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齐奔朝堂夺权势》 第433章 “有劳几位姐姐。”说着，宋英便欲跟她们离去。 林文轩抓心挠肝了那么久，可不想一整晚都念着这事，赶紧叫住了她：“师妹，我们商量下明日的一些细节吧。” 村长一家都好奇看着他们。 “明儿我们师门准备吃个团圆饭。”马大夫先是对村长一家解释一句，而后瞪中着林文轩，“明日赶回去，路上有的是时间给你们商量。” 宋英偏偏头，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便跟着三位女孩离去了。 林文轩不敢再争取，眼睁睁看着她离去，一整晚他都念着此事，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才睡去，翌日醒来时已快到晌午。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脸上，不再像昨夜那么寒冷，外面传来宋英哇哇的惊呼声，“哇！小雨姐姐你手真巧，这个蜻蜓编得好好呀！” “是村东的孙奶奶教我的，她的手才是真的巧，蜻蜓、蟋蟀，蝴蝶，老鼠、猫狗都能编，可像了！” “对对对，孙奶奶编得特别好，可惜她平时很忙，只有过年的时候有空教我们编……” 林文轩赶紧爬起来，穿好衣裳出去，看见他师妹与村长家的三个女孩，在院子里围坐着，那个最大的女孩手中拿着竹叶，正手指翻飞的编着，他师妹的手上，则拿着一只竹叶编的蜻蜓。 听见开门声，几个女孩们望过来，两个大些的女孩很快便移开视线，她们已经及笄，到了婚配的年龄，在男女之事上得格外注意。 “醒了？”宋英看着他，明知故问地打趣，“师兄你今儿怎么醒得这么晚，昨晚是偷牛去了吗？” 三个女孩抿唇的抿唇、捂嘴的捂嘴，都在努力让自己不要笑。 在别人家这么晚才起，林文轩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被她们这么一笑，脸皮一下涨红，他强撑着，假装没看见三位女孩的憋笑，迅速转移话题：“怎么只有你，师父呢？” “有位老人不太舒服，请师叔过去看诊。” 林文轩追问的话脱口而出：“你怎么没跟去？” 自从到医馆，宋英便积极努力的学习，只要没有人找她针灸，她几乎一直在师父旁边，旁观他给病人号脉开方。 今儿又没人找她针灸，有病人她竟然没有跟着去瞧！ 宋英笑眯眯：“自然是等你呀。” 林文轩微怔，心仿佛被什么羽毛轻抚了几下，生出些许异样的感觉。 还没等他想明白，宋英已经站起来，对三位女孩道：“我和师兄去找师叔，你们先忙。” 林文轩回了神，赶紧走过去。 “我带你们去吧。”叫小雨的女孩说道。 宋英摆摆手：“不用不用，我知道路。” 小雨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目送他们离开。 离开村长家一段路，宋英望了眼四周，见没有人便停下来，将昨晚方娘子的事情一一告知，最后道：“师兄，我想了想，这件事情我们就当不知道吧，那个韩志杰就是该死，方嫂子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 “方娘子的话能信吗？”林文轩怀疑，“你看她，自己打自己骗人说是韩志杰打的，还有之前在医馆，她就一再想置她相公于死地，手臂上的伤，会不会也是她自己打的，来骗取你的同情。” “不会，她手臂上的伤青青紫紫、新旧重叠，根本就不是一次性打的，总不能说她在很久之前就知道有人会问她，隔三差五打自己几顿，制造出那样的伤吧？” 林文学仍是迟疑：“可是，她杀人了耶！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瞒着？而且，她丈夫打她，她可以请官府给她做主。” “师兄你不是女子，你不知道一个女子活在这个世上有多艰难。韩志杰是童生，是读书人，官府很大可能是不会给她做主的。 即便她很幸运，官府给她做了主，事后她也会被人们非议，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她令她相公吃了官司，是不安分、不顾家的人等等，什么样的骂名都可能有。” 宋英闭了闭眼，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我们只是大夫，还未到人就死了，这事与我们不相干。 韩志杰的死因也很清楚，他不遵医嘱忌口，偷喝酒导致高热，在医馆的时候他就想偷喝酒，不仅我们知道，街坊也知道这件事情。 所有的一切都很清楚、都很明白、都很合理。” 看着宋英坚定的眼神，林文轩轻轻叹息，“行，这事与我们不相干，走吧，去找师父。” 不知是不是昨晚老人们在韩家聊得有些晚，不少人都有些风寒，马大夫一一给他们看完病，便已经午时了。 村里的人自然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上路，便又在韩家的丧宴上吃了饭，这才由昨日接他们来的汉子赶着牛车送他们回去。 到城里时，已经是快酉时了。 “师叔，我们今儿还吃团圆饭吗？”宋英问道。 马大夫沉吟片刻，吩咐道：“文轩，你去天香楼问问，晚上还有没有空余包厢；宋英，你先回申府，一会儿文轩问清楚了就去找你们。” 他们在天香楼定的时间是今儿中午，若天香楼时间挪不出包厢，那便只能预订其他时间了。 天香楼与申府虽同在东街，方位却不一样，宋英与林文轩应下，一个往天香楼，一个往申府跑。 宋英跑回申府，发现小院院门紧闭，她转身就要往主院去，路过花园时，被园子里扫雪的丫鬟叫住：“宋英妹妹，林大夫去了天香楼，说在那里等你们。” “谢谢姐姐。” 道完谢，宋英又赶紧往天香楼赶，既然师父在那里等着，那他们预订的包厢自然是还留着！ 约么酉时中，师门四人总算吃上了热腾腾的团圆饭。 林大夫坐在上首，看着宋英，不由轻叹一声：“我们师门总算是后继有人，不会断了传承。” 林文学一脸问号，“姑婆，之前不是有我嘛，我们师门很早就后继有人了呀。” 林大夫很是直接：“你天赋不太行。” 林文学：“……” 第434章 宋英很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她看着林大夫，“是我应该谢谢师父，谢谢你收我为徒，教我医术。” 虽然她学医术的日子很短，却也感受到了巨大的不同，街坊邻里会因为她给她们针灸过，对她和蔼亲切，即便是那些没有找她针灸过的人，也会念着她是大夫，以后若是生病可能需要她救命，对她客客气气。 更重要的，是赢得了尊重。 去出诊时，她会被当做贵客招待，是能坐上主桌的，而以前即便是去亲戚家做客，也可能因为桌椅不够，给她夹几筷子菜，便让她站着吃。 想到昨晚在大坪村的经历，宋英对林大夫越发感激，她先给倒了茶端起，恭恭敬敬地递给林大夫：“师父，您请喝茶。” 林大夫接过茶，更觉欣慰，“你能有今日，最应该感谢的是你自己。” 宋英竭力抿着唇，嘴角却还是抑制不住地翘起，她打心里也觉得也要感谢自己，如果她不找师兄学习认草药，如果她没有想法子认字，那么就不会有去申府给师父打下手的机会，也就不可能会被师父收为徒弟。 但是人得谦虚不是，自己感谢自己，听着就怪怪的，谦虚了几句，她拎着茶壶，干脆又给马大夫续了茶，“也要谢谢师叔教我，这几月我在医馆学到了很多，新的一年，要劳你继续费心了。” 马大夫是看着宋英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乡下女孩，一步步走到今天，又勤奋好学，没有哪个老师会不喜欢好学的学生。 他捏须而笑：“你师父说得对，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学医一事，最终看的还是自个儿，你今年做的很好，往后也不可怠慢。” “谢师叔教诲。”宋英恭敬应下，又给林文轩添了茶，感谢他的照顾。 见她感谢了一圈，林文轩有样学样，也起身感谢林大夫与马大夫，只是他面对林大夫，说的话就非常卖乖，什么感谢姑婆对侄孙的疼爱，感谢姑婆从大老远从京城来清水县，让他终于在清水县有了亲人陪伴，颇有彩衣娱亲的意味，给林大夫逗得笑个不停。 宋英也乐不可支，她发现林文轩平时表现得十分成熟、稳重，但只要在林大夫跟前，他就特别会撒娇卖乖，逗林大夫笑。 以前，宋英以为是这是男孩子的特性，在疼爱自己的长辈面前，撒娇卖乖能达成几乎所有的目的，宋天宋元在李氏杨氏面前也爱这么干； 但了解了自家师父的身世经历后，宋英才慢慢品过味来，师兄与宋天他们不一样，他最主要的是用这些方式逗师父开心。 师父的心里，实在太苦了。 就在大家都乐得不行的时候，马大夫突然端起酒杯，看着林大夫，“师姐，我也该谢谢你。” 林大夫没好气白他一眼，“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还跟着两个小的学。” 马大夫摇头，一脸认真道：“这么多年了，一直很想跟你说谢谢，当年要不是你救我，我早冻死街头，被丢去乱葬岗，现在怕是尸骨无存了。” 林大夫无奈：“已经过去了事情，还说它做什么。” “在我心里，这件事情一直不好过去，我永远记着，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 林大夫不笑了，她看着马大夫，“师弟，刚才我跟宋英说的话，也对你说，你能有今日，靠的是自己。” 宋英被马大夫话里的信息量弄得十分好奇，她看看自家师父，又看看马大夫，最后看向林文轩，以眼神无声地询问：师叔的话是什么意思？ 长辈们回忆往昔，林文轩自然不好开口，他摇了摇头，给了宋英一个后面再告诉她的眼神。 不想，马大夫却看到了他们师兄妹之间的小动作，自己娓娓道来：“宋英想知道呀，不用看你师兄，我告诉么，我们这师门，若没有你师父，早断绝了。” 他将酒杯放回桌上，“那会儿我还小，跟宋英你现在差不多大，那年清水县闹干旱，地里的麦子、田里的水稻，都没收成， 知县又是个不顾百姓死活的，清水县上下十室九空，绝大部分的人都成了流民。 我随着父母往京城去，想去投奔在京城的姨父。路上，因为爹娘总把优先把讨要到的吃食给我，他们身体渐渐不行，还没到京城就感染风寒，都死了。 把爹娘埋葬后，我一个人到了京城，但我姨父一家早搬走了，我没有地方去，身上也没多少钱，住不起客栈，便在城外的一间破庙里落脚。 京城的冬天与我们锦川不一样，非常非常的冷，天天都有冻死的人，那天我身上的钱都被花完了，被破庙里的乞丐赶出来，我不知道哪里能取暖，只能缩在一个角落里。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被冻死的时候，遇到了师姐，她给了我两个包子，我知道那是我唯一生的希望，只能厚着脸皮问她，要不要奴仆，我不要卖身钱，只要给口饭吃就行。” 林大夫被马大夫的话勾起了回忆，轻叹了口气，道：“其实那天是因为师兄买的包子，不是我喜欢的那家店，我不想要，一转头看见你缩在角落，就给你了。” “但那两个包子救了我的命，那是我此生吃过最好吃的东西。”马大夫却道。 林大夫无奈，“你呀，还是这么个性子。我说了多少次，你不欠我们的，当初我们虽然带你去了江家，但你是给师兄书童，你是靠自己的能力过活，不欠任何人。” 马大夫摇头，“不，如果师姐你们当时不收我，我是活不过那一晚的，也就没法说什么靠自己过活，是你们救了我。 后来，也是你求着师父，师父才肯收下我这个徒弟，那天你救了我的命，后来，你又给了我谋生的能力，师姐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敢忘！” 林大夫默了默，道：“当年我教你谋生之道，现在你教文轩医术，也算还回来了，以前再不要提什么欠不欠的。” 第435章 回忆起往事，马大夫滔滔不绝，一杯又一杯的敬林大夫，最后给自己喝高了，林大夫也喝了许多，相比之下，还是蛮清醒的。 一顿饭吃完，已经月上柳梢头了，幸好申府再派了车夫在外面等待。 宋英搀扶着林大夫上了马车，先让车夫把马大大与林文轩送回医馆，等二人下车，她不放心的掀开车帘叮嘱道：“师兄，醒酒汤你记得热一热再给师叔喝。” “知道了。你们放心回去吧，记得搀扶好姑婆，她只是看着没醉。” 宋英点头，然后吩咐马车回去。 马车有点颠，平时不算什么，但今日林大夫喝了酒，便十分难受，好不容易忍到申府，一到大门处，便令车夫停下，“就到这里吧，我们自己走回去。” 已经到了府内，车夫也不担心她出事顺安县主怪罪，架着马车去马房了。 宋英扶着林大夫慢慢地走，边走边关切地问：“师父，你有没有好受一点？” 林大夫点头，“你不用扶着我，这冷风一吹，我清醒多了，不用人扶着。” “师父我还是扶着你吧，地上可能有冰。”宋英哪放心在这个时候放开，当下将她的手臂抓得更紧了。 林大夫好笑不已，“你什么时候那么听文轩的话了，他就是瞎操心。” 话虽这么说，林大夫却是乐呵呵的，显然对他们俩的关心很受用。 很快拐入一个小花园，绕过去，便到了她们师徒住的小院，就在这时，宋英听到有人在呼唤着什么。 惨白的月亮照的树影幢幢，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风一吹，树枝摇曳，阴影随之移动、摇晃，犹如扭动的鬼影在吞噬着明亮。 宋英虽然不像罗雁行与宋天那样怕鬼，但她也是怕的，更何况，昨晚还刚看过一个死人，她还帮着他的妻子，隐瞒他死亡的真相。 面对这场景，宋英不由咽了咽唾沫，靠林大夫更紧了。 “有点热，你别靠那么近。” 林大夫还没发现她的紧张，将她往旁边推了推，便在这时，之前的呼呼清晰了几分，“咪咪！” 宋英吓得抱住了林大夫，结结巴巴的问：“师、师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林大夫这才发现她在害怕，她好笑不已，“听到了，应该是有人在找猫。” “猫？”听到这个回答，宋英不害怕了，她认真的回想了一番，不记得有谁养猫，“府里还养了猫吗？” “年前，宫里给老太太的赏赐到了，其中有两只御猫，七小姐爱猫，老太太给了她一只，另一只本打算自己留着，被莲姨娘知道后要走了。” 宋英对莲姨娘的行为已经麻木，关注点集中在猫上，“还有御猫？” “自然。咱们锦川有一种狸加白的猫，也是御猫，它们有四只耳朵，抓老鼠特别厉害。不过这次宫里送来的猫，是两只纯白蓝眼的狮子猫。” 宋英好奇了，“狮子猫？长什么样呀？” 她只见过狸花猫，前一种狸加白的猫，勉强能想象出样子，但狮子猫，她是完全不知道长什么样。 “改天你去七小姐处见一见，长毛拖地，坐形如狮，仙气飘飘的，非常的漂亮！” 在她们说话的当儿，呼唤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宋英便放下了询问，好奇道：“好像只有一个人在呼唤，难不成是七小姐院里照看的人，不小心让小猫跑出来了？” 那她们现在是走掉，还是帮着寻找呢？ 她还没纠结清楚，一团白色从她们对面的树底下窜了过去，那速度太快，光线又暗，宋英压根没看清，只是觉得很大，比平常的猫大很多。 “师父，刚才那是狮子猫吗？好大呀！” “是的，狮子比其他猫体型要大些。” 林大夫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阴影后冒出来，问道：“你们看见那猫往哪里跑了？” 宋英看着问话的人，惊呆了，竟然是莲姨娘！ 说实话，她觉得七小姐大晚上一个人悄悄找猫，都比莲姨娘一个人找猫要合理得多，莲姨娘行事，不该是闹得人尽皆知、鸡犬不宁么？ 林大夫也愣了愣，方指着前方道：“往那边假山跑了。” “多谢。”说完，莲姨娘急急朝着那边假山找去，不时扒拉下树枝草木，轻声唤着咪咪。 宋英人都傻了，莲姨娘竟然还会给人道谢，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走吧，我们也去帮她找找。”林大夫说道，既然遇到了，自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宋英点头，跟着查看着各个假山，寻找起来。 听到身后的咪咪声，莲姨娘回头看了眼她们，什么都没说，继续寻找寻找起来。 三个人快将那片假山花丛翻了个遍，还是没能找到。 天太黑了，即便她们提了灯笼，还有月光，能看清的程度还是不高，思索片刻，林大夫道：“宋英，你去大厨房，拿点鸡肝或者鸭肝过来。” 顿了下，又补充道：“只要是肝脏类就成，没有肝，就拿其他的内脏。” 宋英想起猫狗对腥味都十分敏感，而内脏的腥味很大，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便往大厨房跑。 大厨房里内脏很大，宋英拿了三块鸡肝，分给林大夫与莲姨娘各一块，然后三人就拎着鸡肝继续寻找。 鸡肝的腥味很快传入猫咪的鼻子，在经过一处假山时，宋英听到里面喵喵的叫声，她停下，提着灯笼照了照，找到了一个空隙，猫叫声就是从里面出来的。 里面黑黝黝的，宋英还是没看清猫咪长什么样，只是在灯笼光芒的照射下，看见两只亮得有些妖冶渗人的眼瞳。 “师父，莲姨娘，你们快来，猫咪在这里！” 喊完，她把鸡肝拿至洞口，让腥味更多的传进去。 “喵～喵～”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越发急切的喵喵声，猫咪从里面走了出来，眼见它快到洞口了，宋英赶紧伸手去抓。 不想，猫咪警觉，在她伸出手的刹那，猫咪就缩了回去。 第436章 宋英赶紧晃了晃鸡肝，再次轻声唤道：“咪咪，你快出来，我不抓你哦，快出来吃好吃的。” “喵～” 小猫喵喵的回应，却再不肯动弹，宋英将拿着鸡肝的手伸进去，想让鸡肝的味道更浓烈些，“快出来嘛，小猫咪。” 这时，林大夫与莲姨娘过来了。 “在里面吗？”莲姨娘询问。 宋英点头，起身让开位置，“里面很深，我的手够不着它。” 莲姨娘用灯笼照了照，发现看见小猫咪确实在里面，她便伸出手去抓，但她的手也够不着。 莲姨娘不死心，半边身子都贴在了山石上，尽可能多的把手臂伸进去，“诶，我触到它了！” 惊喜不过一瞬，她的眉头重新拧起，“怎么还能往里缩！咪咪，你快出来呀。” “喵～”猫咪回应了一句，更加往后缩着。 莲姨娘缩回手，重新拿灯笼照了照里面，发现里面并没有更深，只是猫咪使劲儿蜷缩着，她的手就差那么一点点。 林大夫也看到了里面的情形，道：“我来试试。” 莲姨娘让开位置，轻声道：“麻烦你了。” 宋英瞪大了眼睛，她听到了什么？ 莲姨娘跟人说麻烦了！ 她竟然会跟人说麻烦了！ 在申府里，她可素来是横行霸道，连申状元与顺安县主的面子都不卖，竟然会跟师父说麻烦了！ 林大夫的手明显比莲姨娘的长些，伸进去后很快就触到了猫咪，陌生的气息让猫咪恐惧，不停地哈气，声音尖利的叫着。 “咪咪，你不要害怕，林大夫不会伤害你的。”莲姨娘在旁边柔声安慰。 半晌，林大夫把手拿了出来，摇头道：“不行，只有指尖能触到它，不能抓住。它太害怕了，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出问题。” “出问题？”一听这话，莲姨娘急了，“会出什么问题？” “猫咪长时间处于害怕的状态，很容易生病的，特别是现在还这么冷，先让它缓一缓。”林大夫说着，退开了。 莲姨娘跪在地上，弯下腰，几乎以头贴地，去看空隙里猫咪的状况，强忍着焦急，柔声哄道：“咪咪，你出来好不好，里面冷，你待在这里会被冻坏的。咪咪，你快出来呀，真的不能待在外面……” 可惜，她才养了猫咪几天，猫咪对她也并不怎么信任，还是不肯出来。 莲姨娘越发着急，扭头问：“你们有法子给它弄出来吗？” 宋英压下心中的震惊，想了想，道：“要不试试拿个布袋堵住口子，然后找根木棍伸进去戳一戳它？我们以前抓兔子就是这样干的。” 林大夫想了想，尽快让猫咪回到熟悉的环境里也好，便道：“可以试一试。” 于是，宋英回去拿了布袋，莲姨娘在园子里寻了根木棒。 林大夫又对莲姨娘道：“你是它的主人，它对你更熟悉，你来拿布袋，记得拿紧了，猫咪进去就赶紧把布袋合上，千万不能再让它逃走。” 莲姨娘点头，从宋英手里接过布袋，又把木棒交给了宋英。 想着猫咪受惊后会抓挠周围，林大夫便伸手去拿木棒：“宋英，你把木棒给我吧。” 宋英没有多想，将木棒交给了她，自己提着灯笼给她们照明。 一切准备就绪，林大夫看向莲姨娘，问：“抓紧了吗？” 莲姨娘点头，林大夫便把木棒伸进去，在旁边的石壁上快速的敲着。 剧烈的声响吓得猫咪喵了一声，朝外面窜来，感受着猫咪冲入布袋，莲姨娘赶紧抓着布袋口合起来，她大大的松了口气，“总算抓住了，今儿谢谢你们啊。”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林大夫回道。 莲姨娘利落地把布袋口打了个结，只留出个能伸进一根手指头的小缝供猫咪透气，而后放下猫咪，把手腕上的一只碧玉镯子取下来，递给林大夫，“这只镯子听说很值钱，给你们做谢礼。” 宋英看着她的手，有点错愕，这个给布袋打结的的手法太利落了，跟她奶奶李氏有得一拼。 每每带着鸭子来县里卖时，李氏便会这么给布袋打结，既能防止鸭子跑出来，也不怕它们在里面憋死。 莲姨娘怎么也会这种打结的方法？ 莲姨娘不识货，林大夫却是知道的，这镯子是上好的和田玉制作而成，是千金难求之物，她便推了回去：“不用，只是帮个小忙而已。” 宋英虽然不知道这镯子有多贵重，但想着莲姨娘的性子，大致猜到是她从顺安县主等人手里抢来的，既然能值得她抢，自然是很贵重很贵重的东西。 她不由咋舌，也不知道莲姨娘怎么想的，费那劲儿抢来的贵重镯子，帮忙抓个猫她都要送出去，真不知该说她是爱财，还是不爱财。 面对林大夫的推辞，莲姨娘很坚决，直接上前将镯子塞到林大夫手上，“对你们而言是小忙，于我却是最大的忙。” 说着，她突然皱眉，低头挪开脚，望向地面，“这是什么东西？” 宋英把灯笼伸过去照了照，发现是自己的竹叶蜻蜓掉了，刚才被莲姨娘踩了一脚，她忙弯腰捡起，“是我的竹叶蜻蜓，应该是刚才蹲在地上诱猫出来的时候弄掉了。” 她用膝盖把灯笼杆夹住，腾出手来细细擦拭上面的污迹，然后便准备重新塞回袖子里，却听莲姨娘道：“能给我看看吗？” 她的声音听着有几分急切，给宋英弄懵了，迟疑着把竹蜻蜓递了过去，“就是竹片编的。” 莲姨娘拿着蜻蜓，反反复复的瞧了好久，道：“编的真好，是你编的？” 宋英拿起灯笼：“不是，我手哪有这么巧，是昨儿跟着师叔去大坪村出诊，大坪村一个姐姐送我。” “大坪村，”莲姨娘低喃着重复一句，又问：“那家姑娘姓什么？” 宋英奇怪的望着她，问人家姓是要做什么，她也想要，打算去跟人买？ 买东西好像不需要知道人家姓什么吧，难不成想去跟人学怎么编？ 第437章 “那是大坪村的村长家，姓张，不过这个竹叶蜻蜓，是他们村一位姓孙的奶奶教她编的，那位奶奶只有过年的时候有空闲，你要是想要，这段时间可以去找她们买。” “姓孙的奶奶，”莲姨娘再次低声喃喃，浑浊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追忆之色。 “是啊，姓孙的奶奶，”宋英觉得她的神情有些奇怪，“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莲姨娘否认，神色重新变得生人勿近，把竹叶蜻蜓还给她，丢下一句“今儿多谢你们了”，就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医馆没有什么事，过得十分宁静，时间仿佛都快了些，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才申时初，罗雁行一行人便到了医馆，不出宋英所料，宋天、罗二柱与田虎三人也跟着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袁珊。 见宋英看她，袁珊有点尴尬，解释道：“我跟宋天他们不一样，不是想赖着晚上不回去，只是、只是恰巧遇见了。” 宋英对她笑笑，“我没那样想，况且想留下过夜也不是什么大事，谁都想等夜间逛正式的灯会，大家既然熟识，你留下晚上一起也没什么的。” 袁珊微红着脸，她自然也是想等夜间逛正式的灯会，但她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上次宋英并没有邀请她。 她抿了抿唇，主动解释：“我本来是要与我们村的女孩一起的，她们想请我哥帮她们猜灯谜赢灯笼，但是我哥前几日去书院念书了，今日都不知道书院会不会让他们出来玩。” 说到这里，袁珊有些委屈：“可是她们不听，说我们兄妹不乐意帮自己村的人，直接走了不带我玩，我也不想跟她们一起，就打算自己来城里。 经过你们村的时候，遇到了雁行姐她们，就与他们一起来了。” 罗雁行附和地点头，气愤不已：“我们来的路上，还遇到几个她们村的女孩，你是不知道，她们说话有多刻薄。” 念着袁清的帮助，罗雁行对袁珊天然带几分好感，听说她们村的女孩不带她一起，自然不可能让她一个人来城里。 “没事，多个人还热闹呢。”宋英笑着说道。 袁珊便放下心来，“我玩一会儿就回去。” “都说了多你一个不多，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回去多不安全，还是等明日与雁行她们一起回去吧。” 袁珊虽然不好意思，但大晚上一个人回去到底是有些发怵的，宋英开口了，她便谢了宋英的好意，没有拒绝。 说完她的事情，罗雁行转而面对宋天三人，语气就很不好，“你们自己去玩吧，要睡觉了直接来医馆。” 明知道罗雁行会拿出钱，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吃喝玩乐，三人怎么可能这个时候离开，宋天直接忽视她的冷脸，笑嘻嘻道：“我们想跟你们一起。” 罗雁行翻了白眼：“你们不是不乐意与我们这些丫头片子一起玩吗？” 宋元在旁边上蹿下跳的落井下石：“就是就是，你们快走，自己去玩。” 以前他想跟他们一起的时候，他们也是百般嫌弃，说带着他是拖累，不跟他玩，哼，现在他也不想带他们一起。 宋天面不改色：“我们以前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说出那样的混账话！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要相互照顾嘛，灯会人很多的，万一又遇到拍花子，看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也不敢对我们下手。” 宋英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脸皮是真厚呀，她道：“雁行，算了，随他们吧，一会儿看上什么了自己花钱买。” 三人急了，“不是说雁行姐请客吗？” “对啊，上次堂姐说她出钱，让大家痛痛快快地玩，堂姐，你可不能变卦呀！” “是啊雁行姐，你上次可是白得了50两银子，这么多的钱可不能小气。” 罗雁行没好气瞪了他们一眼，“我是说要请客，但可没说要负责你们的吃喝玩乐。” 罗二柱还想争取，被宋天拉住了，道：“我们自己买就自己买，只要晚上能看正式的灯会就成。” 嘴上说得很讲道理，却一个劲儿冲罗二柱与田虎眨眼睛，显然只是嘴上暂时妥协而已。 罗雁行气得还想骂他们，被宋英拉住了，“雁行，你跟我去看看准备的东西，想想还缺不缺什么。” 昨日罗雁行就来了城里，与宋英一起，先买了些零嘴吃食，等晚上围炉闲聊的时候吃。 进了房间，宋英才问：“头绳带了吗？” 说起这个，罗雁行就叹气：“带了，但是今日这个情形，恐怕是卖不了了。” 今儿元宵，偏远山村的女孩来得虽然少，但城里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一定会出来逛，还会把自个儿捯饬得美美的，正是卖头绳的好时候。 可惜，宋天三人死皮赖脸要跟着，后面又遇上袁珊，这么多外人，也不好隐瞒。 宋英道：“没事，我早料到宋天他们会跟来，已经跟郑姐姐打好招呼了，一会儿我们俩，寻个由头避开他们，先把头绳给郑姐姐送过去。 天黑前我们就以找她梳发髻为由，在她的摊子前守着，帮着吸引客人，等人多了，我们走了也无妨。卖头绳的钱，她下次来城里会送来医馆。” 罗雁行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是可行的，上次的经历，她们对郑娘子这个人也算有些了解，可以相信她的人品。 最重要的是，不相信也没法子呀，这是上半年最好的卖头绳时间，错过了就等七夕。 不过，制作头绳的碎布是云秀楼送给她们，反正也没花钱，即便最后郑娘子坑她们，不给她们钱，也没亏什么。 商议好后，二人拿了些瓜子花生以及糖果出去。 “这会儿外面灯笼还未挂全，没什么好看的，你们先坐下烤烤火。”说着，宋英把装有瓜子花生的果盘递过去，“来来来，你们先磕瓜子聊天，这边还有果脯蜜饯，想吃什么自己拿啊。” 第438章 看着这些东西，宋天立刻冲罗二柱与田虎挤眉弄眼，在街上看上的东西要自己买，在医馆内招待大家的零嘴，总不可能不让他们吃。 虽说过年家家户户基本都买了瓜子花生与糖果，但糖果非常少，一般只给小孩一人发一两块。 而宋英与罗雁行拿出的果盘里，有小半碟都是糖果，更不要说还有其他的蜜饯果脯，点心酥饼等。 宋英自然看见了他们三的挤眉弄眼，也猜到了他们的想法，不过她不在意，人已经跟着来了城里，真要硬着心肠赶走，以后几家定然要闹得生分。 更何况这三人与她们都是亲人，宋天与罗二柱且不说，与她和雁行只是堂弟，但田虎可是田芳的亲弟弟，真把人赶走了，田芳回去，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况且，他们几个留下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师兄不用再避开。 今儿连师叔都去隔壁与人打叶子牌了，师兄再避开，就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待着了。 “你们先吃着，我和雁行出去买点橘子，晚上可以放在火炉边烤着吃，别有一番滋味。” 宋天实在没忍住，酸溜溜道：“哟，现在你吃个橘子，还要吃出个花样。” 说完，他就有些后悔，担心宋英不高兴，直接把他们赶走，不让他们跟着，那可就损失大，但说出口的话，又不能收回来。 宋英没好气，“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这次，宋天管住了自己的嘴，再不敢瞎哔哔。 “这里是药房，东西不准乱动听到没有。”叮嘱一句，宋英又对林文轩道：“师兄，他们要是手欠，你该说就说，该骂就骂，千万别客气。” 林文轩点头：“你们放心去吧，这里我看着，出不了什么事。” 宋英与罗雁行这才出了医馆，直奔东街口，找到郑娘子，将头绳交给她，然后买了些橘子便回了医馆。 “走走走，我们去逛！”看见她们回来，宋天第一个冲了出来，宋元等男孩紧随其后，均是迫不及待。 二妮几个女孩虽然也心急，到底按捺住了，问林文轩：“要先把这些果盘炉火都收一收吗？” “把零嘴收一收，炉火不用灭。”林文轩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把糖果、点心、蜜饯等用油纸包重新包起来。 宋英放好橘子后，飞快的从旁边角落的撮箕里铲了些灰，铺在炭盆的上方，这样碳火便能以较低的温度维持着，等他们回来，把灰去掉，温度就能很快升起来。 这会儿时间尚早，街上的灯笼尚未完全挂好，摊贩也不是很多，宋天等人还是兴奋，等宋英他们出来便道：“盐店街的街口有个卖糖人的，我们先去那里买糖人吧！” 宋元马上提醒：“你们要自己出钱买！” “自己买就自己买。”宋天很是硬气。 闻言，宋元放心了，仰头道：“姐姐，雁行姐姐，我也想要糖人。” 罗雁行很不能理解，“你们刚才吃了那么多糖，还要买糖人？” 宋元几个齐齐点头，“我们吃的是糖果，又不是糖人。” “我们要先去找郑娘子，请她帮我梳发髻，你们要去自己去买。”宋英说道。 “上回那个卖木簪的？她的摊子在哪里？”宋天问道。 “西街与东街的交叉口。” 宋天一下就犯了难，这位置与糖人摊贩可是离得很远，如果她们不等他们，今天人这么多，分开了很可能就找不到她们了。 “先去买糖人，再去那边，反正晚上我们也要去东街看灯。” 设置猜灯谜的活动的，基本都是东街的商贩，灯笼也以他们的更漂亮。 宋英完全不听，“我们现在就要去，你们随意。” 玩归玩，与郑娘子的合作不能马虎，人家已经十分体谅她们，只让她们在下午人少的时候去那里增添人气，她们自然是能多早去就多早去。 “她们梳发髻要很久的，哥哥，我们自己去买糖人吧。” 宋天本来还在犹豫，听宋元这么说，立刻就不担心了，小弟都去了，堂姐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他丢下。 林文轩知道她们是要去与郑娘子卖头绳，他一个少年，混在一堆姑娘家里守着个卖木簪、卖头绳的摊子，像什么话，便道：“我跟着他们一起吧，今天人多，还是得小心些。” “行，劳烦师兄帮我看着点他们。小弟，要牵着你林大哥，千万不能到处走。” “知道了。”宋元应得非常认真，经过初一那遭，现在他对拍花子害怕的很，可不敢拿自己的人身安全去玩耍。 于是，两拨人分开，宋英一行人去了郑娘子的摊子前，排着队请她帮忙梳发髻，郑娘子忙得腾不开手，她们在旁边等着，好心帮她卖一卖头绳，多么正常。 袁珊什么都没怀疑，反而兴致勃勃，去年没时间找郑娘子帮忙梳发髻，初一那日梳到一半，又遇上那样的事情，一到郑娘子处，她便头一个坐在矮凳上，掏出初一那日买的头绳，请郑娘子先帮她梳。 宋英她们今日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卖头绳，也乐得让她先。 她们一边在旁边聊天，一边讨论着摊子上的头绳、发簪，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让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望一眼这边，看是否有热闹可瞧。 没有热闹，大部分人的视线很快挪开，但一些小姑娘、年轻妇人却被吸引了过来，或询问头绳发簪怎么卖，或询问郑娘子能否帮忙梳发髻，还有些不想当街梳妆的，见郑娘子心灵手巧，梳的发髻好看，便向她请教自己适合什么样的发髻。 很快，摊子周围就聚集了很多人，林文轩带着宋元等人过来时，根本挤不进来。 好在暮色降临，街上挂着的灯笼陆陆续续点亮了，女孩们准备离开，去东街逛灯会，猜灯谜了。 从摊子里挤出来，与男孩们汇合，便直奔旁边的几盏灯笼。 女孩们都是无比激动，今年，她们是要真正的参与到猜灯谜这项雅事里，自己给自己赢漂亮灯笼！ 第439章 罗雁行速度最快，第一个窜到灯笼下，翻看起灯笼下粘着的纸条，“开门日正中，打一字。” 她想了想，发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是哪个字，顿时垮下脸：“好难呀，完全猜不出来。” 去年看袁清猜，还有后面宋英不识字都猜出一个，感觉很容易的样子，怎么今年她已经识字了，却这么难？ 二妮等人也各自翻看着灯谜，然后统统傻眼，每一字都认识，但就是猜不出来。 宋英凑到罗雁行身边，看着她手中的纸条，思索道：“门的中间一个日，应该是‘间’字吧？” 旁边的店员迎了上来，笑着点头：“就是‘间’字，你猜对了。” 女孩们又震惊又惊奇，罗雁行问道：“你学过猜灯谜？” 没等宋英回答，周眉月又奇怪道：“宋英姐姐不是忙着背医书么，还有时间去学猜灯谜？” 其他时间不论，就她们去医馆的几次，每次一有空闲，宋英就在见缝插针地看医书。 “没学过，就是瞎猜的。” 听了她这个回答，罗雁行更加沮丧，还不如是学过呢，她就瞎猜不出来。 店小二将灯笼取下递给宋英，又对众人道：“灯谜有难有易，你们不擅长猜字迷，可以看看其他的，有些不识字都能猜出来。” 听他这么说，女孩们又升起信心，确实是这样，宋英去年不就猜对了一个么。 宋英把灯笼递给罗雁行，罗雁行却是摆手拒绝：“你猜对的，你拿着，我非要自己给自己猜对一盏不可！” 宋英便自己提着灯笼，“行！我们再找简单的灯谜。” 看着斗志昂扬的女孩们，宋天三人面面相觑，半晌，罗二柱道：“不识字也能猜灯谜，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 在社学里，先生并没有教过他们猜谜语，在他们的印象里，猜谜语是有学识的人玩的风雅活动，他们连字都没学明白，自然不敢去猜。 想了想，宋天道：“我们也去找简单的。” 堂姐她们连学堂都没上过的女孩，都能去猜灯谜，他们要是一个灯谜也猜不出来，那可真是臊得慌。 宋英等人正兴致勃勃地寻找灯谜，自然是没有留意他们的对话，一连翻看了好多个灯笼，都没找到简单的。 罗雁行干脆去问店员：“这位小哥，你们这儿的简单灯谜在哪里？” 店员摇头：“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们，你们得自己找。” “他们掌柜的肯定定下了规矩，你别为难人家。”宋英将她拖走，“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呢，慢慢找，总能找到的！而且，自己找自己猜，才更有趣味嘛。” 想着今晚不用回去，罗雁行也不急了，“行，我们慢慢找。” 她拨开旁边的灯笼，抽出下方的纸条，轻声念着：“五月既望，打一草药。” 话音一落，宋英与林文轩的声音同时响起：“半夏！” “是半夏！” 听到这个回答，其他女孩围了过来，半夏她们采过很多，但是怎么想到是半夏的呢？ 等店员确认正确，将灯笼取给他们后，女孩们就更好奇，纷纷问道：“怎么猜的？” “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宋英姐姐你是怎么想到是半夏的……” 一连猜中两个，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宋英很兴奋，觉得自己摸到了些猜灯谜的窍门，当下分享给众人：“五月是夏天，既望是一个月中，可以想成一个月的一半，所以就是半夏。” 罗雁行似懂非懂，“你这样一解释，我能明白谜底为什么会是半夏，但是我自己猜就想不到呀。” “你就根据谜面的描述，觉得像什么就猜，猜错了也没什么。”宋英说道。 “那我再试试。”说着，罗雁行又从旁边的灯笼下抽出一张纸条，先看了看要猜什么，猜草药，很好，不是字迷。 再看谜面：偷梁换柱。 “这什么都没有描述呀！”罗雁行很懵，这个成语的意思她是知道的，但这跟哪个草药也不符合呀，没有哪个草药会偷东西。 难不成是它的药性会把其他草药的药性偷了，换成自己的药性？ 可她只认识一些草药，不懂什么君臣配伍。 再一看宋英与林文轩，两人的神情分明已经有了答案，她不可置信：“你们俩猜出来了？” 宋英不是还没学开方么？ 宋英与林文轩点头，“应该是木贼。” 罗雁行望向店员，看见对方点头后去取灯笼，她人都傻了。 木贼她也是认识的，而且印象还蛮深刻的，但是木贼也不会偷东西呀！ “不是，这怎么会是木贼呢？木贼会偷药性吗？” “偷药性？”宋英被她的说法惊呆了，“你不要想这么复杂，偷东西的就是贼，偷的又是横梁，木头，所以是木贼。” “就这么简单？” 宋英点头。 罗雁行痛苦地挠头：“你这样解释，我又明白了，但我还是不会猜呀。” “没事，我们再找，肯定有更简单的。”宋英安慰她。 罗雁行并没有被安慰到，她看着宋英手上的灯笼，哭丧着脸道：“如果今晚我一个灯谜都猜不出来，你就送我一个灯笼。” “放心吧，不会的，街上这么多灯笼呢，你肯定能猜出一个来！” 不止是罗雁行，二妮等女孩也有些泄气，她们刚才跟罗雁行的想法是一致的，看着那个谜面，脑海里一片空白，没觉得哪个草药符合谜面的说法。 在宋英的安慰下，她们继续去看灯谜，发现出了字谜窝，现在掉进草药窝，什么九九归一，九死一生，后继无人，杜鹃啼血，老谋深算等等，谜面很多都是成语。 她们怎么想，也想不出哪个草药与之相关，宋英与林文轩却是脱口而出，想都不带想的。 最后，不知店员是可怜她们一个都猜不出来，还是担心宋英与林文轩两位大夫太过生猛，将这一片的草药谜语全部猜走，空出一大片不好看，站出来道：“这物品类的灯谜，得对那些物品十分熟稔才好猜，几位不若去找找其他物品类灯谜。” 第440章 闻言，宋英眼眸一亮，望向林文轩：“师兄，不如我们比一比？” 正好可以测一测哪些草药不够熟稔！ “行！”林文轩也是斗志昂扬，“我以前可有特意练习过猜这类灯谜，师妹你今日输定了！” “那可不一定！”宋英摩拳擦掌。 一旁的店员听得两眼一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可惜，他没有法子，也不能阻止二人，灯会么，自然是鼓励大伙比试猜灯谜。 罗雁行等人猜不出灯谜的失落也少了些，立刻兴奋起来，宋英话音一落，罗雁行便立刻道：“我帮宋英记，你们谁帮林大哥记？” “我我我！”宋元急切地上蹿下跳，“我来帮林大哥记！” “那我们给你们念灯谜！”二妮则道。 大伙都是识字的，当下就开始翻找灯谜，找到草药类。 袁珊第一个找到，扬声念道：“穿林而过，你们谁先来？” “你是师兄，你先。”宋英笑眯眯。 林文轩也不相让，答道：“木通！” 宋元立刻望向店员，催促地问：“小二哥哥，对不对？” 店员苦着脸点头，伸手去取灯笼。 宋元高兴地跳起来，扯着嗓子喊：“林大哥猜对一个！” 那声音大的，给宋英他们都吓一跳，路过的人们也朝这边望过来，还有人好奇询问：“小孩，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宋元正兴奋的不行，一点不知道害怕，扬声回答：“我姐姐在和林大哥比试猜灯谜！” 此话一出，不少望向这边的人转而围了过来，逛灯会逛灯会，自然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 围观的人一多，女孩们就有点怯场，罗雁行赶紧催促：“你们谁找到了草药类灯谜，快念呀。” 闻言，周眉月忍着羞怯道：“宋英姐姐，该你了，人间四月芳菲尽。” 宋英略一沉吟，“春不见。” “正确。”店员脸色更苦，这么有难度的都猜得那么快。 罗雁行立刻高兴地大喊：“宋英猜对一个！” 围观的人们虽大部分都不明白为何会是这个答案，也不明白谜面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们叫好，气氛一下变得热闹起来。 田芳拉着一个灯笼念：“岭上开花。” 林文轩脱口而出：“山香。” 店员话都不想说了，直接去取灯笼。 宋元激动地挥舞着胳膊：“林大哥猜对两个！” 二妮念自己找到的：“两字相乘二十一。” “三七！”宋英同样脱口而出。 店员默默去取灯笼。 围观人群里，有人奇怪道：“猜谜不是得说猜什么吗？什么都没说，他们就能猜出来？” 袁珊离那人很近，当下解释道：“他们都是医馆的学徒，所以只比试猜草药类的。” “原来如此。”人们恍然大悟。 还有附近早早出来的街坊认出了宋英与林文轩，在人群里喊：“小林大夫，你可是师兄，比你师妹早学几年，可不能输给你师妹哟！” 然后又扭头对宋英喊：“小宋大夫，我看好你！” 宋英与林文轩都有些无语，这一碗水端的可真平呀。 宋英摇摇头，催促伙伴们，“别停，谁找到赶紧念。” “踏花归来蝶绕膝。” 林文轩想了想，“香附。” “滔滔不绝。” 宋英拧眉，思索起来。 很久都不见她回答，人们不由有些紧张，有人问：“这个很难吗？” “这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大夫，不对，我都不识字！” “诶？这灯谜我去年好像遇到过，死活没猜出来……” “宋英，你快想！”听着人群的议论，罗雁行更是紧张，连连催促，仿佛正在跟人比试的是她。 “雁行你别催。”二妮拉了拉罗雁行的袖子，“你别说话，让她自己想。” 见宋英还在拧眉苦思，罗雁行便去看林文轩，发现他也紧皱着眉，应该是也不知道，不由暗叹好朋友倒霉，遇到一个难度大的。 店员看到了希望，立刻跳出来：“比试得有时间限制吧？” 人群便跟着瞎起哄，“对对对，她要是一直猜不出来，我们也不能一直干等着！” 店员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炷香点燃，然后在上方用指甲划出个印记来：“香燃到这个位置，再猜不出来就算你输！” 罗雁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开口催促宋英，又担心打断她的思绪，便也一边看着香，一边小范围踱步起来。 宋英没有被干扰，她努力回想，各类草药的名字快速在脑海中闪过，却是均不符合。 店员更兴奋了，微笑着道：“这个灯谜去年好多人试过，都没有猜中，今年我们东家特意交代了，要放在这盏蘑菇灯内。” 听他这么说，人们才留意到这盏灯笼造型别致，制作的材料也是上好的丝。 就在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灯笼上时，宋英突然开口：“我知道了！是长流水！” 见她开始猜，人们便纷纷看向店员，只见店员僵在那里，好半晌才挤出笑脸：“哎哟，小宋大夫可真是厉害，答案正是长流水。” 罗雁行一脸疑惑：“这是哪味草药？这名听着完全不像草药呀。” 宋英笑吟吟：“这确实不是草药，是炮制草药的讲究，炮制草药时用流水效果会更佳，大而江河，小而溪涧，皆为流动之水，故称长流水，又称东流水。” 这么解释，滔滔不绝确实应该是长流水，但谜底提示是猜草药，罗雁行当下就对店员道：“你们这谜底提示有误导吧，说是猜草药名，谜底却是炮制草药的水，有这么坑人的吗？” 围观的人觉得有理，纷纷质问起店员，特别是去年尝试，却没有猜中的人，气得想要店员赔偿他。 宋英却没有计较，接过灯笼递给旁边的伙伴，示意她们继续念谜面。 她比试猜灯谜，是想验一验自己学习的程度，炮制草药也是相关的东西。 经过这一遭，她对这一点是绝不可能会忘记的，今晚的比试目的便已经达到。 “道旁栽草。” “路边青。” “三九时节。” “天冬。” …… 第441章 时间点点流逝，宋英与林文轩你一道我一道，赢走了一盏又一盏灯笼，伙伴们手上都拿满了，只好将一些放在地上。 店员已经麻木了，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今晚他们店里的人气是够了，直追金满楼那些大店铺。 他们店就挂了一些些灯笼，便能有这人气，也算是值了。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声道：“这些灯谜都太简单了，两位小大夫这么比下去也不是个事，我这里也有一个草药类灯谜，不若你们来猜一猜我这盏灯笼的灯谜。” 宋英等人望过去，说这话的是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锦袍，大腹便便的富家翁。 他的手上提着一盏无比华丽的灯笼，那灯笼有三层，形状是一个缩小版的亭台楼阁，最下面是大红色的底座，上绘彩画； 中间是亭子，四面的白纱上绘着栩栩如生的人物，最上面是楼阁，大大的窗户糊着金箔。 整体既华丽，又典雅，好看极了。 在那人附近的人们自动让开条路，让他走到宋英等人面前。 “诶，这不是锦衣坊的张老板么，又提着他那盏灯出来了。”有人认出了他。 “这位大哥，什么叫做‘又’？难道这位张老板的灯不是今年新做的？” “嗨，你们有所不知，这位张老板是锦衣阁的东家，他手上的花灯可不是我们当地的匠人制作的，是好几年前他从苏杭那边带回来的。” “苏杭！”人群惊呼，“大老远带一个灯笼回来？怎么想的？” “人家有钱人的想法与我们自是不同，这灯笼实在好看，又独一无二，很多人都找他买，张老板却是不卖，说要放在灯会上让人猜，猜对了灯谜就拿走。 可惜，好几年了，一直没有人能猜对他的灯谜。” 听了这人的话，人们都是好奇起来，什么样的灯谜，几年都不被人猜出来。 听着人们的议论，张老板越发得意，笑眯眯看着宋英与林文轩，“怎么样，两位小大夫要不要试一试，一举定输赢？” 宋英将视线从那灯笼上收回，点头道：“可以试一下。” 林文轩也同意了，试一试而已，即便是猜不出来也没什么，毕竟张老板这灯谜，好几年都没有人能猜出来。 张老板笑容愈盛，将一张纸条递给他。 林文轩接过打开，发现自己拿反了，立刻把纸条翻过来，上面仍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他抬头道：“张老板，拿错了，这是张白纸。” 张老板含笑摇头：“没有拿错，这就是谜面。” “什么？”林文轩惊呆，“可上面什么都没写呀！” 不仅是他，人群也是一片哗然，什么都不写，这让人怎么猜。 张老板提着灯笼老神在在，笑而不语。 林文轩将那张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形状与其他写灯谜的纸条一样，材质也是很普通的玉扣纸。 他猜测道：“玉竹？” 张老板笑眯眯摇头：“不对。” 林文轩便又冥思苦想起来，好半晌，又迟疑着道：“玉竹蚕研方？” “不对。” 宋英本来也是从纸的材质与形状去想，头一个想到的也是玉竹，但觉得有点牵强，然后见林文轩往方剂上想了。 她觉得这个方向肯定不对，与之前雁行往药性上想一样，太刁钻了。 谜底应该是很直白的，只是他们的方向没对。 她看着林文轩手中的纸条，该从什么方向上去思考呢？ 谜语都是有谜面的，这个灯谜的谜面是什么？ 没有写，但不能说它没有…… 等等，不写谜面，空白、纸！ “白芷！” 大家都在看着林文轩，等着他回答，被她这冷不丁一喊，简直吓一跳。 意识到她猜了，人们便纷纷去看张老板，想知道宋英猜的对不对。 宋英也在看张老板，不过她没有等张老板回答，信心十足道：“是白芷！肯定是白芷！” 张老板僵在那里，脸皮抽动着，久久没有说话。 罗雁行急了，问道：“张老板，对不对呀？” “是啊，张老板，到底对不对？”围观人群也很急，特别是那些往年见过张老板提着这灯笼招摇过市，请人猜灯谜的。 好几年了，他们一直都很想知道谜底到底是什么。 张老板还是没有说话。 宋英笑吟吟上前两步，微歪着头，“张老板，大家都等着呢，对还是不对，你说句话呀。” 张老板干笑了两声，不得不开口：“对的，是对的，小大夫真是厉害呢，这几年想要我这灯笼的人可不少，其中不乏饱读诗书的大才子，可都没有猜出来，小大夫你比那些大才子还要厉害！” 宋英很有自知之明，没有被他的吹捧弄得飘飘然，“张老板过誉了，那些读书人不了解草药医学，不然，这灯谜早被人猜出来了。” 擅长猜谜语的读书人很多，她要是认了张老板的吹捧，指不定就有不服气的读书人来找她比试。 张老板呵呵的笑，“小大夫为人还挺谦虚。” 宋英就冲他笑笑，然后看着他手上的灯笼，这灯笼真的很漂亮，她也十分喜欢！ 张老板回她以笑。 宋英：…… 怎么这么没有自觉。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指着那盏漂亮的灯笼，“张老板，这灯笼……” “啊对，灯笼，应该给你了。”张老板似乎才想起，慢慢将灯笼递了过来。 宋英伸手去接，一下竟然没拿动——张老板没有松手。 宋英只得再次微笑提醒：“张老板，我拿稳了，你可以放手了。” 张老板只好恋恋不舍地放手，并顺着她的话说：“呵呵，拿稳了，这灯笼有些重。” 宋英接过来，发现却是比其他灯笼重一些，提着灯笼晃了晃，内里烛火摇曳，中间亭子四面绘着的人物动了起来，有溪边浣纱的西施，月下起舞的貂蝉，有出塞的王昭君，也有醉卧花间的杨贵妃。 “真好呐！”她又由衷地赞叹，再次对张老板道谢，“多谢张老板割爱。” “哪里的话，你赢了，就该是你的。”强笑着应付一句，张老板赶紧走了。 再待下去，他会更心痛的。 张老板一走，围观的人群也慢慢散了。 第442章 罗雁行高兴地抱起宋英转圈圈，“啊啊啊，宋英你好厉害！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你放我下来！头晕！”宋英被她转得想吐，连忙喊道。 “好几年都没人猜出来的灯谜，被你给猜出来了，啊啊啊啊，你可真厉害……”高兴得找不着北的罗雁行又转了两圈，才把她放下来，然后就去看她手上的灯笼，“真漂亮呀！” 宋英晃了晃脑袋，努力甩走晕眩感，然后将灯笼拿起来细看，也喜欢得不行。 其他人围了过来，一边看着灯笼一边哇哇的叫着。 “这可真漂亮。” “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灯笼。” “苏杭那边的灯笼竟然这么特别，那边的人怎么想的，怎么会想到把灯笼造成房子的形状呢？” “这个是亭子，不是房子。” “我说的上面那个，肯定是房子，这房子真好看，好想住进去呀……” 他们人比较多，将林文轩都给挤开了，只得站在稍远的位置给宋英道喜：“师妹，恭喜呀，你赢了，我的草药掌握得没你好。” 他如此干脆地认输，还十分谦虚，给宋英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忙道：“我才学没多久，论草药，还是你掌握得更多，我只是在猜谜语上，有一点小小的天赋。” 闻言，众人也不看灯笼了，翻白眼的翻白眼，捂嘴笑的捂嘴笑，罗雁行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很是直接地吐槽：“你这真是，夸别人的时候还不忘夸下自己。” 宋英嘿嘿直乐：“实话实说嘛。” “你俩别斗嘴了，这么多灯笼怎么办呀？”二妮很是忧愁，以前她们眼巴巴想要一个灯笼而不得，没想到有一日还会因为赢得灯笼太多而发愁。 罗雁行脱口而出：“这有什么可愁的，当然是卖了呀！” 她激动地搓手，这些灯笼都没花钱，可以低价出售，应该很好卖！ 这么多的灯笼，应该能卖不少钱！ 宋英嘴角抽抽，“你最近是掉钱眼子里去了吗？这是灯会，哪有在灯会上卖灯笼的，这不是扰乱秩序么。 直接送人吧，你们先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挑出来，剩下的都送人。” 顿了下，又补了一句，“只送给那些没有灯笼的小孩。” 以前他们也是巴巴地想要一个灯笼却不得，别说她们这些女孩，便是宋天他们男孩都要不到灯笼。 这种只能看一看的东西，不能吃不能穿的，家里是一定不会给买的。 罗雁行虽然有点遗憾，但想起自己以前想要灯笼的心情，便道：“也行，不过我想自己猜灯谜赢灯笼，可万一我只能猜丑灯笼的灯谜怎么办？” “你又不是只能要一盏灯笼，先挑个自己喜欢的，然后再去自己猜。” “啊对对对，不是一个人只能一盏。”罗雁行高兴起来，“那我要挑两盏，一会儿猜出了灯谜再把多的送人。” 二妮等人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便纷纷挑选起来。 宋英决定只要手上的这一盏便好，于是拿起地上的一盏灯笼走向一个眼巴巴瞅着灯笼，却被她家大人拖走的小女孩，“小妹妹，这个灯笼送你。” “送给我？”小女孩很是惊喜。 “对，送你的。”宋英笑眯眯把灯笼递过去，“逛灯会要有灯笼才更好玩。” 小女孩很开心很想要，却没有接，而是仰头看她娘，祈求道：“娘，白送的，不要钱。” 小女孩的娘刚才是看过宋英与林文轩比试猜灯谜的，认得她，知道她不是坏人。 她点点头，示意自家女儿接过灯笼，而后十分感激道：“多谢小大夫，小大夫不仅聪明好看，心地还那么善良，跟观世音菩萨座下的童子似的。” 宋英被她夸得脸红：“婶子可不能这么夸，一个灯笼而已，不敢当不敢当。” “哎哟，婶子说的都是心里话，一个灯笼虽不值什么，也能看出小大夫是个善良的人，妞妞，快谢谢小大夫。” 小女孩欢喜地提着灯笼，这摸摸那摸摸，听到她娘的话，对着宋英甜甜一笑：“谢谢姐姐，我娘说得对，姐姐是观音菩萨座下的童子转世。” 宋英：…… 果真是家学渊源么，这小女孩跟她娘的嘴一样甜。 这边的动静周围不少人都看见了，很多带着小孩的便不再离开，默默等着宋英他们送灯笼，还有胆大，直接上来询问，“我也想要灯笼，这位妹妹，能送给我一个吗？” 说话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半新不旧的棉衣，虽没有补丁，下摆处却有一圈颜色十分突兀的黑边。 显然是破损后另缝的，只是缝的人别出心裁，弄得很像花边，可惜颜色没配好，当然也可能是没有别的颜色给她选。 “当然可以。”宋英笑眯眯，见罗雁行他们都挑好了自己喜欢的灯笼，便对女孩道：“你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吧。” “谢谢。”女孩羞涩地道谢，没敢多挑选，飞快选了一个合眼缘的，再次道谢后离开。 宋英又拿起灯笼送给其他没有灯笼的孩子，突然，只听旁边的袁珊冷笑了一声，“哼，你们不是不跟我玩嘛，这会儿来要什么灯笼！” 宋英望过去，发现她在跟两个女孩说话，那两女孩她不认识，只是觉得有一点面熟，听袁珊这话，应该是她们梧桐村的女孩。 听了袁珊的话，两个女孩的脸都涨得通红，其中一个女孩不服气道：“这灯笼又不是你赢的。” “不是我赢的怎么了，我跟宋英关系好，就不给你们！” 另一个女孩比较好面子，当下就犟嘴道：“不给就不给，谁稀罕了！” 说着，就要拉着同伴离开。 她的同伴舍不得，拖着不肯走，“小菊，可是我很想要灯笼。” 名叫小菊的女孩直接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走：“你没听见人家说不给吗，不蒸馒头争口气，我们走，一个灯笼而已，没有就没有！” 话虽说得硬气，她的声音却带着点哽咽，竟是被气哭了。 察觉到她哭了，另一个女孩也哭了，“小菊你别哭，我不要灯笼了。” 第443章 安慰完小菊，那女孩又转头瞪着袁珊，恶狠狠道：“你们兄妹是不是我们村的？以前我们说过很多次，你们兄妹就是不带我们，不帮我们猜灯谜，去年却帮人杏花村的女孩猜。 今年你也是这样，跟着杏花村的女孩一起玩。你们这么巴结杏花村的人，人家采草药赚钱怎么没带你一起？ 以后你们袁家有事，也别找我们村的人家帮忙了，直接去请杏花村的人来帮你们好了！” “哼，你们又做不了家里的主。”袁珊完全不在乎。 宋英看得皱眉，将手上的灯笼递给一个孩子后，走了过去，拉住要走的两个女孩道：“袁珊妹妹是在给你们开玩笑的，陌生人都送，怎么会不送你们呢。来，你们喜欢哪个灯笼自己挑。” 说着，她把地上的灯笼往两人身前推了推。 小菊把头扭过去，正要开口，罗雁行也过来了，插话道：“是啊，快挑吧，说起来之前的事情还没有好好谢过你们。” 她这一提醒，两个女孩想起来了，之前杏花村的女孩找她们询问过何甜语的事情，并请她们帮忙盯着何家，何甜语一回何家就告诉她们。 可惜，何甜语临近过年才回来，而那个时候，她们都要帮着家里准备过年的事情，很少去山上，也就没有遇到过杏花村的女孩。 后面这个忙虽然没帮上，但前面可是帮了她们的，双方算是有交情，那么拿一盏也不算什么。 况且，刚才宋英也说了，陌生人都是送的。 想起这一点，小菊就挑选了一盏，而后对袁珊哼了一声，“又不是你的灯笼。” 另一个女孩也飞快地挑选了一盏，同样对袁珊重重一哼。 袁珊气红了眼睛，对宋英与罗雁行吼道：“她们把我丢下，不带我一起玩，你们为什么要给她们灯笼？” 宋英皱眉，刚才的解释虽是对着梧桐村的这两个女孩说的，但同样也是对袁珊说的，她和雁行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 她念着袁清的恩情，再次直白地解释道：“之前她们帮过我们的忙，我们自然要感谢人家。况且，给陌生人都送，不给邻村的小伙伴，她们连陌生人都不如吗？” “可是、可是她们今天不带我玩！”袁珊委屈极了。 初一那日，周眉月就有些看不惯袁珊的趾高气昂，便很不客气道：“那是你们之间的恩怨，这灯笼是宋英与林大哥赢回来的，宋英与她们又没什么仇，自然要送！” 袁珊不知道该怎么回嘴，气得抹了把眼泪，“你们要送就不是我的朋友，我不跟你们玩了！” 说完，转身就走。 宋英等人都非常不喜欢袁珊的脾气，但也不能让她一个人离开，眼看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她轻叹口气，对罗雁行等人道：“我去追她，你们继续送灯笼。” 宋英小跑着追上袁珊，拉住了她的手。 袁珊气呼呼挣扎：“你放开我，我不跟你们玩了！” “那你现在是要去哪里？继续逛灯会还是回村？不跟我们玩，晚上你去哪里住？回村的话，天已经快黑了，你要一个人回去吗？” 袁珊的动作一下停住，是啊，她之所以跟着杏花村的女孩，是因为跟本村的女孩闹翻了，她们不带她一起，她一个人走夜路回村不安全。 如果现在跟杏花村的女孩也闹翻了，那她今晚要怎么办？ 心中虽然已经有了怯意，袁珊嘴上仍是很硬气：“你少威胁我，我去找我哥，我不是一个人，我在城里也是有靠山的，谁稀罕跟你们一起了！” “你哥住在书院，同窗都是些男孩子，你去找他，他就只有找间客栈给你定个房间住一晚。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为着你的清白名声，你哥自然不可能让你一个人住客栈，便得定两间房，今儿元宵，县里的客栈可不便宜，这事又瞒得过你奶奶吗？” 袁珊打了个寒颤，瞒不过，而且不能瞒。 即便撒谎说是去哥哥的同窗家里住，依旧会有碍她的清白名声，因为哥哥的同窗都是男子，所以定然是不能瞒的。 两间房钱，奶奶知道了，会打死她的！ 见吓住了她，宋英悄悄松了口气，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我知道你与她们有摩擦，但是这件事情你不能只站在自己的角度想事情。 你也要为我想一想，我与她们并没有恩怨，相反，她们之前还帮过我，今儿的灯笼我连陌生人都送，却不送给邻村的伙伴，这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我的名声怎么办？” 袁珊咬着唇，委屈得不行，“那我刚说了不给她们，你们转头就否决我，我不要面子的？” 宋英：…… 灯笼又不是你的。 “所以我说了么，你之前是在跟她们开玩笑。” 袁珊抿着唇想了想，如果自己刚才顺着宋英的话说是玩笑，这件事情便揭过去了，旁人也不会觉得自己小气。 说到底，弄到现在这样，怪自己。 想明白这点，她对宋英与罗雁行的气便消了，但这会儿她可抹不开脸回去，刚才可是好多人都看见了呢。 “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你们把灯笼送完了来找我。” 听到这话，宋英便知劝住了，道：“我在这里陪你吧，她们送完了灯笼会过来的。” 站了一会儿，她发现不远处有个卖糖人的，便道：“走，我们去那边买些糖人。” 袁珊也觉得在这里干站着等有点傻，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她总觉得路过的人在看她，指指点点的，似乎就是刚才围观的人群。 买好糖人，又略等了一阵，罗雁行等人过来了，赶在他们开口询问前，宋英举着糖人：“我们买了糖人，快来吃！” “说好今晚的吃喝玩乐我负责给钱的。”罗雁行皱着眉，把她的那盏华丽灯笼递过去。 “知道，你回头把钱给我就行。”宋英乐呵呵接过灯笼，晃了晃拿着糖人的手。 罗雁行便拿了一个糖人，又示意其他没拿到的赶紧来拿。 第444章 大伙提着灯笼，吃着糖人，穿梭在灯火煌煌的街道上，东瞅瞅西瞧瞧，一时间将刚才的不愉快都抛之脑后。 “诶，雁行，快过来，这个灯谜你应该猜得出来！”宋英看见一个简单的灯谜，赶紧叫罗雁行。 罗雁行立刻把头凑过去看，只见纸条上写着，耳朵长，尾巴短，红眼睛，白毛衫，三瓣嘴儿胆子小，青菜萝卜吃个饱。 “兔子！是兔子！”罗雁行激动不行。 一旁负责看守灯笼的伙计没料到她会如此激动，愣了片刻，摇摇头：“答案很接近了，什么样的兔子？” 罗雁行激动得不行，完全没留意他在说什么，一见他摇头，便有些懵，不是兔子吗？ 疑惑一瞬，她才注意到伙计的话，看了看纸条上的灯谜，回答道：“白兔。” “对了！谜底就是白兔！”伙计乐呵呵把灯笼取下来递给她。 那只是一盏再普通不过的油纸灯，罗雁行却高兴得不行，因为这是她自己猜灯谜赢来的！ 见她猜出了灯谜，其他人也跃跃欲试，纷纷在附近寻找简单的灯谜。 还别说，这家店铺简单的灯谜还真不少，不多时就听周南星激动的喊：“这个灯谜我知道，是公鸡！是公鸡！” 听见她的话，罗雁行好奇地凑过去瞧，只见上面写着，头戴大红花，身穿什锦衣，好像当家人，一早催人起。 她也激动起来，这个灯谜她也一看便知是公鸡！ 灯谜确实不是都非常难，罗雁行觉得这种程度的，自己也能来场比试，赢个八九盏灯笼！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其他伙伴们发现的简单灯谜，她也能猜出来，谜底基本都是农家常见的东西，从乌龟螃蟹鸡鸭鹅等动物，到小麦水稻等作物，还有镰刀锄头等农具。 猜对得多了，他们对赢回的灯笼便都没什么兴趣了，毕竟这些简单灯谜的灯笼也很简单，多是常见的油纸灯。 因此时已经入夜，乡村的孩子基本都回去了，这些灯笼连送人都没有对象，猜对后，他们也懒得要，只提了之前挑选的漂亮灯笼继续逛。 逛着逛着，忽见有不少人急急往前方跑，有的还边跑边喊：“金满楼那边有人在斗灯谜，大家快去瞧！” 宋英等人一听，也来了兴致，颠颠跟着往金满楼的方向跑。 每年金满楼搭的灯总是最豪华的，那边的猜灯谜也是最热闹的，现在还有人在比试，那便更热闹了！ 一行人赶过去时，金满楼已经人满为患，放眼望去都是人，他们一群小孩待在后面什么都看不见。 “这什么都看不见呀。”林文轩皱眉，“挤进去的话，我们应该会被分散。” 他看向众人，“还是算了吧，这么多的人，万一有拍花子混在里面，我们大家分散，想帮忙都没法子。” 本以为有初一那日的经历，大家都会赞成这个决定，不想众人纷纷摇头，罗雁行还道：“来都来了，怎么能算了呢，今晚就这里最热闹了！” 想着自己与他们关系没那么亲近，林文轩打算让宋英来劝，不想宋英却指着一个方向道：“去那边！那边有棵树！” 然后，林文轩便见宋英等人冲到了树下，一个个跟猴似的，蹭蹭两下就爬了上去，连最小的宋元速度都很快。 后面上去的还在催促前面爬上去的，“宋天，雁行你们再往上爬一些，南星她们还没有合适的位置。” 然后就见最上面的罗雁行与宋天几个，又蹭蹭蹭开始爬了一截，这才寻了较粗的枝干靠着，最上面的罗雁行都快到树尖了。 林文轩张大了嘴巴，罗雁行就算了，大大咧咧的，但他师妹以及二妮几个，看着可都是文静得很，谁能想到她们爬树能这么利索！ 宋英寻好了枝丫靠着，上下看了看，没发现林文轩的身影，再一瞧，发现他还在原地，忙喊：“师兄，你愣着做什么，快上来呀！” 林文轩愣愣走到树下，仰头看着树上的人，咬咬牙，决定抛去形象，也爬上树。 谁知，一行动才发现，他连双脚离地都很难，更何况是爬上去。 上面的宋英等人看见他抱着树，把腿盘上，然后便寸步不能进，均是惊讶。 他们都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爬树，而且记忆里，村里就没人不会，所以在他们的认知里，爬树是人人都会的。 “哎呀，忘了师兄你不会爬树。”宋英很快反应过来，“眉月，你让一让，我下去教他爬。” 周眉月站了起来，抱着树干，走到了另一边较大的粗枝上，下方的林文轩看得胆战心惊。 宋英下了树，开始示范起来：“你两只手先这样抱着树干，然后用两条腿缠着树干，腰部发力，身体往上动，同时松开手去抱更上面的树干，腿也跟着往上去缠树干，然后一直重复这样子就上去了，遇到有枝干的，可以拉着树枝上去，更省力一点。” 看了她的教学，林文轩再次抱住树干尝试，结果双腿缠上树干后，接下来的腰部发力根本不行，身体不仅没有往上，还在往下滑。 “你这样教不行，让我来教。” 最上方的罗雁行壁虎一样滑了下来，对林文轩道：“你身上没劲儿，她那个方法不行，我教你个省力的。 两只手这样一上一下抱着树干，腿也一上一下盘着树干，然后下面的手往上去抱更上面的树干，同时最下面的腿也往上挪，然后就重复。” 林文轩又学了学，这次倒是往上挪了一截，可惜也只挪了一截，然后就往下滑了。 众人：“……” “算了，还是我们拉你上来吧。”罗雁行觉得以他僵手僵教的程度，教到热闹结束都不一定能学会。 她仰头朝上面喊，“罗二柱，你们三个下来让他踩到你们的肩膀上；二妮姐、田芳姐，你们来几个力气大的，跟我一起拉他。南星，你往上挪一个树枝，把这根留给林大哥。” 周南星坐的树枝，是能看到人群内里的最低树枝。 第445章 “踩着他们？”林文轩惊，“这怎么能行，我比他们大那么多，踩伤了怎么办？” 三个男孩已经飞快地从树上滑下来，宋天与罗二柱很是熟练地一左一右在他身边蹲下，田虎则站在林文轩的后面扶着他，“你放心，踩不坏的。” “不行不行！”林文轩赶紧拒绝，“你们这样小，哪有力气让我踩着。” “哎呀林大哥，你就踩吧，这方面我们很有经验的，以前比你重的的人我们都顶过。”宋天说道。 罗雁行利索地爬上去，寻好了位置伸出手，“林大哥你放心，他们下面一顶，我们上面一拉，你一下子就上来了。” 林文轩很是怀疑，三个男孩比他小那么多，二妮几个虽与他年龄相当的，但都是女孩子，怎么可能像罗雁行说得那样轻松。 见他犹豫，宋英也不由催促：“师兄，你放心，这方面我们真的很有经验。” 见大伙都在看他、催促他，林文轩没有法子，只得选择相信他们。 他小心翼翼把脚踩到罗二柱的肩上，又道：“我要抬另一只脚了，你们真的可以吗？” “放心吧！” 田虎扶着他的腰，免得他重心不稳摔下去。 林文轩眼睛一闭，抬起另一只脚踩在了宋天的肩上，只听田虎一声起，他的身体陡然窜高。 “快，手伸上来！”头顶罗雁行等人的声音近了几分。 闻言，他下意识伸出了双手，然后便感觉两只手被很多只手抓住，但都抓的是手腕和小臂，没有抓手掌。 一阵向上的拉力后，他的手掌触碰到较粗的树干，没等众人开口，他便下意识地抓住了。 然后发现自己整个人吊在了树干上，幸好罗雁行她们还抓着他的手腕手臂，否则单以他的手劲儿，很快就会掉下去。 还没等他想清楚下一步要怎么办，他就感觉自己的屁股被顶住了，扭头一看，就发现田虎的脑袋出现在他屁股一侧。 “腿腿腿！快往上抬……” 几息之后，林文轩坐在树枝上，整个人都有点懵，完全没想到自己就这么上来了！ 宋英瞧了瞧，建议道：“师兄，你那根树枝有点低，你去上面的那一根。” 上方的枝干比较密集，即便是不会爬树的人，也能抓着枝干往上。 待林文轩上到了之前周南星坐的位置，其他人才重新寻好位置坐下。 宋英把眼前碍事几根树枝折掉，往下看去，只见金满楼的大门前，搭了一个高台，台子的后面与两侧，均是架子，架子上挂满各色各样的灯笼。 高台中间，站着一位着红袍，戴金冠的年轻公子，正是玉灵轩的那位东家。 宋英既惊且叹，都说玉灵轩开业后，对金满楼的营业有不小影响，谁能想到这两家竟然是同一个东家。 这人怎么想的，金满楼已经是清水县最大的金银首饰铺了，还得再开一个自己跟自己竞争！ 感叹几句，宋英便不再关注，看向了高台的右边，只有五人，身上都穿着有功名之人才能穿的圆领澜衫。 而左边，乌泱泱站着一堆人，要么是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要么是身着学子衫的读书人。 在其中，宋英发现了几张熟面孔，袁清、沈旌，以及申府小公子申永辉，还有之前打过架的白家兄弟，看来应该是嘉湖书院的学子们。 左右两边的人群前方，各放着一张案几，上面摆着笔墨纸砚。 不止是她，罗雁行也发现了袁清的身影，冲下方的袁珊喊：“袁珊，你哥在台上！” “我看见了！”袁珊很是激动，只觉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些。 “在哪在哪？”其余人急声询问，在这样的场合看见一个认识的人，很难不兴奋。 “左边靠内侧。”宋英提示道。 “我也看见了，真的是袁清哥哥！”宋元兴奋地大喊。 “难道就是他们在比试猜灯谜？”二妮好奇道。 宋英点头：“应该是，袁清那边好像都是嘉湖书院的学子。” “你怎么知道？”袁珊仰头，疑惑地看着她。 “除了你哥，我认识的几个嘉湖书院的学子都在里面。” 经她提醒，罗雁行认出了申永辉，“袁清前面那个人，是上次吴提学去社学观风时，跟在他后面的那位公子吧？” “对，他是申状元的小孙子申永辉，也在嘉湖书院念书。” 闻言，袁珊这才想起她曾在申府做短工，而嘉湖书院的很多学子，都是官宦之家的公子，她认识也很正常。 下方，一个伙计打扮的中年男子取了盏灯笼递给高台中央的东家。 金满楼东家从下方抽出一张纸条，念道：“东海有条鱼，无头亦无尾，去掉脊梁骨，打一字。” 他话音一落，左边的人群里有几个人开始往前走，最先到案几前的提笔书写起来，其余几个知道答案的便凑过去看他写的是不是自己心中的答案。 很显然，他们的答案是一致的，那几人便直起身。 而另一个，五个身着澜衫的青年均很淡定，其中一年纪看着稍长些、面容沉静的青年问：“这题谁来？” “我学识最浅，这么简单的灯谜，几位兄长便让于我吧。”一个着青色澜衫的圆脸少年走上前，甚至不屑于坐下，提笔蘸了墨微弯着腰几笔就写好了。 而后他就退了回去，脸上挂着温和的浅笑，神情十分笃定而自信。 两位伙计上前，将他们写的答案拿给中间主持的东家。 东家看了，笑眯眯道：“都正确，答案就是日字。” 听着这个答案，再回想谜面，宋英恍然大悟，鱼字去掉头与尾，再去掉中间的一笔，确实便是日字。 她有点摸到字迷的诀窍了。 猜字迷很大程度上要把握住，留那些部位，去掉那些部位，而这些要从那些抽象的描述里去提炼。 下面，金满楼东家又开始念下一道灯谜了，“婆媳戴重孝，打一口语。” 这一次，双方同样很快给出了答案，没功夫。 接下来的灯谜，双方都是旗鼓相当，仿佛没有灯谜能难倒他们。 而宋英等人也从各个围观人群的话语里，拼凑出这场比试的缘由。 第446章 原来左边并不只是嘉湖书院的学子，还有清水书院的。 读书人逛灯会，自然是要猜灯谜的，清水书院几位学子如之前的宋英与林文轩一样，比试起猜灯谜，边猜还边相互恭维。 左边这五人路过听见了，哄堂大笑，嘲笑他们是井底之蛙，这点学识浅薄也要拿出来称赞，真是笑掉大牙。 闻言，清水书院的学子自然生气，但见五人都穿着澜衫，是有功名之人，便不敢造次，只是很软地回了一句，元宵的灯谜本就是雅俗共赏，刚识字的学童都能凑趣玩一玩，图的就是一乐。朋友之间相互恭维，为的也是节日欢乐。 但五人对他们的解释很不屑，依旧嘲笑他们，这么简单的灯谜都猜不出来，还考什么功名，应该早些回家种地。 最后，还说清水县果然是穷乡僻壤，连如此简单的灯谜也值得称道，不值得多待。 原来这五人并非锦川本地人，而是闵地一带的，他们五人去年考过院试成为秀才，游学至此。 这羞辱的不止是那几位清水书院的学子，而是整个锦川的读书人。 围观人群里的读书人自然不干了，呼朋唤友，很快就把清水县两大书院的学子聚集过来，与这五人展开比试。 这五位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考上秀才的人，到目前为止，到目前为止的灯谜，连那位年纪最小的秀才都没难住，而且几乎都是不假思索。 反观清水县的学子，就没那么流利了，有些灯谜得思考许久，才有人出来写答案。 所幸虽磕磕绊绊，到底都猜对了，没有输。 下方，金满楼的东家又一次念出了谜面，“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打一字。” 右边那位年纪最小的秀才飞快写出了答案，而左边清水县的学子，在短暂的低语之后，竟然没有人上前写答案。 宋英也思索起来，但她的经验还是太少了，这个字谜完全不符合她总结的字谜规则，她完全没有思路。 那位年纪最小的圆脸秀才不知从哪里摸出把折扇，在手心敲了敲，故作惊讶道：“这么简单的灯谜，你们不会猜不出来了吧？这在我们泉州府，连黄齿小儿都能猜出来。” 清水县的一众学子的脸面顿时憋成了猪肝色，闵地虽然文风鼎盛，远胜锦川，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猜出这么难的灯谜。 但是，他们即便拉出事实来反驳，也依旧落了下风，因为现在对面猜出来了，而他们没有。 五人中一个长得十分斯文俊秀的年轻人重重哼了一声，道：“一群两脚书橱，也就只能在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乡巴佬面前得瑟得瑟！” 不知是不是宋英的错觉，她觉得清水书院的不少学子面色都变得很微妙，不少人似乎都不经意看了看站在前方的申永辉。 围观人群本只是看个热闹，虽然心里更希望清水县的学子能获胜，但不获胜也没什么，毕竟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里面又没有自家孩子。 但这年轻人的最后一句，分明连他们也在骂，有人气愤道：“什么乡巴佬，这会儿那些乡村人都回去了，我们可都是城里人！” “噗呲！” “哈哈哈……” 有三位秀才笑得前合后仰，案几前书写答案的圆脸秀才努力绷着脸，眼底却是满满的讥笑。 不少百姓都面露不解，不知道那人的话有哪里不对。 听出对方言外之意的百姓正要骂回去，年纪最大的那位秀才轻轻斥责同伴：“吴兄，不得无礼，我们是读书人，怎可与百姓一般见识。” 训斥完，他又对着台下的百姓微微弯腰作揖：“吴兄年轻气盛，一时嘴快，并不是有意要冒犯各位，在下代他向你们赔个不是。” 虽然不少百姓仍是不高兴，但他是秀才，还给他们道歉，再不高兴也不好再计较。 稳住了台下的百姓，那位年长的秀才这才望向台上的清水县学子，道：“你们若还没有人能猜得出来，便算你们输。” 虽然很心虚，清水书院的学子中还是有人强撑道：“什么叫就算我们输，你们猜得对不对还不一定呢！” 宋英看去，发现说话的是站在前方的申永辉，他瞪着那位姓吴的秀才，十分气愤！ 他的话得到了不少人支持，当下就有不少应和：“是啊，对不对还不知道呢，现在高兴太早了吧……” “哼，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伙计呢，赶紧把我们的答案给东家送去！”那位姓吴的秀才抬高下巴，很不屑地看了眼申永辉。 申永辉气得快炸了，却没什么办法，眼睁睁看着伙计拿了案几上的答案，走向台子中央的金满楼东家。 金满楼东家看了答案，很无奈地看了眼清水县的学子，点点头，“他们猜对了。” 吴秀才冷笑连连，“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这下，清水县的学子们脸上阵青阵白，有人甚至羞愤得双唇直哆嗦。 猜出灯谜的圆脸秀才倒是不像他这么小人得志，他微微一笑，依旧温温和的模样，“在下献丑了。” 清水县的学子们开始看向身边的同伴，相互轻声询问，“你们有谁猜出来了吗？” “羞愧羞愧，小弟实在猜不出……” 嘲笑一阵，那位吴秀才不耐烦地催促：“猜不出就利索地认输，别磨磨蹭蹭的，跟个娘们似的。” 宋英听得直皱眉，对这位姓吴的秀才印象降到最低，什么叫’跟个娘们似的’，台上又没有女性，也没有女性惹着他。 就在这时，袁清突然走了出去，朗声道：“我来试一试。” 闻言，清水县的学子都燃起了希望，围观的群众也振奋起来，很多人都不由自主踮起脚、伸长脖子，也不管自己识不识字，这个角度能不能看到，仿佛这样就能看到袁清在写什么似的。 他没有去案几前书写，而是直接道：“谜底是个日字，对不对？” 金满楼东家高兴得不行，猛点头，“对对对，答案就是日字！” 看得出，身为清水县的一员，他也被那五位秀才气得不轻。 第447章 清水县的学子们一扫之前的羞愤萎靡，一下兴奋起来，沈旌走到袁清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嘿，没想到你还擅长猜灯谜呀！” 之前的灯谜，无论多简单的，袁清脚都没挪一下，沈旌还以为他不擅长这个呢。 “可不是，袁兄你真是深藏不露呀！时文写得好，这猜灯谜也是信手拈来！”有嘉湖书院的同窗称赞起来。 清水书院一位学子摇摇头：“兄台此话可就不对，时文要想写得好，不仅需要缜密的思维，还需要才思敏捷，这猜灯谜考验的便是思维灵活。袁兄有这份敏捷才思，他日赴院试，必定榜上有名！” 袁清笑了笑，谦虚道：“兄台谬赞了，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恰好猜中而已。” “袁兄太过谦逊了……” 眼看清水县学子这边快把袁清吹上了天，右边的闵地吴秀才很是鄙夷地从鼻孔里哼了声。 申永辉听见，立刻对他嘲讽道：“啧啧，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吴铭志，你怎么还是那么沉不住气呢。” “嘚瑟什么，猜出来也不过是一个平手而已，瞧你那得意样，好似你们已经赢了似的。”吴铭志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再者，也不是你猜出来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很显然，二人之前是认识的，宋英有点好奇，不是说这五人是闵地的秀才么，申永辉怎么会认识？ 莫非这位吴铭志与申永辉一样，以前都是在京城？那他家应该也是官宦之家吧。 申永辉一哂，干脆不与他争辩了，看向金满楼东家，“还未分出输赢，继续猜。” 闻言，旁边的伙计面有急色，凑到金满楼东家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金满楼东家便点点头，扬声道：“诸位，我们这里的灯谜你们都猜过了，现在只剩最难的一个，还要继续吗？” 说到后面，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左边的清水县学子们，显然对他们是不怎么看好。 清水县的学子们也很是心虚，刚才那道灯谜已经难住了他们，这个最难的，袁清能猜出来吗？ 吴铭志趾高气昂，“当然！” 申永辉作为申状元的小孙子，当地官宦子弟之首，又在京城时，就与吴铭志有过节，此时自然不能退缩，他咬咬牙也道：“继续。” 金满楼东家不放心，再次道：“这灯谜是家父偶然得之，一直没有猜出来，故而连我都不知道答案，家父特拿出古琴绿绮作为彩头，以求答案。” 台下有百姓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灯谜。” “哪个灯谜呀？” “大娘你今年是头一次来看猜灯谜吧，我们清水县有两个特别难的灯谜，几年都没有人能够猜出来，一个是锦衣阁的张老板，从苏杭那边带回来的那盏万眼罗灯的灯谜，一个便是金满楼这个灯谜，金老板可是把他家珍藏的名贵古琴都拿了出来，吸引了无数读书人来猜，可惜，也一直没有人猜出来。” 万眼罗灯？ 宋英看向挂在自己前方树枝上的灯笼，原来这盏灯叫万眼罗，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字？ 不仅她好奇，罗雁行等人也是十分好奇，还以为这个灯笼会叫什么亭什么阁之类的。 下方的百姓完全忽视了锦衣阁张老板的灯，注意力全在后一个上。 “这么难吗？”问话的那位大娘惊奇，其他百姓也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谜语，能难倒清水县那么多文人墨客。 第448章 台上的清水县学子中，有不少人都是知道这事的，也知道那个灯谜的谜面，均是面露难色。 申永辉去年元宵不在清水县，并不知道那灯谜，但听着台下百姓的议论，瞥见本地同窗脸上的退缩之意，心中也打起鼓来。 看见他的神色，对面的吴铭志立刻嘲笑：“你不会怕了吧？” “怕？”申永辉立刻将心中的那点退缩抛到九霄云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小爷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个字！” 吴铭志得逞一笑，看向中央的金满楼东家，“他们应战，念谜面吧。” 这幅模样，众人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刚才他那些话就是激将之语，清水县学子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担心对面猜出灯谜，赢了比试，又不能怨申永辉中了对面的计，因为现在这个局面，他们不可能不继续。 最后，众学子只能把希望放在袁清身上，给他打气：“袁兄，看你的了。” “袁兄，不要紧张，你一定可以的……” 虽然嘴上都在给袁清打气，实际上，没有几人相信袁清真的能猜得出来，便在心里祈祷对面也猜不出来，这样一来，便是平手。 闵地文风鼎盛，对面又是五个秀才，他们这些还未考取功名之人与其打个平手，也不算给清水县丢人。 事已至此，便是金满楼东家想帮本县的学子都没有办法，只能开口道：“谜面是黄绢幼妇，外孙齑臼。谜底猜四个字。” 宋英听的茫然，这谜面别说猜了，只听音，她连谜面具体是哪些字都不能完全确定，像是几个词拼凑而成，没什么特别的语意。 金满楼东家显然早就知这个谜面不好确定是哪些字，说完后他从衣袖里抽出一张字写得很大的纸，先后向两边展示一番，最后还不忘给台下的百姓们看看。 纸上的字写得很大，宋英等人在树上也看清了，罗雁行惊呼一声，“齑臼竟然是这两个字！我还在想鸡旧是鸡的哪个部位，诶，那个齑字什么意思呀？” 不仅她不认识，二妮等人包括林文轩都不认识，很显然这是一个生僻字。 宋英想了想，回答道：“就是一种调料品，姜、蒜、韭菜等碾成碎末做的调料。齑臼就是装这种调料的容器。” “哇，宋英你连这个字都认识啊！”罗雁行等人很惊奇，在她们的认知中，宋英虽然识字很多，但不应该比早就识字的林文轩还要多，没想到林文轩不认识的字，她认识！ 宋元就更惊奇了，在他的认知里，姐姐宋英的字是跟他学的，姐姐记忆力好，他忘记的她记得很正常，但这个字他记得没有学过呀？ 宋英笑了笑，“看那本《素女奇方》的时候偶然看到了不认识，就问了师父。” 原来是这样，众人恍然，再次观看起下方的猜谜，这个灯谜显然十分的难，那位年纪最小的圆脸秀才第一次没有即刻弯腰书写答案。 他拧着眉，苦苦思索。 见此情形，不止是左边的清水县学子，连宋英等围观之人都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是难住了他。 刚松口气，宋英就想起这人只是五位秀才里最年轻的，他身后还有四位更厉害的，她立刻去看其他四位秀才，见他们也在思索，这才放松下来。 案几前的圆脸秀才苦思许久，都没有答案，只好转身问同伴们，“几位兄长，可有答案了？” 第449章 四人相继摇头，那位年纪最大的秀才道：“这道灯谜倒是有些难度，待我再思索思索。” 听了这话，圆脸秀才脸上的神情失望中带着一点点轻松，继续冥思苦想去了。 宋英收回目光，去看袁清，去看左边的清水县学子们，只见所有人都在冥思苦想，还不时低声交谈几句，或者看一看对面。 时间缓缓流逝，台下围观的百姓等不住了，有人问道：“都猜不出来，现在怎么算？” “自然是平手喽。” 还有酸儒说风凉话：“果真是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才学了几年便以为能尽猜天下之谜，殊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世上极难的谜语很多，有些从古至今都没人能猜得出来。” “可不是么，平局，结束了，都散了吧！”有人应和着，转身就要离开了。 因这灯谜好几年都是这样没人能猜得出来，听见这人的话，不少百姓也跟着转身准备离开，去别处瞧热闹。 这几人就站在台子下，声音又很大，台上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特别是闵地的五位秀才，当即气得脸都绿了。 他们一路游学，与各地读书人比拼学问，只在苏州府小有败绩，其余地方的学子，学问都不及他们，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却没想到在文风不扬的顺庆府，被一个酸儒给嘲讽了，这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么！ 见围观百姓准备散场，闵地的秀才们更气了，也不知是不是愤怒之下，才思更加敏捷，那位圆脸秀才忽而扬声道：“谁说猜不出来的！我已有答案了！” 闻言，准备离场的百姓们纷纷驻足，再次围观过来，有些人不相信，怀疑地看着台上的圆脸秀才，“读书人说话，可不能信口雌黄哟！” 圆脸秀才微微一笑，俯身在案几上写下答案，在伙计跑过去取时，他伸手按住了，道：“此灯谜东家也不知道答案，不必取给他。” 说完，他看向对面的清水县学子，“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若你们猜不出来，我便告知众人谜底，解释谜底为何是这个，如何？” 清水县的学子们没法有异议，金满楼的东家并不知道答案，给他也无济于事。 众人便纷纷把目光投向袁清，紧张得不行，生怕他猜不出来。 不想，袁清同样微微一笑，道：“正好，我也有了答案。” 说完，他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很快就写好了，向不远处等候的伙计招招手：“麻烦小哥，帮忙给你们少东家送去。” 那伙计看了看自己的少东家，见他点头，便飞快地取了纸张，给他送去。 少东家接过细看，有些不解，他看向袁清，“兄台，请问谜底为何是这个？” 袁清没有回答，而是道：“少东家，你还没看过对面那位兄台的答案。” 少东家这才想起来，忙放下好奇，示意伙计去取。 这一次，圆脸秀才不好再阻拦伙计，任由他取走了答案。 金满楼的少东家看完，更是惊奇得不行：“两位的答案是一样的，都是绝妙好辞！” 说着，他一手拿着一张纸，将两人的答案展示给所有人看，只见两张纸上，都用馆阁体写着‘绝妙好辞’四个字。 原来谜底就是‘绝妙好辞’四个字，宋英最初听着，还以为金满楼的少东家是在夸赞两人呢。 恍然大悟之后，她也同样好奇起来，答案为何会是这四个字？ 圆脸秀才有些不可置信，上上下下打量着袁清，抬手作揖：“在下泉州林文才，敢问兄台台甫。” 台甫就是表字，读书人第一次见面，不能直接问其姓名，要问表字，这林文才是对袁清起了欣赏之意。 事到如今，不少人都看出来了，五位闵地秀才中，最擅长猜灯谜的便是这位圆脸的林文才，其余人虽年纪比他大，论才思敏捷是不如他的。 这五人傲气归傲气，却是十分的狡猾，明明派出的是最擅长猜灯谜的人，却还故意以年纪小，让众人以为林文才是他们中猜灯谜最弱的那个。 袁清回了一礼，道：“我年纪尚小，还未有表字，我姓袁，单名一个清字，兄台唤我袁清即可。” 林文才点点头，“我们一路游学，见识了各地的读书人，未曾想锦川还有袁兄这般才思敏捷之人，佩服佩服！” “林兄之才，更令吾等钦佩。” 眼见二人你一礼我一礼地客气起来，申永辉与吴铭志两人头一个忍不住，打断道：“快说说，为什么谜底是这四个字？” 林文才看向袁清，“袁兄，你先请？” 这一次，袁清没有谦让：“黄绢，色丝也，即为绝字；幼妇少女也，即为妙字；外孙是女儿的儿子，便是一个好字，至于齑臼。” 说到这里，袁清停住了，微笑看向林文才，“林兄，这个由你来解释可好？” 齑臼是整个谜语里最难猜的，前面几个字，相信有人能猜出一部分，难的就是最后这个辞字。 林文才很满意袁清能把这个最高光的给他，他微笑点头：“姜蒜韭菜这些调料的共同点是辛辣，盛放这些调料可谓之受辛。 辞字有个异体字写作辤，忽而齑臼便是辞字！” 说着，林文才担心有人反应不过来，还弯腰在纸上写下了辤字。 看见他书写，吴铭志等人赶紧伸头去看，清水县的学子们虽然也很想早些看到，但也不得不按捺住心急。 第450章 看着林文才写的辤字，吴铭志等人均是恍然大悟，而后忍不住赞道：“林兄真是博学！对异体字竟也这般熟稔！” 林文才笑了笑，谦虚道：“碰巧而已。” 另一边，面对众人的称赞，袁清也在谦虚。 沈旌拍着袁清的肩，惊叹连连：“深藏不露呀！这么难的灯谜你也都能猜出来！” “是啊，这你都能猜出来，之前那些灯谜想必也早有答案吧，袁兄可真是谦让，否则今晚哪里还有我等表现的机会！” “过誉了！不敢当……” 他们在上面夸自己的伙伴，台下等着看个输赢的百姓急了，“这么难的灯谜都是平局，接下来要怎么办？真的能分出胜负吗？” “是啊，这可真是少见，这谜语之前一个人也没有能猜出来的，现在两个少年都猜出来了！那架古琴应该给谁？” “诶，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这个谜语可是有彩头的！现在好了……” 人群再次热闹起来，想知道金满楼最后要如何解决这个事情。 金老爷拿出的作为彩头的绿绮琴可是名琴，不是单纯有钱财就能买到，两个人都猜了出来，总不能把琴一分为二吧。 听了他们的话，台上的金满楼少东家立刻头疼起来，这绿绮琴应该给谁呢？ “这有何难，再继续猜，最后胜利的一人拿走即可。”申永辉一脸轻松，袁清也猜出了这个极难的灯谜，清水县读书人的脸面便是保住了，即便在后面的比试里输掉，也没什么。 能猜出这么难的灯谜，往后谁还敢看轻他们清水县的读书人！ 沈旌立刻否决：“这可不行，彩头是为这道灯谜设置的，若一会儿遇到他们二人未曾见过之物，没猜出来，这绿绮琴难不成给其他人？” 申永辉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虽然袁清与这个林文才都擅长猜灯谜，但保不齐就会遇到他们的盲点，总不能猜出这道灯谜的人没能得到绿绮，反而让另外的人捡了便宜。 思索片刻，他道：“如果我们这边赢了比试，绿绮琴便给袁清，若是他们那边赢了，琴归林文才，如何？” 这个提议，众人一致通过，虽然在场不少读书人也很想要这架绿绮琴，但还是要脸的，这琴的拥有者只能是袁清或者林文才。 不想，他们决定好了，金满楼的少东家却是一脸为难：“诸位，刚才我便说过了，那是最后一道灯谜，我们这里所有的灯谜，你们都猜过了。” 众人呆住，怎么忘了这茬！现在要怎么办？ 树上，宋英蓦然想起之前他们猜灯谜时，那位店员说的话，物类灯谜得对那些东西十分了解才能猜出来，有什么东西是袁清知道，而那位林文才不一定知道的？ 她看向林文才，目光落在他头上的白玉冠上，再一看，腰间也挂着枚洁白莹润的玉佩，看来出身富贵之家。 目光扫过，她发现不止林文才，其余四人虽然都穿着澜衫，但身上其他物件无不显示家底不菲。 短暂的错愕之后，她很快明白过来，也只有这些富贵人家的读书人，才有那钱财出来游学，穷苦人家的读书人，连日常笔墨纸砚钱都不一定拿得出，上京赶考的路费也得东拼西凑，哪有那闲钱出来游学。 既如此，如果出的谜语的谜底是农家或者普通百姓常见之物，而富贵人家鲜少会接触的东西，应该就能难住这五位闵地秀才。 宋英开始回想今儿过来的这一路，有哪些灯谜既有难度，谜底又是百姓常见之物。 思索片刻，她想到一个合适的，谜面是一副对联，她当时只猜中了下联，有其他城里人猜出了上联。 宋英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我先前在别处看到了一个灯谜，不如你们来猜一猜？” 蓦然响起的女声，让台上台下的人都惊愕了片刻，然后纷纷开始寻找说话的人。 袁清则是有点疑惑的蹙眉，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念头刚转过，他就听一旁的沈旌奇怪道：“诶，我咋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呢？” 看来不是自己的错觉，袁清一边四处张望寻找来人，一边思索对方是谁，自己与沈旌都认识的女子…… 未待他想明白是谁，那人又开口了：“这边这边，我在树上！” 袁清抬头看，只见宋英坐在一根较粗的树枝上，正冲他挥手，他惊得不行，再一瞧，发现树上坐满了人，都是他认识的，其中还有他妹妹！ “诶，宋英妹子！怎么是你呀？”沈旌发现了宋英，又是惊讶又是高兴，“哎哟！你们怎么在树上？” 宋英不好意思笑笑，“我们来的太晚，挤不进来，就上树了。” 沈旌：？？？ 挤不进来就爬树！宋英妹子果然特立独行呀，与大多数姑娘家完全不同！ “哥！哥！”袁珊兴奋地袁清招手，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奈何刚才下面在比试，而且她也没那个胆子，喊一嗓子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现在宋英喊了，她再开口也没什么，众人不会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况且，她哥刚猜出了那么难的灯谜，知道自己是他的妹妹，只有羡慕的份儿。 袁清无奈扶额：“看见你了。你们小心些，别摔下来了。” “袁兄，他们是？”有人好奇询问。 袁清无奈地指了指袁珊：“那是舍妹，其余是我们隔壁村的孩子。” 问话的人直接忽略掉宋英等人，看向袁珊，“原来是令妹，树上危险，不如让她先下来。” 沈旌也猛点头，“是啊，宋英妹子你们快下来，来我们旁边站着看。” 说着，又吩咐自己的小厮，“墨方，你去将他们引过来。” 宋英不太愿意下去，树上的视野极佳，对全场一览无余。 袁清想起初一那日的人贩子，犹豫片刻道：“无妨，他们自小爬树，只要不是特别粗心，不会摔下来，就让他们在树上待着吧。” 询问的人本就是客套一句，闻言便不再多话。 宋英乐得不下去，再一次开口：“我的提议，你们觉得怎么样？” “哎哟，小宋大夫，你还会爬树呢！”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宋英，不由调侃起来。 金满楼的少东家更是眼眸一亮，“原来你就是回春堂的那位女大夫！” 宋英朝他以及人群里几个熟面孔笑了笑，再一次询问：“你们要不要试试？” 第451章 袁清看着她，点头道：“有何不可。” 说完，又望向对面的五人，林文才也点头，“你且说来听听。” 宋英微微一笑，“我这谜面是一副对联，上下联各猜一物，听好了，这上联是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下联是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她刚念完上联，林文才便提笔在纸上写起来，这让台上台下的清水县人均是紧张起来，暗暗后悔不该由这么一个女孩来出谜语，太简单了，还不如把绿绮琴直接送给他，袁清还能博一个不在乎身外之物的美名。 不曾想，林文才刚写了几笔，就停住了，眉头拧起，下面竟然写不出来了！ 台上台下的清水县人紧绷的心这才微松几分，袁清愣怔片刻，看着树上的宋英微微一笑，而后提笔，飞速写好了答案。 等候在旁的伙计见此，立刻上前询问：“袁公子，可是写好了？” 袁清点头，“劳烦小哥给……” 说到这里，他顿住，出谜语的人是宋英，按理应该给宋英送去，但一来宋英在树上，二来主持这场比试的人是金满楼的东家，后面的彩头也是金满楼出，照这样来，答案便应该给金满楼的少东家。 作为生意人，金满楼少东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犹豫，笑着道：“袁公子，答案给我吧，我这里展示，大伙都能看见答案，至于正不正确，再由小宋大夫判断即可。” 闻言，伙计拿了答案给金满楼少东家送去。 右边的闵地五位秀才焦急起来，吴铭志凑到林文才身边，小声询问：“林兄，猜得怎么样了？” 林文才眉头紧锁，“只猜出了上联。” 吴铭志看着他纸上写着的答案，也是皱眉：“我也只猜出上联。” 林文才便扭头去看其他人，其余三人纷纷摇头，表示他们也只猜出了上联，林文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继续苦思起来。 时间点点流逝，林文才始终没有猜出下联，台上有清水县的学子开始嘲讽，“不是吧，这么简单的灯谜你们都猜不出来吗？” “哎哟，真是奇怪呢，都说闵地文风鼎盛，几位兄台又是秀才，不应该呀！这么简单的灯谜，我都猜出来了！” 吴铭志哪里受得住这个气，当下就道：“哼，既如此，你写出来呀！小爷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猜出来了？” 他以为对方是仗着袁清已经猜出来了，信口雌黄胡咧咧，故意打击他们。 不想，那位说话的书生立刻就走到案几前，提笔刷刷刷写了，又让伙计给金满楼少东家送去。 金满楼少东家看了看他的答案，对闵地的秀才们道：“这个公子的答案与袁公子的是一样的。” 闵地的五位秀才怔住，都有些不可思议，特别是林文才，袁清的才思他们是认可的，但是那位喊话的书生，在之前的猜灯谜中，表现并不亮眼，没给他们留下丝毫印象，这样一个人都猜出了林文才猜不出来的灯谜，这怎么可能呢？ 台下的百姓，很多都对闵地的这五位秀才十分不满，见此情形，哪里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有人当即高声嘲笑：“啧啧，还秀才呢，这么简单的灯谜都猜不出来！” “是啊，这灯谜之前我也见过，当时有不少人都猜了出来……” 百姓们的话，让林文才等人觉得受到了侮辱，他抓起案几上写了答案的纸揉成一团，扬声道：“这上联我猜出来了，谜底应该是油灯，你们既然如此说，那倒是说说，下联的谜底是什么？” 第452章 他话音一落，台子前方一位身穿半新不旧粗布衫的年轻妇人道：“上联我猜不出来，下联的谜底我倒是有点想法，不过我大字也不识一个，也不知道对不对。” 宋英认出说话的人是姜娘子，她家是做生意的，猜得出下联很正常，便立刻道：“姜姐姐，这猜灯谜图的就是个热闹，你既有想法，就说一说，猜错了也不打紧。” 其他百姓纷纷附和，鼓励姜娘子说出谜底。 姜娘子本就是爽利之人，闻言也不扭捏，扬声道：“谜底是不是秤？” 台上，那位跳出来也写了答案的书生立刻道：“没错，下联的谜底就是秤！” 姜娘子有些激动，“我真猜对了？” 人们便看向宋英，这谜语是她出的，答案究竟是什么，自然由她说。 宋英点点头，“姜姐姐，你猜的没错，下联的谜底就是秤。” 姜娘子高兴得不行，“我竟然会猜谜语！哎哟哟，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小宋大夫不都说你猜的对，哎哟，这位娘子可真厉害呀！” 在百姓们的称赞中，姜娘子乐得人都飘飘然了。 宋英笑了笑，又看向台上的林文才，忽视他面上的惨白，笑吟吟道：“林公子上联猜的也对，上联的谜底就是油灯。” 百姓们都欢呼起来，“哎哟哟，还秀才呢，不识字的平头百姓都能猜出来的灯谜，秀才竟然猜不出来，我看这秀才的名头，不如重新去考一遍哟！” 五位闵地秀才们又气又羞愤，吴铭志更是气得失了智，叫嚷道：“绿绮琴的决胜在林兄与那位袁清身上，袁清猜得对不对还不一定呢。” 申永辉哈哈大笑：“你是傻了么，刚才金少东家就说了，袁清的答案与这位兄台的是一样的，这位兄台刚才可说了，下联的谜底就是秤，袁兄的答案是什么，还用说吗？” 吴铭志这才反应过来，懊恼自己说错话，但他嘴上却很是硬气道：“下联猜对了，上联呢？” “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申永辉将之前他的话还了回去，“下联袁兄都猜出来了，上联还用说么，那么简单！” 刚才申永辉也只猜出了上联，在他看来，下联比上联难多了，而油灯，对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读书人来说，再常见不过，袁清不会猜不出来。 金满楼少东家将手中拿到的两张纸展开，给闵地的五位秀才看，“袁公子的上联猜的也是油灯。” 吴铭志无话可说了，台下激情满满的百姓不愿意就此放过，其中一人拿出一个秤，道：“来来来，大家都让让，让我拿着秤去前面，给闵地那几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秀才瞧一瞧，这秤长什么样，符不符合谜面的描述，别回头又耍赖，说咱们清水县的人欺负他们！” 百姓们哈哈大笑着，给他让开了道路，那人直接走到五位秀才旁边，将秤高高举过台子，“来瞧一瞧，这乌黑的秤杆，算不算得上是乌龙，再瞧瞧上面的刻度，像不像万千星星？” 五位秀才气了个仰倒，连脾气最好的林文才都气得要死，如果不是这人前面那句话，他真想说，照这样看来，谜底应该是秤杆更符合。 眼见五人快气炸了，金满楼的少东家连忙高声道：“诸位，猜灯谜比试不过是图一乐，眼下胜负已分，诸位便散了吧。 诶，等等，还有一件事情，按理来说，这灯谜你们都猜对了，我这里的灯笼便应该由你们拿走，只是前面的灯谜你们双方都猜对了，这些灯笼应该归谁呢？” 袁清也不想事情闹得那五人难看，便接话道：“少东家有句话说的对，元宵的猜灯谜是图一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看这些灯笼不如我们大家挑一盏合心意的，其余的分给围观的大伙儿可好？” 百姓们一听，高兴了，特别是那些不识字没法猜灯谜的人，激动得不想行。 第453章 这些灯笼有闵地那五位秀才的一半功劳，拿了人家的灯笼，自然不好再嘲笑了，百姓们便附和起袁清的话，有的还上前感谢台上的读书人们，直接把刚才嘲笑闵地秀才的事选择性遗忘了。 他们遗忘，闵地的五位秀才可轻易忘不了，虽不至于不让他们拿灯笼，但也不愿意再留下，直接甩袖走了。 台上清水县的读书人们觉得非常解气，有些人去挑灯笼，有些直接表示不要，围着袁清向他表示恭喜与称赞。 树上，眼见人群散了，没有热闹可瞧，林文轩紧紧抓着树枝，道：“散场了，我们先下去吧。” 坐在树上视野虽好，但双脚离地，摇摇晃晃，还是很吓人的。 宋英点点头，看了看头顶皎洁的圆月，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再逛一会儿就回去。” 众人没有异议，金满楼这边的灯谜，便是整个清水县最热闹的，最热闹的地方散场了，其余地方应该没什么好玩的了。 下了树，众人决定离开，袁珊不太乐意：“我想等我哥，跟他说说话。” 众人望向被一群人围得看不见影儿的袁清，有些犯难：“那么多人。你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放心吧，他知道我在这里，肯定会很快就出来找我们的。”袁珊信心十足。 众人也很想与袁清说说话，看看那架人们口中千金难买的名琴绿绮，便同意了袁珊，在旁边等着。 所幸，袁珊是真的了解她哥，他们等了一小会儿，就见袁清从人群里出来了，看见他们，径直走过来。 “袁清哥哥，那架琴呢？”宋元比袁珊还要激动，不等袁清走近，便急急询问。 “还在东家处，人挤人拿着不方便，少东家后面给我送书院去。” “那我们不是看不到了。”宋元好不失望。 其他人亦是如此，只有袁珊略一失望又高兴起来，“这有什么，你们想看，以后来我家里看呗。” 宋元等男孩重新高兴起来，女孩们却仍是失望，袁清在附近几个村子那么特殊，她们可不敢随便去袁家，外人不知怎么传她们呢。 宋英摁下失望，对袁清道：“还没恭喜你呢，可真是厉害呀！那么难的灯谜都猜出来了！” 罗雁行等人也想起还没给袁清道喜，当下纷纷称赞起袁清。 袁清故作无奈：“你们快别夸了，今晚我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夸你还不乐意呀。”宋元表示不理解，“要是我，就是别人天天夸我，我都不会听腻的！” 宋英拍了下他的头，“听话听音，这是调侃，没听出来吗？” 宋元茫然摇头，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袁清你溜得倒是快。”一个带着点抱怨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众人回头，发现之前站在袁清旁边的锦衣公子正朝他们走来。 能进嘉湖书院的，要么学识过人，要么家世过人，这人锦衣华服，金冠玉带，学识怎么样不清楚，但家世一定是过人的，很可能就是官宦家的子弟。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便一改之前的轻松，有些拘谨起来，没办法，民怕官，更何况他们还最穷苦的民。 抱怨一句，沈旌又眉开眼笑，“宋英妹子，干得漂亮！你是故意选了那么一道灯谜是不是？” 见他对宋英如此熟稔，罗雁行等人都惊讶得不行，但碍于沈旌在场，不敢开口询问，只得先憋着。 “你可瞎说，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想着你们是读书人嘛，猜的灯谜肯定得很有文化，可我记住都是些很简单的，也就只有那一副对联，看着就很有文化。” 宋英立刻反驳，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女，如果让那些秀才知道她是故意的，要拿她出气怎么办？ “真的吗？”沈旌迟疑起来，就他的接触来看，宋英确实很机灵，但也正如她所说，她一个农女，又天天都在背医书，一本《素女奇方》的第一册，至今没有抄完，哪里有空闲去看灯谜有关的书籍。 宋英一脸真诚的点头，若不是在她出题后，袁清看见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狡黠，若不是清楚她记忆力过人，他都要相信了。 “那也干得漂亮！狠狠给我们出了气，看他们以后还怎么眼高于顶，还敢不敢瞧不起平头百姓！”一想起刚才的事情，沈旌便觉得解气极了。 而后，他想起正事，对袁清道：“申兄包了艘船，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闻言，宋英赶紧道：“那你们快去吧，我们再玩一会儿就回医馆。” 袁清却是摇头：“我就不去了，舍妹一个人，我不放心。” 宋英连忙补充：“忘了跟你说，你妹妹今晚与我们一起在医馆待一晚，明日和雁行他们一起回去，你放心跟他们去玩吧。” 不想，袁清仍是坚持：“哪有丢下妹妹，自己去玩的道理，我还是与你们一起，反正也是玩。” 见他坚持不去，沈旌便觉得去了也没多大意思，便道：“也行，我也跟你们一起。” 说着，便要吩咐小厮去告知申永辉他们一声，袁清赶紧阻止：“你不行。” 沈旌疑惑：“我为什么不行？” 袁清顿了顿，看向不远处的白氏兄弟，又看了眼自己的妹妹，意有所指道：“你一个外男，跟着我们像什么话，回头坏了我妹妹的名声，我们这同窗关系也就到头了。” 沈旌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人群中叽叽喳喳的白亮，又看向袁清身边的女孩，顿时想起之前白亮等人把宋英误认成袁清的妹妹，嘲讽袁清处心积虑，想借妹妹与他攀关系的事情。 明白袁清这是担心白亮等人事后还会这么说，污了他妹妹的名声，沈旌顿时气得不行，“清者自清，内心污浊之人看什么污，这话不是你说的么，我们不用在乎。” 袁清：“……若他们只是诋毁我，我自是不在乎，但女孩子的清誉不能大意。” 沈旌一想也是，自己家的几位姐妹，丢一个帕子，家里就跟天塌了似的，非得弄清全部缘由，他不好再坚持，很是气郁道：“行吧，我跟他们去游船。” 第454章 袁清拱手作揖：“沈兄慢走，劳烦代我跟同窗们赔个不是。” 沈旌回了一礼，便去找申永辉等人了，随着众人走出很远后，他突然意识到不对，袁清对宋英等女孩来说，也是外男，既然说女孩的清誉大于天，那他跟着，也不太好吧？ 但此时，他已经答应了同窗们要去游船，不好再说不去。 另一边，送走沈旌后，罗雁行赶紧问宋英：“那是谁呀？怎么跟你熟悉一样？” “他叫沈旌，袁清的同窗。” 罗雁行瞪眼，她要问的是这个吗？之前这人就站着袁清旁边，他们能不知道他是袁清的同窗吗？ 宋元不太理解道：“姐姐，你刚才不是说听话听音么，雁行姐姐想问的，是那位公子的身份吧？” 罗雁行点头，嘀咕道：“连小菜园子都听明白了。” “他没跟我说过他的身份，”宋英拧眉，看向袁清，“好像是沈知府家的吧，上次火灾后，好像小绿跟我说过。” “火灾？什么火灾？”宋元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 罗雁行想起宋英之前的交代，申府的事情不能随便乱说，特别是与那位姨娘相关的，便立刻转移话题：“沈知府？难道是那次在提学道衙门见到的那位？这位沈旌跟他爹长得不太像呀？” 袁清回想起申府赏菊宴上见到的沈夫人，便道：“沈旌面貌与沈夫人更相像。” 宋英也不想众人再问火灾的事情，立刻道：“好了，我们先去逛吧，再晚可能就没热闹了。” 说话间，她听见模糊的鸣锣声，有些奇怪道：“我好像听到了锣鼓的声音。” “不是好像，我也听见了，在那边！”罗雁行一边说着，一边抬脚往那边跑，“快快快，我们过去！” 有锣鼓声，自然代表着有热闹看！ 众人也将那点好奇抛开了，呼啦啦朝着锣鼓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不多时，就看见一队穿着喜庆的大红色衣裳的人，为首的是在舞龙，后面跟着一个像轿子一样的，不过并不是人抬着，而是一个人在轿子里面，看似在坐轿子，实际上身上挎着绳子，是他在抬着轿子走。 ‘轿子’后面，则跟着几个身穿类似河蚌壳的东西，一边走，一边将蚌壳打开合拢，好似河蚌在开合，后面还有其他穿着虾兵蟹将服装的人，然后又是舞狮的，最后面则是提着各色各样好看花灯的队伍。 不少人都跟着边看边走，十分的热闹。 宋英等人见了，高兴得不行，一溜烟跑过去，稀奇地看着，他们已经好多年没有看见过这些舞龙舞狮的队伍了，还以为清水县已经没有了，原来是调整到元宵的晚上了。 他们哇哇惊叫着，也跟随者队伍一起走。 忽而，队伍后方一位提着灯笼的人，看见了宋英手中的万眼罗花灯，惊奇道：“咦，小姑娘你这灯笼可真别致！” 宋英很高兴，还没等她回答，被她牵着的宋元就与有荣焉道：“那可不，这可是锦衣阁张老板的那盏，好几年都没有人猜出谜底的灯笼，我姐姐赢来的！” “原来是那盏苏灯！”那人惊呼，而后便和蔼道：“小姑娘，你提着灯来我们队伍里，跟着我们一起游行，给全城的人展示你的灯怎么样？” “当然可以！”宋英猛点头，拉着宋元就往队伍里走。 那人后退一步，给他们让出位置，虽然宋元手中提着的灯笼并不是很特别，他也没有阻止，这个游行虽然花灯是越独特越好，但也不是普通灯不要。 宋天对这种热闹一向非常积极，见有机会参与进去，立刻兴奋得不行，嘴很甜地道：“大叔，我也想加入你们！” 还不忘指着宋英与宋元道：“那是我姐姐与弟弟，我们是一家的。” 那大叔一瞧，发现他们手中的灯笼都还行，不是特别简易，又听是一家的，把姐姐弟弟叫走了，总不能只把他落下，便道：“行，你也来。” 其他人忙表示也要一起，那人略一皱眉，就同意了：“行，你们两两一组，插在我们的队伍里面，记住不要挤在一起。 众人高兴地应了，各自拉着一人挤到队伍中间去，宋英在心中默默算了算他们的人数，发现有人会单着，一扭头，果不其然单着的人是她师兄林文轩。 这怎么能行呢，她喊道：“师兄，你来我们这边。” 宋元人小，完全可以挤在他们中间。 “不用了，我在外面跟着你们也是一样的。”林文轩摆手，他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师兄你来嘛，我们都在里面，你一个人在外面多不好。” 林文轩还想拒绝，旁边的袁清拉了他一把，“林兄，一起呀，这种事情就是图个热闹。” 被他这一拉，林文轩已经身处队伍内了，加上他本身也挺想参与这个热闹的，便顺势走到了宋元旁边。 随着队伍前行，围观的百姓不少都指着宋英手中的灯笼连连惊叹。 “诶？这个灯笼倒是没见过，真好看呀！” “是啊，感觉跟其他灯完全不一样……” 听着百姓的惊叹，那位邀请宋英加入队伍的大叔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正确，瞧瞧，他们灯笼队伍吸引的注意力不比前面舞狮耍龙的少！ “大家的灯笼明明几乎都不一样，干嘛只夸姐姐的？”宋元表示不理解，虽然姐姐的灯笼是更加好看，但他们的灯笼至少在这个队伍里是没有重复的。 那位大叔笑着道：“这你们就不懂了，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你们看来，这里的灯笼每一个造型都不一样，但在内行人眼中，都是一样的。 你姐姐的灯笼，独特就独特在，她是苏杭那边的灯，制做的技法与我们锦川的完全不一样。” “技法不同？做灯笼还分不同的技法吗？”宋英也不由好奇起来。 那位大叔点头，“那是当然。刚才听说你这盏灯叫万眼罗，据说这是苏杭那边非常经典的一种彩灯，前朝还有位大诗人写诗称赞来着，叠玉千丝似鬼工，剪罗万眼人力穷。” 第455章 “这是前朝范成大的诗！”袁清脱口而出，而后恍然大悟，“原来诗里描述的剪罗万眼灯就长这样！“ 他盯着宋英手中的花灯一个劲儿瞧，以前读诗的时候，就在想该是怎样精巧的技艺，才会让一代名臣作了一首又一首的诗来称赞。 “对对对，是叫范成大！”那位大叔更是兴奋，“据说他特别喜欢这种万眼罗灯，写了好几首诗来赞赏呢。” 宋英见他十分了解的样子，便问：“所以这灯为什么要叫万眼罗呢？” “所谓万眼，即是上面的孔眼，一般都有八九千个，故而称之为万眼，听说最多的，有两万多个呢！” “孔眼？”宋英将灯笼提到近前，细细地瞧，“我没看见上面有孔呀？” “这就是这灯的精妙之处，孔眼非常的小，既能保证里面的烛火不灭，又能最大限度地防风！” 宋英扒着外面的绸布，终于看到极其细小的孔，“天呐，真的有孔，好小呀！” 后方的罗雁行等人听到，也很想凑上来看，被那位大叔制止了，“你们现在可不能乱窜，队伍会乱。” 他们便只好暂时按捺住好奇，那大叔却对宋英道：“小姑娘，你这灯，能让我好好瞧瞧吗？” 后方的罗雁行等人：“……” “当然。”宋英将灯笼递了过去。 大叔接过，爱不释手地看着，越看越是喜欢，“小姑娘，你把这灯卖与我如何？” “不卖不卖！”宋英一口回绝，生怕他不还给她，直接伸手去拿了过来。 “我可以出高价……” 不等他说完，宋英再次道：“千金都不卖！” 大叔遗憾不已，只得一边走一边瞧她手中的灯，因为宋英担心他不还，不愿意再借给他拿着看。 游行队伍从东家到北街，在经过西街时，宋英发现了闻声出来看热闹的马大夫，忙高兴地招手：“师叔！师叔！” 马大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怎么混进表演的队伍里去了？” 旋即，他就看到了宋英旁边的宋元与林文轩，再一瞧，他们同行的小伙伴全在队伍里面，马大夫都呆住了。 旁边的街坊邻居们也看到了宋英与林文轩，先是惊讶他们混入了队伍里，旋即又对马大夫感慨道：“小林大夫来医馆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出来玩。 也好，趁着现在年纪还小，多玩一玩。再大些，就不能这般玩耍了。” 马大夫很是赞同，因为林家的往事，在京城文轩就少有玩伴，来了清水县人生地不熟的，见天待着医馆里，日常见到的人都是来看病的患者，更没有玩耍的朋友了。 这一刻，他觉得师姐收宋英这个徒弟，是收对了，被她带着认识她的同乡伙伴，文轩的少年时期，也算是尽兴地玩过。 林文轩平日一向稳重，被街坊们撞见这么不稳重的时候，顿觉有些不好意思，听到他们后面的话，脸才没那么红，没臊得直接离开队伍。 因已经绕城大半圈，又到了百姓最为密集的西街，不少人准备顺路回家了，前方的领头人干脆决定就地休息，只让舞龙舞狮的给大伙原地好好表演一番。 这个时候，提着花灯的宋英等人，便顾不得队形了，跑到前面，就近观看起表演。 最开始表演的是舞龙，表演者的技术很高超、配合又默契，随着舞动，红龙一会儿盘旋云间，一忽儿潜海戏水，看得大伙连连叫好。 观看了一阵，宋天觉得没多大意思，他对舞狮更兴趣，毕竟这一路，他们都跟在两头狮子的屁股后面，看了一路。 见四人在旁边歇息等待，道具狮子就放在旁边，他颠颠跑上前，“大叔，我们能试试舞狮吗？” 表演舞狮的几人，知道他们一路跟着游行，还提供了一个极为独特的苏灯，对宋天就很亲切，答应了他的请求。 “行，但要小心，不能弄坏了。” 宋天高兴地应下，招呼田虎与罗二柱，他钻进去，在那位狮头表演者的指点下，学了最基本的步法与操控狮头。 罗二柱与田虎争抢一番，最终罗二柱跑的快些，抢到了狮尾。 二人钻进狮子里，尝试舞动，前面的狮头十分活泼，各种乱动，后方的狮尾却是纹丝不动。 负责扮演狮尾的大叔看得直皱眉，大喊：“狮尾，动起来，跟着狮头动，别杵着！” 被布遮挡住视线，罗二柱根本看不清宋天在做什么，听见大叔的喊话，无头苍蝇似的乱动。 大叔的眉皱得更紧了，“狮尾！狮尾！别乱动！你们这像是头身分离了！” 罗二柱一听，更懵了，所以到底是动还是不动？ 想了想，他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扭动起来。 宋英等人本在认真地观看舞龙，听见大叔的喊话，就看了过去，然后就发现一头狮子，狮头在凝视、嘶吼作威武状，狮尾却在欢快地扭屁股。 他们没忍住，笑得直不起腰来，连那位一直皱着眉，指点罗二柱狮尾该怎么样怎么样的大叔都没忍住，被逗乐了。 旁边注意到这边的百姓们也是哈哈大笑。 田虎看不过去，抬脚对着狮子的屁股就踢了过去，“罗二柱你扭什么屁股！不会你就别玩！” “嘿，你个鼻涕虫，敢踢狮子屁股！狮头！快，吃了他！” 宋天不知道罗二柱在后面做了什么有损他威风的事情，听见这话，就控制着狮头张开大嘴巴，朝田虎咬去，田虎哇哇叫着四处窜：“哎哟喂，狮子吃人了哟……” 这头狮子本来的两位表演者：“……” 好好的舞狮，怎么能让他俩玩成这样？ 有了他们开头，宋英等女孩又去试了试那个河蚌，玩得十分开心，等与队伍分别，回到医馆时，已经接近子时了。 将炭盆上面的灰弄开，碳火重新烧得旺起来，屋里的气温也逐渐升高。 身体里的寒意被驱逐，众人一下变得昏昏欲睡，罗雁行建议道：“好困，吃点橘子提提神。” 第456章 “行，我去拿。”宋英站起身，想了想，决定先去后面厨房拿个盘子来装，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回来时发现人都睡着了！ 她既错愕又无语：“不是说好要围炉夜聊吗？” 袁清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道：“他们闹了一晚上，实在累了。” “你还没睡着呀。”宋英一时有点尴尬，三更半夜的，只剩他们两个醒着算怎么回事。 “眯了一会儿，脑子又清醒了。”顿了下，袁清又补充，“平日晚上读书，也是这样，困了眯一会儿脑子就清醒了。” “你们读书真辛苦。”宋英脱口而出，话落觉得有些生硬，又把话题转移到今日的事情上来，“你今儿可真厉害，那个灯谜真的好难。” 说完，她都想掐死自己，这都说得什么呀，之前已经夸过了。 不想，袁清的回答与之前完全不一样：“那位林公子才是真的厉害，这灯谜，我提前几月就在揣摩了，又在藏书阁里翻了许久的书，才查到辞有个异体字，形似受辛。” “你提前查过？”宋英惊愕，“你很喜欢那架绿绮琴么？” 社学里是不教弹琴的，莫非书院学业那么紧张，还会教他们弹琴？ 袁清拿着火钳将盆的里木炭拨了拨，“琴不琴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想扬名。” 宋英动了动嘴，很想说你们读书人不是追求淡泊名利么，话到嘴边她忍住了，拿了两个橘子放在炭盆边缘烤着，委婉地问：“扬名做什么，你不是已经有业师了么？” “老师已经主持了去年的院试，下次院试前会调任别处，所谓人走茶凉，届时大宗师弟子的名头可能就不好使了。 而县试和府试是不糊名的，文章取不取，一定程度上取决于知县和知府的喜恶。” 宋英有点不明白，这与扬名有什么关系，既然取不取得看知县与知府的喜恶，不是应该想法子在他们那里留下好印象吗？ 袁清微微一笑，道：“有了名声，只要不是与知县知府极其交恶，考试时他们对待我的卷子，便会慎重些，降低自己喜恶程度的影响。” 宋英听的楞楞，好一会儿才捋清里面的关系，她疑惑道：“既然如此，你把文章写成他们喜欢的风格不就好了么？” “以文媚人，落了下乘。” 宋英：“……” 难怪世人都说读书人心里弯弯绕绕多，这九曲十八弯的，太绕了！ 还有，下次考试，得三年后吧，现在就开始扬名，太早了吧！ 转念，她想起之前袁清建议宋元在吴提学观风社学后再上学堂，又觉得果然是袁清，还是深谋远虑，早早就做打算。 “所以，林文才他们今晚的挑衅，实际是帮了你哟。”宋英感慨，心道若是林文才等人知道了，应该会更心塞吧。 说起来，他们五位秀才游学，四处找别的地方的读书人切磋学问，目的也是扬名。 本来是来扬名的，结果却成全了别人，啧啧！ 提起这个，袁清心情很好，笑眯眯点头：“是啊。” 宋英想了想，真诚道：“那你还是很厉害，这道灯谜已经好几年了，有些人揣摩的时间比你还久，但他们还是猜不出来！因为你厉害，才能抓住这个机会！” 袁清笑容越盛，叮嘱道：“对了，这事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们会说我汲汲功名，骂我钻营。” 宋英点头，又打趣道：“你不怕我说你钻营吗？” 最保险的方法，不是应该任何人都不告诉，最好连自己的家人都不知道吗？ “你不会！”袁清很是肯定，“因为你也是钻营、不安分的人，否则，现在你就还是那个不识字、看人脸色过活的孤女。” 宋英怔住，之前她也被人说过不安分，是贬损、是指责，怎么在袁清的嘴里却是夸奖？ “照你这么说来，安分守己倒是不好的了？”她好笑道。 “本来就是！所谓安分守己，不过是上位者制做的，用来奴役、方便管理下位者的工具！下层百姓都安分守己了，那上位者便永远是上位者，无论他们怎么苛待、奴役，下位者也不能反抗。这样的安分守己，好在哪里？” 宋英陷入了沉思，安分守己的人确实更好管理，就拿申府的大厨房来说，那些安分守己的丫鬟，从来不会抱怨活多钱少，也不给管事的方妈妈添麻烦。 但是，方妈妈只会在训斥其他不安分的丫鬟婆子时，会提起她们，让不安分的人跟她们学习，其余时候是不会想到她们的。 也不对，在分配冬天洗菜、夏天烧火这样不好做的活时，会想到她们，因为她们最多嘴上抱怨两句，事情却是做的又快又好。 站着方妈妈这个‘上位者’的角度，她肯定更喜欢这种安分守己的丫鬟婆子，但对那些安分守己的人来说，何其不公！ 随即，宋英意识到一件更恐怖的事情，整个社会对女性的要求，就有安分守己这一条！ 而且对女性来说，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道德品质，不安分守己的女孩会遭人唾骂，没有婆家要！ 所以，其实整个社会都在奴役女性，让她们方便被管理！娶媳妇的标准要求安分守己，就是为了方便掌控媳妇！ 回想往事，从奶奶李氏与二婶杨氏偶尔的只言片语里，不难看出她们未出嫁前，也是过着她之前的生活，吃不饱穿不暖却被要求干很多活，被教育要温顺能干、安分守己，以后去别人家做个好媳妇。 她们被这样奴役得久了，打心底里认为这些就是正确的，认定女性就该安分守己，所以也这样教育、要求下一代的女孩！ 突然，她想到了小香。 以前，她有点不明白小香娘张氏，为何要坚决地不让小香与她们来往，为此甚至不来回春堂卖草药，而是去更远的三元村集市，以明显低于回春堂的价格卖。 现在，她有些理解了。 在张氏的认知里，或者说在张氏与赵虎的认知里，女孩安分守己是极为重要的，跟着她们来往，会让小香不那么安分守己。 第457章 想清楚这一点，宋英非常担心，因为娘家人要求女孩安分守己，很大的一个潜在原因是，安分守己的女孩更好嫁，能选择彩礼更多的人家。 而通常情况下，男方愿意出更多的彩礼，要么是女孩特别好，有异于常人的地方，能带来额外的利益，比如懂事能干好生养、美貌、能赚钱等；要么是男方特别差，比如缺胳膊断腿、克妻、脾气差等。 小香爹娘既然愿意舍弃暂时的钱财，那么未来一定会从小香身上拿回更多，那他们会给小香定一个什么样的婆家？ 宋英咽了口唾沫，不敢再想下去。 “你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袁清疑惑问道。 宋英抿了下唇，“我在想女德里，就有一条要求女性安分守己，所以整个社会，都在奴役、控制女性对不对？” 袁清微怔，脱口而出：“你这想法太大逆不道，女德是……” “你就说对不对？”宋英打断了他。 袁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在他的认知里，安分守己就是上位者用来奴役下位者的工具，而女德里，明晃晃的要求女性安分守己，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看着对面的宋英，想到她为了学习认字，想尽一切办法，最后不得不冒着极大的风险，偷偷跟着自己学，明明她比学堂书院里的绝大部分男孩，都更擅长读书，但因为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她读书识字便是无用。 他想到世人要求男子才华横溢、博览群书，却要求女子无才便是德，最后自相矛盾，却嘴硬地辩解，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是要求女子大字不识，而是担心她们看了不好的书，移了性情。 可书坊市井里每月卖出那么多话本故事，又是被谁看了，怎么不担心男子移了性情？ 好半晌，他才轻声道：“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行，说出来会触碰得利者，给自己招来祸端的。” 宋英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因为你对我坦诚，所以我也对你坦诚，不会随便跟人说的。” 袁清便静静看着她，许久才移开视线，“说来小珊《三字经》都尚未学完，是我这个兄长失职，以后在家也该抽出些时间来教她。” 这话题跳转得太突然，宋英愣了愣才道：“不是说你奶奶不让你教她，怕耽误你读书么。” “奶奶是为了我好，但小珊多认些字，对她一生都有好处。” 宋英想了想，袁清基本都在书院，听那意思还想在三年后去考秀才，能有多少时间去教袁珊。 再者，他虽是为了袁珊好，但他们的奶奶知道了，不会怪袁清，只会怪袁珊，便建议道：“雁行她们《三字经》都学完了，你妹妹若是想学，可以找她们教她。” 袁清摇头，“小珊的性子，不会愿意跟她们学的。” 宋英摸了摸鼻尖，这话她就不好接了，虽然袁珊确实是那么个瞎傲气的人，但她也不能当着面说人家妹妹的不是。 一夜闲聊。 翌日早上，宋英将罗雁行等人好好抱怨了一通，“你们可真行，说好的围炉夜聊，我拿个盘子的功夫你们都睡着了。” 罗雁行很是心虚，“哎哟，太困了嘛，这些橘子大家分一分，今儿吃也是一样的。” 宋英白了她一眼，“还有这些糖果蜜饯，你们也带着回去吃，接下来应该很长时间不能来城里了。” 元宵过后，天气逐渐暖和，要准备春忙了，接下来的一顿时间得捡粪、除草、翻地，准备春种。 想起卖头绳的事情，她又对罗雁行炸了眨眼睛，含糊道：“过几天可以抽空来趟城里。” 罗雁行心领神会，点头应了。 送走他们，马大夫让宋英也回申府补觉，宋英想着还在正月里，医馆并不忙，就答应了，聊了一晚上，她现在是真的很困。 这个时间，街上虽然冷清，申府里的下人却是忙碌得不行，宋英提着那盏万眼罗灯，一路收到了许多惊叹，解释的话语说了一遍又一遍，口水都快说干了，才抵达小院。 林大夫刚起床，正在洗漱，宋英快步过去，晃着手中的灯笼：“师父，快看，我赢得灯笼！” “诶，是苏州的万眼罗，这在锦川倒是稀奇。” “师父，你知道这种灯呀。” 说着，宋英想起自己师父以前可是京城里的千金小姐，见过的花灯不知凡几，便有些泄气，“我还想着送给您呢。” 林大夫怔了片刻，笑了：“礼物不在乎珍奇贵重，只看送的人有没有用心。你靠才思猜出灯谜赢的灯笼，师父很喜欢。” 宋英的那点失落便消失了，高兴地递过去：“这盏灯笼的灯谜可难了，听说几年了，都没有人猜出来。” 林大夫好奇：“哦，谜面是什么？” 宋英嘿嘿一笑，跑到旁边的书桌上拿起一张空白的纸，“一张白纸。” 林大夫莞尔，“谜底是白芷吧，这是欺负读书人不识草药呢。” 宋英大惊，“师父你怎么一下就猜出来了？” “这本就没什么难的，只是猜灯谜的多是些读书人或者宦官之家的公子小姐，这些人能认得几种草药。” 宋英想了想，比起金满楼那个同样几年没有人猜出来的绝妙好辞，这个谜语确实简单很多，特别是对大夫来说，白芷是一种挺普通、挺常见的草药。 林大夫将灯笼挂在窗前，又道：“看来你们昨晚玩得十分尽兴。” 提起这个，宋英顿时眉飞色舞：“那可不，昨晚有五位闵地的秀才……” 林大夫认真地听着，等她讲得尽兴了，最后才道：“那就好，今儿你好好补觉，接下来的半月，暂时不用去医馆，我考一考你方剂背得怎么样，没有问题，二月份就去医馆练手开方。” 宋英更加激动，只觉自己在成为大夫这条路上又即将迈进一大步！ 她怀着激动的心躺在床上，本以为会睡不着，结果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中午，她便去大厨取饭。 一到那边，几个丫鬟就拉住她问：“听说昨晚小少爷赢了吴尚书的孙子，是不是真的？” 第458章 宋英一脸茫然，半晌迟疑开口：“吴铭志？” “对对对，就是吴铭志吴公子。”丫鬟们忙不迭应声。 宋英迟疑：“……算是吧。” 昨晚分为两大阵营，一是闵地的五位秀才，二就是清水县的读书人，最后袁清战胜了林文才，也算是申永辉赢了吴铭志吧。 众丫鬟高兴不已，仿佛赢了吴铭志的是她们一样。 想起比试中，申永辉与吴铭志的针锋相对，宋英心念一动，问道：“那位吴铭志吴公子什么来头，与咱们申府有什么恩怨吗？” “宋英姐姐你没在京城待过，不知道吴府的人有多讨厌，咱们老太爷因服丧辞官回乡，不能入阁，便宜了吴尚书，他家的下人逢人就炫耀，说我们老爷是两脚书橱，不如他们老爷。 真是的，当年我们老太爷可是状元、是文魁，吴尚书给他提鞋都不配！” 宋英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词，“两脚书橱？这是什么说法？” 昨晚比试时，吴铭志也曾骂清水县的人是两脚书橱。 小绿摇头，也不知道这个骂人的话具体是什么意思，“总归是骂人的话。” 宋英心道，你连意思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笃定是骂人的话，还生那么大的气，她有些好笑。 这时，方妈妈出来了，闻言解释道：“这是骂读书人不思学习制艺写文，投机取巧背《文府》，以期在考试中蒙题，剿袭前人文章。 这事说来是我们两府的旧恩怨，当初老太爷会试时，遇到一篇曾经背过的截搭题，写了下来，后来这事被同届的其他考生知晓了，特别是那些落第的，便私下辱骂我们老太爷是两脚书橱。 后来殿试，老太爷当堂作文，文章一气呵成，文采斐然，令陛下称赞，当堂点作状元，之前两脚书橱的骂语不攻自破，只有吴尚书依旧耿耿于怀。 他在会试时是第二名，名次远在我们老太爷之上，本以为前三甲十拿九稳，不想最后的殿试里，却被我们老太爷挤下了一甲。” 宋英听的很无语，如果事情真如方妈妈所言，那这位吴尚书真是太小心眼了，又没有规定说考试的时候遇到背过的题不能抄。 这么一件小事情都输不起，至今都拿出来念叨，心胸真狭隘。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她一人，年轻丫鬟只知道申府与吴府是仇敌，敌视了对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两府恩怨的最初由来，均纷纷鄙视起吴尚书的心胸。 大家声讨得正起劲儿，一个不速之客走进了院子。 大伙儿瞬间安静下来，不敢再随便说话，方妈妈吸了口气，堆起笑脸迎了上去：“姨娘来取饭呢，今儿想吃什么？” 听着这话，宋英有些错愕，所以这么久了，顺安县主还是没有给莲姨娘拨服侍的丫鬟？现在她都是自己来取饭？ 莲姨娘对自己破坏了院内的热闹丝毫不在意，冷冷道：“饭先不急，给我一盆热水。” 说完，她顿了下，又补充道：“能洗澡的热水。” “洗澡？”方妈妈错愕，宋英等人也很惊讶，一盆水哪够洗澡的。 莲姨娘没有回答，她扭头四顾，似是在寻找合适的位置，随着她的动作，宋英看到她臂弯里抱着一只小猫，猫的身上裹着一块布，只能从脑袋上露出的雪白毛发，推断是一只白色的小猫。 那晚太黑没看清，现在她才发现这猫十分的小，应该是一两个月大的小奶猫，而且它的眼睛不是师父说的蓝色，而是黄色，在阳光下金灿灿的，像黄宝石。 看见小猫，大家都明白之前误会了，莲姨娘要热水应该是打算给小猫洗澡。 宋英想了想，开口道：“莲姨娘，小猫现在最好不要洗澡，它太小了，这会儿天又不是很暖和，很容易生病的，而且，猫很怕水。” 也许是记得之前宋英师徒帮她寻找、抓到小猫的恩情，莲姨娘对她态度不那么冷硬，她拧着眉：“可是它身上长跳蚤了。” “你用新鲜桃树叶，剁碎了，把汁液涂在小猫的身上，再用布给小猫裹着，只露出头，跳蚤少得话，一次就能清除干净。” 想了想，宋英又不放心地补充道：“汁液不要弄太多，它太小了，一次除不尽就再来几次。等后面它大了，天气暖和了，再有跳蚤，可以桃树叶的汁液兑热水给它泡澡。” 农村的猫狗身上常有跳蚤，稍不注意，还会跳到人的身上，十分的麻烦，所以宋英他们这些小孩从小就被家里警告，要离猫猫狗狗远一些，特别是不能抱它们。 但宋英记得，孙三婆还活着的时候，她家的猫身上就没有跳蚤，天气暖和的时候，孙三婆就是用这个法子给猫咪除跳蚤的。 莲姨娘的神色和缓了几分，点头道：“多谢了，回头我试试。” 小绿等一众丫鬟犹如见了鬼，莲姨娘竟然会跟人说谢谢？ 莲姨娘便对方妈妈道：“热水不要了，给七小姐的猫准备的饭呢？” 方妈妈暗暗叹了口气，吩咐道：“小绿，去把猫饭端出来。” 小绿应了，起身进了厨房。 方妈妈又对莲姨娘堆着笑脸：“姨娘，你今儿中午想吃什么？” “我自己拿。” 莲姨娘拨开她，进入了大厨房，从小绿手中接过猫饭后，这才随便拿了几份菜放进食盒里，提着走了。 等她一出院门，众丫鬟便拉着宋英惊呼连连：“什么情况呀？莲姨娘竟然会跟你道谢！” 宋英想到那晚她初次发现莲姨娘会道谢的时候，也是这般惊讶，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有了小猫后，她有了牵挂？” 丫鬟们笑了，一只小猫算什么牵挂，再者，莲姨娘是会牵挂别人的人么？她恨不能天天闹得所有人不安生。 宋英抿抿唇，她是真的这样觉得，感觉有了小猫之后，莲姨娘有好好生活的迹象，她对自己吃什么完全不在意，现在为了小猫，会特意要求要七小姐的猫饭。 第459章 以前，莲姨娘就像个疯子，无欲无求，完全不知道她会在那个点爆发，也没法判断她在意的点是什么，更别提去改善，不让她爆发。 但现在，她在意小猫的饭，那么大厨房这边只要把猫饭做好，就能一定程度防止她闹起来。 见时间不早了，宋英不再与她们多聊，提着食盒回去了。 吃过午饭，她就很心急地道：“师父，现在就考核我吧！” 林大夫好笑不已，“为师还是第一次见考试这么积极的。” “主要那五十个方子，我已经背很多很多遍了。”宋英苦着脸，这一日不考核，她即便背得再滚瓜烂熟，还是会有点担心，每日背新的内容前，都要先过一遍那五十张方子，久而久之，有点腻味了。 朝夕相处，她的那点苦恼，林大夫怎能不知。 不过她要的便是她时常温习，医药关乎人的性命，丁点也不能马虎，便是再熟悉不过的方子，开方后也要再确认检查，以防有误。 她道：“不急，先去医馆跟你师叔告个假。” 确实应该给马大夫说一声，宋英应了，“那我现在就去！”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就往外面走，走到道路尽头，刚跨过月亮门，正要从小花园横穿过去，便见云秀楼的掌柜抱着很多卷布，正费劲地走着。 布匹很多，又堆放得很高，挡住了她的视线，加之布卷又长，时不时就会碰到路边的树枝，几步路的功夫，就有两次险些被树枝碰得散落。 宋英快步跑过去，“岑大娘！我来帮你！” 岑大娘艰难地扭头瞧了一眼，“是小宋大夫呀，你怎么……哎哟，瞧我这脑子，怎么忘了你跟着你师父住在申府。” 宋英笑笑，从她臂弯里接过了一些布卷，好奇地问：“大娘你抱这么多布做什么？” 没有那么高的布卷遮挡视线，岑大娘行动利索了很多，她侧过身体，把一只脚踩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然后将布卷的重量都压在腿上，腾出一只手来甩了甩。 随着她的侧身，宋英这才发现，她前面还有一个小丫鬟，两只手各拿了一卷布。 “这不天气快暖和了，申府准备给下人做春衫，我送布料过来给管事挑选。”说着，岑大娘又换了一只手甩，总算缓解了些手臂的酸痛。 “你们云秀楼不是卖成衣的么，怎么还卖布？”宋英有些惊奇，旋即又觉不妥，“既然只是挑选，每种布料，拿一小块就成了，这一整匹一整匹的，多重呀！” 申府是有专门的针线房，负责做全府上下的衣裳，要在云秀楼买的，自然只是布料。 “这不与申府是第二次合作，为表诚心么，我们拿整匹布来，管事们挑选得也更放心。” 说这话时，岑大娘仍是笑吟吟的，但宋英还是从中听出了几分别的意思，莫非是申府负责此事的管事故意刁难？ 她假装没听懂岑大娘话里的隐含之意，做出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 不管事情究竟什么样，她一个借住在申府的人，自然不会去淌这趟浑水。 不多时，岑大娘歇好了，便道：“我歇好了，小宋大夫，你把布给我吧，今儿可真是多谢你了。” “没事，我正好要去趟医馆，帮你抱出去吧。” “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岑大娘笑吟吟，“下回你再来买衣裳，大娘给你再便宜些。” “那我提前谢谢大娘了。” 走着走着，宋英忽而想起，岑大娘的云秀楼在清水县开了好多年，她对县里商贾们之间的消息肯定很灵通，便道：“大娘，有件事想麻烦你，我有个姑姑，想在城里找份活，麻烦你帮我留意留意，有没有合适的。” “你姑姑？多大年纪？人勤不勤快，做事仔不仔细？” “是我亲二姑，三十岁出头，做事你放心，绝不会偷懒，为人也仔细，我们村有些人说我这一点像我二姑。” 岑大娘在宋英这里针灸过好几次，对她做事的认真仔细很是了解，听她这么说就道：“既如此，来我们楼里吧。” “啊？”宋英有些懵，她觉得云秀楼卖衣裳的话，雁行可能更合适些，一来她是年轻姑娘，与云秀楼原本的小翠她们是同龄人，更有话说；二来她嘴皮子也利索，还卖过头绳，在做买卖这方面算是有点经验。 她正犹豫要不要把罗雁行推出来，就听岑大娘道：“你也知道我这老胳膊老腿，做不了重活，小翠她们又是年轻姑娘，身上也没多大力气，遇到今天这种情况，我连个搭把手的都没有。” 听到这里，宋英就更奇怪了，云秀楼并不只是岑大娘一人，还有小翠她们三个负责卖货的，以及几位绣娘。 今儿这么多布，再怎么样，也能抽出几个人来，跟岑大娘一起来申府吧？ 这些显然涉及申府的管事，宋英不想多问，便道：“今儿是特殊情况，不是日日都有的，没必要专门为此另雇一个人吧？” “你这孩子就是实诚，给亲姑姑找活干，还担心活太少了，我们东家没必要浪费钱。”岑大娘好笑不已，对宋英的印象又好上了几分，笑着解释道：“自然不只是做今日这样的事，平日楼里的活也需要做，特别是搬货。” 闻言，宋英放心了，“那我过几日给你回话，她还在劝说家里人，之前说好了，无论成与不成，都会在这几日给我个准话。” “不着急，最近我们楼里还不忙，让她慢慢劝说，不过到了3月，她若是还不能确定来不来，那我可就得另雇他人了，我们楼里还接了几个府邸下人的春衣，到时候给各府送货，装卸都需要人。” “行，就这几天，成与不成，我都尽快给你回话。”宋英很高兴，云秀楼在清水县也算是响当当的大店铺，给店员们的工钱可不少，岑大娘又是个和善的，对店员们很是体恤，这是一个很好的活。 而宋二姑在家里做惯了农活，搬东西的那点累，压根不算什么。 第460章 说着话，这一路也不觉漫长，很快就到了门口，远远的，宋英就看见小翠时不时朝里张望，她的身边，还停着一辆骡车。 看见岑大娘，小翠跑了过来，从她手里接过一些布，“掌柜的，谈得怎么样？申府挑中我们的布料了吗？” 岑大娘点点头，“先把布抱上车，回去再说。” 小翠也看到了那个小丫鬟与宋英，笑着道谢，“劳烦两位了，给我吧。” 宋英把布递给她，“说什么劳不劳烦的，之前去你们店里买衣裳，你们给我便宜了那么多，真说起来，该是我感谢你们。” 小翠笑眯眯，“小宋大夫还是这么会说话，明明是你来照顾我们生意，说得倒好似我们给了你多大好处似的。” 宋英还有事，说笑了几句就告别离开，赶往回春堂，告知了马大夫与林文轩，她接下来的半月不来医馆。 马大夫自然没有不允的，宋英是林大夫的徒弟，学习进度自然也由林大夫决定。 想起宋二姑可能会来医馆找她，宋英又请林文轩帮忙告知一声，让宋二姑直接去申府，回到申府时，宋英又顺便先去给看门的小厮打了声招呼。 安排好这一切，她便将全部心神放在后面的考核上。 本以为会很难，结果三日内，她就顺顺利利将五十张方子默写了下了，一处错误也没有，宋英都觉得不可思议。 林大夫却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你日日都背，自然烂熟于心，不过也不可骄傲，这只是开方的第一步，纸面上的功夫是最简单的。 接下来要针对病人的情况开方，慢慢积累经验，那才是一个大夫生涯里真正难的，也许要用一生去学习。” 宋英松了口气，只觉压在心上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挪开了。 也许是受过往经验的影响，在她的认知里，会开方子便能真正算是大夫了，所以她把这一步骤看得非常神圣、非常难，之前才会不停地背诵。 没有想到考核的，完全就是她背诵的那些东西，几乎用不着思考！ 她觉得师父的教学很神奇，总能把那些人们以为很难的东西，拆解得很简单，感觉只要照着她的步骤来，学会医术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因为已经跟马大夫告了假，正月里又几乎没有病患上门，接下来的日子，在继续背医书的空闲，她干脆全部用来抄写那本《素女奇方》。 但很快，她就认识到林大夫说得真正的难是什么。 正月一过，二月初一的早上，医馆刚开门，对面的包子铺里，一位妇人立刻起身，拉着一个小男孩过来了，一进门便道：“天老爷，马大夫你们可算是开门了，快给我家娃儿瞧一瞧。从大前天的早上就有些咳嗽，这几天是越来越严重了。” 在她说话的功夫，那小男孩咳了几声，吐出一口痰，刚好一阵，又咳起来。 宋英听得很无语，虽说要图一年的好兆头，但也要看着点情况，孩子咳嗽都严重到这个程度了，还讲究什么好兆头，真要拖出个好歹来，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暗暗吐槽几句，她招呼母子二人：“你们快去诊室，我去叫师叔。” 这会儿，马大夫刚吃完早饭，正在后院洗漱，听到宋英的描述，快速洗漱完去了诊室。 宋英则拿了小凳子坐在他的旁边，前面摆着笔墨纸砚。 “马大夫，你快给瞧瞧。”妇人心急地将男孩推到前面，男孩没忍住，又扭头拿出帕子，吐了口痰，然后才伸出手给马大夫摸脉。 马大夫一边摸着脉，一边道：“来，把手帕打开给我看看。” 小男孩有点难为情，在妇人的催促下才不好意思地展开手帕。马大夫看了眼帕子上的痰，点头道：“痰清稀而量多。” 闻言，宋英也仔细观察起来，这帕子上的痰并非只有刚才的，干湿不一，但很容易分辨出哪些是男孩刚吐的。 她仔细的瞧，痰是青色的而不是浓黄色…… “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马大夫又问。 “大前天的早上。”妇人很是心急地回答。 马大夫却道：“让孩子自己回答。” 妇人有些不解，却没说什么，推了小男孩一把，“二虎，把你的感受症状都说给马大夫听。” 见过马大夫看病的宋英却是知道，这是要听一听男孩的声音，听听他说话是否嘶哑。 果然，小男孩开口就是一个破锣嗓子：“就是不停地咳嗽，感觉喉咙里都是痰，很难受。” 马大夫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又和蔼地问：“喉咙痛不痛呢？” 小男孩点头，“痛！很痛，吞口水都痛，但喉咙又很干。” “吐不吐？”马大夫又问。 “偶尔会恶心想吐。” “发冷吗？” 这个问题，小男孩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他的认知里，冬天一直都是冷的。 他娘便代替他回答，“他这几天就是发冷，天天烤着火还喊冷，晚上用了烘笼，还是喊冷。” 马大夫点头，又瞧了瞧男孩的眼睛与嘴巴，一番望闻问切后，他道：“他这是肺胃虚寒之症。宋英，开小青龙汤。” 宋英应了声，提笔蘸墨，刷刷书写起来：麻黄去节3两，芍药3两，细辛2两，干姜3两，甘草3两，桂枝去皮3两，五味子3两，半夏3两。 写完后，她拿起马大夫：“师叔你瞧瞧。” 马大夫看了看，问小男孩，“几岁了？” “七岁。” 虽然很清楚清水县当地不兴虚岁，马大大还是耐心地问了一句，“是虚岁还是实岁。” “实岁，实岁，我们不兴虚岁。”妇人连忙道。 马大夫便提笔，在方子上改了几笔，并对宋英道：“他年岁小，这几味药可以酌情少一点。” 宋英探头过去瞧，首先注意到的便是自己与马大夫的字迹风格迥异，她是很规整简洁，马大夫的字迹却是龙飞凤舞，若不是她之前帮着林文轩抓过药，适应了一段时间，一时之间还真看不出来他改了什么。 第461章 宋英认真地看完，并在心里默默记下来，然后就觉得，自己这所谓的学开方，好像还是在做前面考核默写方子。 看病最重要的几步，号脉询问，确定病症，进而决定开什么方子，都是马大夫决定的，她就像是一个代笔。 难怪师父只考核了她五十个方子，就敢让她来学开方，什么都有师叔把控着，确实出不了什么事情，但是这样一来，她得多久才能真正学会开方呢？ 马大夫自是没有察觉她心思的变化与担忧，他将改过的方子递给妇人，“二十文钱，拿去药房抓药，煎的时候加水一斗， 温服。” 妇人原本对是宋英一个学徒开方有点不放心，后面见马大夫亲自看过，还修改了一些，提起的心顿时就放了回去。 她认真地记下马大夫的话，然后付了二十文钱，拿着方子去药房找林文轩了。 等他们走后，马大夫又对宋英道：“以后开方的字迹不要写得这么工整。” “为什么？”宋英不解，“字迹工整不是更好认么？” 马大夫面上先是闪过一抹不自然，而后正色道：“开出的药方要交给病人，有些人家为了省那几文钱的看诊费，一些病症差不多的情况下，会把以前的方子找出来，直接去找某些所谓的便宜药铺开药。 这要是吃出了问题来，有些没脸没皮的，还会怪我们医馆开的方子有问题。” 宋英愣了愣，想起了李氏以前也想这么做。 当初宋天去学堂念了半年书，李氏想着半年的时间，方子上没几个字，宋天应该都是认识的，便让宋天认一认方子上都有哪些药，打算自己去城里的各个药铺问一问每种药都怎么卖，哪家药铺的药最便宜。 结果，宋天拿着方子，一个字都认不出来，气得李氏直说他读书没用心，当时宋英也这么觉得，现在想来，在这一点上，确实是冤枉宋天了。 她刚来医馆的时候，也是适应了许久，才习惯马大夫各个字的书写方法，能认出方子上写的是什么。 想明白后，宋英就有点担心，“那我张方子怎么办？去找他们拿回来重新写？” 马大夫摇头：“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写方子的注意点就行。” 宋英还是很担心，这个方子里她记得细辛是有毒的，若这家人后面拿着方子自己去配药，吃出问题来怎么办？ 马大夫轻咳了一声，“也不必太过着急，我们这只是以防万一，会这么做的人家毕竟是少数。 再者，城里各个药铺的药价格都差不多，卖药的也都是懂些医术的人，他们若真拿着方子去开药，这小青龙汤常见，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宋英眨了眨眼睛，琢磨着他的话，慢慢回过些味来，原来字迹写的潦草，不仅是防止患者为省诊费，直接拿着方子去药铺抓药，也是为了防止某些珍贵的方子流传出去。 难怪市面上的医书那么少，连普通药方的流传都有限制。 再一深思，宋英猜出如果是个人研究出来的、针对某些病症有特效的方子，怕是不止字迹潦草，而是连方子都不会给病人。 今日的病人尤其的多，接下来的一天，宋英都在旁边默写方子，马大夫看过后有些不改直接用，有些则会针对性地增减某些药的量。 默写了一天的方子，好几个还是重复的，距离成为真正的大夫还十分遥远，宋英很是沮丧，回去的时候就蔫头耷脑的，像颗被晒蔫的小白菜。 林大夫一边从食盒里取出饭菜，一边询问：“今儿给人开方了吗？” 宋英点头，旋即失落道：“但是我感觉跟之前的考核没什么区别，我还是在默写方子。” “今儿开了什么方子，你师叔改了哪些？” “都还蛮多的，第一个病患是一位得了肺胃虚寒之症的小男孩，开的小青龙汤，师叔说他年纪小，把细辛改成了1两。” 林大夫就道：“你这不是多了一点经验，比之前考核时的单纯默写药方，还是不同的。” 宋英瞠目结舌，这就算是她积累的经验？每一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那她得积累经验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成为会开方的大夫？ 她皱着眉：“可是并不是年纪越小，药的分量就少些，还有一位青年，也同样是肺胃虚寒之症，但师叔让开以款冬花、紫菀为主的肺寒汤。 这两幅汤药很多味药都是一样的，小青龙汤不同的只有一味芍药，而肺寒汤不同的则是款冬花、紫菀以及杏仁三位药。 那青年分明比小男孩大很多，但是肺寒汤除细辛1两外，其余都是2两，而小青龙除细辛外，其余都是3两，药的分量明显更足，药效也更猛。 对了，肺寒汤煎药的时候还需要另加5片生姜，2枚去核的大枣。” 林大夫耐心给她讲解：“年龄上，青年确实比男孩大，但同样是肺胃虚寒，程度不一样用药就不一样，而且每个人的体质也不一样。 那小男孩的病症，听你描述是很严重的，又拖了好几日，这个时候当用药就需重些，快速拔出体内的寒气。 而那青年用肺寒汤，有两种可能，一是病的程度较轻，用肺寒汤就可以治好，二是他身体很虚，用药不能太重，故而用肺寒汤。” 宋英恍然大悟：“我看那青年生龙活虎的，不像是体虚，应该是前一种，他的病不严重。而且他是昨日才出现症状的。” 林大夫点了下头，又道：“我再问你，生姜与干姜有何不同？” 宋英不假思索：“干姜性热，主要功效是温中散寒，回阳通脉，温肺化饮，治疗内寒；而生姜药性温和，主要功效是温中止呕，化痰止咳，散表解寒，治疗外寒。” “记得很熟稔。”林大夫先是赞了她一句，而后又道：“这些药材医理，记住是一回事，会用又是另一回事。” PS：作者非医学相关人士，所有中医相关的东西，都是根据百度百科瞎编的，看看就好，不要相信啊。 第462章 说着，林大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道：“你要用脑子去思考，为什么要用这个方子，又为什么要加这些药引？加与不加，各有什么效果，这些都是你在开方的时候，需要留意的东西。” 宋英微微偏头，认真地思考起来，想明白自家师父的这些话，她很是愧疚：“师父，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眼高手低了。” 林大夫轻叹口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是医药关乎人的性命健康，绝不能心浮气躁，不能想着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咱们得一步一步的来。 现阶段，你最要紧的，就是知道哪些病症，该用哪些方子，得对应上。” 宋英老老实实地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认真揣摩的。” 林大夫很是欣慰，“吃饭吧。” 有了这晚的教导，翌日宋英再去医馆开方时，便更加认真，现在她还未学摸脉，便在马大夫望闻问的时候，也跟着去看去听病人的情况。 如果病人走后，没有其他病人，她还会询问马大大摸脉的情况，以此琢磨为何是开这个方子。 如是几日后，宋英想着《素女奇方》已经抄完了，便在一个病人少的下午，提前离开去澄阳书坊送抄写的书，并顺利拿到了第二册。 回去的路上，宋英又去了趟云秀楼，满是歉意道：“岑大娘，还得劳烦你再等一等。” 岑大娘有点迟疑，“小宋大夫，现在已经快二月中了，这事得早些定下来哟。” “我知道，真是不好意思。”宋英再次表示歉意，早在正月十八，宋二姑就来找过她，表示没有说动家里，只能放弃来城里。 但听说宋英给她找的活是在云秀楼做工，对方还把时间放得那么宽裕，宋二姑不甘心，想要再努力一把。 云秀楼是清水县有名的成衣铺，能去那里买衣裳的，都是家底殷实的人家，能在里面做工，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宋英还与她商讨了一番，分析了她前面说服失败的原因，并建议宋二姑甭管能不能实现，先可劲儿画饼，把来城里做工的好处吹得天花乱坠，最好这个好处是对李武、对李浩李伟兄弟而言。 岑大娘轻叹口气，“看在小宋大夫你的面子上，便再给她一段时间。” “多谢多谢！”宋英感激，连忙道谢。 岑大娘却是摆手：“你先别急着谢我，先说好了，我最多等到二十五，过了就得另外寻人了，寻找个几天，确定合适的差不多也就到三月了。” “好好好！她那边一有消息，我就立刻来告诉你，绝不耽误你另雇人。”宋英忙保证，而后又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吃晚饭了，告辞。” 岑大娘看得直叹气，她也是女人，家中婆母也厉害，自然知道妇人想要出来做事有多难，所以才愿意一再宽裕。 但她是生意人，再怎么同情别人，也不能耽误了自家的生意不是。 离开云秀楼后，宋英思索着，过几天宋二姑还是没有消息，她要不要亲自去一趟李家？ 但是，她去了能有什么用呢？ 她只是一个小孩，还是个外人，说的话没有任何分量，李家的人是不会听的。 这件事情只能靠二姑自己。 宋英重重叹了口气，心情也越发沉重。 不想一回到小院，看见院门口站着个神色比她还要沉重的丫鬟。 宋英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没有认错，这丫鬟就是七小姐申婉仪院里的二等丫鬟。 七小姐院里的丫鬟，为什么会在她们的小院门口站着？ 宋英伸长脖子，往院内望了望，莫非七小姐她们又想要跟师父学医了？ 正这样想着，她听到里面有细微的抽泣声，“林大夫，你可一定要治好我的小猫。” 这是七小姐？ 她的小猫生病了？ 怀着疑惑，宋英快步走了过去，先跟门口的丫鬟打了声招呼，这才进入院内。 屋檐下，七小姐大丫鬟抱琴正在熬药，进门掀开帘子，宋英看见自家师父坐在堂屋里，而七小姐坐在旁边，拉着她的手抽抽噎噎。 炭盆的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竹筐，里面垫了很软和的垫子，一只白色的小猫蜷缩在里面。 “师父，我回来了。” 宋英先跟林大夫打了声招呼，而后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又转身冲申婉仪微微欠身，“七小姐好。” 申婉仪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地点了下头，便继续拉着林大夫哭哭啼啼，“林大夫，药喂下去，小猫就能好吧？” 林大夫皱着眉：“不能保证，药只能起到一部分的作用，能不能痊愈还得看个人体质，但是它太小了，本身的能量就很弱。” 申婉仪眼泪掉得更凶了，“那怎么办？” 宋英还是第一次接触猫咪的病，很好奇，“师父，猫咪这是生了什么病？跟人一样治吗？” 林大夫点点头，“它这是脾虚气陷之症。无论人与动物，生病的原因都是外感六淫，或者内伤七情等导致的体内阴阳失衡或气血不和，治疗起来自然是一样的。” “脾虚气陷，是不是要用补中益气汤？”宋英又问。 林大夫赞许地点头，又对申婉仪道：“它这段时间的呕吐排泄物还有一应物品找个偏僻的地点，烧了或者挖深坑埋了。” 宋英听得愣愣，这不是针对有传染性的疫病的处理方法吗？ 她看向竹筐里的小猫，难不成猫咪是瘟病？！ 她顿时头皮发麻，她以前养鸭子，最怕就是瘟病，一旦有一只犯病，其他的鸭子也很难活，不止是自己家的鸭子，村里其他的鸡鸭鹅，都很可能被殃及。 那可真真是灭顶之灾，而且得温病死掉的鸡鸭，吃都不能吃，只能白白浪费掉。 申婉仪显然也有此联想，牙齿都有抖，“林、林大夫，什么意思，这病还会传染不成？” 林大夫点头，“只对猫狗有传染，人不会有事。” 申婉仪放放心了，又哭着道：“林大夫，你可要治好它呀。” 得，看来师父之前的话白说了。 宋英默默感叹一句，去看向旁边的小猫，她伸手想去试一试小猫的体温，看有没有发热，却被申婉仪拍开了手，“它怕陌生人，不能乱碰它。” 第463章 宋英缩回了手，看着小猫背上的毛微微轻抖，便道：“把它挪到炭盆后面吧，感觉还是有风吹进来。” 申婉仪看了看小猫，也觉得它还是冷，就同意了，与宋英一起，把竹筐挪到了炭盆后面。 这时，抱琴端了药进来，“小姐，药煎好了。” 申婉仪擦了擦眼泪，连忙道：“快给它喂药。” 抱琴应了，又对宋英道：“宋英妹妹，麻烦你帮忙搬开猫咪的嘴巴。” 因着之前申婉仪拒绝她触碰小猫，宋英就看向申婉仪，想着先征求下她的意见，却听林大夫道：“抱琴，猫咪对你更熟悉，你来掰它的嘴，让宋英喂药。” 抱琴缩了缩手，有点不太愿意，看向申婉仪。 申婉仪想了想，觉得林大夫说的很有道理，便也道：“抱琴，你把药给宋英，林大夫说得对，雪团对你更熟悉。” 原来这只小猫叫雪团，宋英看了眼竹筐蜷缩着的雪白，暗忖名字倒是挺贴切的。 她收回视线，从抱琴手中接过药碗，等着抱琴掰开小猫的嘴，对于喂药，她是没有异议的，说实话，小猫咪那么小，去掰嘴巴她有点担心自己没轻没重，弄痛了猫咪。 抱琴将小猫从竹筐里抱出来，宋英这才发现看似干净整洁的小猫，屁股后面的毛上，有黄褐色之物，应该是小猫窜稀，沾染上的。 看见那些黄褐色，申婉仪皱眉，掩鼻退后了几步，“它怎么又拉了？抱琴，你先给它洗一洗。” “七小姐，它现在不能洗！”宋英赶紧阻止，“这会儿猫咪生着病，正难受呢。况且，小猫洗澡本就很容易生病，这会儿生着病，再洗澡，岂不是会病得更严重。” “呸呸呸！你不准诅咒我的雪团！”申婉仪瞪着宋英，又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各位神仙菩萨，宋英刚才说的话不算数。” 虽然宋英觉得这会儿求神不如自己注意些，但还是赶紧呸了几声，也向各路神仙菩萨表示，她刚才说的话不作数。 申婉仪的面色缓和了些，而后看着小猫屁股上的黄褐色，犯难了：“可它这样很臭呀？” 抱琴赶紧道：“小姐你离远些，所有的事情奴婢们来就行。” 听了这话，申婉仪也想起自己不用亲力亲为，便点头：“行，那你们赶紧喂药。” 抱琴取出帕子铺在自己的腿上，而后才将小猫抱到腿上，掰开嘴巴。 宋英赶紧舀了一小勺喂进小猫嘴里，药太苦了，小猫立刻挣扎起来，还把嘴里的药往外吐。 “把它的下巴合上抬起来。”林大夫冷静指点。 抱琴依言照做，总算没让小猫把全部的药都吐出来，一口成功后，宋英与抱琴便想照例继续喂，不想小猫挣扎得更厉害了，四个爪子挥动，给抱琴手上挠出了好大一条血印子。 抱琴痛嘶了一声，赶紧把小猫的爪子摁住，但摁住了爪子，就没有多余的手来掰嘴巴了。 林大夫走了过来，“你摁着它的爪子。” 说着，她掰开小猫的嘴，宋英赶紧喂了一勺，林大夫一边将小猫的下巴合上抬高，一边道：“勺子再往里送一点。” 宋英应了。 三个人配合，喂药顺利很多，不多时，小半碗药就全部喂了进去。 抱琴将小猫放回竹筐，长长松了口气，宋英亦是如此，小猫就跟不懂事的婴儿似的，它不知道这是对它好，喂个药跟打仗似的。 林大夫去净了手，道：“好了，先吃饭吧。晚上还得再喂几次药，有得折腾呢。” 因宋英带回的只有她与林大夫的饭，抱琴赶紧让外面侯着的二等丫鬟去厨房，把她们的饭拿到这里来一块儿。 宋英师徒住的小院距离大厨房并不远，丫鬟很快取了饭回来，将申婉仪的饭与宋英她们的摆在一起，两个丫鬟的则放在旁边，等伺候申婉仪吃完，再去吃。 宋英看着那个二等丫鬟又去院子外面守着，心下不忍，道：“这会儿虽是开了春，但一早一晚仍是冷得很，不如让外面那位姐姐，也进来烤会儿火。” 申婉仪把小脸一板，“不行，都怪她没照顾好雪团。雪团好起来也就罢了，要是……” 她的声音又染上几分哭意，发狠道：“我定得回禀了祖母，发卖了她不可！” 原来是对那位丫鬟惩罚！ 宋英惊讶，先前她就觉得有点奇怪，便是在顺安县主的主院，也没有大冷的天，让丫鬟婆子站在门口守着的道理。 既然是惩罚，宋英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她埋头吃饭。 饭吃到一半，竹筐里的小猫走了出来，叫了几声，身体一抽一抽的，吐了出来。 “怎么又吐了！” 申婉仪惊呼，丢下筷子，焦急地跑过去，看到地板上褐色的液体，又拧眉掩鼻，嫌弃地退后，“抱琴，快过去看看！它怎么又吐了！” 抱琴虽也嫌弃，但申婉仪吩咐了，她自然不能不动，赶紧过去查看。宋英这些日子跟着马大夫给人看病，对于这些呕吐物完全不嫌弃，同样丢下筷子过去查看。 这些呕吐物里，会透露一些小猫的身体状况。 她查看一通，回头道：“师父，吐的基本都是刚才喝进去的药。” 林大夫似是早有预料，不像她们这样毛手毛脚的，她点点头，“现在是还会吐一阵，不过药里有止吐的，等吸引一些药，就会好很多。现在先让它缓一缓，抱琴，你一会儿吃完饭，再把刚才的药给它喂一些。” 她的淡定感染了几人，抱琴去清理地上的呕吐物，申婉仪与宋英则回到桌子前继续吃饭，宋英吃得很香。 申婉仪想着那些呕吐物，却是怎么也吃不下，干脆去竹筐前看着小猫。 吃过饭，几人正张罗着再给小猫喂一次药，主院的春桃突然来了，很是焦急道：“林大夫，林大夫，老太太有些咳嗽，快去瞧瞧。” 闻言，宋英赶紧去拿药箱，准备跟着林大夫过去瞧瞧，申婉仪虽然担心小猫，但也不能阻止林大夫不去给她祖母瞧。 第464章 而且，申婉仪是孙辈，既然知道祖母身体抱恙，就必须过去侍疾。 她恋恋不舍地站起身，吩咐道：“抱琴，你在这里守着小猫，我去看望祖母。” 抱琴有点担忧，“小姐，我陪你去吧，这黑灯瞎火的……” “没事，有春桃姐姐呢。” 林大夫瞧着她担心的模样，暗叹口气，道：“宋英，你也留下照看下猫。” 在申府小半年了，宋英对顺安县主的病也有一定了解，她稍微有点不适，下人们就急得跟什么似的，巴巴给自家师父叫过去。 所以宋英现在听到顺安县主不适，不再像之前那么心急担忧了，而且从刚才春桃的描述来看，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很大原因是这几日天气变化过快，添衣不及时导致着了点凉。 相比之下，她也更愿意留下给小猫喂药，这小猫现在可是命悬一线。 因两人配合不便，宋英便对抱琴道：“抱琴姐姐，让院外的那位姐姐进来，一起给小猫喂药吧，我们两个人不方便。” “可是小姐罚她……”抱琴犹豫，片刻后道：“还是算了，宋英妹妹，我们两个配合慢慢喂吧，处罚弄书是小姐的决定，我不能擅自做主。” 宋英无奈，只得与她一起喂。 不知是不是宋英的错觉，还是抱琴没有用力，小猫挣扎比之前更剧烈，好几次的药都没喂进去，而且抱琴的手又被挠了好几下，宋英的手也被咬了两口。 二人折腾了好一阵，也只喂了一半进去，而碗里剩下的已经凉了，宋英便道：“药凉了，先热一热再喂。” 抱琴如释重负，赶紧将小猫放回竹筐，“我去热，宋英妹妹你先歇会，把伤口处理一下。” 宋英看了眼左手食指上的几个牙印，摇头：“还是等喂完再擦药吧，一会儿说不定还得挨两口，我被咬是小事，它若把药膏舔进去，万一影响这补中益气汤的药效可就不好了。” 抱琴一怔，“没想到你那么好脾气，连被咬了也不生气，还一心想猫的病。” 宋英笑笑：“它现在是患者嘛，我是大夫，对患者自然要耐心，一切以治好病为重。” 抱琴掩唇笑，忍不住调侃：“猫是你的患者，怎么，以后你要做兽医呀？” 清水县有个习俗，调侃一个大夫医术不好，就说他是兽医，没想到抱琴也知道这个调侃，宋英有点好奇，“抱琴姐姐，你是哪里人？你们家那边说人医术不好，也说是兽医吗？” 抱琴笑得更欢乐了，“不止是我们老家，京城也是这样呢。” 宋英也乐了，转念想起只认识几味草药，就做了杏花村以及十里八村兽医的黄义海，便觉得这个调侃很有道理。 给人治病的大夫，若治出了问题，是要吃官司的，所以当大夫格外慎重，做药童就得做好几年，而动物不能说话，也没有专门教怎么给动物看病的，稍微懂点草药的，就敢拿着动物练手，说自己是兽医。 说笑几句，二人的心情都轻松很多，见药也热了，便重新抱出小猫喂药。 这一次，宋英发现之前不是她的错觉，小猫确实比之前更有力气，还喵喵直叫唤。 “雪团！雪团！”外面传来申婉仪惊喜的声音，紧接着，她就掀帘而入，小猫见了她，叫得更大声了。 宋英错愕，“七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是去探病，去侍疾吗？ “祖母担心我过了病气，让我先回来。”简单解释一句，申婉仪看着喵喵叫个不停的小猫，期待地问：“它是不是快要好了？” 原来是这样。 宋英默默腹诽，若是顺安县主知道，自己担心孙女的健康，让人回去，结果孙女扭头就去看生病的小猫，会不会被气死？ 心中念头转过，虽然很不愿意，她还是得给申婉仪泼冷水，“只是比之前更有精神些，离彻底好起来应该还早。” 申婉仪泄了气，“那快继续喂药。” 宋英与抱琴便继续喂，小猫喵喵叫着，十分的凄惨，听得人揪心不已。 很快，申婉仪就不忍心了，道：“要不先不喂了，我看它这会儿精神好很多。” 宋英：“……” 你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前面还催着快喂，这才喂了两勺，又不让喂了。 她皱着眉否决：“可是药没喂完，药量不够，达不到祛除病邪的程度。” 申婉仪想了想，“那先歇一会儿，让它缓一缓。” 宋英还想再劝，被抱琴拉住了，只得依着申婉仪的意思，暂时不喂了。 又待了一阵，申婉仪派人去主院询问，得知林大夫还有一阵才会回来，便带着小猫回去了。 宋英虽觉大晚上的，带着小猫出门不太好，但她根本劝不住申婉仪，只得拿了块布盖在竹筐上，并嘱咐抱琴，尽量不要让小猫多吹到夜风。 惦记着小猫的病，翌日下午医馆关门后，宋英就急急往回赶，但再是心急，她也得先去大厨房取饭。 不想一到大厨房，便听小绿等人在议论着什么，偶尔还说到猫，病，洗澡等词语，宋英忙问：“几位姐姐，你们是在说七小姐的猫吗？” “是啊，听说今早抱琴她们起来去看，那小猫身体都僵硬了，七小姐哭得跟什么似的，还出手打了抱琴！”春芳八卦心起，回答完后又问宋英，“昨儿不是在你们那里治吗？当时那猫情况怎么样？怎么会一夜之间就死了呢？” 听到那小猫死了，宋英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就十分难过，那样小的一只猫咪，生命才刚开始，竟然就没了。 昨晚看着不是精神头好了很多吗？怎么会死了呢？！ 小绿拍了春芳一下，“春芳姐姐你会不会说话，说的好似是林大夫和宋英把猫治死了一样。这明明怪七小姐，之前宋英就说过，小奶猫不能洗澡。 弄书姐姐给她说了，她非不听，还说宋英一个农村来的知道什么，一定要给小猫洗澡，听说当晚那猫就又拉又吐，然后七小姐嫌脏，又给洗了一遍。” 第465章 宋英竭力抑制住心里的悲伤，很是奇怪：“七小姐院里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小绿撅着嘴，“她给小猫洗澡需要我们大厨房烧热水，第一次是一个下午，那会儿太阳倒是挺大的，弄书姐姐说明了来意，我们立刻就把你当时告诉莲姨娘的话告诉她了。” 不想弄书姐姐回去后没多久又来了，我们只得给烧好热水提过去，第二次是半夜，我们都睡下了，不得不起来给她烧水。” 小绿在大厨房多负责烧火的事情，听这语气，显然半夜爬起来烧水的人中有她，难怪怨气那么大。 想起那只瘦骨嶙峋的小猫，宋英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又堵又惋惜，虽然被病痛折磨，多日不吃不喝，已经瘦脱了相，但仍能看出原本那是一只多么漂亮的小猫。 不知道是不是七小姐院里太折腾大厨房，丫鬟们怨气不小，小绿的抱怨一完，又有人道：“听说老太太知道莲姨娘会抢她的猫，特别把蓝眼睛的给了七小姐，这才养了几天呀，就给养死了，我看还不如给莲姨娘养呢。” 宋英想分散些注意力，不让自己那么难受，就顺势问道：“我听师父说，宫里送来的猫都是蓝眼睛的，莲姨娘的猫怎么变成黄眼睛了？” “刚出生的小奶猫，满两月前眼睛都是蓝色的。”说着，小绿对莲姨娘的口吻又变成了嘲讽，“还是我们老太太厉害，早早就能分出哪只猫是真正的蓝眼，哪只猫不是。 啧啧，让她爱抢，没见识的土包子，给她抢也抢不到好的。” 宋英觉得莲姨娘的那只小猫也非常好看，不比申婉仪的那只差，她问：“这蓝眼睛的猫有什么特别？我觉得莲姨娘那只黄眼睛的小猫也非常漂亮呀。” 春柳柔声解释：“你没在京里待过不知道，这狮子猫以纯白异瞳的最为珍稀，其次就是纯白蓝瞳，黄眼睛的很多，所以没那么珍贵。” “异瞳？”宋英好奇，“长什么样？” “就是一只眼睛是蓝色，一只眼睛是黄色。”春柳耐心解释，又道：“我也觉得黄眼睛的猫很好看，之前我还见过一只橘白的狮子猫，眼睛也是黄色的，可好看了！” 宋英回想了莲姨娘的猫与申婉仪的猫，在脑中组合了一下它们的眼睛，只是想象，她都觉得无比好看。 春芳狡黠一笑，继续嘲讽莲姨娘，“这看不出来有看不出来的好处，人莲姨娘现在对那只猫可宝贵着呢！ 前日下午来取猫饭的时候，还特意让另煮几块肉给她，显然那猫饭量见长，这么能吃，身体肯定很好！” 话说到了后面，又变成对申婉仪的幸灾乐祸了。 “莲姨娘另外要了肉？”宋英很是惊讶。 春芳点头，“是啊，当时厨房里并没有清蒸的肉，方妈妈就让从锅里舀了开水，切了几块鸡肉丢进去，我们当时还担心莲姨娘闹呢。 但听方妈妈说，这样焖出来的肉，嫩嫩的带着点腥味，猫咪最喜欢了，莲姨娘就没闹，问了焖多长时间，然后就带着肉和猫饭走了。” 宋英若有所思，看起来有了小猫之后，莲姨娘确实变化很大，有在认真的生活。 她的心里，因为没救活小猫的难受减少了些，至少另一只很健康的活着，它的主人还很精心地饲养。 见天色不早了，宋英赶紧请人帮她拿了饭，便与众人告别，提着食盒离开。 吃过饭，她先将白日里遇到的病人、开的方子以及马大夫对方子的增减一一讲诉给林大夫听，然后说起自己的想法与思考，林大夫再逐一为她指正。 这一日的学习便算完了，宋英打算回房间后，用纸笔把这些经验记下来，然后背一背《素女奇方》的第二册，以便后面抄写。 不想林大夫叫住了她，“还在想着雪团的事情？” 宋英错愕，“师父，你怎么知道？” 今儿回来后，她可什么都没有说。 林大夫很是无奈，“你呀，心事都挂在脸上呢，为师既不眼盲又不心瞎，哪能看不出来。” 宋英垂眸，低低道：“我就是觉得很惋惜，那样一个小生命，昨晚看着分明是在好转的。” “宋英呐，”林大夫看着她，语重心长，“我们是大夫，不是神仙，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不是所有的病都能被治好。 作为医者，我们要比常人更有仁心与慈心，但也不能太过共情于患者，往后你看到的生死会更多，你要学会去习惯、去调节，不要让自己的生活，被他人的生死悲喜左右。” 宋英轻轻吐出口气，缓慢地点头，“谢谢师父，我记下了。” “去吧，早些歇息。” 想着自家师父的话，接下来的几日宋英努力调节，情绪慢慢好了起来，十六那日，宋二姑来医馆找她了。 等林文轩出去，药房内只剩姑侄二人，宋二姑就紧张而期待地问：“英娃，云秀楼那活还没雇别人吧？” “没，就等着你，再过四天你若还没消息，岑大娘就要另外找人了。”观她这神情，宋英不由松了口气，“说服家里了？” 宋二姑点头，“你说的法子真有用，我一跟李武说赚钱补贴家用，他手头也能宽裕些，他立刻就同意了，还帮着一起劝说我婆母！” 宋英就笑了，果然他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只要抓住各自看重的点，针对性劝说，就有很大可能成功！ 不过宋英对李武极其不信任，那可是个混混，为了要钱去吃喝玩乐，什么都做得出来，她便叮嘱道：“二姑，你拿到工钱后，可千万不能给李武，开了这个头，后面他肯定会一直找你要钱，越来越多，那就是个无底洞！” 宋二姑自然很清楚李武的尿性，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清楚答应了李武的事情，不做到，后面他说不得会直接闹得云秀楼去。 她迟疑着道：“可是我已经应承过他了，若不给，以他的性子，三天两头来闹一闹，便是掌柜的再好心，怕是也不会留我。” 第466章 宋英拧眉，一来李武是二姑的丈夫，女子出嫁从夫，二来李武力气大，二姑对上李武完全没辙，李氏和二叔这些娘家人也靠不住。 能管住李武的，便只剩他老娘了。 她便道：“得想个法子，让你婆母来管住李武。” “我婆母就是对李武太过溺爱了，否则他也不至于成为今日这副样子。”宋二姑觉得这法子完全行不通。 “从两位表哥身上下手，有利于两位表哥的事情，你婆母肯定会阻拦李武。”宋英边说边分析，“两位表哥念过书吗？” 宋二姑摇头，有点咬牙切齿道：“家里有点钱，就被那个背时砍脑壳的拿去吃喝了，哪有钱交学费交束脩。” “那你拿了工钱，就送两位表哥去学堂，即便不能考科举，能识文断字，以后出来做学徒，选择也更多一些。” 宋二姑心动了，如果两个儿子里有一个是读书的料，那她可就彻底改变命运了！ 她问：“元娃去学堂，学费是多少？束脩礼又是哪些？多少钱能够买下来？我这点工钱够不够哟，是不是还得再借点？” 这是打算把全部工钱，都用在李浩李伟身上！ 宋英一听便觉得危险，忙劝道：“二姑，可不能这样，两个表兄读书的事不着急，你得先顾着自己，先自己手上有余钱，再谈送两位表兄去念书。” 宋二姑犹豫：“你两位表哥年纪渐渐大了，特别是你大表哥，都快到成亲的年纪了，开蒙得晚了，还能考中秀才吗？” 宋英：“……” 她深吸口气，拉着宋二姑的手，道：“二姑，我知道两位表哥对你来说很重要，是你最重要的亲人，但是，你是他们的亲娘，可李武也是他们的亲爹，你婆母是他们的亲奶奶。 在他们心里，你不一定是最重要的，以后他们也不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你的手上必须得有钱，得先为自己打算。” 宋二姑笑着摆手，“不会，李武虽然混账，但你两个表哥还是很好的，从小就体贴我，他们不会的。再者，我是他们的娘，我不为他们打算，谁为他们打算？” “没有你，还有你婆母为他们打算，但你若不为自己打算，这世上就没有人会为你打算！”宋英急了，语气也重了几分。 宋二姑怔住，半晌摸了摸宋英的头，“你这孩子，怎么把亲情看得那么淡，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他们身上流着我一半的血，对我不会不好的。” “你也是奶奶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宋英气得怼了一句，话落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重了，她深吸口气，放柔了声音。 “二姑，我不是不让你为两位表哥打算，但你得先考虑自己，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再谈两位表哥读书的事情。” “二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会生你的气。”宋二姑觉察到宋英语气变化背后的担忧，先是宽慰了一句，而后道：“咱们穷苦人家，改变命运唯一的方式就是读书考秀才，二姑也想学一学梧桐村的袁家，供出个秀才来，给自己争口气！” 宋英仍是不赞同：“李家与袁家不一样，袁家没有像李武那样的混账，而且人家是全家供养一个读书人，你自己做工供养两个表哥，会过得很辛苦的。 读书可不止是学费与束脩，笔墨纸砚才是真正的大头，就拿考试用的大呈文纸来说，就得3钱银子一刀。” “3钱银子！”宋二姑惊呼，“这么贵？” 宋英点头，“还有墨呢，这也不便宜。” 宋二姑默默算了算，越算越是心惊，“这事看来真是急不了，那我先攒攒钱，也不知云秀楼的工钱是多少？” “800文一月。”宋英放弃劝说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既然宋二姑打定主意，要为两个儿子吃苦，她再劝就显得没眼色了。 宋二姑眼眸一亮，村里的男人出去给人短工，一天也才二三十文，这云秀楼的东家真是厚道！ 她默默盘算起来，攒两三个月的工钱，应该就可以先把浩娃伟娃送去学堂了，要是还不够，便只能先让浩娃去…… 宋英平复了些情绪，道：“医馆还有小半个时辰关门，你在这药房里烤火等我，诊室那边近日有很多得风寒的病人，别过了病气给你。” 宋二姑摆手，“什么病不病气的，我们农村人没那么娇贵，再者，你们这些大夫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二姑想看你给人治病，以后回去，也给村里人说道说道，我侄女现在有多厉害！” 宋英有点脸红，刚才争论的那点气也彻底消了，解释道：“二姑，我现在还只是个药童，还不能给人治病，我还在跟师父师叔学习呢，在诊室里只是给病人写药方。” “写药方！”宋二姑却是眼眸一亮，“哎哟，我们英娃真厉害咧！都能给人开方子了！” 宋英纠正，“不是我开，开什么方子是师叔决定，我就是写出来。” 宋二姑不理解其中的区别，她只认定一条，她的侄女能病人开方子了！ 宋英见纠正没用只能任她去，不过仍是劝道：“二姑你还是别去诊室，你赶一天的路累得很，这个时候很容易过了病气。后面你还得去云秀楼做工，刚开始就生病，给人印象不好。” 涉及到自己后面的活，宋二姑郑重起来，连连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刚开始做工就生病，兆头也不好。成，我就在这里等你。” 宋英又给她倒了茶水，拿了些瓜子蜜饯，这才回去继续给病人开方。 马大夫也贴心，见快到医馆关门的时间了，却又来了两个病人，便对宋英道：“今儿你先走吧，我让你师兄来开方，明儿你们相互交流。” “好，那我先走了，师叔，明儿见。” 宋英带着宋二姑到了云秀楼，“岑大娘，这就是我二姑。” 一见云秀楼的气派整洁，宋二姑心底有点胆怯，等宋英介绍后，忙堆起笑，“掌柜的好，劳你多等了。” 第467章 “没事，人来了就行。”岑大娘摆摆手，又唤来叫小翠的姑娘，“时间不早了，先让她带你去卧房把包袱放下，收拾一下就赶紧出来吃饭，今晚就好好歇息，明儿我再跟你说要做的活。” “行！”宋二姑一口应下。 “对了，小宋大夫有给你说过工钱吗，你的工钱是800文一月，低是低了点，但吃住楼里都包，不用你额外花钱。” “说过了。”宋二姑笑眯眯，没想到800文，还管吃住，这样的神仙活计哪里找去！ 宋英也觉得岑大娘这工钱开得很大方，城里女性雇工的工钱，多是500文到600文，800文算很高了。 到了卧房，宋二姑又是一阵欣喜，本以为没有花钱，云秀楼提供的卧房条件不会太好，没成想房间虽不大，却是坐北朝南，光线很好，床也是很正式的木床，而不是木板拼凑的。 宋英帮着宋二姑收拾了一阵，就与她出去，然后婉拒了岑大娘留她吃饭，回了申府。 今日的大厨房格外的安静，除了做饭切菜的声音外，丫鬟婆子们很少交流，宋英心下奇怪，去到井边，小声问井边洗菜的丫鬟：“春柳姐姐，今儿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春柳望了望院子外面，确定没有其他人来取饭菜，也没有人经过，这才压低声音道：“我建议你今日这饭菜晚一点来取，那边又闹起来了。” 莲姨娘又闹了？ 宋英先是错愕，旋即更奇怪了，莲姨娘闹，她们的饭菜要晚点来取，还没做好？ 看这大厨房井然有序的样子，莲姨娘闹的应该不是这里吧？ “莲姨娘的小猫今儿从不吃饭了，莲姨娘说，是抱琴故意把雪团生病用过的东西，给了她的猫玩，让她的猫传染上疫病。 这会儿正在七小姐院里大闹，老太爷老太太都去了，你师父估计既要顾着老太太的身体，又要被她拉着，给她的猫治病。” 宋英一听就急了，顺安县主的病不生气就还好，一气就很容易严重，那师父就不得安生，她噌地站起身：“饭我先不取，劳烦姐姐帮我给方妈妈说一声，先给我们温着，我晚点再来取！” 春柳点头：“放心吧，不止是你们的，老太太也没吃呢。” 她后面的话，宋英压根没听全，她拔腿就往申婉仪的院子跑。 一到申婉仪的院子附近，便听到申状元含怒的声音，“别胡闹，你的猫还好好的，先让林大夫给顺安针灸！” 需要用到针灸，莫非顺安县主气得厥过去了？ 宋英跑得更快了，院子门口没有人，显然大伙现在都在里面，宋英一口气跑进去，看见乌泱泱的一堆人，人群中央，站着盛怒的申状元，旁边的莲姨娘红猩红着眼睛，一手抱着猫，一手死死拉着林大夫。 而另一边，大夫人与朱妈妈半蹲在地上，扶着晕厥的顺安县主，申府的其他主子都是担忧愤怒又无奈，而申婉仪哭得抽抽噎噎，左边脸上一个非常明显的巴掌印。 “师父！”宋英跑过去，先是担忧地唤了一声，又急急去掰莲姨娘的手，“莲姨娘，你先放开我师父，这样僵持着，对大家都不好。” 莲姨娘不肯松开，死死抓着林大夫的手臂，“林大夫，先给我的猫看，这可是疫病，不赶紧治会死的！” 申状元气得跳脚，“人命关天，你知不知道轻重？” 莲姨娘压根不理他，仍祈求地望着林大夫。 林大夫知道劝说她没用，见宋英来了，忙道：“先让我徒弟了解下猫的情况，我先去给老太太针灸，一会儿过来直接对症治疗。” 莲姨娘迟疑了一下，终于松开了手，转而把小猫举到宋英面前，“你快给看看。 宋英猛地对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黑色的眼仁几乎占据了小猫的全部眼瞳，那漂亮的黄色少得看不见。 她愣了愣，“小猫有点害怕，不如我们去那边，人少一些。” 闻言，莲姨娘低头看向小猫，看到它惊恐的眼瞳，忙把小猫抱进怀里，走到了院中一棵大树的背后。 宋英赶紧跟了过去，先是看了看小猫，而后问：“它有什么症状？” “从今天早上起，它就不肯吃饭，最初我以为它是对之前的猫饭腻了，赶紧让厨房弄了它最爱的焖鸡肉，还是不肯吃。 我担心，就赶紧给它灌了些肉汤，不成想，中午还是不肯吃饭，我把厨房里所有的肉都给它拿了一份，仍不吃，只得又灌了一些肉汤。 哪晓得，才过了半个时辰不到就吐了！跟申婉仪那只猫发病的时候一模一样，不是疫病是什么！” “你别着急，猫咪还小，肠胃弱，也许是这几日天气变化大，小猫肠胃不适应。”宋英安慰道。 不想，莲姨娘却是很坚定，“我倒希望这样，但前几日，我看见抱琴在我的院子外面，用一条手帕逗我的猫玩，当时我就很担心，把猫抱回去了。 这几日也一直观察着，昨天就有点懒懒的，不爱玩了，今早又不肯吃，还吐了，不是疫病是什么！” 抱琴去莲姨娘的院子外面逗猫？ 宋英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也觉得莲姨娘这猫，可能是染上了疫病。 因着莲姨娘时不时就大闹一场，弄得所有人都不安生，申府的下人非常不喜欢，所以虽然她住的院子并不偏僻，但几乎没有下人会在她院子周围停留，有些人甚至不愿意路过，选择绕远。 抱琴在雪团死后不久，出现在莲姨娘的院子外面，还逗她的猫，不能不让人怀疑呀！ “它有排泄吗？屎是什么样子？”宋英追问。 这猫的疫病除了精神不好，不吃不喝，呕吐，还有窜稀，肠胃变得极其脆弱。 莲姨娘摇头，“它还没有排便，今儿一天都没怎么吃，不过尿了。” 宋英心里虽觉得很可能是，到底不敢确诊，又问了其他，终于等到林大夫过来。 询问过后，林大夫又感受了一番小猫的心跳，道：“宋英，还是开补中益气汤，分量按之前雪团的来。” 第468章 “好！”宋英应了，转身就往小院跑，为着顺安县主的病，她们的小院里药材种类很齐全，之前给雪团的方子在小院里。 见她跑得飞快，林大夫赶紧又嘱咐一句：“抓好药直接去莲姨娘院里。” 而后，她对莲姨娘道：“姨娘，你先把猫抱回去，熟悉的环境它会觉得更安心一些，有助于治疗。” 莲姨娘虽然怀疑她是想要支走自己，但这个时候确实得赶紧给小猫喂药，迟疑了片刻就抱着猫走了，临走时还狠狠瞪着申婉仪：“不愧是申廷照的血脉，心肠一个比一个歹毒，我的猫要是没什么问题就算了，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看老子不手撕了你个小娼妇！” 申婉仪面色煞白，又是羞愤又是恼怒。 其余申家人也气得不轻，特别是刚刚从晕厥里苏醒过来的顺安县主，气得直哆嗦，“什么污言秽语说得出来！成何体统！” 莲姨娘冷哼了一声，理都未理，抱着猫走了。 申婉婷本就见不惯莲姨娘骑在主子头上没规矩，见她竟然当众骂自己的妹妹是小娼妇，气呼呼道：“祖父，您再不管管她，我们这个家就要被她闹翻天了，七妹妹好好的一个闺阁小姐，被她这样骂，传出去还有好名声？” 申廷照本就被莲姨娘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但他对莲姨娘无可奈何，不过对孙女，他脸色一板，凌厉地看着申婉婷：“还有没有规矩了，顶撞长辈，老二媳妇，你就是教孩子的？” 二太太赶紧跪下，又一把将倔强的申婉婷拉得跪下，“婉婷，不可顶撞祖父！” 申婉婷不觉得自己有错，但申状元积威甚重，不苟言笑，平日里她见了就发怵，更别提现在那双凌厉的凤眼，还在不断朝她放着冷光。 仿佛被一只毒蛇注视着，申婉婷不自觉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另一边，宋英抓了药，跑到莲姨娘的院子时，莲姨娘已经焦急地等着了。 看见到她，忙道：“炉子、药罐和水都准备好了。” 宋英点头，正要进去，院内传来小猫一连串的喵喵声，越来越近。 很快，雪白的小猫就从开着的门里跑了出来，跑到了莲姨娘的脚边，微微拱着背，毛茸茸的小尾巴高高竖起，用微弯的尾巴尖去勾莲姨娘的腿，同时还不忘仰头望着莲姨娘，“喵～喵～” 跟之前在申婉仪院子里时的惊恐状判若两猫，而且若不是莲姨娘之前描述它不吃东西又吐的，只看现在的精神，跟健康的猫咪没什么区别。 “怎么跟出来了？外面风大，冷。”莲姨娘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抱起了小猫。 宋英被萌到了，“它好可爱呀！” 听到她的声音，小猫扭过头，这才发现还站在门外的宋英，眼睛里顿时出现警觉，往莲姨娘的怀里缩了缩。 莲姨娘抚摸着它的头，用宽大的袖口遮住它，柔声道：“害怕就躲起来。” 不想，下一瞬，小猫又从她的袖口钻出个脑袋，好奇地看宋英，一边看一边警觉着。 这显然是一只蛮警惕的猫，想到先前莲姨娘说看见抱琴逗这猫咪玩，宋英不由纳罕：难道自己不如抱琴招猫咪喜欢？ 她不由有些郁闷，跟着莲姨娘进入了院中。 “药罐那些都在左边的厢房里，麻烦你先过去煎药，我把猫猫抱回去。” 宋英便去了左边厢房，炉子里，炭火已经烧得旺旺的，药罐刚洗过，还有些水渍未干，旁边还摆放一瓢清水。 这确实什么都准备好了，宋英便将药倒进药罐里开始煎。 刚盖上盖子，莲姨娘过来了，看着药罐问道：“要煎多久？” “大约一刻钟吧。”宋英回答着，偏头去看炉子里的炭火。 “喵～喵～” 外面又传来小猫的叫声，向着这边而来。 “在这里呢！”莲姨娘扭头应了声，很是无奈，“怎么又出来了？不是说外面风大吗？” 宋英呆了呆，道：“它是猫，应该听不懂这些吧？” “听得懂，它可通人性了！”说这话时，莲姨娘的神情有点骄傲，像一个炫耀自己孩子聪明的母亲。 “它比较黏人，我先进去陪它，麻烦你煎好药后端进来。” 宋英对这小猫的通人性表示怀疑，觉得莲姨娘对她的小猫有点类似于情人眼里出西施，无论小猫做什么，她都认为最厉害，最聪明。 自然，她也对猫咪需不需要人陪，也表示怀疑，但嘴里还是点头道：“行，你去陪它吧。” 想了想，她又叮嘱：“这会儿太阳快落山了，得注意保暖，你陪它在炭盆旁边玩吧。” 莲姨娘应下。 宋英煎好药，端着进入莲姨娘与小猫所在的卧房，也就是右边的厢房。 小猫并没有在与莲姨娘玩耍，它蔫蔫地趴在莲姨娘的腿上，两只前爪在莲姨娘的腰腹部缓慢地踩啊踩，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听见宋英的脚步声，它立刻停止，警惕地扭头，瞧着宋英向它走近，便欲跳下去躲起来，被莲姨娘抓住了。 莲姨娘一只手抑制住它的挣扎，一只手抚摸着它的头，“别怕别怕，这是大夫，给你治病的。” 说着，又见小猫的精神变好了，不由惊奇，“说来也是奇怪，它一见到你就精神很多，刚才就我和它待着时，蔫得很。” 宋英也看见了，沉吟片刻，道：“也许是它害怕我，在陌生人面前故意装作状态很好，谨防敌人攻击它。” “这样么。”莲姨娘更担心了，之前还因为小猫的精神好，觉得它的情况应该还不错呢。 “先喂药。”宋英走进去。 有之前两人喂药的经验，她对莲姨娘道：“你让它背靠着你，一只手抓住它的三只脚，一只手固定它的头，不要让它乱动。” “一只手抓三只脚？怎么抓？”莲姨娘虚心请教。 宋英就把药碗放下，从她手里接过小猫，准备给莲姨娘示范。 一到她的怀里，小猫反而不像之前在莲姨娘怀里挣扎得剧烈，而是颤抖，不停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