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我们的过去》 第二百七十章 她才是遗失的明珠（下） 我心想自己也没做什么亏心的事，不过看他一副若有其事的表情，有心逗他一逗，便佯装心虚的模样，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冷下了脸，“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装什么？” 周景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发现刚好十点，他诡异地安静了一会，才道：“就这两天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里，我仿佛破罐子破摔一般，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淡淡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等等。”周景按了按太阳穴，“你……你是出轨了吗？” 听到他这话，我忍不住噗嗤一笑。 他不解地朝我望来，“不是吗？” 顿了一下，“前几天你也是这个点醒来，我本来以为你下楼去喝水，就没怎么在意地睡过去了。没想到每次你都要好久才回来，这么晚了，你打算去哪？” 五分钟后。 我推开时空猫咪屋的大门，偏头对周景道：“你看看吧，这个是方晓留给我的房子。” 他一脚跨过门槛，疑惑道：“她留这个房子干嘛？你又不缺房子，而且我也有，何必接受她的东西。” “这不是一般的房子。”我一脸神秘，伸出食指摇了摇，“时空混乱出现的时候，我需要和委托人交流事宜。” “这个时空猫咪屋有很多的规矩，平时我得来营业半小时，或者一小时不等。” “有时我也可以不来，但我怕错过客人，所以每天都会过来一阵。客人一般是十点后过来，一般不会超过十点半，他们都是被指引过来的。” “等不到他们的时候，我就会提前打烊，准备回去了。”正说着，我注意到橱窗上有一只小猫木雕似乎眨眼了。 我动作一顿，走过去凑近一看，好像又没有了。 我眨了眨眼，疑心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恰逢此时周景又问：“那前几天你都是一个人来这里吗？” 于是我没放在心上，转头回他：“前几天我接到一个小小的委托，前两天晚上因为委托人的事情，所以耽搁的时间有点久。” 周景想了想，确实如我所言，“但是会不会太辛苦了？” 一来一回一个小时总要吧。 我摇了摇头，如实道：“其实不会，自从成为时空修订者以后，我发现自己的体质有所变化，睡眠进化掉了。平时休息两个小时就很有精神了。还有，顶多三十分钟我就回去了，拥有时空法术，还能瞬移。” “居然还有这种功能。”周景有些纳罕，转念又道：“不过前任的时空修订者还是太小气了些，这么一间小小的屋子就要你费心费力的，有点吃力不讨好。” 我笑嘻嘻地绕到周景身后，推着他往前走：“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谁让现在这个责任落在我身上了。总要一个人去做的话，倒不如让我去掌握命运。” 周景半推半就走了几步，突然道：“这个房间有点奇怪，看着不太像正常的屋子，满柜子都是雕刻着猫的木雕，你看着你觉得渗人吗？” 我看了眼那些小木雕，道：“还行吧，看着看着就习惯了。不过这些不算什么，我以后应该会比它们更长寿。” 周景捕捉到信息点：“你成为时空修订者后，会比普通人要更长寿？” 他的话提醒了我，我颔首道：“是，方晓活了长达几百年，而我成为修订者的那一刻，也就和她一样，成为一个不死之人。” 人类的身体会遵循生老病死的规律，死了就会腐烂。不过灵魂不会入那什么虚无缥缈的轮回，也不会泯灭于世。 灵魂会永存。 周景：“那也就是说，你永远都不会死了？”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在我找到下一任的时空修订者之前，我的灵魂会一直存在这个时空中。从这一个角度来看，我是可以被称之为‘不死’。” 他忽地沉默了。 我看出他情绪的变化，又安慰道：“我的容貌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这一点上我可以跟你做到白头偕老。只是你不在了以后，我就是孤单一人了。” “那我走了呢？” “什么？” “我是说，既然我总有一天会走的，那到时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你又该怎么办？” 此言一出，犹如一滴水落入油锅，溅起水花无数。 我面色微变，“这个话题有些早了，其实不用这么快提。” 周景不让我逃避，固执地道：“为什么不聊这个。如果我不在了，你也要像方晓一样，一个人漫长地渡过上百年吗？” 我低下头，默然片刻，道：“我会去找你。” 他：“什么？” 我抬起眼眸，定定地望着他黑曜石般的双眼，道：“你不在了，我会找你的转世。我这里有时空书，每一个的前世今生都会有答案。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去找你、保护你，看着你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 周景嘴角上扬，有些压不住了，“你都说要来找我了，怎么又不肯和我相认？” “转世的你，未必是你。”我捧着他的脸，解释道：“他不是我的爱人，你才是我的爱人。那个人只是和你长得大致一样，又没有我的记忆。” 周景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道：“这个话题好沉重，一想到可能又是我把你忘了，就很难接着想下去了。” 他低下了头，把脑袋靠在我颈窝上，深深地吸了一口，道：“我希望你过来找我，一早就和我接触了，这样我就会喜欢上你了。但我又怕真是个和我有一样躯壳的人，内里不及我的千分之一，会误导你认为是我。” 过了一会，我松开他的手，热情道：“你坐下来，我给你倒杯水吧。” 周景：“嗯。” 女孩进去隔间倒水，他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 突然。 此时的光线一暗，周围的景物如同海市蜃楼，在沙漠中在渐渐消失。 周景意识不对，连忙站了起来，道：“韵卿！” 没人回应他。 房间里的陈设也通通都消失了。 他像是被置身在另一个空间里，而韵卿也不见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神秘的猫（上） 这时，他突然感到背部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踩踏了一下，紧接着，一只胖乎乎的橘猫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只见那只橘猫轻盈敏捷地纵身一跃，仿佛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一般，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面之上，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 它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嘴里时不时咕噜或许喵喵两句，后头柔软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动，心情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猫？” 周景疑惑：“这里怎么会有猫？”他看向四周，眉眼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焦急，大声喊道：“韵卿，你在哪里？你在吗？韵卿！” 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幕般刺眼的强光射来，他下意识抬手遮挡着。 “阿景，出什么事了？”我站在门口，愣了愣：“你怎么把灯关了？” 屋内的水晶吊灯重新亮起，蜡烛也再次被点燃。 周景缓缓把手拿开，一见到是韵卿，看向她手中半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有小水壶和两个水杯，也是一愣：“你刚刚去哪了？” “我去厨房给你煮热水去了。”我见他脸色不对，“我听到你叫我，我立马就过来了。没想到门锁着，我弄了好一番力气才打开。还有灯也被关了。你没事吧？” “我感觉不太好。”周景老实道。 我一听有些焦急，唯恐他真的出了什么事，连忙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一走过来就握住他的手，问道：“哪里不太舒服？” 周景道：“你刚刚出去一阵，我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怎么叫你都没有人回应。” 说着，他又补充了句：“哦，还有一只猫。” “猫？”我下意识看了眼橱窗上那些满满当当的小猫木雕。 “不是这些猫。”周景也瞧见了我的目光，皱眉道：“是一只活生生的橘猫，会叫会跳，毛色也很鲜亮。” 我：“活的？” “对，活的。”周景想了想，强调道，“它先是跳到我身后，然后又跳到我面前，动作非常敏捷。”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也想到什么，说道：“我听方晓提过时空猫咪屋是有猫的，我一直以为就是这些木雕。看来是我误解了她的意思，她要我照顾的是真的猫。” 他问：“那她要你帮忙照顾的猫，你知道在哪里吗？” 我摇头，说道：“不知道，只听方晓说过，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周景回忆了一下方才的细节，道：“那是很暗的屋子，屋檐倒是从上而下透出一丝光亮来，那只橘猫就站在亮处。不过我记得，那只猫在叫的时候，四周有一些轻微的动静。” 他道：“耳边有好多只猫的叫声，我觉得应该不止有一只猫。” 我不禁咋舌：“方晓这么爱养猫啊？”又转头看了看橱窗，道：“我还是带你离开吧，你不能在时空猫咪屋待太久。” 周景道：“为什么？” 我拉着他的手，往反方向走去，“人类一次只能待一个小时，多了会有奇怪的生物在夜晚出动。” 直到一处石壁下，我才停住脚步，指着一帧帧古老的壁画，循着上面的图解，一一对应道：“我一直以为这就是个故事，没想到是真的。这个壁画说，人类在时空猫咪屋太久的话，会有怪物偷偷把他带走，然后前往另一个世界。” 周景好奇地靠近石壁，指着那个怪物的图像，道：“韵卿，你看，这个怪物的头上有两只类似兽耳的东西，看这身形像不像一只能直立行走的猫？” 我眯了眯眼，忍不住笑出声来：“还真有点像。” 周景不自觉伸出手来，食指一接触到石壁，整个人就被吸入石壁中。 这是怎么回事？！ 我着急：“周景！” 我深吸一口气，将两只手掌都伸了出来，朝着冰冷坚硬的石壁拍了拍。然而令人失望的是，这次除了能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再无其他反应。 我不服气，又是用力地拍了好几下，最后不得已启用了法术：“时间倒流。” 时间又回到十秒前。 周景还在这里，就在他即将靠近石壁时，我抬手一把拦住了他，“别靠近这个石壁！” 他回头看我，奇怪道：“怎么了吗？” 看到他就站在我面前，这次哪里都没去，微微松了一口气，解释道：“这个石壁有蹊跷，你一碰它，它就会把你吸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我也是用了时空法术才回到这一刻。” 周景恍然大悟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他退后了两步，保证自己不会再碰到石壁。 哪知此时，石壁上的怪物眨了眨眼，盯着我们不动，下一刻石壁就又产生了变化。 “小心！”我见状不好，赶忙把周景推了出去。 周景也意识到不对，在千钧一发之时抓住了我的衣袖：“韵卿！” 石壁中间形成了黑色的漩涡，产生了极大的吸力，就像宇宙中的见不到底的黑洞，把我们俩都吸了进去。 这个吸引力比我们想象中的强大，周景情急之下，也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韵卿，拉住我！” 我回道：“好！” 岂料石壁似乎知道我们的打算，竟硬生生地把我们俩都拆散了。 我被迫被卷入一个漩涡中，而周景在另一个。 不知在空中徘徊了多久，我的脚才落在一块陆地上，低头一看，衣袖都被扯断了一小截。 我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周景被吸到哪里了。 河中央远远开来一艘小船。 有一只戴着破旧草帽的橘猫，看着有些不伦不类。只见那只猫跟个人类一样，两只后肢站在地上，前肢就握着船桨，不断划动。 看到有人在岸边时，还一副假模有样的恭敬样子，学着小伙计一般，一边作揖，一边道：“客官来搭船吗？” 我上下打量了它一番，不动声色地道：“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人类？长得非常好看，右边的耳朵还别着一枚耳钉。” “来这里的人类实在太多了。”它挠了挠头，似乎这事对它极为困扰，但还是继续道：“不过，我可以替你找找。” 我道：“那多谢了。他对我很重要，若能找到，我请你吃小鱼干，以表谢意。” 第二百七十二章 神秘的猫（下） 小鱼干？橘猫的耳朵一动，目光中多了几分贪婪，道：“我现在就替主人找找那个人类。” 说完，它纵身一跃跳入了河里。 “等等！”我的眼皮狠狠一跳，还是没能拦住。 这么着急干什么，我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问，现在好了，得等它回来再问。饶是自己也没想到，一只猫找人的方式，居然会是去河里捞人。 难道…… 我心有疑窦，看向脚下清澈的湖水，这河底也有另一番玄机？ 这么一想，我决定耐心等待。 没过一会，那只橘猫如同落汤鸡一般狼狈地爬上了小船，高举着一件金灿灿的物什，抬头道：“主人，我找到了，是这只小人吗？” 我一瞧，是一个用黄金做成的小金人。忍了忍，道：“不是，我要找的是……” 我的话还未得及说完，就见橘猫急不可耐，一头扎进了淳淳的河水中。 我无奈地舒了一口气，不多时橘猫又出现了，这次它举着一个小银人，兴高采烈地爬上来，问道：“是这只小银人吗？” 我冷下脸来，忍无可忍：“你是在跟我玩金斧头和银斧头的游戏么？” 橘猫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眉眼中隐隐有一股杀气，威胁道：“你再不老实，信不信我毁了这秘境，让你无家可归！” 橘猫脖子一缩，这回彻底老实了：“主人的人类在河的对岸，阿喵可以带您过去。” 我哼了一声，轻轻踏上了它的船。 我已经成了时空修订者，换句话来说，成了下一任主宰时空的存在，再也没有人能越过我去。 “我事先声明，我脾气不好，如果你再敢戏弄我，我就把这里搞得天翻地覆。管你是什么方晓交代的猫，在我这里都不管用！” 橘猫俯首称臣：“主人恕罪。” 随后，两支船浆不停地上下翻动，小船一路摇摇晃晃，沉稳地驶向河的另一个对岸。 突然，橘猫猫爪一指：“主人，你要找的人类在那！” 我顺势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我道：“阿景！” 周景寻声回头，脸上也露出欣喜的神色，朝着我招了招手，然后喊道：“韵卿，我在这里！” 船头靠岸。 我迫不及待地下来，紧紧地抱住了他：“你吓坏我了，还好你没事。” “我一来就发现自己在陌生的环境里，特别想去找你。”周景冷静道，“不过我想到你已经继承方晓的衣钵，一定会比我更有办法，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哪里也没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嗯，幸好你没有乱跑，要不然我就找不着你了。” “主人！” 身后有道突兀的声音，立刻吸引了我和周景两人的注意力。 橘猫举着一只猫爪，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主人，我有事情想说。” “什么事？”我松开手，不耐烦道，“你为什么会管我叫主人？” 橘猫讨好道：“前任主人去了，现在你就是我们的主人了。”它拉伸了一下柔软身体，又道：“对了，主人，其实这次把你们引到这里来，是我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我眼皮一撩，言简意赅：“说。” 它神色一正：“时空又出现混乱了。” “陈遗珠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还有什么事，最近也没瞧见新的委托人上门啊。”我蹙眉道。 “不是这样的。”橘猫摇头如捣蒜，恭敬道：“主人，委托人没法上门的时候，就是我们来提醒您。” 我听明白了，“那这次需要处理什么？” 橘猫一脸郑重其事：“一般未来时空有人穿梭到了过去，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这次不同，未来的人类竟然对另一个时空的人产生了情愫，并试图改变过去之人的命运。” 这个剧情怎么这么熟悉？我一惊，和周景对看一眼，这不我们俩的真实写照嘛！ 但橘猫提起来，我知道它肯定不是在讲我们两个，于是便问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具体的小的也不太清楚。大概事情是这样的，有个未来时空的人类在机缘巧合下，来到了过去的时空。”说到这里，橘猫直接炸起了毛，气愤道： “这个人的行踪也很隐秘，要不是我们定期会整理时空长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闻言，我立即召唤出时空书。 时空书如约而至，在半空中闪烁几下。紧接着，书本往后翻了几页，直到出现红色字体的名字。 而我看到一愣，念道：“赵媛媛？” 随后书又自动翻了十几页，又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名字。 “陈浩南。” 这个不认识。 我连忙翻到之前那页，又念了一遍那个人的名字：“赵媛媛。” 周景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疑惑地看向我，试探性问：“这人你认识？” “岂止是认识，她是我大学室友，还是我的艺术馆的合伙人！” 我转头看向橘猫，道：“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不然我把你烤了吃！” 这个橘猫胆小如鼠，颤抖着身子，长长地作揖：“主人请问。” “这个陈浩南真的是过去时空的人吗？” “是。”橘猫坚定道。 我道：“你们前任主人，当初怎么处理我和周景这一类的委托？” 橘猫道：“不不不，这不一样。” 我眉头上扬：“怎么不一样？” 它耐心解释道：“前任主人知道你们都属于未来，你们相爱并不妨碍时空。你们在哪一个时空恋爱都没关系，本质上都是一个时空的人。” “我的前任主人也不想管人间情爱的琐事，基本是无视掉了。只是——” 它话音一转：“您身边的男子搞出了大麻烦，救了一个本该死去的人类。” 我想起来了。 赵媛媛这事确实同我们不一样。我这边是周景救了他舅舅，然后导致的时空混乱。 橘猫肉眼可见地迟疑一下，思索片刻又道：“不同时空的人不能相爱，现在这两个人属于这个范畴，请主人快赶过去拆散他们。”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不同时空的恋情（上） 它瞄到主人与身边的男人十指相扣，又把脑袋又低下去了一点，故作不经意道：“主人一个人去的话，恐怕人手不够，再带上一个人去解决这事，应该很快就能办成了。”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周景，沉默不语。 周景却道：“我跟你一起去。” 我下意识不想让他陪我去冒险，“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他捏住我的手腕，有理有据道：“我知道你有时空法术，但人心难测，万一在过去时空出了什么意外，你要我一个人怎么办？” “你有考虑过我吗？我们之前说好了，什么事情都不要隐瞒，你前几天夜出办事，还不是又瞒着我！” 周景的话让我有些心虚，橘猫也在那里煽风点火：“是啊，喵，我看出来主人放心不下他，那就让他跟你一起去吧。” “好吧，好吧。”我反手握住了周景，哄道：“那你一定要跟紧我，我现在是时空修订者，不管遇到什么，都会有办法解决。但是你要是和我走散了，很容易遇到危险。” 周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好啊，那你可要好好保护我。” 我用力点头：“嗯，我会保护好你的。” 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好新奇。周景心想，以前他承担周家继承人身份的责任，遇到危险的时候，向来都是他第一个站出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听人说，会好好保护他。 我和赵媛媛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但在一个月前她突然就失联了。 彼时我被方晓的时空测试折磨得不成样子，以至于我现在才发现，她已经好久没有没联系自己了。看来她本人在一个月前就来到了过去时空。 夕阳西下。 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扭扭捏捏地不舍得分开。 “浩南！”赵媛媛坐在台阶上，“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生气了？” 身边的男人长相出众，戴着一个复古的黑框眼镜，这副眼镜虽然给人一种很乖巧的气质，但却也遮住了他大半张精致的脸，更加凸显出学生气。 他背着一个斜挎包，说话时还扶了一下，“没有，你能来我学校看我，我很高兴，就是怕你走丢了。” “其实这也是我的学校，我大学就是在这里读的，所以我才这么熟门熟路。”赵媛媛看一眼天色，低声埋怨道：“哎呀，好热啊，都这个点还这么闷热。” “我去给你买一根雪糕吧。”陈浩南想了想，就道：“你在这里等着我。” 说完，他就去了。 “媛媛。” 赵媛媛抬头：“嗯？” 一看到我时，她一脸惊讶：“许诺，你怎么在这里？” 她站了起来，拉住了我：“太好了，我本来觉得老孤单了，这个世界就我一个未来的人，现在你也过来陪我了。”又看了看我身后，“你未婚夫也来了啊。” 周景微微朝她一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对赵媛媛道：“我是来带你走的。” 她脑子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说道：“走？不、不成，我还没有待够呢。” 我神色凝重：“媛媛，你知道你快闯祸了吗？” 她：“什么？” 我：“不同时空的人是不可以相爱的。” 我把话都说白了，赵媛媛一下子失去所有的力气，脸色苍白地看着我。随后，她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最终也只是表示缄默。 我不禁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道：“你来这里有段时间了，应该也知道，你不属于这里，这属于过去的时空。总有一天你还是要回到未来的，而且你的家人、朋友都在未来，不是吗？” 赵媛媛颤抖了一下嘴唇，“……是。” 话说如此，她的脚步甚至都没有挪动一下。 可见是明白道理，却并说动她的心里。我再接再厉，又添了一把火：“那你愿意为了陈浩南，舍弃自己未来的生活，包括父母朋友，去赌上你的人生，跟一个只属于过去的人生活在一起吗？” “我不愿意。”她道。 其实她也明白，陈浩南再好，也不足以舍弃她自己。要是真的放弃所有，那可真是太蠢了。 我道：“那我们走吧。” “等等。”赵媛媛有些犹豫，“他刚刚去给我买雪糕了。” “我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太好？”她看向我们。 我无奈道：“我们就是特地挑着这个时间来找你的，不然你想当他的面离开吗？” 她摇头，“我不想。” 她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祈求道：“许诺，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我仔细想想，还是想跟他道个别。等时间一到，我就跟你回到未来。” 我露出不太赞同的神色，“早一点和晚一点没有什么区别。” 她垂下头来，眼里有些伤心，苦笑道：“你说得对，还是算了。你既然有办法带我离开，那就现在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我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心软了：“我给你三天的时间。” 赵媛媛愣了一愣。 我是有条件的，“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你只能跟他好好道别，不可以做出牵扯他人命运的事，比如说告诉他彩票号码，或者救将死之人的命。” “只要你能做到以上这些，我就答应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过后，我会来接你回去。” 我能理解她的感受，当初我也陷入过她这番境地。只是我运气比她好上一些，喜欢的人刚好也是未来的人。 本来强行带她走也可以，不过看在朋友的面上，我就给她行个方便。 赵媛媛感激道：“好，我能做到，谢谢你。” 我眼睛一眨，感应到有人靠近，拉住周景的手，对她道：“不客气，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两人“咻”地一下原地消失不见。 赵媛媛看得一脸惊奇，她不太明白许诺是怎么办到的。 陈浩南拿着两支雪糕过来，主动拆开其中一个，递给她：“媛媛，你等久了吧，这个雪糕给你。” 赵媛媛现在一看到陈浩南，就会想起闺蜜提醒她的话，霎时有些心不在焉。她勉力笑了笑，接过雪糕舔了一口，“很甜，谢谢你。”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不同时空的恋人（下） 陈浩南：“不用谢，晚上你想吃点什么？” 赵媛媛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一向被人照顾得妥妥帖帖，下意识道：“我都可以，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说完，她又愣住了。 她想起了三天之约，不由得唾弃自己，尽给陈浩南添麻烦。他下课回来已经够累了，然后还要给她做饭，自己哪来的这么大脸？ 幸好陈浩南不和自己计较。赵媛媛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和眼前的人打着商量：“浩南，你买点食材回来吧，晚上我亲自下厨，算是报答你的收留之恩。” 陈浩南笑了一下，好脾气地道：“怎么突然这么郑重，我都有点不习惯了。不用这么麻烦，你还是和之前一样，想吃什么就和我说，我来煮饭。” 她心想这怎么能行，坚持道：“不，这次我来煮。” 陈浩南：“那你会煮饭吗？” “我……”赵媛媛显而易见地迟疑了。 陈浩南和善地看着她，却没有取笑之意。 赵媛媛小脸一红，呐呐道：“不会也可以学嘛，这段时间都是你照顾我，我也为你做点什么。” “还是别了，你刚来那会儿，洗个碗都掉在地上，这些杂事我来做就好了。”陈浩南知道赵媛媛没做过什么家务，也不打算让她做，马上转移了话题： “话说，你有点不太对劲，从我刚刚买雪糕起就有点怪怪的，怎么了？” 赵媛媛深吸一口气，掩下复杂的心绪，仰起头道：“没有。” 见她不愿意多说，陈浩南也没多想，“那我们回去吧。”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我从宽大的阴荫下走了出来，刚刚赵媛媛他们在这里谈话，我和周景就躲在这附近，等他们终于离开了才出来。 周景偏了偏头，问我：“你不担心赵媛媛会突然跑了吗？” 我摇摇头，道：“她不会的。我估计她能来这里，和我们当初一样，都是机缘巧合。她知道她自己留不久，只想和陈浩南有始有终地告别，也算没有白认识一场。” 这个要求并不难，就当成全她了。 周景：“那个黑暗能量球，你怎么想？” 我思索片刻，道：“我回头问问媛媛吧，看她知不知道能量球的下落。” - 早晨。 赵媛媛有些心神不宁，来回走动了好几回，她时不时捏捏手心，心里藏着好些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陈浩南将两本课本放进书包里，转头看向沙发的另一头，对她道：“媛媛，我去上课了。等我下午放学，就载你去逛街吧。” 赵媛媛不是这里的人，只能和他住一块，他也习惯了她的存在。白天他都在学校学习，下了课就来见赵媛媛。 赵媛媛想到许诺说的三天之约，排除掉陈浩南上课的时间，她突然发现这三天之约说白了，就只有一天的空余。 因为前两天都是工作日，陈浩南都要去上课的，只有最后一天周六，他们才能全天待在一块。 陈浩南才往外面走了几步，赵媛媛突然叫住了他，“浩南。” “怎么了？”他转过身。 赵媛媛问：“你这两天能请假吗？” 陈浩南眼中闪过一分诧异，想不到赵媛媛会提这样的要求。他道：“请假会有点麻烦，但不是不行。你这两天有什么需要吗？” 赵媛媛也只是问问，方才问出这么一句话，已经用掉了她所有的勇气。 她登时偃息旗鼓了起来，轻声道：“没事，我觉得你平时要上课，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会很无聊。” 原来是这样。 陈浩南松了一口气，不是她有什么威胁或者麻烦就好。 “我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陈浩南俗人一个，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只能从物质方面入手，“你上次不是说想吃日料，就吃那个好不好？” 赵媛媛点头，也不再耽误他了：“好，你快去上课吧，快迟到了。” “嗯。” 陈浩南看了一眼手表，时间确实有点赶不及，于是他着急忙慌地跑出去了。 等他走后，出租房又跟往常一样，只剩下她一个人。 赵媛媛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又要等到下午了。” 陈浩南考研的方向是化学类的，她去了学校也听不懂，觉得有些没意思，倒不如待出租屋里等他回来。 昨天她实在按捺不住，才偷偷跟去陈浩南的学校，旁听了一天的课。 赵媛媛是机缘巧合来到过去的。 一开始她掉落在陈浩南的出租屋里，被陈浩南撞见屋子里多了一个人，还以为是入室抢劫的，当即就想打电话报警。 还是她好说歹说，跟陈浩南好一番解释，才渐渐打消了他的疑心。 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他们成为了友达以上、恋爱未满的朋友，他们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这种微妙的关系，迟迟都没有捅开那一层窗户纸。 大抵是他们都没有把握，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要怎么在一起。 两天很快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明天就是周六了，陈浩南不用去上课，赵媛媛打算和陈浩南好好约会一天，晚上再跟他正式提出告别。 不料计划赶不上变化，陈浩南下午回来就和她说，导师准备带他去外地参加研讨会。 而陈浩南作为导师最得意的门生，这个机会不可谓不珍贵，还可以结交很多领域的大佬。 赵媛媛又一次沉默了。 她静静地望着他。 因为这次是因公出差，陈浩南没法带上她。 “媛媛，我们后天早上就回来了。这两天你将就一下，去楼下的面馆吃饭。”陈浩南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自顾自地交代道：“钱我给你放在抽屉里，需要多少自己去拿。等我回来，我们去海边玩一下。” 陈浩南不太放心，絮絮叨叨地还说了好些话。但是赵媛媛都没怎么听，好一会才道：“你一定要走吗？” 陈浩南随口应了一声，“毕竟是导师要求的。” 赵媛媛很想问问他能不能请假，毕竟今天过后她就要走了，没法等到他后天回来。但是一想到研讨会事关他的前途，赵媛媛骤然失了言语，也没有了阻拦他的想法。 第二百七十五章 代价（上） 更何况，她又有什么资格，以什么身份阻拦陈浩南去呢？ 这般想着，赵媛媛定了定神，用一种稀疏寻常的语气说道：“那祝你一路顺风。” 最后，她还是没打算透露自己要离开的事实。万一陈浩南为她留下了呢，岂不是又给他添麻烦了？ 陈浩南没察觉出异样，临行前生出一丝不舍，心想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分开，他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他怕赵媛媛看出什么，便掩饰性地挪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地道：“你也别太担心，我后天就回来了。” 陈浩南这一偏头，也就错过了赵媛媛眼中的万般不舍与遗憾。 赵媛媛低低地应了，“听说你出差的地方气候干燥，你记得带个水杯。” 陈浩南笑了笑，“好。” 说着，他又回头去收拾行李了。 …… “好了，我收拾好了。” 过了没一会，陈浩南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赵媛媛紧紧跟着，他制止了：“不用送了，就到这里吧，我待会就跟师兄弟在学校门口汇合了。” 赵媛媛挥了挥手，道：“那拜拜了。” 他也道：“拜拜。” 出租屋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赵媛媛觉得，自从她来到这个时空后，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等待一个人。每天一成不变地就是等待他回家，然后他们才有一起相处的时间。 只不过这次，她的等待不会有结果了。 赵媛媛懒懒地躺在沙发椅上，一手拿起遥控器，一连换了好几个台都提不起兴趣。最后她终于放下遥控器，任由电视停在一档娱乐采访的节目。 电视里的主持人手举话筒，说道：“明天就是平安夜啦，大家有没有跟喜欢的人待在一块呢……” 一听到这里，她忍不住吐槽：喜欢的人明天平安夜里跟别人过啦。 这时，她注意到电视右下角标注的时间，这才恍然发现，今天居然是十一月二十三号。 十年前的今天，出了一场意外。 起因是学校有一个研讨会的机会，有几个导师带着他们底下的学生，包了一辆大巴车准备去车站。谁知半道上出了意外，有辆大型货车的司机疲劳驾驶，将大巴车撞进了高架桥下的大江。 最后，那群十几个的师生都随着大巴车车毁人亡、无一生还。 赵媛媛记得这场事故是因为，这就是她大学曾经发生的事故。 而她的大学学校…… 也就是如今陈浩南的考研学校！ 赵媛媛猛地起身，连忙夺门而出。 再快点，再快点！ 她慌忙地跑到楼梯口，手腕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给拦住。她回头一看，是她的朋友许诺，便着急道：“许诺，我们三天日之约还没到，还有点时间。我现在要去救人……” 我淡淡地打断了她，提醒道：“媛媛，不可以改变他人的命运。” 赵媛媛愣了愣，犹如当头一棒，整个人被砸得晕晕乎乎的，有些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我只好又复述一遍：“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你只能跟他好好道别，不可以做出牵扯他人命运的事，比如说告诉他彩票号码，或者救将死之人的命。” 不能救将死之人的命…… 赵媛媛脑子里一片豁然开朗，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看向眼前的人，以及她身后沉默的男人，他们的神情里都不约而同地透着几分怜悯。 她冥冥之中想通了什么，大声道：“你们是不是都知道陈浩南今天会遇到危险？！” “昨天知道的。”我怕她因此误会，又补充道：“昨天我看时空书才知道的，也就和你差了一天左右。我一直纠结要不要告诉你，但是我又想到不行，告诉你也无用，这个时空的规则就是不能改变别人的命运。” 赵媛媛又惊又怒：“你是什么人？” “我是时空修订者，维护两个时空的使者。”我紧紧攥住她的手腕，道：“也只有我能把你送回去。” 赵媛媛慢慢冷静了下来，她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既然知道会发生这样的命运，为什么就不肯救一救浩南？” 我道：“因为这是不能改变的。” “你胡说！”她喊道。 见状，我露出不置可否的神色。 赵媛媛急于证明自己，又道：“我能来到这里，就说明我和他是有缘分的，我可以改变他的命运。” 我摇头：“媛媛，你太天真了。” 身边的周景站了出来，也对赵媛媛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之前也救了一个人，为此付出了很惨痛的代价。” 他看向我，道：“我失去了韵卿这个爱人，后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想起她。” 赵媛媛听了，毫不犹豫道：“那我也可以忘记浩南，只要能救得了他！” 她的语气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冲动，不计代价也想救回陈浩南。 我顺着赵媛媛的意思，跟她做了一番假设：“好啊，你去阻拦，然后他活下去了。这又能怎么样呢？你有没有想过，陈浩南要是独自活下来，他要怎么忍受只有他活下来的痛苦？” “他的老师和同学都还在那里呢，还是说，一整辆大巴车的人，你都要去救？他们肯听你的吗？这次研讨会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仅凭你一面之词，他们就会放弃这次机会吗？” 她固执己见：“我可以试试！” 我冷笑一声：“你真打算救所有人？那你能付出多少的代价？你付得起吗？” “我现在想不了那么多！” 我皱眉：“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会引起时空的混乱的。” 她反过来哀求：“许诺，你能力浩大，你救救他们，好不好？” “我没办法。”我移开视线。 她甩开我的手，“那我去救他！” “站住！” 赵媛媛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她眼里闪着几分期冀，“只要你帮我救陈浩南，我保证我乖乖的，今天过后就跟你回去。” 我一步步走了过去，缓缓道：“不可能，就连我也付不起这个代价。” 她道：“那你让我去救行不行？” “我看过时空书上的代价。”我不忍地看向别处，继续道：“救一个人，你就会被时空抹杀，所有人都不记得你的存在，包括你父母；救一整车的人，你会失去最爱你的父母。” 第二百七十六章 代价（下） “即便是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赵媛媛眼神终于黯淡了下来，“那难道我眼睁睁看他去死吗？” 我神色恍惚，有一种世事无常的荒谬感掺杂其中。 周景按住了我的肩，提醒道：“韵卿。” 我回过神来，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对赵媛媛道：“我曾经也像你这样，以为自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但其实你越想试图改变，就会发现你只是在促成一切照常发展。” 周景也是过来人，对此也很有感触：“我们都无能为力，你救了一个人，就要付出救那个人的代价，更何况是一群人。” 他的语气近乎冷漠，除了韵卿，没人能牵动他的情绪：“只救你想救的，对于其他人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自私？” 赵媛媛怔住。 这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的角度。 她的代价只够救一个人，诚然放弃自己去救陈浩南，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但要救一整车的人，这个代价太大，她无法替父母决定。 她也不允许父母出什么意外。 那一整车的人，与她毫不相干，凭什么要牺牲自己的父母的命救他们？ 所以，她放弃一整车的人，是一种虚伪的自私。哪怕披着救人的外衣，她也只想救自己最喜欢的人。 周景说话比较直，一下就戳中了关键。 赵媛媛在那一瞬间看到了自己的内心，她颓然地垂下了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抱歉，我竟然想让其他人去死，只留下陈浩南。” 我上前抱了抱她，给予安慰：“不怪你，这是人之常情，我们只会亲近自己喜欢的人。” 她流下珍珠似的眼泪，感到十分痛苦：“我不知道怎么办……” “没关系，我们回去吧。”我缓缓松开她，伸出白皙的右手，五指慢慢并拢，虚放在赵媛媛的眼前，轻声蛊惑道：“忘记这一切。” 刹那间，赵媛媛的淡褐色的瞳孔呈现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她神色木然地目视前方，眼泪还停在眼眶里。 我看着她道：“等回到未来，你身上的时空咒自会解除。” 继而回头，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响指。 我对周景道：“可以了，阿景。我们回去吧。” 周景并无不可：“好。” “等等。”我心尖微动，望向赵媛媛一双空洞的眼睛。 周景靠近我，关心道：“怎么了？” 我回道：“我得看看媛媛的记忆，看看她究竟是依靠什么机缘来到这里的。” 说到做到。 我从赵媛媛的脑海里提取了一段记忆。 那段记忆像是一道缓缓展开的画卷，完整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这一切是黑暗能量球的阴谋诡计。它潜逃进一家商品房内。 真的很凑巧，那个楼层刚好赵媛媛在住。 只见赵媛媛咬了一口欧包，用新作的美甲戳了戳能量球，好奇地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黑暗球一本正经道：“我是收集人类负面情绪的能量球，怎么样人类，你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她摇了摇头，笑道：“那倒没有。” “没有就起开，别耽误我时间。”能量球一下就变脸了，甩了甩自己，没好气地道：“别用你肮脏的手触碰我，滚开！” 赵媛媛“嚯”地一声，气性也上来了：“你很有个性哦，你待我的房子里，还敢对我这么不客气，不怕我把你赶出去啊？” 能量球背过身去，区区一个人类，它还不放在眼里，懒得跟她逞一时之快。 赵媛媛却好像起了兴致，时不时用指甲去抠能量球，就好像遇到一个特别好玩的玩具，特别爱挑逗它。 在被抠到第二十六次的时候，能量球终于不厌其烦，转过身来，凶巴巴道：“你干什么？” 赵媛媛笑眯眯道：“不干什么，你住我的房子，理所应当让我欺负一下，这样才算付了房租。” 能量球转了转眼珠子，顿时计上心来，神秘兮兮道：“人类，你想不想去另一个时空体验一次难忘的旅程？” “去哪？”赵媛媛动作一顿。 “过去的时空。”它道，“在那里，你可以见到过去的人。” 她表示怀疑：“包括我年轻时候的父母？” 能量球：“当然，就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她道：“好啊，那我要去看看。” 能量球搓搓小手，高兴道：“那我这就送你过去。” 赵媛媛又道：“等等，那到时谁送我回来？” “时空修订者会送你回来。”能量球心想，不捣乱都不是它的风格。 她不知道能量球心中的小九九，勉为其难地答应道：“那好吧。” 一锤定音。 赵媛媛就是这么来到过去时空的。 “真是老狐狸。” 全程看下来，我对能量球只有一句评价。 未来时空。 事不宜迟，我把赵媛媛送回了她的家里，顺道又给她的房间加固了时空法术。下次如果能量球再出现在这个房子里，我也能收到讯息来抓它。 “唔。” 赵媛媛从床上幽幽醒来，打了个哈欠，“奇怪，我睡这么久了吗？”她感觉肚子有点饿，拿着钥匙就出去外面觅食了。 此后，她又回到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每天按部就班地去艺术馆上班，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她也没发现自己失去一段记忆。 直到有一天，她的母上大人打来了一个电话。 赵妈妈对她的终身大事很是上心，在电话里语重心长道：“媛媛，你年纪也不小了，你舅妈给你介绍一个顶好的男孩子，你下午过去跟人家相相看吧。” 她无奈叫道：“妈，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而且我也不喜欢相亲。” 赵妈妈道：“你已经不年轻了啊。” 赵媛媛撒娇：“能不能不催婚？亲爱的妈妈。” “我可以不催你，但你能在过年前带一个男朋友回来吗？” 她沉默。 那边又道：“听妈的话，去看看这个男孩子吧，人家条件可好啦，在国企上班呢，性格老实，家庭方面也不错。你下午就跟人家见一面，也不是马上要你定下来，见一面也不会少块肉，是不是？” “哎哎哎——”赵媛媛有些烦躁。 “我把地址发给你，说什么你都得见一面，总不能错过这样好的人。” 赵妈妈说完就挂了，态度强硬得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又回到过去（上） 赵媛媛只好去相亲了。 人也见了。 但她妈妈属实有些夸大其词了，人也没有像介绍人说得那么天花地坠。 相亲对象就是一个正常的男子，长相家世都很普通，不过还是有些看点的，就是他那公务员的体制。 就算不能大富大贵，最起码这个人在国企上班，单凭这每天上班和家的两点一线生活，十分稳定。 一看就是踏实过日子的类型。 如果换做从前，她不喜欢任何人。也可以试着和对方相处看看，但现在她提不起一点兴趣，总感觉哪里差了一点感觉。 具体是什么感觉，她又说不上来。 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匀着咖啡，勉强和对方聊着日常。 心里也空落落的。 相亲对象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以为她也是被父母逼着来相亲的，便草草地结束了这场相亲。 眼看着对方如此上道，赵媛媛松了一口气，和他客套了几句就离开了。 街道人潮涌动。 赵媛媛经过一条小吃街时，有一对小情侣在路边说笑。 那女的长得有些小漂亮，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天真，崇拜地望着身边的爱人，问道：“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就如同每对热恋的小情侣，她爱人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给出了理想的回复：“小馋猫，想吃什么？快点菜单吧，晚上由我来煮。” 一阵和煦的微风吹过，这个场景让赵媛媛不由得脚步一顿，偏头看了过去，她感到这一幕很是熟悉，就好像发生过无数次一样，离她很近很近。 又离她好远好远。 赵媛媛忍不住攥紧了衣角，缓缓地蹲了下来，她双手紧紧地抱头，此刻，脑海里正震耳欲聋地发生着一场似曾相识的对话。 “浩南，我们晚上吃点什么？” “看你要吃什么，我都煮给你吃。” “哇，你好体贴啊，以后也不知道便宜哪个女孩子。” 那人似乎害羞了，满脸通红，那抹赤色直达耳根，他佯装恼怒道：“你再胡说，晚上就不要吃了！” 语气软绵绵的，几乎没什么威慑力。 女孩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哈哈。” ——他们的声音既遥远，又迫近。 赵媛媛紧紧地咬住后牙槽。 奇怪。 这一段记忆是从何而来？这个男人又是谁，为什么她的心里酸酸胀胀的，隐隐还有些痛？ “人类，是我。”一个能量球扑哧着翅膀飞了过来，停留在她的头顶上：“我来了。” “你是谁？”她眼里流露出一丝防备。 能量球道：“我是来帮你实现愿望的，你不是想救你的爱人吗？” 爱人？赵媛媛眨了眨眼，它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但不妨碍她去套话，了解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试探道：“……我的爱人现在会在哪里？” “你的爱人快要死了。” 赵媛媛的心里骤然一紧，就听到它继续道：“不过你放心，我可以帮你。之前，你被时空修订者带了回来，导致错过了救你爱人的时机。现在我回来找你，你想不想救他？” “等一下，你知道我爱人的名字吗？你就说要帮我。”她嘀咕道。 能量球回道：“我当然知道，不就是那个叫陈浩南的人类吗？” 是了。赵媛媛垂下眼睫，她方才恍惚闪过的些许片段里，那与自己相谈甚欢的男人，就是叫的这个名字。 “浩南。”她喃喃地道。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她一念起这个名字，那一瞬间怔愣愧疚如潮水般淹没了自己的的心。 这种感受，远比那个素不相识的相亲对象带来的感觉，还要来得真实。 她感觉从这一刻开始，自己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才重新流动了起来，就为了那个名叫“陈浩南”的人。 她仰头看向上头，观察这个奇怪的生物，问起关心的话题，道：“你刚刚是说，他要死了吗？” “是的，如果你不肯救他的话，他就会出现真正的死亡，最终被所有人遗忘。” “好惨啊。”这是她下意识的念头，她神情坚毅，心渐渐安定下来：“那我该怎么救他？” 能量球简要道：“我把你送到过去的时空，你回到事发当天阻止条件就好了。” “这么简单？”她质疑道。一点也不像它刚刚说得那么紧迫啊。 “可没有这么简单。”能量球心想这仅仅是第一步，它清了清嗓子，故作玄虚道：“这说起来简单，就看你有没有勇气来承受这份代价了。” 赵媛媛不知者不畏：“能有什么代价？” 它：“救了他，你就要消失。” 赵媛媛觉得有种莫名的凉意席卷全身，偏偏又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这世间万物此消彼长，有得到就要有消失。就看你是否能为他牺牲了。”能量球看出了她的犹豫，又添了一把火：“你的记忆被时空修订者消除了吧？我来给你恢复记忆，这样你才好思考要不要救。” 话音刚落。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赵媛媛的脸庞，心中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如同那道和煦的春风一起回来了。 赵媛媛闭了闭眼睛。 她想起了第一次来到过去的时空，还看到了对她悉心照顾的陈浩南，以及许诺和她爱人一同来阻拦自己…… 她所有的记忆都想起来了。 能量球勾了勾嘴角，对她道：“我从来不做勉强人的事。现在就给你两个选择，是要眼睁睁看挚爱之人死亡，还是冒生命的危险去救他？” 赵媛媛睁开双眼，眼里蕴含着几分平静定定地望着它，开口道：“你带我去过去时空吧。” 好像变了什么，又好像又没变。 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能量球满意一笑，道：“看来你已经做出了决定。” - 时间又回到了那个不同寻常的早晨。 出租屋内，陈浩南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自顾自地交代道：“钱我给你放在抽屉里，需要多少自己去拿。等我回来，我们去海边玩一下。”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又回到过去（下） 没人回应。 陈浩南动作一顿，奇怪地回头望了一眼，喊道：“媛媛？” “媛媛！”他索性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凑近她的脸道：“想什么呢？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 在能量球的帮助下，赵媛媛的元神归位到这一刻。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心中涌现出无限的悲伤，她微微哆嗦着嘴唇，犹如挚爱之人失而复得，猛地抱紧了他，泣不成声道：“浩南，浩南……” 陈浩南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只是去陪导师出差一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他怎么也没想到，赵媛媛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不过想想也是，媛媛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她能依靠的只有他。 而且，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分开。媛媛有这么情绪外露的举动也很正常。这么想着，陈浩南轻轻地靠在赵媛媛身上，想听清楚赵媛媛在说什么。 但这一距离一拉近，就听到她激动地说：“太好了，你还活着。我还以为……” 哽咽了下，好歹把话说完了：“我还以为再也见到你了。” 毫无准备。 他彻底懵了。 赵媛媛这话说的，难道他什么时候还死过了？ 他们又不是进行什么生离死别，陈浩南连忙稳住心神，把赵媛媛的脑袋手动转了过来，解释道：“媛媛，你听我说，我就出去两天，不是不回来了……” “别说话。”她止住了他的话头，又抱紧了他，自顾自道：“不要说话，让我好好抱抱你。” 好吧。 陈浩南只得被迫安静下来了，乖乖地任凭她拥抱。 但转到赵媛媛的视角，她刚刚和陈浩南重逢不久，心绪不宁，只管抓着对方的袖子，半点不让他走。 半晌，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她皱起眉头，不满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陈浩南默了一会儿，揶揄道：“不是你让我不要说话的嘛，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舍不得我。” 赵媛媛的脸唰一下红了，霍然推开了他，半是激动，半是口是心非地说道：“谁说我舍不得你，少自以为是了！” “好好好。”陈浩南端详着她的脸色，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把人逗生气，不过他还是不太放心，“你今天怎么了？脸怎么看起来那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说着，陈浩南微抬起手，把手掌落在赵媛媛的额头上，嘟囔道：“也没有发烧啊。” 后者直接怔住了，“你……你……” 究竟怎么“你”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嗯？”陈浩南又靠近了她一步，他们的之间只有一拳的距离，这是他们相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赵媛媛脸发烧似的红起来，不自在地一偏头，不看他：“我没事！” “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陈浩南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学校的师兄弟还在等我。” 赵媛媛心一急：“你不能走！” 他奇怪：“为什么不能走？” “因为……”她焦急得说不出缘由，既不能直接告诉他有危险，毕竟自己的代价只够救他一个人，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那她怎么办才好？ 说什么可以阻止他离开？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陈浩南还在那里等着：“因为什么？” 赵媛媛顾不得这么多了，脑子一抽，脱口而出：“因为我生病了！” “生病了？”陈浩南的眼神越发古怪。 “对！”赵媛媛抚掌，又道：“就是因为我生病了，所以你要留下来照顾我。” 全然忘记了她才说过自己没事的言论。 陈浩南先是呆住了，反应过来后，噗嗤一笑，温声道：“媛媛，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在赵媛媛的眼中，陈浩南的笑容如同海畔的花开，一笑就入了自己的心。她怔了一瞬，想起多年前在课本上，翻到的这么一句古文：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当时还不觉怎么，但如今她看到陈浩南的笑颜，才恍然发觉，这世间是真的有男子一笑倾城，连周遭的景象都黯然失色了。 赵媛媛的手一缩，心脏也控制不住地跳动起来，低声呢喃道：“真好看啊。” 陈浩南离她很近，这声不经意的低语，他听得最清楚。 他俊脸已有些泛红，呐呐道：“你别这样说我，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这种美而不自知的魅力最为吸引人。 赵媛媛看痴了一会儿，清醒过来后，已是后悔不迭，都怪自己嘴快！ 她拍了拍自己的嘴，猛地摇头，把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一并摇了出去，“总之，你今天不能出去，在家陪我养病。” “别闹。”却没有任何责怪之意，陈浩南无奈一笑：“媛媛，你根本就没有生病，就让我去出差吧。” 赵媛媛：“不行，我就是生病了！” 软是不行，她要硬的了。 直接就无理取闹起来了。 见状，陈浩南只得语气更加温柔，摸了摸她的脑袋，劝道：“我只去两天，后天就会回来了。听话，我答应你，后天早上我买最早一班的飞机回来，好不好呀？” 赵媛媛听不进去，拉住了他：“你不能走。” 陈浩南听她语气带了几分偏执，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眉眼里隐隐有些焦急，好似在谈论一件大事，疑惑道：“这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大叫一声。 陈浩南被唬住了。 赵媛媛极为眷念地瞧了他的脸，目光细细地来回地临摹着，每一处都不放过。 没来缘的，这让陈浩南又是一怔。 却见她隐忍地“嘤”一声，无力地垂下手来，把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我不想你走，是，我舍不得你走，我怕你会出什么意外……” 陈浩南心一软，神色更加柔和：“怎么会呢，你别胡思乱想，只是两天而已。”他想了想，道：“不介意的话，你跟我一起去吧。我跟我导师说一声，应该是没问题。” “不行。”她闷声道。 赵媛媛从陈浩南的怀里探出脑袋，神情一肃：“不行的，我不想出去，你必须陪我。行不行？”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不舍（上） 陈浩南好气地叹了一口气，苦苦地思索了一阵。 他思考多久，赵媛媛就看他多久。最后他实在没法子，妥协道：“好吧，我不去了，你别不开心。” “我不开心？”赵媛媛默默念了一遍。 陈浩南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是啊，一看你就不开心，是因为什么事呢？” 赵媛媛不说话了。 他心想来日方长，也不着急问她为什么不开心了，道：“既然不出去了，那我跟我导师打个电话，总要请假说一声。” “好。”她才笑了笑。 这次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心。 后面会发生什么，她管不了那么多，也没有那么伟大。 倘若只能救一个人，她选择救陈浩南。 不管是让她消失的代价，还是许诺会再杀回来，这个后果都由她自行承担。 她绝不后悔。 赵媛媛暗暗道，她一定要救下陈浩南。 陈浩南想起了什么，去房间里提着一个袋子出来，只是神情有些踌躇。 赵媛媛注意到他的异样，主动走了过来，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摸了摸下巴，道：“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本来是想等到我回来给你的，但现在我没去了，就先拿给你吧。” 说着，他把手中的袋子递了过去。 赵媛媛半惊半疑地接过，往里头瞅了一眼，好奇道：“是什么啊？” “你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她感到有点好笑：“搞得这么神秘，究竟是什么东西，你自己不敢告诉我啊？” “说出来就不惊喜了。” “好吧。” 赵媛媛把里头的礼物盒小心翼翼地掏出来，一掀开盖子，发现是一件漂亮的雏菊长裙。 她眼前一亮，赞叹道：“哇，好漂亮的裙子！” 陈浩南见她喜欢，如释重负地笑了笑，也为她感到高兴。赵媛媛一抬眸就看到陈浩南嘴角的那抹没散的笑意，心里似乎被一根羽毛轻轻地划过了一下，痒痒的。 她抚过柔软的衣料，有些复杂：“怎么突然想送我裙子？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有一次我放学回家，路上刚好经过一家商店，外面的橱窗就挂着这件裙子。” 这是他第一次买裙子送给女孩子，陈浩南脸上一阵燥热，说起话来都有点磕磕巴巴：当时我就觉得这件一定很适合你，你穿着肯定好看，所以我买下来了，你要试试看吗？” 小傻子。 赵媛媛勾唇一笑，但一想到不久自己就要因为破坏时空秩序而消亡，她嘴角的弧度又渐渐往下压，连笑容都苦涩了起来。 陈浩南捕捉到她一瞬的情绪变化，还以为是她不太满意，忙道：“怎么，是不太喜欢吗？” 她轻轻摇头，道：“没有，我挺喜欢的。” “那……”陈浩南露出一丝期待。 “算了。”她把手收了下来，把盖子重新合上，“下次再试吧，我现在没什么心情。” 陈浩南急了，果真以为这个礼物不得人心，便道：“这是我第一次送人礼物，比较没经验，但是我保证，我下次会送一个更好的给你！” “不是因为你，浩南。”赵媛媛道，又怕他误会什么：“真的，你很好，你的礼物我也很喜欢。” 陈浩南神色隐隐有些受伤。 喜欢为什么又不肯试试呢？ 但赵媛媛没给他这个机会，马上转移了话题：“我们晚上去外面走走吧。” 这个话题转得如此生硬，陈浩南心中恍然，该不会是因为她今天心情不好？ 她不让自己出差，又不想试衣服合不合身，想必就是因为心情不好。 是了，应当是这个原因。 那她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心情不好呢？ 陈浩南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想破了脑袋都没想明白，最近自己又哪里招惹到了她。 该不会是昨天不让她吃凉的吧？ 可是她才吃热的，又吃凉的话会闹肚子。不对，自己当时跟她解释过了，她表示理解，也说了听他的，不应该还生气啊。 啊，不会是早上自己偷挖了一勺草莓酱，她翻冰箱的时候看出来了？ 这么想着，陈浩南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端倪了一番赵媛媛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此时赵媛媛正担心自己犯了诸天大错，不知该如何收场，才没有那个心思观察他。这便还是让陈浩南误会了，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媛媛，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啊？”赵媛媛懵圈地抬头，“什么气？” 陈浩南却觉得果然如此，也就豁出去了：“哎，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挖你的草莓酱。” 赵媛媛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道：“好啊，我说怎么草莓酱越吃越少，原来是你一直在偷挖我的！” 陈浩南这一打岔，也把她的注意力转移了，负面情绪因此驱散了不少。 “我再赔你一罐，我明天——”他顿了顿，道：“不，等一下我就再买一罐给你，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我什么时候——” 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赵媛媛明白一定是自己刚刚的心思不宁，给了陈浩南担忧错觉。 她抿了抿唇，接受了这个缘由，顺着话头接着说下去：“是，我今天很生气，所以下次不要再偷挖我的草莓酱！不然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陈浩南嘿嘿一笑：“不会了，不会有下次了！” 傻子。赵媛媛心底轻嗤一声，无尽的悲伤涌上心头。 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什么下次了。 她就要消失了。 就是不知道死神什么时候降临。 这种刀时时刻刻悬在自己头上，不知道何时才会下来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 她勉力压住心头的苦楚，面无表情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我明天决定回去了。” 陈浩南顿住，“回哪？” “我那个时空。”赵媛媛一字一句道。 陈浩南神色僵硬，赵媛媛不忍去看他，怕自己撑不住先哭出来，把自己放弃生命的事情先说出来。 她怕前功尽弃，态度难得有些强硬：“我在这里叨扰的时间太长了，早该回去了。” 陈浩南急忙表态：“我不怕你叨扰我，你想久多久就多久，我也没有想赶你走的意思。” 第二百八十章 不舍（下） 赵媛媛眸色一暗，违心道：“是我想走了。” 陈浩南讪讪道：“啊，是吗，那好吧。” 他心想，她想走，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止她。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陈浩南忍着心中的莫名的情绪，强颜欢笑道：“其实挺好的，你早些回去父母也不会担心，你已经找到回去的办法了是吗？” “是，我有一个朋友，叫许诺，她可以带我回去。” “那你明天可以多留一会吗？”陈浩南吸了一下鼻子，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我想给你做一个告别式，也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咱们就一起简单地吃个饭，可以吗？” 风铃在窗台轻轻地摇晃，赵媛媛终是垂下眼，道：“好，听你的。” 她知道自己该冷酷拒绝，但死亡的恐惧还是更胜一筹，支配着自己接受了他的提议。 没关系，反正以后也不会见面了。 赵媛媛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睫毛轻颤，像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猫，无家可归，四处流浪。 而陈浩南高高兴兴地忙着做自己的事，自然错过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惧害怕。 部分的研究生随导师出差，剩下没被选上的继续上课。陈浩南放弃那个名额，自然有其他的学生补上，他第二天还要去上课。 陈浩南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到了班级时发现有好几个同学在窃窃私语，表情异常沉重。 “发生什么了？”陈浩南搭上往日一个关系好的同学，问道。 男同学转过身来，看见是陈浩南，端着一个诡秘莫测的脸，压着声音道：“你来时有没有看到几个家长在校门口闹？” 陈浩南回想了一下，自然而然道：“有啊，一直徘徊在门口不走，是某个学生出了什么事吗？” “何止是某个学生，这次上升到整个学校了，性质特别恶劣……”男同学说着突然停下来，看着陈浩南的脸，想到了什么，激动道：“哎，你是不是之前也在那个出差名单上？” 陈浩南点头：“是啊，怎么了吗？” “哇靠。”男同学忍不住吐槽了一声，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匆忙赶来的代课老师阻止了：“都要上课了，怎么还不回座位？” 一群学生做鸟兽散，慌张地回了座位。 十秒后。 老师目光在班级内巡视一圈，语气意味不明道：“这件事情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不要四处宣扬，给学校造成不好的印象。” 这是发生大事了。 陈浩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上午的时间都在上课中度过，中午陈浩南一把扯过他兄弟的肩头，悄悄道：“你早上讲的事情还没完，学校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兄弟小心翼翼地瞻前顾后，见身边没有人观察他们这边，才道：“陈浩南，你捡了一条小命。” 陈浩南乍一听疑云满腹，还是男同学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不知道吗？昨天你导师带队的那支研究生全死了。” 陈浩南脑子嗡嗡作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今天刚出的新闻，昨天咱们学校的大巴车过江时，被另一辆车给撞了，然后连人带车一起坠江了。”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人端详着他的神色，面有戚戚道：“我听说你本来也要出差的是不是？幸好没去啊，不然你该出现在那个死亡名单上了。早上那些家长是来讨说法的，因为他们的孩子死在了那场事故里。” 陈浩南后退几步，下意识以为男同学在骗他，怀疑道：“你说谎，怎么可能？他们……我的导师也死了？” “是啊，所以我才说你命大，如果你没请假的话，今天死的就是你了。” “那我没去，那个替我去的那个师兄呢？”陈浩南脸色苍白，喃喃道：“……是师兄替我死了。” 男同学见他脸色苍白得可怕，知道有个概念叫做幸存者偏差，怕他一时想不开走极端，连忙出声安慰道：“也不是这样说的，你也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啊。” 陈浩南还是面色难看，见状，男同学叹了一口气，颇为惋惜道： “这还是我们学校第一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故，现在新闻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学校领导还想捂我们的嘴，但这事情哪里瞒得住，恐怕好几年都要流传下去了。” “偏偏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我们毕业季的招生都要堪忧了。” 男同学在那里唉声叹气。 陈浩南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男同学说，这场事故不同凡响，会流传好几年。那势必会被后人拿来说道。最起码本校的学生，都会透露给下面好几届的师弟师妹们。 他眼前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那么她知不知道？ 陈浩南颤抖着嘴唇，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作为后来本科生的赵媛媛，她知不知道这件事故？ 昨天媛媛铆足了劲不让他走，是不是就是因为她知道？ “她到底知不知道？”陈浩南沉重地深吸一口气，背上寒毛一竖，已经湿了一大片。 男同学一愣，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便问道：“你说谁知不知道？” 陈浩南没有理会。 但这个可怕的念头，如雨后的春笋层出不穷地冒了出来。 他忍不住想得更多。 他宁可和所有人一起死在了昨天，也好过在愧疚与自责中度过余生。他根本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命是拿另一个师兄的命来换的。 那个替自己死的师兄，他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替自己死？ 如果昨天死的是自己，那兄弟就不用代替自己去了。 “不，不会是这样的。”陈浩南眼角泛红，突兀喊道。 “你咋啦？”男同学吓了一跳，觉得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 但看到陈浩南眼里全是红血丝一怔，就知道他还是受到影响了，刚到嘴边的责怪又咽回去。 男同学不免对他多了一份担忧，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想太多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死不能复生，后面学校会给你重新安排一个导师的。” 陈浩南摇头：“不是这样的，有办法的，只是我害了人家。” 第二百八十一章 爆发（上） 男同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能有什么办法？得了，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要不回去请假几天吧，你好好休息一阵，我估计学校这阵子要忙得焦头烂额了，也没什么实验派给你做了。” “也就这段时间比较好请假，等过了这阵子风头……哎哎哎，你要去哪里？！”男同学话还没说完，陈浩南就跑路了。 男同学招了招手，焦急道：“陈浩南！下午还有一节课啊！你要去哪里？！” “你帮我请个假，我下午有事。”陈浩南在前头一边奔跑，一边喊道。 他一定要搞清楚，赵媛媛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出租房。 “咦，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赵媛媛打开门，一见是陈浩南，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道：“我记得你周一下午还有一节课，是不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 陈浩南跨过门槛进来，目光追随着赵媛媛离去的方向，面上惊疑不定。 “怎么愣在那里不动？”赵媛媛没听到后面的动静，回头又看了陈浩南一眼：“过来坐啊。” “好。”陈浩南面色恢复如常，佯装什么事情没有发生。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桌边坐下，赵媛媛也跟着坐在他身边，继续之前的话题：“怎么突然回来了？下午不用上课了吗？” 陈浩南不答反问：“你吃饭了吗？” “早吃过了，你不记得了？我早上还是跟你一起吃的。”赵媛媛淡淡地笑了笑，“你说的是中午有没有吃是吧，我正打算去楼下去搓一顿，你要跟我一起去吃吗？” 陈浩南酝酿了一会，思忖他就不是委婉的性子，便开门见山道：“媛媛，我们学校传来消息，说昨天出差的大巴车坠江了。” 赵媛媛脸色一白，“是么。” 他看她反应，心中暗道一句果然，有些失望：“你一早就知道了是吗？” 这句话引起了赵媛媛的注意，并抬头望了他一眼。 良久，才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昨天拦着不让我去？” 又是一句话，把赵媛媛给干沉默了。 “我……”赵媛媛并不蠢，知道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不然陈浩南就该猜到自己为了他牺牲生命了。 只是，她并不知道。 这次牺牲的不止她，还有一个无辜的师兄。 “你相信我的话吗？”她缓缓道。 陈浩南点头：“嗯，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赵媛媛强撑镇定：“那我不知道昨天会出这么大的事情。” 陈浩南抿直了唇，“媛媛，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我也从不跟人开玩笑，你不是说会相信我吗？为什么我一回答完，你又在怀疑我！” “媛媛！” “你在对我发火嘛？” 陈浩南无奈扶住额头，有些泄气道：“不是，我不是想跟你发火。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既然能救得了我，为什么不能救所有人？” 赵媛媛愣了一愣。 忽然就想起许诺来阻止她时，劝导她的那些话。 许诺说，陈浩南怎么可能接受，只有他活着，所有人都死了的现实。 现在一看，她说的就挺对。 陈浩南性格善良，肯定会想努力保住所有人。但是她又没有多余的代价，可以救得了所有人。 久久都没有等来回答，陈浩南疑惑地说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你已经认定我就是害死所有人的凶手，你还想要我说什么？”赵媛媛眼眶一红，委屈到不行。 陈浩南一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能也救救他们？” “你说够了没有？！”赵媛媛拍了一下桌子，当即迈开腿要走。 “媛媛！”陈浩南也慌忙站了身来，追着她。 她脚步一顿：“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也是不知情的。” “可是你昨天……” 真的很反常。 陈浩南咽下了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他没有跟女孩子交往的经验，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惹赵媛媛生气了。 于是，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态度，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你没有错，我就是怪我自己。” 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哽咽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我自己。昨天我没有陪导师出差，有个师兄就替我去了，然后他跟所有人一起死在那场事故里。” 赵媛媛怔住，“你说什么？” 他缓缓开口，轻声道：“我师兄替我死了。” 怎么会这样？ 赵媛媛想不明白，不该是只牺牲她一个人的吗？ 还是说，一共要死掉多少人都是有数的，缺了一个，就要另一个来凑数？ 那她的牺牲又算什么？ 为了救陈浩南，加上她一人，又搭上了一个师兄的命？ 难怪陈浩南情不自禁，这要的换做她一样。 她只想牺牲自己，没想要另一个无辜人的生命。 “浩南。”她闭了闭眼。 “嗯？” “是这样的，一个穿越过来的人，只能救一个人，这是规则。”赵媛媛道。 “啊，这样啊。”陈浩南眼里有遗憾，“委屈你了。” “要是能救得了所有人就好了。” 他心里有些难受。 “浩南，你别这样。”赵媛媛拉住他的手，努力想给予他温暖：“一切都要好起来的，你不要想太多，好不好？” “对不起，你救了我，我还自艾自怜，让你来安慰我。”陈浩南回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想必你昨天下定决心救我，内心也不好受。” “是，我是有些不好受。”赵媛媛目光盈盈，却有些脆弱： “我救不了所有人，便只想优先保全你。只是我有些狂妄自大了，到最后还是牺牲了你的师兄，才换来了你的平安。” 陈浩南不置可否，显然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现实。 对此，赵媛媛只道：“浩南，我今天就准备要回去了。” 陈浩南目光微动，他记得她说过要离开的事情。 他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沉默了一会，道：“你能不能再多留几天？” 赵媛媛摇头，“不行，我的父母都在未来，而且我很久没见到他们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爆发（下） “好吧，那随你吧。”陈浩南没有意见了，“我请了假，下午刚能和你一起吃顿饭。这顿饭我们之前说好了，是给你饯行的。” 赵媛媛不无意见：“好，那我们现在出去吧。” 陈浩南没动。 她：“怎么？” “你为什么不穿我昨天送你的裙子？” 赵媛媛目光不偏不倚，“你提醒我了，那件裙子我试过了，尺寸有点小，你拿去退吧。” “怎么会。”陈浩南震惊地眨眼，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她的身上，毫不犹豫道：“我记得你的尺寸，不可能买小，你腰围65左右，我当时怕你穿着会挤，买了腰围69左右的，一定是有余的。” 此言一出，房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赵媛媛当即看向他。 “啊，我、我不是，”陈浩南尴尬地捂住了嘴，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对不起，我拿软尺量过你的衣服尺寸。” 赵媛媛家境富裕，向来养尊处优。她有个不太好的习惯，比如丢三落四，做事情顾头不顾尾。 比如，她记得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洗，就是不记得把洗好的衣服拿去晾。 更别提，让她把外面的干衣服收进来。 好在陈浩南这个人爱干净，又性格软和，不会和人计较这种小事。所以通常是他晾晒、收衣服，生活方面也是他更照顾赵媛媛。 又一次。 陈浩南站在阳台收衣服，突然就有了一个突发奇想。 他立马用软尺去量赵媛媛的衣服，记了大概的数目，特地去给她买了一件新裙子。 裙子买回来后，他一直纠结要以什么名头送出去，这么一耽搁，就拖到了他准备出差才拿出来。 虽然他最后没去出差，但是他对衣服的尺寸胸有成竹，绝不可能把衣服买小了。 那只能是赵媛媛说谎了。他蜷了蜷手指，“为什么？你不喜欢那件裙子吗？” 心里如同一座被沙子堆砌起来的城堡。 但风一吹，便什么也不剩下了。陈浩南忽而发现，或许他不太了解赵媛媛。每当他觉得可以靠近她了，她就毫无缘由地把自己推开。 好像是他在一厢情愿。 窗台的风铃又在风中轻轻的摇曳，她不由自主地投去视线。 那是她闲暇时做的一串风铃，陈浩南特地帮她挂在那里。 “浩南，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赵媛媛难得说了一句真话，没有再骗他。 陈浩南眉头松动，眼里的光渐渐熄了，“我知道，你是未来的人，我是属于过去的。但是那件裙子很适合你，你能不能就当做一个朋友送的礼物，不要有任何的负担。” 赵媛媛不吭声，没说好还是不好。 陈浩南也不知她如何作想。 两人此刻的年纪相当，但只要赵媛媛一回到属于她的时空，他们之间的平行线将永不相交。 一个近四十岁的大叔，怎可与年华正盛的她相配？ “对不起，是我僭越了。”这么想着，陈浩南又道。 “没关系。”赵媛媛不在乎年龄，只是这些话她说不出口了。 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怎么和他在一起？ 两个人各怀心思，偏偏心中都有顾虑，反而面上无话可说。 过了好久，赵媛媛先开口：“你中午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去吃？” 陈浩南也没再提裙子了，点头：“嗯，好。” “那我去穿个鞋子。”赵媛媛跑回次卧，经过阳台时，破天荒第一次收起干衣服来。 陈浩南就在她背后静静地望着，沉默不语。 她转过头，“浩南，你可以等我二十分钟吗？我想打扮一下再出门。” 陈浩南：“好啊。” 房间内。 赵媛媛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盒火柴，取出、划开、点燃，三个步骤一气呵成。 她即将消失了。 这些晒干的衣服她带不走了。 她也不想留在这里让陈浩南徒增感伤，倒不如就由自己烧掉。 火光渐渐变大，将一件件衣服烧成灰烬。 赵媛媛默默拿出最后的一件雏菊长裙。 这件长裙子是陈浩南送的，不可否认，他的眼光很好。 只是自己无福消受了。 她心一狠，把手中的裙子扔进了不锈钢的盆子里。 这下，她没有什么东西留在这个时空了。 一缕微光破窗而入。 房间内剩下她萧瑟的背影，还有几块燃烧殆尽的碎布。 二十分钟后。 赵媛媛扎着一个马尾出来，干净利落地站在陈浩南的面前，道：“可以了，咱们走吧。” “哦，好。”陈浩南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她方才说想要打扮打扮，就是扎个头发吗？ 那为什么还要二十分钟呢？ 她在房间里干什么了？陈浩南皱眉，侧过身子又望了一眼赵媛媛的房间，主卧是他住的，次卧是她的房间。 此时次卧的房门紧闭，没人知道赵媛媛刚才在里面做什么。 老实说，在赵媛媛待在过去时空的这一个月里，陈浩南觉得她并不太好养活。 赵媛媛特别喜欢挑食，蒜是不吃的，除非是切得很细，炒菜的时候混进去，让人看不出来，她才会吃。 还有，她只吃龙胆鱼，其他的便宜鱼一概不吃…… 平时下馆子她也要纠结好一会，非要选那种又贵又好吃的饭店，也幸好陈浩南生活费充足，还有替导师打工的工资，钱包才负荷得过来。 也幸好是遇见了陈浩南，不然换做其他普通人，还真养不起这么娇娇女。 但这次不同以往，赵媛媛这次准备离开了，却选了一个平价实惠的路边摊。 临到头来，她学会替他省钱了。 陈浩南心里五味杂陈，拉住赵媛媛的手，道：“你想吃豪华一点的，我们就去平时去的商场吃。路边摊你吃不惯的，而且你不一定爱吃。”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惯路边摊。”赵媛媛瘪了瘪嘴。 陈浩南露出一个不太认同的神色，“你肯定吃不惯的，别替我省钱了。” 他一说，赵媛媛反而起小性子了，指着路边卖的鱿鱼，哼哼唧唧：“我偏要吃这里的。” 他只得无奈道：“可是你都要走了，我们吃点贵的，不是更好吗？不要替我省钱。” “算了，我觉得自己也没有高人一等，别人都吃得惯，我未必不可以。”赵媛媛勾唇一笑，眼里似又来泪光，道：“早说啦，我还没吃过路边摊，就让我吃一次吧。” 第二百八十三章 古怪（上） 她都这样说了，陈浩南也不好再劝：“那我们就在这里吃吧。” 赵媛媛兴高采烈地坐在小板凳上，转头对小贩扬声道：“老板，帮我烤两个鱿鱼，不要辣，多加点孜然和甜辣酱。” “好勒，那你们先坐。”小贩回道。 赵媛媛吸了吸鼻子，随口道：“好香啊，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吃了。” 陈浩南却是一脸忧虑，对赵媛媛反应感到很诧异。 怎么回事？ 赵媛媛怎么比昨天更奇怪了？ 赵媛媛不知道，此时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古怪。 出门前说去打扮，也不见她换身平时喜欢穿的小裙子，然后说去吃顿好的，转头带陈浩南去吃路边摊。 这简直和平时的举止不相径庭。 说话也奇怪，总有种和他永别的错觉。 是，他知道这次过后，他们不再有见面的机会。 但赵媛媛每次开口说话，都是一脸郑重地凝视他的眼睛，也不再和他说说笑笑了。 不知为何。 陈浩南有些不习惯了起来，他觉得赵媛媛的性子就应该无忧无虑，什么事情都让他来烦恼的才对。 可是赵媛媛变了。 他不喜欢心事重重的她，特别想为她抚平她眉间的苦闷。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陈浩南耐不住先开口道：“媛媛，我觉得你这次回去，有点太突然了，是不是还发生什么了？” 赵媛媛心里咯噔一下，瞥了他一眼，面上不在意道：“哪还有发生什么事，我父母想我了，这难道不是大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点担心你，怕你在那边挑……吃不饱，不然我回去给你炒几道菜，让你一并带回去吧。”陈浩南差点把心里话直接说出来，得亏他急中生智，把“挑食”这个词换成别的。 赵媛媛面上掠过一丝失落，心想还炒什么菜啊，有命带都没命吃。 晚些时候，许诺来这里，就要凭着时空法则惩治她了。 “不了，不要这样麻烦了。”赵媛媛眉眼逐渐趋于冷冽。 一再被赵媛媛拒绝，陈浩南再怎么坚持不懈，这时也不由得生出一股泄气。 她怎么什么都不要不要的。 陈浩南紧抿了唇，“好吧，我知道了。那你以后……” 突然。 “来，两条烤鱿鱼！” 一道高声的上菜声打断了他的声音，也令他不得不停下唠叨的话。 赵媛媛也没太在意，一见菜上来，便举起鱿鱼，小口小口地咬了起来。 陈浩南无可奈何，不再说话了。 他像个看着孩子长大的老父亲，一看到长大后的孩子即将远行，他这满腔的忧愁无处宣泄，又怕絮絮叨叨的关心，讨人家的嫌。 整个人也变得束手束脚了起来。 明明他以前不这样的。 以前他做事干练、沉默寡言，除了在导师那里做实验，就没有任何人能吸引得了他的目光。 但是一遇到关于赵媛媛的事，他就变得感情用事，人也开始患得患失了。 他不喜欢自己眼下的模样，但一看赵媛媛没心没肺的样子，也只得长叹一口气。 他算是栽进去了。 这个女人是他人生当中的意外，他没办法对她置之不理。 周围有几个小市民在喝酒猜拳，陈浩南沉默地吃起了鱿鱼。 他们两人吃东西时异常安静，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时间在快速地流逝，而他们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 两人在放慢的镜头里，举止清晰可见。 陈浩南是这样认为的，他很珍惜最后关头的时间。 “我们再点点别的吧？”陈浩南看了看菜单，“不能只吃鱿鱼吧，我看还有其他烧烤——还有狼牙土豆，要不都来一份？” 赵媛媛笑了笑，“好啊。” 菜单上几乎都上了一份，两个人吃绰绰有余。 过后，赵媛媛摸了摸肚子，扶着墙走了出来，道：“好好吃啊，原来路边摊是这种美味，要是……要是……” 要是以后还能吃就好了。 她及时地止住了话头，却引起了陈浩南的注意力，他追问：“要是什么？” 赵媛媛望着对方耐心的表情，心里无端地生出一个念头…… 要是她和他还有以后就好了。 赵媛媛收回视线，只道：“没有，我是随口说说的，其实这个多吃也不健康，尝尝味就行了。” 陈浩南一听，眼底难掩失望。 他还在期待什么？ 不知道。 “嗯，你说得对。”陈浩南掩下失落的心虚，很快振作了起来，替她畅想未来：“我总听你说，未来有很多便利的东西，你能回去是好事。” 赵媛媛一想到未来，不禁触景生情。 她攥紧了袖子底下拳头，终究说出了一直以来的心里话：“要是你和我一样，都是属于未来的人就好了。” “为什么我在未来遇不到你这样好的人？” 在未来的时空里，她好像就一直那么倒霉。 所有的好男人该结婚的结、早死的死，她就是遇不上像陈浩南这样的人，最后还被父母亲戚当做剩女，被催着去相亲。 陈浩南感到一阵羞涩，象征性地咳嗽两声，掩饰道：“别夸我了，你长得那么漂亮，不至于没人追吧？” 赵媛媛认真道：“真没有，总感觉差点感觉。” 不过。 看到眼前神采奕奕的男人，赵媛媛突然醍醐灌顶，心里缺失的某一块被人为填补了。 光遇到陈浩南这个人，就失去了她所有的运气；她甚至没有多余的福气，去陪他一直走下去了。 对于赵媛媛的真心话，陈浩南难得不太相信：“肯定是你要求太高了，我不信没人追你。而且，你长得那么好看，在大学里一定是风云人物，不缺人给你献殷勤。” “我说真的。”赵媛媛苦笑：“那不是好看，其实我长得很高冷，看着让人觉得不太好相处。所以我在大学几乎没有人追我，女性朋友也很少。” 她话音一转，“后来，还是许诺出现了。” 陈浩南默念：“许诺？” “对，她是我最好的闺蜜朋友。”赵媛媛垂眸轻笑，透着一股温柔的意味：“很多人都觉得我高傲，不太好相处，但是她不会觉得，经常会跟我聊天。”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古怪（下） “她还会帮助我，告诉我食堂有什么活动，比如奶茶买一送一，然后我们一起去蹲这个活动。” 赵媛媛说了很多关于大学时光的事情，陈浩南就在一旁耐心地听她讲，适时提一两句想法或者附和。 这个时候，两个人相处得平安无事。 突然，赵媛媛捂着肚子，一张小脸痛苦地皱在一起：“啊，斯，好痛啊。” 陈浩南忙道：“怎么了？肚子疼吗？” “嗯，肚子疼。”她疼得难耐，又道：“好痛啊，想上一下厕所。” “该不会是路边摊的不干净吧？”陈浩南神色焦急。 “应该不会，你都没事。” “我一个普通人，怎么吃都没事。你不一样，你从来没吃过路边摊，肠胃比较脆弱。”陈浩南扶住赵媛媛的腰背，自责道：“早知道就不让你吃路边的东西了，搞得你现在闹得肚子疼。” 赵媛媛疼得脑门生汗，汗水直流到脸颊，最后弯着腰，连话都说不出来。 陈浩南不敢大意，眺望了一下远方，转头欣喜道：“前面十米有一间公共厕所，你去那里上个卫生间吧。” 赵媛媛连连点头，跟着他一起离开。 公共厕所内。 到处是消毒水与臭味混合的味道，赵媛媛一路捂着鼻子，快速地找了一间没人的坑位，关起门来上厕所。 陈浩南在外面焦灼地等待着，时不时盯着女厕所出口的方向，就怕一不小心错过赵媛媛。 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赵媛媛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平日里肯定不吃那些路边摊的，自己怎么还任由她胡闹。 “陈浩南。” 一道陌生的呼唤从头顶传来。 陈浩南狐疑地抬头，眯了眯眼，警惕地后退几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有个黑暗的能量球飘在半空中，漆黑的眼珠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种令人如芒在背的感觉真不好受。 “我是收集人类负面情绪的能量球。”它饶有兴致道。 陈浩南紧了紧领口，自从这个奇怪的生物的出现，他觉得莫名被灌进来一阵邪风。 他神态自若：“哦，所以呢？” 有了赵媛媛这个前车之鉴在，未来时空的人能穿梭来到这里，他开始相信怪力乱神的传说，现在看到它也能维持基本的淡定。 它道：“你想救赵媛媛吗？” 陈浩南神色一凛，“你什么意思？你要阻止媛媛回家？” “回家？不，我不会阻止她，不过你知道她快要消失了吗？” 陈浩南一脸防备，不吱声。 能量球似笑非笑：“这个时空的法则是，任何人都不能改变既定的历史。你本来是昨天就要死的人，赵媛媛为了救你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不久就要消散在人世间。”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狠厉的催命符，轰鸣一声，打得陈浩南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愣在原地：“你说什么？” “赵媛媛就要死了！”它怪叫一声，桀桀大笑：“我是一个心慈手软的善人，见不得天下有情人被拆散。那个小丫头什么都不肯告诉你、不想连累你，你想救她吗？” 陈浩南不是个头脑发热的人，道：“怎么证明你说的就是真的？” “我可以给你看一些画面，就是她找上门来，求我把她送到这里的画面，你可以先看看，待看完了再做考虑。” 说完，能量球吹起一股怪风。 陈浩南感觉自己眼前一片灰蒙蒙，直到出现了一些闪动画面。 两分钟后。 陈浩南垂眸沉思，默然不语。 能量球带来的东西给他的冲击力太大了。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赵媛媛为了救他竟然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不是说，他们之间没有可能么？ 那为什么，赵媛媛还要为他做出这样的事？ 他现在，也搞不清楚她是怎么想的了。 生命何其珍贵，她二话不说就要以命换命，就为了他好好地过下去。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往日里受点小伤都要嗷嗷叫半天，现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反而不曾对他透露半分。 陈浩南心疼不已，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胡闹！她怎么能为了我做这种事！？”他眉头一竖，心里又气又疼，“她当卖白菜呢，还可以换来换去的。不行，不能让她这样胡来，我可以不活着，但是她要好好的。” 陈浩南转头看向能量球，一脸诚恳，求教道：“我该怎么去救她？” “有两个代价需要失去。”它比出两根手指，轻飘飘道：“第一，你失去在你擅长领域上的天赋，也就是你热爱的化学。” 陈浩南神色怔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此，能量球低哼一声，“怎么，她为你付出了生命，你连这个都不肯付出？难道她的生命还不比你的热爱重要？” 陈浩南回过神来，低下头道：“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就按你说的，我不再学化学了。” “还有第二。” 陈浩南抬眼望去，“你说。” “你想办法留下赵媛媛。” 他露出不太赞同的神色，“未来才是她的家，我不能逼她留下来。” “我不是让你把她留一辈子。”能量球道，“赵媛媛的代价就要应验了，就这两天，她会出现意外，然后一命呜呼。” 陈浩南一听到这里，手指顺势缩了缩，对赵媛媛的遭遇感到揪心。 “而你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她乖乖待在你身边。由你来保护好她，两天过后，你可以放她自行离去。” 陈浩南几乎没有犹豫：“好，我知道了。” “一定要保护好她哦。” 它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萦绕，陈浩南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赵媛媛。 …… 马路边，前头的绿灯亮起。 “浩南，我们就此别过吧。” 赵媛媛停下脚步，偏了偏头，对他这般说道。 她的肠胃有些脆弱，吃不了路边卖的吃食，不过上完厕所回来后，脸色已然好了许多。 这不才又转了一会，赵媛媛就惦念着离开，她仰着头道：“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我很高兴能遇到你。希望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