊觎!对权力的追求! “放肆!” 朱祐樘怒吼一声,周身杀气笼罩。 “立即回宫,将城内所有官员,全部缉拿下狱!” “是,陛下!” 在场的厂卫们,大军们,顿时得令。 汪直,刘瑾,牟斌,高顺四人,脸色更是漆黑如墨,怒意满胸。 他们立刻下令,调集大量的厂卫和大军,随朱祐樘一起,迅速奔向皇宫!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朱祐樘入宫,剑斩朱祐杬! 紫禁城。 奉天门广场。 朱祐杬和一众南方官员,正在焦急地等待着第二次京城保卫战的结果。 “谢阁老,于少保还没有传来消息吗?” 坐在龙椅上的朱祐杬,坐立不安,一脸焦急地问向旁边的内阁首辅谢迁。 谢迁站在朱祐杬身边,同样也是心神不宁,焦躁不安。 “陛下别急,虽然现在于少保还没有传回任何消息,但他一定可以抵挡住瓦剌人的攻势的!” “现在京城周边有二十五万人马,还有一万架拒马,又有高墙可守,瓦剌人一定打不进来的!” “他们一定打不进来的,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谢迁反复念叨着,也不知道是说给朱祐杬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除了朱祐杬和谢迁之外,奉天门广场上的官员,也都异常的焦虑,内心十分忐忑。 京城遭逢大变,他们作为京城官员,没有一人可以幸免。 他们只是一艘小船,在宦海上随波逐流,有能力掀起波涛巨浪的人,永远只有站在权力顶点的那几个权臣。 他们只能选择站队,站对了队,平步青云。 而不站队和站错队的人,要么被一撸到底,贬到蛮夷之地,要么就彻底沦为边缘人。 就在众人无比焦急的时候,突然从京城处,传来响彻云霄,山呼万岁的声音: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那是城外的大军,临阵倒戈,在跪拜朱祐樘。 皇宫内的一众大臣,闻之猝然变色,脸色无比苍白。 龙椅上的朱祐杬更是听得浑身发软,身体上像是没有长骨头一般,顺着龙椅就滑落到地上去了。 此刻京城内的皇帝,是他朱祐杬啊。 现在外面传来跪拜皇帝的声音,而他自己却明明还坐在皇宫内的龙椅上。 那么城外的大军在跪拜谁,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太上皇朱祐樘,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整个奉天门广场上的官员们,惊恐不已。 朱祐杬更是恐惧到全身颤抖不已,茫然地左顾右盼,仓皇失措地大喊:“于少保!于少保!” “于少保呢?!快把于少保给我喊来!” 虽然朱祐杬害怕于少保,畏惧于少保,更是痛恨于少保。 但当朱祐樘率领大军回京时,他这个傀儡皇帝,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于少保。 是于慎将他推到这个位置上来的,现在紫禁城真正的主人回来了,他这个鸠占鹊巢的皇弟,还能有一个好下场吗? 谢迁哭丧着脸,心里同样恐惧到了极点:“陛下,于少保在前线抗敌,不在皇宫里啊。” 就在他们惶惶不可终日之时,情况再次发生巨变。 那山呼万岁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喊声却变成了:恭迎陛下回京! 这下子,皇宫内的文武官员们,都陷入到了绝望之中。 朱祐樘入城,那就证明于慎组织的第二次京城保卫战,全面失败了! 而朱祐樘入城之后会做的事情,让他们想都不敢想。 一想就双腿发软,一想就后背发寒,一想就眼前发黑,近乎晕倒! 而京城的局势,瞬息万变。 他们一刻也没有时间,为朱祐樘入京而感到恐惧和害怕了。 因为下一刻,被朱祐杬新任命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就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地从午门跑来。 他一边跑,还一边带着哭腔地大喊道:“不好了陛下!” “太上皇……太上皇要入宫了!” “数不清的厂卫和大军,正在向皇宫赶来,陛下快想想办法吧!” 霎时间,整个奉天门广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让人心惊胆寒的消息中。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们,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陷入呆滞之中。 很多人甚至还来不及感到恐惧,这巨大的刺激就让他们眼前发黑,直接晕厥了过去。 剩下的一部分官员,则是双腿发软,跌坐在地。 不多时,一股骚臭味,就从他们身下飘来。 这些京城官员们,比谁都了解朱祐樘的手段。 也比谁都清楚,他们接下来要遭受的处决。 他们原本以为,跟着于慎一起政变,将会彻底结束朱祐樘的统治。 等到朱祐杬即位,他们这些官员,又能重新过上可以随意贪污的景元盛世。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等来的不是可以随意贪污的好日子,而是朱祐樘手中挥舞的屠刀! 有官员晕倒在地,有官员崩溃大哭,有官员企图逃出皇宫…… 庄重肃穆的奉天门广场,顷刻间乱成一团。 朱祐杬跌跌撞撞地起身,走下龙椅,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乱成一团的文武官员,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皇兄要回来了,我要怎么办?” “快告诉我!你们快给我想办法!快给我说啊!” “……” 可惜,在场的官员全都自顾不暇,无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当然,他们也不需要再回答朱祐杬的问题了。 因为大量的厂卫和军士,已经从午门而出,面带凶光地向着奉天门广场扑来。 皇宫之中,应该还有由御马监执掌的腾骧四卫,充作皇宫的最后防线。 但当腾骧四卫的首领们,看到是朱祐樘回宫之后。 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又重新归顺了朱祐樘。 不仅立刻为朱祐樘打开了皇宫的大门,还率兵出宫相迎。 朱祐樘对此毫不意外,丝毫没有停下他回宫的步伐。 朱祐樘通过承天门,很快又跨过了端门和午门。 最后,朱祐樘终于来到了奉天殿广场,见到了广场上的文武百官,还有身穿龙袍的兴王朱祐杬。 看到朱祐杬身上龙袍的那一刹那,朱祐樘眼中杀机毕露,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下一刻,汪直,牟斌,刘瑾,高顺等人,依次来到了朱祐樘的身后。 数不尽的厂卫和军士,从朱祐樘的身后奔涌而出,在顷刻间接管了京城的一切防务。 奉天门广场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厂卫。 他们立刻控制住了,奉天门广场上的所有官员。 而奉天门广场上的官员们,也看到了脸色阴沉的朱祐樘。 下一刻,这些官员们争先恐后地,对着朱祐樘连连磕头跪拜! “陛下!微臣恭迎陛下回宫啊!” “陛下!这一切都是于慎干的,我们都被于慎给蒙骗了!我们不知情啊!” “陛下!我是一直忠于陛下您的啊!是于慎非要推举兴王为帝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陛下!我们是冤枉的!我们是一直效忠于您的啊!” “……” 官员们磕头如捣蒜,甚至将头皮都磕破了,流出汩汩鲜血,也不在乎。 他们一边磕头,一边哭诉,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于慎的身上,只顾着向朱祐樘表达自己的忠心。 他们唯一的目的,只是为了求朱祐樘饶他们一命。 对于这些聒噪的求情,朱祐樘不置一闻。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朱祐杬,不发一言。 他骑着汗血宝马,缓缓走过金水桥。 汪直,牟斌,刘瑾,高顺四人连忙跟上朱祐樘的步伐,和朱祐樘保持一个,随时可以贴身保护的安全的距离。 走过金水桥后,朱祐樘翻身下马,手提三尺天子宝剑,缓步走向朱祐杬。 从始至终,朱祐樘的目光,都死死地锁在朱祐杬的身上。 朱祐杬被朱祐樘的目光盯上,当时就汗流满面,内心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陛下!陛下!皇兄!哥哥……” 朱祐杬惶恐地走向朱祐樘,企图唤醒他和朱祐樘之间的兄弟之情。 但他的双腿早已经被吓软,走了不到两步,就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即使是这样,朱祐杬依旧四肢着地,跪着爬向朱祐樘。 “皇兄,哥哥,你听我说!” “不是我想当皇帝的!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当皇帝!” “在我心中,皇兄才是大明永远的皇帝!” “皇兄,求你相信我,我真的从来就不敢有当皇帝的心思啊!” “都是那于慎!是他逼我当皇帝的!都是他的错!” “皇兄你把于慎杀了好不好?!于慎那种乱臣贼子,就该被千刀万剐!” “皇兄!哥哥!你相信我好不好?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我可以现在就去就藩,你把我封远一点,我一辈子都不回京城……” “不!皇兄,你把我的爵位削了吧!我不当这个王爷了!” “我自愿被贬为民,我……我去南京给高祖爷爷守孝陵……” “哥哥!只要你能放我一条生路,我做什么都愿意啊!” 朱祐杬说着说着,突然痛哭出声! 他还只是一个不满十三岁的孩子,他实在是太害怕朱祐樘的眼神了。 可朱祐樘依旧不为所动,不发一言。 只是沉默地提着剑,一步一步地向着朱祐杬走去。 来到朱祐杬面前,朱祐樘停下了脚步。 朱祐杬连忙跪着来到朱祐樘的面前,连连磕头。 “皇兄!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当皇帝啊!” “你放了我吧!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朱祐杬哭得泪眼朦胧,他抬起头,看向身前的朱祐樘。 而回应他的,只有朱祐樘斩下的剑刃! 朱祐樘对着朱祐杬,执剑而斩!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大明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皇帝! 凌厉的剑刃落下,朱祐杬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歘! 一声轻响之后,朱祐杬满头冷汗,急速喘息着睁开了双眼。 让他既疑惑,又庆幸的是,自己还活着。 朱祐樘并没有一剑将他斩杀,而是斩掉了他头上黄色的翼善冠。 象征着皇权的翼善冠被斩下,朱祐杬的头发散落下来。 披头散发的模样,好不狼狈。 但朱祐杬却是发自心底地感到开心,至少他这条命,还在! 朱祐樘冷哼一声:“哼,就你也配穿龙袍?” “还不给朕脱掉!” “是!是!皇兄教训的是!” “我这就脱!我这就脱!” 朱祐杬连忙开始撕扯起,自己身上赶制的龙袍,用最快地速度,将其脱下。 朱祐杬可以死,但不能死在他手里,死在奉天门广场上。 而朱祐樘此时已经略过,仓皇撕扯自己身上龙袍的朱祐杬,向着前方的龙椅走去。 很快,朱祐樘便来到了龙椅前。 朱祐樘转身,轻掀自己身上的龙袍,稳稳当当地坐在龙椅之上。 霎时间,奉天门广场上的所有人,立刻对着朱祐樘跪拜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三声万岁中,那朱祐杬登基称帝,遥尊朱祐樘为太上皇的诏书,变成了一纸废令。 只要朱祐樘还活着,那大明的皇帝,就永远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朱祐樘! 大明的年号,也永远只有弘治一个! 至于景元这个年号,还未经启用,就已经沦为历史的一个尘埃。 永远地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 朱祐樘俯视着跪了满地的文武官员,厂卫大军,面色肃穆。 这一路走来,他见到的,看到的,遇见到的,经历到的诸多事情,已经让他心中升起了巨大的疑惑。 而在他返回京城之后,京城里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心中的困惑达到了顶峰。 从他决定御驾亲征,巡视九边开始。 他所经历的这一切,实在是太像四十年前的土木堡之变了! 历史仿佛是一个轮回一般,当年在英宗皇帝身上发生的事情,又一次在大明王朝内上演。 朱祐樘越来越质疑,他以前在电视剧上看到的那些历史情节,都是假的,都是编造的,都是被人修改的! 朱祐樘开始怀疑起身边的很多事情,很多人。 但他唯一相信的,就是自己手中握着的十三万死士大军。 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只有手中的权力才是真的! 军权在,权力就在! 在绝对的军事实力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是一句笑话。 朱祐樘挥挥手,就可将其灰飞烟灭。 现在,朱祐樘已经挫败了京城文官们,和边镇武将们,联合起来谋划的阴谋。 大局已定,该清算了! 但是在清算之前,朱祐樘一定要弄明白一件事。 这个皇帝,他绝不能再这么糊里糊涂地当下去了。 “刘瑾,牟斌,听令!” “奴才在,卑职在!” 被点到名字的刘瑾和牟斌两人,神色顿时一肃,立刻聚精会神地听候着朱祐樘接下来的命令。 “即刻起让东厂和锦衣卫,调查朕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内,京城内发生的所有事情。” “所有事情,都要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交由朕过目。” “将那些参与政变的官员,全都给朕揪出来,一个都不要放过!” 刘瑾和牟斌两人,连忙拱手领命:“是,陛下!” “高顺!” “末将在!” 高顺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京城戒严!立刻让陷阵营全面接管皇宫,和京城的一切防务!” “是,陛下!” 高顺立刻领命而去,将京城三大营,调回西山军营安顿休息。 随后,朱祐樘看向汪直。 这三个厂卫首领中,他最信任的就是西厂厂督汪直。 所以最后这件最重要的事情,他要交给汪直来做。 “汪直。” “微臣在!”汪直拱手上前。 “即刻起率西厂番子,清查皇宫内和京城中的防务力量,任何与兵变政变有所牵连的人,斩立决!” 朱祐樘口中的防务力量,就是指的皇宫里的腾镶四卫,还有京城中的京卫指挥使司,五城兵马司,和那些被于慎调来京城的大军。 这些被临时调来京城的大军中,包括边镇士兵,鲁州备倭军,京杭大运河漕运兵,各地卫所兵和各地州府征召的乡勇军。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系统,成分极其复杂,是个隐患。 朱祐樘要做的,就是查出这些人中,哪些是被于慎蒙骗的,哪些是知道实情,还愿意跟着于慎叛变谋反的。 “是,陛下!” 汪直神情严肃,领命之后,立刻便带着麾下的数千名西厂番子,开始展开清查! 做完这些安排之后,朱祐樘又看向面前跪着的百官。 “翰林院学士在否?” “微臣在,微臣在。” 朱祐樘话音刚落,便有一个须发皆白,神色恐慌的官员,跪着从两边的官员中,爬到中间来。 翰林院,原本是皇帝的私人顾问群体,专门起草机密诏制。 明朝以后,其秘书顾问的职责,被内阁和司礼监代替,逐渐成为养才储望之所。 翰林院的主要职责,就是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 翰林的地位清贵无比,是成为地方大员,甚至是尚书阁老的必要途径。 例如李东阳和谢迁,在被朱祐樘选入内阁之前,就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 从英宗皇帝开始,大明科举逐渐形成一种惯例。 科举进士一甲者授予翰林院修撰、编修。 另外从二甲、三甲中,选择年轻而才华出众者,入翰林院任庶吉士。 因为内阁阁老,六部尚书和地方大员,基本都是翰林院出身。 所以又流传着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 而且翰林院还有主持科举的职责,进士们又有把主考官称为老师,自其门生的习惯。 所以从翰林院任职出来之后,这些官员门生遍天下,这又是一张隐形的利益网络。 总的来说,翰林院就相当于是大明朝廷,培养高级官员,掌控天下文脉的地方。 而翰林院里的这些翰林们,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在朝中的地位却很高。 翰林学士,就是翰林院的主掌官。 朱祐樘看着这位翰林学士,冷冷下令:“把你们翰林院修撰纂修的史书,立刻给朕拿来!” 翰林院另外一项重要的职责,就是纂修实录,而主要执行人,名为史官修撰。 当这位翰林学士听到朱祐樘的命令后,脸色顿时白得如同自己脸上的白发一样。 “这……这……陛下,当朝天子,不可看本朝实录,乃是传承了上千年的祖制,陛下不能破坏啊!” “天子看本朝实录,可是会遗臭万年的,请陛下三思啊!” 翰林学士说完,对着朱祐樘长拜下去。 翰林学士说得没错,从有史官这个官职以来,皇帝就不被允许观看本朝的史书。 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皇帝擅自篡改历史,用来约束皇帝的言行。 但实际上,改史改的最严重的,最恣意妄为的,甚至直接编造历史的,就是这些史官! 先不说满清史官修明史,改了多少,删了多少,编了多少。 就是明朝史官在记录本朝历史时,也是肆意删改,甚至直接编造历史! 而且这种所谓的遵巡祖制的说辞,骗骗那些没有实权的皇帝还可以。 要是遇上真正有实权的皇帝,皇帝一心要看史书,要改史书,谁又能拦得住呢? 李世民,武则天,赵匡胤,赵光义这些人,都不知道删改史书多少次了。 翰林学士还指望能用一个遗臭万年的骂名,来吓住朱祐樘吗? “大胆!” 朱祐樘冷笑一声:“牟斌,立刻派锦衣卫去翰林院,将所有的史官修撰,还有他们修的本朝实录,全都给朕押来!” “是,陛下!” 牟斌领命之后,立刻便安排人手去处理。 当上百名锦衣卫冲出京城之后,跪在地上的翰林学士,神情更是绝望。 此刻的他,只能希望翰林院里的那些史官修撰们,动作能快一点。 把他们编撰出来的那些史料,赶快全部烧个干净! 不多时,那些离开的锦衣卫们,去而复返。 同时,他们的手里,还缉押着九名史官修撰,抱着数十本还在纂修的史书。 “启禀陛下,翰林院的史官和史书,都在这里了。” 锦衣卫跪地禀报,朱祐樘则是对他们伸出了手。 “把书拿来。” “是,陛下!” 数个锦衣卫,手里捧着厚厚一摞的史书,来到了朱祐樘的身边。 这些史书,实际上就是朱祐樘的起居注。 里面事无巨细地记载了,朱祐樘每一天的生活,足有上百万字。 以后为朱祐樘修实录,也就是对这些浩如烟海的资料,编辑整理。 朱祐樘略过前面的部分,直接拿起了最新一本的史书,从他离开京城开始看起。 看到这一幕,那九名史官修撰,还有跪在地上的翰林学士,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完了!全完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们怕被于慎杀全家,就不怕被朕夷三族吗?! 朱祐樘心中的怒火,从他开始观看史书起,就越来越旺,越来越盛! 这些史官编撰们,在史书上记载的内容,简直不可原谅! 史书中记载,弘治二年三月,瓦剌进犯大明,大规模寇边。 大明皇帝,率五万大军和二十万后勤民众,御驾亲征。 却在土木堡遭遇瓦剌袭击,皇帝被瓦剌俘虏,北狩而去。 瓦剌人和皇帝一起在宣府大同叫门,企图用皇帝诈开城门。 但宣府总兵官杨通识破瓦剌诡计,坚决不开城门。 兵部侍郎于慎,奉命于危难之间,力排众议,坚守京城。 太皇太后周氏,顾全大局,立兴王为新帝,遥尊皇帝为太上皇。 兴王即位后,与于慎君臣不疑,君臣情深,任命于慎为兵部尚书,全权负责京城的防卫事务。 瓦剌人见诈不开宣府城门,于是带着太上皇来到京城,企图利用太上皇,占领京城。 兵部尚书于慎力挽狂澜,调兵入京,誓死抵抗瓦剌大军,与京城共存亡。 史书上记载的事情,都发生过,但通过这春秋笔法一通描述,看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说谎的最高境界,不是将谎话编的有多完美。 而是讲述的全是真相,但是颠倒了顺序和因果,用蒙太奇的手法进行重组、剪辑和排序,讲述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结论。 朱祐樘确实亲征了,也确实在土木堡被人袭击了! 但袭击他的人,不是瓦剌军,而是兵变的宣府叛军! 而且他也并没有被瓦剌人俘虏。 朱祐樘确实也遇到了瓦剌人,但却是只有两千名前来京城朝贡的瓦剌人! 朱祐樘确实和瓦剌人一起在宣府叫门了,宣府总兵官杨通确实也没有开门。 但那是因为宣府兵变,杨通不敢给朱祐樘开门! 周氏确实立兴王朱祐杬为帝了,但那是被于慎逼迫的,是于慎夺了周氏的权! 朱祐杬即位之后,确实非常重用于慎,将京城的防务大权,全权交由了于慎负责。 但那是因为于慎手中有军权,朱祐杬就算不想让于慎负责,他又能让谁负责呢? 朱祐樘也确实带着大军回到京城,和于慎打了一场京城保卫战。 但那是因为于慎夺权之后,一心想阻止朱祐樘回京。 朱祐樘不打这场仗,他根本就回不到京城里来! 史书完全隐去了宣府总兵杨通,和兵部侍郎于慎暗中勾结的事情。 也掩盖了杨通在边镇发动兵变,于慎在京城发动政变的事实。 同时严重夸大了瓦剌的军事实力,让历史的真相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中。 整体呈现出来的情节就是,朱祐樘昏聩至极。 带着数十万大军出征,竟然在离京城只有两百里的地方,被瓦剌给击败俘虏了! 至于瓦剌是怎么越过宣府和大同防线,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土木堡的。 他们编不出来,也就懒得编了。 反正正统年间的土木堡之变,当年的史官们也没编出,也先和那几万瓦剌大军,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土木堡的。 朱祐樘被瓦剌人俘虏后,被带去宣府叫门,企图诈开城门。 朱祐樘身为天子,却懦弱至极,窝囊至极,不仅不主动赴死,反而还要求宣府总兵官杨通,打开城门。 英勇机智的宣府总兵杨通,坚守宣府,不开城门,挫败了瓦剌人的诡计。 瓦剌人气急败坏之下,在时隔足足一个多月后,才突然带着朱祐樘来到京城,企图利用朱祐樘来占领京城。 至于为什么瓦剌人要多等一个月,才来攻打京城。 这你别问,问就是还没编出来,先空着。 史书写到第二次京城保卫战的时候,也就结束了。 因为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继续纂修本朝的史书了。 朱祐樘将手中的史书,扔到这些史官修撰的脸上。 朱祐樘被他们记载的历史,气得连连冷笑:“这,就是你们给朕纂修的实录吗?” 这些实录要是流传到后世去,那他昏庸的名声,就可以跟英宗皇帝相提并论了。 九位史官修纂吓得浑身发抖,跪在朱祐樘的面前,不停地磕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这些都是于慎他逼我们这样写的!我们其实不想这么写的!” “但是于慎说我们要不这么写,他就要杀了我们全家啊!” “我们都是被于慎给逼的啊!” “于慎他坏事做尽,实在是大明第一奸臣,陛下您快杀了他吧!” “但我们是无辜的啊!求求陛下,饶我们一条命吧!” “……” 史官修撰们痛哭流涕,追悔莫及。 身为翰林院的史官修撰,这就证明这些人,全都是一甲进士出身。 一甲进士是什么概念? 一甲进士,历届科举只有三人,分别称为状元,榜眼和探花。 科举三年一次,一甲进士,也只有三人。 也就是说,相当于一年,才会出一位一甲进士。 而且一甲进士,都是皇帝在殿试时,御笔钦点的,被称为天子门生。 也就是说,这九位翰林修撰,他们全部都是先帝的天子门生! 这九位翰林修撰,就是大明王朝九年养士的精华。 有这个身份在,等到他们日后离开翰林院,出任地方实权官员,是板上钉钉的。 之后平步青云,成为尚书阁老,也不无可能。 他们的前途一片璀璨,他们是真的不想死啊! 为了能够活命,这九位翰林编撰拼命地把责任,甩给已经兵败被俘的于慎。 于慎失败之后,京城内一切大逆不道的事情,也都变成于慎干的了。 至于于慎到底干没干过,逼迫史官改史的事情,只有天知道。 朱祐樘已经没有心情,去调查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了。 因为是不是于慎逼迫史官们这么写的,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史书上,出现了这样的记录。 身为修纂实录的史官修撰,就难逃其咎! 朱祐樘的眼神,冰冷不已:“你们怕被于慎杀全家,就不怕被朕夷三族吗?!” “啊?!” 九位翰林修撰,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全身像没有骨头一般,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他们浑身颤抖不止,牙齿不断地碰撞发出噪音,内心坠入无止境的深渊。 这一刻,他们多年的努力,化为了泡影。 他们为之奋斗多年的目标,成为了虚妄。 朱祐樘面沉如水,冷冷下令。 “牟斌,将他们全都押下去,夷三族!” “清查翰林院,所有负责修实录的官员,不分大小,一并夷三族!” “和之后清查出来的谋逆之臣,一起行刑!” “是,陛下!” 牟斌一挥手,锦衣卫们便重新押起这九位史官修撰,送入诏狱候斩。 被锦衣卫押走的时候,这九位史官修撰们,绝望到甚至说不出一句求饶的话来。 除了这九位史官修撰们之外,奉天门广场上跪着的翰林学士,也一并被锦衣卫拖走! 他是翰林院的主官,史官修撰发生篡改历史,抹黑大明皇帝的事情,他负主要责任,该杀! 与此同时,锦衣卫安插在大明各处的密探们,也要行动起来。 他们要用最快的时间,抓捕这九位史官修撰的三族之人,押入京城问斩! 这声命令之后,奉天门广场上,人人自危。 从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到考上童生,考上秀才,考上举人,考上进士,最后在殿试中,被皇帝看中,钦定为一榜进士。 这其中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走到这一步了? 而现在,朱祐樘一句话,不仅否定了他们前半生所有的努力,还为他们整个家族,带来了覆灭的灾难! 这不仅是他们自己的损失,还是整个大明的损失! 大明花费这么多的时间,财力和物力,才培养出这九位当官的好苗子。 而朱祐樘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将他们全部诛杀! 朱祐樘之心狠,让所有官员都感到深深的恐惧! 但对于朱祐樘来说,大明从来不缺当官的人。 而这种肆意编造史书,抹黑大明皇帝的事情,是绝对不能有半点容忍的! 若不下狠手,这些史官就真把史书当成他们家的厕纸,肆意删改了! 处理完伪史,接下来就是要记述真实的历史了。 朱祐樘在朝廷上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李东阳身上。 “李阁老,上前来,笔墨伺候。” 李东阳听到朱祐樘唤他为阁老,脸上先是一惊,随后喜笑颜开。 “是,陛下!” 李东阳快步走到朱祐樘的面前跪坐,司礼监的小太监们取来几案,放在李东阳的面前。 几案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朱祐樘面无表情地看向李东阳:“朕念,你写。” “记完之后,交由翰林院,纂修为实录。” 奉天门的众人,听后无不为之震惊。 皇帝亲自下场,令官员修史…… 这是皇家大忌啊! 朱祐樘这么做,当真不怕犯天下之大不讳吗?! 即便心中震惊,即便知道这绝不应该,但奉天门广场上,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阻止朱祐樘。 原因很简单,朱祐樘是真有军权在手啊! 杀起官来,他是真的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啊! 他们敢反对,朱祐樘也是真敢杀他们啊! 李东阳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神色变得无比的严肃。 “是!陛下!” “微臣谨遵陛下口谕!” 第二百二十六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上) “弘治二年二月,朕审查兵部和户部,疑宣府总兵杨通,擅自走私军火!” “朕派东厂清查宣府,宣府总兵谎报有瓦剌入侵,朕遂御驾亲征,巡视九边。” 朱祐樘念,李东阳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完整地记录下来。 朱祐樘不仅修正了史书,还补上了史书上原本没有记载的前因。 “朕驻营土木堡,遭逢两万名宣府军偷袭,朕于土木堡全歼叛军。” “……” 朱祐樘将自己在外经历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李东阳将其完整地记录了下来,只是在记述的时候,将朱祐樘口中的“朕”改为了“上”。 朱祐樘一直讲到自己入京之后,便停了下来。 因为东厂和锦衣卫们,还没有调查完京城里发生的事,朱祐樘也只了解一些,并不清楚京城政变的来龙去脉。 记完之后,朱祐樘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行了,就先这样吧。” “陛下,请您过目。” 李东阳将写好的纸张,恭敬地献给朱祐樘。 朱祐樘接过一看,李东阳不仅将内容记载得和自己一致,甚至还修改了一些措辞,使其看上去更通顺,更书面化。 不愧是在翰林院干了三十年的老庶吉士,文书工作实在是无可挑剔。 “不错。” 朱祐樘将纸张放下,对着奉天殿的众人,挥了挥手。 “你们都下去吧,尽快将京城中发生的事情,调查清楚。” “是,陛下!” 得到朱祐樘的命令,牟斌和刘瑾两人,这才下令将奉天门上,那些已经被厂卫们缉拿的文武官员,统统押回大狱。 这一下子,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陛下,我是冤枉的!求您放了我吧陛下!” “我对陛下忠心耿耿啊!陛下!”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 当所有的官员,都被厂卫带下去审查之后,朱祐樘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朱祐杬。 “牟斌,把他带回兴王府,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他见任何人。” “还有那三千七百多万两的白银,送入内帑里去。” “是,陛下!” 牟斌领命之后,也立刻安排人手,将朱祐杬带回了兴王府。 此刻,奉天门广场上,终于变得冷清了下来。 但朱祐樘心里明白,对京城官员的清算,还远没有结束,这才刚刚开始呢。 现在,前朝之事,暂时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后宫的事了。 “符大海……” 朱祐樘习惯性地喊了一声,没有听到回应后,这才反应过来。 他才封不久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符大海,在之前的京城政变中,已经被那些南方官员和于慎,在奉天殿内当堂打死了。 这也是继英宗皇帝的锦衣卫指挥使马顺之后,第二位被当堂打死的大员了。 在这次政变中,朱祐樘最大的损失,就是留守皇宫的符大海死了。 朱祐樘叹了口气,对着旁边的小太监挥了挥手:“摆驾,去后宫。” “是,陛下!” …… 朱祐樘坐着龙辇,来到后宫。 后宫里,戒备依旧森严。 陷阵营接管了后宫的防务,西厂番子则是在清查御马监掌控下的腾骧四卫。 后宫里,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陷阵营将士。 还有无数西厂番子,不停地穿梭其间。 道路两旁,宫女太监们惊恐地跪了一地,害怕地直流眼泪。 见到朱祐樘后,又不停地磕头行礼:“奴婢拜见陛下,恭迎陛下回宫!” 朱祐樘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汪直则率领十几名西厂番子,赶来拜见朱祐樘。 此时,汪直已经掌握清楚了,这段时间内后宫发生的事情,立刻便赶来向朱祐樘汇报情况。 “启禀陛下,周氏被刘健李东阳和符大海等人,接出了清宁宫,回到了慈宁宫。” “宸太妃邵氏,此刻正住在慈庆宫。” “淑妃,宁嫔等人,都被兴王强行迁往了南宫……” “……” 汪直详细地向朱祐樘汇报了,这段时间后宫发生的事情。 包括周氏曾经想让崇王朱见泽入京监国,但被崇王给拒绝了。 无奈之下,周氏先将淑嫔张婉儿,升为了淑妃。 又立了朱祐樘还未出世的龙嗣,为皇太子。 但依旧没能阻止于慎夺权,这才被迫立了兴王为新帝。 同时,朱祐樘的嫔妃们,也被朱祐杬,强行迁往了南宫。 朱祐樘听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想到,符大海竟然和刘健李东阳这两个阁老,站在了一起。 也没想到,周氏最后还立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为皇太子。 若周氏成功的话,那么皇帝大宗这支,依旧属于朱祐樘一脉。 不管周氏的实际目的是什么,至少周氏所做的努力,是在维护朱祐樘的利益。 朱祐樘随即下令:“把邵氏送回兴王府后,封锁兴王府,遣散所有仆役,不准任何人进出。” “绰罗斯选侍,入住延禧宫春晖殿。” “随朕摆驾慈宁宫。” “是,陛下!” 龙辇再次启程,向着慈宁宫而去。 汪直在安排完朱祐樘的命令之后,也快步跟了上去,随侍在侧。 西厂的番子们,一边将宸太妃押送回兴王府,一边又迎莫娜入了延禧宫春晖殿。 在西厂番子行动的时候,朱祐樘的龙辇,已经停在了慈宁宫之外。 朱祐樘走进慈宁宫,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惶恐不安,连忙跪下行礼:“奴婢拜见陛下。” 朱祐樘冷漠地开口:“都出去。” “喏。” 宫内的宫女太监们,如获重释般,迅速离开了慈宁宫。 朱祐樘看着紧闭的慈宁宫主殿大门,胸膛微微起伏。 在回京之后,朱祐樘就发现他经历的事情,有种莫名奇妙的熟悉感。 就像是四十年前的土木堡之变,又在他身上重演了一遍。 但他经历的事情,又和那些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 而朱祐樘心里的这些困惑,在他看完翰林院纂修的本朝实录之后,就消失了。 因为他已经确定,大明的这些文官们,在正统十四年记载的实录里,就开始篡改史书了! 现在,他需要一个真相。 知晓当年土木堡之变内情的人不多,而现在慈宁宫里的周氏,就是其中一个。 她是英宗皇帝的妃子,又是土木堡事变的当事人,她一定清楚所有内情! 朱祐樘深吸一口气,上前推开了紧闭的大门,迈步其中。 殿内,周氏坐在椅子上,正对着朱祐樘闭目假寐。 在周氏身侧,站着刘嬷嬷。 听到开门声,周氏睁开了眼睛,看到门口的朱祐樘,丝毫不感到意外。 只是平淡地说道:“皇帝回来了。” 说完,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嬷嬷。 刘嬷嬷担忧地看着周氏,行了个礼后,快步退出了主殿。 将整个殿内的空间,都留给了这对奶奶和孙子。 殿外,汪直守在殿门口,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殿内,朱祐樘缓缓走近周氏:“看到朕,你好像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周氏自嘲般笑了笑:“在你身上,发生什么事,哀家都不会感到奇怪。” 朱祐樘不置可否:“那你应该知道,朕来此的目的吧?” “告诉朕,四十年前的土木堡之变,真相到底是什么?” “你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周氏说完,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朱祐樘心中一沉,心道果然如此。 他压抑着愤怒问道:“为什么?!于谦和杨洪,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氏闭目不语,并不打算为朱祐樘解惑。 此时的周氏,似乎除了生命,没有什么能再威胁得到她。 但朱祐樘心中冷笑,她知道周氏看似无欲无求的表面之下,还有着什么样的渴望。 “朕知道,你一直想与英宗皇帝合葬。” “你若将土木堡之变,完完整整地告知于朕。” “此事,朕可以考虑。” 果然,朱祐樘话音落下之后,周氏立刻睁开了眼睛。 脸上故作平静,但眼睛里却充满了急切与激动。 朱祐樘没有说完,只是坐在了周氏的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周氏面露纠结之色,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 “都已经是过去四十年的事了,还提这些干什么啊……” “土木堡之变的直接起因,还要从正统八年,英宗皇帝命工部侍郎焦宏为八府总提调官,在闽州督造一百二十艘下西洋的海船时说起。” “从正统九年开始,赣州叶宗留,和闽州邓茂七,就开始起兵闹事,将整个东南沿海,都搅得不得安宁。” “这些人虽说是农民起义,但他们不打地主土豪,专打官兵,并且武器也都是大明的制式武器。” “这些人,其实就是东南那些士族们,资助起来阻止英宗造船下西洋的。” “而当一百二十艘海船,在正统十三年造完之后,整个东南沿海,就全乱了。” “海路不通,陆路切断,船只根本无法下海。” “所以英宗又在正统十三年十一月,命宁阳侯陈懋为总兵官,佩征夷将军印,统兵十万,平叛闽州。” “而这十万大军中,还有英宗亲自从京城三大营中,拨去的两万精锐。” “不到三个月,闽州的骚乱就被平定了。” “可当正统十四年五月,英宗皇帝开始命锦衣卫指挥使马顺,调查闽州叛乱的起因时。” “七月十一日,风平浪静了二十五年的宣府,大同和辽东,就同时传来军报。” “瓦剌寇边!” 第二百二十七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中) 朱祐樘听到这里,眼神微微闪动。 但他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看着周氏,等待她接下来的内容。 周氏的目光轻飘飘的看着前方,不知是看着朱祐樘,还是透过时间长河,看向四十年前的英宗皇帝。 “正统十四年六月,锦衣卫的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 “首先前闽州巡察御史柳华被定罪,罪名是擅置村楼,给兵杖,判斩首,籍没其家。” 朱祐樘知道,这个罪名的意思,就是指柳华支持闽州的叛乱势力邓茂七,私自给予其武器。 “现任的闽州御史柴文显和汪澄,知情不报,擅自议和,任由反贼叛乱。” “判柴文显凌迟抄家,汪澄斩首示众。” 朱祐樘冷笑:“这几个巡按御史,是不是都是内阁派出去的?” “是不是都是东南人?!” 周氏面含深意地看了朱祐樘一眼,眼里既有欣慰,也有感慨。 “樘儿,这一年来,你成长得太快了。” “他们确实都是内阁派出去的,也的确都是东南人。” 之前便提到过,正统年间的那一批内阁大学士,以杨士奇的三杨为首,籍贯基本都是江南和闽州的。 英宗刚命焦宏在闽州造船,闽州立刻便有人起义闹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东南地区的骚乱,和内阁脱不了干系! “正统十四年六月,英宗皇帝下令,将活捉的闽州反贼头目陈鉴湖,和六十多个反贼押往京城审问。” “这些人一到京城,立刻便被送往了刑部,同时三法司召开会审,迅速判处所有人斩立决!” “他们从入京到被判死刑,押送刑场处决,前后不超过三天。” “但被英宗阻拦了下来,将所有人转入了锦衣卫诏狱。” 听到周氏的叙述,早已被锻炼出来的朱祐樘,很快就分析出了其中的原因。 刑部,三法司,都是文官的地盘。 这些反贼背后,肯定有内阁和东南士族的支持。 这些人被活捉之后,那就是个定时炸弹,必须马上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但英宗皇帝当时肯定已经,开始怀疑到内阁头上来了,所以立刻将这些反贼转入锦衣卫的诏狱。 锦衣卫诏狱,那就是皇帝的地盘了。 而送入诏狱的话…… 到时候什么话,都有可能审出来了。 “可就在陈鉴湖一行人被转入诏狱的第二天,正统十四年六月初八,南京皇宫的谨身殿,就突起大火。” “同一天,湖广和黔州的苗族土司,同时起兵作乱!” 朱祐樘怒不可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群南方文官,当真是无法无天,一点都不把朱家的皇帝放在眼里! 京城的皇宫烧完,又烧南京的皇宫,烧皇宫都烧成习惯了! 这些南方官员们,当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他们吗? 朱祐樘追问道:“英宗皇帝是怎么处理这些事的?” 问到这个问题,周氏罕见地笑了笑。 “还能怎么解决,和你一样,就是派兵打呗。” “英宗派靖远伯王骥,带着第三次远征麓川回来的十万大军,和蜀州桂州的四万援军。” “一共十四万大军,就是打,打到这些土司投降,或者把他们全部打死为止。” “而谨身殿被烧,英宗皇帝则是下了一道诏书。” “大赦天下的同时,又警告众人,之后如若再有违法乱纪之事,一律从严从重处罚,重惩不赦!” “同时,英宗皇帝派遣大量的勋贵,前往边镇,并撤换了一大批五军都督府的都督。” “正统十四年七月初二,英宗皇帝又赏赐边军每人一两银子。” “但却派遣十几个监察御史和给事中,亲自去宣府,大同和辽东等边镇发银子。” “要把银子,亲手交到每一个边镇士兵的手中。” “可这些监察御史和给事中们,刚刚离开京城不到十天。” “正统十四年七月十一日,宣府,大同,辽东和肃州卫,同时传来消息……” 周氏话还没说完,朱祐樘便满脸阴沉,咬牙切齿地接道:“瓦剌寇边!” 周氏叹了口气:“不错,你都知道了。” 朱祐樘何止是知道啊! 英宗皇帝这操作,不就和他之前让刘瑾去宣府发银的操作,一模一样吗! 目的其实就是借着发银的由头,将边镇的实际兵将人数,直接给清点出来。 之后,这些边镇也是传来消息,瓦剌寇边!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随后,周氏又给朱祐樘,详细讲述了土木堡之变的经过。 朱祐樘越听,脸色就越难看,心中的愤怒,也就越加高涨! 接下来的事情,他不仅熟悉,还亲身经历过一次。 四十年前的土木堡之变,和他现在所经历的土木堡之变,不说是如出一辙,也足足有八九分相像! 在第二次土木堡之变中,他们所做的事,在第一次土木堡之变中,都有对应! 杨通,做了杨洪之前做过的事。 于慎,做了于谦之前做过的事。 杨魁,做了杨俊之前做过的事。 汪直是王振,高顺是朱勇。 徐溥和刘大夏,是当时的户部尚书王佐和兵部尚书邝埜。 朱祐杬,也和当时的朱祁钰一模一样。 周氏做的,也是当年孙太后做的事情。 孛罗罕,则是当年瓦剌也先的角色。 …… 只是在大致方向上,仍有细微的差别。 比如说英宗皇帝是在回京的途中,被杨洪的儿子杨俊偷袭。 而朱祐樘则是在去宣府的路上,就被杨魁偷袭了。 比如说朱祐樘打赢了土木堡之战,而英宗皇帝输了个彻底。 比如说朱祐樘在离开京城的这一个月,是去九边巡视,肃清军纪,收拢军权去了。 而英宗皇帝则是跟着也先,回草原召集兵马,真的跑来攻打京城,想要将朱祁镇给送回去。 比如说朱祐樘是打赢了京城保卫战,直接带着兵马杀进了京城。 而英宗皇帝则是打输了京城保卫战,又跟着瓦剌也先回草原去了。 此刻,朱祐樘真有种拨开云雾见光明的感觉。 很多以前他觉得矛盾的事情,他现在一想就通。 怪不得他之前总是觉得土木堡之变,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连史书都被人篡改了,隐藏了最重要的兵变和政变的真相,就算大方向上解释得过去,但细节上又怎么可能说得通呢! 只是朱祐樘之前没有去深究那些细节而已,所以才会对那些修改之后的历史,深信不疑。 怪不得子任先生曾经评价明史:《明史》我看了最生气。明朝除了明太祖、明成祖不识字的两个皇帝搞得比较好,明武宗、明英宗还稍好些以外,其余的都不好,尽做坏事。 当时的朱祐樘还不明白,为什么子任先生对英宗皇帝的评价这么高。 明明朱祁镇带五十万大军出征,在家门口被也先率三万骑兵击溃,还被也先俘虏,去边镇当了叫门天子。 这一看就是个智障脑瘫的废物,才做的出来的事情,偏偏熟读二十四史的子任先生,却对他评价颇高。 现在看来,这应该就是深悉政治斗争之险恶的子任先生,在熟读二十四史之后,一眼就看出了明史中的不合理之处。 并且通过对英宗皇帝在位时,所做的事情,所颁布的法令,所带来的影响,从而得出一个中肯的评价。 子任先生的眼光,远非常人能及。 朱祐樘在了解完土木堡之变的真相后,除了痛恨那些谋反的文官和武将之外。 还更加痛恨那些,负责修实录的翰林院史官编撰。 夷他们三族,当真不冤! 都说什么,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训。 人类的历史是个圆圈,历史上犯过的错误,到了现在还在犯。 连历史书都是错,都是被人篡改的,都是被人隐去了真实原因和经过的,你让后世人怎么学习,怎么吸取教训?! 若朱祐樘一早知道,土木堡之变的真相是这样,他还可能会犯下,和当年英宗皇帝一样的错误吗? 若不是他有系统相助,若不是他的容错率高到离谱,恐怕他就是第二个英宗了。 朱祐樘是真不知道,若是他没有系统相助的话。 光凭自己脑中那些错误的历史印象,要怎么当好这个皇帝。 恐怕他连做个傀儡皇帝的资格都没有,早就被内阁和后宫的人设局陷害。 不仅英年驾崩,还要落得一身骂名,遗臭万年。 文官之狠,可见一斑。 朱祐樘虽然已经弄清楚了前因,但对土木堡之变后的事情,仍有疑问。 “既然如此,英宗皇帝在京城保卫战中败给了于谦,他又是怎么回来的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氏对朱祐樘的提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谦虽然赢了,但他在京城内的专权行为,触怒了内阁的王直和胡濙等人。” “再加上瓦剌一直攻打大明的边镇,逼迫朱祁钰接回英宗皇帝。” “所以内阁没有经过朱祁钰和于谦的允许,擅自将英宗皇帝接了回来。” 朱祐樘冷笑了一下,没想到文官之间的利益同盟,结的也快,散的也快。 最后,朱祐樘问了一个最让他疑惑的问题。 “既然大权都在于谦手中,那为什么当年英宗皇帝复辟时,夺门之变进展得如此顺利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土木堡之变的真相(下) 朱祐樘的话,让周氏一愣,随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呵呵呵,夺门之变,真是个新鲜的词。” “是先定的英宗皇帝复辟,然后才有的朱祁钰突发重疾。” “那所谓的夺门之变,只不过是几个心急的官员,想捞个从龙之功,慌慌忙忙上演的一出闹剧罢了。” “英宗皇帝夺不夺门,他复辟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朱祁钰那时已经没几天可活的了,谁也抢不走英宗陛下的皇位。” “什么?” 朱祐樘紧皱眉头,疑惑不已。 还有这事? 这个说法,他也是第一次听到。 “这又从何说起呢?” 周氏想了想,说道:“应该要从景泰三年,朱祁钰废了我深儿的皇太子之位,立郕王世子朱见济为皇太子说起。” “景泰三年四月,一个犯事被下了大狱的桂州都指挥使黄玹,为了讨好朱祁钰。” “才在狱中上了一封奏书,请求易储。” “朱祁钰为了顺利易储,还贿赂了朝中一众大臣,又封了四个太子太师衔,四个太子太傅衔,七个太子太保衔,和三个太子少师衔。” “又是给钱,又是升官,才终于让他的儿子朱见济当了皇太子。” “但朱祁钰忘了,后宫里面还有一位孙太后。” “孙太后执掌后宫几十年,朱祁钰怎么可能斗得过她?” 提起孙太后,虽然早已薨逝多年,但周氏脸上依然带着尊敬和敬畏的神色。 “虽然那个时候,深儿是哀家的儿子,但那时候的我,和英宗皇帝一起住在南宫,根本没有任何权力。” “而深儿不仅是哀家的儿子,还是孙太后的亲孙子,换太子对孙太后的损失,是最大的。” “深儿若是继承皇位,那孙太后就是太皇太后,身份自是不必多说。” “可若是朱见济继位,那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朱见济成为太子的第二年,就毫无征兆的暴毙了。” “从此之后,朱祁钰再也没有生下一个后代。” “景泰七年,皇后暴毙。” “景泰八年,朱祁钰也突然病重垂危。” 朱祐樘听到这里,心中一凉,冷笑道:“原来你都是跟孙氏学的。” 周氏脸色一暗,不置可否。 朱祐樘心中还是不解:“可即便有孙氏的支持,她也只能掌管后宫。” “就这,也不足以支持英宗皇帝复辟吧?” 周氏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光孙太后一人,确实不够。” “但如果再加上一个,掌有兵权的武清候石亨支持呢?” “石亨?” 朱祐樘皱眉,他对这个人,毫无印象。 “石亨原本只是大同府的一位都督同知,土木堡之变发生后,石亨被于谦从大同调入京城。” “石亨带着大同的兵马,接管了京城的防务。” “京城保卫战之后,于谦和石亨便开始整合京城的军队。” “他们将原本由五军都督府,掌控的京城三大营,改为了十团营,命石亨任提督,充总兵,节制十团营的兵马。” “于谦则是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参赞军务。” “这样一来,五军都督府里的那些勋贵们,也和内阁一样,成为了摆设。” “政权和军权,就全在于谦手里了。” “到了景泰八年,朱祁钰病重之际,满朝的文武大臣们,就开始给朱祁钰准备后事了。” “同时,他们也开始为自己谋划后路了。”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朱祁钰无后,那他死后,皇位应该交由谁来继承。” “于谦,王文还有朱祁钰身边的太监,想立襄王朱瞻墡的世子,朱祁镛为帝。” 朱祐樘听到这里,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 “太上皇,曾经的皇太子,都在京城里面,于谦还想从外面再迎一个皇帝进来?” “哪朝哪代,都没这个规矩啊。” 周氏点了点头:“是啊,于谦等人为了不让皇位回到英宗皇帝的手中,无所不用其极。” “因为他们心里明白,英宗皇帝一旦复辟,他们必将遭到清算。” “但石亨就算是个武将,他也知道拥立朱祁镛称帝这件事,阻力太大,太不现实。” “所以石亨果断了背叛了于谦,重新归顺了英宗皇帝。” “石亨当时控制着京城的防务,京城最重要的九个大门,都在他的管控之下。” “而皇宫里,孙太后一言九鼎,他们里应外合之下,英宗皇帝复辟没有一点风险。” 朱祐樘恍然大悟:“所以英宗复辟时,于谦不是不反抗,而是因为他反抗不了?” “正是。”周氏颔首:“当时那些站在于谦那边的文臣武将,几乎全都倒戈向了英宗。” “特别是石亨的背叛,让他短时间内,无法调动十团营的兵马。” “英宗皇帝复辟之后,于谦,王文和杨俊这些参与土木堡之变,和组织京城保卫战,不让英宗回京的人,都被英宗皇帝给清理了。” “于谦被夷三族,杨俊除爵下狱问斩,王文满门抄斩。” “同时,英宗为王振和也先立庙,年年遣人祭祀。” “当时没杀石亨,不是因为石亨帮助英宗皇帝复辟有功,而是因为石亨手里握有兵权。” “待到天顺四年,英宗皇帝通过一系列的政治手段,收拢了兵权,将权力重新集中到了皇帝的手中之后。” “石亨等人,照样被英宗皇帝诛杀全族,一个不留。” 听到这里,朱祐樘已经对土木堡之变的来龙去脉,起因和结果,都有了充分的了解。 在这之前,那些电视剧上和营销号上,永远只是详细地描述土木堡之战的经过,而对起因和结果,含糊其辞。 完整地听完土木堡之变后,朱祐樘顿时念头通达,神情气爽。 最后,朱祐樘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既然土木堡的主谋是杨洪,那英宗皇帝复辟后,为什么没有清算杨洪一族呢?” “清算了,只是……没来得及清理干净。” 周氏耐心解答朱祐樘的疑惑:“杨洪在京城保卫战之后,便带着五万骑兵,来到了京城。” “并被朱祁钰加封为昌平侯,以宣府总兵官的身份,留驻京城。” “景泰二年,杨洪就病死了,朱祁钰以国公的身份,将杨洪葬于京郊西山,并立有两道神道碑。” “但在景泰七年,朱祁钰刚刚患病之时,杨洪之子杨俊,就秘密将杨洪的棺椁迁出,移葬他处。” “待到英宗皇帝复辟之后,命人刨去杨洪之墓,开棺戮尸时,才发现坟墓中并没有杨洪的棺椁。” 朱祐樘顿时捏紧了拳头:“那杨洪的尸体被移到哪里去了?” 周氏摇了摇头:“不知道。” “后来在英宗皇帝准备大清洗时,孙太后发动了曹石兵变,重新夺回了军权。” “清洗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朱祐樘沉默了下来,久久没有开口。 现在,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是时候清算这些,在土木堡之变中,扮演各种角色的官员们了。 不止要清算这次的官员,还要将英宗皇帝当年没有清算干净的人,也一并清理掉! 朱祐樘要倒查四十年,所有参与其中的官员,还有他们的子嗣后代。 新仇旧恨,一同清算! 重新回想了一遍,土木堡之变全经过的朱祐樘,心生感慨 “想不到,土木堡之变,竟然是因为英宗皇帝,造船下西洋而起。” “看来当时朝中,上到京城的文武官员,下到地方的士绅豪族,都不希望英宗能够平安回来。” “朕倒要看看,下西洋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这些南方士族们,如此丧心病狂!” “朕决定,即刻开海,再下西洋!” “英宗皇帝当年没完成的事情,朕来完成!” 听到朱祐樘的话,周氏却露出惊恐的神色。 “不可!” “其实事情都还可以商量,但下西洋乃是南方士族的大忌,决不能碰!” “已经有两位皇帝死在下西洋上面了,哀家再给皇帝最后一个忠告!” “你若还想平安执政,就千万别再提开海下西洋的事情!” 朱祐樘没有被周氏的话给吓到,而是微微眯起眼睛,满脸严肃地看向周氏的眼睛。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因为下西洋死了两个皇帝?” “死的是哪两位皇帝?他们是怎么死的?!” 周氏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讲:“太宗皇帝和宣宗皇帝,至于他们是怎么驾崩的,哀家……哀家也不知道。” 太宗皇帝,宣宗皇帝……朱棣和朱瞻基! 朱祐樘对朱瞻基被人害死这件事,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朱瞻基死的时候才三十六岁,宣德九年十月还在北边巡边,活蹦乱跳地回来。 两个月后,宣德十年正月,就直接病入膏肓,龙驭上宾了。 死亡原因,宣宗实录上没有记载。 因为皇帝从活蹦乱跳到驾崩也就两个月,你让杨士奇编,他也编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干脆就空着不写。 但太宗皇帝朱棣,领兵作战数十年,还打了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靖难之役。 他牢牢掌控着军权,临死之前都还在军伍之中。 难道这位马上天子,也是被人害死的吗? 那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朕到底要杀多少南方士族,才能杀怕他们? “你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又要说,他们是因为下西洋而死的呢?” 朱祐樘盯着周氏,急切地问道,内心焦急不已。 周氏叹了口气:“哀家……哀家也只是猜测而已。” “永乐二十二年正月,太宗皇帝令三保太监郑和,去旧港宣慰司,准备第七次下西洋。” “可半年之后,永乐二十二年的七月,太宗皇帝就在榆木川突然驾崩,死时身边仅有杨荣和金幼孜两人。” “而且这两人还秘不发丧,一直拖到大军回京之后,众人才知道太宗皇帝已经龙驭上宾。” “太宗皇帝死后,杨士奇立刻停止了郑和下西洋的举动,将这些原本准备下西洋的两万名船队成员,全部调去南京修宫殿了。” “宣宗皇帝在宣德五年时,曾命郑和第七次下西洋。” “郑和死后,由郑和的副官王景弘,承担了下西洋的全部工作。” “宣德九年六月时,宣宗皇帝再次命太监王景弘去旧港宣慰司,准备第八次下西洋。” “同样也是半年之后,宣德十年正月,宣宗皇帝突然病重驾崩。” “王景弘下西洋一事,再次被杨士奇立刻叫停。” “杨士奇不仅停了下西洋一事,同时还停了松花江的造船厂,把负责造船的太监和都指挥使,流放到辽东戍边。” “同时还大规模撤销了东南沿海的水军,放弃了旧港宣慰司。” “至此之后,大明再也没有下过西洋。” “直到正统八年,英宗皇帝再次动了下西洋的念头……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樘儿不要鲁莽,为了阻止皇帝下西洋,南方士族们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为了南方的稳定,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开海下西洋啊!” 朱祐樘听后,又是一惊,他还从未将皇帝的死,和下西洋这两件事,联合起来看。 如果周氏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到目前为止,三位明朝的皇帝,都在开海下西洋这件事上,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两个皇帝驾崩,一个皇帝丢了皇位,还留下了一世骂名。 南方士族的手段,极其残忍啊! 更让朱祐樘不能接受的是,杨士奇这些人,为了阻止皇帝下海,竟然放弃了旧港这些领土! 旧港宣慰司,就是现在印尼的苏门答腊巨港。 明朝在陆地上的疆域,确实不如元和清这两个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大。 那是因为,在永乐年间,明朝就已经是一个海权国家了! 朱元璋的洪武年间,明朝就拥有全世界最强大的海军。 到了永乐年间,朱棣一直往南打,打到海的那一边。 那个时候,东南亚等国,如交趾,暹罗,缅挝,大马,印尼等一部分土地,全是明朝的疆土。 不是飞地,不是藩属国,就是实实在在打下来的大明领土。 而拥有这些南海领土之后,明朝又掌握了海上的航线和贸易,从此万国来朝,国立之盛,举世罕见! 而杨士奇这些南方士族,为了垄断下西洋的海洋贸易,竟然想方设法地放弃了明朝的这些海外领土。 从宣德朝开始,一直到正统六年朱祁镇亲政,明朝的疆域版图一直在缩小。 海外的领土,甚至全都被杨士奇主动放弃了。 同时,杨士奇等南方官员,大力阻碍大明海军的发展,裁撤大量的大明东南海军,还有长江出海口和珠江出海口的海军。 致使明朝的综合国力,从永乐这样的鼎盛之世,瞬间衰弱! 财政枯萎,军事萎缩,英宗皇帝当年从杨士奇手里夺回来的大明,就是这样的一个烂摊子。 若不是英宗从小文治武功,大明早就被杨士奇,杨荣,杨溥这些南方官员们,给玩完了。 “开海下西洋一事,朕意已决。” “朕倒要看看,这些江南士族,到底有多疯狂。” “朕要数数,朕到底要杀多少南方士族,才能杀怕他们,才能杀到他们俯首帖耳,不敢造次!” 从周氏这里得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后,朱祐樘站起身来,看向周氏。 “就凭你曾经试图阻止于慎夺权,又告诉朕这么多事,等你百年以后,朕会恢复你的封号,并为你上皇后谥号的。” “只是现在,还是请你回清宁宫去吧。” 朱祐樘说完,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周氏连忙追问:“那……和英宗皇帝合葬之事……” 朱祐樘不予作答。 周氏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惨白。 …… 朱祐樘走出慈宁宫,四周等候的宫女太监们,再次跪下行礼。 朱祐樘淡淡开口:“将周氏送回清宁宫去,不得外出,不得探视。” “日常份例,一律按嫔位供给。” “是,陛下。” 宫女太监们领命之后,便走进慈宁宫,准备将周氏再次请回清宁宫。 而朱祐樘则是坐上了龙辇,吩咐道:“去南宫。” “是,陛下。” 于是,朱祐樘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出了皇宫,向南宫走去。 朱祐樘的随行之人,也多了数倍,大多都是披甲带兵的军士。 到了南宫,随着司礼监的一声皇帝驾到,被强行迁入南宫的一众妃嫔,连忙出来拜见。 当她们看到完好无损的朱祐樘,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不由得喜极而泣,热泪满眶。 “嫔妾,拜见陛下!” 张婉儿,陈圆圆,柳如是,董小宛,顾氏五人,眼含热泪,跪在朱祐樘的面前。 朱祐樘看到平安如故的嫔妃们,也放心了下来,心中升起一丝难得的喜悦。 他从龙辇上站了起来,走到五人面前,一只手抓住张婉儿,一只手抓住陈圆圆,同时将她们扶了起来。 “快起来吧。” “朕不在的日子里,你们受苦了。” “陛下……” 朱祐樘这句话,顿时让张婉儿和陈圆圆的眼泪,簌簌而下。 “嫔妾不苦,能看到陛下平安归来,已是万幸。” “嫔妾愿手抄百遍佛经,为陛下祈福。” 张婉儿眼睛紧紧地看着朱祐樘,右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已经隆起的小腹。 陈圆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着说道:“我就说吧,陛下是真龙天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朱祐樘拍了拍她们两人的手:“好了,不要哭了,朕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特别是你淑妃,当心哭伤了身子。” “是,多谢陛下关心。” 张婉儿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带泪的笑容。 朱祐樘又看向其他三人:“你们在南宫的时候,没人为难你们吧?” “朕看你们,身形都消瘦了不少。” 朱祐樘伸出手,捏了捏柳如是和董小宛脸颊上的嫩肉。 柳如是和董小宛双脸微红,摇了摇头:“多谢陛下关心,我们除了不能离开南宫之外,倒是一切如常。” “只是心里时刻记挂着陛下,寝食难安,茶饭不思,这才瘦了一些,不碍事的。” 朱祐樘拍了拍她们的肩膀:“等回宫后,朕让尚膳监好好为你们补一补。” “谢陛下!” 最后,朱祐樘看向最后一个人,脑子却没有任何影响。 “你是……” 顾氏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后,又低下头。 “嫔妾是淑女顾氏,是和诸位姐姐一起入宫的。” “哦……” 朱祐樘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印象了。 张婉儿等人入宫,都是去年的事情了。 现在眼看就要入夏了,他还从未召过顾氏侍寝,甚至都已经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 都说皇帝应该雨露均沾,而顾氏入宫半年却未侍寝,是朱祐樘的失职。 “这段日子,也让你受苦了。” “多谢陛下关心,陛下御驾亲征,功在社稷,嫔妾不苦。” 顾氏低头弯身,有礼有节地回道。 朱祐樘点颔首,再次拉起了张婉儿和陈圆圆的手。 “走吧,咱们回宫。” “是,陛下!” 众女跟着朱祐樘,一起坐上了宽大的龙轿,返回皇宫。 来到了后宫之后,朱祐樘便吩咐敬事房的太监们,分别送五位嫔妃回宫,依然入住她们自己原来的宫殿。 “朕才回宫,政务繁忙,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 “等朕忙完这一阵,会亲自去你们宫里看你们的。” 朱祐樘看着自己的五位嫔妃,淡淡地解释道。 “那嫔妾们,就在宫中恭候陛下了。” 张婉儿和陈圆圆等女,对着朱祐樘行过礼后,便各自坐上轿子,回后宫去了。 朱祐樘也对着身边的小太监们,再次下令。 “去养心殿。” “是,陛下!” 养心殿,早在朱祐樘亲征之前便已经修好,而现在朱祐樘才第一次走进养心殿里。 养心殿虽然不像乾清宫那般大,但却是一个集起居,理政,会客,宴饮,游赏的复合空间。 同时,里面还有库房,膳房,暖阁,花园等功能房间。 朱祐樘的各项所需,都能在养心殿里得到满足,仿佛一个缩小版的紫禁城。 养心殿里的装饰,非常符合朱祐樘的审美,在养心殿里,朱祐樘才感到一阵放松。 朱祐樘坐上软榻,闭目再次回忆了一番与周氏的谈话。 当他再次睁眼时,心中已经有了定夺。 “汪直。” “微臣在。” 守在殿外的汪直,迅速来到朱祐樘的面前。 “有件事,朕需要你亲自去做,知道这件事的,仅你我二人。” 汪直面色变得肃穆,微微低头:“是。” 朱祐樘靠在软榻上,手指在桌案上缓缓敲击。 沉默了一会后,朱祐樘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虽然兴王行大逆不道之事,但毕竟是朕的亲弟弟。” “还是以亲王之礼,葬入西山吧,就葬在郕戾王墓旁。” “至于谥号,朕想,就用荒字吧。” “至于宸太妃,就遵循旧制,一并葬入西山妃陵吧。” 第二百三十章 清算京城官员,第一个处刑于慎! 朱祐樘的话,让汪直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但他没有任何迟疑,低头领命:“是,陛下!” “只是……不知何日下葬为好?” 汪直低着头,偷偷地看着朱祐樘。 朱祐樘面无表情:“这个月27日,宜安葬。” “是,微臣明白!” 汪直低头领命。 “还有!” 朱祐樘又下令道:“西厂清查完京城诸军之后,继续追查正统年间参与土木堡之变的文臣武将!” “倒查四十年,清算他们所有人的子孙后代!” “把杨洪的墓也给朕找出来,朕要开棺戮尸!” “是,陛下!” 汪直跟着朱祐樘经历了这一切,对当年的土木堡之变,也起了疑心。 他并不需要知道土木堡之变的真相,他只需要找出那些参与土木堡之变的人,和他们的子孙后代就行。 至于怎么查,汪直心中也很清楚。 就是查那些在土木堡之变后,被迅速提升起来的官员。 交代好这两件事后,朱祐樘挥了挥手:“去吧。” “是,微臣告退。” 汪直离开养心殿后,朱祐樘看着空荡荡的宫殿,微微叹了口气。 此后几天,京城之内,异常忙碌。 西厂在清查那些被调来京城的军队,其调查对象主要是面向军官。 腾镶四卫率先被清查完毕,他们没有任何问题,已经重新接任京城的防卫工作。 高顺的陷阵营顶替了武城兵马司,和京卫指挥使司的工作,接管京城的城防,和京城内的治安工作。 戒严一直在持续,京城的街道上冷冷清清,人都没有几个,商业活动遭受重创。 东厂番子和锦衣卫,则是一边在清查京城中的官员,一边在调查这几日京城中发生的事。 那些被火速提升的官员,例如于慎谢迁等人,审都不用审,直接关起来等待处刑就行。 而那些官职没有调动,或者被贬官的,就需要好生调查一番了。 一封封情报被不停地送入养心殿,朱祐樘也逐渐将这段时间内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全部了解清楚了。 朱祐樘在忙着处理那些积压的政务的同时,还要拨乱反正,将于慎掌权时,胡搞乱搞的那些法令,统统都纠正回来。 “牟斌!” “卑职在。” 养心殿里,朱祐樘看着锦衣卫送上的奏书,面无表情地下令。 “立刻派遣一百名锦衣卫,去王越的中军大营,将那些传令阻止大军南征的人,全都杀掉。” “让王越继续南征,郡县交趾!” “是,陛下!”牟斌拱手领命。 “刘瑾。” “奴才在。” “让司礼监起拟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将于慎之前发布的法令,全部废除!” “科举继续南北分榜,南方的盐税,矿税,车船税照收。” “让清查天下田亩的官员,继续清查南方田亩数量!” “是,陛下!”刘瑾躬身听令。 于慎在掌权的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颁布了非常多利好南方官员,南方士族,南方士子的条律。 朱祐樘则是竭尽全力地,消除这些法令,对大明王朝产生的影响。 京城里异常忙碌,大量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从京城而出,将朱祐樘的命令,带向大明各地。 时间飞快地流逝,三天后,锦衣卫和东厂,终于将京城的官员,全部审查完毕。 而审查出来的结果,触目惊心! 朱祐樘看着东厂和锦衣卫们,联合上报的名单,眼神阴沉,面无表情。 名单上的名字,一眼望去,几乎都是朝中一二品的大员。 内阁首辅兼户部尚书徐溥,兵部尚书刘大夏,刑部尚书彭韶,东阁大学士谢迁,兵部左侍郎于慎,吏部左侍郎曹鼎,刑部右侍郎丁炫…… 两个阁老,三个尚书,三个侍郎,朱祐樘手下的高级官员们,几乎全灭! 这些人,还都是朱祐樘掌权之后,全灭了原来的内阁和六部尚书们,才提拔起来的官员。 可这才过去短短一年,这些人又犯下罪不可赦的死罪! 朱祐樘又要再重新组阁,重新换一批六部的尚书和侍郎。 朱祐樘都不知道,他到底要换多少个阁老,换多少个尚书,换多少个侍郎,他们这些官员,才会对皇权感到畏惧。 才能安分守己,尽好一个大臣的职责。 在这些高级文官下面,外戚武将,各级文官,更是数不胜数。 驸马都尉兼京卫指挥使司蔡震,钦天监监正,翰林院学士,行人司司正,翰林院侍读,兵部主事等…… 密密麻麻一整本奏书,全部都记载着,这些官员的官职和姓名。 牵扯官员数百人,涉及到的官职,几乎涵盖京城所有的衙门。 这些官员,绝大部分其实并没有参与于慎组织的政变。 他们只是在于慎夺权后,主动倒向了于慎,从而获得升迁和提拔。 其中翰林院是牵扯人员最多的部门,大量的储官们,为了能在离开翰林院之后,分到一个是实权官职,而主动对于慎献媚。 而于慎刚刚夺权,正处于用人之际,所以对翰林院的储官们,也是来者不拒。 翰林院多年积蓄的储官,经此一役之后,毁去大半。 连忠诚都不能保证的人,即使有济世之才,要来也无用。 一并杀之! 朱祐樘看完东厂和锦衣卫献上的名单后,心中杀意盎然! 他心中的怒火,只有鲜血才能够浇灭。 朱祐樘将手里的名单重重地砸在龙案上,同时站起身来,向养心殿外走去。 “将所有人押到承天门外,等候处刑!” “摆驾承天门,朕要亲自主持行刑!” 刘瑾和牟斌立刻领命:“是,陛下!” 朱祐樘离开养心殿后,坐着龙辇,行向承天门。 刘瑾和牟斌,则是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到东厂衙门和北镇抚司。 分别调动东厂番子和锦衣卫,押送那些已经被清查出来的官员,前往承天门受刑! “快,立刻把那些查出来的叛官们,全部押送到承天门外去!” “这次陛下亲自主持行刑,绝不可有半点延误!” “是,指挥使大人!” 北镇抚司里,随着牟斌的一声令下,锦衣卫们争先恐后地,将北镇抚司里关押的官员,押出诏狱。 四肢尽断,勉强吊着一口气的于慎,面如死灰的曹礼,惊惧无比的蔡震,哭天喊地的翰林院编撰……统统被押往承天门。 此刻,这些谋逆之人,终于迎来了他们应有的报应! 与此同时,东厂衙门里,刘瑾也在对着一众东厂番子,下达命令。 “所有番子听令!即刻将狱里那些叛贼,押往承天门受审!” “速度都快些!这次是陛下亲审,若误了陛下的事情,咱家拿你们是问!” “是,厂督大人!” 听到刘瑾的话,东厂的番子们行动迅速,将东厂大牢里已经被定罪的官员们,一个接一个地押往承天门。 蓬头垢面的谢迁,模样凄惨的彭韶,行尸走肉一般的徐溥,万念俱灰的刘大夏……被东厂番子用枷锁拷住,穿街过巷地押往承天门。 徐溥和刘大夏这两人,在宣府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死了。 只是等到了现在,在所有事情全都水落石出之后,才被正式处刑。 东厂番子和锦衣卫们,押送着数百位京中官员,浩浩荡荡地奔赴承天门。 而朱祐樘,已经坐着龙辇,来到了承天门之下。 当朱祐樘在一众司礼监太监的随从下,登上承天门时。 承天门广场上,已经跪满了被判谋逆罪的官员。 除了这些官员本人之外,这些官员在京中的家眷,也全都被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抓了过来。 这些家眷加起来有数千人,同样跪在这些官员的身后,凄惨地哭喊,痛苦地哀嚎。 而在承天门广场两边,则是两排神色肃穆的厂卫。 东厂番子在东,锦衣卫在西,严加看管着广场中的犯人,和他们的家眷。 而在承天门广场后方,还有源源不断地厂卫,押送着官员和家眷,不断地汇聚到此。 朱祐樘面无表情地坐上龙椅,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等候处刑的官员。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这几张熟悉的脸,眼里布满阴郁。 这些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对其寄予厚望的朝中大员。 可他们干的事情,却妄为臣子! 在一众跪在地上的官员之前,还站着一位被推出来协助朱祐樘主持行刑的刑部官员。 不是别人,正是具有丰富行刑经验的刑部郎中费举。 费举看着这些阁老尚书们跪在自己的面前,双腿都在打哆嗦。 在于慎夺权之后,也曾经试图拉拢过他。 但越主持行刑,费举的胆子也就越小,吓得称病一个月,连上三道请辞致仕的文书。 这也让费举成为京城中,少数几个没被牵连的六部郎中之一。 费举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连忙对着朱祐樘拱手请令:“陛下,午时已到,是否开始行刑?” 远方还有厂卫,正在带着剩下的官员赶往承天门,但朱祐樘却已经不打算再等了。 “即刻开始行刑!” “第一个处刑,兵部侍郎于慎!” “是,陛下!” 第二百三十一章 彻底清算,全都给朕死! 费举得令,立刻拿出从东厂和锦衣卫那里得来的审讯资料,通告于慎的罪名。 “兵部侍郎于慎,勾结边将,私自调兵入京,参与兵变,发动政变,犯谋大逆罪!” “请陛下判决!” 朱祐樘冷着脸,缓缓开口:“剥皮揎草,诛连九族!” “是,陛下!” 朱祐樘下令后,便有刑部的刽子手出列,执行朱祐樘判下的刑罚。 刽子手设好刑台之后,便将瘫在地上的于慎,抬上了刑台。 负责行刑的人,是刑部刽子手中的一把好手,韩宝牛。 于慎从城楼上坠崖之后,便摔断了四肢,骨头还戳出了皮肤。 而这几天,也没人给他治疗伤口,只是吊着他的一口气而已。 现在于慎的伤口,都已经感染流脓生蛆了,平白破坏了一张好人皮。 韩宝牛颇为遗憾,不过技术精湛的他,已经想好如何剥下于慎完整的一张人皮了。 他从于慎四肢的伤口入手,先把四肢的皮剥下,然后再剥向躯体…… 韩宝牛一刀下去,原本已经陷入昏迷的于慎,立刻被痛醒过来,撕心裂肺地惨叫着。 “啊啊啊啊啊!!!!” 于慎的哀嚎声声入耳,使人闻之,胆战心惊,全身发软。 于慎拼命挣扎,但他本就四肢尽断,虚弱无力,身体又被捆得紧紧的,根本移动不得半分。 韩宝牛的手非常平稳地划过于慎的身体,使其血肉分离。 如果说身体上的疼痛,只是让于慎感到痛苦的话。 那他眼前所看到的,那触及灵魂的痛苦,却让他感到绝望! 就在他被执行剥皮揎草酷刑的同时,锦衣卫也在处刑着他的家眷。 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他的女儿,他的老母……无一例外,全都被押送到了他的面前,跪成一排,等候处刑。 对家眷的处刑就没有那么残忍了,就是枭首而已。 所以负责处刑的人,也就是普通的厂卫,他们拿着刀,对依次走向于慎的家眷,随后挥刀而下! 下一刻,血溅五步,人头滚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慎再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眼中流出两股血泪。 于慎在京城中的家眷,已经被尽数清理干净,不留一人。 此刻他心中究竟有多后悔,也就只有他一人知晓了。 但朱祐樘的刑罚,还远远没有结束。 说要诛于慎九族,那厂卫连他家的一条狗都不会放过。 今日行刑完,厂卫还要奔赴钱塘县,将于慎九族之人,诛杀殆尽! 于氏一族的种,朱祐樘都不会给他们留下一个! 判完于慎之后,费举又按照着名单,继续念到下一个受刑之人。 “武英殿大学士,内阁首辅,户部尚书徐溥,结党营私,勾结边将,走私军火,收受贿赂,欺君罔上,对抗审查!” “请陛下定夺!” 费举话一说完,那跪在群臣之前的徐溥,便被厂卫们,拖到了于慎的旁边。 看到正在受刑的于慎,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徐溥脸色苍白如纸,浑身都在剧烈地抖动着。 他内心的恐惧,从第二次土木堡之变后,就一直在累积。 直到今天,他心中的恐惧,终于达到了顶峰! 朱祐樘盯着徐溥,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凌迟处死,夷三族!” “是,陛下!” 朱祐樘下令之后,厂卫便抓着徐溥,将其绑在行刑架上,套上渔网,勒出细肉。 负责行刑的老刽子手谢小眼,磨好了快刀,缓步走向了徐溥。 谢小眼对凌迟这个刑罚,很有经验。 由他行刑,定能割满三千六百刀。 谢小眼伸出刀,隔空对着徐溥身上的肉比划了一下,还笑着安慰惊惧异常的徐溥。 “首辅大人,别怕,凌迟我有经验。” “咱谢某人也是有出息了,竟然有一天还能割到首辅大人的身上。” “首辅大人放心,我这次一定用尽我毕生累积的手艺,来行一次完美的凌迟。” “不割满三千六百刀,绝不会让你先死的。” 谢小眼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立刻便让徐溥破防,惊恐地哀嚎起来。 “不!不要啊!你不要过来啊!” “陛下!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只要陛下给我一个痛快,来世罪臣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陛下的恩情啊!” “啊啊啊啊啊!!!!” “……” 就在徐溥开口向朱祐樘求饶之际,谢小眼手中的刀,就已经落在了徐溥的身上,割下一小片皮肤。 一瞬间,徐溥便痛苦地嚎叫起来,眼泪也一下子喷薄而出。 谢小眼割下一片肉后,手中的动作不停,继续割着徐溥身上的肉。 霎时间,徐溥身上,血肉起飞,惊起惨叫连连。 与此同时,厂卫们也和之前一样,将徐溥在京城中的家眷,带上前来。 当着徐溥的面,逐一斩杀! 徐溥神情崩溃,尖叫大喊,叫声凄厉又哀婉。 令在场的官员们,浑身颤抖不已,心中既绝望,又后悔。 后悔,是最无用,最廉价的情绪。 费举身体抖了抖之后,继续通报下一位官员的罪名。 “兵部尚书刘大夏,结党营私,勾结边将,走私军火,收受贿赂,欺君罔上,对抗审查!” “请陛下发落!” 刘大夏所犯的罪,和徐溥差不多。 但朱祐樘却并未急着对刘大夏判刑,反而盯着刘大夏,阴冷地说道:“不止这些,再加一条罪,私藏朝廷机密!” “刘大夏,你可知罪!” 朱祐樘可没忘了,这个刘大夏不仅私藏了安南故牍,还私藏了郑和当年下西洋时绘制的航海图。 一份航海图,何其珍贵。 这些都是当年郑和七下西洋,付出了大量的财力物力和人力,甚至付出了不计其数的船员生命,历经数十年,才绘制的一副无比详尽的航海图。 这份航海图里,记录了从南京出发,途径旧港宣慰司,到忽鲁谟斯等十六个中东和欧洲国家的航线。 航海图详细地记录了这些航线的,季风的风向,洋流的影响,暗礁的分布,沿途国家的风土人情。 可以说,这份航海图就是一座价值连城的金矿,谁要是掌握了它,就掌握了打通西洋诸国安全航线的金钥匙。 这是真正隐藏在海上的宝藏,是绝对的无价之宝! 听到朱祐樘说出的罪名,刘大夏一瞬间汗如雨下。 他瞬间就听懂了朱祐樘话里的意思,心中的害怕,还要胜过对死亡的恐惧。 不止是刘大夏,包括正在受刑的于慎和徐溥,包括还在后方等候处刑的谢迁,和一众南方官员。 全都震惊地看向朱祐樘,眼眸里是超越了死亡的,深深的恐惧。 朱祐樘,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件事? 一下子,这些官员的注意力,就全都集中到了刘大夏的身上。 被数百道目光锁定,刘大夏抹了一下满头的冷汗,颤抖地回道:“回陛下,臣……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见刘大夏还在装傻,朱祐樘不由怒拍了一下身边的龙椅扶手。 “还在装傻,给朕把郑和航海图交出来!” 刘大夏私藏郑和航海图,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在天顺年间和成化年间,英宗皇帝和宪宗皇帝,两次派人向刘大夏索要,刘大夏都推说已经被自己给烧掉了。 现在朱祐樘又向刘大夏索要航海图,刘大夏自然是不肯给的,宁死也不给! “陛下,航海图早就已经被臣给烧掉了,臣实在是没有啊!” “再说了,昔日永年年间,三保太监数次下西洋,花费钱粮数十万,军民死者亦万计。” “但收之甚少,入不敷出,凭空消耗大明国力!” “下西洋是一时弊政,航海图若是存在,也应当全部销毁,以拔其根,永不再下西洋!” “加之太祖皇帝有令,大明应该闭关锁国,永不开海,微臣烧航海图,是为了执行太宗遗诏,杜绝永乐弊政,何罪之有啊!” 刘大夏一边说着,一边连连磕头,词真意切,说得跟真的一样。 周围的南方官员听到这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知道刘大夏守住了航海图,他们这些南方官员,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但刘大夏说的屁话,朱祐樘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下西洋绝对是赚钱的,而且是大赚特赚! 下西洋不赚钱,朱棣哪里来的银子修宫殿,迁都,修运河,修书,五征漠北? 这银子,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还有太祖皇帝的封海禁令,更是一派胡言! 没错,朱元璋曾经是下令过封海,而且非常严格,甚至到了片板不得下海的地步。 但这条禁令,是针对民间的! 大明的百姓,地主,士绅,勋贵,官员……等所有人,都不准下海! 全大明,只有一家人可以下海,那就是朱家! 说白了,朱元璋这条禁令,就是想让朱家的皇帝,垄断大明的一切海运贸易! 这都不是朝廷垄断海运,而是朱家皇帝垄断海运。 因为朱元璋心里十分清楚,海运贸易的利润,到底有多么庞大! 如此暴利的行业,一定要紧紧攥在朱家手里才行,绝不允许他人染指!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敢烧朕的航海图,朕就烧你九族! 在宋元时期,海运贸易其实一直就掌握在南方的士族手中。 哪怕是北宋打亡了国,南宋打亡了国,这都跟他们南方士族没多大关系。 海照下,钱照赚。 不过就是换个人当皇帝,换个民族统治中原,这都跟他们没关系。 只要不阻止他们下海赚钱,谁当皇帝都无所谓。 甚至南宋灭亡后,由元朝统治中原时,这些南方士族们,还更开心,过得还比南宋时期更舒服。 因为元朝施行的是包税制,将元朝的土地,一块一块地包给世家大族。 只要南方士族们,按时上交一定数额的税银给元朝朝廷,那他们包的那一片地,中央一概不管。 至于他们这些士族能从自己那块地上,搜刮出多少民脂民膏,那就都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在这种情况下,元朝南方士族的海运走私贸易,更是猖獗。 因为元朝不打击海运走私,东南沿海的士族们,过的可都是神仙日子。 那个时候,他们肆意向国外出口闽州的茶叶,景德镇的瓷器和苏州的丝绸,赚的是盆满钵满。 短短不到百年,就累积了一笔非常庞大的财富。 但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南方的海运走私贸易开刀。 直接就禁止了私人的海运贸易,只允许皇家的海船,行驶在海洋上。 从此之后,瓷器是永乐年间的几个官窑做,丝绸是江南制造局做,茶叶也是皇庄生产的茶叶。 最后运输和销售,由郑和的船队负责。 从生产到销售,出口的整个产业链,一切都被朱家垄断,跟这些江南士族们就没关系了。 朱元璋和朱棣,直接将南方士族的财路堵得死死的,让大明朝廷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极速地富裕了起来。 此后整个大明朝,中央与南方的矛盾,就全在这个海运贸易上面。 到了明末,以至于东南沿海的那些士族们,听到又是一个少数民族入关了,高兴地直拍巴掌。 他们梦想着,又能回到元朝那种包税制度之下,继续发财。 所以清军到东南沿海时,进展得十分顺利,很快就扑灭了各种的地方反抗势力,统治了中原。 但很快,满清就发现不对劲了,他确实是打下了整个中原。 但问题是,他们没钱啊! 钱全在南方的士族手里,他们虽然统一了天下,可连八旗兵的军饷都要发不起了。 没钱,清军就要去抢! 他们杀士族抢钱也就罢了,还针对平民展开了无差别的屠杀。 让东南沿海的普通百姓们,被这些世家大族们连累,遭了无妄之灾。 满清对南方百姓的屠杀行动,不在打天下的过程中,而是在大势已定之后,才开始动手。 很明显,就是冲着银子去的。 从此之后,满清也学上了大明的政策,开启长达两百多年的海禁政策。 防的,还是这群东南沿海士族的走私行为。 至于最后一点,刘大夏说他烧了航海图…… 刘大夏把他先人祖宗十八代都从地里挖出来烧成骨灰,他都不可能会烧郑和留下来的航海图。 这是一座金山啊! 刘大夏脑子又没被读书读傻,他怎么可能会去烧这么一座金山? 真当大明的文官,学儒家都学成傻子了啊? 郑和的航海图,一定是被刘大夏给藏了起来! 至于藏在了何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烧掉了?” 朱祐樘冷笑:“哼,好一个烧掉了。” “朕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来人,将刘大夏的家眷们,押上来,行火刑!” “你敢烧朕的航海图,朕就烧你九族!” “是,陛下!” 随着朱祐樘的一声令下,数十名领命的厂卫,飞快地将刘大夏的家眷们,从后面的家眷群中,押到了刘大夏的面前。 这些家眷里,有刘大夏的妻子,有刘大夏的母亲,更有刘大夏的儿子,女儿,儿媳,女婿和孙子,孙女…… 同时,其他的厂卫们,已经立好一个个的火刑台,在一根粗壮的木头下,堆满易燃的细木棍和稻草。 然后依次将刘大夏的家眷,全都绑在火刑台上。 在这期间,刘大夏家眷凄厉的哀嚎声和求饶声,就从未停歇过。 “爷爷!爷爷!救救我啊爷爷!” “爷爷!我还不想死啊爷爷!” “爹!爹救命啊爹!救救我啊爹!” “爹!你快把航海图拿出来给陛下吧!” “爹!我们全家都要死了,你还藏着那航海图干什么啊爹!” “你把航海图拿出来给陛下,陛下说不定还会放我们一条生路啊爹!” “……” 在死亡面前,刘大夏的家眷们都被吓破了胆子,不停地请求刘大夏拿出航海图,来换他们全家老小的性命。 可他们求饶的话,却引得南方文官们的集体怒视。 死? 你们刘家全家老小,一共才死几个人? 这航海图要是被刘大夏拿出来,那死的人,何止数万? 就算你们刘家被株连九族,这航海图都不准拿出来! 刘大夏心如刀割,泪如泉涌,对着朱祐樘不停地磕头求情:“陛下,航海图真的已经被臣焚毁。” “陛下若怪,就请处臣火刑,莫要牵连臣的妻儿老小……” “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刘大夏磕得头破血流,但朱祐樘依旧不为所动。 “从小到大,依次行刑!” “是,陛下!” 厂卫首先点燃了,刘大夏最小的一个孙子身下的火刑台。 霎那间,火刑台爆发出猛烈的火焰,将刘大夏的孙子,吞噬殆尽。 瞬间,刘大夏的孙子发出凄厉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 “好烫啊爷爷!我身上好痛啊爷爷!” “爷爷!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爷爷!” “……” 刘大夏孙子的惨叫声,从高亢慢慢变得衰弱,最后低不可闻。 刘大夏的孙子,也变成了一团焦炭。 看到这一幕,刘大夏老泪纵横,心中悲痛欲绝,充满了后悔。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郑和下西洋的航海图,和安南故牍给藏起来啊! 现在他骑虎难下,南方的官员们都在看着他,他又如何敢将这航海图拿出来啊! 他若是真将这航海图,交给了朱祐樘的话,那他的名声,就全完了! 南方的那些文官们,一定会把他编造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奸臣! 他苦心孤诣地为南方走私集团冲锋陷阵数十年,不就是既想要名,又想要利吗? 现在利已经没有了,他若是再放弃名的话,他这宦海沉浮几十年,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刘大夏痛心疾首,却又无能为力。 他身上的压力无比巨大,身前是自己妻儿老小几十口人,身后又是数百名眼神灼灼的数百名官员。 他没得选,他真的没得选啊! “继续。” 朱祐樘一声令下,厂卫们紧接着就点燃了第二个火刑台。 这个火刑台上,绑着的是刘大夏的长子,刘祖修。 刘祖修屡试不第,到现在都还只是一个童生,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都没法去国子监混日子。 但他毕竟是刘大夏的长子,平日里刘大夏最疼爱的,就是他这个长子。 当刘大夏看到刘祖修被大火吞噬时,眼前发黑,激动难忍,竟要向着火堆扑去。 但下一刻,他就被两边的厂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的耳边,又传来刘祖修凄惨的哭喊。 “爹!我好痛啊!爹!” “爹!你快救救我啊!求求你快点救救我吧!” “我要死了!爹!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吧!” “爹!我不想死啊爹!” “……” 刘祖修的话,一字一句,都像针一样扎在刘大夏的心上。 刘大夏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双眼流出血泪。 朱祐樘看着刘大夏凄惨的模样,心中只觉痛快:“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你一日不把航海图交出来,朕就每日当着你的面,将你的家眷亲族全都烧死。” “今天先烧你的直系亲属,明日再烧你的三族之人,后日继续烧你的九族之人!” “烧完九族,再烧你的同族,你的同学,你的老师,你的同年,你的同僚,你的同乡……” “烧到所有和你刘大夏有牵扯的人,全都因你而死!” “烧到所有认识你刘大夏的人,都厌恶你!憎恨你!唾骂你!” “你不是喜欢烧航海图吗?那朕就烧到你遗臭万年!” “现在,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只要交出郑和航海图,朕就给你们全家一个痛快!” “你交!还是不交?!” 朱祐樘的话,让刘大夏痛哭着连连摇头,心中无比绝望。 刚才朱祐樘列举的那些人凑在一起,何止是十族? 若是真按照这个强度屠杀的话,所牵连的人,怕是要上万! 很快,当刘祖修的声音渐渐消失之后,厂卫扑灭了刘大夏面前的火焰。 原本鲜活的一条生命,此刻已经变成黑乎乎的一堆焦炭。 “修儿!修儿啊!” 刘大夏呼天抢地,发出痛彻心扉的嘶吼。 而朱祐樘只是冷漠地下令:“继续。” “是,陛下!” 第二百三十二章 拿到航海图,万国来朝,制霸全球! 厂卫得令后,没有任何感情地,继续点燃下一个火刑台。 刘大夏的幼子,瞬间被烈火吞噬。 而剩下的火刑台,还有很长……很长…… 当火焰第三次燃起时,当凄惨的痛呼第三次响起时,当求饶的声音第三次回荡时…… 刘大夏的内心,终于崩溃了! “陛下!别烧了!我交!我交还不行吗?!” 刘大夏的反应,让朱祐樘唇角微微勾起,对场下的厂卫们,轻轻点了点头。 厂卫们顿时明白朱祐樘的意思,立刻隔着火焰,飞快地斩下一刀。 让那被烈火焚烧的刘大夏幼子,瞬间人头落地,给了他一个痛快。 刘大夏幼子的头颅,滴溜溜地滚到刘大夏的脚边。 刘大夏捡起幼子的头颅,抱在怀里,悲嚎不已。 朱祐樘目光灼灼地盯着刘大夏:“说!你把航海图,藏在哪里了!” 下一刻,全场南方的官员们,全都怒视着刘大夏的背影。 他们咬紧了牙齿,瞪大了眼睛,内心在疯狂地咒骂着刘大夏! 不要告诉陛下!不要告诉陛下啊! 让陛下拿到航海图,他们南方士族上百年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啊! 刘大夏抱着自己幼子的头颅,神情颓废,追悔莫及。 他的嘴唇颤抖着,最后发出一声长叹。 “郑和的航海图……就在昌平别院后面的假山里面。” “假山里面是中空的,里面放着一个木盒,航海图就藏在木盒里面……” 当刘大夏说出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像是失去所有的力气一般的,颓然地坐在地上。 而他身后的那些南方文官们,眼神犹如实质的刀一般,落在刘大夏的身上,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朱祐樘心中一阵激动,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立刻看向了下方的锦衣卫指挥使牟斌。 “牟斌,立刻去给朕取来!” “是,陛下!” 牟斌拱手领命之后,不敢耽搁,连忙带领数十名锦衣卫,亲自去刘大夏在昌平的别院里取航海图。 同时朱祐樘对着下方挥了挥手:“刘大夏及其家眷,押后处刑,听候发落。” “继续下一个。” “是,陛下!” 厂卫得令后,便将刘大夏剩下的家眷,全都从火刑台上取了下来。 和刘大夏一起,押往了一旁,等候朱祐樘继续审问。 与此同时,费举也开始念着下一位官员的罪行。 “东阁大学士谢迁,结党营私,滥用职权,参与政变,犯谋大逆罪!” 厂卫拖着谢迁来到前方,而谢迁却一直哆哆嗦嗦地低着头,不敢抬头直视朱祐樘的眼睛。 他心中有愧! 朱祐樘俯视着谢迁,心里五味杂陈,眼眸里有被背叛的痛心。 谢迁之前作为翰林院侍讲学士,还是朱祐樘在东宫时候的老师。 去年朱祐樘在清理完成化朝的内阁大臣之后,还亲自将谢迁从翰林院里,直接提拔到自己的内阁之中。 这种行为,已经充分表明了他对谢迁的信任。 可谢迁却是用参与政变,共谋大逆的行为,来报答朱祐樘对他的信任! 面对叛徒,朱祐樘痛恨至极,绝不会心慈手软! “谢迁锯割处死,夷三族!” 锯割,也是一种极为残忍的酷刑。 就是用烧红的铁锯,活活把人锯死。 而且还不是直接把脑袋给锯下来,而是从四肢开始,将人锯成一块一块的。 其痛苦程度和死亡惨状,与凌迟和剥皮也在伯仲之间。 “是,陛下!” 无论是多么残忍的刑法,刑部的刽子手们,都非常精通。 因为这些酷刑,也都不是朱祐樘空穴来风,自己编出来的。 而是被记载在《御制大诰》里,在洪武年间,被广泛实施的酷刑。 在厂卫们将谢迁颤抖的身体,绑在行刑台上后, 一旁的刑部刽子手,已经将一把大铁锯,放在火上烧得通红。 刽子手拿着铁锯,先从谢迁的脚踝处下锯,将谢迁的脚踝锯下来。 当开始行刑时,谢迁嘴里的惨叫,就没有停下来过。 那惊悚骇人的声响,让人感到牙酸! 承天门广场上的官员,人心惶惶,恐惧无比! 而同一时刻,谢迁在京城里的家眷,也被厂卫们,依次处刑。 看着两位阁老,一位尚书都在受着非人的酷刑折磨,就连见惯了酷刑的费举,都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但下一刻,他又继续恪守职责,通报着下一位官员的罪名。 “驸马都尉兼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蔡震,临阵倒戈,率军投降,参与政变,犯谋大逆罪!” 紧接着,厂卫也把蔡震给拖到了前方。 但和之前的官员不同,这一次蔡震的家眷,格外稀少。 只有蔡震的父母和弟弟,弟媳一家,寥寥七八人。 而其他文官们,拖家带口的,哪一个不是十几二十人? 蔡震跟其他人一比,家眷直接少了一大半。 这是因为,蔡震的夫人,是朱祐樘的亲姑姑,英宗皇帝的亲女儿,淳安公主! 锦衣卫抓的家眷,也只敢抓蔡震的父母弟弟,不敢动淳安公主,也不敢动蔡震的儿女。 朱祐樘在离开京城的时候,特意将京城的防卫工作交给了自己的这个姑父。 这就说明,在朱祐樘的心中,蔡震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选。 但在权力和压力面前,他这个姑父没有半点原则,立刻就临战倒戈了。 朱祐樘看向蔡震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蔡氏一族,满门抄斩!” “子女改姓为朱,交由淳安公主抚养,不得袭封任何勋爵!” “是,陛下!” 厂卫得令后,即刻开始行刑。 当然,这里的满门抄斩,也仅限于这些姓蔡的。 淳安公主这边,没人会去找她的麻烦。 蔡震听到朱祐樘要将他满门抄斩,急得满头大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陛下!陛下饶命啊!” “陛下,我是当朝驸马,是你的亲姑父啊!” “我只是一时糊涂,这全都要怪于慎这个乱臣贼子啊!” “陛下!求你饶我一命吧!” “你杀了我,淳安公主也不会原谅你的!” “……” 蔡震正在叫喊着,就被厂卫一刀斩下了头。 现在的朱祐樘,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痛下杀手。 何况又只是一个姑父呢? 杀完蔡震,紧接着又是蔡震的父母,弟弟…… 处理完蔡震之后,紧接着朱祐樘又对其他参与兵变的朝中大员,一一判处极刑。 这些大员,基本都是朝中一二品以上的大员,位高权重,性质极为恶劣! 在这些大员中,尤其以南方官员最甚! 那些曾经主张迁都的南方官员,全部被朱祐樘屠杀殆尽,不留一人! 随着一个个被判极刑的官员,在承天门前依次行刑。 承天门外,仿佛成为了真正的阿鼻地狱,任何人类想得到的酷刑,都在这里上演。 凄厉的哭喊,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嚎叫,使人听之毛骨悚然。 四处流淌的鲜血,到处弥漫的腥气,让所有等待受刑的官员,惊恐万份!惧怕万分,后悔万分! 就在这个时候,那奉命去昌平取回航海图的牟斌,骑着骏马,风尘仆仆赶来承天门! “报!” “启禀陛下,卑职已为陛下,取来航海图!” “请陛下过目!” 牟斌来到承天门下,立刻翻身下马,跪地行礼。 同时将怀里的一个木盒子取出,双手奉过头顶。 这一刻,整个承天门广场上官员的视线,都聚集到了牟斌手上的木盒里。 就连那些正在接受酷刑的官员,他们痛苦的哭喊,似乎都小了一些。 朱祐樘的眼睛,也紧紧地盯着那一个小木盒。 “呈上来!” 朱祐樘大手一挥,立刻就有司礼监的小太监们,急忙接过牟斌手上的木盒,匆匆将其献到朱祐樘的面前。 朱祐樘拿过小木盒,盯着小木盒的外面凝视了一会后,才伸手打开了木盒。 木盒里,一叠古朴的海图资料,静静地躺在其中。 海图和资料被保存的非常完整,即使过去了数十年,上面的图线和汉字,都依然清晰可见。 看得出来,这些资料是被人精心保养过的。 而保养这些资料的人,不会有别人,只有刘大夏一人! 这样珍视资料的态度,和他之前所说的,下西洋百害而无一利的措辞,截然不同。 刘大夏这样欺世盗名之徒,实在该杀! 朱祐樘眼睛微眯,缓缓打开航海图。 永乐年间,郑和带着数万船员探索出来的航线,清晰地展现在了朱祐樘的面前。 航海图上,非常清晰地标注了海风的情况,洋流的方向,哪里有暗礁,哪里可以停船补给…… 拥有这样一张航海图,就拥有了可以畅通西洋的钥匙。 而这把钥匙,将打开一个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金山! 朱祐樘激动地抚摸着手中的航海图,似乎已经看到大明的船只往返世界各国,率先开启大航海的世代。 到时候,万国来朝,制霸全球,将不再是一句空话! 就在朱祐樘兴奋的时刻,许久不见动静的系统,突然发出了提示。 “叮!检测到可签到的物品,是否签到?” 第二百三十三章 再次签到,科技爆发! 朱祐樘听见耳边那道系统的金属合成音,神情一阵恍惚,心中异常欣喜。 系统上一次出现,还是在他亲征之前,也是从刘大夏手里,拿到同样被他藏起来的安南故牍时。 那时候,系统只是修正了安南故牍中的错误,和奖励了一种针对大明军队的祝福。 也不知道,这一次签到,系统会奖励些什么东西。 朱祐樘强行压下自己激动的内心,在脑海里默念:“签到!” “叮!签到成功!奖励符合当下情况的航海图!” 随着系统的提示声响起,朱祐樘手中的航海图,也发生了神奇的变化。 上面的图线和文字,开始自行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郑和航海图是在永乐年间绘制而成的,虽然无比详尽,但经过这么多年,实际的情况早有变化。 而现在,系统让这份航海图,变得更加精准,上面的资料更加详尽。 “叮!奖励蒸汽机技术和炼钢技术图纸!” “此图纸可以快速制造出先进的蒸汽机,并且大力提高炼钢技术,练出硬度更高的钢铁。” “叮!奖励郑和宝船升级技术!” “此技术可在郑和宝船的基础上,将宝船升级为世界最大的包钢工艺蒸汽船。” “叮!奖励燧发枪制造图纸!” “此图纸可将火铳枪升级为燧发枪!简化射击过程,提高发火率和射击精度!” “叮!奖励火药和子弹升级图纸!” “此图纸可制造出成本更低,威力更大的火药,和适合燧发枪使用的子弹!” “所有图纸,全都已经发放于养心殿,宿主可以随时查看!” 系统一口气向朱祐樘,发放了四条领先于世界的科技图纸。 这四项技术,包含了炼钢术和蒸汽机技术,造船术,火枪术和火药术。 而且这些技术,并不是空中楼阁一般,超越这个世界工业水平很多的超高科技。 而是符合这个时代的工业水平发展,可以让这个时代的官员们和工匠们,懂得其中原理,并且可以切实将其制造出来的产品。 只要有这些技术的图纸,以大明官员的聪明才智,很快就能领悟其中的道理,并且将其实现出来。 比如蒸汽机这个东西,在十六实际就已经被英吉利大规模运用到煤矿业中了。 距离现在,也不过百年左右的光景。 而燧发枪就是在火铳的基础上,改进而来的。 最早的出现记录是在嘉靖二十五年,距离现在也不过才五十年左右。 木包钢技术,最高更是可以追述到唐代,原理都是一脉相承的,不同的只是技术手法和原料的更迭。 而且,这里面最重要的技术,其实还不是什么蒸汽机,造船术,火枪术,而是炼钢技术! 因为受制于无法制造更高温度火焰的原因,古代的炼钢技术,在块炼渗碳钢和铸铁柔化术的发明后,就很长时间没有进展了。 为了增强钢的硬度,工匠们往往采取炒钢复炼的手法,将一块钢反复捶打烧炼数十上百次,最终打造出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刃。 但由于百炼钢制作艰难,劳动量大,产量很低,因而主要用于宝剑一类名贵器物,在生产上应用较少。 而这次系统奖励的技术,则是通过改变炼钢炉的形状,和在火焰中增加一些物质,将其吹入铁水以氧化其中的杂质元素并发生大量的热,借以炼成钢水。 这样一来,就能低成本地大规模生产硬度极高的钢铁。 钢是一切工业发展的基础! 只要朱祐樘能将钢这个东西落实好,即使他之后再也不插手工业一事,大明的工业也会迎来井喷式的发展。 朱祐樘听着脑海里传来的系统奖励声,心神激动,思绪万千,握着航海图的手,都在兴奋地颤抖着。 此时的朱祐樘,已经无心再留在承天门主持行刑了。 现在的他,只想立刻回到养心殿里,观看系统奖励的资料。 朱祐樘收起郑和航海图,转身看向承天门下等候处刑的文武官员。 此刻的文武官员们,内心无比绝望,特别是那些东南沿海官员,更是神情萎靡,如丧考妣。 朱祐樘的目光扫过全场众人,最后落在了一旁等候处刑的刘大夏一家人身上。 “将刘大夏处以火刑,诛九族!” “是,陛下!” 刘大夏犯的罪,罪无可赦! 朱祐樘不能因为刘大夏,把自己藏起来的航海图重新交出来了,就饶他一条狗命。 朱祐樘最多只能给刘大夏的九族之人,一个痛快的死法,但刘氏一族,朱祐樘必要灭其满门! 厂卫们将失魂落魄的刘大夏,绑上火刑台,点燃了他身下的枯枝和茅草。 烈火熊熊燃烧,将刘大夏吞没在高温里面。 下一刻,火焰中响起刘大夏痛苦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 在惨叫声中,厂卫们又依次将刘大夏的家眷们,屠杀殆尽! 朱祐樘冷漠地瞥了一眼哀嚎的刘大夏后,又将目光放在了费举身上。 现在就连刑部的尚书彭韶,都还在等待行刑的队伍中,刑部里面能和朱祐樘说得上话的,竟然就只有一个小小的郎中了。 “剩下的官员,一律按照《御制大诰》处刑。” “从严从重处刑,一个不留!” “是,陛下!” 朱祐樘下令后,刑部郎中费举,连忙躬身领命,神情极度地恭敬。 下一刻,朱祐樘拿着航海图,转身快步走下了城墙,坐上了自己的龙辇。 “回养心殿!快!” “喏!” 负责抬轿的小太监们,闻言连忙加快了步伐,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养心殿。 …… 就在京城中的官员们,被朱祐樘集中处刑时。 京城中的兴王府,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兴王朱祐杬和宸太妃邵氏,自几日前被朱祐樘关入兴王府之后,便一直被分别幽禁在兴王府的两个院落。 这几日以来,无人与这两人有过接触,就连食物也是从小洞里送入。 朱祐杬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惶惶不可终日。 那一日,朱祐樘那冰冷的眼神,让朱祐杬陷入到了无止境的恐慌之中。 每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朱祐樘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将他从梦中惊醒。 这几日来,他寝食不安,身形憔悴了许多。 “叩!叩!叩!” 而就在他精神最敏感的时候,安静了许多天的殿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突兀的敲门声。 “谁?!” “谁在外面!” 朱祐杬的神经瞬间紧绷,神情恐惧地盯着殿门,脸色变得无比苍白,额角的冷汗悄然滑落。 “陛下有令,不准我接触任何一个人!” “阁下若是还想活命,就请速速退去,不要害了你我!” “你放心,此事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 现在的朱祐杬犹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就和当年被幽静在南宫时的英宗皇帝一样,害怕身边的每一个大明官员,不允许任何一个大明官员接近自己。 但门外的人,并没有就此离去,反而推开了殿门,走了进来。 当朱祐杬看到那人的相貌之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的身体瞬间发软,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个惨笑。 “你……竟然是你……” “皇兄……皇兄他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吗?!” 汪直面无表情地走到朱祐杬的面前,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他。 “兴王殿下,陛下如此信任你,让你居守京城。” “可你却谋权篡位……你不觉得羞愧吗?” 朱祐杬怔怔地看着汪直,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 “不!不!不!” “我没有!我没有篡位!” “我是被逼的,我真是被于慎给逼的啊!” 朱祐杬疯狂地大吼大叫,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汪直将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非常惭愧,内心非常痛苦,心里充满了后悔与自责。” “是,是,我后悔,我真的非常后悔……” 朱祐杬痛哭流涕,不停地点头。 汪直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我也知道,你一定很想以死明志,用行动向陛下谢罪,向天下谢罪。” “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我给你带来了这个。” “兴王殿下,走得体面些,对你,对陛下,对皇家,对朝廷,对天下……都有好处。” 汪直说着,将手中握着的一个小瓷瓶,放在了朱祐杬的手中。 朱祐杬原本还在点头,赞同汪直的话。 可当他听到后面的内容,再看到手中的小瓷瓶时,吓得连忙将手中的小瓷瓶扔了出去。 此刻的他,哪里还不知道汪直话里的意思? 汪直这是在逼他自杀啊! “不!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朱祐杬连滚带爬地钻进了桌子底下,哭喊着求饶:“汪公公,我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我愿意一辈子被幽禁在这院里,求求你,不要杀我!” 汪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小瓷瓶,又看向桌子底下的朱祐杬。 他的面色古井无波,语气里也没有丝毫感情。 “既然殿下不愿意体面,那本督就帮殿下体面。” 第二百三十四章 兴荒王薨逝,朱祐樘内阁议事! 汪直走向朱祐杬的藏身地点,一步一步,都仿佛踏在朱祐杬的心脏上。 朱祐杬看着步步逼近的汪直,心中紧绷的神经,终于还是在重压之下,崩断了! “别过来!” “别过来!”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还不行吗!” 朱祐杬崩溃大哭,眼泪汩汩流淌,叫声里充满了悲痛。 汪直停下了脚步,目光平静地看着朱祐杬,没有言语。 朱祐杬慢慢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双手颤颤巍巍地捡起小瓷瓶,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皇兄!”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朱祐杬最后发出一声凄婉的哀鸣,随后将瓷瓶内的药物,一饮而尽。 喝下去之后,朱祐杬立刻便感到心脏跳得飞快,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同时头晕目眩,恶心得厉害。 他双手捏着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 而这种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朱祐杬挣扎的身体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汪直将手放在朱祐杬的脖颈处,确认朱祐杬已经死亡后,才静静地退出了房间。 数天后,宗人府的一则讣告,传遍天下藩王,震惊京城内外。 兴王朱祐杬,于兴王府,自尽而薨! 宸太妃邵氏伤心过度,不日而薨。 兴王以亲王之礼,下葬京郊西山,陵寝修于郕戾王之墓旁。 陛下下诏,以“不孝、不悌、不仁、不义,秽德彰闻,神人共愤”为由,赐谥为荒,称“兴荒王”。 与朱祁钰的郕戾王一起,成为明朝的两大恶谥王。 宸太妃邵氏,以太妃礼葬于西山妃陵。 死后无谥。 就在礼部的官员,和工部的官员们,战战兢兢地在处理兴荒王下葬一事时。 朱祐樘这几天,则是一直在养心殿里,一边处理政务,一边研究系统奖励的资料。 当然,朱祐樘研究的主要问题,还是让谁来负责这些工业的落实。 在大肆处理掉京中的官员后,朱祐樘再次面对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这些空出来的官位,到底由谁来候补。 那些中低级别的官员,不用朱祐樘操心,等着候补官位的进士太多,根本就用不过来。 翰林院里还剩下的储官,几乎都提前出来入仕了。 同时还让很多历年的三甲进士,破格进入翰林院内学习。 并且秋闱在即,等到明年开春之后,朱祐樘又将收获一大批的进士。 让朱祐樘头疼的是,现在朝廷空着户部,兵部,刑部三个尚书的位置。 内阁的人数,也从四人骤减了一半,只剩下两人了。 同时,京卫指挥使啊,行人司啊,上林苑监等处,都还需要廷推, 所以,朱祐樘干脆就一并召集了,现有的两位阁老,和两位尚书,一起在养心殿里议事。 讨论该由哪些人来接任,朱祐樘新的核心班底成员。 值得一提的是,朱祐樘自从回到京城之后,就一直住在养心殿里。 乾清宫,朱祐樘已经基本不去了。 …… 紫禁城。 养心殿。 东配殿里,朱祐樘高坐龙椅。 在他的左右两边,各坐着两位硕果仅存的朝中大员。 在他左边坐着的是武英殿大学士,内阁次辅兼礼部尚书刘健,和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 而右边则坐的是许久未露面的吏部尚书王恕,和工部尚书贾俊。 “陛下,户部尚书一职,臣以为,可让户部左侍郎丘濬接任。” “丘濬博览群书,曾任国子监祭酒,三教百家之言,无不涉猎。” “他虽多年皆司文墨,但注意经世致用之学,尤熟国家典故,以经济自负,对经济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由丘濬负责户部,算是人尽其用,不算是误了人才。” 刘健率先对着朱祐樘开口,推荐丘濬升任户部尚书。 朱祐樘对丘濬有印象,这次亲征,朱祐樘就是让丘濬负责征集粮草。 丘濬的表现,还算是让朱祐樘满意。 但朱祐樘还是多问了一句:“丘濬的籍贯,是哪里的?” 王恕作为吏部尚书,对这些重要官员的籍贯,还是比较了解的。 此时,由他代为回答朱祐樘的问题。 “回陛下,丘濬是粤州琼山府人。” 琼山府,就是现在的海南岛。 只要丘濬不是江南人,朱祐樘心里就还是比较放心的。 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这个重要的位置,朱祐樘是再不敢交由江南人担任尚书了。 “准了。” “是,陛下。” 这段时间的刘健,仿佛经历了一场乱回一般,先是被于慎一撸到底,随后又被朱祐樘官复原职。 经过这一下折腾,刘健应该会老实很多年。 但光是让丘濬接任户部尚书,对刘健来说还不够。 他还是希望能有一个首辅,挡在自己面前,为自己吸引火力。 上一次他就推荐了徐溥出任首辅,这一次他也有这个想法。 “陛下,内阁现在就只剩下,微臣和李东阳两人了。” “内阁事务繁忙,两个人处理实在有些吃力,不如让丘濬一便入阁,接替徐溥成为首辅……” 朱祐樘转过头看着刘健,刘健一下子就不说话了,内心一阵忐忑。 刘健脑中飞速回想着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猜想着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触怒了朱祐樘。 朱祐樘当然也明白刘健的心思,所以他当场就回绝了刘健要推举丘濬做首辅的提议。 “丘濬入阁可以,但这个首辅,还是得你来当。” “李东阳,你接任次辅。” 刘健内心苦笑,但脸上却是一脸感激。 “微臣,叩谢皇恩!” “微臣多谢陛下信任,必当倾尽所学,以报陛下!” 刘健二话不说,立刻在朱祐樘的面前,跪下谢恩。 “微臣,多谢陛下恩典。” 在刘建之后,李东阳也跟着跪下谢恩。 朱祐樘平静地说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 当刘健和李东阳谢礼后,再次入坐时。 朱祐樘才继续问道:“那兵部尚书的位置,诸位爱卿心里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此话一出,殿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王恕的身上。 王恕微微叹了口气,一段时间不见,王恕原本就苍老的脸,此时更是像树皮一样,布满了深壑的皱纹。 王恕的心情,更为复杂。 这段时间,他因为两头不讨好,反而幸运的躲过一劫。 现在,和他同被称为弘治三君子的马文升和刘大夏,都相继倒在了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上。 一个被夷三族,一个被诛九族。 这个官位,让人觉得烫手啊。 王恕也不知道,他还能在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呆多久。 王恕想了想说道:“我推举之前的右佥都御史李介,担任兵部尚书。” “李介监察御史出身,巡查过天下各地,司考核,遇事敢言,以公道闻名。” “只是现在正在老家鲁州高密,丁母忧。” 李介这个人,朱祐樘没什么印象。 他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外巡视。 但正因如此,他在朝中没有根基,也不曾参与党争。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是北方人。 朱祐樘点了点头:“可以,那朕就下旨夺情,让他立刻回京赴任。” 明朝的官员,在父母死后,都需要立刻辞去官职,归乡守制,称之为丁忧。 而这时候,皇帝也可以下旨召回丁忧官员,官复原职,被称之为夺情。 “是,多谢陛下。” 王恕的推荐被朱祐樘采纳,但他的脸上依旧平静,没有泄露丝毫情绪。 最后,刘健又推荐了已经卸任,赋闲在家的上任刑部尚书何乔新,重新出任刑部尚书。 何乔新是赣州人,虽然他的籍贯让朱祐樘很犹豫,但因为赣州的教育非常发达,所以大明官场的赣州人特别多。 若是真以籍贯定论的话,整个大明的官场都要停摆。 所以朱祐樘最后还是同意了刘健的提议,因为朝廷内真的已经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现在朱祐樘的执政班底,其实已经非常地北方化了。 经历过这次大清洗之后,整个南方的官员在朝中的势力,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至少未来的百年内,应该没人敢再提迁都一事。 解决完最让朱祐樘头痛的官吏任命问题,朱祐樘便挥手遣散了众人,唯独让工部侍郎贾俊留了下来。 “你们都退下吧,贾俊留下。” “是陛下,微臣告退!” 刘健和李东阳好奇地看了一眼贾俊,起身行礼告辞。 王恕行礼后,也不发一言地离开了养心殿。 这次事件之后,王恕似乎变得更加的谨小慎微了。 能让这些官员收敛一些,朱祐樘所做的努力就算没有白费。 贾俊被朱祐樘单独留下后,心情紧张地要死。 他仔细回想这段时间内,他的所作所为。 在确认自己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后,才算是放松了一些。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心情忐忑的贾俊,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留下微臣,可是有要事吩咐?” “这是自然,你先看看这份图纸吧。” 朱祐樘从龙案上,取出一份图纸,将其扔到了贾俊的面前。 贾俊忙不迭地躬身接过:“是,陛下。” 贾俊说着,便将图纸翻开,仔细地观看起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研究技术,犒赏三军! 贾俊看着图纸,最开始神色还有些紧张。 但很快表情就变得惊讶了起来,神色间充满了惊喜。 图纸的内容完全吸引住了他,让他忍不住沉迷其中,迫切地想要将其一口气全部看完。 朱祐樘耐心等了一会后,见贾俊一直看个没完,便忍不住打断道:“怎么样,图纸上的这些东西,能给朕弄出来吗?” 贾俊猛然回过神来,整个人都兴奋地颤抖不止。 “陛下,这燧发枪的原理不难,只是在现有的火铳基础上进行升级改造,微臣只需要半个月,就能让工部制造出第一批燧发枪来。” “火药和子弹有图纸参考,改进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炼钢法,实在先进,里面涉及到的很多物质,微臣连听都没有听过。” “能不能成功炼出这新式钢来,还需要组织人手,进行实践。” “如果真能练出这图纸上描述的新式钢来,整个大明,都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若是能将这种钢用在制造燧发枪,红衣大炮,箭头和刀刃上……大明的军事实力,必然要再上一个台阶。” “若是能用在民用设施上……所带来的改变,更加不可限量!” 大明的官场上,专重进士。 迄今为止,在大明的这一百多年的历史上,能成为朝中一二品的京官,成为六部尚书的,无一不是进士。 唯有一个人打破了这个记录,成为明朝由举人身份出任六部尚书的第一人。 这个人就是贾俊。 贾俊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八年,专董工役,职尤相关,非常精通工具营建之事。 并且自从上次朱祐樘敲打了贾俊一次后,这段时间以来,贾俊一直表现得很规矩。 朱祐樘给贾俊的图纸上,只有炼钢术,火枪书和火药术这三样。 贾俊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最重要的技术,就是这个新式炼钢术。 同时也已经开始思考起,真的炼制出新式钢之后,将会为大明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朱祐樘点了点头,对贾俊下令道:“好,那从今天起,工部就全力研究这上面的炼钢术。” “即刻起抽调天下一千名能工巧匠,再从内帑拨款一百万两白银,全力研究新式钢的锻造技术。” “缺人给人,缺银给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炼制新式钢的技术,完全掌握下来。” “然后用新式钢,再去制造一批新式武器。” “是,陛下!” 朱祐樘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优渥了,要人给人,要银给银,不惜一切代价地支持工部,研究这门新的炼钢术。 这样大的支持力度,让贾俊激动不已。 “是,陛下!” 看着贾俊那喜不自胜的样子,朱祐樘又给贾俊上了强度。 “现在工匠朕给你了,银子朕也给你了,朕给你们工部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后,工部若是没有取得进展,朕便拿你是问!” 这一下子,就让贾俊兴奋的内心,立刻冷静了下来。 让贾俊的心中,除了喜悦之外,还有巨大的压力。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看来这一个月,他们工部有的忙了。 “是,微臣遵命!” 贾俊领命之后,朱祐樘又看了他一眼后,才端起茶杯,遣退贾俊。 “行了,带着朕的口谕,去内帑支银去吧。” “是陛下,微臣告退。” 贾俊在退出养心殿前,还是没能忍住自己心里的爱才之心,仰慕之情。 他很想当面与这份图纸的作者聊聊,交流交流工部之事。 贾俊小心翼翼地对朱祐樘问道:“陛下,微臣斗胆多嘴一句,请问这样超前的图纸,到底出自谁家之手?” “这样经天纬地的人才,应当为大明效力,若是能入我工部任职,是整个大明的幸运啊!” 但朱祐樘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该问的,不要问。” 贾俊被吓了一跳,连忙点头称是:“是,是,是微臣多嘴了,微臣告退!” 贾俊忙不迭地退出养心殿,直到离开养心殿一段距离之后,还是感觉后怕。 时间不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他连忙带着资料回到工部,又一边派人去内帑取银,一边派人去召集工匠。 从现在开始,工部就进入到了忙碌的的状态,全力研究新的炼钢法! …… 另外一边,西厂的清查工作,也进入到了尾声。 汪直率领着西厂番子,清查了被于慎调来的二十几万大军。 清查主要还是针对军官,普通的士兵等级太低,还接触不到政变的事情。 在拔除掉一些骑墙派的军官后,汪直便来到养心殿复命。 “启禀陛下,京城周边军士,已经清查完毕。” “所有不忠之人,均已伏诛!” 朱祐樘从奏折中抬起头,看着汪直思考良久,最后还是叹息着摇了摇头。 汪直被朱祐樘的眼神看得心中有些发毛,不明白为什么朱祐樘会对着他露出这种眼神。 “陛下……可是有何不满?” “不,你办事一向牢靠,把事情交给你办,朕很放心。” “只可惜,不能把你当成两个人用啊。” 刚才朱祐樘看着汪直,实际上是在思考,要不要把造海船,下西洋的事情,交给汪直来办。 让汪直下西洋好是好,但是京城中更需要他,朱祐樘也离不得他。 现在蒸汽机的技术,和郑和宝船的升级技术,都还在朱祐樘的手里,他谁也没告诉。 这些,是要等到下西洋时,才会拿出来的最顶尖技术。 朱祐樘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就是要如何重启下西洋的工程。 最关键的,就是让谁去造船,让谁主持下西洋。 至于文官的阻力什么的,根本就不在朱祐樘的考虑范围之内。 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谁敢阻挡朱祐樘下西洋,朱祐樘就灭谁满门! 听到朱祐樘的解释,汪直这才放心下来。 现在京城周边的军队,接近四十万人。 寻常时候,京城肯定是不需要这么多军队的。 该如何安排这些军队,是个问题。 还有那些从西北归来的远征军们,朱祐樘也该表示嘉奖。 朱祐樘想了想,下令道:“既然如此,将于慎调来的乡勇,漕兵和备倭兵们,都遣返原籍吧。” “于慎赏给他们的银子,也不追究了,就当时朕赏给他们的吧。” “远征西北的大明远征军,每人赏赐十两银子,论功行赏。” “每杀一人,多赏赐一两银子。” “累积杀十人者,升小旗,赏银五十两。” “累积杀三十人者,升总旗,赏银百两。” “先登陷阵者,升百户,赏银三百两” “斩将夺旗者,升千户,赏银五百两。” “随朕亲征巡边的陷阵营,亦是如此。” “至于后勤部队,随大明远征军去西北的,每人赏钱五贯。” “随朕亲征巡边的,每人赏钱一贯。” “明日便让西厂,将银子发下去吧。” 一两银子是十贯钱,一贯钱是一百文铜钱。 对大明最普通的百姓来说,银子也好,宝钞也罢,都不是他们用得上的。 他们日常中最常使用的,还是铜钱。 朱祐樘在犒赏三军的同时,还给后勤部队发钱…… 对军队的普通百姓,和后勤部队们来说,没有比朱祐樘更好的皇帝了。 在这之前,大明百姓被征去做后勤部队,是叫服徭役,不仅一分钱不给,还要他们自备口粮。 而朱祐樘,不仅管饭,还给发钱,而且钱发的还不少,他们上哪去找这么好的皇帝啊? 下次再有做后勤部队的好差事,他们不仅不躲,还要抢着去当呢! 朱祐樘此番赏赐,可谓是大手笔。 此番赏赐下来,至少需要两百万两白银。 但现在,朱祐樘最不缺的,就是白银。 朱祐樘巡一次边,就将边镇将领们,几十年的积累,全部搜刮了个干净。 三千七百多万两白银入库,自永乐之后,大明朝廷还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富裕过。 “是,陛下!” 汪直拱手领命之后,便将这条命令,传到大军之中。 同时,也让西厂大档头马进忠,率领西厂番子,前去内帑取银。 当京城附近的军队,听到朱祐樘如此丰厚的犒赏后,军队里的将士们,喜出望外,欣喜异常。 他们兴奋地一晚上都睡不着,都在眼巴巴地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好不容易捱过了一夜,当第二天的天空蒙蒙亮时,就有不少将士,起床整装完毕。 清晨卯时,当集合的号角声响彻西山军营时,兴奋的将士们,整齐地在校场上集合。 远处,一辆辆装满银子的马车,不停地驶入校场,停在点将台的旁边。 将士们眼巴巴地看着这些银子,眸子里充满了渴望,简直是望眼欲穿。 高顺立于点将台之上,高声大喝:“诸位将士应该已经知道了,陛下体谅我们出征不易,特意下旨,犒赏三军!” “你们的银子,现在就在前面,等会点到谁的名字,谁就上前来领取你们的银子!” “陛下曾言,勿让大明将士,流血又流泪!” “只要你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陛下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随着高顺的一挥手,西厂番子们立刻撤掉了银子上覆盖着的黑布。 一瞬间,数不清的白花花的银子,便暴露在一众将士的眼前! 罪己诏 首先,祝各位大佬新年快乐! 2025年里,大家身体健康,财源广进,一夜暴富! 在这个月末,终于还是把土木堡之变的剧情给写完了。 从订阅成绩来看,这一段剧情,明显是失败了。 主要原因,我觉得就是和之前在京城里杀杀杀的剧情,从节奏上来说,太过割裂了。 我必须承认,在进入土木堡之变的剧情后,整体的节奏变得太慢了。 而前面京城里的剧情,节奏就比较快。 导致前后节奏没有统一,从阅读体验上来说,确实不够友好。 但我真的不是在故意恶心读者大佬,相反我是真的很用心在编剧情。 其实保持之前的快节奏,从剧情的角度对我来说不难,无非就是发现边将走私,朱祐樘派遣厂卫调查,边将发动兵变,朱祐樘派兵平叛。 这种剧情很简单,节奏也快,前后不到十章就能搞定。 但是,这种剧情太千篇一律了,看一眼前面的铺垫,就能猜到后面的剧情走向,我觉得太过敷衍了。 而我现在写出来的这段剧情,虽然节奏慢,但单从剧情来说,足够的跌宕起伏,一定比那种平铺直叙的剧情好看。 如果是养到现在,一口气看完土木堡之变的剧情的话,从爽感来说,一定是优于之前的剧情的。 但确实是对追读的大佬不够友好,憋着一肚子的气,发泄不出来,看着属实憋屈。 而主要原因,还是在我写的太慢了…… 说实话,这种历史文,是真的很难写。 光是找资料和看资料,就要花费很多时间。 一天六千字,我得在电脑面前坐十个小时以上,才能码得出来…… 很多人喷这本书无脑,但我自认为,除了一开始系统给主角的十三万死士之外,其他的剧情,逻辑一般都是在线的。 而给主角十三万死士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明朝中期那种情况,除了给死士,我不知道皇帝还能如何破局。 涉及切身利益的事,光凭嘴炮政治,可不能让那群文官服软。 只是在土木堡之变的剧情中,确实有很多地方存在逻辑漏洞,但这责任也不都在我身上,史书上面写的就有问题…… 完整看完土木堡之变剧情的大佬,如果对历史上的土木堡之变有些了解的话,肯定不难看出,我写的其实就是土木堡之变的事。 土木堡之变里面的重要细节,我全都写出了原因。 包括为什么明英宗走得如此匆忙,其实就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是边将出了问题,瓦剌不可能来寇边。 为什么英宗要带上这么多文官,一是查账,二是将可能参与兵变的文官和勋贵都带在身边,防止他们乱来。 为什么要罚邝埜和王佐跪了一夜,因为他们想偷偷溜去给前方的卫所报信。 为什么大同宣府不开门,为什么也先对朱祁镇礼遇有佳,为什么土木堡之变后英宗和也先要先去宣府和大同叫门。 为什么英宗八月中旬被俘,也先十月才打回京城。 为什么英宗皇帝出事后,南方官员第一反应是要迁都,为什么于谦能掌握军权,为什么孙太后先立了朱见深为皇太子,最后却让朱祁钰登基称帝。 为什么朱祁镇能回宫,为什么朱祁镇能复辟成功,为什么朱祁镇先杀了于谦,却要等到天顺四年才杀了石亨。 土木堡之变的剧情里,都有答案。 京城那部分,真不是我在水,而是里面的细节实在是太多了,不写清楚,前面的铺垫就全白费了。 但从订阅数据上来看,并没有多少人关心这件事。 但前面又骂我给英宗洗地骂得那么凶,我好像成了六子了…… 没人在意六子到底吃了几碗粉,就像没人在意英宗皇帝到底在土木堡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而正是因为我太想讲清楚,土木堡之变的剧情了,从而导致剧情节奏放慢了太多。 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写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段终于是写完了。 因为成绩的原因,接下来的剧情会重新开始提速,把节奏恢复到京城篇的节奏。 最后再次祝各位大佬新年快乐,一夜暴富! 第二百三十六章 就是要让你难做,你又能如何? 除了那十万死忠于朱祐樘的陷阵营大军外,这里的大明军士,哪一个又不是为了银子而来当兵的呢? 特别是那些远征西北的三大营将士们,他们在外舍生忘死地杀敌,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大明的子民吗? 当然不是,他们也需要银子来养家糊口啊! 而朱祐樘也不跟手下的士兵们,谈什么忠诚,谈什么奉献,朱祐樘只谈银子! 忠诚,是靠银子买来的。 而且只要银子到位,汉军就是全世界最强大的军队! 校场上的军士们,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眼里流露出炽热的光。 高顺也不啰嗦,直接让西厂的番子,即刻开始放银。 “陈六丁!” “到!” “杀敌五人,共赏十五两!” “赵一亚!” “到!” “杀敌十七人,赏银七十七两,升小旗!” “……” 朱祐樘赏赐的银两,是累积式的。 每一个被叫到名字的士兵,上前领到属于自己的银子时,都忍不住喜极而泣。 太多了! 陛下给的银子,实在是太多了! 沉甸甸的银子放在他们的怀里,他们同样也把朱祐樘放在心里。 陛下万岁! 这句话,真正成了每一个大明将士的心里话。 给出征的将士们发完银子后,西厂还将铜钱也发到了每一个后勤部队的百姓手中。 紧握着手里的钱,这些后勤部队的百姓们,老泪纵横。 “当今陛下,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啊!” 朱祐樘仁义慈爱,爱名如子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北直隶的每一寸土地。 每一位北直隶的百姓,都发自内心地庆幸着,大明能有一位向朱祐樘这样的明君。 但可惜的是,百姓大都不识字。 即便他们知道朱祐樘是个好皇帝,但他们也无法将其记录下来,让后世人知晓。 话语权,从来都不在他们手中。 与之相反的是,江南的士绅豪族们,恨朱祐樘入骨! 就在不久前,随着朱祐樘拨乱发正的圣旨,昭告天下。 江南人兴奋了快一月的神经,直接断掉了! 朱祐樘将于慎给江南所有的优待政策,全部取消了。 一切制度,恢复如常。 科举又重新分南北了,税也不免了,田亩还要继续清查。 他们这一个多月,白高兴了一场! 为了发泄他们心中的愤怒,这些江南人们在民间私下悄悄编造,关于朱祐樘的昏庸事迹。 将朱祐樘写进小说里,写进戏文里,写进自己的私修史书里。 将朱祐樘塑造成一位宠信宦官,残暴无道,独断专横的昏君。 而这些书,只在江南上流阶层的小范围里传播,备受那些江南士族的喜爱。 百姓的话语权,全在这些人的手里! 与此同时,奉命前去给王越传话的锦衣卫,此刻也快要达到王越的中军大营了。 率领这种锦衣卫的,正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玄武! 在这之前,王越率领的征南大军,已经进入了湖广地界。 可惜随着南京派来的一千名亲信府军卫,直接入住王越的中军大营。 被迫使军队长时间停留在原地,白白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 这些府军卫,以朱祐杬的命令为由,说是行驶监军之职,实际上就是将王越给看管了起来。 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看管住王越手下的这十几万大军,不让王越率军回京驰援朱祐樘。 但根本不需要这十几万大军出手,朱祐樘便击败了于慎,重新夺回了政权。 此刻锦衣卫前来,就是要铲除奸佞,让王越继续郡县安南! …… 飞鱼服,绣春刀。 玄武卫率领百余名锦衣卫,身着统一制服,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王越的中军大营。 中军大营的哨塔上,负责放哨的士兵,一眼就看到了这一队非常明显的锦衣卫。 当即变大声通报起来:“锦衣卫来了!锦衣卫来了!” 锦衣卫的到来,让这个气氛本就紧张的军营里,显得更加凝重。 监军太监张永和监粮太监马永成,第一时间便走出自己的营帐,目光里充满了忧色。 “锦衣卫来了?难道是京城里的情况,有新的变化了?” “你说,那兴王当真能坐稳这皇位?” “他坐稳皇位后,会不会对我们这两个东厂档头动手啊?” 马永成忧心忡忡地对张永问道,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 京城的情况太过复杂,而于慎又有意切断了京城与外地的通信,导致他们作为东厂的档头,获取的情报也很有限。 其实直到现在为止,中军大营里的人,都还没有完全了解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只知道,朱祐樘出事了,而兴王朱祐杬,被拥立为了新的皇帝。 至于其他的事情,就知道的非常有限了。 张永神情亦是凝重:“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是太上皇提拔起来的,若真让兴王坐稳了皇位,恐我们不会太好过。” 马永成由衷地感慨道:“唉,要是太上皇能平安回到京城,并且重新复辟的话就好了。” “那样的话,要担心的人就不是我们了……” 张永说着,瞥了一眼刚从中军大营中走出的赵逊。 赵逊是府军卫指挥使,也是于谦的亲信。 就是他带着一千名府军卫,用朱祐杬的圣旨,强势入驻了王越的中军大营,并且将其看管了起来。 自他入住王越的中军大营之后,大营中的事情,基本就是由他做主了。 王越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在诸位将士面前露面了。 此时的赵逊,神情同样凝重,内心忐忑不安。 于谦发动政变,企图篡权的事,他是了解的,并且坚定地站在了于谦的身边。 众所周知,风浪越大,鱼越贵。 虽然政变的回报极度丰厚,但同样的,风险也是巨大的。 没人能保证于慎的行动,是万无一失,一定成功的。 若是于慎失败了,那等待他们这些府军卫的,唯死而已。 “去,把我们的人都叫到校场上来。” “所有远征军都呆在自己的营帐里,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擅自踏出营帐半步!” 赵逊未雨绸缪,提前安排好人手。 这样一来,无论锦衣卫们带来的消息是好是坏,他都能占据主动。 “是,指挥使大人!” 赵逊身边的府军卫听令后,立刻便将军营中的府军卫们叫了出来,并且让其他的士兵,回到自己的军营中。 不多时,远处的锦衣卫,终于来到了中军大营外。 “陛下有旨,王越总督,速速出来接旨!” 锦衣卫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校场,玄武卫骑在马上,高举朱祐樘的中旨,厉声大喊。 赵逊带领十几名府军卫,面带笑容地前进几步,拱手相迎。 “诸位大人一路奔波,实在是辛苦了。” “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王越总督身体抱恙,正在营中静养,倒是不方便出来领旨。” “总督大人嘱咐下官,代为领旨,陛下有何旨意,大人可直接告于我知,我自会将其转告于总督大人!” 赵逊说着,使了个眼色。 立刻便有一名府军卫上前,十分恭敬地为玄武卫献上一叠弘治宝钞。 玄武卫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一叠宝钞,却并没有接过,而是冷冷地说道。 “你可知贿赂朝廷命官,可是和贪污同罪。” “你一个府军卫指挥使,有几个脑袋够陛下砍的?” 府军卫和锦衣卫,从职级来看,是相同的品级,都是隶属于大明亲军二十六卫之一。 玄武作为指挥同知,他的品级还要比赵逊的指挥使,还要低半品。 但锦衣卫是天子的心腹,掌侍卫、仪仗、缉捕、刑狱大权。 手中的权力之大,不是一个掌官预备役士兵的府军卫,可以比拟的。 玄武如此不留情面的话语,顿时便让赵逊气得脸色铁青,觉得自己脸上无光。 但为了顾全大局,赵逊又不得不忍气吞声,腆着笑脸解释道:“只是孝敬一点茶水钱,怎么能说是行贿呢?” “大人高风亮节,不私一钱,倒是让我等钦佩,实在是值得我等学习的好榜样……” 赵逊的马匹还没有拍完,玄武便不客气地打断道:“闲言少叙,立刻让王越总督,前来接旨!” “玄武大人,王越总督真的病了,不方便接旨,可让我等代为接旨……” “就凭你,也配接陛下的圣旨?!” 玄武毫不掩饰地表现出自己的鄙夷:“今天这旨,只能由王越总督亲自来领!” 被玄武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赵逊更是火冒三丈,异常愤怒。 “下官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陛下的圣旨直接说与我听就好,不必再去惊扰总督大人。” “玄武大人如此不依不饶,可是要让我难做?” 赵逊沉着脸,语气森然。 与此同时,校场上的上千名府军卫,也面色不善地走近玄武,手中的兵戈,遥指着玄武等人。 玄武看见这一幕,丝毫不惧,反而冷笑道:“我就是要让你难做,你又能如何?” 第二百三十七章 逆臣于慎已经伏诛,尔等宵小,还不俯首就擒! “放肆!” 赵逊气急败坏,沉声怒喝。 与此同时,驻守在校场上的一千名府军卫,再次向前逼近,企图给玄武等一干锦衣卫们,施加压力。 但很明显,玄武卫早有准备。 就在府卫军上前之时,玄武卫已经率先对赵逊,展开攻击! “违令者,杀无赦!” 玄武一抽缰绳,拔刀便斩! 玄武身下的马匹,一个冲刺,眨眼间便来到了赵逊的面前。 赵逊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伸手挡在身前。 而下一刻,他的右手便被玄武一刀斩下! “啊啊啊啊!!!” 断臂落下,带出一道血痕,赵逊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让他在一瞬间,感到震惊,愤怒和恐惧! 这时候的赵逊,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了,玄武从一开始,就是故意向他找茬来的! 包括之前言语上的冲撞,也都是玄武故意为之。 赵逊连忙退后数步,眼里尽是不敢置信,对着玄武愤怒地吼道:“你敢对我动手?!” “擅自攻击朝廷命官,已是死罪,来人,给我拿下他们!” 得到命令之后,一千府军卫急忙上前,试图制服玄武等人。 锦衣卫们纷纷拔刀,剑指那一千名府军卫。 虽然府军卫的人数,比锦衣卫多了十倍。 但玄武等人,眼里没有丝毫惧色。 “逆臣于慎已经伏诛,尔等宵小,还不俯首就擒!” “啊?!” 当玄武说出这个消息后,校场上所有府军卫的动作,都为之一滞。 他们本就是于慎的亲信,或多或少都知道朝中的情况。 他们成功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于慎的身上。 而现在,于慎已经伏诛,那他们的抵抗,还有什么意义吗? 赵逊心中同样一颤,后背立刻被冷汗打湿。 这个消息给赵逊心里带来的恐惧,远胜之前被玄武斩下的一刀。 但赵逊反应得也很快,立刻大喊:“放肆!” “竟敢造谣诽谤当朝少保,罪大恶极,罪不容诛!”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杀了他们!” 于慎失败没失败,那是他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拿下这一百锦衣卫。 堵住消息,不要让大军乱起来。 府军卫在赵逊的指挥下,迅速冲向那一百名锦衣卫,展开近身肉搏。 而玄武也带着手下的锦衣卫,悍不畏死地杀向这些府军卫。 一时间,校场中热血泼洒,喊杀声四起。 闹出来的动静,要多大有多大,赵逊根本隐瞒不住此事。 中军大营附近营帐里的士兵们,都听到了厮杀的声音。 不少人站在营帐门口,好奇地向中军大营里张望,想知道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又碍于赵逊之前下达的命令,不能踏出营地半步。 校场中的变故,自然也引起了张永和马永成的注意。 这两个东厂档头,此刻就在中军大营内,目睹了整场事件的经过。 当然,他们也听到了玄武的那句话。 “逆臣于慎伏诛?!” 两人面面相觑,眼中俱是愕然。 同时,还有一丝激动之色。 “于慎是支持兴王的,于慎伏诛是不是就代表……太上皇……不,是陛下回来了!” “也就是说,玄武现在代表的,是陛下的意思!” 两人交换一下眼色,立刻反应过来:“快!去把东厂番子叫过来,清除宵小!” 一想到朱祐樘重新登基,他们的梦想变成现实,张永和马永成便激动不已。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现在的位置,是稳固的。 东厂番子是随大军和后勤部队,一起驻扎在中军大营附近的。 张永和马永成两人,骑着马在中军大营附近跑一圈,振臂一呼,便立刻召集到数百名东厂番子。 随后,两人不再浪费时间,调转马头,直奔校场而去! “东厂众人听令,立刻随本档头一起,清扫逆贼,诛灭府军卫!” 数百名东厂番子,骑着马冲进校场,手中凉刀扬起,对那一千名府军卫,挥刀就砍! “啊啊啊啊!!!!” 原本局面上正占优势的府军卫,在东厂番子加入战场后,情况立刻便发生了反转。 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一起,联手将府军卫们,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赵逊惊骇得看着这一幕,目光直直地盯着张永和马永成两人:“两位公公,你们帮助这逆贼,难道你们也要造反吗?!” 张永冷笑:“谁是逆贼还说不定呢!” “我们效忠的是大明皇帝,你效忠的又是谁?难道是于慎吗?!” “啊?!” 赵逊瞪大了眼睛,神情中带着明显的慌乱:“你们怎么知道……” 话未说完,马永成已是大喝:“果真如此!逆贼受死!” 数百名厂卫,牢牢地占据上风,不断地残杀着反抗的府军卫。 赵逊面色惊恐,神情骇然。 他不明白,明明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他,为什么会在数百厂卫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不!!!!” 围在赵逊身边的府军卫越来越少,府军卫的死亡的人数,已经大大超出了赵逊的预料。 整个军队,已经处在溃散的边缘了。 赵逊见大势已去,捂着自己的伤臂,就想先行逃跑。 但他没跑多远,玄武便身先士卒,单刀匹马地追到赵逊的身后。 “啊啊啊啊!!!” 玄武扬起凉刀,再次挥下! 这一次,斩落的就不是赵逊的一条手臂了,而是一整个脑袋! 随着赵逊的死亡,府军卫们也开始四处溃散,到处逃逸。 可当他们尖叫着冲出校场时,却发现不知何时,成片成片的明军,已经将校场给包围了…… 校场上,浑身是血的玄武,看向张永和马永成,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多谢两位公公相助。” 张永同样点头回礼,马永成则是笑呵呵地说道:“大人不必多礼,诛杀逆贼,为君分忧,是我等分内之事。” 玄武点了点头,便带上几个人,来到了王越的军帐外。 刚才发生了如此惨烈的战斗,王越肯定是听到了。 但他一直未露面,这就说明王越的自由,受到了一定的限制。 玄武走进军帐,果然见军帐中还站着十来个府军卫。 他们身后,则是被严密看管起来的王越。 这些府军卫们,看到走进来的是满身鲜血的玄武,神情立刻变得绝望起来。 “你们不要过来啊!” 其中一个府军卫,手执尖刀,放到了王越的脖子上,对着玄武大声吼道。 他的双手颤抖,连带着刀尖也在颤抖。 玄武停下了脚步,生怕刺激到了这位情绪激动的府军卫。 “放了他,你们要什么,我给你们什么。” 玄武看着这十几个府军卫,一边观察着他们的站位,一边说话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王越看到玄武,也很惊讶:“锦衣卫?” “难道是京城里有新的消息了吗?” 王越激动地向前两步,浑然不觉自己的脖子上,还架着一柄尖刀。 “别动!刀剑无眼!属下也不想伤了总督大人!” 又有一名府军卫上前,押住了王越。 随后对玄武说道:“给我们一人准备两匹快马,五天的干粮,放我们离开这里!” 挟持西南总督,这十几个府军卫也知道,他们干的是杀头的大罪。 但问题是,除了挟持王越之外,他们真的再也找不出另外一个,可以平安离开军营的办法。 玄武对他们所有的要求,有求必应:“好,我答应你们,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玄武说着,还为他们让开了通往帐外的路。 十几位府军卫大喜过望,连忙押着王越向帐外走去。 就在王越和玄武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玄武突然暴起,一掌将其中一名押着王越的府军卫击退。 另外一名府军卫大惊失色,刚想继续控制住王越,可王越就地一滚,滚出了那人的控制范围。 紧接着,和玄武一起入帐的几名锦衣卫,同时暴起,以雷霆之速接近这些府军卫,发动突然袭击。 府军卫招架不及,只几个呼吸,就被锦衣卫纷纷割开了脖子,含恨而尽。 王越喘着粗气,看着遍地的尸体和鲜血,这才彻底放心了下来。 “多谢将军,出手相救。” “敢问将军大名,救民之恩,本官没齿难忘。” 王越不认识玄武,只是客气地拱手道谢。 玄武同样拱手回礼:“卑职乃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玄武,大人是陛下的肱骨之臣,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总督大人,你没事吧?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帐内的动静,张永和马永成也带着几名东厂番子走了进来。 谭恩看到帐中的鲜血和尸体,也多少猜出了里面发生的事。 寒暄的话,并没有持续多久,玄武便拿出了朱祐樘的中旨。 “西南总督,征夷将军王越,听旨!” 王越看到玄武手中的圣旨,激动地留下了眼泪,连忙跪地听旨。 张永和马永成,还有其他的人,也跟着一并跪下。 “陛下有令,命西南总督王越,即刻清除营中叛军,重新启程,郡县安南!” “微臣王越,谨遵圣旨!” 王越磕头领旨后,心中的疑惑,依然没有消除。 “敢问玄武将军,京城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闻言,张永和马永成也露出了好奇的眼光。 玄武微微一笑:“此事说来,那话就长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肃清内乱,诛杀叛贼!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玄武便将这一个月以来,京城里发生的事情,统统说与王越等人听。 当王越了解完事情的全部经过后,内心既感到庆幸,又感到羞愧。 他身为朱祐樘亲自起复的西南总督,征夷将军,手握朱祐樘拨给他的十万重兵。 却在这场兵变和政变中,毫无作为,这让他愧对朱祐樘的信任啊! “竟然是这样,京城中竟然发生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逼迫迁都,于慎夺权,兴王称帝,都是逆贼,逆贼啊!” “可恨我还被这些逆贼愚弄,不仅没有第一时间驰援陛下,反而还被这群逆贼观看起来,丧失了对军队的掌控力。” “微臣,微臣愧对皇恩啊!” 王越脸上老泪纵横,懊恨不已。 看向校场中被俘虏的一众府军卫们,眼神里也充满了杀意。 这些府军卫们在溃败之后,想趁乱逃出军营。 但却又被围住军营的明军们堵住,一番挣扎了,只能做了俘虏。 这些府军卫在军营中,颐气指使,充满了优越感,对这些普通军士的态度更是恶劣。 这些军士们,心里早对府军卫们多有不满,此时更是痛下杀手。 当场便打死了好几十个府军卫,剩下投降被俘的府军卫身上,也是满身伤痕。 见王越如此自责,张永轻叹一声,低声安慰道。 “王总督不必如此自责,是那于贼故意封锁消息,而赵逊又是拿着圣旨而来……” “此事,万万不能全怪在你的头上。” “是啊,王总督。” 马永成也接着说道:“陛下在圣旨里下令,继续让你率兵前往安南,就是证明陛下也知道你的难处,并没有怪罪在你的身上。” “总督大人切勿自责,不宜妄自菲薄啊!” 两位东厂档头的话,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王越依然沉寂在自责的情绪当中。 而这时,王越却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两封书信。 “王总督,这两份书信是我出发前,汪督公亲自托我前来交于你的。” “请收下吧。” “信?汪直的信?” 王越困惑地转身,从玄武的手里,接过这两封信。 当他看到信的署名时,身体便不由得浑身一颤。 一封信的署名是王春,另外一封是王时。 正是他的两个儿子,从宣府拖汪直,为王越捎来的家书。 王越的胸膛快速起伏,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两个儿子了,每年的书信往来,也很有限。 王越极其地撕开这两封书信,看了起来。 当他看完这两封信,得知他的长子王春,已经被朱祐樘封为宣府总兵官时,心中又惊又喜。 同时,更加感激朱祐樘的恩情。 “陛下圣恩隆盛,微臣受之有愧啊!” 玄武说道:“既然总督大人深受圣恩,那就更应该好好完成陛下的命令。” “总督大人还是要尽快振作起来,发兵安南才是。” “当大人将整个安南,重新纳入大明的版图中之后,才算是不负圣恩啊。” 玄武的话,才算是给了王越莫大的激励,让他重新振作了精神。 “将军说的对,郡县安南,不能再等了。” “传令下去,即刻准备,明日大军继续启程安南!” “至于这些逆贼……” 王越看向校场上那几百名府军卫俘虏,这个文臣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 “全部斩首祭旗!” “是,总督大人!” 王越的命令,很快便被执行下去。 京城三大营的明军们,将这些叛军们一一押在地上,就地斩首! 凄惨的嚎叫回荡在军营上空,这才算是让王越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随后,王越又对着玄武问道:“将军回去之时,可否能为吾儿,捎去家书一封?” 玄武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多谢将军了。” 王越回到军帐里,很快便写好一封家书,交由玄武。 信中的话不多,唯有一句,格外重要。 “尽心尽力,精忠报国!” 玄武收下书信,又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便不再多呆,第二日便启程回京。 与此同时,王越率领的十万大军,也再次南下,向着安南进发。 …… 南直隶。 徐州府。 丰县。 这里是南直隶最北边的一个县。 王俨,杨继宗和覃鲁三人,率领清查天下田亩的官员,才踏入南直隶的土地,就被于慎紧急叫停了。 和王越一样,同样是南京来的官员,拿着朱祐杬的圣旨,来强行勒令他们停止一切工作。 并且还有府军卫随行,将其严加看管起来。 圣旨是真的,命令也是真的,就连官员也是真的。 王俨等人又搞不清楚具体的状况,稀里糊涂地也就被这些人,硬生生地在丰县控制了一个多月。 控制王俨这些人,可比控制王越那十万大军容易多了。 在于慎的干扰下,整个大明境内,清查天下田亩的行动,都被搁置了下来。 王俨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地在驿站的房间里走来走去。 “查又不让查,走又不让走,连让我们回京复命都不准,他们到底是想干嘛?!” 自从被阻止继续清查田亩后,王俨和杨继宗等人,就相当于被软禁在了丰县驿站,离开不得。 相较于王俨的急躁,杨继宗的养气功夫明显更到家。 他一边喝茶,一边看书,显得异常平静。 “杨大人,你怎么……” 王俨急得乱跳,正想说些什么时,驿站的房门突然被推开,南京刑部郎中许鸿,亲自带着餐食,来到房间内。 “两位大人,请用膳吧。” 许鸿将餐食放到桌子上,对王俨和杨继宗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到许鸿,王俨就恨得牙痒痒。 就是这个家伙,带着一群府军卫,拿着朱祐杬的圣旨,就暂停了他们的工作,还变相的将他们软禁在驿站里一个多月。 这样的待遇,让王俨憋屈地发狂。 “许大人,你还想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 “即使不让我们继续清丈土地,也得让我们回京去向陛下复命吧?” “你就这样一直把我们留在驿站里,觉得这样合适吗?” “合适,太合适了。” 许鸿笑呵呵地说道:“不是我不放你们走啊,实在是有令在身啊。” “再说了,于少保可下令了,京城戒严,没有于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京城。” “就算我放你们离开,你们也回不去京城啊。” “两位大人公务繁忙,难得有清闲的时候,这里还有吃有喝,不如就在这驿站里喝喝茶,看看书,多惬意啊。” “你看杨大人,这日子不是过得挺舒坦的吗?” “是不是啊,杨大人?” 杨继宗默默合上书,闭口不言,只是自顾自地吃饭夹菜。 王俨异常愤怒,忍不住吼道:“你这是……” “王郎中!” 杨继宗突然沉声叫道,阻止了王俨接下来的话。 “先吃饭吧。” 王俨皱着眉,不满地瞪着杨继宗。 许鸿则是微微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两位大人用餐了。” 说完,许鸿便退出了房间,还把门给关上了。 许鸿走后,王俨才坐到杨继宗的面前,抱怨道:“杨大人,你不说话也就算了,怎么还能阻止我呢?” “我们都被软禁一个多月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杨继宗放下了筷子,看着王俨,面色平静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能不能出去,和这些人没有关系,主要还是看京城方面的动静。” “京城突逢大变,于慎又封锁了京城的消息,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啊。” 提起京城里的事,王俨面上更是冷笑连连。 “哼,京城里的那些官员,真是荒唐可笑!” “陛下在土木堡遇袭,他们不想着怎么把陛下救回来,反而一个二个的,又是吵着要迁都,又是要迎立兴王为帝的……” “真是荒唐!荒唐!” “愧为臣子!愧为臣子啊!” 不怪王俨如此生气,对京城官员如此鄙夷。 实在是王俨这些人的荣华富贵,身家性命,都在朱祐樘的身上。 清查天下田亩是朱祐樘命令的,他们这些人,也都是朱祐樘任命的。 为了完成朱祐樘的任务,他们可是得罪了一大批大明各地的世家大族啊。 这些世家大族,又和大明官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没了朱祐樘的支持,他们这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朱祐杬这才刚继位呢,于慎就迫不及待地停下了他们的清查工作,又把他们软禁起来。 若朱祐樘真的回不来,他们最好的下场,就是去某个偏远的县当县令了。 杨继宗也叹了口气:“再等等吧,除了等待,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就在房间里陷入沉默之际,突然房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喊。 “站住!” “前方是朝廷重地,擅自闯入者,格杀勿论!” “站住,住手!你们是谁?!” 这是看守在房间之外的,那些府军卫们的叫喊。 而紧接着,便是一道冷漠至极的回应。 “锦衣卫指挥同知,白虎!” “前来肃清内乱,诛杀叛贼!” 第二百三十九章 覆灭钱塘于氏,就在今朝! 白虎卫的声音冰冷至极,听在别人的眼里,宛若刀锋。 但是在王俨的耳朵里,却是觉得犹如天籁。 “锦衣卫?是锦衣卫来了?” 王俨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神情变得振奋起来。 就连杨继宗的脸上,都浮现了一丝激动的神色。 “放肆!” “站住!再往前一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停下!停下!!!” “啊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房间外又传来一阵喧嚣的打闹,期间夹杂着惊呼和惨叫,似乎已经是动了手。 王俨心中一惊,连忙跑到房门前,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我有陛下的圣旨,你擅自动手,就是在违抗圣命,不忠不孝,蓄意谋反!” “白虎!赶紧停手,不然于少保追查下来,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王俨听得出来,这是许鸿的声音。 不过此刻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惊慌害怕,再也不似先前那般从容镇定。 许鸿嘴上的威胁,也不过色厉内荏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王俨没有听到白虎的回应,只听到了许鸿那恐惧的叫喊。 “不要!你不要过来啊!” “停下!我叫你停下!” “不要!啊啊啊啊啊!!!” “……” 随着惨叫声响起,一道温热的鲜血,一下子洒在了白色的门纸上,散发出浓烈的腥臭气。 “啊啊啊!!!” 这次惨叫的人,换成了王俨。 “死人了!真死人了!” 王俨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一个重心不稳,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满身鲜血的白虎,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来。 “王郎中?杨御史?” 王俨透过白虎,看向他的身后。 只见房门之外,一片猩红,满地尸体。 王俨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够呛,不停地在喘着粗气。 杨继宗倒是一如既往地镇定,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才对白虎拱手:“正是。” 白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随后从怀中掏出朱祐樘下的中旨。 “户部郎中王俨,左佥都御史杨继宗,听旨!” 看到圣旨,杨继宗面色一正,恭敬跪下,王俨也反应过来,赶紧跪地听旨。 “陛下有令,命王俨,杨继宗等人,继续清查天下田亩。” “之后但凡有阻挠者,格杀勿论!” 王俨和杨继宗两人听后,心中大喜过望,连忙接旨。 “微臣王俨,杨继宗,谨遵圣旨!” 王俨从白虎手中接过圣旨后,又仔细查看一番,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后,才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和王越一样,王俨同样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敢问白虎将军,现在京城里的情况究竟如何?” “这京城来的圣旨,一会让查,一会又不让查的,这让我们也很难办啊……” 白虎目光一凝,冷声说道:“陛下让你清查,你就好好清查,不用想那么多!” “逆臣于慎,已经伏诛,兴王薨逝,百官尽斩。” “陛下已经在清洗一切反对势力了,清查天下土地的命令,不可能再有更改。” “你们就放心大胆地查,有陛下支持,谁不让查,我们锦衣卫就杀谁全家!” “什么?!” 王俨和杨继宗,纷纷露出惊骇的表情。 白虎的话虽然少,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逆臣于慎,已经伏诛,兴王薨逝,百官尽斩。 这十六个字,每一个字,都让他们感到震惊。 “白虎将军,可否仔细讲讲京城之事,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们对京城的事,一无所知啊!” 杨继宗对白虎拱手以请,神情恳切。 白虎眉头皱起,略微有些不耐烦。 正在这时,西厂二档头覃鲁,也是身上带血地走了进来。 就在刚才锦衣卫对这些府军卫动手的时候,同样被看管起来的覃鲁,也注意到了白虎的动向。 厂卫之间有一种默契,虽然彼此属于竞争关系,互相谁也不服谁。 但他们心里明白,他们都是为了皇帝服务,都是效忠于朱祐樘。 眼见锦衣卫暴起杀人,覃鲁只犹豫了极短的时间,便下令让西厂番子,配合锦衣卫,屠杀这里的府军卫。 覃鲁只带了二十来名西厂番子,而看管他们的府军卫,却多达数百名。 本来西厂番子,是无力解决掉这么多府军卫的。 但是有上百名锦衣卫相助,清洗这些府军卫,就变成了时间问题。 覃鲁之前,便是在追杀驿站里剩余的府军卫。 直到确认无一活口之后,这才返回到王俨和杨继宗的房间里来。 “杨御史所言正是,还请白虎同知,不吝赐教。” 覃鲁对着白虎抱拳,只是表情还是冷冷的。 白虎看到覃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耐着性子,将京城里发生的事情,给这三个人交代了一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王俨听后,仰天长叹:“可恨那于贼,胆大包天,乱臣贼子,欺上瞒下,该杀,该杀啊!”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不杀,不足以正人心啊!” 杨继宗长舒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微笑:“陛下平安归来就好,清查天下田亩,如此造福百姓的政策,可不能草草荒废了。” “陛下肃清国贼之后,我们这些为陛下办事的,再无后顾之忧,可以专心为陛下清查天下田亩了!” 覃鲁目光微闪,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更加森冷。 “既然圣旨已经传到,诸位就请快些为军效力吧。” “告辞!” 白虎说完,对着三人抱拳示礼后,便雷厉风行地转过身,带着锦衣卫回京城复命去了。 白虎走后,王俨三人也即刻开始着手复工的事。 此刻,在知道了京城的事情经过后,他们对朱祐樘有着无比充足的信心。 他们坚信在朱祐樘的统治下,无人能够阻止这场轰轰烈烈的清查天下田亩运动! 所有阻止的人,都得死! 王俨和杨继宗斗志昂扬,很快便投身于工作之中。 …… 在王越和王俨,都重新开始执行朱祐樘下达的命令时。 另外一队人马,正在赶往南直隶,杭州府,钱塘县,准备大开杀戒! 青龙率领三百名锦衣卫,披星戴月从京城而来,为的就是诛于慎九族! 于慎和于谦都是钱塘县人,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最多,就是同是于姓,属于于氏大族而已。 在钱塘县,最大的地方势力,当属钱塘于氏。 而于氏,也只是这几十年里,新发展起来的新兴士族。 当代于氏家主,正是于谦的侄孙,于允忠! 同时,于允忠还是应天府的府尹! 于允忠和于谦的关系出了五服,所以在英宗皇帝清洗于家之时,逃过了一劫。 但于允忠又偏偏是于谦之子于冕的养子,这样一算,他和于谦的关系又近了,算是于谦的养孙了。 在于谦死后,于允忠销声匿迹了整整八年。 后来宪宗皇帝登基后,在一众江南官员的压力下,为了缓和与南方官员之间的关系。 宪宗皇帝被迫为于谦平反,赦免了于谦的所有族人。 但宪宗皇帝留了一手,至死也没有为于谦上谥,也没有为其立碑立祠,只是敷衍地走了个过场。 历史上,到了弘治二年时,手中无权的孝宗皇帝朱祐樘,为了讨好江南文官,才追赠于谦为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傅。 又给了于谦一个不好不坏的谥号肃愍,赐在墓边建祠堂,题为“旌功”,由地方官员年节拜祭。 肃愍这个糊弄人的谥号,并没有让江南官员们满意。 又过了将近一百年,才在万历十八年的时候,哄骗着神宗皇帝,将其改谥为后世常见的忠肃。 忠肃这个谥号,可比肃愍这个糊弄人的谥号,含金量高多了。 这样一来,江南官员们,才算是真的满意了。 言归正传。 宪宗皇帝赦免了于谦的族人之后,于允忠才算是熬出了头。 他先是在江南官员的运作下,袭了杭州卫的副千户,春秋奉祀于谦墓祠,世居杭州钱塘。 又改任兵部员外郎,累官礼部郎中。 历任南京太仆寺少卿,最后成为正三品的应天府尹。 明朝的府制有一点很特殊,其他省份的府,父母官一般为正四品的知府。 但南北两直隶的应天府和顺天府,父母宫则是正三品的府尹。 正三品,已经是称得上是大员了。 由此可见,江南文官的团结。 于谦为江南的世家大族们,谋取了八年的福利。 在于谦死后,江南的世家大族们,投桃报李。 又是帮助于谦的后代步入官场,又是为于谦争取好谥号,好名声,无所不用其极。 有了于谦这个例子在前,之后的江南文官们,更是为了江南世家大族的利益,前仆后继,舍生忘死。 自己哪怕是死了,也不要紧。 只要是为了江南世家大族的利益而死,自己的后代有人照顾,自己的名声有人争取。 这叫什么? 这叫死而无憾啊! 正因如此,于慎才会铤而走险,贸然发动政变。 夺权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出台,利好江南士族的各种政策法令。 而现在,青龙马上就要抵达钱塘县。 覆灭钱塘于氏,就在今朝! 第二百四十章 砸了!都砸了! 青龙和三百名锦衣卫,才踏入江南的地界时,就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但谁也没有轻举妄动,他们怕打草惊蛇,更怕引火烧身。 青龙这一路前来,目的非常明确,直奔钱塘而去。 最后直到青龙率领着锦衣卫们,来到钱塘县时,钱塘于氏终于坐不住了。 就在青龙进入钱塘县时,于氏的当代家主于允忠,已经带着家仆,前往南京去走动关系去了。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钱塘县的繁华程度,是北方那些县城,不可比拟的。 钱塘县城里,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十万人家竞豪奢。 游客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商业气息十分浓重。 此时大明东南沿海的几个经济重地,已经不叫有资本主义萌芽了,就是实实在在地诞生了资本主义。 但并没有诞生多少新的资本主义贵族,反而是原来的世家大族们,早早地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享受了资本主义的红利。 于氏大宅,就坐落在钱塘县里,最繁华,位置最好的地方。 但青龙没有选择去往城里,而是绕过钱塘县城,去往一个叫义蓬的地方。 这里,便是于慎的老家。 他的九族之人,也都住在这里。 随着青龙等人渐渐远离钱塘县城,迎面的景色依旧秀美,田里的庄稼依旧旺盛。 但行走在期间的劳作百姓,脸上却鲜少有笑容。 他们的身形同样饥瘦,皮肤一样粗糙微黑,全然不似城里人那样粉头白面的富态。 他们身上的衣衫,也都是粗布麻服,和城里那些绮罗满身的富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阡陌间的民宅,同样简陋,朴实无华。 似乎这里的富庶和繁华,和他们毫无关系。 他们和其他千千万万个普通百姓一样,同样只是混个温饱而已。 只是相比于北方的百姓来说,他们吃穿不愁,日子虽然不好过,但也能过得下去。 家里有余粮,逢年过节能吃顿肉,四五年做一套新衣裳,就是他们的日常。 当然,他们现在过的日子,也是其他地方的百姓们,求之不得的。 但以东南的富庶来说,百姓们不该过这样的苦日子。 青龙淡漠地瞥过,这些往来田间的百姓,丝毫不为所动,依然笔直地前往于慎的祖宅。 可就在路过一处豪华的祠堂时,青龙却停下了脚步。 只见几个石匠在一处石头上敲敲打打,工作得非常仔细。 石头大概一丈来长,在石匠的敲打下,已经颇具雏形,从样式上看,是一个人的石像。 再仔细一看,那人的容貌,竟然和逆贼于慎,一般无二。 青龙翻身下马,来到石像边。 正在敲打石块的石匠们,见身着官服的人前来,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垂手退后几步,缩着身子,恭敬地对青龙点头哈腰。 “官爷……官爷好……” 青龙面色铁青,眉头死死地皱在一起。 明明朱祐樘已经给于慎定了性,判为国贼,株连九族! 可这些钱塘百姓,竟然还在为于慎雕塑石像,简直是大逆不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为逆贼塑石像!” “难道你们也想造反吗?!” 随着青龙的一声诘问,青龙身后数百名锦衣卫,无声无息地悄悄逼近,将这些石匠们围在了中间。 石匠们哪里见过这种仗势,他们当场便被杀气腾腾的锦衣卫们,吓得跪地求饶。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 “这石像也不是我们要塑的,是当地的百姓出钱,请我们塑的。” “我们也是混口饭吃,有人出钱,我们就塑了,我们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啊!” 石匠们的解释,让青龙心中更加惊怒。 “什么?!百姓出的钱?!” “愚蠢!简直愚蠢!” “我看这里的百姓也不富裕,何苦要花这么多钱,给这乱臣贼子塑像……” 突然间,青龙心神电转,转头问道:“这个石像,到底是谁让你们塑的?!” “不可能是钱塘的百姓,自发出钱让你们塑的吧?” “官爷英明,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们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闲钱去塑像啊!” 石匠们连连点头,解释道:“是那于家的允忠老爷,命令我们这于家庄的百姓们,出钱为此人塑像的。” “老爷们都说这个人是大明的功臣,是从我们这里走出去的大英雄,给我们钱塘带来了巨大的荣耀。” “于情于理,我们都要出钱为其塑像,他们还说我们能出钱为他塑像,是我们的荣幸呢!” “为此,于家庄的人,家家户户都要出半贯钱,我们一家辛苦一年,也存不下半贯钱啊!” “谁知道,我们出钱塑像的人,竟然还是个罪人啊!” 石匠说着,还用脚踹了踹脚边的石像。 “请官爷明察,真的不是我们想要为他塑像的啊!” 听完石匠的叙述,青龙已经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青龙紧接着问道:“你们于家庄,出钱的有多少户?” “回官员,应该是一千六百多户。” 青龙冷笑:“一千六百多户,就是八百多贯钱,八百多两银子。” “塑个破石像,需要八百多两银子吗?!” 石匠低着头嗫嚅道:“于老爷说,这笔钱还要用于后续的维护和祭祀活动……” 青龙搞明白塑像一事后,心中涌起的那股怒火,也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钱塘的世家大族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一点也不奇怪,只是在心里又给于氏一族,再记上一笔罪行而已。 说到底,不管江南有多富,不管朝廷对江南的政策有多优待。 这些和普通的老百姓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南的士族或兴或亡,受苦的永远还是这些普通的百姓。 青龙当即下令:“把这个石像砸掉!” “啊?!砸掉?!” 石匠们面面相觑,一脸为难。 “官爷,这是于老爷下的命令,砸掉了他,我们不好向于老爷交代啊……” “若是真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是我锦衣卫青龙让砸的。” 青龙看着这些石匠,表情淡漠:“不过,我保证,不会有人问起这些问题的。” “啊?这……” 石匠们还在犹豫,青龙已是暴喝一声:“还不快砸!” 石匠们被吓得浑身一抖,手中的石锤对着石像的脸部砸去。 只一下,便让于慎面无全非。 这石像,已经完全不能用了。 既然如此,剩下的石匠们干脆把心一横,很快便将剩下的石料,砸了个粉碎。 就这样,于慎还没立好的石塑像,就被钱塘的石匠,亲手砸毁了。 “官……官爷……已经砸完了……” 青龙点了点头,正准备带着锦衣卫离开,忽然见祠堂里面,还立着一尊石塑像。 里面的石塑像明显已经有了些许年头,但保存的还算是完好,只是有些许岁月的痕迹。 若是在其他地方,青龙倒不会如此敏感。 但这里是钱塘,除了于慎之外,还有另外一位江南名臣! 青龙停下脚步,指着祠堂里的塑像问道:“那尊塑像,塑的又是谁?!” 石匠们顺着青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后自豪地笑了笑:“哦,那个塑的就是咱们钱塘于氏的骄傲,也是咱们大明的英雄,于谦于少保!” “钱塘县里的于老爷,就是这位于少保的养孙。” 提起于谦,石匠们的神情和提起于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态度。 对于慎是漠视,毫不关心,甚至还有些恨意。 因为于慎的存在,让他们白白损失了半贯钱,这种实打实的损失,让他们对于慎的态度,肯定好不起来。 但提起于谦,哪怕是村里的打石匠,脸上都露出了自豪的笑容,并且还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 其实他们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江南的士族们,并没有多少时间,来宣传于慎的光辉事迹。 所以于慎的知名度,还不像于谦那样高。 于谦在江南地区,是被江南的世家大族们,当菩萨一样供起来的。 在这些世家大族们齐心协力,坚持不懈,持续多年的宣传下,于谦是大明英雄,京城守卫者的事情,已经深入人心。 你看,就连宪宗皇帝都为其平反了,难道还能有错吗? 但在朱祐樘这里,不行! 朱祐樘从周氏那里,了解到土木堡的全部真相之后,便下了一条命令。 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他青龙到钱塘来,可不只是要诛杀于慎九族。 于谦一族,也要连根拔起! 于谦虽然已经没有了血脉后嗣,但即便是养孙,也得死! “于谦塑像?一并毁去!” 青龙面色阴冷,随即下令。 “啊?!” 石匠们一听青龙的这道命令,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在青龙的面前求情。 “官爷,不能砸啊!不能砸啊!” “砸了雕像,于老爷大发雷霆,我们可就惨了啊!” “官爷,您行行好,收手吧!” “……” 石匠们都不愿意动手,而青龙则是已经率领身后的锦衣卫,冲入祠堂。 亲自动手,砸毁于谦的塑像! 第二百四十一章 于慎九族,尽诛之! 一丈多高的石像,被青龙等人,用绳子拉倒在地。 石像发出一声轰鸣,随后四分五裂。 这一响声,惊动了周边的百姓,不少人都好奇地聚集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们看到,矗立在于氏祠堂里数十年的于谦塑像,被青龙砸毁时。 他们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 这些百姓和之前的那些石匠一样,四肢发软地跪在地上,感觉天塌了。 他们是从小听着于谦的故事,看着于谦的雕像长大的。 此刻看到祠堂里,于谦的塑像被毁去,他们感到无比的痛苦与哀伤。 “不能砸啊!不能砸啊!不能砸于少保的像啊!” “天塌了!天塌了!” “官爷,求求你住手吧!住手吧!我给你们磕头了!” “……” 随着青龙拆毁塑像,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力,正在快速地在钱塘发酵。 数十名衣衫简谱,满面风霜的钱塘百姓,跪在于家祠堂外,泪流满门地求青龙停手。 但青龙充耳不闻,直到将塑像彻底毁去之后,才走出了于氏祠堂。 看着祠堂外的百姓,青龙心中颇有种痛心疾首的感觉。 明明他们现在这么艰苦的生活,就是这些江南士族们带给他们的。 可他们却又偏偏对一个助长江南士族发展壮大的功臣,尽心尽孝! 掌握话语权的阶级,可以肆意编造符合他们利益的历史。 普通的老百姓,被他们玩弄在鼓掌之间,反而为了他们的利益冲锋陷阵,加深了自己的苦难。 青龙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这些百姓之后,翻身上马,继续扬鞭启程,向于慎的祖宅而去。 青龙没有想过去向他们解释什么,人都是先入为主的,他们听了一辈子于谦的英雄事迹,怎么还会对其有所怀疑呢? 他们的思维已经固化,听不进去其他的声音。 世界上最不能动的两样东西,一是富人的利益,二是穷人的思想。 因为思想,是他们仅有的,独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青龙带着三百名锦衣卫扬长而去,只留下这满地的百姓,对着于谦的残像,哭泣呐喊。 …… 于慎祖宅,和普通百姓的居所,又是两个模样。 三进的大院,白墙黑瓦,雕梁画栋,精致繁杂。 数十个家仆穿梭其中,小心伺候着于慎的七大姑八大姨们。 于慎幼时家贫,是他父母咬牙送其去了附近的学堂启蒙。 后来十二岁中了童生之后,被于氏一族看重,送进了于家的私塾里读书。 不仅免去一切费用,每月还会给些铜钱,补贴他的生活。 最后于慎一路平步青云,在于谦的照拂下,于景泰二年高中进士。 此后,于慎家人的生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短短十几年,就从一个一穷二白的贫农,成为于家庄里数一数二的大地主。 于慎祖宅里,于慎的九族之人,依然岁月静好。 于慎的大伯于洋正在客堂内,和于慎的三叔于浩,谈论着家里的生意。 “前段时间,于老爷又送来了两间钱塘县城里的店铺,都是靠近钱塘湖的旺铺,可以开个酒楼,或者布坊。” “于老爷,还是太客气了啊哈哈哈。” 于洋笑眯眯地说道,脸上有着浓烈的喜意。 于浩也笑了:“那还不是因为二哥生了个好儿子啊!” “前些日子的圣旨是怎么说的?于慎现在都做到兵部尚书,加封少保了!” “现在又是给他们免税,又是给他们升官的,这两间店铺,也是该他给的。” “于老爷现在还在为于慎塑像,咱们老于家,可是又出了一个大英雄啊!” 于浩的话,倒是提醒了于洋:“对了,塑像的钱,于老爷也给送过来。” “一共送了两百贯钱,多是不多,但好歹也算个钱。” “就是那帮穷鬼也太抠了,让他们一户出半贯钱都不愿意。” “这可是咱们大明的英雄,让他们出钱,是抬举他们,他们还不乐意,真是一群刁民!” 于洋说着,眼里露出厌恶的目光,嫌弃的表情。 殊不知,他们也才穿上这绮罗绸缎没多少年。 十几年前,他还不是他口中所谓的刁民? 但自从穿上这身人皮之后,于慎的族人,就和以前的自己,切割的一干二净了。 他们深知百姓的苦难,但又变本加厉地压榨他们。 仿佛这样,才能和以前那个苦难的自己,彻底划清界限。 于浩点了点头,很是赞同于洋的话。 “刁民就是刁民,让他们出点钱,就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没一点格局和眼光。” “对了,出海的事,于老爷回话没有?” “这都等了几年了,现在于慎都做少保了,这下海的船,该有我们份了吧?” 于浩目光热切,连身体都忍不住挺直了些。 和下西洋比起来,什么店铺,什么田地,什么巧取豪夺,搜刮民脂民膏,都只能算得上是蝇头小利。 一次出海走私的利润,能抵得过万亩良田数年的收成。 于洋和于浩在数年前,就曾和于允忠提过参与下海一事。 但当时于慎还在晋州巡抚,和杨通搭上了走私北元的路子,引得南方走私集团的不快。 于是他们于慎于家参与下西洋一事,就被这么搁置了下来。 但现在,于慎成为少保之后,这件事又可以重新提上议程了。 于洋闻之神秘一笑:“有消息了,于老爷说下次出海的船,我们可以用一千两银子,占一艘船三成的干股。” “一千两银子就可以占三成?这不是纯白送吗?!” 于浩兴奋至极:“于老爷果真是个妙人,这三成干股的利润,何止万两白银啊!” 南方士族的富裕程度,是北方人无法想象的。 一千两白银,哪怕是对一个在京城当小吏的人来说,都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可在一个江南新兴地主的眼里,一千两银子全当白送。 于洋也是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谁说不是呢,只要宝船下水,那白花花的银子,就直往家里淌……” 于洋正说着,突然前院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 “啊啊啊啊!!!” “不要啊!不要!” “去找老爷!快!老爷快跑……啊!” “杀人了!杀人了!” “……” 惊恐的尖叫传遍整个于家大院,与之对应的,还有人临死前的痛呼。 于洋和于浩,上一秒还沉浸在即将参与下海走私的欣喜和兴奋之中。 下一秒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呼和惨叫,吓出一身冷汗,吓得腿脚发软。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前院何事如此喧哗?!” “听这阵势,难道还有人敢在我们院里动刀?!” 于洋和于浩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脸色发白地看着通往后院的院门。 突然,院门被人推开,满脸是血的老管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惊恐万状地对他们叫喊道:“老爷,快跑啊!快!” “啊!!!” 老管家话没说几句,突然胸前突出一柄带血的刀刃。 鲜血流满刀刃,管家没说完的话被咽碎在喉间。 “快……快……跑……” 拔出刀刃,倒下的老管家身后,露出青龙的脸。 飞鱼服,绣春刀,于洋一眼就认出了青龙的身份。 “你是锦衣卫?!” 看着管家倒在地上的尸体,于浩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愤怒地吼叫:“大胆!” “你们竟敢杀这院里的人?!你可知这是谁的宅邸?!” “如此放肆,我定要上书于少保,让他治你的罪!” 青龙漠然地甩掉刀刃上的鲜血,目光划过于洋和于浩的脸。 “于慎已经死了,接下来就是你们了。” “于慎九族,一个不留!” “什么?!” 于洋和于浩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东西。 而下一刻,数十名身上带血的锦衣卫,同样走进了后院。 他们一手拿刀,一手提着数颗新鲜的头颅。 当于洋和于浩,看到这些滴血头颅的脸后,更是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儿子!” “我的儿子!” 于浩尖叫着向他儿子的头颅冲来,两只眼睛通红一片,脸上也是瞬间涨红。 青龙只是上前两步,手中的绣春刀,便准确无比地捅入于浩的心脏。 于浩身体一僵,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青龙又已经拔出了刀刃,一手抓住他的发髻,一手执刀,反手便将于浩的脑袋完整地割了下来。 一瞬间,鲜血飞溅。 几滴鲜血,还落到了于洋的脸上。 于浩失去头颅的身体,软软地躺倒在地,鲜血开始在地上漫延。 于洋伸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滴,又低头看了看漫延到脚步的鲜血,神情呆滞。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于慎明明是大明的英雄,你们怎么……” 于洋的话未说完,青龙已经快走几步,一把将刀刺入于洋的胸膛! “呃……” 于洋只感到胸前一痛,张嘴想喊,嘴里却充满了铁锈味,鲜血便从他的口中流出。 “于慎是……大明英雄……你们……你们不能……” 于洋话未说话,身体就已经失去了意识,轰然倒下。 于慎九族,尽诛之! 请假条 今天在整理大纲,马上要过十二点了,今天的更新肯定是写不出来了。 好消息是,大纲终于理顺了,我感觉节奏是真的很快,爽点也是足的。 然后想着反正今天已经断更一天了,所以明天也接着请一天假,去医院检查身体吧。 这两个月来,右边胸骨下面一直在阵痛,痛也不是很痛,就是很难受,而且痛一会就不痛了,隔一段时间又痛…… 各位看书的大佬也要注意身体啊,在暴富的同时,更要身体健康,没病没痛。 所以,再请两天假,后天恢复更新,请各位大佬理解!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好了老爷,锦衣卫来了! 锦衣卫青龙砸毁于谦塑像,灭于慎一族满门的消息,在钱塘县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于洋和于浩之流,自然是入不得江南这些老牌士族的眼。 于慎被朱祐樘处死,对这些特权阶级的人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问题是,青龙砸毁于谦塑像这件事,传递出来的信息,可太让人感到惊悚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朱佑樘要翻旧账,对钱塘于氏动手了? 于氏要是完蛋了,他们这些依附于氏的人,不也要跟着一起覆灭吗? 一时间,钱塘县的大地主,大商人们,人人自危。 果不其然,青龙在清除于慎一族后,并未停手,而是继续杀向钱塘于氏,于允忠的老宅。 钱塘距离南京有五百多里,快马加鞭,一天的时间便可抵达。 南京。 张鹏家宅。 就在青龙率兵去清扫于氏老宅时,于允忠正在南京城里活动关系。 “张大人,现在能救于氏一族的人,就只有你了。” “我爷爷,还有于慎,都是对江南做出过贡献的人啊!” “事到如今,张尚书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于允忠坐在南京兵部尚书张鹏的面前,哭哭啼啼地,像个怨妇一样哭诉着。 他虽然是应天府尹,但遭遇这种事情,他一个府尹,并无多大作用。 只有请动这些南京六部的尚书,才有平安度过危机的可能。 数月之前,徐溥和刘大夏入狱时,就是张鹏一锤定音,拍板打出安南这张牌,成功让徐溥和刘大夏安全出狱。 只是张鹏这一番苦心,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徐溥和刘大夏最终还是死了。 他们虽然死得晚了一些,但他们死状也更惨了一些啊! 张鹏愁容满面,左右为难。 “我知道,我知道,这全江南的人,哪个不念着于少保的情啊?” “只是我也没有办法啊,于慎死了,徐溥死了,刘大夏也死了,太上皇重新复辟了,安南的牌也已经打完了……” “这一次,我们江南损失惨重,可以说得上是一败涂地。” “能维持住南京不受影响,已是不易,即使我想帮你们,也无能为力啊!” 张鹏所言非虚,这一次政变之后,南方官员在朝廷上呈现溃败之势。 最重要的内阁,原先江南有两人在其中,甚至还有一位内阁首辅。 但现在,内阁里面,已经一个江南人都没有了。 而六部之中,原先江南还有三个,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这种大败,是从太祖皇帝开国以来,从未发生的状况。 现在的江南文官集团,最重要的事情是稳住自己在南京的基本盘。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们已经不太敢有指望了。 但张鹏的解释,并没有让于允忠满意。 于允忠笃定张鹏嘴里的难办,只不过是利润没有到位而已。 所以他咬了咬牙,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优渥条件。 “我知道张尚书难办,所以为张尚书准备了一点薄礼,以表心意。” “于家的船,还有两个月就要下海了,这一次我们于家愿意拿出一条船的利润,表示对张大人的感谢和支持。” “只要能让于家度过此难,往后十年,这一艘船的利润,全部归张大人您!” 果然,于允忠刚刚说完,张鹏的眼里立刻露出贪婪的神色。 整整一条船的利润啊! 而且还是十年的利润! 于允忠开出的价码,让张鹏心动不已,愣了好久都没说话。 见张鹏沉默不语,眼中尽是贪婪,于允忠心中暗喜。 可就在他以为张鹏将要答应下来时,张鹏脸上却露出不舍之色,叹息着摇了摇头。 “于府尹,你开出的条件,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啊。” “可是真不是我不愿意救,是我没有能力啊。” “若锦衣卫真的对于氏出手了,那一定是陛下的意思,谁若保你们,那就是和陛下作对……” “现在这个形势,你看谁敢和陛下作对?” “于府尹,本官实在是无能为力,您请回吧。” 于允忠这下子彻底傻眼了,连这种条件都打动不了张鹏,张鹏这是打定主意,袖手旁观了啊! 于允忠心急如焚,口不择言:“怎么会没有办法呢?倭寇啊!” “那些倭寇对你言听计从,你可以让倭寇把那些锦衣卫们都杀了,然后……” “于府尹!” 于允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鹏极其粗暴地打断了。 张鹏面容严肃,脸色漆黑,眉头紧皱,按压着心中的怒火,沉声说道:“于府尹,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讲!” “本官乃是大明的兵部尚书,那些倭寇怕本官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对本官言听计从呢!” “于府尹,你这是在凭空污人清白啊!”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可以做,但是不可以说。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谁要是摆在台面上来讲,就是坏了规矩。 于允忠之前是着急上火,一时冲动,才脱口而出。 现在被张鹏打断了之后,眼神立刻变得清澈起来,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于允忠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赔笑道:“你看我这张嘴,就会放屁,张大人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先对锦衣卫动手,然后将其嫁祸给倭寇嘛!” 张鹏脸色已经变冷:“对不起,你说的事情,恕本官无法办到。” 于允忠急了:“别啊张大人……” “来人,送客!” 张鹏一拍扶手,径直站起身,回了书房。 于允忠还想挽留,但已经被张鹏家宅里的下人拦住了。 “于府尹,我家老爷休息了,请吧。” 于允忠脸上铁青,深吸一口气后,不再逗留,转身带着自己的仆人,出了张家的大宅。 于允忠此次的南京之行,非常不顺,可谓是处处碰壁。 张鹏已经是第五位给他吃闭门羹的大员了,其他的还有户部尚书张升等人。 能做的事,于允忠都做了。 能求的人,于允忠都求了。 但没用,大势以成,于家势力再大,家财再多,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与大明的皇帝匹敌。 于允忠叹了口气,原本挺拔的背脊,似乎都变弯了一些。 “老爷,接下来我们还要去哪家?” 于允忠身边的老管家,斟酌着开口。 于允忠摇了摇头,有些萧索地说道:“不找了,都不找了。” 老管家大吃一惊:“啊?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随后,又满心愤懑地骂道:“这些当官的,着实可恨!” “平时吃老爷的,喝老爷的,还拿老爷的。” “现在一出事就百般推脱,真不要脸!” 于允忠摆了摆手,深呼了一口气:“好了,不要说了。” “既然都不救我于家,那我们于家就自救。” “少爷夫人们,都接来南京没有?” 老管家连忙回到:“回老爷,家里的管事还算机灵,把老爷的话都记在心里。” “当听到那些锦衣卫,砸毁了于少保的塑像后,就带着家里的人和银子,赶来南京了。” “一共十八辆马车,今天夜里就能到南京城。” “好。” 于允忠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决。 “少爷夫人到后,让所有人登船,速度备好货,我们提前去旧港宣慰司!”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离开大明,偷偷跑路,就是于允忠留给自己最后的一条退路。 整个于家,经过这四十多年的积累,已经有了六艘可以下西洋的海船。 于允忠便打算着,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就带着于家数十年积累的财富,跑到旧港宣慰司去。 这时候的旧港宣慰司,早已在杨士奇的帮助下,脱离了大明的掌控。 他这种大明通缉犯,在旧港是绝对安全的。 凭借着他那大笔的财富,足以在旧港潇洒自由地过完下半辈子了。 “是,老爷,我这就去办!” 老管家领命之后,便向着港口那边走去。 正常来说,为了赶东南季风,大明沿海的走私船队,一般会在六月份的时候离开南京的港口,去往南洋的旧港宣慰司。 但于允忠为了逃命,已经等不及了,提前两个月便要出发。 …… 钱塘县。 于允忠家宅。 奢华无比的大院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鲜血溅在雪白的墙壁上,流淌在脚下的青石院砖上。 这些尸体,有些是和于谦沾亲带故的族人,有些则是试图阻止锦衣卫执法的下人。 另有数十个于家的丫鬟仆人,瑟缩地蹲在院落中,瑟瑟发抖。 这些下人们就听话得多,没有为于氏出头,因为敢为于氏出头的人,都已经死了。 青龙站在院落中,面色黑得吓人。 突然,一位满身鲜血的锦衣卫从后院冲了出来:“二爷,后院没人!” 下一刻,又有一位锦衣卫从偏殿里冲出:“二爷,偏殿里也搜过了,都没人!” 青龙面色阴沉地转过身,一双锐利的眼,扫视着院内的下人。 数个时辰前,他们从于家庄赶来了钱塘城里的于宅。 但令青龙意外的是,宅里并没有发现于家现任家主于允忠。 同时,也没有发现于允忠的妻儿老母等直系亲属。 有的,只有下人和远房亲戚。 青龙先清理掉了于氏族人之后,又让手下的锦衣卫仔细搜查了于家大院一遍。 结果一无所获,于允忠带着他的妻儿老小们,一起跑了! 这属于青龙工作中的重大失误,青龙心急如焚,心情更是坏到了极点。 “说,人都去哪里了!” 青龙的目光扫向那些下人,将那些人吓得面色如土,小便失禁。 “不知道,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老爷前几天就走了,少爷和夫人他们昨天夜里也走了!” “别杀我,我只是个丫鬟,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 他们说的不是假话,青龙也没指望能从这些下人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青龙转过身,对着自己的属下们,下达命令。 “查!” “挖地三尺也得把于允忠找出来!” “绝不能让他们给跑了!” 青龙身后的锦衣卫,当即领命。 “是,二爷!” 随后,三百名锦衣卫便在钱塘县城里,展开严密的搜查和调查。 很快,他们便从一个更夫的嘴里,得到了于氏夫人和少爷的马车,向南京城里行去的消息。 当天晚上,青龙率领三百锦衣卫,又快马加鞭地向南京城里奔去! …… 应天府。 南京港。 虽然自宣宗之后,大明朝廷就再也没有下过西洋,也未有过远航记录。 但东南沿海大大小小的港口,却依旧正常运转着。 其主要作用,就是服务于大明内部的海路运输。 像是用来修奉天三大殿的木料,就是通过这些港口,实现将物资从南方运往北方的。 此刻的南京港,格外的热闹,往来的力夫们,汗流浃背地将一箱一箱的货物,使劲地往船上搬。 往年这样热闹的场景,一般出现在六月份。 那时候真是人山人海,往来人货,络绎不绝。 而现在,因为于家提前启航的原因,提前两个月上演了这出繁忙的景象。 “都小心点,弄坏了一样东西,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唉!慢点慢点!这里面装的可是景德镇的瓷器,你敢打碎一个,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这个箱子抬高点,里面装的是苏州的刺绣,敢弄脏一点,我就抽了你的筋!” “……” 于家的下人们,颐指气使地指挥着力夫们搬运货物,并不时出声辱骂和恐吓他们。 于允忠则是站在甲板上,安顿着自己的妻儿老小。 “老爷,怎么突然间这么匆忙地将人喊来,还要跟着这些下人们一起下海啊?” “这船上又脏又臭的,是人呆的地方吗?” 衣着锦绣的于允忠夫人,于陈氏问道。 她看着周围往来的力夫,和简陋的环境,嫌弃地直皱眉。 于允忠烦躁地皱着眉头:“不要问那么多了,现在是非常时候,我们……” 于允忠正说着话,突然间岸上传来阵阵轰鸣的马蹄声。 随即,于家的老管家冲到船下,惊慌失措,满脸恐惧地对于允忠呐喊道:“不好了老爷!” “锦衣卫!锦衣卫来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反抗者,杀无赦! 老管家的话,响彻整个南京港。 于允忠的脸色瞬间苍白,肉眼可见地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同时,一股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让于允忠的身体不自觉地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 于陈氏看于允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奇怪地问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你的手,怎么在发抖啊?” 于陈氏惊讶地看着他颤抖的手,内心充满了疑惑。 于允忠充耳不闻,眼睛死死地盯着船下码头的方向,只是一味的颤抖。 在通往港口的路上,数百骑快马加鞭地像港口奔来。 他们统一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不是锦衣卫还能是谁?! 仅仅只是愣神了一个呼吸的事情,于允忠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冲到船边,大吼着对船下的众人下令。 “快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过来!快!” “启航!立刻启航!马上解开船绳,把船帆都扬起来!快!” “快!立刻!马上!现在就去开船!” 于允忠的过激的反应吓到了他的夫人,于陈氏此刻又惊讶又着急地叫道:“哎呀!好好的开什么船啊!” “不能开船,还有好多货都没有装上船呢!” “还有我让人去买的胭脂水粉,新出的云锦,刚出炉的桂花糕,都没送来呢!” “不能开船,不能开船啊!” 于陈氏挥着手,不准周围的下人去开船。 这一幕让本就着急上火的于允忠,怒火中烧,气急攻心。 “闭嘴!” 于允忠一巴掌过去,将于陈氏给扇懵了。 她怔怔地看着于允忠,瞪着一双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敢打我?” “你敢贻误时机,打你一耳光都算是轻的了!” 于陈氏正欲发飙,但见到于允忠那通红的眼,扭曲的五官,吃人般的眼神,顿时就不敢造次了。 那满肚子的牢骚,也就咽进肚子里去了。 与此同时,于允忠的手下和下人,也按照着于允忠的命令,开始启航海船。 码头上,劳作的力夫在听到那阵急速的马蹄声后,便连忙躲到了道路两旁,给锦衣卫们让出了道路。 青龙看着那即将动身的海船,心情更是沉入了谷底,内心焦躁不安。 “驾!” 青龙狠狠地抽动着马鞭,身下的骏马再次加速,用最快地速度,抵达了港口。 于允忠作为应天府府尹,自然也是安排了很多兵马司的士兵,驻扎在港口附近,掩护自己的出逃。 在于允忠的命令下,这些兵马司的士兵,纷纷冲上前来,试图阻止锦衣卫接近码头。 “站住!府尹有令,前方禁行!” “停下!都给我停下!” “再往前走,我们就要对你们不客气了!” “……” 一群兵马司的士兵挡在路中间,色厉内荏地对锦衣卫们吼叫着。 兵马司的人不少,大几百人披坚执锐地站在码头上,阵仗甚是唬人。 但他们的威胁,锦衣卫充耳不闻,不仅没有停下马来,反而还再次加快了速度。 “找死!” 青龙一声冷哼,手中的刀没有一丝犹豫地挥砍下去! “啊!呃呃呃……” 青龙手起刀落,刚刚喊话的那名兵马司士兵,喉间闪过一道血光。 他捂着飙血的喉咙躺在地上,嘴里发出无意义的气声,眼看是活不成了。 从见面到动手杀人,前后不过是眨几次眼的工夫,地上便多了一具温热的尸体。 港口周边的百姓见此变故,先是愣了愣,随后便开始惊乱起来。 他们将手里的东西一丢,慌不择路地四处乱跑。 “杀人了!杀人了!” “啊啊啊啊!官兵杀人了!” “快跑啊,码头死人了!” “……” 百姓们蒙头乱跑,只知道尽快远离锦衣卫这群杀胚们。 但慌乱的百姓,让港口的一下子混乱了起来,更加拖慢了青龙等人的速度。 而这时锦衣卫和兵马司的官兵们,也进入到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战之中。 “杀啊!都给我上,绝不能放他们过去!” “上!上啊!都给我顶上去!” “啊!!!” “……” 兵刃拼杀间,火星点点,响起一片铮鸣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惨叫和哀嚎。 青龙骑在马上,将斩入敌军脖颈中的绣春刀拔出,带出一片鲜血。 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码头外,即将启航的海船。 “不要拖延,速战速决,冲到船上去,阻止海船启航。” “是,二爷!” 随着青龙一声令下,锦衣卫手中的攻势更加凌冽,左劈右砍间,便将周围的兵马司士兵,砍倒在地。 鲜血和死亡刺激着剩下的兵马司士兵,逼的他们不断地后退,不敢上前一步。 而借此机会,锦衣卫们也没有纠缠,而是继续快马加鞭地向码头赶去。 而就在锦衣卫与兵马司纠缠之际,于家上下的成员,正在满头大汗,心急如焚,争分夺秒地启动着身下的庞然大物。 于家的海船上,在于允忠下达启航的命令后,于家的下人们,在第一时间,就把系在岸边的船绳给解开了。 所有还未运上船的商品,也都不要了,连接岸边的舱门,用最快的速度关闭! 所有于家的核心族人,和忠心的仆人,都已经登上了海船。 船帆已经扬起,船师们也收起船锚,开始转动船舵,水手们更是在船舱里疯狂地摇动船桨。 在于家上下一心,齐心协力地奋斗下,于家的海船,已经慢慢驶离了码头,向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缓缓而去。 远处的海面,风平浪静,异常广阔。 直到海船终于动起来之后,于允忠提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了。 于家上下,知道全部事情的核心成员们,发自内心地欢呼雀跃起来! “哈哈哈!走了!走了!大船终于走了!” “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朝廷终于是管不到我们了!” “是啊,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离开了大明,我们可算是自由了,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有了这满船的银子财货,我们到哪也是过神仙日子啊!” “终于可以离开这腐朽的大明了,我们要去投奔自由喽!” “……” 甲板上,于家的族人和下人们,尽情畅快地欢笑着。 压在他们心中数日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此刻的他们,脑海里已经在幻想着,到了旧港之后,自己那自由快乐的日子了。 于允忠看着甲板上欢呼雀跃的族人,又看看远处宽阔的海面,再感受着身下缓缓行驶的海船,心情也是格外的舒畅。 “呵呵呵,终于还是成功离开了,此后天高海阔,任我遨游。” “在大明这么多年,银子也算是捞够了。” “只是故土难寻,以后……怕是无法落叶归根啊。” 于允忠淡笑着,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码头边骑马追赶的锦衣卫众人。 “此局,还是朝廷棋差一步啊,呵呵呵。” 于允忠说着,还伸出手向着青龙轻轻挥了挥。 码头上,青龙和上百名锦衣卫,面无表情地沿着码头一路追赶。 看着于允忠对着自己挥手,青龙心中压抑地怒火,已经到达了极限。 眼见前方已经快要没路,而于家的海船就要驶入大海,青龙决定放手一搏! “用钩爪!” 青龙大喝一声,从怀里取出钩爪,在空中甩了甩后,向着于家海船用力一抛。 钩爪高高划过天际,准确无误地缠绕在海船的桅杆上。 下一刻,青龙抓住绳索,用力一拉,身形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飞身冲向海船。 青龙身后上百名锦衣卫,也纷纷效仿青龙的动作,将钩锁扔向海船的桅杆,随后抓住绳索,荡向海船。 一时间,于家海船上的众人,只觉得天光一阵暗淡。 数不清的钩爪,遮天蔽日一般的从船下的码头抛上来,落到海船高高的桅杆上。 甲板上的于家众人,脸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们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下一刻,巨大的恐惧笼罩在他们心上,他们顿时就慌了手脚,惊恐地哇哇乱叫。 “锦衣卫!锦衣卫来了!” “快!快阻止他们登船啊!” “你们!你们都快给我上,把他们赶下船去啊!” “救命啊!锦衣卫来了,救救我啊!” “……” 凄厉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站在甲板前方的于允忠神情也是一呆。 他万万没有想到,锦衣卫们会以这种方式,登上他的海船。 原本以为已经彻底甩掉锦衣卫追捕的于允忠,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 在被其他于氏族人发出的尖叫声惊醒后,于允忠立刻着急地对下人们大喊:“快!快砍掉他们的绳索!” “对!老爷说得对,快砍绳索!” 于家的下人反应过来,急忙拔刀去斩。 “铮!” 利刃斩在绳索上,竟然发出金石之声。 锦衣卫的绳索里,竟然是参了金属材质的,要斩断这绳索,需要废不少工夫。 而这时候,锦衣卫们早就登上船来了! “不行啊老爷!这个绳索斩不断啊!” 于允忠急得满头大汗,刚才他的心里有多欢喜,现在他的心里就有多恐惧。 一计不成,于允忠又想了一计。 “把他们钩锁解开……不!直接把桅杆斩断,丢下海去!” 于家的下人们,抬头看着高高的桅杆,心生绝望。 “不行啊老爷,桅杆太高了,我们砍不到啊!” 锦衣卫的钩锁,不是缠在甲板边的栏杆上,而是落在绑船帆的桅杆上。 桅杆离甲板接近两丈高,除非是爬上去,否则他们也砍不到桅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而下,于允忠急得都想跳海了。 而就在此时,青龙已经率先登上了海船。 看着站在甲板上的青龙,于允忠尖着嗓子,指着青龙尖叫道:“快给我上!拦住他!把他丢进海里去!” 数十个于家下人,手执钢刀,听令而来,冲向了青龙。 青龙眼神暴戾,不退反进,率先对跑在最前面的于家下人,发动攻击。 一劈一斩,仅仅两刀,那人毫无招架之力,眨眼间便送了性命。 剩下的人顿时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前进的脚步本能地停了下来,脸上出现了迟疑的神色。 青龙的战力深不可测,谁也不愿意贸然冲上去送死,都希望其他人能先上。 可就是这么一犹豫,青龙身后,一个接一个的锦衣卫,也登上了海船的甲板。 看到这一幕,于允忠的情绪,濒临崩溃! “来人啊!都来人啊!” “快把他们赶下去!赶下去!” “都来人!所有人都来啊!来人啊!” “……” 在于允忠的呼喊下,海船上所有于家的下人,都闻讯赶了过来。 他们的神情严肃,内心惊慌,紧张地不得了。 此刻的他们,已经被逼到了悬崖上了。 若是解决不了他们面前的这些锦衣卫,他们刚才畅想的自由,幻想的幸福,就真的成了梦幻泡影了。 于家的下人们,拿着武器,围在锦衣卫面前,严阵以待。 他们已经无法后退,但又不敢率先发动袭击,只能在原地踯躅着。 而这时,数百名锦衣卫,已经全部登上了海船。 青龙提着滴血的锋刃,剑指众人。 “陛下有令,诛杀于谦九族,胆有阻挡者,杀无赦!” 面对青龙的警告,围在四周的于氏下人,竟然都没有要退去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青龙挥剑一斩,纵身杀向众人:“杀!” 青龙身后的锦衣卫们,也紧随其后,对海船上所有敢提刀阻挡的人,展开残忍的清洗。 “啊啊啊!!!!!!!” 一声高亢的女人尖叫声响起,那尖锐的声音响彻整条海船。 随后凄厉的哭嚎接连响起,数百名锦衣卫在甲板上,追杀所有手里拿刀的人。 他们手中的绣春刀,不断地刺入于家下人的身体里,毫无顾忌地带走一条条的生命。 鲜血染红了于家海船的地板,腥臭刺鼻的味道,刺激得人直作呕。 温热的尸体遍布甲板上的每一寸角落,耳边的惨叫声和尖叫声,不绝入耳。 海船的甲板上,一片尸山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