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梦》
1. 第 1 章
深秋,入眼是金黄的落叶和干燥的枝条,薄如蝉翼的叶片铺在地上,像是厚实的一张毯子,勉强盖住了西北入侵的寒意。
京州大学里的一个教室里,新闻传播专业的几个学生扛着摄像机,目光炯炯,全都看向窗台座位的一名女生。
“停,停!”其中戴着墨镜的胖胖男生,也是整个团队的导演叫出了声,一边扛着摄像机的学生再次失望地放低了器材休息。
“要我说几遍,余安学妹您就不能把您金贵的头发丝放在耳朵后面,不要再动了,行吗?”
导演不满意地挥着双臂比划,同为团队中的成员,慕晚手里攥着台本稍微躲避身体。
余安仍旧绕着她那一缕头发,隐隐有作对的架势,不就一个宣传片,撩个头发而已,至于弄得她下不来台吗。
“罗奇迈,你是不是故意卡我?”
新一年拍摄宣传片的项目落到了哪个学生身上都不得严阵以待,罗奇迈怀疑自己真是找了个姑奶奶,她要自己供着,自己还不乐意了呢。
“我故意卡你,我有什么好处?”
扛着摄像机的已经默默在拉架,慕晚抬头看了眼针锋相对的两人,只觉得完成这个任务似乎有点遥遥无期。
在教室里还戴着墨镜,一个新闻专业的还装上导演了。
余安在慕晚手里拾起她的外套,大有不愿意继续耗在这里的意思。
以为自己是一线女明星了,还敢耍大牌,罗奇迈眼见自己的拍摄计划即将被毁于一旦,终于也绷不住了脸,“不拍是吧,不拍我找别人。”
余安没有理人,穿着那身拍摄的百褶裙和白衬衫径直离开了教室。
慕晚靠着桌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头,这位女主角好像并不重视她的台本,人走了,东西却丢给了工作人员。
“气死我了,从哪找的什么院花,大呲花还差不多。”罗奇迈摘下墨镜,这么冷的天,气得他额头上出了不少汗。
演员走了,他们今天只得收工,能不能拍下去还要看后续导演的安排。
“那个谁,慕晚,”罗奇迈记得很清楚,他有印象,被余安充当衣架的女生叫慕晚,“我们打算换人,慕晚你演不演?”
罗奇迈的爸爸是导演,确实有点家传的底蕴,能让他记住的绝不是无名小卒。
眼前这个,演女主角不比余安差。余安学过舞蹈,加上有过表演经历,因此罗奇迈才选中了她,谁知道拍摄的时候一股扭捏劲儿。
慕晚的工作其实是团队的编剧,她性格偏内向,比较安静,耐得住寂寞,不适合在镜头面前抛头露面。
再说,她今天还有事。
“我不擅长演戏,”慕晚实话实说,她埋头想着措辞,“我帮着去劝劝余安,都开始拍了,中途换人也麻烦。”
罗奇迈真心认为慕晚的条件不错,不忘回头道:“那你回去考虑考虑。”
慕晚轻点下头,算是回应,也没答应,也没拒绝,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跟着抗器材的同学溜出了教室。
脚踩在叶片上,踩出风吹般的沙沙声。
腰被人一把兜住,慕晚看见李明朗朝着她笑,“一直低头走,这下撞到人了。”
“撞到你难道还要我赔礼道歉吗?”
要女朋友赔礼道歉,未免不近人情。
慕晚昂起脖颈,一只手整理被撞散的围巾,她的眉眼柔和,半张脸掩藏进棕色的羊毛围巾里,同男朋友讲话时伶俐而带着稚气。
“好呀,你如今的口气变得真是嚣张。”李明朗抱着她转了一个圈,连带着一袭长纱裙翻飞,又轻轻地把慕晚放下。
双脚悬空不过一刻,慕晚的心脏急促地跳过之后,红着脸颊去压自己的裙摆,这是她特意换下来的衣服,只为了李明朗说要带自己去见朋友吃饭。
“拍摄还顺利吗?”
男朋友牵着慕晚的手,他们从玩笑聊到了正经事。
慕晚回答说:“拍摄时间可能要延长几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拍完。”
她的脸上没流露出不满,可李明朗知道一些实情,“你的形象比余安好,应该你去,像慕晚一样聪明的人,肯定三天就拍完结束了。”
男朋友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慕晚不会高看了自己,她听了李明朗的好话道:“亲属的判断有失偏颇,驳回。”
李明朗立刻就不言语了,他向来很听慕晚的话,他们在一起也就两个月的时间,恋爱刚谈,彼此之间没吵过架,因此倒是称得上相敬如宾。
车子走过红墙黄瓦,慕晚靠着玻璃望着杆顶飘扬的旗帜不断地拉远,鲜艳的色彩,取代了天上暗淡的日轮。
李明朗打开车门,“记住我跟你说的话没有?”
“嗯。”慕晚摘下围巾,冷风钻进衣领里,她的手指点了点脑袋,好似想让李明朗把心放进肚子里似的,“都记在这里了。”
车子没走多久就停到了巷子里,慕晚瞧见蓝色的门牌号,钉在门头上,很平常的金属材质,转头却是巍峨的楼阁高台,临近傍晚,有鸽子扑闪着洁白的羽翅划过天际。
石砖铺的地面不止有李明朗的一辆车,慕晚在另一辆车里,听到了男人的咳嗽声,大概是驾驶位的司机在里面抽烟。
慕晚并非京州本地人,她从小在云城长大,后来到这里上学而已,自己虽然是家中的独女,但是比起来李明朗的家世来,依旧是相差了一大截。
想必,他的朋友也都是非同一般的人。
庭院延展到深处,已经入秋的天,花窗外的草木葳蕤,给古朴的木料填进了红绿。
走进敞开的门扉里,李明朗掀开帘子,房间里立刻就热闹了起来,像是夏日的蝉鸣,让人体会到了久违的暖意。
慕晚被按着肩膀在席间坐下,她挨着李明朗,另一头看着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热情地打着招呼。
“李明朗,你终于舍得你的宝贝女朋友露面了。”许宏扬磕着瓜子喝茶,不像是个年轻人,完全是一派老大爷的闲逸。
他凑上去套近乎,瞧着慕晚长得好,“妹妹,叫什么名?”
两人中间还隔一个人,慕晚只觉得他的脸放大在了自己面前。
跟许宏扬玩得近,这个人心里不坏,就是嘴上把不住风,但李明朗还是回答说:“叫慕晚,她不爱说话。”
这就护袒护上了,许宏扬一笑,闹得周围的兄弟朋友一起笑。
男男女女哄笑,哪有半点陌生人见面的矜持,慕晚垂着头,可她又怕自己的脸和耳朵红了,叫人看出来她害羞,又得闹她一顿。
桌子正对房门的主位空着,李明朗正要问人什么时候到,那边帘子就被及时地拨向两边。
这是其他人进来没有的待遇,许宏扬意识到了来人是谁,把桌子上的瓜子皮扫到垃圾桶里,收腿难得正襟危坐。
陪侍人员往慕晚的茶杯里斟热茶,绿色的嫩芽荡开,扑面而来清新而带着微苦的茶韵,宛如刚下过一场洗涤的雨。
微风带进别样的味道,慕晚在如同朝雾的热气里,瞥见黑呢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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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的衣角一闪而过,之后白雾瞬间就将留下的踪迹挤占。
人到齐了,许宏扬才让上菜,“四哥,今儿到那么早。”
他们聊天喝茶,瓜子干果都磕成了小山堆,学校里赶来的李明朗和慕晚因为拍摄的事都来得稍迟,坐在位置上等着。
来得最迟就属秦景曜了。
许宏扬说的话着实奇怪,可是放在秦四身上又什么都说得通了。
秦景曜的手承在扶手上,茶酒未动,不禁让人吊着一口气。
慕晚攥着杯子喝茶,手上银色的戒圈收紧,目光不自觉地朝前方移动,男人的五官被白气模糊,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他背后陈设了天青瓷瓶和古松,那些物件仅凭着大致的轮廓线条就足够地清雅出挑。
就像是这个人一样。
出人意料的,那双眼睛偏偏穿透了白雾,与慕晚对视上。
秦景曜淡漠地抿着唇,眼睛却狭长而锐利,稀疏的竹影覆了他的侧脸,不似青瓷那般和气,反而在无味地打量。
窗外苍色暗沉,滴漏初断,竹影侵袭压迫。
慕晚的茶杯磕着桌子上,她忍不住咳嗽几声,咳嗽突兀,本就寂静的氛围更加寂静。
李明朗拍了拍女朋友的后背,慕晚赶忙捂住嘴努力地顺气,她方才盯着人看是无心之举,可到底这桌子上不是她说了算。
许宏扬哪能眼睁睁地看着朋友尴尬,于是介绍说:“这是明朗的女朋友,和他是同学。”
他没有说出慕晚的名字,许扬也不用说姓甚名谁,毕竟秦景曜对谁都不感兴趣。
房间里温暖如春,一屋子的客人都穿得单薄,慕晚同样穿了裙子,但是她的裙子长到了脚踝,极淡的粉,像是水粉被水泼淋过的淡,落到白色的画布上只有薄薄的一层。
放下了手,唇瓣咳嗽得红润,清圆的眼睛里挤出点泪花。
秦景曜果然是什么都没过问,他和许宏扬熟,但也就零星见过李明朗几次。
以李明朗父辈的身份,放在京大也有几分看头,但在这方圆桌上,便显得捉襟见肘。
即便是这样,谁也比不得秦四。
许宏扬拍拍兄弟的肩膀,李明朗再迟钝也是心领神会,停顿了几秒叫道:“四哥,您多包涵。”
秦四在家中排行第四,是第二子所出,上头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其中两个是堂亲,为图人丁兴旺便都算作一体。
慕晚当然懂得眼色,她来吃饭总不能一言未发,嗓音轻柔地称呼道:“四哥。”
李明朗叫什么,她就跟着称呼什么。
秦景曜的手挟着一双乌木筷子,像枝干盛着雪,稳稳地夹了第一口菜,“吃饭吧。”
席面上依次竖起了筷子,有燥热的蒸汽和细碎的碗筷声。
四周的人聊起了天,酒气茶香冲突融合。
他这一筷子竟然跟下令差不多,慕晚想着,她甚至没伸手,李明朗就夹了菜到自己碗里。
酒过三巡,慕晚不会喝酒也被灌了一杯,剩下的都被李明朗尽数挡了回去。
饭桌上,他们一群朋友聊天,唯有慕晚插不进去话。
“我想出去吹吹风。”
慕晚望着空了的酒杯,她低声地告诉李明朗。
嘈杂的环境里,女朋友细弱的要求很久才传到李明朗的耳朵里,“我陪你去。”
慕晚摇头,她自己去就行,不会走远的。
那边有人拉着李明朗讲话,索性就让慕晚一个人出去了。
2. 第 2 章
白酒绵长而激烈,慕晚晕晕乎乎地走下台阶,她险些栽倒在了地上,幸好扶住了朱色的柱子。
甚少喝酒的她,拿捏不住自己的酒量,以为只是一杯,没什么大不了的而已。
谁知道,酒劲上头,连路都走不直了。
慕晚喝的那杯白酒,她放在鼻尖下闻过,没有浓烈刺鼻的气味,入口绵长,咽进喉咙里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灼烧感。
这酒的度数绝对不低,难怪许宏扬看她两口就闷掉一杯时一脸憋不住笑。
浑身乏力,慕晚走也走不远,她双手交叠着裙摆坐在了游廊的台阶上。
院子每天都有人打扫,光滑的石阶像是被人用湿布擦过一遍,干净得一尘不染。
凉感带着小刺一样,顺着纱裙一路刺到小腿,慕晚裸露在外的脚踝冻出了深浅不一的痕迹。
可她只顾低垂着头,无聊地转着手指间的银戒指,因为经常洗刷保养的缘故,戒圈上雕刻出玫瑰藤蔓闪着银光。
戒指脱离开手指,啪嗒一声,慕晚的手不稳,戒指掉了下去。
骨碌碌地滚动了几秒,戒圈最后停了下来,卡到了石阶裂开的缝隙里。
慕晚伸出手去拿,裂开的缝隙过小,即使她的手指细长,怎么也伸不进去。
这是男朋友李明朗送给自己的礼物,慕晚顿感不妙,勾着最细的小指去掏缝隙。
就差一点,戒指好似近在咫尺,她却无论如何也伸不进去。
打小聪慧的慕晚,为了她的戒指,想折断海棠树,把花枝当做工具。
好没公德心的行为,假如这树是他们家那颗就好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声轻微的响,在安静的室外格外地清晰,金属砂轮互相碰撞,落到耳朵里是细微的寒凉。
慕晚蹲在地上苦苦地寻觅,她应声抬头,撞进了一双沾染酒色的眼睛里。
原来半场逃离宴会的不止有她自己,还有秦景曜。
慕晚要折人家的树,做贼心虚般平复惊慌的情绪。
秦景曜手里的打火机被熟练地合上,那朵橙黄的火苗顷刻间湮灭,淡薄的烟雾缭绕,烟草燃出清苦。
影子拉出,仿佛远处天边延绵而寂寥山脉,是深深的墨色。
形影单只的两个人,此时却碰到了一起。
傍晚的天色如青玉,秋海棠的花瓣飘了满院。
慕晚和秦景曜不熟,但是她犹记得男友的话,李明朗说这人家里确实是在皇城根下,自小养得性子肆意又让人难以琢磨。
就连秦家自家人也说,秦景曜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
慕晚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自觉地朝人道:“四哥。”
之间的距离相隔甚远,她别开视线,声音过分拘谨。
这句招呼经过海棠树和栅栏,传到另一边的游廊之中,过了不知多久,慕晚以为他不会回答时。
秦景曜拿下烟,微微地颔首,不咸不淡地应了个声。
面前这个姑娘乖巧得有些木然,没出学校的学生都是这样的学生气,叫了人便再无下文。
免了套近乎的阿谀奉承,他的耳根清净不少。
秦景曜忽然想起许宏扬饭桌上的玩笑话,“一杯酒灌下去,你还让妹妹单独出去,不怕别人抢了。”
香烟的灰烬散到地上,火苗在指头跳跃。
一颗心不知为何地下沉,下沉到无尽无端的古井,井水波澜未起就整个地吞没着什么东西。
余光中,女孩的脚踝白中夹粉,像是四月的桃花和梨花,鲜妍娉婷。
秦景曜掸了掸烟灰,唇重新衔着烟。
慕晚仍旧地转过身去拿自己的戒指,她颇懊恼自己一件死物也看不住,目光没入门帘里又迅速地收回。
室内的热闹不时地泄露出,可慕晚不愿意麻烦李明朗。
皮鞋踏过纷纷扬扬的花瓣,身后的人像是越靠越近。
察觉到后,慕晚的思绪愈加冗杂,她和这一屋子的人都不熟悉,据男友所说,秦景曜是其中最令人棘手的。
不知道他哪里看她不惯,慕晚用冷手盖住滚热的脸颊。
脚步拐了个弯,像是纸上的直线折了过去,远去了。
她自作多情,秦景曜本就没把一个学生放在眼里。
正要伸手,一根光耀耀的金簪递到了跟前。
事情仿佛同样转了个弯,或许是喝了酒脑袋不清醒,或许是这个戒指的重要性难以比拟。
慕晚实在用尽了办法,她顺手接过去,忙说:“谢谢你。”
将尖端对准石缝,历尽千帆般拨出了戒指。
等戒指攥到了手心里,慕晚恍惚才意识到这根金簪的华美,撬开石缝的尖端沾了灰尘和石头的碎末。
一只凤凰停在梧桐枝头的样式,九条尾羽镶嵌着宝石和玛瑙,通体的金,新中带旧,鉴出了年岁久远的古朴。
和古旧宝石不同的是,一排色泽亮丽的珍珠能看出是新换不久的。
剪裁齐整的裤子,深色布料被流动的空气抖动,酒气烟色迷离。
秦景曜抱着双臂站立,见她愣着,却只问:“怎么着?弄出来了?”
看了会戏的秦四,难得帮了人一把。
夜色坠下,秦景曜眯着眼,慕晚回答不上来,他自己看不分明,于是慢慢地低身去仔细瞧。
温热的呼吸擦过,慕晚的耳垂起了一层细密的痒,轻柔得宛如羽毛剐蹭。
蹲在地上的女孩,缩成一团,秦景曜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罩住。
头顶是成熟男性的呼吸,慕晚发觉这个距离对于她来说莫名地亲近,私人领地好像遭到侵犯。
心一下子跳了起来。
她眨了两下睫毛,眼眸似亮晶晶的星子,起身说:“好了,谢谢四哥。”
那件首饰确实成功弄出来了,秦景曜挺起腰,把烟掐灭。
他闲聊,“大几了?”
许宏扬都介绍了慕晚和李明朗是同一届的学生,这么久了,秦景曜居然不知道许宏扬的这位朋友多大,自然也就不知道慕晚的年纪。
“大三,过了年二十一了。”
秦景曜继续问:“出来怎么不披件衣服?”
外套留在了车里,慕晚摇头说:“不冷。”
清苦气尚未完全消逝,秦景曜扫了她冻坏的脚踝,哂笑评价,“你这个男朋友,不是很称职。”
慕晚握着戒指的手沁出了汗,神志立刻清明,黄金柔软容易弯折,她不能保证镶嵌的小零碎是否完好。
话题随着两方的沉默戛然而止。
慕晚忽然出声提醒,“四哥,您的东西……”
秦景曜的头抬也没抬,他望着远处的山脉隐匿光影里,“不用,你拿着,放在我这也没处使。”
女孩子用的发饰,放在抽屉里也只是落灰,况且都脏了,不值得要回去。
慕晚绝不认为自己可以心安理地收下,她难以想象出这种挥金如土的举动,说给人就给人了。
“慕晚,怎么了?”
李明朗许久不见女朋友进来,坐不住了离席去找,瞥见女朋友和秦景曜挨着的身影,他焦躁地直呼起慕晚的名字。
“戒指掉进去了。”
慕晚指了指台阶,如实道。
因为这个?李明朗觉得不值当,他握着慕晚的手,翻出了那枚银色的戒指戴在女朋友的手指上。
“手都冻坏了吧,怎么不叫我来拿?”
他的外套解开着,把慕晚的手放在胸口捂热,还能分出精力同秦景曜搭话。
“四哥,宏扬等您进去呢。”
眼前这一对情侣亲密无间,秦景曜的手插进口袋,触碰到沉甸甸的金属打火机,“知道了。”
“我没事,就是……”慕晚停了几秒,她把簪子展开,顶上的灰尘和碎末已经磨没了。
“我得把东西还了。”
“什么东西?”
院子里来了人挑灯,蜡光透过灯笼的红纱,绿色的松石和红色的玛瑙在金色里相映生辉。
这样好的成色,如果是李明朗的妈妈一定会锁在柜子里,什么人也不能拿出来见上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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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不是鉴宝专家,分辨不出这根金簪距今有多少年历史,但是李明朗知道这样的物件唯有秦景曜能拿出来。
慕晚吸了吸鼻子,冷风灌进喉咙里,屋檐下的人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举着蜡烛的人,脚步匆匆,还未点完密密排布的一圈灯笼。
“怎么办?他走了。”
慕晚的眼神飘忽,不知所措,寻找不到人,簪子在她手里发着烫。
有价无市的金簪令人感到惶恐,李明朗安慰女朋友,“不要紧,你把它收好,我去还给他。”
慕晚点点头,宴会快到收尾阶段,她借着疏落的光把簪子翻来覆去地察看,好在没有地方损伤。
缺失了一点,整个簪子的布局都会被破坏。
金簪上那一粒宝石要是掉在地上,相当于成捆地钞票砸进水里,还听不见响。
秦景曜中途离席没再回去,助理林桓敲开了休息室的门,他是接了秦先生母亲的电话来的。
“秦先生,夏小姐还在等您。”
都这么晚了,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他。
秦景曜先是沉默,接着命令道:“去要杯茶送到这。”
林桓叫人去倒杯茶,略过这无关紧要的话题,“太太说一定要您把东西给夏小姐。”
“一定?”秦景曜扯了扯嘴角,不甚在意的笑稍纵即逝,“哪有什么一定,东西给人了。”
既然她看中了,干脆就自己给了,非要儿子来走过场。
林桓却大吃一惊一样,“秦先生,你知道这东西是太太给的,它不是一般的东西。”
“我知道。”
秦景曜掀开茶碗,任由茶香拂面,驱散酒醉的头疼,给了交代,“要不回来了,让她另找件。”
林桓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草率地就这么给了别人,难不成还是在生太太的气。
“那我去给夏小姐打个电话?”
林桓向秦景曜请示,对方阖眼点了下头,果然是没打算去这一趟。
走到门外,许宏扬过来了。
“秦四在里头?”
他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孩,一件中看不中用的长裙飘着,添了点桂枝月宫的仙气。
“秦先生在,他喝了酒在休息。”
这种时候最好是不要打扰秦景曜,尤其后面还跟了个姑娘。
许宏扬摸了摸鼻子,后头那个是他兄弟的女朋友,怎么也不能把人关在外面。
慕晚求着要见秦景曜,许宏扬不好拒绝,可秦四指定会和人摆脸子。
“你真要进去?”
饭局结束,正是该回去的时候,慕晚不想自讨没趣,她攥了攥手里的绢帕,递给许宏扬柔声柔气地恳请,“麻烦您帮我把东西交给秦先生,我就不进去了。”
许宏扬不知所以,他们才头一次见面,能有什么东西送。
“好,你先跟明朗回去。”
慕晚道谢走了,许宏扬感叹句她还挺客气,推门进了休息室。
一进门,迎面听到秦景曜吐出骂人的话,“滚回去。”
“别介。”许宏扬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他可是极为安分地没打开看,“姓慕的妹妹让我给你东西。”
秦景曜喝茶醒酒,不耐地将眼皮掀开一半,寒凉的月色照进碗底。
“就是那个叫四哥的,李明朗的女朋友。”恐秦景曜把人忘到了脑后,许宏扬赶忙补充,“你不会真一点不记得吧?”
桌子上打结的绢帕松散开,那根金簪被完好无损地包在里面。
许宏扬甚至都没靠近了去看,直接“哎呦”两声。
他是识货的,“我说她怎么非要拉着我找你,让别人给都不行,敢情是好东西。”
秦景曜偏头,那根送人的簪子又回到他手里,外面小心地用一个手帕包着,露出的一角绣着花。
竟然碰巧,是一朵海棠花。
秦景曜想笑又笑不出来,冷不丁地说:“榆木脑袋。”
许宏扬半知半解,觉得他这个人半句好话都讲不出来,琢磨道:“是有点固执。”
3. 第 3 章
李明朗叫了代驾过来开车,担心慕晚在迟院迷路,他发消息问人在哪里。
没过多久,慕晚就捧着手机出来,电子屏幕的光闪得她面容白亮,仿佛一弯洁白无瑕的月牙。
“你看,这里可以用导航。”
手机里导航的机械女声报告完“已到达目的地”,慕晚将手机屏幕熄灭,小跑出来。
喝酒玩闹的朋友走得差不多了,只有李明朗不肯动似的等着女朋友回来。
“我说我去,你非要跑这一趟。”
慕晚朝着男朋友微微地一笑,对方向来拿她没招。
果然李明朗不忍心再责备她,催着慕晚快上车暖和暖和。
代驾的司机把车开了过来,慕晚在等候的时间无意间仰头,头顶有一块木制的牌匾,提了“迟院”两个字,笔法遒劲。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
“这个名字跟我以前见到的不太一样。”慕晚默念着联想到的诗句,有那么点特别的意思,这句其实取“衡”字最好,可却选了个“迟”字。
“哦,你说这个。”李明朗想了想,压低声音说:“这里明面上收归公家,房产权实际还在掌握在私人手里。可以说这地方姓秦,若不是秦四组织的饭局,我们不可能进来吃饭。”
所以,院子的名字也是秦景曜题的,也难怪如此符合他的调性。
私权和公权纠缠在一起,慕晚能隐约地意识到这是一种权力的约束,京州的背后就是这么盘根错节。
李明朗开了车门,带着慕晚上车。
车里的暖气开得热烘烘,两个人一起躺着休息,都喝了酒,脑浆都像是都摇晃成了浆糊。
李明朗的电话响了,他刚躺下,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手机就在裤子口袋里跳。
吵得有些恼人,慕晚的手摸向李明朗的裤子,顺其自然地拿出来他的手机,“妈妈”这个称呼随之跳了出来。
慕晚仿佛磕巴了一下,看到来电人,她反倒是怯了。
“谁的电话?”李明朗听到电话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看到来电人后立马坐直了身体,中指做了个噤声的手,“是我妈。”
“喂,妈妈。”李明朗咳嗽两声,掩盖住喝酒而沙哑的嗓音。
“明朗,”电话那头,李明朗的妈妈董萦心似乎能通过电流嗅到酒味,“你跟什么人去喝酒了,是不是还带着那个丫头?”
什么跟什么。
李明朗吃饭为什么不可以带女朋友,他揉着眼睛说:“带晚晚去吃了个饭,有她在,我没喝多少。”
闻言,慕晚的脸颊依偎着车窗玻璃,冷热交替,不是一般的难受。
她刻意地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不去听电话里的内容,慕晚记起了她给出那块帕子,角落的海棠是亲手绣的。
用来包着防止簪子磕碰,她当时没想太多就直接给了出去,只怕现在已经被秦景曜扔了吧。
这帕子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不值钱的玩意,可是慕晚十分地珍惜,放在她手里时间长了,用得也习惯。
今天怎么就带了这一块,偏偏是这块。
“喝酒对身体不好,你不要到处跟人瞎胡闹。”董萦心絮絮叨叨了几句,忽然又不耐烦地要挂电话,“不说了,你早点回去。”
全程没提有关慕晚的事,即使是李明朗特意说了他现在跟女朋友一起坐车回去。
董萦心是位富太太,她坚信自己要具备使李家体面的仁慈胸怀。
不然,对着电话的那刻,她就要开始数起慕晚的不是,而且她在背后也是这样做的。
慕晚的眼珠慢慢地转回来,她的头不知为何又疼了起来,她决心到下辈子也不喝白酒了。
再温和的白酒也不会再碰,表面温和却还是一杯烈酒。
“阿姨的电话挂了?”慕晚说,眼神盯着双脚,没有玩乐之后的欢快。
“嗯,她挂了,说让我务必送你回学校。”李明朗把女朋友拉进怀里,他不想今天以不欢而散的场面结束。
慕晚大致也听出了电话里的内容,根本就没这茬,不过她善解人意,知道李明朗是想宽慰自己。
车里的空气不流通,她闷得胸口疼。
能和许宏扬做朋友,李家势必差不到哪里去,在京州也算有一定的声望。
他们这一群子弟,打小就上同一家幼儿园再到同一所国际高中,然后再分到世界各地少数留在京州。
董萦心年轻的时候就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从外地嫁到京州,生活顺遂,看不上慕晚才正常。
两家是有差距,慕晚却也是家里父母宠爱的女儿,她不需要为了高嫁遭受别人的鄙夷和白眼。
李明朗送女朋友到宿舍楼下,路灯昏暗,门口也有几对小情侣黏黏糊糊地不舍得分开。
慕晚穿上外套,李明朗摸了摸她的头发,嘱咐说:“回去记得盖好被子。”
他喝得脸红,怎么也退不下去,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慕晚身边的情侣在接吻,慕晚害羞地低头,“知道了,晚安。”
她和李明朗从来没有在人前如此地亲密过,他们只在人后拥抱亲吻。
追溯到这场恋情的始端,是李明朗先喜欢上的慕晚,也是李明朗先追的慕晚。
慕晚不知情的是,李明朗要和没完没了的情敌斗智斗勇,为了第一个送花都要跑出奥运会冲刺的速度。
就像是追求张兆和的沈从文,也只能屈居“癞蛤蟆”十三号。
他的女朋友很受人欢迎,可只有慕晚本人不这么认为。
宿舍里,慕晚开门仅仅见到了舍友于子书。
她挂了和男朋友的视频电话,转而破口大骂起来,“晚晚,我男朋友就是个傻子,他根本就不理解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慕晚开了窗子,作出倾听状。
“你说都是人类,他是不是大脑缺失了语言功能区,我说我要减肥,他非说不吃晚饭容易食管反流。”
“我不想听这个!”于子书声嘶力竭,她就想听男朋友夸自己瘦,减肥多此一举。
慕晚觉得马上楼下的人就会上来把她们两个打出去,她放下支起来的胳膊,安抚于子书道:“他在关心你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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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
“晚晚,你和你男朋友是不是没有这种烦恼?”于子书忽然感受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简直比人和猪之间的差距还大,而她男朋友就是头猪。
慕晚思索片刻,回答说:“我们感情还算可以,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个磨合的过程。”
于子书不禁羡慕地揉了揉舍友的脸颊,感叹慕晚皮肤可真好,“要是他对我有李明朗对你一半好就行了。”
她承认自己各方面条件都不如慕晚,可她又不贪心,一半总归行了吧。
“你们可真恩爱。”于子书看着慕晚手上的戒指,笑着问:“晚晚,你谈爱有没有什么诀窍啊?”
李明朗追慕晚的时候可谓是大张旗鼓,各种无微不至,要不自己舍友怎么会就答应了他。
情书一封封地送,直到慕晚肯收下。
“没有诀窍,凭感觉吧。”慕晚是恋爱新手,李明朗是她初恋,当然也就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可以传授给舍友。
他们的爱情看似坚不可摧,只有慕晚知道喜欢好比一个空想家的乌托邦,接受不了现实社会的摧残。
说起来,这戒指还是李明朗表白那天送的。
那根金簪缓缓地浮出水面,宝石和金子的纹路依旧咯在手心。
慕晚呆住,赶走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抽走戴着戒指的手,“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实习,早点睡。”
于子书大大咧咧地回,“好嘞。”
一转头,她又把男朋友抛到一边,玩她的游戏去了。
于子书答应得干脆,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打似的熬夜到凌晨,第二天慌里慌张的跑到实习公司。
“晚晚,早上走得太急,忘了带合同了。”
舍友在电话里差点就哭天嚎地,慕晚没脾气地返回宿舍,言简意赅问:“在哪个抽屉,我给你送过去。”
“好好,谢谢谢谢你。”于子书亲了几下手机,“你打车过来,路费我给你报销,拜托。”
今天部门开会,带于子书实习的姐早就交代了这个签字资料开会要用。
合同到不了,王姐非把她杀了祭主管不可。
慕晚带着文件袋紧赶慢赶,中间于子书发了一连串的消息问她到哪里了。
一边赶路,一边回消息,市中心交通拥堵,慕晚下了堵车的路段向前快走了一段。
焦虑的于子书把慕晚搞得也晕头转向的,回复了“人到了”的消息,就拿着文件袋准备在楼下等。
沉浸在紧张的消息轰炸里,慕晚不小心挡住了一辆正在慢速行驶拐弯的车子。
“大白天的,妹妹你不看路啊?”
车主吊儿郎当地降下来车窗,慕晚瞬间就认出了开车的是李明朗的那个朋友。
许宏扬的胳膊搭在车窗上,他潇洒地吹了个口哨,“你一个人在这儿,你男朋友呢?”
慕晚欲开口,却透过玻璃看到了另一个人的侧脸。
大片的阴影,突显出五官的锋利,秦景曜的视线转过来些许,轮转来最浓墨重彩的沉。
又轻又重,让慕晚说不上来话。
4. 第 4 章
她佯装没看见副驾驶的秦景曜,抱着文件袋回答许宏扬,“我朋友在附近实习,来给她送资料。”
许宏扬伸出脖子往外面看,只看见慕晚一个人抱着厚厚的文件袋,“你自己打车来的,明朗都不送你吗?”
慕晚摇头,平和地笑说:“各人有各人的事要忙。”
“你还挺明事理。”
副驾驶,自顾自抽烟的秦景曜唇角溢出笑音。
有烟味飘过来,如薄雾锁住了清秋,嗅着像是混着冷寂。
“他有什么大事,”许宏扬像是找补又像是打趣,“什么事比伺候大美女还重要,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老婆,我肯定寸步不离地守着。”
许宏扬在风月场上待惯了,撩拨小姑娘的话信手拈来,都不用过脑子。
可慕晚是父母家里养的乖学生,酒吧夜店都没进去过,哪里见过这种毫无顾忌的场面。
许宏扬是在调笑,慕晚的手指发紧,文件袋跟着攥出属于纸张的清脆声。
那支烟掉了灰白的烟灰,秦景曜拢了拢眉,垂眸警告说:“没完没了。”
白和灰交错的地带烧出细细的红芯,烫得如同烧红的一根铁。
“行,我不说了。”许宏扬此时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确实话说得过头了,“妹妹,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慕晚正想着于子书怎么还不来找自己,许宏扬笨拙地辩解,却越描越黑,她单手握着手机,闷头吭声道:“我知道,毕竟人不可貌相嘛。”
于子书给她发了信息,就在前面那个路口。
慕晚顺着前方的人流看过去,她果然望见舍友站在那里被四面八方的人流蹭着朝自己挥手。
“不好意思,我现在得马上过去。”
许宏扬还没从慕晚刚才那句咂摸出滋味来,一点也没挽留,“走吧。”
慕晚抬脚,这次换了秦景曜。
“重要的资料不会交给实习生,别又那么急着跑过去。”
身后传来车窗的升降声,被脚步盖住,掀起一阵轻飘飘的风,也截断了燃尽的烟雾。
慕晚不自觉地就放慢了速度,靠近于子书的时候她往后转了一下头,车子已经开走了,留下远去的模糊影子,凝结成一小块黑色。
“我一路走过来差点被挤死。”于子书大吐苦水,她被撞得鞋带散开,一瞬间天旋地转。
然后她远远地瞅见他们大老板的脸,一脸欠揍的表情,很难以言喻。
“你怎么碰巧遇到我们老板了?”那场面直接原地硬控了于子书两分钟,吓得她魂飞魄散都没胆子过去找慕晚。
漏个合同,也不至于让大老板来审判她吧,可实习期出乱子这也着实丢人。
“哪个呀?”车上有两个人,慕晚不知道她指的是许宏扬还是秦景曜。
于子书拍着胸脯顺气,这点八卦消息她还是在茶水间听来的,“就跟你说话的那个,我们大股东姓许。”
因为他们大老板一个月来几次公司,每次来都逗行政办公室的姐姐们咯咯地笑。
大家在背后议论各个领导的闲暇时间,一致都认为许宏扬人很好,风趣幽默还不摆架子。
于子书拿过来文件袋,手指几下飞快地转过去打车的钱,“他是不是情商高比较好说话,一点老板的样子都没有。”
“后者我认同,前者,”慕晚沉吟道:“前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于子书耸了一下肩,瞥到时间后大惊失色地摘下来工牌,这样跑步进部门的时候可以减少空气阻力,“我忘了时间了,徐姐会把我杀了的。”
她报销了车费,一溜烟地窜到大楼里等电梯。
慕晚也看了眼手机,竟然磨蹭了那么久。
于子书没提起秦景曜,这个位置,大概也只能看见副驾驶有个人影。
和许宏扬相比,秦景曜似乎格外地低调。
慕晚曾好奇地问过李明朗一次,但是她的男朋友也就能回答出上次宴会之前跟她交代过那点浅薄的信息。
反正跟她没关系,管他是做什么的。
……
车里,许宏扬给秦景曜当司机,他打着方向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是不是说我表里不一来着。”
“许大爷,您可终于回过劲儿了。”
手机连着震动,秦景曜扔在一边没要拿的意思,幸灾乐祸地打击人,“被耍了,是不是特好玩?”
“我不是没听出来,我是不相信。”许宏扬稀奇地瞥到秦四兴致勃勃地打开手机胡乱地翻动,“低着个头,她居然还话里带刺。”
“所以说,表里不一。”秦景曜翻到了那两条最新的消息,他父亲的好友请他来学校参加新学院的组建会议。
表里不一也不该说他呀,该说秦四才对。
许宏扬听见那人不耐烦的吸气,把手机握在手里磕着扶手玩。
不对,秦四倒是比任何人都表里一致,见谁都冷脸,毕竟人家出生就自带底气。
许宏扬擅长察言观色,慕晚的视线落在哪里逃不出他的关注,“她刚才是不是看你了?”
“你说她怎么不看我呢?”许宏扬觉得这不科学,好歹他也是长得一表人才,虽不如秦四俊朗挺拔,至少脾气没他那么臭。
他一直都非常受女人欢迎,慕晚游离的神思忍不住让许宏扬久违地怀疑起自己的魅力。
“这不有镜子吗,显而易见。”秦景曜的意思不言则明,人长一双眼睛可不是摆设。
许宏扬被损得不轻,“秦四,你嘴真毒。”
跟那小丫头一个样。
他们俩都该被一起打包到场上斗。
许宏扬说自己嘴毒,秦景曜似乎又记起了慕晚垂着脑袋的模样,淡定的面容下是不易觉察的笑,暗暗地藏着狡黠。
口蜜腹剑,秦景曜下了个结论。
和昨天的榆木脑袋大相径庭,秦景曜的睫毛扫过下眼睑,单手打字回了条信息。
“你再耽误我的时间,不三不四的,就给我滚下去。”
许宏扬认怂认得快,他没皮没脸地踩油门,“哪敢啊,我超乐意给咱们四哥当司机的好不好?”
手机磕皮质扶手的沉闷一触即分,秦景曜在笑。
笑得像玻璃幕墙上的阳光。
刺眼。
身为好友的许宏扬起了两胳膊的鸡皮疙瘩,有人绝对要倒霉了,希望倒霉的人里没有他。
……
慕晚写着新闻稿,电脑上挂着聊天软件等余安的消息。
消息来的时候,指头叩响木门一样的铃声,让思绪飘回了多年前旧电视机放着动画片的那个午后。
慕晚分神切回聊天软件的界面,她的消息后面跳出余安的新消息。
“我不去了,你们不要来找我。”
她还在生气,以致于牵连到了慕晚,一上来横冲直撞,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除非你让罗奇迈给我道歉,不然我永远都不回去。”
慕晚摁下回车键,眼也不眨地删除了自己不满意的那一小段。
去找罗奇迈,可她的这位导演同学正等着余安主动找自己道歉呢。
慕晚看得出来,罗奇迈早就想把余安踢出去了,她总是迟到,对他们团队的拍摄计划不上心,拍摄出的效果也不好。
拍了几天能用的只有这一小段,若是换人,前几天拍摄的那一小段也只能报废,白白浪费了他们的时间和精力。
慕晚没办法回余安,她总不能替罗奇迈答应。
又一条消息弹过来。
罗奇迈:慕同学考虑得怎么样了?
罗奇迈:你要是同意,我们直接去拍摄。
再去选人确实来不及,罗奇迈生怕慕晚不愿意演,发了几个恳求的表情包。
对着屏幕,慕晚重新构思了一边脉络,将那一小段编辑在文档里。
趁着这个空档,她就做好了决定,毫不犹豫地给罗奇迈发了信息。
慕晚:好。
到了集合的教室,罗奇迈请来的另一个女同学把衣服递给慕晚,让她去卫生间换好出来化妆。
新买的衣服,叠得整齐外面还封着一层透明的塑料袋。
衬衫短裙,裙子比余安原来穿的那件稍长,但是没有长多少,把慕晚的整个小腿都露在外面。
衣服轻薄,暖宝宝贴了容易被看出来,给慕晚化妆的女同学扫着眼影鼓励她:“慕同学你忍忍,下个场景给你换件厚衣服。”
“没关系。”慕晚合上眼睛,善解人意地说:“比我想象中的暖和。”
“你看看,有要改的地方吗?”
她不是专业的化妆师,所以有些拿不准。
慕晚举着镜子左右端详着,“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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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女同学松了一口气,幸好是慕晚替换了余安,之前上妆的时候余安提了一大堆挑剔的要求,上得她头大。
五分钟没到,妆容就结束。
罗奇迈心里没底,问用卷发棒卷头发的女同学,“你确定这样就能好看?”
慕晚安静地坐着,给她卷头发的同学随即调整了一下角度,信心满满,反问说:“这样还不够好看吗?”
罗起迈看到人后,心服口服地去催摄影师和灯光调整器材去了。
他们一行人现在咖啡店拍了几个空境,慕晚在桌子前摊开了一本财经杂志,内容枯燥。
学校咖啡店的一楼大厅摆了一架钢琴,有过来玩的学生随意地按下几个音,错得离谱,可钢琴的音质清越,外行人听不出有什么不对。
罗奇迈当初选愿意选余安就是因为她会跳舞,有个才艺展示的环节,也能增加宣传片的丰富性。
突发奇想地,罗奇迈询问慕晚,“你会什么才艺吗?比如弹钢琴。”
封面是年轻企业家的半身照,长相出众,副标题标的京州人,姓秦。
慕晚丢开财经杂志,“会,我学过一段时间。”
罗奇迈惊喜地招呼慕晚在钢琴前坐下,让她快点弹一首,什么都行。
慕晚如果什么都不会,也能坐在钢琴前装模作样一番,配个音就糊弄过去了,可那样做效果不佳。
咖啡厅都是过来谈天说地的学生,慕晚只好硬着头皮坐在钢琴前,指尖触碰琴键,熟悉着生疏的琴技。
前奏弹完,罗奇迈立马叫好,问她会不会弹《卡农》。
这是一首经典的钢琴曲,大众接受度高,难度较低。
慕晚头顶的压力骤然减小,她开始弹奏,逐渐地沉浸在弹奏之中。
跳跃的音符仿佛游览般走过过咖啡厅的每个角落,压低了窸窸窣窣的杂音。
秦景曜开完社会科学学部的会议,陪学院院长视察顺便在咖啡厅买杯咖啡。
他坐在椅子上,循着钢琴曲的迸溅过来的音符,隔着乌泱乌泱的一群学生和摄像机,见到了奏乐的慕晚。
她也坐着,裙子折进去,洁白的腿晕着灯光的柔和,长发卷曲,脸颊擦着粉底,绒绒的。
薄妆秾艳,像是玉叠雪砌的人。
小姑娘宛如在舞台的中央,四下全是聚集起来的观众,将她围起来堵得水泄不通。
慕晚的注意力在钢琴上,她弹完起身,回过头来,望见观众席里遥远的角落。
自己的身影,映入倦怠的黑色里,似斜斜金柳照应进深潭。
买了咖啡的苏年抽出手鼓掌,往好友儿子那边凑了凑说:“这是我们学院的学生,在拍摄京大的招生宣传片。”
“哦。”
淡然的一句,秦景曜放下叠起的腿,好似没见过这个人。
罗奇迈也注意到了自家院长在这儿,极其有眼力见地举着摄像机过来溜须拍马。
“院长,我来给您拍张视察的照片吧,保准把你拍帅,登上我们学院新闻头版。”
罗奇迈爱出风头,跟学院里的教授关系都不一般,苏年不可避免地也知道有这么一个学生。
苏年瞧瞧秦景曜,笑笑说:“你拍就拍,别把秦先生拍进去,他不喜欢镜头。”
那边那个连咖啡都不喝的人,罗奇迈对他很是陌生,但他看起来又是院长的朋友。
罗奇迈无比正经地答应道“好嘞”,快门一按,便拍好了苏年举着咖啡杯的一张具有亲和力的领导视察照。
秦景曜走过去。
慕晚怔然,“四哥,您也在。”
苏年和身边人相视一笑,“原来你们认识在,这是?”
慕晚揪着衣角,她和秦景曜没那么熟,也不想把恋情曝光在学校领导跟前。
秦景曜随口说:“朋友。”
其实是朋友的女朋友。
罗奇迈惊讶于不吭不响的慕晚居然认识苏院长的朋友,而苏年和他也有同样的疑问,笑容温和附和道:“巧都凑到一起了。”
女孩的衣装和季节不符,和那日一样,呼吸发着轻微的颤抖。
秦景曜如实地尽到朋友之谊,“请你喝杯咖啡,怎么样?”
慕晚条件反射地伸手,这件衣服没有口袋,她把手机忘到了那件教室的外套里。
刚想说自己来,这下少了一个理由。
5. 第 5 章
“不用了,我不喝咖啡。”
慕晚客气地拒绝,她向院长弯弯腰,“苏院长好。”
“秦先生请你喝,怎么不收下呢?”苏年和煦地调侃道:“他这个人,不是谁都肯搭理的。”
一杯热饮送入慕晚这边,纸杯透出融化般的温润,仿佛一只小船渡过河流渡到了慕晚的手肘。
冷的的地方没有感觉,被热触碰到的皮肤反倒是一个激灵。
秦景曜没给慕晚拒绝的机会,“给,这杯不带咖啡液。”
他好像不喜欢浪费时间在反复而无意义的推拒上,仿佛那一句问已经是耐心的最大限度。
苏年见秦景曜果然又是这这副样子,他无奈地点了点自己的学生,“收着,下次跟他要更好的。”
慕晚这个学生服从了老师的命令,她接过去那杯热饮,纸质标签贴的是红豆芝士牛乳茶。
“谢谢,秦先生。”
谈话间,慕晚隐约察觉到秦景曜和苏院长不同寻常的关系,他们之间的相处并非是晚辈对着长辈的谦卑,而像是好友。
刚才熟稔的称呼,岂不是造次。
东西接过去了,称呼却比原来生疏。
似乎所有人都愿意跟秦景曜沾上一丝半缕的关系,哪怕只有一点也是脸带金光。
可她却远着和自己的关系,悄无声息地移向一边,还自认为无人发现。
秦景曜摸出一根烟,“学过钢琴?”
慕晚打开盖子的开口,缓缓地啜到一口香甜的牛奶,裹挟着浓厚的豆沙。
她的舌尖往后一缩,不知是烫的还是被甜的。
“我妈妈是中学的音乐老师,钢琴曲子是她教我的,”慕晚的唇角溢出液体,她探出舌尖舔掉,有点不好意思地谦虚说:“我这个人懒散,学艺不精,上不得台面。”
慕晚的父母膝下唯有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里长大,怕女儿辛苦,不肯勉强她学。
“你们院长夸你弹得好。”秦景曜回想起刚才的画面,直接道:“我也是。”
假如这里是音乐厅,他必定会首个给慕晚鼓掌。
慕晚了然,她从牛奶里品出点意趣,“原来这是给我的打赏。”
古人打赏金银珠宝,现代人打赏钞票,秦景曜另辟蹊径请她喝热饮。
“这个不算,想不想要点别的打赏?”秦景曜松垮着一件大衣,坐下来,目光却是俯视,“你们院长说休想用一杯喝的收买他的学生,他想让你跟我要点好东西。”
他指尖夹着一根烟,没点,慕晚鼻尖似有若无地萦绕着烟草味。
秋风飒飒,凉雨瓢泼在竹叶上,延伸到碧绿的硬竹。
清新的,冷寂的,竹料的苦。
慕晚脑海中闪现出那天的金簪,样式宏大,她想不到秦景曜所谓的好东西是什么。
毕竟,那样的金贵的物件,他也就拿出来当个撬开银戒指的工具。
秦景曜还在等她的下文,不像是开个玩笑的样子,他认真的。
慕晚心中涌上一阵空荡的恐慌,她的两只手被纸杯捂热,沉默不语地摇头,唇瓣两边湿润红艳。
白色的吸管顶端,抹着斑斑点点的淡色口脂。
秦景曜眼底升腾上了点笑意,“要不要?”
空气中挤压着香甜的牛奶和红豆,夹杂着烘焙咖啡豆的香浓苦涩。
手机消息响,慕晚宛如找到了救兵,她点开消息,“我男朋友要来接我了。”
四下为难的境地得到解决,慕晚的脸上多了雀跃。
仿佛是迷失的孩子找到了家长,仿佛是鸟雀飞出了牢笼。
李明朗推开玻璃门,心疼地将手搭在女朋友的肩膀上,“今天怎么穿得那么少?”
“今天拍摄,”慕晚撇撇嘴,撒娇的语调,尾音上扬,“你都不夸我漂亮。”
她怎么能不漂亮,乌木长发,发尾打着圈儿,纤细的肩背,像是笼罩着寒江夜雾似的白纱。
李明朗脱下外套,套在慕晚的身上,宽大的衣摆底是绮丽层叠的百褶裙。
“四哥,您也在。”
李明朗动了动唇,他牵着女朋友的手却怎么也忽视不了气势夺人的秦景曜。
他随意地坐,一点坐姿都不讲究,却舒展出处于上位的贵气。
秦景曜看小情侣相扣的手,眯了眯眼,神色寡淡,“来京大开会。”
他和她如出一辙,同样的客气。
李明朗顿时弱下去,“我们先走了,四哥再见。”
慕晚被男朋友拉走,临走之前她记起来自己手里的牛奶,侧过脸,卷发松散,“谢谢。”
秦景曜把没抽的烟扔进垃圾桶,苏年被学生罗奇迈缠着大谈其人生理想,直至答应说以后一定会观看他的作品才得以脱身。
“现在的学生啊,一天一个主意,我这个年纪是跟不上了。”
苏年喝口咖啡,“景曜,秦主任最近还好吗?”
“托您的福,老秦身子骨硬朗着呢,能熬到正式退休。”
秦景曜干脆利落地跨步走,变魔术一般掏出了怀里揣着的的打火机,朝着帮他开门的服务员颔首,点火吸了一口云雾。
“你父亲当年在部队仗着年轻拼命干,没曾想都到了这个地步了。”
人到中年,秋伤春悲起来没完没了的。
苏年一声叹息,“你什么时候安定,也好让他安安心。”
秦景曜满不在乎,点着烟的手揉了揉太阳穴,“我这辈子都不能安生,你老快去劝他歇了这个心思吧。”
是啊,秦景曜以前都不听他父亲的安排,长大了没变本加厉就算好的,还能改了性子。
苏年觉得自己多提这一嘴没什么意义,他来学校参加会议都够给面的了。
“您也是年纪大了,东张家长西家短的,管多了气得心悸。”秦景曜无所畏惧,埋在乌烟瘴气里的手耐心地拍了拍苏年的肩膀,“可别学老秦。”
得,还被人教训了,有嘴说不清。
苏年状似奈何不了,“谁能拿你有办法?”
秦景曜抬了抬眉,颇为狂妄地嗤笑道:“我不在乎。”
破执,破妄,破畏。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慕晚去跟男朋友吃午饭,她披着外套进到教室拿厚衣服和手机。
守着她衣服的女同学在座位上玩着手机,她把袋子里的衣服递给慕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东西都在这儿了,余安同学找你。”
余安立定似的站在教室不走,她玩个手机都难受。
那位女同学走了,教室里只剩下慕晚跟余安两个人。
“找我什么事?”
这个态度,跟她自己做女主角的时候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原来慕晚早就不满她许久。
“我不能找你吗?”余安尖长的指甲点开手机屏幕,亮开之后显示了她和罗奇迈的对话框。
“说你闭着眼拍都比我好,”余安的手撑在桌子上,她紧紧地盯着淡妆雅致的慕晚,咬着牙讥笑道:“你要是真有实力也就罢了,可是……”
余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她下面想说什么,慕晚猜也猜得到。
无非是罗奇迈为了出口气,故意气余安,将她与自己做比较,将余安贬低得一无是处。
慕晚问她,“你为什么不去找罗奇迈,是他来让我拍的宣传片。”
“你以为我没去找他吗?”余安提起这个就憋着气,该死的胖子嘲讽完她就把账号拉黑了,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
“原来我比他好欺负啊?”慕晚听明白了,她冷淡地抬眸,“学妹,恃强凌弱可不好。”
她想撒气,但是挑错人了。
余安伸手指着慕晚,脸涨得通红,“你说谁欺软怕硬呢?”
她这样剑拔弩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余安压了人一头。
慕晚比她还大一届,遇到好脾气能教着学妹的学姐可不容易。但余安不知足,罗奇迈踩一捧一不过是抓到她的小心思,一直在背地里暗暗比较的是余安自己而已。
李明朗等了许久不见慕晚出来,他想着教室里有摄像头,慕晚不可能会在教室里换衣服。
“晚晚,你好了吗?”
对了,她还有个帅气的富二代男友。
李明朗拿走慕晚手里的东西,问她饿不饿,中午想吃什么。
“她是?”李明朗有点印象,但是叫不出名字,“你们还没聊好吗?”
慕晚挽着李明朗的胳膊,面容平和,“她是我的一个学妹,没什么事,说了两句话。”
“换衣服去吧,盖着这件我怕你冷。”李明朗带着慕晚离开教室,他朝后面道:“学妹,我们走了。”
余安脸上的表情复杂,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和慕晚比起来,她简直莽撞得没有边际。
这对情侣,永远是温和平淡,两个人相处起来像是白水倒进白水里。
余安抓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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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出了教室,越觉得这一趟来得没意思。
……
慕晚像往常一样忙着拍摄剪辑,写几篇采访的稿件,曾经一起组队采访同专业学妹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幼猫的图片,窝在灌木丛里。
“学姐,你看,是一只流浪小猫。”钟尔雅蹲在地上,把手机摄像头放大几倍,“特别小的一只,爪子好像受伤了,在流血。”
她又拍过去一张照片,画面定格在小猫的一条后腿上,流的血结成了血痂,黏着脏脏的猫毛,远远看上去是一堆乱七八糟的色块。
慕晚蛮喜欢小猫小狗的,她以前在云城住的时候就投喂过小区的流浪猫狗。
大学城有位救助流浪猫狗的阿姨,慕晚还参加过捐助冬衣给猫狗做窝的活动。
但是慕晚的妈妈猫毛过敏,慕晚虽然喜欢但是体谅妈妈,从来没在家养过小动物。
慕晚回复道:“你在哪里碰见的?学校吗?”
“我不在学校,我在北街西路”。钟尔雅没住过校,她父母在校外给她安排了房子住,这只小猫就是在小区门口遇上的。
很近的地方,出了西门步行一段路就到,都不用骑共享单车。
慕晚放下手中的活儿,打算出门喘口气,“等等我,我想过来看看。”
“好。”钟尔雅也没走的意思,她住的房子里就养了一只猫,她正考虑要不要再养一只给春分做个伴。
出门风大,慕晚选了个发绳将头发盘起来,快步出了西门。
西门是京大的正门,繁复的中式朱漆大门,一年到头都有游客站在门口拍照,到了冬天大家拍照留念的热情也丝毫不减。
慕晚根据定位找到了小区门口,她微微地弯腰,看见那只狸花猫的脑袋有气无力地枕着小土丘。
“学姐,要不我们带它去医院吧,小猫可能生病了。”钟尔雅养猫经验丰富,她养的那只祖宗挪一挪屁股,她就知道春分是要吃饭还是睡觉。
他们家的春分吃喝不愁,而这一小只猫本来就没有妈妈,饿着肚子钟尔雅就更难过了。
慕晚忧心忡忡,“冬天来了,不找个人家养着不行。”
京州昼夜温差大,这几天晚上每天都逼近零度,说不定哪天早上起床再见到小猫就成一具尸体了。
“我想养,我要养。”钟尔雅解释她绝非一时的爱心泛滥,“我自己一个人住,家里那只太孤单了,养个二胎恰好做个伴。”
慕晚沉吟道:“嗯,看样子要把它送到宠物医院检查。”
钟尔雅手里还有包猫粮,这是她上楼之后拿下来准备喂给小狸花的。
“我试着把它哄过来,学姐你去抓小猫的脖子,拎起来就行,我这有笼子。”
钟尔雅装备齐全,慕晚也放下心,小猫有了归处,连带着她也斗志满满。
钟尔雅摇晃着猫粮的袋子,开口呼唤小猫到她这吃东西,拆开包装袋的猫粮吸引着幼猫的鼻子。
那只小猫瘸着一只腿,小心翼翼地嗅着掺着三文鱼的猫粮,站起来讨要。
它迟迟不过来,慕晚让钟尔雅把猫粮倒一点在地上,示意她们往后退几步。
幼猫放下一点警惕之心,饿得不行,伸舌头舔着吃倒在地砖上的猫粮。
慕晚眼疾手快地去拎小猫的脖子,猫科动物敏锐,反击迅速,狠狠地挠人了一爪子。
“学姐,你的手,”钟尔雅捂着嘴巴,颤颤巍巍,“你的手流血了,快把它放下。”
都抓住了慕晚当然不会把到手的小猫放下,她流血的手拨开笼子的门,索性一鼓作气地塞了小猫进去。
那只猫哇哇地叫,慕晚才顾得上她的手。
钟尔雅六神无主地打电话,“喂,四哥你是不是在京大附近,我惹祸了。”
她是慕晚的学妹,两人因为某次采访而结缘,后来一起做了次选修课的小组作业。
钟尔雅的这位学姐人很热心,她上学期期末考试之前还向她要到了公共课的复习资料。
这下好了,她养只猫把人家的手抓出了一道血口子,流浪猫自带细菌病毒,非要去医院打疫苗不可。
自己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我没空,去找秦元德。”
钟尔雅慌里慌张,那只猫的叫声逐渐嘶哑,“三哥不在京州,他出差了。求您派个人来吧,四哥。”
这个表妹鲜少求自己一次,秦景曜下了桌,“说,出什么事。”
6. 第 6 章
钟尔雅嗫嚅道:“我想抓只流浪猫,跟我一起来的学姐让猫抓了,你能不能派个人过来。”
猫要去医院,人也要去医院,钟尔雅没法分裂出另一个自己去陪慕晚上医院。
“我当什么事呢,”秦景曜推开倒了酒水的杯子,往紫檀木桌子上扔了一叠筹码,悠然问:“你那同学叫什么名,把位置发给我。”
“哎。”钟尔雅拎着装猫的笼子,那边慕晚正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血,她给秦景曜报上了姓名。
电话另一头的时间恍若静止,人声清零。
钟尔雅想着四哥会不会没有听清,她又叫了一遍,嗓音清亮。
“等着。”
手机界面一闪,在安静的诡异氛围中挂断了。
慕晚这才出声,钟尔雅念了她两次名字,这通电话肯定跟自己有关系,“你在跟谁打电话?”
“我找了舅舅家的表哥,好带你去医院打疫苗。”钟尔雅转着圈嘶气,她皱眉愧疚说:“怎么下那么重的手。”
狸花猫在笼子里挣扎,饿着肚子叫,钟尔雅生气地拍了拍笼子,“再抓人,不养你了,坏猫!”
在家里,春分不听话,她也是要教训的。
没有好家风,养不出好猫。
“你跟它说话,小猫能听懂吗?”慕晚此时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手背的伤口疼得她吸气,“我自己可以去医院,不用麻烦你亲戚。”
“不是一回事,”钟尔雅放下笼子,在手机上刷秦景曜的消息,“你去医院得排队,我们走后门一会儿就好了。”
京州地界大,人口众多,上个稍微专业点的医院,挂号的人都挤不动。
钟尔雅发了定位之后便没了下文,她有些焦头烂额地向路口张望,“四哥怎么还不来,我要急死了。”
处理伤口要尽快,这下真是时间就是生命了。
等人的空隙,慕晚找了地方把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洗手水凉得刺骨,血水缓缓地流动,从红色褪到橙黄。
瓷砖潮湿阴凉,慕晚堪堪站稳了身形,生锈的金属味让她感到烦躁,手臂麻掉,两根手指却在颤抖。
钟尔雅抱着装着猫的笼子,她站在路口,见到熟悉的那辆车,“学姐,我表哥的人来了。”
摁下车窗,秦景曜便见到了捂着手臂的慕晚,提着笼子的钟尔雅,还有一只乱叫的狸花猫。
两个上了大学的女孩被猫搞得七手八脚,其中一个还负了伤。
钟尔雅错愕了一瞬,“四哥,您怎么来了?”
秦景曜别过头,不再看她们,淡声道:“不是你叫我来的?”
不是说派人来吗,钟尔雅哪能叫得动他亲自来。
秦景曜俯首,注视着笼子里面抓挠的猫,一根根的毛都竖了起来。
他张唇,问慕晚,“行了,还去不去?”
慕晚的指甲暗暗地镶嵌进肉里,她的头发松松垮垮着,手腕狼狈地滴蜿蜒着血的清水。
“去。”钟尔雅不知慕晚和秦景曜认识,她让慕晚上车,自己坐车去宠物医院。
总不能让她四哥去照顾一只猫。
门自动开了,不同于车外的平淡无奇,车内的黑色座椅柔软而宽大,引擎发着沉闷而难以忽略的轰鸣声浪。
慕晚迟疑了,“我没带身份证。”
秦景曜那边已经准备周全,只好和慕晚解释,“什么都不用,你人去就够了。”
慕晚上车,车门自动关上,很轻的一声,她的心莫名地震颤。
忍着疼到医院,过来一个护士专门领着慕晚到诊室。
医生建议打两针,一针狂犬疫苗一针破伤风。
他带着慕晚进房间清创,剪掉了手背上蜷缩着的白色死皮,伤口被水泡得烂肿。
接着是皮试和两针疫苗,最后一针扎进去,为了疫苗注射效果,医生几乎是压着针往皮肉的深层进行注射。
出来以后,她垂着包扎清理完的手,跌跌撞撞地向外走。
刚走出门,慕晚的肩膀就被人按了下去,坐在了诊室宽敞的沙发中间。
秦景曜微微地拢眉,搭在女孩肩膀上的手收回,骨白的指节埋伏着淡青的血管,气质冷淡得像是这家精致而昂贵的医院。
“急着去哪儿?”
慕晚打完针有些懵然,她怔愣道:“不回学校吗?”
秦景曜瞄了一眼女孩惨白的脸色,“你这一副快摔倒的模样,没等走到京大的西门估计就要倒在马路上,又让救护车给拉回医院来。”
慕晚不再言语,疫苗副作用发作,她的脑袋朝后倚着沙发。
从秦景曜的角度,只能看到落着黑发的下颌,如花瓣底的尖儿,薄得透光。
他不自觉地问:“疼吗?”
“疼。”慕晚艰难地回答,手环着腰。
“疼还去招惹猫,”秦景曜瞧着人懒恹恹的,他不屑地笑,“狸花猫养不熟,费什么功夫,况且还不是你的,上赶着受罪。”
他说得真有道理,可慕晚只想让秦景曜闭嘴,她现在够倒霉的了。
一番火上浇油,手背的骨肉嶙峋,那针头扎进去几乎要把手掌贯穿。
妈妈闲着没事发过来信息,问女儿最近怎么样。
慕晚单手打字回复着母亲的关心,伤口不经意间被拉扯,比注射的时候更痛。
妈妈关心爱护自己的消息还在页面上,慕晚没告诉她自己手受伤的事,免得她担心。
泪珠不受控制,无声地滴落,缓缓地变成了啜泣。
慕晚像是一个被人欺负了回家找父母的小孩,面对父母无微不至的关心,强撑不住,不争气地哭了。
“掉眼泪了?”
秦景曜惊奇地坐直了身体,他没成想两句话就把人说哭了,这不是成了自己的罪过。
“真哭了?”
慕晚压抑着哭声,包扎完的伤口,消毒酒精还在发挥作用,她不过是寻个宣泄的口子。
秦景曜敲着桌子的手顿住,“这么大的人了,哭什么呢。”
他的声音低下去,像是乐曲里过渡的间奏,轻缓而柔和。
一块手帕接住了慕晚唇角滚落的泪珠,洇湿布料的纤维。
秦景曜照顾小孩一样,捻着帕子擦慕晚脸上的泪水,没什么真情实意的认错,“我的错,我不该多嘴。”
慕晚一双泪眼朦胧,眼前的景象在模糊和清晰之间变换,她尝到唇上咸湿的泪水。
有点糟糕,她在秦景曜面前丢了脸面。
在家娇气也就算了,怎么在外面也娇气,岂不是惹人生厌。
流光脆弱的泪水,慕晚的手主动接过秦景曜手里的帕子,猛地一看,“这不是我的帕子吗?”
她翻过来帕子的一角,确实绣着一朵海棠花,针脚细密,是初学的她在绣出的帕子里精挑细选出的那块
“嗯,你的。”秦景曜把帕子还给了慕晚,见人默默地擦了脸颊所有的水,静静地叠手帕,“还给你,不哭了?”
慕晚点头,秦景曜着实体会到了一次什么叫被小孩闹得头疼。
不知道怎么回事,跟这小姑娘非得去抓小猫似的,他也非得要自己过来一趟,又不是他女朋友,最后还落不得好,被抓了一手的泪。
慕晚哭得喉咙干渴,她的目光锁定在了茶几上的茶壶,离她的距离有点远,够不着。
像是心有所感,秦景曜拎着茶壶倒了一杯茶,他端住茶杯,测出来的温度约莫能入口。
“别哭了,哭了不漂亮。”
慕晚接过去,润了润口说谢谢,“你这话像是哄小孩的。”
秦景曜给自己倒了一杯,“你不是小孩吗?”
“不是,”慕晚认真道:“我早就成年了,马上要到二十一岁了。”
“哭那么惨,我当你三岁呢。”
慕晚没办法反驳,她偏头喝茶,脸颊晕着不自然的酡红,又像是恼羞成怒,连那抹笑都撤了回去。
秦景曜握着杯子,水温茶清,倒是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
“我休息好了。”慕晚灌下去一杯茶,她松了头发,柔顺的发丝滑到肩膀以下,涌上来清幽的香气。
女孩的残留的水泽的眸子望过来,秦景曜的喉结一动,吞咽下氤氲的茶水。
他本来没想多管闲事,却脱口而出道:“我送你回去。”
慕晚将头发顺到脑后,她抻着缠着纱布的手,皱着鼻子温声请求,“能不能加个微信,我把医药费转给你。”
秦景曜爽快地拿出手机,把二维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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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出来,“加吧,钱就不用了,我不缺钱。”
“那怎么行。”慕晚发送了好友申请,她翻过几页医药单子。
这家私营医院,医药费比公立医院贵得多,还不能用医保报销,简直是贵上加贵,贵了几倍。
慕晚家里不缺女儿的钱,在她上大学之后就时不时地发红包,叫女儿出去旅游和同学一起玩。
慕晚花销不大,卡里存的钱不少。
秦景曜点开红点,映入眼帘的的头像,上面是一只木碗,下面是顶着木碗的小女孩,可爱的漫画风格。
“木碗?”
“嗯。”慕晚攥着手帕,眼皮肿着,双眼皮都哭成了单眼皮,无故地冷然,可又惹人生出莫名的怜惜之心。
“我不是叫你名,”秦景曜没法说,他的手指扣在屏幕上,纤长的手指仿佛戳在了那小女孩的圆脸上,“这是你啊?”
“还是这个是你?”
他的手指往上移,指骨略突起,像是苍白雪茫的山脊。
“我妈怀我的时候晚上失眠,然后我爸就陪着她坐在门口,这两人就数天上的星星。”慕晚把叠在一起的手帕搅乱,“后来就取了个‘晚’字。”
她道来陈年往事,哭过的声带着糯糯鼻音。
“别个人叫谐音,不生气吗?”
“不生气,”慕晚把帕子叠起来,忽视手上包扎的纱布和痛苦,一本正经,“我妈说这个谐音多可爱啊,家里橱柜所有的碗里,圆钝钝的木碗最可爱。”
她生活的这么些年,很多很多人都叫过。
秦景曜的手挡了挡唇,没挡住开怀的笑,“是可爱。”
“头像是我妈找的,小女孩是我,头上顶着的木碗也是我,”慕晚才想着回答秦景曜的问题,可讲到这儿,底气不足,弱弱道:“她说我是木头碗化形成的小妖怪。”
有种讲睡前童话故事的既视感,秦景曜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逗小孩玩儿。
怎么办,所有人里,最可爱的是慕晚。
他笑得胸腔震动,清澈的茶汤掀起来一团涟漪,金黄发亮的君山银针上浮下沉。
慕晚低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在笑,她也要问问他,“那你的名字呢?”
茶水归于平静,秦景曜微微地失神,眸子凝出实质般的星芒,底色是陌生的疏离,“正好跟你相反,我祖父是位老学究,在他酷爱读的几本书里翻出来的两个字。”
光彩照耀。
饰华榱与璧珰,流景曜之韡晔。
光彩吗?倒不一定。
秦景曜见慕晚是休息好了,问这问那的,叽里咕噜地聊了一大堆,“走了,送你回学校。”
已经够麻烦人了,慕晚不想再麻烦秦景曜送她回去。
“我能自己回去。”
秦景曜都没回头,“我顺路。”
慕晚不知他顺得哪里的路,“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不麻烦四哥了。”
“在医院还拿我当恩人呢,现在好了就要恩将仇报是吧?”秦景曜大步流星,停下来盯着女孩,“我的车都嫌弃,你标准怪高啊,慕晚。”
慕晚的手指搓了一下,手背的医用胶带粘滞,她忙撇清,“没有。”
司机下来开车门,秦景曜迈腿上车,无言地往深色车窗外一眺。
司机领命,给慕小姐开车门,慕晚就这么跟秦景曜坐在了同一排。
转了医药费过去,秦景曜迟迟不肯收,他忙着打电话,唇里衔着一根烟,烟雾顺着窗缝飘出去。
慕晚不好打扰他,电话那头的声音她听不见,只听到什么经济工作会议和一些专用的英文缩写。
疫苗的劲儿又上来,慕晚平摊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身体几乎要陷进柔软的座椅里,歪着头打瞌睡。
悠远的乌沉香连绵不绝,坚实通透,仿佛釉质漂流在气流里,最终沉定。
芬芳的香气,先是苦,品茶般品出回甘。
慕晚睡着了,宁静平和的一张脸,黑发披在肩头,波光粼粼。
秦景曜适时地掐断烟,压抑着告辞,“小朋友要睡觉,挂了,省得把人吵醒。”
她这个人常常低着头,在车里睡觉的时候也低头,于是露出一段后颈。
弧度俯仰,肤腻脂香。
7. 第 7 章
颈部的突起滑动,秦景曜的指节抵住系带,徐徐地撩开大衣,展开后往慕晚的身前一披。
坐着睡不安稳,女孩的长发扫过冷白的手背,青色血管盘根错节,有一刻的鼓起,宛若溪边碧柳的枝条随风摇晃。
慕晚的口鼻掩在挺阔的衣领下,发丝稀稀落落地压过来。
眼前除了墨色就是素白,包裹着的一小节骨节显现出轮廓,倾倒的玉山铺天盖地,温香如瀑。
手背是越来越多的痒意,在即将抵达顶点的瞬间,慕晚的脸颊停在将要被碰到的上方,头枕住了光滑的真皮椅背。
两者之间的空气滚着呼吸的热,秦景曜的眼底推出暗色,似黑夜下暗涌的波涛。
月移星转,潮起潮落。
慕晚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站在交叉路口,两条没有指示牌的道路,她根本就无法决定到底要往哪里去。
后来她无意中拉扯到了受伤的手,终于醒了过来,昏沉沉睁开眼的时候,回忆起那个梦,不知所云般的枯燥。
胸前衣料堆着叠出褶皱,一层一层地将自己盖得严实,下摆隔着衣服蹭她的小腿。
干燥的,寂然的,萦绕着细细的烟草气味。
“什么时候了?”慕晚拖着沉重的半个身体,车子已经停了,停在了人迹罕至的一个路口。
下车之后,走不了几步就到了京大。
她看向窗外,是矮小的树荫,枯黄的落叶刮着地面。
“是你转第三个身的时候了。”秦景曜的指端提捏着屏幕中的黑色棋子,将掉了对方的国王,系统判定他为胜者。
“抱歉,我睡着了。”慕晚的脸被热气蒸得像是在发烧,她把大衣从身上拿下来,衣服明明很轻盈,她却有些被压得喘不过气,“谢谢你的衣服,我是不是耽误你的事了?”
“放那儿。”秦景曜只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横着手机,看了眼时间对慕晚说不着急。
“你玩不玩国际象棋?”
“啊?”慕晚的手虚虚地折了大衣,郑重放在她和秦景曜的中间,反着光的游戏软件关掉了背景音乐。
棋盘虚着阴影,是黑白棋子厮杀过的战场,慕晚想了想,“我不会玩象棋。”
秦景曜好整以暇,“那你会玩什么?围棋还是扑克?”
怎么突然问这个,她不怎么玩游戏,更多时候是在刷纪录片和影片。
慕晚掰着手指头数,她以前挺喜欢玩台式电脑上的蜘蛛纸牌,可那是她以前,“五子棋还可以。”
“行,”这么怎么能不算是棋呢,秦景曜立刻点进应用商店,下了个五子棋的小游戏,笑吟吟地说:“这个我不常玩,练几天再来找你玩。”
“好。”慕晚迟疑地回答,难道玩围棋象棋的还要练五子棋吗,“我得走了,不好意思。”
秦景曜故意睨她,“不叫人吗?没礼貌的小丫头。”
“四哥,我走了,跟您再见。”慕晚扣着门把手,分外地咬着重音。
是四哥不是秦先生。
有长进。
手机里,单机小游戏下载完成,秦景曜撩开眼皮瞧她,“再见,谢谢你的推荐。”
波折过后,慕晚回到了宿舍。
她给自己包扎的手拍了一张照片,犹豫不决了几秒,还是发给了男朋友李明朗。
慕晚:手受伤了,真的很疼。
并没有消息传过来,慕晚指着李明朗的头像,进到了对方的朋友圈里。
最新一条是他到海城的照片,蓝海金沙滩,椰林飘香。
李明朗的母亲每年都要去海边过冬,她这次去得格外早,要求儿子一定要陪她过去住几天。
男朋友向慕晚申了几天假期去陪妈妈,慕晚当然不能说什么,批了他的假期,翌日他就飞往了海城。
“晚晚,有你的快递。”
于子书吸着奶茶,她手里的快递包装五花八门,其中一个布制的包裹分外地惹人注意,一下子就和那些黑色的塑料袋脱离开来。
慕晚剪辑着视频作业,调整帧数,“我没买东西。”
于子书确认了一遍,“单子上是你的名字,我就顺路拿回来了,你拆开看看。”
她把包裹放在慕晚桌子上,拿剪刀去拆自己买的打折护肤品。
名字是对的,慕晚想着可能是妈妈寄过来的东西,没用剪刀,裹着的布料被两三下解开,里头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她继续拆,陡然拆出了一件装饰用的胸针。
翡翠胸针,雕刻成了小猫的的形状,一条尾巴是满镶的钻石。
“好可爱的小猫,”于子书的注意力被转移到胸针上,她凑近端详,“你买的这个胸针多少钱啊?”
这不是慕晚买的东西。
另一个室友过来和于子书讨论,她讲自己买过一只翡翠戒面,这个成色的翡翠价格有点难说,反正不会低就是了。
于子书可惜道:“我还想买一只呢,还是直接到网上搜平替吧。”
东西是谁送的呢?
慕晚没有头绪,她先前转给秦景曜的医药费都悉数推了回来,只分享过来五子棋小游戏的链接,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那时在咖啡厅,他问她肯不肯要点好东西。
李明朗:?
李明朗:怎么回事?伤到哪里了?
他没有问礼物的事情,那就说明不是男朋友送她的礼物。
慕晚:被猫抓了一下,有点疼。
男朋友打来电话,慕晚接通,她贴近了耳朵,“手没事,就是想给你发消息了。”
李明朗的嗓音成熟,听也能听出来是个俊朗儒雅的男性,“是想我了吧。”
“没事就好,等我回来陪你过圣诞节。”
慕晚的手摸过冰凉的翡翠,钻石的纹路不平,闪着碎光,她有些失落,“嗯,我等你。”
……
一连几天,秦景曜手机里常玩的小游戏由国际象棋变成了五子棋。
秦元德出差回来,在院里的小亭子找到了秦景曜。
“最近怎么样?”
面对哥哥的问候,秦景曜搭着一条腿,不费吹灰之力赢下的局面令他感到乏味,“就那样。”
“上面的工作会议,你也多关心着。”
秦景曜起身,与哥哥秦元德并排站着,“一天天的开会,我不能个个都去打听,你关心不就行了。”
秦元德语重心长,“景曜,你好歹有点思想觉悟。”
他们一齐矗立在园子的高处,脚底的水流淙淙,秦景曜抬了抬下巴,“我有没有说过,你现在讲话跟老秦简直一模一样。”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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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腔调是在部队做思想工作做惯了,你也想给我做思想工作啊?”
秦景曜抽出一根烟点上,把打火机丢进秦元德怀里。
秦元德好脾气地接过,也抽出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可以进那种地方。”
“您提陈年往事干嘛?”秦景曜夹着烟,他分明一丝谦卑也无,却轻飘飘地叫人住了嘴。
“好,我不提。”秦元德深呼吸着,他瞥了一言临水而立的秦景曜,“当初你要是去,最多在底下待一年,一年就能调回京州。”
这一年,都不能称作下放,比去国外镀金还管用。
还是这些,秦景曜的手扶着额,烦躁地顶了顶上腭,“这一筐陈芝麻烂谷子,你都唠叨多少年了。”
水声树影里,有猫在叫。
秦元德警觉,视线忽然聚焦,“哪来的猫?”
小妹妹钟尔雅踩着假山石,在曲折狭窄的石门里侧过身,她怀里正抱着一只狸花猫。
“三哥,四哥,快看我的小猫。”
秦景曜举止散漫,“小心着点,别连猫带人摔下去。”
四哥的话照旧让人心凉,钟尔雅心惊胆战地走过这两步。
“别吓她了,”秦元德护着小妹的身体,和缓地问:“哪弄的猫?”
“捡的,叫冬至。”
家里有个春分了,钟尔雅跟慕晚一商量,就把“冬至”这个名彻底拍板了。
钟尔雅抱着洗净打完针的猫,下巴蹭着小猫的耳朵,“我跟学姐一起取的名。”
“好了伤疤忘了疼。”
抓了手,还有闲心给猫取名。
秦景曜把烟头丢进烟灰柱,那猫对着自己叫,尾巴翘着,不像是乞食,像是讨好。
“谁给绣的?”
钟尔雅挠了挠冬至的下巴,舒服得小猫直打着呼噜音。
秦景曜的手扯了下小猫戴着的围兜,跟小孩脖子上围的口水巾一个样,角落里绣着“冬至”。
刺绣的人技术好,炫技般附带绣了一张小猫脸。
“学姐绣的围兜,给冬至的礼物。”钟尔雅向四哥展示慕晚的绣工,她摸着冬至的脑袋,“这年头,竟然还有年轻人学刺绣,可真不容易。”
“确实,真不容易。”秦元德走过去,他不喜欢猫也不讨厌猫,“你把它放下,它想下去。”
钟尔雅听话地放低了胳膊,冬至立即就跳了下去。
秦景曜勾唇笑了,“你们两个跟过家家似的。”
“认识,你跟她。”秦元德心思敏锐。
他说得当然是秦景曜和钟尔雅口中的学姐。
冬至在湖边溜了一圈,跳到假山石上,勾着爪子要去抓鱼。
钟尔雅慌忙跑过去,她急猫,又急外祖父养的小金鱼,“别,你要掉下去了。”
“嗯,想撬人墙角,”秦景曜的脚步定格住,空白的墙面攀爬着绿植,枝蔓萎缩但也抓着不放,他望着秦元德的眼睛,“哥,你有没有抢过人?”
慕晚有男朋友,但是她的男朋友不叫秦景曜。
秦元德厉声斥道:“景曜,别那么混蛋。”
钟尔雅依旧在追那只猫,秦景曜含着笑,没把秦元德的警告放在眼里,“想谈恋爱而已,老秦听到得多开心。”
“我还没急,您担什么心。”
8. 第 8 章
经过上次那一遭,钟尔雅和慕晚的联系渐密。
周末的时候,她还让学姐来自己住的房子里看望小猫。
宽敞的一层楼,住了一个女孩两只猫,空间绰绰有余。在学校上课的时候还没感觉,可钟尔雅一回到家就显得过于空荡了。
慕晚拍完宣传片过来,换了衣服,脸上还留着恰当好处的妆。
连接着阳台的客厅,摆了一套很新潮沙发和一张地毯,没有茶几和架子,大片的空地都留给小猫玩闹。
钟尔雅端着一个托盘,她给了慕晚一杯柠檬水,席地而坐,把托盘里的果切放在了手边。
“学姐,你今天化妆了。”
小猫春分跳上慕晚的膝盖,竖着尾巴蹭她,四只脚来回地倒换。
“今天拍宣传片,等剪辑完没有要补录的我就解放了。”
钟尔雅拍拍手,春分立刻跳到她怀里,“真好,拍完我一定要去看看。”
外面的毛衣被粘上了白色猫毛,春分的两只蓝汪汪的眼仰视着慕晚,像是极寒之地的冰湖,盛满了幽深清亮的雪水。
钟尔雅怀里的白猫优雅地舔着爪子,白色的毛洁白蓬松,似一团白花松软的棉花,“春分,你把姐姐的毛衣都弄脏了。”
“不碍事,春分是个乖女孩儿。”慕晚的手掌摸了摸小猫的脑袋,这猫被钟尔雅养得极其仔细,从尾巴到爪子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
沙发靠背上轻盈地跳来一只狸花猫,冬至如射出的利箭般窜下来,转着圈用鼻子闻春分。
然后,大概还是因为领地意识,两只不熟悉的小猫搅缠在了一起。
春分和冬至打起来了,照节气这么往下算,最终还是春分战胜了冬至,毕竟它不仅是原住民,而且还是钟尔雅的大宝。
“两个坏孩子。”
钟尔雅和慕晚一人拽开一只猫,小猫打得火热,在两个人手里吊着依然呲牙咧嘴地挑衅。
“你们两个都给我进去,罚你们不许出来。”
二层的亚克力小房子,关住了两只垂头丧气的小猫。
钟尔雅深知做妈妈的不能偏袒任何一只小猫,冬至和春分各打五十大板,关了禁闭。
她非常有责任心,给冬至春分都做了绝育,可为何它们脾气还是那么暴躁。
慕晚手里的柠檬水差点泼到地毯,她扔掉衣袖上滚落的猫毛,险些岔气,“不容易啊,养了两只活蹦乱跳的小家伙。”
“那能怎么办,当妈的舍不得打孩子。”钟尔雅放下杯子,慢慢地起身,“咱们不管猫了,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正好慕晚化了妆,打扮得这么漂亮,不出去见人可惜了。
慕晚问:“去哪儿?”
钟尔雅卖了个关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这条街实在算不得多神秘的地方,京州的许多大学生都来过,酒吧夜店一条街,还建了大型的体育馆,演唱会音乐节就在这儿开。
慕晚时不时就在室友和同学的口中听到这个地名,耳熟能详的大明星都在这里开过演唱会。
“学姐,你男朋友是明朗哥吧?”钟尔雅领着慕晚进到里面,“我早就认识他了,没想到他女朋友竟然是你。”
他们来的酒吧是家清吧,慕晚并没有听到预料中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喝酒的人都体面地坐着休憩。
提起男朋友,慕晚希望李明朗在海城也玩得开心。
钟尔雅跟朋友们经常约在这儿喝酒,这次是有个姐妹叫她过来,索性就把慕晚带过去了。
“你来过酒吧吗?”
慕晚探究地环视了了一圈,装满酒瓶的吧台前设了排高脚凳,“没来过,不过这里比较安静,看来待在酒吧里也不错。”
“你能适应就行。”
钟尔雅没有大惊小怪,她走过去给了小姐妹一个拥抱,白薇朝人努力努嘴,“你四哥在,我们打牌的时候问他来吗,他也不打。”
白薇穿着套装裙,白色长靴束缚到膝盖以上的范围,她笑着转身,“来了个美女啊,欢迎。”
秦景曜就这样,不想动的时候谁也叫不动他。
慕晚的脚步稍顿,秦景曜靠着一张单独的沙发椅,后背伏了下去,迷离的光色打在腕骨上,只见被把握住的玻璃酒杯,冰块浸泡进酒水里。
正对着挑高的落地窗,他那个视角似乎是在俯瞰中央商务区的夜景。
这样声色犬马的样子,秦景曜懒怠地侧过脸,鼻骨挺拔,纵然颓劲儿外泄,仍旧磋磨不掉那身精神气。
他的视线落到慕晚的脸上,举起来手里的杯子示意,打了招呼却又像是在敬酒。
钟尔雅去找白薇他们玩牌,慕晚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点了一杯服务员推荐的酒。
“学姐,我们玩骰子吧,有意思还简单。”
钟尔雅把人带了过来,自然不能看慕晚一个人干坐着等融不进去。
“你怎么不抛硬币,那个更简单。”
人群里的一个年轻男生搭腔,看穿着也像是大个学生。
钟尔雅毫不客气拿走他手里的骰子,把没拆的一副新牌换了过去,“傻了吧你,这年头谁带现金,叮铃咣当的。”
慕晚拿到自己点的酒,抽了一根吸管插进去,问钟尔雅游戏规则。
她把骰子扔进摇盅里,头次摇,手法生涩,掉出了一个蹦到地上。
那个男生笑得乐不可支,喝过酒醉醺的眼搭在慕晚嫩生生的手指上。
折着弧度,沾着晶莹的冷凝水。
他的嬉笑停住,继续咽下口中的酒。
垂首间,滚落在地毯上的骰子被人捡起来,秦景曜朝手心里握了握,还给了慕晚。
“我教你。”
刚才的男生本来想过去,但此时这一幕立刻就让他歇了心思。
笑话,什么洪水猛兽都比不得秦四可怕。
秦景曜坐得近,冷淡的嗓音响在耳边,“比大还是比小?”
等不到慕晚答,他的手直接握住摇盅,“我在问你。”
慕晚不懂这个游戏的门道,比大还是比小对她来说没有区别,炽热的吐息烧到耳尖,她强撑着回答,“大,比大吧。”
秦景曜闷出一个笑,诱惑出纯淡的酒气,“抖个什么劲儿?”
“没有。”慕晚握着的十指挪动了一下位置,和底下秦景曜的手拉开距离。
这人靠得有点近,她仿佛都能听到后背贴近的胸腔里,一颗滚烫的心脏正有力地律动。
像是盘旋在猎物上方的鹰,紧盯着的绵羊起了警惕之心,他的手便追赶了上去,虎口直抵女孩的手。
还未等人反应,就着下部温热紧逼的温度,整个摇盅被秦景曜带着抬起,极速地摇晃起来。
钟尔雅看得有些傻眼,但是对手的摇盅已经开始发动,她也只好扔了骰子摇晃。
四角碰壁,速度之快,慕晚完全被秦景曜绝对的力道掌控,摇盅和骰子彻彻底底地响,宛若轰鸣的机器般贯耳。
摇盅被果断地磕在桌子上方,秦景曜的视线下沉,两只手就这么挨在一起。
他的手比女孩的手几乎要大了一圈,动动手指,哪怕再向上一点,就能整个地把她吞掉融化。
慕晚的手心沁出冷汗,像是冰糖融化在了手心,黏腻腻的。
摇盅拿掉,一水的六,一层层地叠成柱子,一动也不动地立在桌面。
秦景曜神色淡淡,沉声道:“看看有多大。”
慕晚终于获得了自由,慌忙撒手,她听话地去数骰子的点数,每拿下一个都是六点朝上。
他们的手握着同一个摇盅,秦景曜绝对没有出老千的机会。
慕晚默数着点数,惊艳自眼底破土而出。
“四哥,你都不让让我。”钟尔雅哀嚎一声,她就算全摇六最多也就跟两人打个平手,况且她也根本没有四哥那个本事全摇一个数。
“跟我……”秦景曜若有所思地停留,手指捻过六点的花纹,是慕晚碰过的地方,“你赢定了。”
慕晚的一口气缩在胸腔里,她往沙发里面坐,“我不会,就不玩骰子了。”
本来想让他们玩,秦景却仰躺在沙发中间,叠着腿冷不丁地问:“我给你发链接,你怎么不跟我玩?”
那个手机里的小游戏链接,慕晚从来没仔细看过,不知道那个是连线对战的邀请。
“没看?”秦景曜自问自答,猜出了慕晚心中所想,真行,发了几天一条都不带看的,敢情把他当成垃圾广告了。
“尔雅,有围棋没?”
钟尔雅反正也不是很想跟秦景曜赌,再赌上几局,她得输个底掉天,“应该有?我这就去给您老人家要来。”
在这家酒吧,各式各样的游戏道具都能找到,可像秦景曜这样要求刁钻的还真少见。
钟尔雅在犄角旮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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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找到围棋,黑白子倒了两罐,完成了任务,她拍了拍手,高高兴兴去跟小姐妹打牌。
“你们慢慢玩。”
慕晚手里的吸管搅动着杯子里漂浮的干花瓣,面对秦景曜,她的脑子总是有些转不过弯。
但是五子棋实在容易,闭着眼都能赢几局。
秦景曜放上木制棋盘,“赌资想好了吗?”
慕晚讶然,“为什么还要赌资?”
“你当我白陪你玩,”秦景曜可不是那种不求回报的老好人,相反他们这种人最能算计,“但是看你也没有,聊聊天也行。”
看似,他放了人一马,实际上别有所图。
“输了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输了你问我一个问题。”
玻璃和液体,光怪陆离,折射在黑曜曜的眼眸中,他强调道:“我要听真话。”
秦景曜这个人,不爱听假话。太多人都在他耳边讲假话,浪费时间,虚伪得令人生厌。
“好。”慕晚吸了一口酒,她抱着试试玩乐的心态,丝毫没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黑白棋子占领棋盘,慕晚捏着一颗白棋,一个不留神就输了一局。
秦景曜依照下棋的礼节,拎回自己的棋子,“你的戒指是玫瑰花,有什么含义吗?”
雕刻的玫瑰藤蔓痕迹浅显,一般人不靠近看根本看不清楚戒圈上到底是什么花。
男朋友送给慕晚的戒指,李明朗送之前就说了含义,慕晚回答道:“代表爱情。”
偌大的包厢,暖气开得足,慕晚脱下了外面的厚外套,一袭白衣,浓淡相宜。
秦景曜截掉慕晚的棋路,“你喜欢玫瑰?”
“喜欢。”慕晚用凉手捂了捂自己的脸颊,揉乱了耳边的鬓发,酒精熏染下,她不自觉地放柔了说话声。
黑白棋子有来有回,四个棋子连成一线,慕晚立刻来了精神,她有预感这局自己会赢。
正要把棋子连成一体的前一步,秦景曜就借着这一步的空档又围追堵截,堵死了白棋的路。
“你喜欢你男朋友吗?”
慕晚抬头,悬在顶的大屏幕随机播放出了日落的场景,落日余晖的倒影,柑橘般的柔美。
而秦景曜眼中则是摩天大厦的繁华,冷冰冰的骨架,点缀着璀璨的华灯,里头冒出点坏。
慕晚懵然,她喝掉一大口甜酒,不喜欢又怎么会跟李明朗谈恋爱。
“喜欢啊。”
表情比声音先出卖了她,谈及男朋友的时候,仿佛是在吃一块甜美的奶油蛋糕般满足。
“有多喜欢?”秦景曜捏着棋子,用了些力气将棋子扣死在棋盘上,“我是说,什么程度的喜欢?”
哪有人问这种问题,慕晚扶着桌子,脸低下来蹭毛衣袖子,缓解着热意,“可以当我男朋友的那种喜欢。”
秦景曜看她懒着,主动把白棋丢回她的棋篓子,“你想以后有别的男朋友吗?”
慕晚的眼睛弯得像月牙,她笑出声,“哪有别的男朋友。”
她总共就一个男朋友,至于以后,她没想过。
“比如我,”秦景曜意识到慕晚喝醉了,他轻哄道:“我来当你男朋友,你要他还是要我?”
酒喝光了,麻将扑克的洗牌声夹着男人的蛊惑,七零八落地砸在身上。
金属叩响,秦景曜的指头烟雾缠绵,雾化了注视自己的一双眼睛。
看不分明的一口古井,像埋伏着的一个陷阱,吸引着慕晚陷进去。
“你这局没赢我。”慕晚得意地放下白棋,历尽千辛万苦,她终于赢了一局。
这么简单的游戏,对上秦景曜,刚占上风就被人截断了路。
赢这一局,一点不夸张道,慕晚感动得想哭。
她不着急问问题,京州的冬日干燥,慕晚舔了舔起皮的嘴唇,因为喝酒的缘故,口红不剩多少。
问什么问题呢,她自觉两人不熟,问太过私人的难免惹秦四不快。
“你现在最想干什么?”
慕晚掏出了羊绒外衣里的唇膏,顶开盖子,细致地涂抹着唇周。
变色唇膏通体莹白,显出的色却是梅子粉,中间涂得厚了,像是咬着唇肉咬出的一块嫣红。
“想跟你接吻。”
慕晚怔住,秦景曜交叉着双手,毫不掩饰眸中黏稠的欲望。
那块融化的冰糖熬出了泡泡,甜得人发腻。
9. 第 9 章
“这局,我要赢你一个吻。”
秦景曜的手臂支起,食指与中指之间携一枚黑棋,光洁的漆面,闪出的明面像一道弦月。
手起刀落般直直地劈过来,印在了棋盘的格子中。
黑白棋子依偎着,太极生两仪,至阳至阴。
棋盘纵横,黑子斜切过去,包抄了白棋的四方大道,令慕晚无从下手。
他明明有机会一举击杀,却非要断了白子的所有棋路,于这条必经之路,以悠闲的姿态放入了用来捕获囚笼。
慕晚的手指不间断地翻转着白子,她似乎已经走投入路,重开一局已经来不及。
在酒精的消耗下,慕晚的思考逐渐地迟钝,迟钝到她再次抬头的时候,秦景曜的衣角蹭到了她的毛衣。
“我要我的赌资,慕晚。”
他的眼神凝固着,冷淡的酒气顺着清苦的气息,仿佛灌着人一杯加了冰块的烈酒。
慕晚刹那间毛骨悚然,身上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像是电视新闻里报道的赌徒一样,她不知不觉地就输得山穷水尽。一回头,发现所拥有的一切都变卖为了赌资。
慕晚的身体向后仰,蹙眉道:“你喝醉了。”
秦景曜松散地笑,“我醉没醉,尝尝不就知道了。”
那轻薄的笑音卷着慕晚的耳朵,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秦景曜不退反进,纠缠的呼吸的像是沉醉的春风,他竟然低下了头。
黑色的衣料倾在慕晚的腿上,像是一只大手摸索过来,白皙修长,封着青色藤蔓的手,足以把她拽倒下的秦景曜的手。
白子掉在地上,不大不小的一声。
这个角度,慕晚正好与秦景曜对视上,她望进他的眼睛里。
阴影遍布的瞳孔之中,是她自己,牙齿咬紧了唇瓣,溢出朱红的血色,亮晶晶的红酒般,等着人品尝。
“别碰我。”
慕晚推秦景曜的手臂,愈加逼仄的空间,好像有两堵墙剥夺着她的呼吸,要把她的命压在这张沙发上。
“秦景曜,你清醒点。”
慕晚要退后,秦景曜就抓她的手腕,指腹擦上皮肤,温香软玉。
“尔雅,钟尔雅,你四哥疯了。”
关键时候,慕晚抽走胳膊,她从男人身下逃离,跌跌撞撞两步,腿一软就要跪在地上。
伸手扶住桌子,有几根头发丝黏在了涂过唇膏的嘴唇上。
打牌的那边吵闹,加之酒吧里播放的音乐,钟尔雅听不见慕晚的求救。
只是这一声,却唤醒了秦景曜尚存的理智,慕晚别过头,望见他回到了原处。
欲望冷却,如同烧红的匕首泼了冷水,仅展露出刀锋的凛冽。
慕晚的胸腔和脉搏一并激流勇进地鼓动,她听到自己沉重的喘息在酒吧里回响。
“我喝醉了,慕晚。”秦景曜撩起眼皮,他冷静的声音脱离出来,和酒吧里缠绵悱恻的音乐像是两条平行线,“要我扶你起来吗?”
差那么一点。
“我没事。”慕晚将头发拨到脑后,她扶着桌子,拖起了沉重的身体。
秦景曜的冷静,让先前发生的暧昧如一场幻梦。
慕晚有些分不出,是不是她喝酒上头产生了幻觉,而并非是秦景曜要凑过来非要亲她。
对抗过一轮,棋盘上的黑白子移了位置,杂乱五章地挤着。
慕晚还想着方才丢到底下的白子,她捡起来放到棋盘上,棋子相撞,如珠玉之声。
“我想回学校。”
“我送你。”
秦景曜不乐意留在这里,玩什么他都能赢那群蠢货赢得容易,哪有跟慕晚在一起有趣。
“你衣服上,那是什么东西。”
慕晚没来得及反驳出声,在秦景曜的指令下,她在毛衣上捻起一根短短的,头发一样的东西。
东西被人拿走,秦景曜专注地勘察起这根让人浮想联翩的头发。
短的,质地偏硬,疑似为男人的头发。
照着酒吧斑斓的灯光,秦景曜意味深长地嗤了一声,“谁的?”
质问的口气,他倒不如直接问慕晚到底是哪个男人的。
李明朗最近不在她身边,秦景曜怎么联系这根也不可能是慕晚的头发,所以这根头发的来源实在让人觉得可疑。
如果她想找别人,那为什么不来找他。
“冬至的吧。”慕晚没听出秦景曜那层深处的含义,她今天抱了两只猫,到现在毛衣上的猫毛都没清理干净。
春分是白猫,而秦景曜手中的那根毛发则是深色的,那就只可能是冬至的了,它是一只狸花猫,毛色较杂。
秦景曜的眼神变了个色,他把那根猫毛丢进垃圾桶,“手好了,就迫不及待地抱上猫了。”
“好了。”慕晚伸出左手,包扎的纱布拆了下来,那道伤口脱落了血痂,生了新肉,泛着浅粉淡红。
“还有,你送我的胸针,我想先谢谢你。”那个胸针是小猫的造型,据室友的说法,价格不便宜,慕晚知道这个礼物是用了心思的,不过她不需要,“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过来还给你。”
秦景曜往杯子里倒酒,“李明朗送的礼物就要,我的就不肯收了。不喜欢还是没有他送的好?”
礼物怎么只能用金钱价值来衡量,慕晚难得硬气了一次,“因为我有男朋友,收别的男人的礼物不大好。”
别的男人,他在慕晚眼里就是别的男人。
秦景曜淡然一笑,眼底却阴恻恻的,“你这个女朋友当得真好,还怕男朋友吃醋生气。”
慕晚答应下了一声,木头似的,“嗯。”
秦景曜一口气灌下酒,作势要慕晚跟上,“跟我走,不是要还胸针吗,送你回学校你把胸针还给我。”
“我跟尔雅说一声。”
钟尔雅此时正在牌桌上称雄称霸,她今天财气超级旺,赢的数目足够支撑她再玩个十几把。
“你要回去了,谁送你啊?”
他们这一群朋友,熬夜到凌晨几点是常有的事。
这家酒吧也是他们其中一个朋友的产业,二十四小时营业,打上瘾了就随便玩,也没有后顾之忧。
听到是秦景曜送慕晚,钟尔雅放了心,他们家四哥是男人堆最不喜沾女色的那个。
别的二代子弟包养嫖妓,秦景曜连女人的手指头都不愿意碰一根。
钟尔雅回头道:“那你回学校,下回我再找你玩。”
慕晚跟着秦景曜走出酒吧,夜幕之下,她一出门就好像不认识这条街似的,找不到方向了。
天边亮光的车川流不息,没入下流的大厦高楼,循环往复。
黑成砚台的天飘落下白色,从灰白到雪白,掉落到了慕晚的鞋面上。
漫天飞舞的雪花仿佛扬起的飞絮,铁马踏冰河般侵入了这个冬日,雪花积在地面上,像是木板上铺撒了薄薄的面粉。
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
记得他们初次相遇,也是在一个大雪天。
慕晚那天特别伤心,流着泪走在操场上,夜跑的同学纷纷抬头,冬日的大雪就来得如此迫不及防。
大家都在欢呼着雪的到来,白雪挥洒间,李明朗偏偏把慕晚哭出泪水的样子看在眼里。
他走过去,递上一张纸巾,对慕晚说:“擦擦泪,下雪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不走了?”
自回忆旧事中醒悟过来,是秦景曜站在慕晚面前,依旧是这场众人欢欣鼓舞的雪里,唯一一个跟她搭话的人。
慕晚吸了吸鼻子,忍住落泪的冲动,“下雪了。”
“下雪了,秦景曜。”
喝了一杯酒,就越小孩子气了,秦景曜走过去,看慕晚缩着脑袋,把围巾解下来围在女孩颈间。
“爱看就看吧,我陪你看。”
慕晚的眼睛露在围巾外面,她抖着睫毛,雪花融化成水,打湿浓密的睫毛,微微低头的时候让人感觉她在哭泣。
秦景曜抽了一口烟,风把白雪飘到他的额发上,指头暖黄的火还点着。
似寒夜烛火,微茫映雪。
慕晚挪动了脚步,她放着空踩下一串脚印,发现新大陆般在地上转着圈地踩出印子。
连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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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的痕迹变成了一个爱心,有点奇怪但是猛一看还是蛮像那么回事的。
这个爱心好玩得不得了,慕晚掏了手机出来,拍了一张照片,手在寒风里战栗,照片拍进了她底面有雪的鞋子。
拍得不大清晰,可该有的都有了。
秦景曜看慕晚忙活一阵,终于是忙活完了,“玩什么呢?”
慕晚指着地上,因为太冷,又将整个手躲进了袖子里,“我踩了一个爱心,厉不厉害?”
秦景曜拍落女孩后颈的雪,手里秉着火光,有茸茸的雪贴着不肯掉,“厉害,喝了酒小脑失衡还能踩这玩意出来。”
人家醉酒路都走不直,她还能把路踩出个花来。
“我发给我男朋友了,你说他今晚会不会回我信息。”慕晚生气地哼了一声,醉话满篇,“他昨天晚上都没有给我打电话。”
“不会。”秦景曜碾灭了烟,他的手指探进慕晚外衣的后领,提溜着人往车里走,“给我回去。”
慕晚瞅他,被拉着小步快走,“你怎么又生气了呢?”
那围巾随着动作而盖住了慕晚的目光,她连前面的路都看不见了,不得不任由秦景曜拉扯着自己走。
上了车,慕晚费力地扒拉下围巾。
围巾横在了她腰间,慕晚擦干手机屏幕上落的雪,要去看男朋友李明朗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手机被人抢走,慕晚生气地跟秦景曜要她的手机,“你干嘛拿我的手机?”
“不许看。”
慕晚不服气,“为什么你说不许看就不许看。”
屏幕上有消息闪回,秦景曜冷眼旁观,收了手机,“这是我的车,我的车上不许玩手机。”
原来还没这个规定,他为什么要欺负人。
毕竟是在别人车上,慕晚不敢多说什么,她好汉不吃眼前亏,果真没再要自己的手机。
可慕晚眼里的怒火藏不住,秦景曜把手机握在手里,逗她道:“你求我,我就给你。”
怎么求啊,为什么要求人。
慕晚双手合十,拜佛一样,“求你,还我的手机。”
能屈能伸,好一个慕晚。
秦景曜挑刺,“不真诚,哪有这样求人的。”
慕晚一心只想拿到自己的手机,她迟疑地思索了一下,委屈巴巴地央求道:“求你了,给我手机吧。”
她的请求柔得化水,秦景曜曲着的指头不受控制地点了两下手机屏幕,留下指纹。
他的喉咙干涩,莫名地抵着躁意。
慕晚的手机还了过来,李明朗果然给自己发了消息。
秦景曜连这也要关心,“他说什么?”
脑子不清明的慕晚最好骗,和男朋友的对话内容都朝秦景曜全盘托出,“我男朋友圣诞节的时候要回来,他说要陪我过圣诞节。”
秦景曜没再问下去,颇扫人兴地说:“是吗?那希望他可以回来。”
车开到京大,慕晚说自己要下车了。
秦景曜抓住了慕晚的胳膊,让她再等一会儿下车。
车牌被智能识别出来,车子径直驶进了京大。
下着雪,小姑娘又喝了酒,能不能安全走到宿舍还是一个事。
秦景曜嘱咐道:“下次点酒之前吱个声,好歹问问我。你酒量不行,怎么还喝这种酒。”
慕晚忿忿不平,故意卷水管似的卷了秦景曜的围巾,绕成了蜗牛壳样子的一盘,她还给了秦景曜,一拍脑袋,“还有你的东西。”
记性可真好。
秦景曜没去接围巾,趁机掐了把慕晚的脸颊,“上楼睡觉去,别管你男朋友也别管礼物了。”
担心她倔脾气,秦景曜又补一句,“等会我就走了,别又下来了。”
慕晚把围巾扔向对面,什么人啊,说话不算话。
“生我的气,还不愿意走了。”秦景曜这一路上被慕晚的男朋友刺激得不轻,烟酒浸润的嗓子低哑,他放狠话,“你再不下车,今天晚上就别想上去了。”
“我数三个数。”
三个数数完,秦景曜要慕晚兑现她今晚没兑现的承诺。
10. 第 10 章
这是教训人的话。
慕晚的手摸向车门,她眼前出现了按钮的重影,好一会儿才找准开门的位置。
“三。”
秦景曜每一秒都掐得刚好,不快不慢,慕晚着急地伸手摁下开关,他就温和地笑,依旧在数,“二。”
车门怎么打不开,慕晚喝了酒,四肢绵软无力,一点劲儿都使不出来。
她小的时候犯错误,家长也这样威胁犯错的小孩儿,可慕晚经历得多了就会发现自己的父母总归不会真的打骂。
秦景曜的脸上甚至都没有一丝怒气,他简直比生气的父母要和气得多,平缓的声音数着数字,仿佛不能把慕晚怎么样。
慕晚的手抖得像是在拆定时炸弹,她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在梦中。
炸弹上定时的电子表在倒数,此刻再不打开车门,她似乎就真的要留在这里了。
“三。”
倒计时依旧没停,宛如一场永不停歇的噩梦。
最后的关头,慕晚拼上仅剩的力气拉开了车门,她松了一口气,马上准备下车。
一只手探了过来,覆盖在了自己的手上,微微地下握,很轻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随着而来的是后背压过来的力量,这个距离,慕晚的发顶能碰到秦景曜的下颌。
从头顶到脚尖,慕晚全身上下都绷紧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她不敢回头。
“晚了零点五秒,”秦景曜的手虚虚的盖着,宽厚的手掌时不时压紧了女孩的手背,“我都记着呢。”
手底是发凉的把手,身后是干燥温暖的胸膛,一冷一热,夹得慕晚难受。
“我要下车,放我出去。”
秦景曜垂眸,女孩低头时露出的一段脖颈白过了窗外的雪与月,绝色倾城。
香气恍然稚嫩的绿芽,把慕晚身体的每一寸当做泥土,破土而出,生根开花。
他细细地嗅着,另一只手反复地抚摸上洁净的后颈。
慕晚害怕了,她的潜意识在叫嚣着,让她快逃。
“好香。”秦景曜阖目,手指摁下去,他能感受到薄软皮肤下流动的血液,生机勃勃,如四月的山花烂漫,“用了什么这么香,告诉我好不好?”
对方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掐住她脖子,慕晚并非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手心的汗胶水般黏住了门把手。
暖风送进衣服里,熏得人犯困,慕晚却吓得酒醒了一大半。
“什么也没用。”
“真的?”秦景曜不相信,他的呼吸逐渐重了下去,深吸一口气道:“你不要骗我。”
“真的。”慕晚狠狠地点头,刚才那下,她都怕秦景曜要吸自己的血。
车里空气凝固,挡板挡着,除了秦景曜,慕晚看不到任何人。
窗外的雪大有下一整夜都不停歇的架势,风雪打在玻璃上,似要把慕晚和秦景曜埋在车里。
慕晚的头不断地低下去,她眼睛盯着被压制的手,宛如盖着一座大山。
小指往里折,骨节伸长了去开车门。
秦景曜睁开一条缝,女孩的小动作被他净收眼底,只万般无奈地喃喃道:“不听话。”
手被人十指相扣,慕晚被秦景曜揽住腰,被迫地向后靠。
双脚离地,突然失重,她遏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拖动几步之后,秦景曜终于停手,他恶劣地勾唇,“你现在想着跑,晚了。”
慕晚被身后的男人抱在怀里,她的一只手与秦景曜的手扣得密不透风,镣铐一样锁住了。
“今天下棋输了什么,记不记得,总是欠人债可不好。”
慕晚挣扎,她害怕地大声叫嚷,“我没答应你,你放我下来。”
秦景曜还真装模作样地想了一番,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他们下棋说好是聊天来着。
“你说的对。”
秦景曜抬着慕晚的下巴,迫使女孩与自己对视,“但是我想亲你。”
他一旦认定的事就不会放手。
慕晚心中刚燃起的一点希望顷刻间就被浇灭,她抵着秦景曜的胸膛,坚实得像块铁。
“你不怕我报警吗?”
秦景曜睥睨的视线,从上之下,辗过略微张开的唇齿,粉色的舌头,两颗牙齿有些尖利,可看着又十分地可爱。
“哦,你要告我。”
秦景曜扑哧一声,笑慕晚的不自量力,“那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把我关进去,猜猜是我先没命还是他们先撑不住。”
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但更多是害怕,慕晚带上了哭腔,“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她抗拒着秦景曜的亲近,泪水即将夺眶而出。
慕晚默默地下了决心,要是秦景曜再不放下自己,她就打他,总之绝不就范。
秦景曜卸下用在她下巴上的力气,半途而废般放开了怀里的人,“哭什么,我又没怎么着你。”
慕晚攥着拳头,她起身坐在座椅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是防备的姿态。
秦景曜连衣襟都未乱,他掏出打火机点烟,“行了,回去睡觉。”
舌头抵着上腭,忽然就渴得心慌。
不知道晚上睡觉的时候,这小姑娘会不会偷偷掉眼泪。
他说完这句,慕晚就等不及去开车门,果然这次她打开了,秦景曜也没有阻拦。
密闭的车里,白雾升腾,燃着浓烈的烟叶干枯味。
慕晚怕被人追杀似的,逃离了那辆车,匆匆地上楼。
“晚晚,外面下了好大的雪,你怎么才回来。”
于子书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她看慕晚周身没落雪的痕迹,脸却是惨白的,像是一层易碎的窗户纸。
“是不是冻坏了?”于子书抱怨说:“我出去之前也没带伞,兜头淋了好多雪。”
终于见到了秦景曜以外的活人,慕晚艰难地呼吸,她张口,声音居然是罕见的沙哑,像是生病一样,“我没事,就是害怕。”
害怕什么,她不肯说出来。
“你感冒了?”于子书的手贴着室友的额头,温度还算在正常范围里,因为写作业戴着一只耳机,她又问:“你刚刚说什么?”
慕晚哆哆嗦嗦地倒了一杯热水,润了润嗓子,“没事,我累了。”
“好,那你休息,我再写会儿作业。”
“嗯。”慕晚爬上床,她盖着被子,冷静了一会儿去摸手机,找到了那张被自己发给李明朗的照片。
还有几天,他就回来了。
慕晚稍微安心了一下,闭着眼睛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来,慕晚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喝断片,头疼欲裂,嗓子干涸得如同经历了旱灾,仿佛几百年没喝过水。
她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可怕的无法逃离的噩梦,而且与秦景曜有关。
断断续续的片段,回忆起来像是一帧帧的静态照片,连不成视频。
室友们都背起了书包,于子书见慕晚坐着就是不起床穿衣服,还不忘提醒道:“晚晚,起床了,上午还有选修课。”
慕晚翻手机看了下时间,也收拾了书本,跟着三个室友往教学楼里冲。
自从钟尔雅跟慕晚混熟了以后,一到这节选修课,她就跑过去跟慕晚坐在一起。
“昨天是谁送的我?”
慕晚记得自己到钟尔雅的房子里看小猫,然后被她带去酒吧跟朋友一起打牌。
“我四哥,”钟尔雅熬夜到凌晨,第二天上课居然还能神清气爽地玩平板游戏,“天啊,学姐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失忆成这个样子,昨天明明是慕晚自己亲口说秦景曜会送她回去的。
钟尔雅感叹慕晚酒量之浅,“下次进酒吧我可不让你点酒了,还是饮料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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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晚听老师在台上读PPT,她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是一杯倒,那以后在桌上就只跟人喝茶,喝酒就算了。
钟尔雅将平板拿过来,“你看,我未来表嫂。”
那是一张发在社交平台上的照片,底下的评论点赞不少,评论区都在用类似小名的称呼喊她,应该大部分都是亲戚朋友。
钟尔雅滑动着几张图片,“我舅妈挑的,说是都定下来了。”
说是定下来了,日子也不晓得到什么时候,她四哥年纪轻,估计是想再自由几年。
“你说,我四哥结婚得是什么样子?”钟尔雅啧啧两声,根本想象不出来,“就他那臭脾气,谁受得了。”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开朗灿烂,穿晚宴裙,对着镜头举香槟杯。
“其实我跟夏初然也不熟,但是架不住我舅妈喜欢,听说家藏的东西都给出去了。”
秦景曜母亲让儿子送的礼物,这就跟送订婚礼物没什么两样了。
钟尔雅点进夏初然的头像里,她想让慕晚看看这订婚礼物长什么样,结果却怎么找不到。
也对,谁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社交平台大肆炫耀。
能跟秦景曜结婚的女孩必然是门当户对,那李明朗呢,他以后也会找一个家底差不多的女孩结婚吗。
慕晚让自己不要去想糟糕的结果,过好当下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因为没有得到的东西而忽略自己原来所拥有的东西。
“我没找到,但是我见过它长什么样子。”钟尔雅给慕晚描述,他们这样的家庭,家里的长辈都耳提面命地要低调,但那件首饰实在漂亮,“凤凰样式,搁以前是只有皇后能带的金簪。”
精雕细琢,凤凰栖梧。
有什么在慕晚脑海里闪过,钟尔雅口中说的岂不是秦景曜送她的那支。
慕晚越想越觉得是,向钟尔雅询问,“顶上是不是一排珍珠,还有金色的梧桐叶子和红玛瑙。”
钟尔雅仅在秦家见过一次,这些细节甚至都不如慕晚记的清楚,“你怎么知道?”
订婚礼物,秦景曜怎么能把订婚礼物就随便给了一个陌生人。
“我,我在你四哥手里见过。之前明朗带我到迟院吃过饭,那天我见他拿着。”
慕晚掩饰了实情,并没有把秦景曜把金簪送给她的事情说出来。
钟尔雅信了慕晚的话,她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学姐,你可不要跟别人说,要不然人家又说我们炫富,给扣一堆高帽子。”
想想就烦得要命。
这点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指不定哪天就成了落井下石的石头,把人砸趴下了。
慕晚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不会说的,放心。”
幸亏那天她坚持还回去了,落在自己手里会是什么后果慕晚都不敢想。
还有那个胸针她也得还回去,不还回去心里老是惦记着不舒服。
下课之后,慕晚和室友一起到食堂吃饭,期间她收到了一条来自秦景曜的短信。
是一家餐厅的定位,秦景曜想请她吃饭。
去医院的钱秦景曜一直都没肯收,慕晚思索良久,她在手机上搜索到这家餐厅,发现每道菜的价格都不便宜。
等得太久没人回复,秦景曜发来了语音。
他开门见山,问她去不去。
慕晚:好啊,我请客。
手机页面显示正在输入中,慕晚不懂那几个字为何那么难打,好久之后发来了一条信息。
秦景曜:你喝断片了?
没说好或是不好,反而问喝酒的事,慕晚回了过去,她是有点断片了。
“你要请客,那我肯定等着。”
秦景曜又发了一条语音,声音有点小,慕晚贴近了手机听,听到了末尾他的笑。
低下去的,意味不明的轻笑。
11. 第 11 章
慕晚打车到了吃饭的地方,餐厅位于市中心。
秦景曜发信息说要派车来接,被她一口回绝了。
慕晚坐过两次那人的车,两次都不一样,他的车低调,上的车牌却张扬,出现在高校门口不合时宜。
餐厅在一栋商业区的大厦里,慕晚坐电梯到了顶层。
前台挂了电话,端着职业微笑,“小姐您好,有预约吗?”
慕晚忘了问这回事,她尝试报了秦景曜的名字。
“是秦先生的客人。”没想到前台欣然接受,餐厅的一个侍者立马上去迎接,“慕小姐,您跟着我走。”
他们的位置在角落里,有一扇百宝屏风隔着,新中式的装修风格。
转过流光溢彩,秦景曜撇着茶水,面前的玉色净瓶里插了一枝梅花。
“请坐。”
慕晚坐下来,外面冷,室内热,她脱下衣服挂在了椅背。
秦景曜单手捧着一杯茶,“想吃什么都可以点,不用跟我客气。”
服务员拿给慕晚一份菜单,问:“请问需要酒水吗?”
慕晚摇头,她最近这一阵子都不愿意再沾酒了。
“不是说我请你吗?”
秦景曜这话讲的,好像他要做东一样。
“下次吧,鼓巷那里有家老店,味道不错。”
他的意思是要和慕晚吃第二顿饭,但也许秦景曜就是在客气呢。
慕晚暗暗地婉拒,“嗯,有时间去。”
秦景曜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意思,问慕晚有没有忌口,又自作主张地加了几道菜。
“想不想学下国际象棋?”
慕晚用清茶漱口,她去医院那次就看见秦景曜在玩,应该还挺有意思的,“我忙着采访写稿子,况且学了也没人陪我玩。”
秦景曜表现得乐于助人,“刚好,也没人陪我玩,不如我教你?”
这话太假,秦四愿意玩,愿意陪玩的人都排着队来,就是他自己看不上而已。
慕晚夹了一块鱼肉到碗里,“别了,我可以自学。”
学棋有人带总比自己摸黑自学好得多,但是慕晚一意孤行,倒不是瞧不起秦景曜下棋的技艺,而是想刻意地保持距离。
鱼肉紧致,不知什么方法做成的,放到嘴里一点腥气都吃不着,尖利的刺更是没有。
饭吃了一会儿,慕晚椅背上的衣服袋里,手机震动着,打断了这顿正在进行的午饭。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秦景曜放下筷子,木筷平置于白瓷之上,他凝着眉,但到底没说什么。
“明朗?”
慕晚举着手机,楼高如悬岸,天空是灰白色的,云摊成了一片。
“晚晚,我家里出了点事,暂时不能回学校了。”
慕晚的手握紧,她关心道:“出什么事了?”
那边人声嘈杂,李明朗昨晚从海城回来,先去了家里的企业处理紧急事件。
他初出茅庐,都还未毕业,一时间还难以扛起生意场上的担子,可父亲身体有恙,在职业经理人的帮助下,李明朗只好学着去处理公司资金链的问题。
李明朗不愿让女朋友担心,“家里公司的事,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麻烦了点。”
是她男朋友的电话。
慕晚打电话的声音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秦景曜却唯独听见她亲昵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没事,你都回京州了,我过去找你不就好了。”
慕晚在屏风后面徘徊,她端详着屏幕上镶嵌的珍贵矿石,辉煌灿烂,花团锦簇。
会议室外,慕晚的话令李明朗放松下来,“辛苦你了,想没想我啊?”
在餐厅里,慕晚不方便说话,她张了张口,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厚着脸皮跟男朋友说情话。
“你怎么不说话,是在外面吗?”
慕晚回答说:“我在外面吃饭。”
李明朗虽然非常想要女朋友的安慰,但他知道慕晚脸皮薄,于是识相地说:“好,那你注意安全。”
他是个体贴过人的男朋友,慕晚的手捂着手机,轻声说:“一直都在想你。”
空间布局有序的一张桌子,瓷碟掉落,摔得四分五裂,明晃晃地在宁静平和的餐厅掀起了波澜。
这未曾料到的浪头打在了慕晚身上,服务员赶过来收拾东西,毕恭毕敬地要重新换碟。
一转头,秦景曜手里什么也没拿着,就那么朝着慕晚望过来,黑漆漆的眼睛仿佛郁结着怨怼。
像是一个从死亡现场爬过来的怨鬼。
慕晚变得有些紧张,“不说了,再见。”
李明朗马上也要去开会,他笑盈盈地说:“晚晚,再见。”
秦景曜显然没有把东西打碎的愧疚感,他沉静地陈述着事实,“碟子不小心掉在地上了。”
本来就想掉双筷子,奈何他讨厌得紧,干脆推了一张碟子下去,声势浩大足够挂掉那通电话了。
秦景曜手边换了新的碟子,悠然说:“你和你男朋友很甜蜜。”
“我们两个没谈多久,还在热恋中。”慕晚和别人谈自己和李明朗觉得别扭,她将话题扯到秦景曜身上,“秦先生,别只谈我,也谈谈你。”
秦景曜笑了,“你想知道什么?”
慕晚喝水,斟酌道:“谈谈您和您女朋友。”
秦景曜不以为然,“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是钟尔雅告诉她的,他们是表兄妹,钟尔雅也不可能跟慕晚说假话,没必要。
慕晚满腹狐疑,他们之中到底是谁搞错了,“尔雅告诉我,您女朋友是夏小姐。”
秦景曜还真仔细地思考了半晌,是有个姓夏的,他妈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那天吃完饭以后他就拒了和夏初然的婚事。
这个小妹妹怎么造他谣,不够碍事的,秦景曜对上慕晚怀疑的目光,再不解释估计这人要把他当成脚踏两只船的渣男了。
“没有这回事,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见过一面。”秦景曜把烟灰缸拿过去,他唇里咬着一支烟。
至于定亲,那才是胡说。
从头到尾,秦景曜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慕晚听明白了,但这事实在私密,她好像在故意打探别人隐私一样。
秦景曜掸落烟灰,把隐私完全地暴露在慕晚跟前,“我有喜欢的人,只是还没女朋友。”
他们还都称不上朋友,这事也能说吗。
“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这是好事,”慕晚心想自己也谈过恋爱,于是客气说:“也许哪天,我还能帮您出出主意。”
“太好了。”秦景曜凑近几分,他似乎没听出这是句客套话,“我想送人礼物,可是不知道送什么她才愿意收下。”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喷洒过来,慕晚不适地坐直了身体,她闻着热茶,“您可以直接问她喜欢什么?”
仅凭这句话,就知道慕晚不是个会谈恋爱的。
可她和李明朗就是如此单纯地谈恋爱,即使他们在性格上偏含蓄,但更多时候还是直来直往地送礼物。
说起礼物,慕晚提着的包包里还放了一件礼物。
她转头把盒子从包里拿出,打开见那枚翡翠胸针确认完好无损,打算将它物归原主,“这个礼物,我不能收下。”
秦景曜没动,问慕晚:“这个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
慕晚真诚地说明理由,仿佛真的因此受到苦恼,“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太贵重收下我良心不安。”
这也能算作贵重,不过一件小玩意,秦景曜抽烟的嗓子低沉,“我问你了,你又不肯说,也不肯要。”
两个人打太极似的,一来一回,所有的暧昧都被慕晚尽数地挡了回去。
“慕晚,你好难追啊。”
烟花怦然在慕晚脑子里炸开,她当秦景曜玩笑,“我有男朋友了。”
秦景曜侧眼一瞥,淡然自若,吐出几个字,“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没有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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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有什么连接在了一起,慕晚让秦景曜问喜欢的人,可那句“那你喜欢什么”分明直接问向了自己。
慕晚不可思议,反问道:“您喜欢我什么?”
秦景曜坦然,“我也不知道,能说出来这个就不叫喜欢了。”
喜欢一个人不像是喜欢一个物件,等喜欢上的时候,才发现原先自己定下的那些条条框框都不是事。
“送你回去那天晚上,我回去考虑了一下。”正阳照着秦景曜的眉眼,缓缓地描上了金边,他扯了扯唇,“我还是不能接受当三,所以你得分手,慕晚。”
他看上的人,就要独占。
慕晚的三观被冲击到,她气急,顾不得礼貌,指责秦景曜的荒唐,“你难道不怕明朗生气吗?他是你的朋友,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如此明目张胆地挖墙脚,也只有秦四敢这么干。
“他算什么东西,还跟我生气。”秦景曜撑着桌子,挽起的衬衫袖子,手臂肌肉紧实,青筋仿佛要跳脱出来,“我叫他让,他就必须让。”
就是李明朗他老子来,也没有在他面前生气的份儿。
好大的口气。
慕晚怒到极点反而笑了,这顿饭她是吃不下去了,“我要回去。”
“你走一个试试。”
秦景曜将烟头熄灭在烟灰缸里,烟灰堆在一起,像一尊雕刻着如意吉祥纹饰的香炉。
短短的一节烟头,压至底,瞬间化为黑色的尘土。
慕晚的脚步定住,她紧握着提包的带子,后悔这顿饭自己不该来。
饭没吃好,却惹了一身的麻烦。
秦景曜绕到了前方,慕晚第一次意识到到他原来那么高,不用动就几乎把她整个人压制住。
影子打在屏风上,冬日的光清晰得不真实。
秦景曜手里拿了那件胸针,他别开细针,调整好位置,戴在了慕晚的外套上,“戴着,我喜欢看你戴着。”
呼吸喷洒在慕晚的脖颈,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后退着拉开和秦景曜的接触。
秦景曜的的手还停留在方才的动作,手指弯曲着,那枚胸针戴在了慕晚胸前。
他放下手,“我送你回去。”
慕晚抬脚就走,她要自己打车回去,以后再也不要见秦景曜。
一路下了电梯,慕晚的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和大厦里漫步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本来也就不属于这里。
慕晚没有勇气停下,她走到了大厦的出口,见到在室外坐着喝咖啡的人,被追逐的紧迫感终于消失了。
几次接触下来,她知道秦景曜的身份不一般,慕晚担心对方报复,因此在秦景曜威胁她时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慕晚拿着手机打车,这里位于市中心,回去的路上可能要堵车。
商业繁忙,手机的打车软件转了几个圈,信号好了一点。
慕晚的手指还没点进去,手机就被人夺走了。
她不曾想光天化日的京州,市中心也能有人抢劫。
这里摄像头遍布,慕晚不急着去追人,她刚想叫“抢劫”。
结果抢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景曜。
他什么时候又跟了过来。
慕晚伸手去抢,“你还我的手机。”
秦景曜身形高大的,手臂展开,把手里握着的手机往上抬了抬。
任凭慕晚伸长了脖子,就是够不到她的手机。
抢了慕晚的手机,秦景曜不着急还,旁若无人般往车里走。
手机不重要,里边的资料千万不能丢,慕晚咬牙跟上了秦景曜。
“上车。”秦景曜的一只手伸进了大衣里,连带着慕晚的手机,“我只说一遍。”
慕晚犹豫踌躇,她十分不愿意上秦景曜的车,可是不上车她就拿不回自己的手机。
没考量好,秦景曜就失去了耐心,坐进后座不留情面地关上了车门。
车子开始启动,慕晚拉开车门,也坐了进去。
12. 第 12 章
慕晚一关车门,车子启动,她就再没了下车的机会。
“为了一个破手机,你也是真敢上车。”
那不然怎么办,钱都在手机里,没了手机就连回京大都成了问题。
秦景曜像是早就料到自己会上车,他永远都是那个守株待兔的猎人,等着猎物主动地撞过来。
无耻,慕晚心想。
“秦景曜,你把手机还我。”
手机上有密码,秦景曜不可能打开,但是她不喜欢自己的手机在别人手里。
秦景曜含着笑,有恃无恐,“你不会天真到我让你上了车,就什么都不会对你做吧?”
慕晚防备地看向对方,“你想做什么?”
秦景曜动作迅速地靠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顷刻拉近至零,身体挨着身体。
慕晚的双手攥紧,她顾不得这辆车终将驶向何方,眼睛惊恐地扩大。
秦景曜他不是正常人,自己不该掉以轻心的。
慕晚害怕了,秦景曜的上身倾轧过去,女孩眼睫反常地快速扑闪。
她的鼻子小巧秀气,一张脸皱着。
他联想到迟院里养的那一群白鸽,羽密毛洁,扑棱着翅膀飞过空寂的院落。
慕晚感觉到脸颊上骤然袭来的鼻息,沉静的成熟的气息粘滞地包裹住她,同外界竖起了一道屏障。
忽然,那道气息凑得更近,一下子扑入慕晚的鼻腔里。
慕晚两个手攥成拳头,横挡着秦景曜的胸膛,她惊慌失措地闭眼,陷入到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对方似是戏弄,吹着气,将吐息吹拂到女孩的脸上,吹得那褶皱不肯松懈,挥发出了酒醉般的艳色。
秦景曜慢腾腾地握住了慕晚的手,他伸出一根手指挑开了女孩的拳头,钻了进去。
慕晚的心情在短时间内大起大落,她好像永远猜不到下一步秦景曜要做什么。
那根手指长出一节,有点凉,拉开了攒在一起的五指。
手机被放在了手掌心里,慕晚颤颤巍巍的睁眼,秦景曜不知怎地,恢复了良心把手机还给了自己。
机体带上了秦景曜的体温,好像要烫穿慕晚的手掌心。
秦景曜合上平摊的手,让慕晚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你求我,我不就给你了,还没那天喝过酒之后懂事。”
他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表情懒怠地阖目,却透露着矜贵从容。
见手机没有问题,慕晚也不愿意和秦景曜争执,他睡那自己也睡。
慕晚的脸对着窗外,在秦景曜的车里胆颤了许久,只得装睡不能放松警惕。
沉水香安眠,皮质座椅柔软,慕晚不禁闭着眼打了个哈欠。
僵直的腰也软了下来,他说那天喝酒,醉酒以后的事情慕晚记得模模糊糊的。
他们下棋,秦景曜要送自己回去,然后就上了车,可她为什么又要求秦四。
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抢自己的手机了,还有上次。
慕晚头皮发麻,那么重要的事她居然一点不记得了,还请了秦景曜吃饭,虽然这顿饭她着急要跑,也没请客请成功。
他上次那么对她,慕晚真请了秦景曜估计得自己骂自己有病了。
慕晚总觉得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浑身被盯得不舒服。
她清醒过来,却不知何时,闭目养神的秦景曜一直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极其侵略性的凶狠,没有丝毫被抓包的抱歉和慌乱,正大光明地对着慕晚展露一个笑。
他提了那么一句,慕晚就回想起了那天不堪的回忆。
多聪明的姑娘,秦景曜喜欢聪明人,他要等到慕晚有天被迫低头求自己的时候,他要让慕晚这样的聪明人无处可去,自己投怀送抱。
“你……”慕晚的手颤抖,她瞥到窗外熟悉的景色,快到京大了,她马上就要解脱了。
回到宿舍,慕晚就把秦景曜拉黑,今天的事情她就当没发生。
他能不来招惹自己最好。
秦景曜一眼看穿慕晚的小心思,搭在西服裤的手像是一把玉扇,“不许拉黑,别让我来学校找你。”
慕晚愣了愣,凭什么她要听他的话。
秦景曜冷下脸,问:“听到没有?”
慕晚意识到他来真的,学校里那么多人,被看到了怎么办。
仿佛被抽了骨头般,慕晚脸色一白,点头道:“听到了。”
听到回答,秦景曜才满意,放了慕晚回学校。
…………
慕晚回到宿舍,手放得时间太久,冷冰冰的手机屏幕留下了一个湿手印。
秦景曜的威逼利诱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她还是没勇气把人放进黑名单。
在拉不拉黑的这个问题上纠缠良久,慕晚放弃了,秦景曜不来找她,她也就当没这个人存在。
于子书从外面回来,脱了鞋上床,“外面的雪湿哒哒的,晚晚你要开空调吗?”
慕晚穿着鞋找到遥控器,调好温度,打算写篇新闻稿转移注意力。
于子书道了一声谢谢,嘴甜地夸慕晚的首饰,“你今天戴胸针了,好漂亮。”
慕晚有些木讷地点头,从校门到宿舍那段路,她的手冻得不轻。
搓热了手,电话打了过来,慕晚接起,“您好慕小姐吗?有您的东西,麻烦来趟楼下。”
慕晚谨慎地多问了一句,“是谁送来的?”
匿名或是不认识的人送来的东西,她一向都不肯收,扔了或是送回去也好,反正跟她没关系。
送东西的人回答说:“您男朋友送的。”
慕晚披衣服准备下楼,“好,我马上下楼。”
送的东西是吃的,慕晚拿上来打开保温箱,冰糖的甜味立刻充盈了整个宿舍,送到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
难怪要人送到宿舍楼下。
用来盛放的瓷盅精美,完全不像个一次性用品,估摸着价格不便宜。
慕晚舀了一勺,甜而不腻,丝丝缕缕的晶莹,炖得软烂缠绕在瓷柄上,里头还加了燕窝。
她兴冲冲地拍了照片,发给了李明朗,正要打字跟男朋友说自己很喜欢。
李明朗:你今天吃桃胶燕窝银耳羹了,我猜的对不对?
慕晚口中品尝的甜味立刻苦了下来,她把打出的字一个一个地删掉,不死心地问:“不是你买给我的吗?”
那边沉默了一瞬,李明朗发了语音,以为女朋友在开玩笑,“好好,我明天给你买,等着。”
不是李明朗送的,可那个男朋友又是谁。
慕晚咽下的那口,味同嚼蜡,她把盖子盖好,发给李明朗一条信息,“不好吃,你明天不要给我买了。”
怎么会难吃呢,李明朗依稀能辨认出瓷盅上的店名,是京州很有名的一家高档餐饮店。
奇怪的是这家店不做外卖,慕晚说难吃不会是买了山寨店的东西吧。
李明朗:好,下次我带你吃正宗的
于子书闻到香味,“男朋友送的,我的天,李明朗也太好了。”
有着母亲般关怀的男朋友,打着灯笼也难找。
慕晚舀了一勺,送到于子书嘴边,“你来不来一口?”
于子书毫不犹豫地张口吃了下去,大肆夸赞慕晚男朋友的贴心和周到,“好吃。”
“好吃你拿去吃,我胃疼。”
于子书受宠若惊,她不相信这好事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
“晚晚,你还好吗?我这里有止疼药。”
慕晚脸色不怎么好看,她摆手,说自己已经吃了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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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浪费了食物,于子书接过去,搅了搅热气,指着捞出的东西问:“这是什么啊?”
慕晚瞥了一眼,“燕窝。”
于子书面上风轻云淡,实际被狠狠地冲击到了,说出一句,“你找的男朋友是有钱哈。”
慕晚笑不出来,她坐回去写新闻稿,内心却躁动不安,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
第二天一早,慕晚上午没课,一早就坐车到了李明朗家里的公司。
来之前发了信息,李明朗到花店挑了一束包好的玫瑰,放在办公桌上等着慕晚过来。
慕晚到男朋友公司楼下,一抬头就发现李明朗抱着玫瑰花下楼了。
他对女朋友说,“圣诞节快乐。”
小别胜新婚,李明朗托着慕晚的下巴,一吻亲在了女朋友的侧脸。
慕晚甜蜜地笑:“圣诞快乐。”
她一手捧着玫瑰花束,回给男朋友一个拥抱,“我好想你。”
声音轻缓而伤感,李明朗抱着慕晚也抱着花,“最近发生什么了,跟我说说。”
慕晚沉默一瞬,手底抓着男友温暖的衣服,“没什么,就是学业压力大了点。”
她扬起脸,开心地笑,“走了,不是说要带我吃饭吗?”
李明朗被慕晚的笑容所感染,被高强度的工作接连摧残了好几天,他也终于真情实感地笑了。
不用再被学业和公司烦扰,他们牵着手去餐厅里吃饭。
秦景曜暂时没给慕晚发信息,总归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李明朗的微信发我。”
许宏扬顿感稀奇,“当初我说他换了号,你不是不要加吗?”
他们两个平时也就打个电话,今天怎么有兴致加人微信了。
“少废话,给不给?”
“给,我这就给。”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许宏扬把李明朗的微信推给了秦景曜。
电话委托的拍卖会进行到了一半,许宏扬放大了手机上的拍品,“再往上价格虚了,你还加不加?”
秦景曜打开李明朗的朋友圈,“加呗。”
没想好送什么,那就多买点,买回来再挑合适的。
许宏扬挑了下眉,让电话那头加价,“你买那么多,要追女人啊。”
秦景曜心不在焉地划拉李明朗的朋友圈,“嗯。”
许宏扬揶揄说:“咱们四哥怎么还要追人,您招招手,踢了现男友都要选您的有的是。”
一张张图片点进去,不放过每个角落,秦景曜提取着有关慕晚的一切信息。
“那她要是不愿意呢?”
许宏扬有点吃惊,他开玩笑呢,难不成还真有秦景曜要追的女人。
“我佩服,不为荣华富贵折腰的女人。”
他能说什么,秦景曜那一张脸就够有说服力了,况且他出手又大方,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气度,这还不同意,许宏扬当然佩服。
果然,能被秦景曜看上的也不是泛泛之辈。
“你说我送什么礼物?”
许宏扬帮秦景曜参谋,“不好说,你拿钱都打动不了她,那我也没办法。”
他们这些人追姑娘,砸钱砸人脉就行,随便一两件礼物都砸得人头昏脑涨。
就是遇到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多砸个几百万,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事。
这时,李明朗的朋友圈更新了。
秦景曜点进去最新的一条,一张朋友圈的截图,套娃似的,头像是熟悉的小女孩。
慕晚发布了一条朋友圈,拍了男朋友送她的花,定位在一家餐厅里,底下的同学纷纷点赞祝福。
秦景曜被屏蔽了,他看不见这条朋友圈。
过了一会儿,秦景曜合上手机。
“我知道送什么了。”
13. 第 13 章
慕晚给桌上的玫瑰花喷了点水,过了两天,玫瑰花瓣已经有点卷边了。
宣传片的拍摄工作陆续结束,等到期末周结束她就能拿到最终完成版了。
“晚晚,你的手机在响。”
于子书的笔戳了戳桌子,只要学理论课,她就会对学习以外的任何东西感兴趣。
慕晚开着笔记本电脑,目不转睛地捞了手机过来,“喂,您好。”
“请问是慕小姐吗,麻烦下楼拿一下您的礼物。”
又是这通电话,慕晚看了眼手机号码,扯谎道:“我不在宿舍,你把东西退回去就行。”
于子书趁慕晚打完电话,闲着没事问:“谁呀?”
慕晚继续复习,写着字,“推销广告。”
于子书也只得继续咬着笔杆,看着书本上那些容易混淆的理论知识发愁。
电话又来了,不是原来那一个号码,慕晚接起,电话里的男声确实和刚才那个不一样,“您好慕小姐,您的礼物送到楼下了。”
慕晚还维持着礼貌,她讲了第二遍,“麻烦退回去。”
“退回去了,慕小姐。这是新的,您男朋友说要是您不喜欢这花,他就换一束再送。”
谁男朋友,她可没有这样的男朋友。
慕晚坐如针毡,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放到宿舍楼下,我会去拿。”
“不行,慕小姐。您男朋友说一定要送到您手里。”
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拉锯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非要自己亲自把礼物收了才行。
“晚晚,你那是诈骗电话吧?”于子书嘟囔说,“我都没见过这么敬业的诈骗犯,还上赶着打第二通。”
都不带换目标客户的。
慕晚没再说什么,她挂了电话,在通讯目录里找到秦景曜的账号。
“你什么意思?”
对面上来直接打来了电话,慕晚挂断,她不想在宿舍里跟秦景曜打电话。
秦景曜:追你的意思
慕晚:我有男朋友了
秦景曜:我不介意
慕晚真想摔了手机,他在假装什么大度啊,怎么甩都甩不掉。
笔记本电脑上的光标在跳,屏幕暗了下去,慕晚赶忙点了两下鼠标。
秦景曜:我买了一飞机的花,你不收我就换,总会换到你喜欢的那束花
这时候,微信的聊天界面变成了通话界面,送礼物的人打来了第三通电话。
一次换一个号码,她拉黑都不能拉黑。
门被推开,室友李妍兴冲冲地分享,“晚晚,我在楼下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一个三明治,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我看到一束好大的花。”
于子书背得快疯了,逮到个人就想聊,“什么花?”
“芍药,玫瑰,还有鸟叶,还有什么?”李妍从没见过这么繁复的组合,她也不知道是哪家店的花,只能说出个大概,“如果是进口花,上万块是有的。”
“啊?”于子书羡慕李妍的无所不晓,不过这价格,还是楼下贩卖机的芋泥三明治最适合她。
物美价廉,还能吃饱。
李妍说:“不过奇怪,我听班里一个女生说,还有其他人来送花,送的是白色的铃兰。”
“今天是什么节日?”于子书打开手机看日子,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魔鬼期末周罢了。
慕晚不想接第四通电话,再等下去,学校里的人就能把自己给打听出来了。
她奔赴战场一般,不知怎么把花拿了进来,又不知怎么把花放到了桌子上,浑浑噩噩地结束了送礼物的闹剧。
李妍在楼下见过了这花,慕晚拿上来的时候她还是被狠狠地惊艳了一把,“晚晚,这是你男朋友送的花,眼光不错啊。”
远远地看上去争奇斗艳,近看繁而不乱。
“这个冷天看到玫瑰,心情都变好了呢。”于子书见慕晚的桌子被两束花挤占得满满当当,她笑着说:“你看晚晚男朋友多贴心,知道原来送的花不新鲜了,特意换了新的送过来。”
于子书去找自己那不争气的男朋友,“不行,我也要去找我男朋友要。”
一新一旧,慕晚看得不太舒服,花香浮动,勾着她的思绪。
秦景曜:收到没有
慕晚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那么一大束花朵,手机镜头差点装不下。
不过她也没义务拍得好看,随便选了一张敷衍的照片打发了过去。
花是收了,可秦景曜哪里是好打发的人。
秦景曜:这张怎么不发朋友圈?
慕晚心底一虚,她的手抚上颜色带点陈旧的玫瑰花。
李明朗送自己的花是被发了朋友圈,但是秦景曜被屏蔽了,他该看不到才对。
秦景曜:你屏蔽我
他在监视自己。
慕晚很讨厌这种感觉,她自认为没犯什么错误,没必要非给秦景曜一个解释。
但是对面显然在等一个解释。
秦景曜:别跟我装哑巴,我都知道
她发布的每个朋友圈他都能看到,不管有没有被屏蔽,可真要是被屏蔽了又是另一回事。
宿舍里安静下来,慕晚手下忽然一软,抚摸的红色玫瑰变成了粉色,灿烂的,绚丽的粉色。
手机还在震动,消息一条条地传过来。
秦景曜:你们上次见面亲了还是睡了?
秦景曜:为什么让他亲,我亲你就不行
秦景曜:亲了还是睡了,回答我
秦景曜:亲了还是睡了,我问你话呢
红色数字不停地增长,直白的质问,轰炸着手机,弹出的白底黑字,弹得慕晚的脑袋嗡嗡响。
手机震动,全是相同的问题。
慕晚的眼睛有瞬间的刺痛,她把手机关了静音,然后把秦景曜拉黑了。
坐在桌子前,她把花放在脚底。
过了那么一会儿,慕晚依旧无法想象秦景曜是以什么心态问出这个问题的。
实在太可怕了。
删了秦景曜,慕晚提心吊胆了几天,每次看到黑色的车子她都要留心车牌号。
整个期末周秦景曜都没来骚扰,慕晚安心地度过了期末考试,正常发挥下,她寒假里就能拿到一个好成绩。
这次寒假,李明朗说要带女朋友在京州玩两天再回家。
“去哪儿玩?”慕晚窝在李明朗怀里,寒假她想先回家来着。
“就在京州,去山上,那里有我朋友的房子,我们就住那儿。”李明朗扔了块面包到地上,很快就有眼尖的鸽子叼走了。
慕晚预感男朋友说的不止他们两个,“还有谁?”
李明朗挖了一勺杏仁豆腐送到慕晚嘴边,“我朋友,你见过的,许老板,还有你学妹钟尔雅也去。”
慕晚咬住勺子吞下去,“秦景曜去吗?”
“他啊,他没空。”李明朗握住慕晚的手,“怎么样?去不去,寒假我都见不到你,你就陪我玩两天好不好。”
秦景曜不去就行。
店内有服务员走动,慕晚起身拿了片面包也去喂地上的鸽子,“我不太喜欢秦景曜,要是他去我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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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四是有点凶,但是别人不招他,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李明朗打消女朋友的疑虑,他保证说:“四哥来不了,弘扬去问了,他有事。”
听到这声四哥,慕晚用力地撕掉一块面包,伸手让鸽子给叼进了嘴里。
手心有点痒。
李明朗扣住慕晚的手,观察女朋友的脸色,“去不去?”
两只手扣紧,银戒指闪闪发光,慕晚在凛冬里呼出一口热气,“去,不过我要给我爸妈报备。他们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好。”李明朗亲了一口慕晚的唇,他夹块糕点喂女朋友。
说是问父母的意见,实际最后做决定的还是慕晚自己。
视频电话打过去,慕兴国和向静考虑了下决定让女儿去玩,叮嘱慕晚有事打电话,钱不够记得再要。
慕晚的机票改签了,她坐上李明朗的车到了度假的地方。
山下设了关卡,李明朗给许宏扬打过去电话,保安亭记了名字之后放了他们上山。
车开到半山腰都没什么游客上来,只有些娱乐设施。
李明朗打着方向盘,“这是私人领域,一般人进不来,人少安静。”
寒假放了,世界各地的人民群众都要去京州的景点,不管多好的景点,人一多就玩得不开心。
所以,李明朗才想着单独带慕晚来这儿。
车开到停车场,已经有几辆车停留,因为是跟自己人一起出来,开出的车也嚣张了几个度。
许弘扬就是开跑车过来的,他关上车门,倚着他那上千万的跑车,“四哥,晚上咱们几个去山顶飙车。”
“再说,没心情。”
慕晚的背挺得僵直,那道声音就在身后,分明是真真切切地存在。
亲了还是睡了……
山间水色,崖边峭壁。
秦景曜踏着地上的碎雪,微风波动平整的裤脚,他穿了一双皮鞋,线条冷硬,脚步平稳,与慕晚擦肩而过。
正眼未抬。
李明朗见女朋友松了自己的手,“是不是冷?”
慕晚心绪不宁,“明朗,你说秦景曜不来,他怎么又来了?”
“他大约是行程变了,有时间了吧。”李明朗没有多想,他也并不了解自己女朋友有多么讨厌秦景曜。
好像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李明朗扶着女朋友的背,“我们进去吃饭。”
慕晚在想她要不要走,可是见面的时候,秦景曜根本就没关注自己。
似乎,他已经对慕晚失去了兴趣。
也是,他们那种身份的人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没有,新鲜劲儿一过觉得慕晚也就那样了。
住的地方是一个大院子,进了门穿过连廊到主楼。
晚饭慕晚和钟尔雅坐在一起,头顶是一根木头雕刻的房梁,不知是多少年的木头,竟然能长那么粗。
一群人到这的第一天,大家都商量着回去洗澡睡觉。
慕晚跟钟尔雅讲学校的事情,走到后面山势陡增,铺就的青石板小路也不好走起来。
暮色浓重,到了顶上,人造的小型瀑布从脚底的石头里倾斜到水池。
慕晚的脚踩了泥,“拉我一把。”
她低头看路,和李明朗讲话。
一只男人的手握着慕晚并起的手掌,稍微使了力气,就把女孩带上了台阶。
有烟味,慕晚挥了挥,却瞧见秦景曜的眼睛在朦胧暗色里发着亮光。
慕晚缩回自己的手,她叫了一声,而且音量还不小。
14. 第 14 章
“叫什么?”
慕晚缩着手,惊魂未定,“我看错了,我以为是我男朋友。”
她的手刚才好像伸进了竹林里,本想抓点什么稳固东西,结果却摸到了一条蛇的躯干。
钟尔雅回头,也跟着害怕,“学姐,你看到什么了?”
这到底是山上,虽然说是冬天,蛇虫都冬眠了,可保不齐跑出去其他具有攻击性的物种。
慕晚的指甲烦躁地勾着手心,秦景曜替人开口,“她说看错了。”
四哥的话公信力不用多讲,钟尔雅注意着脚边往上爬几阶台阶,“哦。”
“你把我当成你男朋友,”秦景曜向前走了两步,瀑布的水光迸溅,让他的声音变得不那么清晰,“你心里有鬼,慕晚。”
薄烟浩渺,几近燃到尽头,千丝万缕地缠住了慕晚的衣袖。
慕晚急忙否认,“我没有。”
她抬上石阶的脚放下,半个脚都处于悬空的状态,冷风经过枝叶干枯的竹林,顶着后腰。
不上不下的状态,慕晚哑口无言。
夜色里,一盏灯笼照亮林子的一角,秦景曜垂视到地上石阶矮矮的黑影。
再往上,慕晚的脸笼罩在白亮的灯光里。
“是吗?”
秦景曜眯了眯眼,他把指尖的烟含进唇里,嗓音低缓,像是脚底流过的泉水,空明澄澈。
慕晚点头,赧然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
秦景曜朝慕晚笑,一阵风过,他的表情愈加鲜明。
仿佛刀刻石雕出的一幅立体而不完全真切的画。
混蛋,秦景曜是个混蛋。
慕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停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发信息给李明朗。
女朋友掉了队伍,李明朗沿着原路返回找到了慕晚。
慕晚心生退意,对男朋友直接道:“我想回家。”
“我们才来第一天,你都没怎么玩呢。”女朋友不愿意走,李明朗耐心地摸了摸慕晚的头发,“机票都改签完了,现在出去多没意思啊,你是不是觉得不好玩?”
慕晚自知她的样子非常无理取闹,她偏头,不让李明朗碰,“不是因为这个。”
诉说的语气藏着难以言说的委屈。
李明朗宕机了,他想不通,“那是因为什么?”
怎么饭桌上还好好的,到了晚上慕晚又闹小脾气。
“我不喜欢秦景曜。”慕晚恶寒又怕,她鼓足勇气批判秦景曜,“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很坏。”
“你跟我走,不和他坐一起不就行了。”李明朗拉着女朋友的胳膊,带着她爬台阶,忽然他转身,语气认真地问:“要不我背你?”
慕晚蓄着眼泪的眼睛一下子笑了,她嗔怪:“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李明朗拉着慕晚,“不背就算了,我们赶紧去新房间看看,保准你喜欢。”
两个年轻人的心情都十分兴奋,飞奔一样爬上了那一段台阶,跑到停下大喘着气。
慕晚和李明朗面对面,她凝视着男生璀璨如星的眼睛,一双温柔俊气的眼睛。
慕晚自己都没发现这一路上她都在笑,以前他们也这样跑过,在她难过的时候。
李明朗告诉她要跑起来,跑起来心脏博起,血液在血管里畅通地流,那时候你才最能体会到什么叫活着。
只要能活着,就什么都不怕了。
慕晚跑到顶上的空地,她垂着脑袋,黑色的皮鞋站立在铺着石材的露台上。
“借过。”
良久,秦景曜终于有了动作,两人互相牵连的手,挡了他要走的路。
慕晚松手,侧开身让路。
秦景曜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另外两人却笑得开心又甜蜜。
他见人没上来,在露台一直守着慕晚来,钟尔雅他们一群人都走了,秦景曜还在候着。
北风掀起秦景曜额前的黑发,他就站在群山之巅,吹不走的是一身的寂寥。
…………
慕晚和李明朗从没在一张床上睡过,她是初次谈恋爱,平时和李明朗亲亲抱抱之后也没其他亲密行为。
或许,两人都没想好该在什么时候进行更深层的亲密行为。
所以这次他们也分了两个房间睡,李明朗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
第二天早上起来,按照性别分了两拨,两拨人出发去泡温泉。
慕晚做好要走好远的准备,没曾想这温泉就在院子里,离主楼也就吃过早餐散个步的距离。
开了门进去,慕晚立马感受到潮湿气和暖意。
她跟钟尔雅走在一起,尽量地让自己不去想秦景曜。
如果不是几个女生一起,以慕晚的胆子,她是有些怕的。
不过还好有人陪着,慕晚被钟尔雅说得心动,便带上换洗的衣服来泡温泉。
更衣室里,钟尔雅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换上了泳衣。
对着镜子,慕晚拿发带给自己编麻花辫,她不急着下水,有条不紊地盘好了头发。
“走嘛,我想下水。”
钟尔雅披着浴巾,地板装了地暖,她就踢着拖鞋,赤脚把拖鞋再穿回去。
“你虎啊你,这样寒气入体知不知道。”白薇从包里拿面膜和护肤品,一字排开,“你自己下去,还当自己小孩呢。”
白薇先褪下了脖子上带的那条项链,紧接着卸妆保湿,这一麻烦的流程走完,慕晚都好了,她还没好。
钟尔雅早就受够自己这位朋友的拖延,明知去泡温泉,还打扮得跟要去参加电影节开幕似的,“学姐,你陪我去。”
终于不用再等别人了,慕晚被拉着走到里面,她把脚放进去试了试温度。
温度算是在可接受的程度,乳白的汤池,漂流着白色花瓣,上层晕着白色水汽。
钟尔雅吃着水果,捧着平板看摄像头里的猫猫过得怎么样,端了一杯酒水给慕晚。
“这里就剩香槟了,学姐你凑合着喝。”
慕晚接过去抿了一小口,“你家里想过给你四哥再介绍一个对象吗?”
“想过,我舅妈都介绍好几轮了。”钟尔雅的叉子叉住一块蜜瓜,她吃得享受,“可他眼光高啊,什么某委某部长家里的女孩都介绍过,没一个行的。”
本来和夏家的夏初然结亲的事都快板上钉钉了,结果四哥他老人家就是不乐意,谁来都没法。
“不过学姐,你怎么知道的?”钟尔雅记得自己也没跟慕晚讲过这事,这种婚姻大事一般不会轻易往外传,她也就跟慕晚漏过一次嘴。
慕晚顿了顿,手拨出一个水花,“我听说的。”
她跟明朗哥谈恋爱,几个朋友在一起多说两句可能也就知道了。
钟尔雅把平板放远了点,她偷偷瞧着白薇没有过来,“那学姐你也应该知道我四哥上面还有个三哥,但是我舅妈就生了四哥一个儿子,她是后来嫁过来的。”
“我舅妈着急不是一年两年了,等过几年再说吧,或许三十岁之后他就想通了。”
这个事情慕晚没听任何人讲过,就连钟尔雅也不敢多说,毕竟议论秦四,被逮到了可不是那么好了事。
其实难听的话多了去了,有关秦景曜父亲和两个妻子的关系,外边多有猜测,但谁也弄不明白内情。
白薇披着浴巾,一张雪白面膜下的表情凶神恶煞,“说什么悄悄话呢,钟尔雅你要是在背后说我坏话我就撕了你的嘴。”
钟尔雅怼好友,“对,说你坏话,你贴面膜出来像雪山老妖。”
白薇下水,泼钟尔雅一身水,“我要变成雪山老妖了,第一个剥你的皮,把你吊起来打。”
慕晚也没能幸免,留的两缕头发被淋了个透彻,紧贴着鬓角。
她抹掉脸上的水,把香槟杯子放好,在水里不忘给两个幼稚鬼调解,“不要打了。”
泡完了温泉,白薇和钟尔雅结伴去房间里打麻将。
慕晚穿上浴袍,她拧出护手霜抹在手背,想吹头发但是没找到吹风机。
在手机上发了消息钟尔雅没回,估计正是玩到兴头的时候。
慕晚出了女更衣室去棋牌室找人,男女泡温泉的地方一个在西面,一个在东面,中间一条大走道。
“找谁?”
木地板下都是空的,走路的声音宛如踩在空阁楼里,吱呀吱呀地响。
是秦景曜。
慕晚回说:“找尔雅,你知道棋牌室在哪吗?”
秦景曜不应答,反而越走越近。
慕晚想走,她的直觉告诉她,只要一落单,准没有好事。
“你找雅雅,她在……”
秦景曜启唇,慕晚顺着他的视线,眼看他沉默了,重复了一遍问题,“她在哪里?”
“在这儿。”秦景曜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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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住女孩细条条的手腕,似乎能摸到突起的腕骨。
味道在这里。
秦景曜和慕晚的脑袋错开,高出一大截的身体微微躬着,鼻尖触碰到垂至脖颈的发带。
慕晚尝试挣脱,男人在闻她衣领里的味道,头低了下去,好像就要压上皮肤嗅。
警告没有用,慕晚抬脚去踢秦景曜的腿。
在对方眼里,她出腿的速度简直慢得像蚂蚁。
秦景曜身形一闪,慕晚没有踢到,反而她的腿被秦景曜的双腿给夹住了。
“什么味道,你洗完澡也那么香吗?”
随着慕晚躲避,挽在发间的发带不停地摩擦着秦景曜的手背。
那发带尾端刺了一朵小花,女孩的脸很红,是气血充沛的红色,可又似抹了胭脂水粉的模样,像是刚掀开盖头的新娘。
挽在脑后的发髻精致,经过一番折腾,乱了原形,浓密的黑发下坠,映衬得下颌多了几分细弱。
衣领深处,挣扎间,不时地袒露出丰腴的白,足以令人想象到底下优美的弧度。
慕晚举着另一只手,拍在秦景曜的手臂上,“你才有味道。”
一巴掌扇到了肌肉,秦景曜的手没红,她的整个手掌却迅速充血红成了晚霞。
“今天好凶。”
秦景曜的额头抵着墙壁,慕晚打了他,他居然扯着唇笑了。
死变态。
慕晚不能硬抗,服软道:“我冷,要去吹头发。”
第一次她那么柔声软气地跟自己讲话,秦景曜的手绕着湿淋淋的发带,在手指上缠了几圈之后松开,指节到指甲都泛着水光。
“我去找吹风机,你等我几分钟。”
慕晚收回自己的脚,秦景曜的裤脚已经被她搞得沾水,也湿了不少。
等你个鬼。
趁秦景曜进去,慕晚揣着手机就跑出去找钟尔雅了。
墙上有指路的箭头,慕晚顺利地找到了钟尔雅和白薇玩牌的房间。
“尔雅,吹风机在哪?”
李明朗站在外围看牌,“我给你找。”
他在一个柜子里翻出了吹风机,让女朋友坐在沙发上,打开吹风机吹头发。
头皮热热的,李明朗吹得细致,慕晚伸手拿了吹风机过来,开玩笑说:“照你这个吹法,它自己都晾干了。”
第一次当人男朋友,李明朗的手法实在称不上好,可胜在有那么一份心。
“你自己吹,晚上想吃什么?”
慕晚握着一根发带,捋直乱乱的头发,“想吃面。你也去玩吧,我自己吹就行。”
吹风机的轰隆声回归平静,棋牌室外的客厅,许弘扬问慕晚想玩什么游戏。
慕晚想了想,其实她在这里玩手机也行。
“我跟她玩。”
秦景曜忽然出现在了客厅里,就像是凭空进入一样,没惊动任何人。
这祖宗今天竟然来了兴趣,许弘扬转头问秦景曜,“四哥,你想玩什么?”
“国际象棋。”
这个游戏两个人就够了,许弘扬还想参与来着,结果参与不进去了。
许弘扬拽李明朗,“我不奉陪了,去跟明朗打麻将。”
慕晚皱眉,“我不玩。”
李明朗也担心女朋友生气,许弘扬拽都拽不走。
“你再说一遍,真不玩?”秦景曜压低嗓子,用只有慕晚能听到的声音说,“介意我在你男朋友面前表白吗,好像,你介意也没用。”
都跑不出这座山,慕晚哪来的胆子耍他。
慕晚眉头舒展,挤出从容的笑,“我正好学了象棋,来一局吧。”
许弘扬把李明朗的脚从地上拔起,“走了,人家一块玩,那边麻将三缺一。”
白薇和钟尔雅麻将都洗完了,催着许弘扬抓紧时间上桌。
慕晚坐着,愣愣地摆棋盘格上的棋子,一旁还摆放了一个专业的计时器。
“如果我赢你,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这是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规则,”慕晚真想直接走人,她丢了手里白王后的棋子,“你明知道我赢不过你。”
秦景曜捡起来滚落的王后,“是你自己答应跟我玩象棋,不想认账?”
慕晚瞪他,“是你威胁我。”
威胁又怎么样,秦景曜把棋子放在了白色棋格里,不怒自威,“你没得选,给我坐下。”
15. 第 15 章
慕晚的确没得选,李明朗对上秦景曜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她只能忍气吞声,安稳地把这两天度过,等回去过了年秦景曜说不定就把自己忘了。
人在滔天的权势下唯有伏低做小,任何一个违抗的举动都会把自己引向被碾碎的下场。
慕晚收拾好心情,她决绝地坐在秦景曜的对立面,那种上翻的恶心感像是在酒桌上赔笑。
多可笑啊,她还没出学校,就要陪这等级别的权贵子弟下棋了。
棋钟开始计时,红色数字一秒一秒地变化,慕晚走了她的第一步棋。
下位者捧着上位者,向来只能以输家的身份落幕。
慕晚不怕赢秦景曜,她怕输,可秦景曜的棋艺远超自己,甚至堪比专业的国旗象棋棋手。
黑白棋子在棋盘里移动,若是和古代的战场进行一个类比,他们两个的交手是三十万大军对一万。
本就是赴死的局,慕晚还必须要豁了理智出兵。
每走一步,更深一层的绝望便咬住了她出棋的手指。
这场棋局早就被盖棺定论,最后的结果,毋庸置疑是慕晚输了。
秦景曜很享受这种慢慢把人逼到角落的过程,对方无处可逃,但他依然残忍无情地吃掉了白棋。
慕晚已经心如死水,陈述道:“你赢了。”
秦景曜敛目,“我赢你不止一次了,可你从来不愿意看我一眼。”
慕晚忍不住冷笑,没人会喜欢把自己打败的人,秦景曜是她失败的证据,也是使她跌落狼狈的罪魁祸首。
他们生活的环境不同,慕晚自然不知道,在秦景曜的世界里,获胜的人才能被看见,才能赢得他人的青睐。
明面上他胜者为王,她败者为寇,实际不过是一个渴望被看见的人和一个熟视无睹的人。
棋局结束,计时器依旧在走动,面对着一场残局,秦景曜和慕晚都是默然。
棋钟记下了他们僵持的一分一秒,直到慕晚率先起身,关掉了在她看来是定时炸弹一样的计时器。
外面下雪了,适合吃一碗面。
过了晚饭,李明朗和女朋友炫耀他的好手气。
他把打麻将赢来的钱都转给了慕晚,“买件喜欢的东西,我元旦都没送你新年礼物。”
慕晚打开手机,他们不过打了几圈麻将,这钱都够买个不便宜的大牌包了。
她见过麻将馆里的大数额,叔叔阿姨们人手一沓红票,可轮到男朋友他们打牌,手机里都过成千上万块的流水。
“不了吧,我没有想买的东西。”慕晚吃饱了有些困,她躺在李明朗腿上笑说:“不如,我过年给你包个红包。”
李明朗低头在女朋友唇上亲了一口,“可以,我也给你包个大红包。”
慕晚熬不了夜,她回了房间睡觉,躺倒在床上快睡着的时候,又觉得不放心,爬起来趿着拖鞋把房门反锁了。
反锁好房门,慕晚一沾上床眼睛就闭了起来。
白天发生的事让她睡得不安稳,总是做乱七八糟的梦。
房间里开着空调,朝床上吹热气,伴着机器的轻微响动。
慕晚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她翻了身,可能是空调送的热风太多,热得自己的嗓子都干渴得想喝水。
月色破碎的阴影里,一个男人坐在床边,影子拉出长长一道。
秦景曜的眸色幽冷,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慕晚的嗓子扯得嘶哑,她的被子掀开到腰间,浑身定住了似的。
“你怎么进来的?”
她记得自己反锁了房间门,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没睡,秦景曜低沉的嗓音比平时还要低,“这是我的房子,你说我该怎么进来?”
他的房子。
慕晚条件反射地咽了口唾沫,她明白秦景曜来自己的房间,定然是大事不妙。
她悄无声息的扯开被子,鞋子都没穿,光脚在地毯上跑。
脚踩着木地板,踢踏踢踏,在万籁俱静的深夜宛如沉闷的钟声。
仿佛是在逃命一样,慕晚头也没回,手扣住了古铜色的门把手,拧了一下发现还是反锁着的,一点被打开过的痕迹都没有。
她的另一只手迅速去开锁头,哆嗦着拧动了一次。
反锁的门还都未打开,慕晚的腰被什么东西缠住,秦景曜把她揽到怀里,往后拖。
“放开我!”
慕晚瞳孔骤然缩小,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喊的声音几乎可以用尖利来形容。
真是怕极了。
腰间的手紧了紧,秦景曜的下巴搭在了女孩的肩膀上,他抽出手捂住了慕晚的唇。
唔唔咽咽的声音好像在哭泣一样,慕晚捶打秦景曜桎梏住她身体的手。
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发热的手臂温度烫得惊人,似要烧掉那层相隔的棉纱布料,让慕晚的腰部暴露在空气里。
秦景曜附在人耳边,压低道:“听话,别叫。”
慕晚睁着眼睛,怒目而视,只要他松手,她就再跑出去。
“你男朋友在隔壁,被他听见了,你说,他会不会认为你在出轨。”
秦景曜照旧镇定自若,淡声让慕晚安静下来。
“从一开始你就是故意的,包括这院子,和这趟旅行。”
慕晚的脑子很灵光,秦景曜借了院子出去,又放出风声不来。
来之前李明朗如此笃定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他确定秦四不会来,可是到了集合的那天,他竟然准时出现了。
太可疑。
“我喜欢那么聪明的你。”
秦景曜撒手,微弱的月华里,手掌心一片湿亮亮的晶莹,他凑近端详了下,湿了。
从唇瓣里滴出的水雾,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细嗅是跟她身上一样的气味,却多了甜腻。
真想尝尝。
慕晚掰开腰间的手,她赤着脚在地毯上踉跄,“你放开我。”
秦景曜将手心里的湿抹在了自己的衬衫上,“你上次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跟他睡了还是亲了?”
“我们没到那个程度。”毛毯的短毛刺挠着脚底,慕晚被迫回答。
秦景曜审讯犯人一样,“没上|床,但是亲了。”
“下流。”慕晚的脸一红,她瞅准了时机,拧开了门把手。
往外冲的时候,秦景曜一把抓住了人,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慕晚被秦景曜压到了木门上,她的半张脸抵着实木,每个毛孔都接触着凉透而温润的质感。
欲哭无泪,逃也逃不掉。
“你怎么一条信息都不给我发,还把我拉黑了。”秦景曜的双手往下拉慕晚的手,单手捉住,他把女孩摁在木门上,唇贴着她的耳朵,“我见不到你,可是我又想你。”
热气喷薄,他边讲着话,唇有一搭没一搭地碰着慕晚的耳垂。
如同亲吻,缠绵悱恻。
慕晚丝毫没被秦景曜浮于表面的深情绕进去,“所以你就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要我到这里跟你见面。”
“在客厅里的时候,他亲你了。”
慕晚跟李明朗亲密的时间,他们说互相包新年红包的那刻,秦景曜就站在客厅的入口处。
目睹了这一幕。
他知道,今晚闹开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秦景曜无法忍受慕晚对着他漠然,转脸却笑迎李明朗的亲近。
他哪点不如李明朗,慕晚都能跟李明朗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和自己在一起呢。
慕晚无语至极,“你有偷窥癖。”
秦景曜轻轻地笑了,他圈住女孩的腰,“这倒是没有,不过我得盯着你,慕晚,你这个人一点都不懂什么叫安分。”
像是有条蛇束缚着她的身体,随时要把自己拆吃入腹。
慕晚的脸被抵在门板上,抵出了压痕。
逼仄的空间,秦景曜压制着怀里的人,他说:“我就不该对你心软一次,慕晚。”
“你答应过我的一个要求。”
提起这个,慕晚惊慌地否认,“我没有。”
秦景曜的腿磨着慕晚光裸的小腿,不轻不重的力道,“接吻,能伸舌头的那种。”
慕晚的唇张了张,他下身穿的裤子顺滑,在她的小腿上有来有回地动。
她死也不要。
“我会跟李明朗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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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兵之计。”秦景曜腿别着慕晚的脚,他不上套,“你当我不长记性,他到底哪里好,让你怎么都不肯放手。”
慕晚闭眼,睁开后还是在恍如噩梦的禁锢中,“比你好不就行了,至少他不会强迫我。”
她的锁骨一热,有液体洇了衣领。
后知后觉,慕晚意识到自己哭了。
秦景曜咬牙,“够硬气。”
他的虎口钳住女孩的下巴,拇指擦过唇瓣,深不见底的夜里,他们的呼吸倾洒,清晰可闻。
“救命!”慕晚尖叫。
秦景曜亲了上去,女孩高昂的声线瞬间就断了,如同鸣奏的古筝,弦齐齐崩断,打了人一手的血珠。
唇是软的,有味觉的甜和嗅觉的香,勾着人沉溺与之耳鬓厮磨。
他只贴了上去,慕晚的眼角就不间断地流下来很多泪,有一滴流到了唇中。
仿佛天空上坠落的雪花,融化在了两唇之间。
秦景曜尝到了,是咸的,苦涩的咸味。
不该是这个味道。
慕晚几不能支,瘫倒在了地毯上,虽然秦景曜没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可她已然了无生气。
被砍断根茎,包在礼物盒子里的玫瑰花,也是如此地无趣。
“我真后悔认识你。”
慕晚愤恨,她抬着脸,哭得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哭得已经看不见自己的手。
秦景曜逼得慕晚玷污了她所谓纯洁的爱情,或许这场恋爱也该如此惨淡地收场。
慕晚抱着膝盖,房间里温暖,她却觉得冷得不能再冷了,“没你这样喜欢人的,秦景曜。”
“你跟他,最好分了吧。”秦景曜蹲下,他的拇指轻柔地接住慕晚脸上的泪。
“我不喜欢你。”慕晚打掉他的手,重复说:“我不喜欢你。”
秦景曜的两指抹开了湿意,“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
慕晚扭头,遏制住想哭的情绪,她把泪憋了回去。
“你只有一条路走,”秦景曜拍了拍女孩的脸颊,他放缓了声音问:“明白吗?”
…………
慕晚后半夜没怎么睡,断断续续地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她靠在床上熬到了天明。
这天,他们要去山上滑雪。
早饭好了,李明朗迟迟没看到慕晚起床吃饭。
他走到慕晚的房间门口,敲了两下门,“晚晚,洗漱了吗?”
门内,慕晚凌乱着头发,她心有余悸,机械般开口让李明朗进来。
少见的,女朋友到这个点了,穿着睡裙,头发也没梳整齐,眼底一小片乌青。
“我不去滑雪了。”
李明朗瞧慕晚萎靡不振,“是不是生病了?”
“没。”
慕晚埋着脑袋,她头疼得厉害。
“明朗,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慕晚无精打采的,她没有办法直接跟李明朗说分手,那对她来说太残酷了。
话题转变之快,李明朗摸不着头脑,他不舒服地反问:“为什么?”
慕晚是个慢热的女孩,两人在一起的过程就经历了许多的磕磕绊绊,李明朗都没有放弃。
他心愿成真,慕晚做了自己的女朋友。
突然她又说不合适,那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日子算什么。
“我想回家,真的。”慕晚揉着眼睛,她后半夜基本没合眼,“我想我妈妈了。”
她的嗓音嘶哑,李明朗迟疑地测了测慕晚额头的温度,“晚晚,你发烧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吗?”
李明朗要走,“我去给你拿药吃。”
慕晚喊着男朋友,委屈巴巴的模样,“回不了家,我就去学校住一晚,我在这里睡得难受。”
李明朗心疼女朋友生病,“好,你吃了药我们就下山。”
他去找朋友拿药,这院子里还真有一个备用的急救药箱。
许弘扬打电话问了秦景曜,发信息的话对方一般不咋看,除非他心情好,不过就今天早上来看,秦四的脸色属实难看。
李明朗打开药箱,就听许弘扬说:“山上这两天要戒严,你们不一定能下山。”
15-20
第 15 章 没你这样喜欢人的
慕晚的确没得选, 李明朗对上秦景曜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她只能忍气吞声,安稳地把这两天度过,等回去过了年秦景曜说不定就把自己忘了。
人在滔天的权势下唯有伏低做小, 任何一个违抗的举动都会把自己引向被碾碎的下场。
慕晚收拾好心情, 她决绝地坐在秦景曜的对立面,那种上翻的恶心感像是在酒桌上赔笑。
多可笑啊,她还没出学校, 就要陪这等级别的权贵子弟下棋了。
棋钟开始计时,红色数字一秒一秒地变化,慕晚走了她的第一步棋。
下位者捧着上位者, 向来只能以输家的身份落幕。
慕晚不怕赢秦景曜,她怕输,可秦景曜的棋艺远超自己, 甚至堪比专业的国旗象棋棋手。
黑白棋子在棋盘里移动, 若是和古代的战场进行一个类比, 他们两个的交手是三十万大军对一万。
本就是赴死的局, 慕晚还必须要豁了理智出兵。
每走一步, 更深一层的绝望便咬住了她出棋的手指。
这场棋局早就被盖棺定论,最后的结果,毋庸置疑是慕晚输了。
秦景曜很享受这种慢慢把人逼到角落的过程, 对方无处可逃, 但他依然残忍无情地吃掉了白棋。
慕晚已经心如死水, 陈述道:“你赢了。”
秦景曜敛目, “我赢你不止一次了, 可你从来不愿意看我一眼。”
慕晚忍不住冷笑,没人会喜欢把自己打败的人,秦景曜是她失败的证据, 也是使她跌落狼狈的罪魁祸首。
他们生活的环境不同,慕晚自然不知道,在秦景曜的世界里,获胜的人才能被看见,才能赢得他人的青睐。
明面上他胜者为王,她败者为寇,实际不过是一个渴望被看见的人和一个熟视无睹的人。
棋局结束,计时器依旧在走动,面对着一场残局,秦景曜和慕晚都是默然。
棋钟记下了他们僵持的一分一秒,直到慕晚率先起身,关掉了在她看来是定时炸弹一样的计时器。
外面下雪了,适合吃一碗面。
过了晚饭,李明朗和女朋友炫耀他的好手气。
他把打麻将赢来的钱都转给了慕晚,“买件喜欢的东西,我元旦都没送你新年礼物。”
慕晚打开手机,他们不过打了几圈麻将,这钱都够买个不便宜的大牌包了。
她见过麻将馆里的大数额,叔叔阿姨们人手一沓红票,可轮到男朋友他们打牌,手机里都过成千上万块的流水。
“不了吧,我没有想买的东西。”慕晚吃饱了有些困,她躺在李明朗腿上笑说:“不如,我过年给你包个红包。”
李明朗低头在女朋友唇上亲了一口,“可以,我也给你包个大红包。”
慕晚熬不了夜,她回了房间睡觉,躺倒在床上快睡着的时候,又觉得不放心,爬起来趿着拖鞋把房门反锁了。
反锁好房门,慕晚一沾上床眼睛就闭了起来。
白天发生的事让她睡得不安稳,总是做乱七八糟的梦。
房间里开着空调,朝床上吹热气,伴着机器的轻微响动。
慕晚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她翻了身,可能是空调送的热风太多,热得自己的嗓子都干渴得想喝水。
月色破碎的阴影里,一个男人坐在床边,影子拉出长长一道。
秦景曜的眸色幽冷,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慕晚的嗓子扯得嘶哑,她的被子掀开到腰间,浑身定住了似的。
“你怎么进来的?”
她记得自己反锁了房间门,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没睡,秦景曜低沉的嗓音比平时还要低,“这是我的房子,你说我该怎么进来?”
他的房子。
慕晚条件反射地咽了口唾沫,她明白秦景曜来自己的房间,定然是大事不妙。
她悄无声息的扯开被子,鞋子都没穿,光脚在地毯上跑。
脚踩着木地板,踢踏踢踏,在万籁俱静的深夜宛如沉闷的钟声。
仿佛是在逃命一样,慕晚头也没回,手扣住了古铜色的门把手,拧了一下发现还是反锁着的,一点被打开过的痕迹都没有。
她的另一只手迅速去开锁头,哆嗦着拧动了一次。
反锁的门还都未打开,慕晚的腰被什么东西缠住,秦景曜把她揽到怀里,往后拖。
“放开我!”
慕晚瞳孔骤然缩小,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喊的声音几乎可以用尖利来形容。
真是怕极了。
腰间的手紧了紧,秦景曜的下巴搭在了女孩的肩膀上,他抽出手捂住了慕晚的唇。
唔唔咽咽的声音好像在哭泣一样,慕晚捶打秦景曜桎梏住她身体的手。
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发热的手臂温度烫得惊人,似要烧掉那层相隔的棉纱布料,让慕晚的腰部暴露在空气里。
秦景曜附在人耳边,压低道:“听话,别叫。”
慕晚睁着眼睛,怒目而视,只要他松手,她就再跑出去。
“你男朋友在隔壁,被他听见了,你说,他会不会认为你在出轨。”
秦景曜照旧镇定自若,淡声让慕晚安静下来。
“从一开始你就是故意的,包括这院子,和这趟旅行。”
慕晚的脑子很灵光,秦景曜借了院子出去,又放出风声不来。
来之前李明朗如此笃定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他确定秦四不会来,可是到了集合的那天,他竟然准时出现了。
太可疑。
“我喜欢那么聪明的你。”
秦景曜撒手,微弱的月华里,手掌心一片湿亮亮的晶莹,他凑近端详了下,湿了。
从唇瓣里滴出的水雾,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细嗅是跟她身上一样的气味,却多了甜腻。
真想尝尝。
慕晚掰开腰间的手,她赤着脚在地毯上踉跄,“你放开我。”
秦景曜将手心里的湿抹在了自己的衬衫上,“你上次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跟他睡了还是亲了?”
“我们没到那个程度。”毛毯的短毛刺挠着脚底,慕晚被迫回答。
秦景曜审讯犯人一样,“没上|床,但是亲了。”
“下流。”慕晚的脸一红,她瞅准了时机,拧开了门把手。
往外冲的时候,秦景曜一把抓住了人,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慕晚被秦景曜压到了木门上,她的半张脸抵着实木,每个毛孔都接触着凉透而温润的质感。
欲哭无泪,逃也逃不掉。
“你怎么一条信息都不给我发,还把我拉黑了。”秦景曜的双手往下拉慕晚的手,单手捉住,他把女孩摁在木门上,唇贴着她的耳朵,“我见不到你,可是我又想你。”
热气喷薄,他边讲着话,唇有一搭没一搭地碰着慕晚的耳垂。
如同亲吻,缠绵悱恻。
慕晚丝毫没被秦景曜浮于表面的深情绕进去,“所以你就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要我到这里跟你见面。”
“在客厅里的时候,他亲你了。”
慕晚跟李明朗亲密的时间,他们说互相包新年红包的那刻,秦景曜就站在客厅的入口处。
目睹了这一幕。
他知道,今晚闹开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秦景曜无法忍受慕晚对着他漠然,转脸却笑迎李明朗的亲近。
他哪点不如李明朗,慕晚都能跟李明朗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和自己在一起呢。
慕晚无语至极,“你有偷窥癖。”
秦景曜轻轻地笑了,他圈住女孩的腰,“这倒是没有,不过我得盯着你,慕晚,你这个人一点都不懂什么叫安分。”
像是有条蛇束缚着她的身体,随时要把自己拆吃入腹。
慕晚的脸被抵在门板上,抵出了压痕。
逼仄的空间,秦景曜压制着怀里的人,他说:“我就不该对你心软一次,慕晚。”
“你答应过我的一个要求。”
提起这个,慕晚惊慌地否认,“我没有。”
秦景曜的腿磨着慕晚光裸的小腿,不轻不重的力道,“接吻,能伸舌头的那种。”
慕晚的唇张了张,他下身穿的裤子顺滑,在她的小腿上有来有回地动。
她死也不要。
“我会跟李明朗分手。”
“缓兵之计。”秦景曜腿别着慕晚的脚,他不上套,“你当我不长记性,他到底哪里好,让你怎么都不肯放手。”
慕晚闭眼,睁开后还是在恍如噩梦的禁锢中,“比你好不就行了,至少他不会强迫我。”
她的锁骨一热,有液体洇了衣领。
后知后觉,慕晚意识到自己哭了。
秦景曜咬牙,“够硬气。”
他的虎口钳住女孩的下巴,拇指擦过唇瓣,深不见底的夜里,他们的呼吸倾洒,清晰可闻。
“救命!”慕晚尖叫。
秦景曜亲了上去,女孩高昂的声线瞬间就断了,如同鸣奏的古筝,弦齐齐崩断,打了人一手的血珠。
唇是软的,有味觉的甜和嗅觉的香,勾着人沉溺与之耳鬓厮磨。
他只贴了上去,慕晚的眼角就不间断地流下来很多泪,有一滴流到了唇中。
仿佛天空上坠落的雪花,融化在了两唇之间。
秦景曜尝到了,是咸的,苦涩的咸味。
不该是这个味道。
慕晚几不能支,瘫倒在了地毯上,虽然秦景曜没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可她已然了无生气。
被砍断根茎,包在礼物盒子里的玫瑰花,也是如此地无趣。
“我真后悔认识你。”
慕晚愤恨,她抬着脸,哭得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哭得已经看不见自己的手。
秦景曜逼得慕晚玷污了她所谓纯洁的爱情,或许这场恋爱也该如此惨淡地收场。
慕晚抱着膝盖,房间里温暖,她却觉得冷得不能再冷了,“没你这样喜欢人的,秦景曜。”
“你跟他,最好分了吧。”秦景曜蹲下,他的拇指轻柔地接住慕晚脸上的泪。
“我不喜欢你。”慕晚打掉他的手,重复说:“我不喜欢你。”
秦景曜的两指抹开了湿意,“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
慕晚扭头,遏制住想哭的情绪,她把泪憋了回去。
“你只有一条路走,”秦景曜拍了拍女孩的脸颊,他放缓了声音问:“明白吗?”
…………
慕晚后半夜没怎么睡,断断续续地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她靠在床上熬到了天明。
这天,他们要去山上滑雪。
早饭好了,李明朗迟迟没看到慕晚起床吃饭。
他走到慕晚的房间门口,敲了两下门,“晚晚,洗漱了吗?”
门内,慕晚凌乱着头发,她心有余悸,机械般开口让李明朗进来。
少见的,女朋友到这个点了,穿着睡裙,头发也没梳整齐,眼底一小片乌青。
“我不去滑雪了。”
李明朗瞧慕晚萎靡不振,“是不是生病了?”
“没。”
慕晚埋着脑袋,她头疼得厉害。
“明朗,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慕晚无精打采的,她没有办法直接跟李明朗说分手,那对她来说太残酷了。
话题转变之快,李明朗摸不着头脑,他不舒服地反问:“为什么?”
慕晚是个慢热的女孩,两人在一起的过程就经历了许多的磕磕绊绊,李明朗都没有放弃。
他心愿成真,慕晚做了自己的女朋友。
突然她又说不合适,那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日子算什么。
“我想回家,真的。”慕晚揉着眼睛,她后半夜基本没合眼,“我想我妈妈了。”
她的嗓音嘶哑,李明朗迟疑地测了测慕晚额头的温度,“晚晚,你发烧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吗?”
李明朗要走,“我去给你拿药吃。”
慕晚喊着男朋友,委屈巴巴的模样,“回不了家,我就去学校住一晚,我在这里睡得难受。”
李明朗心疼女朋友生病,“好,你吃了药我们就下山。”
他去找朋友拿药,这院子里还真有一个备用的急救药箱。
许宏扬打电话问了秦景曜,发信息的话对方一般不咋看,除非他心情好,不过就今天早上来看,秦四的脸色属实难看。
李明朗打开药箱,就听许宏扬说:“山上这两天要戒严,你们不一定能下山。”
第 16 章 什么时候分
中途, 慕晚从床上爬起来一次,她走进客房配套的卫生间里。
拿梳子梳了两下头发,镜子里的人眼神呆滞, 由外到里, 有着完全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暮气沉沉。
手里的梳子掉了下去,被水龙头的冷水冲刷,漩涡状的水波带着它转圈, 却卡在了池子下水口的位置。
就如她的处境一般。
慕晚用手捧着水洗脸,惨白的双唇被揉搓着,皮几乎被揉掉一层, 直至充血变成了红色。
李明朗推开门,“晚晚,怎么下床了?你快盖上被子。”
他手里拿了一个急救药箱, 正把消炎药和退烧药往外拿。
卫生间的门半开着, 慕晚擦干一手水, “我没事, 房间里不冷。”
男朋友提过来一个箱子, 低头扒拉药盒,像是山区里走街串巷的赤脚大夫。
他们本来就是在山上,也是应了景。
都没具体量过温度, 慕晚挪动过去, 在箱子里精确地找到了耳温枪.
还能显示数字, 应该是可以用的。
李明朗尴尬地倒了一杯白开水, 他只顾着给慕晚找药, 都忘记要给她测测体温了。
“你看,你发着烧,我脑子还没你清楚。”
慕晚有气无力地微微一笑, 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转眼就还是那副失神落魄的样子。
她测了李明朗的体温是正常的,之后才放心地测自己的体温。
温度显示有点低烧,但是没什么大碍。
慕晚等着水凉,“我们什么时候走?”
李明朗取出胶囊,察看注意事项,“估计走不了,弘扬说山上这两天戒严,临近新年,有些大人物要过来暂居。”
上面的领导人也是来开会,京州政府的活动跟他们也没关系,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慕晚的手撑着桌子,她把耳温枪放进药箱里,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他算得倒是厉害,自己想走都走不了。
慕晚变得焦躁,“我们普通民众要走,他们总不能拦吧。”
“只许进,不许出,”李明朗吹了吹热水,递到女朋友唇边,“进出都要盘查,很麻烦。”
这种时候,还是低调事少为妙。
李明朗把所有要吃的药倒在慕晚手心里,“别担心,我们出去溜达一趟没事。”
慕晚点了下头,面无表情地把药片吞了下去,就着温水,化学药品的苦在口腔中丝丝蔓延。
又吞了几口水,她才没吐出来。
到了下午,李明朗也出去了。
因为中午又吃了药,副作用发作,慕晚躺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她太困了,后半夜没睡,还遭受了不轻的精神折磨,在梦里也是梦见自己如何跟李明朗开口分手的事情。
可慕晚确实是没出轨,精神上没有,□□上也没有。
但是在有男朋友的情况下,她还是亲了别的男人,即使慕晚不是自愿的,但这是事实,不可更改的事实。
到下午秦景曜都没见慕晚出来过一次,按兵不动了一上午,以为是李明朗生病了找药,没想到是慕晚病了。
就昨天夜里,他吓了她那么一次,她就病了。
淡色的蚕丝被蒙住了女孩的脸,秦景曜站在床边,看到女孩头顶支棱起的碎头发,绒绒的脑袋拱了两下又安静了。
盖在头顶的被子拉了下去,慕晚下意识地用手挡住日光,“你怎么来了,下午没去玩吗?”
因为发烧,她脸颊潮红,鼻音浓重,听不大清在嘟囔着什么。
慕晚侧过身打了一个喷嚏,她呛得眼角流泪。
是抽纸巾的声音,慕晚接过去,对男朋友道谢谢。
李明朗直到现在都没讲过一句话,她刚才问他话,稀奇的是,他连一个音节都没回自己。
“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
自己还生着病,慕晚就一手拽着被子,去牵男朋友的手。
她的手胡乱地摸了过来,秦景曜无动于衷地见女孩抚过宽大的手背,牵上了他的一根手指。
这手不太对劲,慕晚摸了一会子,没摸到他手上的戒指。
李明朗喜欢用他戴戒指的手牵自己,这样两人戴在手上的戒指,牵手的时候就可以凑一对了。
慕晚极速地抽回手,钻出了被子,站在床的一角。
她几乎要被逼疯,背挤着墙壁,“我有男朋友了。”
秦景曜看她站得远远的,手指上还圈着那只银戒,凶相毕露一样道:“到底要我说几遍,这话对我不管用。”
以后一定要扔了这东西,没品味,难看。
慕晚脸上的血色尽失,“放我下山。”
秦景曜不客气地叠腿坐着,推掉了垒在一起的药盒,“我没骗你,轻易下不去。”
“所以我要跟你说,我就是要走。”
都是些普通的发烧感冒药,秦景曜摞了回去,嗤笑了一声,“你要跟我谈判,那先谈谈你的条件吧。”
真是一点亏都不愿吃,敲骨吸髓般的吝啬。
“昨晚我们谈过的条件,怎么样?”
慕晚的头鼓胀,理智地讲完条件,她虚弱地咳嗽。
在敌人面前,绵羊不能袒露自己的脆弱,咳嗽声戛然而止,慕晚压制嗓子的痒意。
穷途末路的挣扎,仿佛饮鸩止渴的毒药,消耗着秦景曜对她的信任值。
秦景曜说:“我送你回去。”
慕晚坚决不肯,“不行,他会送我回去。”
秦景曜换了个条件,“你把戒指给我,就说是扔了。”
慕晚无声地摇头,也不行。
她给了秦景曜,前脚走,后脚对方就扔悬崖下去了,慕晚这辈子都难找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秦景曜站在床下,身处下位,却仍然高高在上,“你告诉我,到底什么行?”
“他送你,我怎么知道是送你回学校还是送你到酒店。”
慕晚弯着身子,终于不受控制地大声咳嗽,似要咳出一口发黑的血。
他太可恶。
慕晚叫了一声,意思是要他闭嘴,“秦景曜!”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这样的吼叫实在是不明智的选择。
也没几个人,对他直呼其名了。
“嗓子悠着点,这就受不了了。”秦景曜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扯慕晚踩在脚底的被子,“我看你们打情骂俏的时候,也没人心疼我啊。”
慕晚脚下一滑,她扶着墙角,喃喃道:“那你也不能这样说。”
她还生着病,李明朗怎么会对自己做什么。
秦景曜下了命令,最后还是退了一步,“拉我出黑名单。”
慕晚拿枕头下的手机,举止慌张,她怕秦景曜上床抓了自己。
“好了。”
“朋友圈呢?”
“也好了。”
慕晚反过来屏幕,大大方方地给秦景曜看。
这时候才知道乖。
秦景曜问:“回去给你打电话,知道了吗?”
慕晚握着手机,小声地答应,“知道了。”
没过多地纠缠,秦景曜走了,慕晚没怀疑过他的能力,立刻给李明朗打电话,说他们能下山了。
…………
云城,除夕夜。
向静端了最后一个菜上桌子,喊道:“晚晚,洗手吃年夜饭了。”
“来了。”慕晚吃完手里的橘子,到桌子前给爸爸妈妈倒饮料。
向静给女儿夹菜,有意地打探,“晚晚,是不是谈恋爱了?什么时候把照片拿给妈妈看看。”
慕晚发朋友圈没避着爸爸妈妈,她长大了,是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
不过向静只有她这一个女儿,自然还是主张慕晚找云城的本地人结婚,不求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够了。
慕晚吃着菜,有点不敢看妈妈,“都没谈多久,哪有人这时候见家长的。”
她的恋爱谈得乱七八糟,父母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了。
慕兴国是家里的慈父,纵是不乐意女儿找外地男人,但为了慕晚的面子还是打圆场说:“过年了,我们好好吃饭,谈恋爱哪有吃饱饭重要。”
向静睨了丈夫一眼,女儿单纯,被男人骗是十有八九的事,她就不乐意慕晚自己在外面谈男朋友。
吃完年夜饭,父母把客厅的电视调到春晚的台,两个人一起聊天。
而慕晚则在房间里,偷偷跟男朋友打视频电话。
“明朗,好了没,你大伯他们都到了。”
董萦心在叫男朋友,手机屏幕黑了一秒,李明朗对妈妈说再等一会儿。
也不知道他妈着了什么魔,非得要让他出国留学,拿个名校学历回来。
李明朗觉得读本科就行了,况且国内有慕晚,他要是出国,就得是异地恋了。
慕晚的手举得麻木,她一瞬间不知哪来的底气,想跟李明朗坦白,“明朗……”
“来了,妈。”
谈话又被中断,李明朗朝着屏幕里的慕晚亲了两口,“晚晚,我们家亲戚来了,等我吃饭完再打。”
他们那边似乎很热闹,亲戚多,饭局组得也大。
慕晚说好,手机卡顿了一下就被挂了。
李明朗今晚这么忙,第二个电话大约是打不了。
慕晚还是没说出来,正要回客厅的时候,秦景曜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她没打算接,放在了一边,要是问起来,就拿忘了当借口。
秦景曜不仅打来了第二个电话,而且还发了一条语音。
不想听见他的声音,慕晚点了语音转文字。
秦景曜:再不接,我打你父母的手机号找你。
秦景曜:你是不是没跟你父母说你男朋友叫什么?
秦景曜:要不我打过去,告诉他们你男朋友是我得了。
是你才怪。
慕晚的手狰狞地接了电话,“刚才手机忘在卧室了,我在客厅和我妈看春晚。”
秦景曜把电话放在桌子上,“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不想接呢。”
慕晚掩饰,不想说实话,“没有。”
“慕晚,”秦景曜叫了她的名字,语气认真,却夹杂着玩味,“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说着说着中间会停顿。”
慕晚心里一咯噔,她的身形颤了颤。
“就像这样,”秦景曜模仿着慕晚的口吻,“新年、快乐。”
手机屏幕里面的黑色转到了亮光里,大厦的落地窗外,烟火一簇簇地炸开,在高空中,像是乍破的瓷瓶,开得金碧辉煌的烟花,照亮了市中心的建筑群。
记不清看了多久,也没意识到秦景曜举了多长时间的屏幕,那场盛大的烟花收入尾声。
仿佛打这通电话来,就是想让她一起看京州的烟花而已。
慕晚补上一句,“新年快乐。”
秦景曜坐在沙发上,那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华丽奢靡,冷冷清清。
他拢着打火机,点燃了烟,火光一寸寸地描摹他的眉眼。
这个角度,摄像头直接怼着,墨色的睫毛根根分明。
“收他红包了没?”
慕晚听到手机里烟火的余音,“没有。”
手机震动了一次,秦景曜发了转账,她看到五后面的二,紧接着是一串零。
慕晚从没收到过这么大数额的红包,生怕一个不小心点到了,“我不好收。”
秦景曜笑了,“不是说要包个大红包,反正我迟早是你男朋友。”
跟他有什么关系,那是李明朗说的。
“不收,我打你银行卡了。”
慕晚最后还是收下,不收的话秦景曜又找麻烦,到了京州找个中间人还给他算了。
秦景曜发问,“考虑好了没,什么时候分?”
第 17 章 欺负
烟火在夜空里散开最后的余烬, 慕晚本来今天就想说的,但是她开不了这个口。
镜头里,轻点过猩红的火光。
“想这么久, 看来是没打算分。”
慕晚何止不想分, 她也不想做秦景曜的女朋友。
“过段时间,我会跟他提。”
“过段时间是什么时候,我要具体的时间。”秦景曜吐了个烟圈, 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几月,哪天, 上午还是下午?”
“不确定。”
慕晚明白,她只要分了手,秦景曜就会得寸进尺, 更加肆意妄为。
“天高皇帝远, 你以为不在京州, 我就动不了你。”隔着屏幕, 秦景曜的气势压人, 明显是不满意了。
又是威胁,他日日对自己恐吓,跟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没什么两样。
慕晚手心的汗凉得透彻, “我没有这样想,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她和李明朗的恋爱, 就算是双方家长不怎么支持, 也远远不到要分手的地步。
光是给李明朗一个分手的理由, 慕晚都要头疼好久。
“你一直逼我,即使我和李明朗分手了,也不会情愿跟你在一起。”
秦景曜听完, 落地窗外晕着淡黄的月亮,所及之处,顶点是一颗孤星。
“很难吗?”
“喜欢我就那么难吗?”
爱情,是精神的苦刑。
慕晚是被连坐的人,因为秦景曜的爱情,她同样遭受着折磨,“你就暂且放我一马,我求你,秦景曜。”
疲惫至顶点,却在说出的那刻如释重负。
她在求自己,可此时秦景曜并未感到兴奋的振颤,而是沉默地抽烟。
除夕之夜,烟花接连不断地炸开,仿佛到处点燃的烽火,城市浮华的大厦成了连接天穹的高台。
抽完那根烟,秦景曜的眼底依旧是一片虚无,“慕晚,冬天过去,春天就要来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处处充满了弦外之音。
慕晚听懂了,他要她忘掉过去,新年辞旧岁,是迎接未来的时候了。
挂掉电话,秦景曜继续播放投影上的视频。
女孩穿着到膝盖的裙子,景物褪色的深秋里,她扬着鲜活的笑,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飞舞。
视频长达二十几分钟,显然不是剪辑过的宣传片,而是拍摄期间慕晚留在摄影机里的全部素材。
镜头外的导演叫停,画面里的女孩于是离开了书桌,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
镜头缩小,秦景曜却直勾勾地盯着角落里的人。
白色的衬衫容易出褶皱,她的手紧压着身体的曲线把衣服下摆收进裙子里。
他抱过慕晚,她的腰身是窄的,软的,温热的。
烟灰缸里,抖落的灰白烟灰宛如小丘,视频停留在那帧画面。
秦景曜枕着靠背的头稍微歪了,他的呼吸一层一层地加码,变得沉重。
突然,他又想抽根烟。
好像见到慕晚以后,秦景曜的烟瘾愈加严重了,强烈的尼古丁和酒精才能绞杀他枝蔓横生的欲望。
…………
寒假过去,京大开学,慕晚回了学校,这时候她的生日也该到了。
李明朗说要带慕晚去吃饭,全程没提过生日的事情,直到被带到一个高档别墅区里,慕晚才隐隐觉得不对劲。
“你没打算带我去餐厅吃饭。”
慕晚解开安全带下车,这栋别墅这么看也不像是一家餐厅啊。
“生日快乐,晚晚。”李明朗索性直接认了,他脚步轻快地拉着女朋友下车,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两扇门被打开,几盏水晶灯通明,熟识的朋友同学都立在门口,参差不齐地拧开了手里的礼花。
“生日快乐!”
他们兴高采烈地欢呼,组织参与惊喜派对让每个人都很有成就感,脸上洋溢着欢欣鼓舞的笑容。
五颜六色的小纸片雪花般落下,覆盖了地板。
热闹的人群移动,重头戏生日蛋糕被推了出来。
因为来的人太多,生日蛋糕也做了好几层,奶油糖霜,堆砌着新鲜的水果和糖做成的珍珠。
作为这场生日会的主角,慕晚操刀切下来第一块蛋糕。
人头攒动,她不可能把蛋糕切完,剩下的大家就自己拿刀分了。
李明朗摘下女朋友头发上挂着的纸片,而慕晚则打开化妆镜用湿纸巾擦被朋友抹在鼻尖的奶油。
多么人声鼎沸的一场生日宴,慕晚可算是知道了吃断头饭是什么感觉。
或许,她不应当在今天讲,李明朗今晚是在为自己感到开心。
这时候,慕晚如果提了分手,不亚于捅人刀子。
自从走进这栋别墅,女朋友面对大家的生日祝贺仅仅是勉强地笑了笑,后面虽然是在极力掩藏,但李明朗还是感知到了她的闷闷不乐。
“晚晚,你到底怎么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他为她精心策划了一场生日惊喜,为什么慕晚反而不高兴了呢。
慕晚的盘子里放着一小块奶油蛋糕,“没事,我这两天在做校外采访,可能是没睡好。”
她往嘴里塞了一块草莓,酸甜的味道,绵密的奶香味最后在口腔化开。
回味着,草莓的酸涩压倒性地占据了山头。
李明朗看着她,“晚晚,我有话想跟你说。”
慕晚眨了眨眼,叉子戳着奶油,轻声点头,“嗯,你说。”
李明朗将董萦心的话原封不动地叙述给她,“我妈妈想让我出国留学,她想我尽快去。”
搅着奶油的金属叉子陷了蛋糕胚里,慕晚兴致缺缺地把蛋糕放在茶几上。
前路不知通往何方,她身在泥潭,已经逐渐地迷失了方向。
“你想什么时候走?”
李明朗的语气强烈而坚定,“我不想走。”
他怎么能走呢,怎么能丢下慕晚一个人在国内。
李明朗对女朋友敞开心扉,“我没有宏伟的前途与理想的概念,我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我希望和你一起过这种普通人的生活。”
董萦心不会同意,这话无异于痴人说梦。
许宏扬打着电话下楼梯,楼上的兄弟姐妹在打台球,尖叫连天他就先离席下来了。
“你搁哪儿呢,开到几环了?”
“还得一会儿。”
秦景曜此时坐在车里,正往西区那边行驶。
许宏扬扶着楼梯扶手,百无聊赖地聊,“我们蛋糕都切完了,不过你也不爱吃那玩意。回来咱们夜里再出去一趟,这地方不好玩没意思。”
哟,这两个是谁啊。
爱看热闹的许大爷站在楼底口不动了,打眼一瞅,在沙发上抱着的两人可不是李明朗和慕晚那对小情侣吗。
真是比蛋糕腻人多了。
李明朗搂着慕晚的肩膀,“晚晚,我喜欢你。”
“我知道。”
她从来都知道,慕晚痛苦地闭眼,“可是我总感到不安,也许我们两个本来就不合适。”
他们相互喜欢,但是不合适。
李明朗是乐观主义,慕晚却对他们的命运持悲观主义态度。
“不,我坚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谁都不能把我们两个分开。晚晚,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说服妈妈的。”
铿锵有力,情意绵绵。
楼梯口,许宏扬误闯入了这感天动地的情节,他见惯了这个圈子男男女女的悲欢离合,天真的理想主义者迟早会被现实打败。
生活到底也不是浪漫小说,哪来什么生死不离。
“喂,四哥你还在听吗?”
许宏扬又唤了一句,秦四不答话。
谁又惹着这祖宗不痛快了。
“你还来不来?”
李明朗的话秦景曜听得一字不漏,就连许宏扬的催促也刺耳得紧,他冷笑,“你敢管我的事。”
许宏扬处变不惊,他早适应了秦四的臭德行,俯首帖耳似的,“不敢。”
楼下小情侣不便打扰,许宏扬上楼让朋友开酒,吐糟说:“今儿好大的火气。”
握着球杆的公子哥瞄准了球,嘻嘻两声,“谁有胆子朝许老板发火,您不得扇他一巴掌,”
“那祖宗打我还差不多,”许宏扬把对方的杆子往下压,紧接着拍了拍朋友的肩膀,“等着吧,大火马上烧来喽。”
一竿子打下去,白球被撞得七荤八素,球了进洞,众人捧场叫着许老板牛逼。
车上的秦景曜挂了电话,挥手让司机靠边停了。
他上了驾驶座,司机诚惶诚恐,“秦先生,这不好吧?”
“我自己开。”秦景曜掌着方向盘,踩下油门,在柏油马路上彪着速度。
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小没良心的东西,好好地跟她算账。
别墅内,门铃响了,李明朗要去开门。
慕晚心中酸涩难抑,她立刻离开男朋友的怀抱,已经起身去开门了,“不用,我去。”
这个时候来,慕晚想不出会是谁。
别墅区每栋建筑虽然都隔得远,不过来得人太多了,吵吵嚷嚷,难免会让邻居觉得扰民了。
门打开,门外赫然倒映出一个阴森森的影子。
秦景曜的腰背挺直,夜深露重,他却出尘世外,逆着灿灿灯光,脸上投了半面黑色。
隐藏着的,又忍不住泄露的寒气。
“怎么不欢迎我进去,还是过得太久了,都忘了我是谁了。”
慕晚手里的门打开不是推开也不是,她稳下心神道:“欢迎你来。”
秦景曜手里是一个盒子,他淡着嗓子祝贺,“生日礼物。”
丝绒盒子,也是黑色。
慕晚言不由衷,“谢谢,你已经送过我礼物了,这个就不需要了。”
那不是生日礼物,分明是烫手山芋。
秦景曜磨了磨牙,漠然道:“不接的话,有你好看。”
神色为难,慕晚硬是伸手去接礼物,洁白的手臂越过了光明与黑暗的界限,来到了月色的领地。
她的目的是去拿礼物,可手刚摸到丝绒就被秦景曜给扣住了。
慕晚拽不动,她忍不住回头看,“别这样,里面还有人。”
秦景曜面不改色,明目张胆,“你越叫,里面的人越能看见。”
说什么永远在一起,她居然背着自己在生日这天跟李明朗海誓山盟。
“慕晚,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秦景曜把慕晚往外拽,轻描淡写,却止不住愠怒,“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觉得我好欺负,嗯?”
他们两个到底是谁欺负谁。
慕晚被拽下台阶,耳垂处一股热意,秦景曜贴面过来。
千万不行,明朗还在里面。
慕晚拉扯着自己的手臂,往一旁躲,发丝擦过男人的唇瓣。
“晚晚,外面是谁,为什么不进来?”
里面传出李明朗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被抓住的恐慌使慕晚的血液倒流,她拼尽全力挣脱开秦景曜的手。
手腕多了一条红痕,像是一圈镯子,套住了细细的腕骨。
李明朗站在门外,瞧见女朋友不自然的姿势,她和秦景曜都站在台阶下。
慕晚很怕秦景曜再开口说刺激李明朗的话,她遮挡着拉扯出的痕迹,无意间再次撞上秦景曜的眼神。
不,他绝不会让自己好过。
“生日快乐,”秦景曜的最后两个字咬得极轻,在空濛月色里无比旖旎,“晚晚。”
慕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吓的。
第 18 章 酒店(入v通知)
当着李明朗的面, 秦景曜拉过来慕晚的手,将礼物放进女孩汗湿的掌心里。
“礼物送到了,希望你喜欢。”
从头到尾, 他都把慕晚的男朋友当做空气, 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也许他也根本就没想过解释。
秦景曜头也不回地走了,往日抬着四哥的李明朗却未曾开口让他留下来坐坐, 眼中充满了探究之意。
这样明显的挑衅,也像是秦四会做出的事。
就是再迟钝的人,此刻也能察觉到了不对。
秦景曜大老远跑一趟单纯送件生日礼物, 简直让人闻所未闻,那就只能说明他是另有目的。
而这个目的,就是收到礼物的慕晚。
李明朗缄口不言, 脸色说不上的难看, 鲜少有人能翩翩然笑对情敌, 可他是个脾气好的。
但秦景曜亲昵的一句“晚晚”, 光是基本的风度李明朗都快维持不住了。
那盒子像是藏着魔力, 纵使会带来厄运,看着它的人也会不住地好奇里面到底是怎样的东西。
慕晚默不作声地打开,竟然是个戒指盒, 一只纯金的满钻戒指, 三个戒圈环环相扣。
没有主石, 却璀璨耀眼, 扣住的戒指环, 仿佛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
李明朗了然,“他送的礼物像是一只求婚戒指,一定有另外一款男戒。”
他攥紧的手骨吱吱作响, 当然生气,为什么不生气,没人能不恨抢自己女朋友的人。
一只满钻的戒指,在生日这天,彻底撕破了慕晚祥和平静的生活。
李明朗生气不已,情绪战胜了理智,他有些崩溃,“晚晚,你把它扔掉。”
为什么偏偏是秦景曜,为什么是他。
慕晚把盒子闭上,她比自己意料的还要平静,“我不能扔。”
李明朗不可置信,“你喜欢他。”
他抬起手,看自己手里的银戒,朴素简单的款式,上面一颗钻石也没有。
任谁都能把这两件东西分个高低上下。
“我扔了,他会杀了我的。”那只戒指慕晚都不愿拿出来多看两眼,她走上前,跟李明朗拥抱,“我好害怕,明朗,他是个疯子,秦景曜就是个疯子。”
那晚的闯入,流泪,夜深之后,每每如凌迟一样剜着慕晚的血肉。
李明朗展开双臂,抱住了慕晚,他念出声,“晚晚……”
孰轻孰重,慕晚自然分得清楚,她不会因为物质条件而高看别人一眼,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践踏别人的情意。
李明朗生气,他气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应该对秦景曜大发脾气,而不是命令女朋友扔掉礼物,还怀疑她移情别恋。
“晚晚,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李明朗在学校里大胆热情地追求过慕晚,但他此时是有些自卑的,自己拥有的身份与相貌,和秦景曜相比,云泥之别。
像是烧到尽头的线香,尽管竖得高昂,轰然坍塌,最终也只化成了一摊灰尘。
慕晚的额头蹭着李明朗的胸口,她的失落在无限地放大,“我不喜欢他。”
空虚的洞口要把自己吸过去,成为供养漩涡的养料。
可男朋友就算是知道又能怎么样,也是于事无补,慕晚同时要担心两个人的安危。
李明朗下了决心,他承诺道:“我们以后去别的地方工作,再也不要回来。晚晚,我会保护好你的。”
也许吧,谁能知道呢。
即使知道逃到哪里都没有用,慕晚还是当真了一样,向男朋友询问道:“那我们能去哪里?”
李明朗畅想着未来,“去你想去的地方,我们可以一起回云城。”
在京州,他们争权夺利,如蝇渴血。
可云城不一样,那里有慕晚的爸爸妈妈,没有比她的家乡再好的去处了,那是座小城,远离了工业文明的喧嚣。
慕晚摇头,“你父母怎么办,他们会同意吗?”
这两个问题把李明朗问住了,他现在完全还没有能力能安置好他的双亲。
“跟你分了手,我也能独立地生活。去喜欢的城市,我也能买一张机票自己去。”
慕晚并不需要李明朗陪着,生活就是会有遗憾,她能接受这种遗憾。
“我不会答应跟秦景曜在一起,因为我不喜欢他。到那个时候,或许我们也会分道扬镳了,但那也只是因为我和你的观念不同。”
慕晚没有因此而放弃抗争,她什么事情都看得开,包括成绩,事业和恋爱。
等到以后,她自己都说不准自己会在哪里。
李明朗执着地说:“晚晚,我想你的未来有我。”
收到戒指以后,慕晚还是戴着男朋友送的银戒指,把秦景曜的礼物都放在了一起。
她照常上学下课,约着一群同学外出跑采访和活动。
天气回暖了,衣架上的大衣换成了薄外套。
在食堂吃过晚饭,慕晚接到李明朗的电话,听着状态不太好。
“晚晚,你能来陪我吗?”
慕晚不假思考,答应了,“好。”
在家的时候,李明朗跟董萦心吵了一架。
“你为什么非要我去国外读大学?”
李明朗被公司的事情烦得头大,他父亲称病,就这么赤手空拳地上台,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边做边学。
在公司里,董事会常以年轻气盛来打压他,在家里,他的妈妈又要坚持让自己去欧美读硕士。
董萦心一拍桌子,眼角的皱纹似乎都多出了一条,“你难不成怀疑我是跟外人勾结吗,你是我亲生的儿子,我害不了你。”
作为儿子,李明朗实在不该跟母亲顶撞。
董萦心一辈子泡在蜜罐里,读完大学后就没上过一天班,她哪里知道儿子处境的艰难。
现在不是出国的好时候,而董萦心觉得把儿子谈恋爱的心思歇了才是正经,不然就是继承了公司也是拱手相让,一切都白谈。
家里养的约克夏狂吠,摇着尾巴要主人关注,可此刻董萦心哪里有心情安抚自己的狗。
狗叫声闹钟似的吵,李明朗烦躁地呵斥,“你能别让它叫了吗?”
董萦心站起来,她的胸口起起伏伏,“它要叫,我能怎么办。我不养狗,谁能在家里陪我,指望你和你爸爸吗!”
拧着眉头对着狗踢了一脚,歪着脑袋的小狗被踢疼了,趴在地上呜呜地讨饶。
“妈妈这样做,你满意了吧,明朗。”
董萦心把气撒在了狗的身上,李明朗都不相信面前这个举止疯癫不计后果的人是他的母亲。
李明朗从家里走了,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了一阵,掏出手机第一个给慕晚打了电话。
“吃晚饭了吗?”
“吃了。”
两个人都没在说话,自从上次那件事情发生后,他们就很长时间没再亲密过了。每晚仍旧互道晚安,却多了一丝疏离。
像是冷战的情侣,坐在椅子的两端,身心都不再试图靠近。
初春,夜晚的温度骤然降低,慕晚打了个喷嚏。
她身体抵抗力差,寒假前还生病发过烧。
李明朗的手放在纽扣上犹豫了两秒,他把外套脱了下来,走到慕晚面前,低着头披上。
“李明朗,过门禁时间了。”
慕晚系上了第一颗扣子,她吸着鼻子,裹挟着寒风的空气喇得嗓子疼。
李明朗回过神去看手机里的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京州的街道都热闹了起来。
为了陪李明朗,这个点慕晚还要跑出来,傻乎乎地陪他在这里吹冷风。
时间太晚了,他们两个都不打算回去了,慕晚找了个理由和辅导员请了假过夜。
刚才坐着的时候,慕晚没有事情做,她原先就找过钟尔雅,问到了秦景曜其中一张银行卡的卡号,顺手把过年的转账还了回去。
俱乐部里,秦景曜跟人打完了一局高尔夫,进球后散了赏钱给球童。
手机里来了一条银行的信息,正好是休息时间,秦景曜划开手机,特殊的数目,一分不差。
慕晚把钱还了他,不光有转账的钱,还有打疫苗的钱。
怪不得说她榆木脑袋,不记得他的好,只顾着还人情。
秦景曜找到钟尔雅的账号,慕晚想要他的卡号,除了钟尔雅,她也没有别的人可问了。
钟尔雅麻溜地认错,“四哥,我再也不泄露你的个人信息了,我以为学姐就问问而已。”
“你没脑子,要是不做什么,用的着问吗。”
是是是,她没脑子。
秦景曜拧开一瓶水,“她人呢?”
钟尔雅在奢侈品店买包,她挑了几个稀有款式,打算把那些杂七杂八的配货送出去,“我问了,她今天不在学校,请了假在外面过夜。”
请假过夜,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再正常不过的事。
秦景曜没说什么,他挂了电话,在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没等多久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定位在京州的一家酒店。
还剩一间豪华套房,于是李明朗和慕晚就订了一间房间,反正他们都是情侣了,没什么可害羞的。
窗外的云层遮蔽了月亮,有降雨的趋势,却没下雨,只呼呼地吹着阴风。
慕晚把李明朗和自己的外衣都脱了,她洗漱好,想上床直接睡觉,毕竟明天上午还要回学校上课。
女孩仅着一件薄棉衫,头发散落,气质柔和。
李明朗也上了床,他第一次和慕晚躺在床上,双腿不自在地弯曲在被子里。
“晚晚,我跟父母吵架了。”
他在寻求慕晚的理解。
“你在难过。”慕晚的手托着李明朗的下巴,她主动地凑过去,让男朋友的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
因为秦景曜,李明朗的心里确实存了芥蒂,“对不起,我这些天不应该冷落你。”
他一点都不了解慕晚,也不明白那些次慕晚无一不是在向自己求救。
李明朗自知不够聪明,他无法处理好父亲公司的生意,也无法保护慕晚安然无事。
因此,女朋友不信任自己。
李明朗沮丧又无能为力,“你该告诉我,晚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他抬头,亲在慕晚的唇上,慢慢地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夜晚,他们躺在床上亲吻,身体接触着身体,深刻地感知着对方的温度和气息。
李明朗眼里的情绪深了深,他的唇流连在慕晚的嘴角,再低着头往下,亲在她的脖颈,锁骨。
慕晚搂着男朋友的脖子,她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吻,蜷缩的脚趾扯出床单的褶皱。
像淅淅沥沥的雨丝,又痒又凉。
等李明朗要亲到胸口那里,他的面颊忽然被一双柔软的手掩住。
慕晚别扭地放下手,委婉地拒绝男友的亲近,“我明天要回学校上课。”
门外有人在敲门,敲了两下之后,非但没停敲打的声音还愈演愈烈了。
李明朗担心是酒店工作人员有急事,“我去看看。”
慕晚轻点了下巴,男朋友从自己身上下来,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晚上睡觉的时候,手机开了免打扰模式,打开的瞬间,信息和未接电话铺天盖地地砸了过来。
看清发件人是谁之后,慕晚立刻就坐直了上身,“别开门!”
为时已晚,李明朗已经开了门,他转头问:“怎么了?”
套间里开着一盏小台灯,门外窜出了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他手法利落地蒙上李明朗的头将人带走了。
“明朗!”
慕晚大声地喊,她六神无主地要去叫人,房间里顶灯的开关被人按下。
“救命,这里有人被绑架了。”
脖颈上的痕迹被照得无所遁形,秦景曜推门进来,慕晚胸前裹着被子,她内衫的扣子开了一颗。
第 19 章 别咬了
狂风怒号, 动荡不安,吹得草木伏地。
秦景曜就那么站着,风衣的棱角切割着亮堂堂的大理石, 眼神凉浸浸的, 沉冷得如同潇湘夜雨。
慕晚被这场夜雨浇了个透彻,她全身上下都是冷的,手指恍若没有知觉般得颤了颤, 出了冷汗,一水黏腻阴湿的触感。
“他人呢?”
“不知道,”秦景曜看向床上的人, 她脱得只剩一件衣服,里面透出细带的轮廓,“或许第二天就躺在医院里了, 谁知道呢。”
纤细柔美的脖颈, 清晰可见的锁骨, 一丛丛的吻痕, 仿佛白雪上滴着的两滴热血。
带着肮脏的污垢, 被污染了的红色。
慕晚几次才扣好衣扣,她穿上拖鞋,“秦景曜, 你不能打他。”
“你关心他, 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
秦景曜缓缓地走过来, 几乎是立刻, 慕晚感受到了他身上冷清淡苦的味道, 山雨欲来一样把人往下压,压得人直不起腰。
慕晚克制住惶然,她的手脚都发着麻, “你把他放了。”
秦景曜挑眉,“为什么要我放?”
现在她又有什么能力让自己放人。
“他是我男朋友,是你闯了进来还把人绑了,为什么不能放人,于情于理你都不该动他。”
慕晚同秦景曜争辩,说到最后她好像要失去了氧气一样,怎么也呼吸不了。
“我就是不放,”秦景曜坦诚得可怕,他勾唇笑了笑,墨色的眸子里全是滋生暗长的情绪,“我不仅不放,包括你那件衣服,你也保不住。”
慕晚的双臂捂住自己的胸口,是防御戒备的姿态,可此刻她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羞耻感。
李明朗被人劫持了,劫持的人指定是秦景曜的人。
他还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已经变成了样子。
慕晚的男朋友好歹是京州的一个富二代,秦景曜毫无顾忌地就把人从酒店绑了,门外走廊装着摄像头,但是他一点忌惮的心思都没有,甚至都不怕李明朗的父母来找他麻烦。
身上的衣服都好好的,慕晚直接绕过秦景曜,她要亲自去找李明朗。
“想去哪儿?”秦景曜拽着女孩的手,把人拉了回来,“慕晚,你当我死的。”
慕晚的手腕被攥得疼了,她平生第一次如此恶毒地诅咒别人,“秦景曜,你会遭天谴的。”
她拿秦景曜没有办法,唯有让老天来治他。
听完,秦景曜笑意更深,“我只知道你现在就要完蛋了,慕晚。”
他拽着慕晚,将人整个地摔在床上。
翻天覆地的一下,床垫往回弹,水晶华丽璀璨,慕晚的头发披散着,有几缕覆盖住侧脸,被衔进了唇里。
秦景曜眼睛里闪烁着被切割的碎光,黑如砚池的枝条不断地延伸,于蓝韵的夜幕里,拓展开花。
慕晚的后脑枕着一半枕头,她想起身,又被秦景曜压了回去。
“你敢动我,我就死给你看。”
身下的女孩踢着被子,她被迫仰着脑袋,嘴里不依不饶地警告。
慕晚的双腿被人分开,穿着西服裤的一条腿挤进来,钳住了她乱动的双手双脚。
宛如被曝晒的一条鱼,离去海岸太久,只能张大了唇,竭尽全力也无法抵抗。
秦景曜慢条斯理地解外衣的扣子,修长的手指拎着衣服然后丢在床上,衬衫透着淡光,勾勒出绷紧的肌肉线条。
“你能上他的床,就是不愿意跟我睡。”
秦景曜单手捏住慕晚的下巴,让女孩与自己对视,神色冷漠地命令,“看着我。”
慕晚不屈服,她的手扳不开秦景曜的手,即使最基本的人身自由都被人否决,眼神里却依旧满是倔强。
他让她跟人分手,结果倒好,再来晚来一步,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慕晚上床和李明朗睡了。
“我等了那么久,你就这样对我。”
慕晚抬着头,秦景曜自上而下的视线,像是锋利的刀,刮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肉,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
“慕晚,你从来都不记教训。”
秦景曜的手移向慕晚的胸口,轻而易举,扯开了白棉的单衣,扣子飞起掉在地板上。
仿佛是被抛起来的硬币,嗡嗡的转着,付之一炬般定住了正反与输赢。
布料被扯撕开,裂帛声响,凉风从胸口灌进下腹。
慕晚剧烈地呼吸,她哭着,“秦景曜,你不得好死。”
泪水滚烫地滴,精致的下颌,泛着幽香的发丝。
秦景曜的一只手勾着碎掉的领口,低头吻在哆嗦的锁骨处,淡红的吻痕很快被更靡丽的艳色覆盖。
西服料子在白色的床单里折叠揉乱,慕晚赤裸裸的脚踩着秦景曜的腿,布料稍微粗糙的质感磨砺着脚底。
呼吸交缠,夜色迷离,忽略被抵在床头的手,他们真像是一对热恋的情人。
慕晚“疯子”“混蛋”来回地骂,那高挺地鼻梁此时磨着她的颈窝,薄唇呼出的热气夹带喘息,舔着亲着。
忽然,秦景曜像是玩够了,他咬住了身下女孩软润的肩头,死死咬住了猎物,致力于将她咬碎嚼进肚子里。
慕晚终于憋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腰间顶上来的金属皮扣坚硬得让人不适,肩膀的衣服被褪到手肘。
这个位置最适合让他咬住。
慕晚感受到肩膀的疼,绵长而细密的疼,她哭咽着说:“别咬了。”
闻言,秦景曜松了口,皮肤和唇瓣分离,拉出一道透明的丝线,晶莹剔透,长长不绝。
柔和的肌肤,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大片大片的,密不透风的吻痕,被咬得极深的咬印,依稀渗出了青紫。
慕晚似乎都能闻鲜血的刺激味道,来自于她自己的味道。
流下的泪水干涸,心也是干枯的。
景曜将扔在一边的外衣给女孩盖上,他懒散地起来,“不得好死,我拭目以待。”
慕晚撑着床,艰难地用手背把泪擦干,“他在哪?”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秦景曜走上前,盯着止住眼泪,问李明朗下落的女孩,她永远都那么理智。
慕晚闷声不语,衣服滑落,她掀开,背对着男人换上自己的外套。
完整得体的外套,盖住了里面残破的里衣。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我在想,”秦景曜捡起外衣,掏出一支烟,“我就算不得好死,也得带你下棺材,不然你总是想着去找别的男人。”
慕晚转身,她伸手,巴掌挥向偏头点烟的秦景曜。
“你打我一巴掌,我就打他两巴掌。”秦景曜反手握住慕晚打人的手,这点小打小闹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慕晚果然没再继续动作,她吞下纷纭杂沓的苦涩,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可红着眼眶分明昭示着她的不甘示弱。
秦景曜没怎么动,把烟点了,打火机被他随手丢在地上,“你怎么不试试,几巴掌而已,又打不废他。”
李明朗是无辜的,他不该被绑,也不该被打。
慕晚有气无力,被秦景曜用牙齿标记肩膀隐隐作痛,“你怎样肯放他?”
就是慕晚愿意分了,李明朗肯定也不愿意,这个道理秦景曜自然懂。
“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心疼呢,晚晚。”秦景曜对着打开窗户,烟雾漂流,风扬着衬衫,“我没动他,你大可以放心。”
心疼谁也不该心疼这么个废物。
秦景曜丝毫没感觉到冷,他回头,眼底尽是阴鸷,“你应该庆幸你没和他真睡了,不然我得让你好好看着,他是如何被打折手脚的。”
秦景曜说得没错,他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说没动李明朗果然就没事。
人被带了进来,慕晚跑过去摘掉男朋友头上的头套,确实是李明朗,没有缺胳膊少腿,脸上身上也没有被打的迹象。
“你真的没事吗?”
对上女朋友忧心重重的目光,李明朗垂头丧气,“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他被带进了关着灯的房间,那人说要想想自己的父母。
因为这个,李明朗才一直不吱声。
秦景曜耐心不足,“看够了没,看够了跟我走。”
“去哪儿?”慕晚一头雾水,她的手被男朋友握住,李明朗轻轻摇头,暗示女朋友不要跟他走。
秦景曜吸了口烟,他颔首,一起进来的高大男人把李明朗提起来,控制在酒店房间的角落里。
被分开的还有慕晚和李明朗的手。
秦景曜斜睨了李明朗一眼,眼睛微微地眯起,轻蔑道:“别告诉我,你还要和他睡一张床。你同意,我可不同意。”
那边李明朗即将开口讲话,秦景曜的保镖很有眼色地将头套团了团塞进他的嘴巴里。
慕晚不放心地往角落里看,她没有犹豫地转头,答应了,“好,我走。”
来的地方是京大附近的酒店,却比原来那家还要高档昂贵。
酒店经理亲自接待,甚至都不要秦景曜登记刷卡,直接按电梯到顶楼。
到了顶层套房,慕晚累得不行了,她问:“你什么时候走?”
秦景曜也跟着人进去,“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跟他在一个房间里,慕晚今晚绝对会失眠。
像是风餐露宿的旅人,点着篝火,担心深林里会冒出杀人如麻的凶兽。
秦景曜转了一圈,这地方睡觉还凑合。
慕晚站在床边,对方的脸庞在某一刻霍然逼近,她后退,小腿贴住了床。
“晚安。”
秦景曜走了,临走的时候,只转头笑着说了这一句。
祝她晚安。
慕晚失落地坐在床上,落地窗外是霓虹车马,高楼耸立,像是位于云间山巅。
卧室里提供了睡衣,慕晚把最里层破掉的衣服放进了垃圾桶。
因为太累,她竟然睡了一整夜,李明朗打来的几通电话都没来得及接。
发了信息报平安,慕晚带着疲惫,回学校上了第二天的课。
一连几天,李明朗都没再联系自己。
两人虽然没有明面上说分手,但是已经跟分手差不多了,好几天都基本没有交流过。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慕晚渐渐从恐慌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找上了她。
会面的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家奢侈品店,慕晚不常来商业街买东西,她停顿许久,最后在一众国外奢侈品大牌里找到了约定的实体店。
董萦心怀里抱着小狗,她是这家店的vic,有专门的人员服务。
“阿姨,您好,我是慕晚。”
董萦心先是定定地瞧慕晚,紧接着移开了目光,那小姑娘一件名牌衣服也没有穿,能有什么看头。
柜姐单膝跪在地上,给客户试鞋,说着恭维的话。
“慕晚是吧,明朗最近几天是不是没跟你联系。”
毕竟是长辈,慕晚站着也照旧轻声软语,“是,阿姨,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回事,董萦心还想问问慕晚跟秦景曜是怎么回事呢。
店里的服务人员注意到慕晚是李太太的客人,赶紧让她到另一个小沙发上坐着,端来了杯热茶。
董萦心摸着约克夏的毛,她轻嘲道:“我以后是想要明朗出国留学,也想他以后能找个知根知底的人结婚。”
“慕晚,你明白阿姨的意思吗?”
她端坐在沙发上,脚也懒得抬,单膝跪地的柜姐尴尬地愣着。
董萦心是在敲打,慕晚说:“我明白。”
“你跟别人的事我管不着,但是这飞天横祸实在跟我家明朗没关系,他是为了你跟秦四杠上了。”
说得好听是杠上,李家实则也没有这个实力,其实就是李明朗手里的公司被单方面打击了。
他得罪了秦景曜,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第 20 章 分了手,什么都好说……
“阿姨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明朗从没跟自己提过。
“明朗没跟你说啊?”董萦心把怀里的小狗交到女销售手里,高跟鞋轻敲着地面,感叹说:“他现在做好事不留名, 败家子一个。”
要不是公司里坚持不下去了, 慕晚哪有资格见到她。
这事董萦心还是在闺蜜团里打听出来的,她的儿子愣是瞒着家里,风都透都到外人耳朵里了, 天晓得他的嘴巴是被哪个给缝住了。
今天一见,原来是这位。
董萦心皮笑肉不笑,“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想着让你去跟秦四认个错。”
销售手里的小狗一扭身子,跑到了慕晚的脚边。
四条小腿活泼好动,慕晚试探地伸出手, 那只小狗竟然钻到她的手掌下面, 吐着舌头讨好。
董萦心站了起来, “你怎么看的, 一只狗都看不住, 你们店长在哪?”
失了手的柜姐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李太太。”
她怕压到宠物的毛, 把客人的宝贝弄疼了, 于是就没能兜住。
毛绒绒的小狗, 乖得一声也不叫, 只欢快地蹦。
柜姐朝着慕晚报以歉意的一笑, 她将狗抱在怀里。
“慕小姐,你考虑得怎么样?”董萦心装不住了,她质问慕晚, “我可听说纠纷的原因在你,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家明朗担责吧?”
还是躲不过去,慕晚端起茶杯,虚虚地吹了吹热气,“不能。我会去,您就放心好了。”
“那就好。”董萦心到公司里去过一趟,那些股东危言耸听,又说什么项目烂尾,又说哪条供应链断了。
“破产”这词害得她晚上回家吃了几片药,试鞋的时候还突然冒出了“万一以后就买不起”的想法,荒诞至极。
董萦心让人把鞋子包好,“慕小姐,你漂亮,聪明,用不着吊在一颗树上。我们家明朗福泽太浅,他配不上你。”
李明朗看上她情有可原,谁能不喜欢俏丽年轻的女孩。
只是她没想到,就连秦家那个老四也没能免俗。
但是董萦心绝不相信秦景曜打算正式跟慕晚在一起,主要是被驳了面子想把场子找回来,也不是真心喜欢吧。
李明朗的妈妈是在说反话。
“阿姨,是您儿子先追求的我。”对方明嘲暗讽,慕晚喝了一口茶,她正色道:“我没有纠缠他,您搞错人了。”
董萦心放下翘着的腿,面前的姑娘长了一张厉害的嘴,不像是个会受气的。
“别叫我阿姨,跟其他人一样,叫我李太太吧。”
慕晚从善如流,“李太太,随您喜欢。”
“我说话是不好听,但我也是为了我儿子。”董萦心终于了了这桩风流孽债,她倒是没生气,“既然你答应了,我也没话可说。”
她摆摆手,“去把我挑的包拿过来,给慕小姐看看。”
销售戴着白色手套,把一只棕色的手提包托在手底,专业地跟慕晚展示。
“喜欢吗?喜欢就收下,算做是我给慕小姐的见面礼。”
董萦心十分自信,这包难买,没人能不喜欢,尤其是慕晚这样还在上学的小姑娘。
不算上配货,几十万的名牌包换辆车子都绰绰有余,为了保住家里的生意,她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了。
慕晚心情沉重,反应平平,“您留着用,这个颜色不适合我,显得老气。”
店里的销售是人精,哪能看不出来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慕小姐您可以来试一试,这个包很百搭。李太太常来光顾我们店,她眼光独到,不会错的。”
“不用了。”董萦心看出慕晚心气高,她不愿意要,自己干嘛上赶着送。
以后有慕晚后悔的时候,她就等着看吧。
从店里出来,慕晚就没准备回学校了,她划开手机,找到了秦景曜的电话号码。
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慕晚难得主动给秦景曜打了通电话。
拨了过去,不见人接,手机屏幕灰了下去。
慕晚煎熬着,她在人少的僻静之处徘徊,站在一颗流苏花树下。
电话要挂了的时候,被那头接起,可算是通了。
“我想见你。”
秦景曜揣着明白装糊涂,“好端端的怎么想来见我?”
流苏花雪白,人间四月雪并非虚有其表,大片的白和绿色,圣洁而又鲜活。
“秦景曜,你装什么,你觉得自己很无辜吗。”
秦景曜不爽地啧了一声,“不是想我了,那就别见面,省得看见了还心烦。”
慕晚意识到他要挂电话,心急如焚,“不行。”
秦景曜可没想白挨骂,他摆了一张紫檀桌子,自己一个人下棋,“那就是想了呗,是不是?”
“是。”
好违心的话,但是他就是爱听怎么办。
“是什么,说清楚。”
白花覆霜盖雪,香醉人心,慕晚眉头紧锁,“想你了。”
秦景曜落了棋子,一个人下棋,他竟然也下出了一点别样的乐趣,“行,定位发你。”
通话结束,慕晚收到了一个定位。
他在迟院,而这次没有李明朗,慕晚是单刀赴会。
那条流经京州的长河,从中间把那一块建筑区斩断,两岸绿荫丛生,观景的亭台雕梁画栋。
秦景曜就在河的北岸。
两扇门是敞开的样子,像是特意留的,直面砌着琉璃瓦的照壁。
慕晚下了游廊的台阶,来到了极其私密的内院。
手推开雕花木门,十二扇的围屏,屏框黑底,金漆彩绘,点翠珐琅,刻山水树木。
转过屏风,一张紫檀木的桌子,列着白棋黑棋,秦景曜手里拈了一个棋子,他支起胳膊,瞧了过来。
慕晚脚一顿,她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可是她不能退缩。
“我来是想求你,替明朗赔个罪。”
李明朗不好过,不然她妈妈这样高傲的人也不会亲自出面来找她。
他不该因为自己遭罪,但是慕晚又做错了什么。
追根溯源,说不清是谁的错,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和李明朗谈恋爱,也就不会认识秦景曜。
慕晚会过着平淡宁静的日子,按部就班地毕业工作,结婚生子。
烟雾朦胧中,秦景曜微微收拢了指腹,笑得散漫,可语气凉薄,“分了手,什么都好说。”
他抬抬手,“慕晚,过来。”
没有办法,慕晚没有办法,秦景曜权势在手,背靠京州,他什么都不怕。
慕晚走了过去,这次来,她是带了秦景曜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垂眸看见那东西,秦景曜眼底卷着融融春光,“喜欢吗?”
那指节上的戒指生凉,分明与慕晚手中的是一对。
他早就戴上了,不过是静待自己自愿地走进囚笼。
这里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迟院,同样也是慕晚初恋的葬身之地。
她要在这里,把记忆里的李明朗给埋了。
“喜欢。”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秦景曜摊开手掌,慕晚把戒指送入他的手心。
攥紧了,像是握着一颗心脏一样,那上面残留着她的体温。
秦景曜让慕晚伸手,他亲手把戒指戴在了慕晚的手上。
两只手并在一起,男戒的款式比女戒指更为简约质朴。
如今,他们两个是一对了。
秦景曜知道,以慕晚的性子,他要是挑个翡翠玉环或是钻石戒指,就一定没有被戴上的机会。
这两只对戒足够低调,她才会找不到理由,只好时时带着。
秦景曜说:“拿出来。”
慕晚惑然,“什么?”
她手上没那只银戒,但秦景曜赌慕晚此时就带在身上。
慕晚来之前谨慎地摘下了李明朗送的戒指,就是一只戒指而已,为什么秦景曜非得执意要过去。
“你还想不想替他赔罪,要他点东西怎么跟吃你肉似的。”
慕晚给了,戒指原来放在包里,亮闪闪的,戴得时间长了,就多了划痕。
少见这副温顺的模样,秦景曜软声夸奖,“好晚晚,乖孩子。”
窗子外是湖水,碧波荡漾,荷钱满池。
慕晚恍然大悟,她阻止道:“你别扔,我会还给他。”
秦景曜不理解她为什么非要宝贝一个戒指,“那我想丢进去可怎么办?”
“你说的,分了手,什么都好说。”
“好,”秦景曜笑了,“我说的,但是我只让你带回去还给他。要是让我发现你留着,慕晚,你知道后果。”
他话锋一转,“现在,我们来谈谈分手的事情。”
“打电话,让他滚,从今以后跟我。”
慕晚难以言喻的无措,“立刻吗?”
她做不到,当着秦景曜的面,她怎么能抛弃李明朗。
“不舍得。”秦景曜自然地把慕晚的手机夺走,他接着点进通讯录,给李明朗打电话。
慕晚默念,她只希望对方不要接。
这几天,他们没有一通电话,李明朗兴许真的不会接。
李明朗天天在公司里加班,他快撑不住了。
自己和慕晚默契地没有互相联系,这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却还是接了。
电话被塞到手里,半晌,慕晚都没能开口说出一个字。
“喂?晚晚,是你吗?”
慕晚不忍心,她把电话挂了。
下一秒,她坐在了秦景曜的腿上,手臂蛮横地箍在腰间。
秦景曜接着打,他势必要让慕晚跟李明朗分手。
“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慕晚讨饶,“不要,别再打了。”
秦景曜打开手机的免提,把电话凑到慕晚跟前,“有什么可害怕的,来,一句话就讲完了。”
“慕晚,你怎么了?”
李明朗的声音有些急切,慕晚沉默,或许是嫌弃自己磨蹭,她的耳垂被秦景曜咬了一口。
不疼,是湿润的烫意。
“我想跟你分手。”
“明朗”两个字慕晚都不敢叫出来,“我不喜欢你了,李明朗,我们分手吧。”
秦景曜的下巴抵着女孩的肩膀,皮肤贴着皮肤,裸露地相接。
李明朗光是公司的事都急得焦头烂额,这时候慕晚又要跟自己分手,“晚晚,你在开什么玩笑?”
慕晚面色苍白,“我认真的。”
他们没吵过架,就是平时有一些小的争执,慕晚也没和李明朗提过分手。
“是不是秦景曜逼你了,你不是真心想分手,我迟早会能力保护你,你相信我。”
“没有,我和你分手,跟秦景曜没有关系。”
慕晚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对着电话,震慑到了一脸茫然的李明朗。
“你知道你妈妈怎么跟我说吗?”
李明朗对于董萦心找慕晚谈话的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察觉到了不妙。
“你自己去问问她,我配不上你。”
母亲成了压垮儿子的最后一根稻草,李明朗崩溃地抓着头发,“晚晚,没有挽回的机会吗?”
慕晚闭上眼睛,她的胸口疼得厉害,像是在犯心脏病,“没有。”
“慕晚,别挂!”
李明朗在叫,免提开着,慕晚只觉得太吵,秦景曜把手机拿远了,终止了通话。
“你满意了吗,秦景曜。”
秦景曜问:“她怎么说你了?”
他没有一丝开心的情绪,听完了电话,若无其事地问慕晚别的。
没把李明朗放在眼里,也就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仿佛迫使慕晚和男朋友分手的人不是秦景曜自己一样。
慕晚不想节外生枝,“我编的。”
秦景曜光凭着那两句就能猜出个大概,无非是董萦心对慕晚看不上眼,那些老封建都一个德行。
男人的头发扫到慕晚的肩窝,是稍稍扎人的痒,她想把秦景曜推开。
“到满意还差那么一点。”
“我想跟你接吻,想好久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30
第 21 章 破了
肩膀上的重量陡然放轻, 湿润的唇吻上黑发,幽深的香味弥漫。
秦景曜循序渐进地亲着,一步一步地吻上慕晚耳后的秀发, 他的亲吻像是流连的温水, 落在女孩的下颌,最后停留在嘴角。
慕晚交缠着双手,那只金色的戒指太沉, “亲了之后,你能别再纠缠我了吗?”
“不行。”
秦景曜断然拒绝,转而朝着慕晚的唇瓣亲了下去。
舌尖侵略进来了, 没给慕晚适应的机会,秦景曜托着慕晚的后脑,他含住了稚嫩的唇肉, 尽情地吻。
酒精、尼古丁、包括咖啡因等等, 这些通通没有接吻令人感到上瘾。
完全的失控, 秦景曜没有一点要克制的想法, 他的喉结滚动, 唇齿相依,搅动着压抑的情欲。
风抚不平燥热,牵着一池绿摇曳。
紫檀木桌子上, 黑白棋子齐齐洒落, 变成了稀烂的一场棋局。
秦景曜吻得太重, 慕晚支撑不住, 她揪着衬衫的袖子, 被迫向后仰起。
慕晚的动作极其生涩,她被索取侵占,逐渐跟不上秦景曜的节奏。
那双干燥宽阔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耳朵, 大手似乎能罩住她整张脸。
秦景曜的手置于两侧,抚弄着的耳垂红得像是在滴血。
听觉被垄断,呼吸便更加地急促,慕晚被人拉着,带着,躺倒在了沙发上。
就如棋盘上乱了的棋子,秦景曜搂着怀里的人,严丝合缝地吻。
慕晚穿了一件裙子,裙角折起,白皙的腿横在西装裤上。
上面在纠缠,纤细和健壮的腿也在纠缠。
方才那一下,慕晚觉得自己是让秦景曜故意给绊倒的。
头发揉得杂乱无章,慕晚抽回自己的腿,她颈后垫着秦景曜的一条胳膊。
他问,“想做吗?”
慕晚懂秦景曜说的意思,她被吻得难堪,双目充盈着波光,仿佛马上就要滚了眼泪,“不想。”
秦景曜短暂地分开两人的唇,留给慕晚喘口气的空隙,“都是女朋友了,还不能做。”
“我没要当你女朋友。”
秦景曜要求分手,慕晚照做,可她着实不愿意当他的女朋友。
那捆绑在一起的感觉,令慕晚窒息,而她确实也正在大幅度地汲取着空气。
秦景曜掐着女孩的腰,他吮吸着透水的唇瓣,“不是说要把自己赔给我。”
慕晚抵着男人的胸膛,她呛下去一口,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混了秦景曜的,已经是难以分离的地步。
“我没说。”
“都亲成这个样子还不是女朋友,那是不是做了也不是女朋友。”秦景曜徐徐地喘息,他噙着笑意,手指拨开女孩头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宝贝你玩得那么花。”
慕晚不为所动,“秦景曜,你弄死我吧。”
她面颊染上娇艳的粉色,说出的话却冷酷无情得可怖。
秦景曜垂下眼帘,嗓音低哑,“死了容易,倒是身后事不好处理。”
慕晚想起家里的爸爸妈妈,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她要是走了,自己的父母可怎么办。
若是就那么死了,父母即使是花费一辈子的时间与金钱也要为自己的女儿平冤。
阎罗殿前,慕晚哪能问心无愧。
死也死不成,慕晚道:“你会后悔的,秦景曜。”
“你想死也没用,我要跟你一起下去。”秦景曜把慕晚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胸口,狠狠地往下按。
“它在跳,我的心脏在跳动。”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心脏的跳动沉闷又快速,兴奋地沉沦,久久不能平息,直到当下还在跳。
她撕裂了他表面的平静,喘息,给予,满足,但是还不够。
太多的波涛汹涌,欲望在秦景曜眼底铺开。
他收紧了慕晚的腰,“今天不答应,那就陪我做下去,做到底。”
秦景曜的腿勾着她的腿,手已经伸到了裙摆那边,慕晚惴惴不安,“我答应,我答应你。”
“我听见了,你的心也在振动,为了我。”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秦景曜有的是法子拿捏她。
慕晚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她需要从京大毕业,也需要找到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在这样的地方,秦景曜本可以处处给慕晚设关卡,让人狼狈地爬去求他。
这样跌得最厉害,粉身碎骨后在拼接,最能知道到底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因为害怕和惊恐,才会死心塌地呆在身边。
秦景曜掏出一串金属钥匙,抛了过去,“备用的机械钥匙,紧急情况下用,一般输密码就行,密码是你生日。”
慕晚接住了,“迟院的钥匙?”
“我要搬家了,这里那么远,不方便。”秦景曜见慕晚对迟院有兴趣,“这院子的钥匙估摸着得有上百把,衣服里装不下。改天我去找一找,你去拿钥匙开几个房间的门,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
“别了。”
这里的房间多到秦景曜都有没进过的,慕晚实在没有那个精力。
“我记得你不是挺好奇的吗,寻宝多好玩,找到喜欢的就送给你。”
迟院藏了数不清的古玩字画,往上数的那几个朝代,都能依稀找到对应的物件,都是压根不会出现在拍卖会上的珍品,更别提用高价收购。
慕晚自身难保,怎么会想着去玩,“真不用。”
最好她也不用和秦景曜住在一起。
他现在还没提同住的事情,慕晚也就没说,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争论得以结束,秦景曜派车送了慕晚回学校。
…………
于子书赶小组作业的PPT,“晚晚,你的嘴角怎么破了?”
慕晚的手指捻上去,果然破了一点皮,“没事,京州春天的风沙太大,总是干得起皮。”
她舔到被秦景曜咬破的地方,有些疼,蹙眉扯了扯唇。
于子书修改汇报文件,不过脑子般的快,“我看你天天涂润唇膏,不管用吗?”
慕晚打开自己的电脑,“嗯,这个牌子的唇膏不怎么好。”
“你男朋友买新戒指给你了,”李妍对闪亮亮的珠宝尤其上心,她喜欢这种小饰品,“这个戒指比上一个漂亮多了,不仅衬得你手指细,还特别显贵气。”
于子书都放下了自己的作业,她也过去凑热闹,“我一直没见过这种款式呢,晚晚,你戴这只简直就像是个低调的大富婆。”
“不是,我……”她都跟李明朗分手了,真是不可思议,慕晚沉声道:“我跟李明朗分手了,这戒指不是他送的。”
于子书吃惊,“怎么会,你们不是暑假那段时间在一起的吗?”
她和自己的男朋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这都没分手,慕晚和李明朗相处得好好的,怎么会分手呢。
李妍捅了捅于子书,示意她不要再说了,慕晚这时候刚分手,心里肯定难过。
“分了也好,其实自己一个人也清净。”
于子书找补说:“就我们晚晚那么优秀的姑娘,追你的人从京大排到首大,拜拜了下一个更乖。”
慕晚转自己手上的戒指,李明朗送她的戒指留在了包里,她早晚要找个时间跟李明朗再见一面。
可是,都分了手,慕晚该以什么身份见他。
“晚晚,辅导员在群里发了通知,我们这次纪念活动,学校安排了你上台采访。”
京州大学一百二十五周年纪念活动,邀请了一众知名校友回母校探访,他们将会和领导一同在学校大礼堂举行座谈会。
而慕晚就是座谈会上被安排的主持人之一。
“我就说嘛,名单上一定会有晚晚。”一人登台,整个宿舍面上都有光,于子书洋洋得意,“选了晚晚,班长还非常不服气,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慕晚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她是准备了资料,参加了学院的选拔面试后进的名单。
每学期绩点都排在前列,不懈怠地努力了两年多,学院没有理由不选慕晚这样的好学生。
李明朗:晚晚,我们什么时候再见一面?
没等到慕晚找李明朗,李明亮就按捺不住先找了慕晚。
慕晚:我想把戒指还给你
李明朗:好,我们见一面。
慕晚跟自己分了手后,李明朗立马就问了董萦心是不是和她见面了。
董萦心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就是不愿意承认,后来是看不惯自家儿子那副颓废样,承认了之后摔门离去。
她已经在暗地里着手申请国外的学校,可惜自己的儿子丝毫没注意到他的母亲已经生气到了何种地步。
慕晚没要李明朗来接,她打车来到了一家陌生的餐厅。
他们没有这里吃过饭,一次也没有,为什么李明朗要选这样一个地方。
“晚晚,在这儿。”
李明朗依旧叫她的小名,慕晚走得慢,脚上仿佛绑了两条带子,不敢走快,也不能走快。
“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看着点吧。”
点菜的过程,他们没再有任何的交流。
李明朗希望他们都可以正视分手的问题,千万不可一时情绪上头,“晚晚,我想了一下。”
他不想耄耋之年还耿耿于怀。
“没什么好想的。”慕晚掏出手里的戒指,当初是装在戒指盒里送她,如今自己同样装在戒指盒里还给李明朗。
他们两不相欠了。
这不是董萦心的问题,也不是李明朗和慕晚哪一方的问题。
是门第,是身份与家庭构成的差距。
慕晚说:“你家里已经把态度说得很明确了,我不想做不识好歹的人。”
“家里是家里,我是我。我妈妈她说话不好听,但是这不代表着我要妥协。我们不要妥协好吗,晚晚。”
服务生安静地上菜,可两位客人没一个动筷。
慕晚把戒指盒放在李明朗那里,她抬头,眼里是极其理智的清晰,“你难道还没明白吗?”
“我喜欢你,可我更爱我自己。”
李明朗短时间内不知该作何感想,因为慕晚不是会情绪上头的人,相反这种纯粹的理性让他肝肠寸断。
慕晚也是家里父母宠爱长大的,为什么要接受李明朗父母的刁难。
爱情易逝,她的青春和生命才是全天下最宝贵的东西。
“你不能和你的父母决裂,我也不可能和你有结果,这和其他人没关系。”
服务员上了最后一道甜品,他解开盅盖,呈现给客人。
慕晚睁大了眼睛,她到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何熟悉感油然而生,这不就是秦景曜送她的桃胶燕窝银耳羹吗。
李明朗笑得苦涩,“是你那天吃的甜品,抱歉,家里太忙了,我一直都没能有时间陪你来吃。”
他承诺过带慕晚来吃,可是已经太迟太迟。
这一瞬间,慕晚承认,自己动摇了。
刀子划过心扉,一阵钝痛。
是的,她喜欢过。
第 22 章 小骗子
“晚晚,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相处的时间太短,我们都没有好好地了解过对方。”
李明朗情不自禁,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慕晚的手。
时间不短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下雪的冬天, 从那以后,慕晚基本上三天两头都能和李明朗见面。
他追求慕晚,慢慢地走入了她的生活, 成就了两人之间的一段亲密关系。
慕晚是在足够了解李明朗以后,才答应让他做自己的男朋友。
她犹豫了,关于分手的原因也不是只有这条, 克服了其中一条,还有下一条。
餐厅二楼,地面钉着藏蓝绣绿的地毯, 曲折的阑干围在高处。
一楼搭建了小戏台, 台上的说唱演员在唱地方小曲, 内容无非是男女之间的情爱故事。
秦景曜并非来吃饭, 偶尔坐了一次包厢外的雅座, 这个视角能看清戏台,可他的眼睛却在注视着另一场好戏。
台上唱情意缠绵的曲子,台下上演难舍难分的故事。
慕晚说要把戒指还给前男友, 秦景曜答应了她就不能反悔。
但自己女朋友的手为什么会被李明朗握在手里, 他居心不良, 竟然想要求复合。
有趣的是, 慕晚正在纠结。
楼下的两人, 十指渐渐地交错。
桌子上的菜色精致,却早已凉了,可慕晚和李明朗相连的目光是炽热的。
是她先失信, 那自己也就没必要遵守约定了。
“我知道分手对你来说有点突然,但是我们都是大人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任性。”
这时,慕晚轻轻地挣脱了李明朗的手指,她的心和情感也一并挣脱了束缚,彻底地封闭住了。
仿佛关住了两扇门,李明朗甚至看不透慕晚内心的想法,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那么干脆利落。
迅速地抽丝剥茧,快刀斩乱麻一样斩断了关系。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或者是正常的同学?”李明朗自嘲一笑,慕晚被董萦心那样羞辱,自己却不曾站出来为她说话,“你就算讨厌我,我也不应该有怨言。”
慕晚看得开,她舀了一勺银耳,“没有,我不讨厌你。你是我的同学,不是我的仇人。”
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慕晚理解,只不过是做得多少的区别罢了。
羹汤炖得烂,透明粘稠,燕窝撕得细,毛也挑得干净。
慕晚讨厌这股甜味,这盅桃胶羹是秦景曜送过的,可她还是喝了。
慕晚希望这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举措,能在最后帮助前男友完成他的一个小承诺。
等了一会儿,秦景曜的脸色和缓了些,林桓这才出声,“秦先生,您还要打包别的吗?”
“看来也并不是所有的女孩都爱甜口,去打包块口味偏酸的蛋糕,要带朵玫瑰花的。”
“好的,秦先生。”林桓见秦景曜已经坐很长时间了,楼下戏台的曲子都换了几支了。
“您要和慕小姐一起回去吗?”
秦景曜直至到人买单走了,起身道:“家里的事情到家里说。”
…………
慕晚回到了学校,因为分手的事情,她上课都有点心不在焉。
手机来了信息,又是秦景曜,他总是问自己什么时候能来一次和苑。
秦景曜:给你打包了蛋糕
台上的老师放着视频,内容枯燥,她抬手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
慕晚:再说吧,我在上课。
秦景曜:你晚上没课,我来接你。
慕晚:你怎么知道我没课?
那边甩过来一张课表,每一门课的名称慕晚都再熟悉不过,跟她自己的课表一模一样,还附带了选修课的时间。
慕晚:我这几天都有彩排,没时间。
秦景曜:想清楚再说,骗我你知道后果。
慕晚有种玩手机被老师逮到的慌张感,她关上了手机。
有没有彩排秦景曜都知道,也是,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想知道什么都可以,何况一张学生的课表。
有权力可真好啊。
秦景曜还在发信息,慕晚忙着下课收拾东西,她一眼都不想看。
把书装进提包里,下楼梯到走廊,打来了一通电话。
是秦景曜。
慕晚想了想还是选择接了,她没开口就听见对面说:“往前走,我在楼下。”
是了,那张课表上还有每节课的教室,在哪栋楼哪层的教室,全都标得清楚明了,细致得能掌握着慕晚每个时间的动向。
出了楼梯的拐角,秦景曜站在学校葳蕤的香樟树下,手里夹着一支细烟打电话。
出众的气质和身段,吸引了不少年轻的小姑娘驻足停留。
秦景曜瞟到走廊的慕晚,他放下电话,走过来的时候像是在人群里劈开了一道线。
“怎么躲我?”
慕晚懒得解释,“没有啊。”
“没有就好。”秦景曜亲在慕晚的嘴角,渡过来淡淡的烟草味,“毕竟哪有女朋友不愿意见男朋友的。”
不时关注秦景曜的一群女生当中,发出来参差不齐的唏嘘声,原来人家早就有了女朋友,要联系方式肯定是没戏了。
大庭广众之下,李明朗都没这样亲过自己,慕晚表情凝固,一声不响地跟秦景曜上了车。
和苑,一梯一户的楼层。
慕晚跟在秦景曜身后,视线跑到了他输密码的手上。
那串数字是她的生日,不知何故,慕晚突然有股奇妙之感。
像是又渴又饿的时候,吃了瓣橘子。
强烈的味觉刺激后,不够解渴也不够吃饱,空虚却被短暂地缓解了。
和苑的装修比迟院更加现代化,但用的东西免不了古色古香,透露出悠长的历史底蕴。
慕晚洗完澡,秦景曜也出来了。
他穿了休闲款式的一件上衣,领口松了两个扣子,衣服下紧致的肌肉痕迹若隐若现。
慕晚的衣服是秦景曜之前买好的,他能找到女朋友身高体重的数据,于是就只在手机上要了三围的数据。
所以里面的新内衣,尺码刚刚好。
桌子上放了一只蛋糕盒子,秦景曜打开,粉色的小蛋糕,装饰着奶油做的玫瑰花。
“山楂味,不怎么甜。”
光看这蛋糕的样子,慕晚还当是玫瑰花味的,秦景曜送的东西常常特别地出人意料。
把叉子拿在手里,金属柄的末端印着餐厅的logo。
是那家餐厅,慕晚的胃口瞬间被一扫而空,她忽然不想吃了。
秦景曜摸着那吹过的头发,发尾潮湿,“我看你吃了那碗羹,今天肯定是不想再吃了,就换了一块蛋糕打包。”
慕晚扔下叉子,“你监视我。”
金属制品在大理石上碰撞出脆音,如金戈争鸣,战火似乎一触即发。
“我打包东西给你吃的时候,你的手怎么在他手里啊?”秦景曜圈着头发,眸色幽微,“是还戒指,还是想跟前男友复合。”
慕晚躲开男人的手,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监视我?”
“这倒是没有,遇见你是个巧合。你带李明朗去的餐厅,是我给你买甜品的餐厅。”
秦景曜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捏住女孩被水气蒸湿的胳膊,咬在手腕处,“你是要剜我的心还是要挖我的眼,就这么折磨我。”
慕晚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蛰了一下,“这也是巧合,我没说假话,信不信由你。”
“手机给我。”
“干什么?”
慕晚的手机在桌子上,秦景曜的手臂自身后越过,拿到了她的手机。
“查手机,抓小三。”
慕晚觉得可笑,“你自己不就是吗?有什么可查的。”
“我们也可以换个审问方式,”秦景曜的手探进女孩的衣襟里,圆润的肌肤滑腻,“□□|哭的时候,会不会说实话?”
胸口贴着手背青筋的脉络,慕晚往外拽秦景曜的手,声音颤抖,“我错了,都给你查。你是我男朋友,查手机也是应该的。”
“宝宝,你是个花言巧语的小骗子。”
这明明是不好听的话,秦景曜却捧住了慕晚的下巴,眼中是隐藏不住的喜欢。
想接吻的时候,先伸舌头。
慕晚的后腰撑着桌面,衣襟扯开了一片,被吻得意乱情迷。
秦景曜的攻势凶猛难挡,她的腰几乎要折断。
亲舒服了,秦景曜才把下巴搁在女朋友的肩膀上,他也把自己的手机给了慕晚。
慕晚没想查别人的手机,她跟李明朗谈恋爱的时候也没查过对方的手机。
秦景曜破解了慕晚的密码,悠闲地查起女孩的微信账号。
慕晚还没把李明朗删除,他们两个说好要做普通朋友,她也就没必要非把人删除了。
同在一个学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得太难看不好。
秦景曜见了“明朗”这两个字,删除拉黑一条龙,又点进手机通讯录,在不同的软件里删除了个遍。
落地玻璃上,照出两人的身影。
秦景曜的手臂攀附着慕晚的腰,另一只手从胸口穿过,好歹不是放在衣服里了。
慕晚不愿意看,她羞赧地低头,划开了秦景曜的手机。
他的手机没有密码,五子棋的单机小游戏还留着。
账号里点进去有很多的新消息,来找秦景曜聚会参局的,买卖古董的,还有政府和什么集团的联合项目。
慕晚的账号在上面,秦景曜备注了“女朋友”。
他的头像很简单,是一张风景照,这样的懒散的人,居然不嫌麻烦地上传了一张朋友圈背景图。
雪地的场景,脚印踩出了一个爱心的样式,拍的歪歪斜斜的角度。
那双脚,慕晚绝不可能认错,这是她拍下的一张照片,可她自己都忘了是哪天拍的了。
这么多人喜欢自己的女朋友,却连好友申请都没通过,杂兵炮灰而已。
秦景曜把手机还给慕晚,拿叉子弄了一点粉红色的奶油,“查完了,宝贝真乖,吃完了蛋糕我们就去睡觉。”
慕晚皱眉,“我们要睡一张床?”
太快了,她不能接受。
“我喜欢一个人睡觉,两个人睡我不习惯。”
秦景曜让慕晚张口,“睡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舌尖上是奶油的甜味,然后是酸的山楂果酱,神奇的是确实有玫瑰花香。
磨磨蹭蹭地吃,这蛋糕还是吃完了。
第 23 章 混蛋
慕晚放下叉子, 她擦掉奶油渍,“我能晚点睡吗?”
一双眼睛往上瞧,格外地明净, 柔和的青色, 敛着水又似凉雨漱过的玻璃。
是冷的。
“你想晚点睡,”秦景曜仿佛没察觉出慕晚想要拖延时间的意图,他的手掌覆住女孩的眼睛, “可以,你想要的都可以。”
慕晚被人给抱了起来,她双手环住秦景曜的脖子, 像是海上失去方向感的行船。
秦景曜一只手盖着女朋友的眼睛,单手就把慕晚抱在怀里,大步朝着卧室里去。
“你把我放下来, ”那手心的温度暖融融, 因为被遮住了眼睛, 慕晚只能依偎在秦景曜怀里, “我自己能走。”
秦景曜所说的晚点睡, 就是把自己的手放在衣服上,让慕晚解扣子。
“又不是让你解皮带,这个也不会吗?”
慕晚的手垂下去, 接着被秦景曜拉过来再次放在了原来的位置。
手指稍微一错, 敞开的大片胸膛, 肌肉放松状态下富有弹性, 随着呼吸平稳地起伏。
“睡觉不用脱上衣。”
慕晚迟迟下不了手, 他们现在怎么看也不像是单纯要睡觉的样子。
“你说要晚点睡,那我们干脆就做点别的。”
秦景曜主动压过来,两人的额头相抵, 他带动慕晚的手指,有条不紊地解自己的衣扣。
“李明朗让你脱,你给不给他脱,嗯?”
慕晚的手完全不听她自己使唤,两根修长的手指,明晰得直接顶住她的指尖,擦过绵软的料子,解开了一个又一个的扣子。
“你在床上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吗?”秦景曜带慕晚解开了最后的扣子,一排扣子全开,从锁骨到小腹,一览无余。
“我当时要是不来,你会不会在酒店跟他上床?”
慕晚坐在秦景曜的大腿上,抬头是他黑得浓郁的眼眸,低头是被裤腰吞没的身体部位。
他和声道:“别紧张,只是聊会儿天。”
这天不是随便能聊的,慕晚怕得罪秦景曜,她回答说:“不会,我说了第二天要上课。”
“你觉得他会停吗,晚晚,你似乎很相信男人。”秦景曜的手收住女孩的腰,他对着敏感的耳朵吹气,“男人为了脱你的衣服,只会耍花样,不会停的。”
慕晚的膝盖跪得酸了,“那你会停吗?”
秦景曜反问:“我也是男人,你觉得呢?”
“有欲望很正常,但是我们要学会约束自己的欲望,克制过分的欲念。”
“修道院派你来的,怎么跟我在这儿宣传禁欲主义,”秦景曜往上掂了掂,好让怀里的人好受点,“现在这个姿势,怎么看都不合时宜。”
慕晚踉跄着稳住身体,手被牵着摸索腹肌的纹理。
“你难道喜欢角色扮演,修女与神父,”柔弱的手摸到了腰部,几寸之下蓬勃,秦景曜吐出热气,继续说:“我还从来没试过,不过跟你玩一定挺有意思。”
慕晚哪里想到秦景曜能扯到十万八千里外,“我不玩,你停好不好。”
“他能停,我不能停,因为我是混蛋。”
秦景曜的下巴微扬,嘴角漾起浅笑,不咸不淡地开腔。
“衣服合身吗,大了还是小了。”
他真的是在聊天,什么都问,慕晚顺着秦景曜的话说,“合适的。”
“衬衫短裙你穿着也合适,就在衣柜里,我们哪天可以一起试试。”
慕晚不解那些弯弯绕绕,“什么东西啊?”
“你弹钢琴的视频我要了过来,坐那儿弹琴腰又细,手也白。”
用投影大屏播放,琴声辽远,而秦景曜在底下欣赏,就像现在这样。
猫捉老鼠一样捉住了慕晚的手,往下递了进去,唇瓣急迫地贴了上来要索吻。
“宝宝,用点别的。”
慕晚的手磨得红了,她难耐地咬着唇,却溢出了一两声轻吟。
秦景曜的吻落得铺天盖地,仿佛倾盆瓢泼的大雨,扬起漫天风尘,汩汩地聚成流往低处的溪水。
他拖着长长的强调,欣赏慕晚的艳丽的脸蛋,“张嘴。”
慕晚嫌秦景曜要求太多,她挥起闲着的另一只手,没有力气似的挥在男人的脸上。
白皙的脸庞映出了一抹红,扇到了俊秀高挺的鼻骨,秦景曜哼出声哂笑,“这么娇气。”
慕晚想打这一巴掌想很久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罢了,她现在太累太疲倦,手上几乎没什么劲儿。
即便如此,慕晚还是找准了角度,能打得最狠的角度。
看男人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秦景曜脸皮的厚度。
想让慕晚老实,得用点别的手段。
秦景曜挑开轻薄的布料,指尖勾了过去。
“啊……”慕晚张开唇呼出不小的声音,她攥紧了床单,恳求,“你出去。”
“真乖,这不是张了吗。”秦景曜边亲,嗓音磁性,将其反复地缠绕在舌尖,“也没有那么难,对不对?”
明明说是睡晚一点,这一点钟表上的时针就转了一圈多。
慕晚伏在秦景曜怀里,手里的东西滴在床单上。
这跟做又有什么区别。
和秦景曜在一张床上,这两者根本没什么差别。
房间里的氛围火热,上衣被揉成一团,扔在了床底。
慕晚被人搂在怀里,眼皮耷拉,光滑的背只吊着两条细带。
床单皱皱巴巴,秦景曜亲女孩的肩膀,“什么时候给我绣块手帕,绣一块带名字的给我。”
那块手帕被他还了过去,秦景曜感到可惜,毕竟慕晚连猫都给绣了一块,没道理不绣一个送给自己。
他可是她男朋友,理应得送点什么。
送礼物是有,可像秦景曜这种直接张口要的人还真不多。
慕晚唔了一声,双手实在是乏力,秦景曜具体说了什么其实她也没听清,“嗯。”
大脑自动把声音模糊处理,慕晚困了过去,一直睡到凌晨四点多。
为时尚早,房间里还残留着暧昧缠绵的味道。
腰间秦景曜的手放开了一些,慕晚眨了眨眼,仰头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
窗外的天是蓝调,白色纱帘缀着佩环,缝里挤进来一缕微风,穿起玉石碰撞的响声,撩起帘子,有晨光倾斜到地板。
慕晚掏出手机,开了免打扰模式,锁屏上弹出未接来电的通知。
同一个京州的号码,连续打了好几通。
慕晚对这个号码有点印象,是李明朗一个朋友的号码,那个朋友的微信账号和电话号码是相同的数字。
在通讯录里找了一圈,原来备注了李明朗号码的位置,就这么消失了。
两个联系人之间,没有了李明朗的电话号码。
摁了一下,手机反应过来,出现了把号码移除黑名单的选项。
一定是秦景曜干的,毕竟慕晚不会做把人赶尽杀绝的事情。
凌晨四点五十分,那个电话号码还在孜孜不倦,锲而不舍地打过来。
慕晚穿上鞋,她打开衣帽间的门,站在一堆衣服的前面。
守着电话的李明朗坐直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打通,“晚晚,你还好吗?”
“我打你的电话,发现打不通,你又把我的微信账号删了。”李明朗扣了朋友的一张手机卡,说好第二天还给人家,“晚晚,我担心你出事。”
各个软件都试着联系了,还是联系不上,这是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但昨天他们聊天的时候,慕晚又没动气,好端端地她为什么要跟自己翻脸。
“晚晚,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我删了吗?”
得不到答案,李明朗就会沉浸在自责和厌烦的情绪漩涡之中,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
而他今晚也确实如此,京州一万六千平方公里的土地都转出了黑夜的阴影,李明朗却依旧没有办法入睡。
“对不起。”
慕晚为她的粗心向李明朗道歉。
背后是连成一体的衣柜,慕晚向后靠,不是玻璃,也不是衣服。
是人的体温。
“你在跟谁打电话?”
慕晚猛地瑟缩,手里的电话差点就扔了出去。
秦景曜是如影随形的鬼,宛如湿绿的苔藓寄生于苍白的墙壁,扎穿了每个孔洞。
“晚晚,你在听吗”
李明朗看了眼手机屏幕,这好像不是他手机里发出的杂音。
慕晚简略地回答,“我在听。总之,这是个意外,我已经把号码复原了。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是她的前男友李明朗,秦景曜抢先拿过慕晚的手机,他已经抢了不止一次,可以说是一位经验丰富专抢手机的抢劫犯。
“有这精力,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喊累。”
秦景曜生气,慕晚也没好到哪里去,“你疯了!”
李明朗狐疑地问:“晚晚,你和谁在一起?”
他听到了别人在说话,但是断断续续,隔得远只能听出是个男人在讲话。
不,不是在讲话,他们是在吵架。
“少管别人女朋友。”
极其有穿透力的一句,李明朗仅仅听见了一半,另一半秦景曜说完了,慕晚却上前抢了手机毫不犹豫地挂断了通话。
“秦景曜,你有病吧。你这么有钱,就不能拿出一点去精神科治治你的病。”
“我不愿意跟你装什么地下恋情。”
慕晚背对着秦景曜,她的脸被转了过去。
“你哪里是喜欢我,你只是喜欢恐吓我,喜欢我害怕的样子。”
秦景曜的眼眸森然,阴沉得彻骨,“这也不能成为你这个点跟前男友打电话的理由,讲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非得躲着我。”
慕晚的下巴被捏痛,她面色通红地争辩,“你这种破坏别人感情的人才见不得光,你把我当成争抢来的物件,是吗?”
不经过自己的同意,就自作主张地把人拉进了黑名单,打个电话也要管着。
秦景曜的唇抿着,目光像是要把慕晚刺穿,“是不是,你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我只清楚你是个混蛋。”
慕晚没有半点要息事宁人样子,她气呼呼地要跟秦景曜斗争到底。
外面的天色渐渐明朗,而秦景曜的语气恰好与之相反。
“你今天十点钟有课,我们还剩至少四个小时。你都骂我是混蛋了,那我得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混蛋。”
第 24 章 气话
慕晚簌簌地落泪, “你欺负我,我永远不会喜欢上欺负我的人。秦景曜,我恨死你了。”
“你恨我啊, 你要永远恨着我。”秦景曜的手卷起绸制的睡裙, 他慢慢地蹲下去,“晚晚,这样你就忘不掉我了, 轮回转世直到下辈子,我还是你的仇人。”
去你的吧。
丝绸睡裙卷到了腰部,慕晚抬脚踹脱她衣服的人, 但秦景曜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那条腿被架在肩膀上,慕晚的手扶住了衣柜门来保持平衡。
她完全不是秦景曜的对手。
可要是只想睡,秦景曜昨晚就能把慕晚给睡了。
男人会把爱情和欲望分得很开, 如果要的是真心喜欢, 那还容易一些。
很明显, 秦景曜是后者。
慕晚的脚腕被人握在手里, 她及时止损, “你不能这么对我。”
“理由?”秦景曜的唇有些湿润,腰身窈窕,他刻上一个烙印, 声音沉闷, “流水了。”
那只脚被手掌来回地摩挲, 慕晚努力地想要遮住下身, “我说的都是气话。”
秦景曜的手描摹着腰线, 眼睫微垂,“恨我也是气话?”
慕晚只希望他不要跟自己一般见识,“是, 都是气话。”
“口是心非。”
微光之下,女孩的肌肤泛着瓷白的光泽,秦景曜捏了一把细腻丰腴的肉。
话虽然是这么说,卷边的裙子还是被放了下来,垂感飘到膝盖以下,慕晚真想对着上天说句谢谢。
“你跟别的朋友正常打电话我都不会介意,但是李明朗不行,他是你前男友。”
秦景曜走出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清了口再吐出来。
慕晚用余光瞥了对方一眼,眉眼微微地皱着,“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我答应你不再跟他打电话了。”
秦景曜在衣柜里挑了一件新的衬衫,他系上扣子,“换衣服,去吃早饭。”
这事算是揭过,慕晚见他不走,欲言难止,“你出去。”
秦景曜打领带,他侧眸,“摸都摸了,还怕看。”
知道说这些也没用,他还是没消气,慕晚随便选了两件衣服。
她抗拒地背过身,一鼓作气地拉下吊带裙,将滑到脚边的裙子放在长凳上。
透明的玻璃像是一面镜子,慕晚正对着玻璃,秦景曜伫立在门边。
他的衬衫领带穿得一丝不苟,腕上戴了一块表,正人君子的模样,却盯得慕晚脸发热。
衣冠禽兽。
匆匆忙忙穿好衣服,两人下楼吃早餐。
此时离慕晚毕业还有一年左右,最快明年六月办完一切毕业手续,她对于在哪里工作没有要求。
由于秦景曜的逼迫,京州这个地界变得危险。
慕晚要走,准确的来说是逃跑,当然,若是等到那个时候秦景曜已经厌弃了玩爱情游戏,那就再好不过了。
秦景曜吃着早饭,却注意到了慕晚的反常,“这么安静,憋什么坏呢。”
面前的人绝对不是个安分的,他得看好了。
“你座谈会什么时候开,我要去听。”
慕晚走了神,她掩饰性地动了动筷子,抿粥,心里乱作一团,将日期告诉了秦景曜。
天气热了,暑期将至。
京大知名校友座谈会如约召开,慕晚作为主持人之一,在学校更衣室里领到了自己的服装。
均码的裙子,不太合身,她搭配了一双高跟鞋免得裙摆太长。
慕晚采访的对象是一位企业家,被一家知名的杂志社报道过,正巧是她看过的一本财经杂志。
秦景曜来得比秦元德早,他没往热闹的嘉宾席去。
那边打着官腔,秦景曜在后台找到了慕晚。
要上台,她穿了一件刺绣钉珠的长裙,一字肩的款式,蓝色的欧根纱勒住圆润的肩膀。
学校的周年纪念活动,学院领导高度重视,慕晚手里打印的稿件写满了标记。
头发盘得稍微复杂,也是她自己编头发做的造型。
正式上台偶有变数,慕晚担心得不行。
“你怎么不去嘉宾席?”
秦景曜打开手里的盒子,将发饰插进发髻里,指尖点了点女朋友的唇,“别紧张。”
慕晚去摸头发上的东西,乌髻如云,指尖拨动珍珠流苏。
是他送过的那支金簪。
秦景曜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烟,笑道:“定情信物。”
慕晚知道这个簪子的含义,参加活动的人又多又杂,万一弄丢了可不好找。
“我没什么东西可以送你。”
“送块帕子,”秦景曜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我让你绣块帕子的事,你是不是给忘了。”
“没有,我记着呢。”金簪斜斜插进去,慕晚又把发饰固定了一遍。
什么时候有的这档子事,她怎么不知道。
秦景曜不太信她的话,他点燃了烟,没抽,“是吗?那你绣到哪步了,跟我说说。”
慕晚哪里知道这人要她绣什么,她学着秦景曜的口气,天不怕地不怕一样,“不知道了,忘了。”
“是绣名字。”秦景曜抽烟强调,青白的烟雾飘渺,有学生来叫慕晚上台。
“回来再收拾你。”
那学生是学生会成员,后台不让抽烟,但她看男人那样厉害的气势一时间也不敢开口,害怕是学校请来的大人物。
慕晚故意跟秦景曜较劲,“这不让抽烟。”
她转身,扬着礼貌的微笑,“是吧,同学?”
学姐问话,那学生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只是愣愣地点了下头。
有人赞同,慕晚底气瞬间足了,她拿下秦景曜唇里含着的烟,“回头见。”
这是个祖宗,听不得一点不好听的话。
慕晚手法生涩地掐了两次,终于把烟掐灭,那支昂贵的特制烟就这么被草草丢进了垃圾桶。
“五分钟后,轮到学姐你上台,”女学生瞧秦景曜的脸色,她弱弱地说道:“加油。”
人跑了,更衣室还剩秦景曜和慕晚两个人。
烟雾散去,秦景曜歪了下头,“你把我烟掐了,我有瘾可怎么办?”
慕晚一摆手,“那我没办法。”
“亲一会儿。”秦景曜顿了顿,唇角牵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慕晚不愿意,她还在背稿子,“我还要上台,没时间补口红。”
“放心,我掐时间很准。”秦景曜拿走慕晚手里的稿子,他把人压在化妆台上,亲了上去,“专心。”
慕晚的后腰被人搂住,腰肢抵着秦景曜的手掌,却没碰到化妆台四四方方的棱角。
到了这个时候,秦景曜吻得还是没有节制,擦上的口红被啮啃了大半,露出了慕晚唇瓣的本色。
不多时就要上台,慕晚哪有什么情动,她睁眼想看表,入目却是秦景曜翕动的睫毛。
他亲得认真,手掌着女孩的后颈,往自己的怀里送。
秦景曜确实掐表掐得准,唇分离的那秒,门外响起敲门声。
慕晚抽纸巾擦干净半半拉拉的口红,重新上了,提着裙子往外走。
该死的秦景曜,每次都让自己往下吞,早晚有一天,慕晚要再扇他一巴掌。
台上台下,汇聚着从京州大学毕业的精英。
秦元德错过了开幕式,不过总算是赶上了。
负责采访这位秦先生的学生,自然是专业能力最强的。
采访的时候,手里没带任何的提示材料,慕晚上台后,秦元德神色僵住了几秒。
他主动地伸手,和蔼地笑,“你好,慕小姐。”
慕晚的目光和秦元德对上,她温声道:“您太客气了,秦先生,能采访您这样优秀的京大校友是我的荣幸。”
“不好意思,我错过了开幕仪式。”
“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想必也是记挂着老师和学弟学妹们的……”
慕晚这个身份,怎么能代表学校原谅秦元德,不能说“没关系”,也不能揪住秦元德迟到的错误。
她得给个正大光明的理由,给秦元德一个台阶下。
采访人滴水不漏,很快就将正式的话题导入。
座谈会进入尾声,台上的节目表演完,就彻底没慕晚的事了。
秦元德离开了嘉宾席,“慕小姐,我有些话想和你讲。”
“愿闻其详。”慕晚移步,找了个能坐下来单独谈话的地方。
“我在台下听你们苏院长说,你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中年男人端方宽厚,慕晚被夸得不好意思,她谦逊地静静聆听。
“我总算明白,景曜为什么喜欢你。”
慕晚的动作停了半拍,“你是?”
秦元德口齿清晰地回答,带着京州的调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景曜的三哥。”
钟尔雅口中,那个秦景曜父亲前妻的儿子。
若非慕晚发间那支熠熠华光的簪子,秦元德不会和她单独会面。
“他喜欢你,是当了真的。”
“可是你,好像不是自愿和他在一起。”秦元德并非对慕晚一无所知,他身为秦景曜的哥哥,当然不能什么都不过问,“你原先有一个男朋友,现在应该是已经分手了吧。”
慕晚道:“秦先生,您跟我讲这些是什么意思?”
秦元德姿态放得很低,“为他的怠慢,我向慕小姐说声抱歉。”
慕晚只觉得他虚伪,“我还以为您要劝劝他,毕竟我是无辜的,不是吗?”
秦元德劝过那么次,哪次秦景曜能听进去他的话。
何况,他也只是名义上的哥哥。
慕晚抬手压了一下鬓发,“秦先生,恕我失陪,我们没什么要谈的必要了。”
“慕小姐,你要学着认命。”
人就是要顺应天命,宿命积福应,闻经若玉亲。
慕晚缩了缩指尖,绷直了背,“或许我的命运由老天决定,但也绝不能由秦景曜一个人决定。”
他们居于高台,时间久了,便觉得自己真能决人生死,定人性命。
人潮如织,女孩走入衣香鬓影之中。
秦元德走到窗户边,“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一切都好,”陈善和远居国外养病,她伤透了心,这次却居然问起了关于秦家的事,“那个孩子怎么样?”
“她呀,简直是另一个景曜。”秦元德微微地叹气,有一个秦景曜就够头疼了,这下又来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慕晚,估计有的闹了。
陈善和起了点同病相怜的意味,“走也走不掉,是吗?”
第 25 章 向着你
“妈, 您就别管了,身体重要。”
阿姆斯特丹冬温夏凉,保姆给陈善和的腿盖了一张毯子, 窗外有自行车车队经过。
“是, 我身体不好,要不然哪能让秦玉堂作践了我。”
都出了国,前尘往事还是难以忘却, 秦元德道:“爸爸,有他苦楚。”
“说到底,我跟你不是一家的, 你能给我这个妈打个电话我就很欣慰了。”陈善和拉开窗帘的一角,穿戴护膝的金发小孩结伴而行,社区的这些孩子总是那么有活力。
当年她也怀过一个孩子, 后来流产便没再能怀上, 秦元德是她和前夫过继的儿子, 也是秦家人, 就是关系远了些。
“您一个人在国外, 记得保重身体。”
秦元德往外走,慢慢地没了声。
因为秦元德,慕晚在车上没怎么和秦景曜说话。
“他跟你说什么了, 到现在还生气呢。”
上台采访的时候还喜笑颜开的, 这会子又变了个脸。
“没什么。”慕晚早该想到, 这两人是亲兄弟, 主犯从犯, 互相包庇再正常不过,又怎么会向着她一个外人。
秦元德表面文质彬彬,其实也不过是一丘之貉。
“那为什么不开心?”
慕晚把簪子摘下来, 她拆开头发,“在后台听同学讲了个故事,越发觉得气人。”
做妆发的时候,考虑到在台上不能散,头发盘得紧,压得头皮也重。
秦景曜顺手接过去,手掌心并起来,装着不同型号的黑色发卡,“什么故事,说给我听听。”
慕晚抓了抓头发,拢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忘恩负义,禽兽之徒。
“拐着弯儿骂我呢。”秦景曜把发卡收纳进袋子里,“我是忘恩负义还是贪慕虚荣?”
慕晚找了两个新词,“玩弄权术,心狠手辣。”
看来是被秦元德气着了,憋着气非要把自己骂了才舒服。
“想知道你问他不就知道了,反正他是你哥哥。”
秦景曜把盒子放进慕晚的包里,“我和他不是很熟,既不是同一个爸爸,也不是同一个妈妈。”
慕晚听到内幕,疑惑了下,“他是被收养的?”
“也不能这么说,他父亲是我的一个伯伯,不过他们家现在已经搬出京州,就把秦元德过继给了我父亲。”
秦景曜笑了笑,“他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气着了可怎么办。”
慕晚不由自主地后撤一步,“他是向着你说话,你不谢谢人家就算了,还不要我听。”
秦景曜稍稍止住了笑,若有似无地哄了句道:“因为我向着你。”
“哦。”慕晚点头,“这是你自己说的,那我可以再加个忘恩负义了。”
车子开到鼓巷,替秦先生开车门的司机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这个阶层,大家都是人精,哪有当着人面瞎讲的。
秦景曜不以为意,他压根就不在乎,“骂够解气了?”
慕晚的表情没有半分的松动,“没有。”
秦景曜伸手,要她出来,“没有也下车吃饭。”
慕晚目不斜视,忽略对方伸出的手,打算直接下车。
巷子的入口狭窄,参天的银杏树盘虬卧龙,枝干缠绕得密不透风。
秦景曜拽过慕晚收到腰后的手,几乎相同的金色戒指在此刻对上,他嗤笑一声,“留到床上骂,我会更爽。”
车门被甩上,慕晚木着一张脸,温度仿佛降低到了冰点。
鼓巷里的这家餐厅擅长做鱼,老板跟秦景曜认识,说他好久都没来了。
“忙着追女朋友,哪有空。”秦景曜搂着慕晚的肩膀,低笑说:“这不是追来了。”
鱼现吃现杀,老板问慕晚:“小姑娘,吃辣吗?”
慕晚使了坏,“吃,我能吃辣。”
秦景曜的口味偏淡,慕晚没见他吃过油盐重的菜,所以这次当然得多加点辣椒。
“秦景曜。”
慕晚下意识地回头,椅子上坐了一个一般大的女孩儿,模样隐约有些熟悉。
她见过的那张照片上的人,晚宴裙和香槟杯淡淡地远去,身影重合,名字在慕晚眼前浮现。
是夏初然。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和人见了面,夏初然的唇角翘着,“我是专程来这堵你的。”
秦景曜像是觉得荒唐,他讥讽道:“您是真有闲心,跑这来也不嫌累。”
厨房在做鱼,慕晚在餐厅后院喂兔子。
老板养了两笼兔子,黑兔白兔都挤在一起,在干草堆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秦景曜站在屋檐下,他呼出一口白雾,淡声道:“你妈是不是没跟你说清楚,夏初然。”
夏初然望着喂兔子的慕晚,她愣了下,转而笑说:“说了呀,但我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虽然两家是包办婚姻,但是从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说一点不喜欢秦景曜是假的。
她喜欢人家,但人家看不上她。
慕晚手里分了两拨干草,打开笼子的小门,把草喂给兔子吃,趁笼子的两只吃得正香,摸了一把柔软的兔毛。
有了狸花猫的教训,受不了打疫苗的疼,她只悄悄地摸了一次便没再碰了。
秦景曜抬了抬下巴,瞧见慕晚喂个兔子也得战略出击,忍不住笑,“看见她没,这我女朋友。”
夏初然低头,考虑到人就在不远处,压着声勉强说:“女朋友是女朋友,不一定要结婚。”
两人不是一个圈里的,能不能走到最后还未可知。
身边玩得花的男人多的是,几天就换个女的,最后还是乖乖服从家里的安排结了婚。
两厢对比下,秦景曜还算个专一的男人,至少一次不处三五个。
秦景曜的眼神冷得像是纯粹的冰,都不看夏初然一眼,“你装什么大方,不结婚我谈什么恋爱。”
周围的哥哥姐姐们疼着,夏初然没受过这种委屈,“秦景曜,我怎么得罪你了?”
“受不了就走,我还要和女朋友吃饭。”秦景曜斜睨着夏初然,凛声道:“该叫什么心里没数,别跟我套近乎。”
“四哥,”夏初然被人数落了一顿,她就是不愿意走,“我也要在这吃饭。”
这是餐厅,又不是你秦景曜一个人的地,你们能在这儿吃饭,她也能。
“你有完没完,回家去,别让我给你妈打电话。”秦景曜烦躁地吐了个烟圈,“你要待着没事,但是这家老板能留你算我输。”
他自顾自地走过去,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拧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拉着慕晚洗手。
给她妈打电话那也太丢人了,夏初然瞬间就噤了声,她抑郁地几乎要带上哭腔,“渣男。”
不知道怎么渣了她,总之夏初然就这么骂了。
在大家一起长大的地方,每天都早早地响了号角,红旗高升,冬日的薄雾凌然。
夏初然被妈妈喊起来,她在老树底下,时常地见到秦景曜背影,风雪摧残中不可动摇。
他和朋友一起打网球,在操场上跑步,回忆杂糅着哨音。
就连夏初然也感到惊奇,秦景曜这么心冷如铁的人怎么也有了心上人,她本来以为大院里最难搞的秦四会单身一辈子来着。
小时候,秦景曜比自己高大,现在也是得叫他一声四哥,可是人终究会有自己的归宿,他们也始终就是个能打招呼的关系罢了。
笼子的一只白兔嘴巴上长了黑黑的色斑,慕晚喜欢长得好玩的动物,于是就多喂了它几根干草。
秦景曜拿干毛巾包慕晚的手,“要不要宰了它吃?”
“我喂它又不是要吃。”干嘛一开口就是要把兔子宰了,慕晚不能苟同。
秦景曜擦干指尖的水滴,“你老是盯着它看,不会是认为它长得好看吧?”
慕晚反驳,“不好看吗?长得多有意思啊。”
“难怪你能看上李明朗,原来喜欢长得奇形怪状的。”
“你也不怎么样,我还以为夏初然喜欢受虐呢。”
秦景曜拿起筷子,挑眉,语气欠欠地挑火,“你吃醋了?”
鱼上了桌,干辣椒铺底,鲜香麻辣。
慕晚喝了口白水,“我只是怀疑她有异食癖。”
算上夏初然,他们几个能凑够四角恋,多有意思的冷笑话啊,睡觉之前光是想想就能在被窝里笑出声。
“她知不知道你挖了别人的墙角,秦景曜,你好像没资格说她。”
秦景曜夹了一块鱼肚子,特意避开了尖锐的鱼刺,“我挖得动,她能有什么本事。”
慕晚没有动筷,脸色铁青地问:“你找个喜欢你的不行吗?”
“你要是觉得不行,就试着喜欢我。”
“这不可能。”
“没有绝对的不可能。”
两人一度停筷,直到另一道鱼被端上了桌子。
不加辣椒的鱼,汤炖得奶白,加了泡发的菌菇和海味提鲜。
慕晚看向厨房,“为什么还有一道?”
秦景曜姿态闲适,“我不吃辣。”
爱吃什么味道的就做什么味道,两人没必要为了一顿饭互相迁就对方的口味。
“你看,你都不能接受不喜欢的味道,何况是不喜欢的人呢,对我来说就是不公平。”借着这顿饭,慕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鱼为例想要说服秦景曜。
“不公平就对了,这就是世道,是规则。”
秦景曜有他自成一套的逻辑体系,刀枪不入,难以撼动。
根本就说不下去,慕晚吃辣吃得两眼泪花花,她拿纸巾擦泪,忽然悲从心来。
“我喜欢成人之美,我们分手吧,秦景曜。”
“成她的就不愿意成我的,慕晚,跟你谈恋爱总能给我惊喜。”秦景曜盛了鱼汤,他笑道:“哪天去医院精神科,我们一起得挂两个号。”
慕晚夹了一块加麻加辣的鱼肉,她伸到秦景曜跟前,“你试试,好吃。”
她骗人的,就为了让秦景曜尝尝不喜欢的滋味。
慕晚没那么大的自信,会真的认为秦景曜能上她的当把辣的鱼肉给吃下去。
筷子被咬住,那块肉进到秦景曜的口中,被养得精细的味蕾立刻就炸了。
吞下去,嗓子都是痛的。
“慕晚,你什么时候搬过来住,我想见你。”
第 26 章 情书
她带来了痛苦, 但秦景曜却甘之如饴。
世间没有万全之法,生命就该在爱恨情仇里扭曲,直至消磨殆尽。
慕晚放下筷子, 她的眼睛黑得发亮, 像是后院被关进笼子里那些兔子的眼睛,“秦景曜,我有选择吗?”
笼子隔断着距离, 秦景曜的手却忍不住地想要靠近,那双令人沉溺的眼睛,他占据了每一处的空隙。
“原来你也知道你没有选择, 以后不许跟我提分手。”
就算只有自己也还不够,秦景曜想要捏碎。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慕晚辣得扇风, “谈谈也不行吗?我想争取一下。”
“不行。”秦景曜厌恶虚情假意, 但是面对慕晚, 哪怕对方只是放软了语气, 他就心软得不断放宽底线。
可就是连这点虚情假意, 慕晚也不愿意给他。
“那就这么说定了。”白水不解辣,秦景曜在蜜饯盒里拈了一块杏干,他把杏干喂给慕晚, “回学校就把东西收拾了。”
“随便你。”慕晚没用嘴接, 她从秦景曜手里拿走, 打算塞到自己嘴里。
秦景曜把慕晚手里的杏干打落在地, 蜜饯滚上了灰尘, 他又拾起一块色泽鲜丽的果脯。
连形状都被精挑细选过,仿佛一轮半透着光的满月。
秦景曜的手停在半空,“礼尚往来。”
他卷着舌头, 辣味是疼的,麻痹的。
慕晚在秦景曜脸上看不见痛苦和不虞的神色,反而他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辉光,像是在等愿者上钩。
大量糖分腌渍的杏干,甜味盖过了酸味,调和了舌尖被辣椒燃烧的痛感。
慕晚衔住了秦景曜手里的东西,遂了他的愿。
她是兔子,是鱼,可以是任何一种弱小的动物,却没有身为人类的权利。
慕晚想要反抗,秦景曜就要驯化她。
巷口的那株银杏,树龄百年,叶片如开合的小扇子,青色的果子还未成熟就坠落到了地上。
荼蘼花也开了,意味着春天不再,慕晚丝质的裙角被灌木的勾刺挂住。
白色的裙子挂出一角,和繁盛花瓣相同的颜色,像是天边倒斜着的月牙。
“别动。”
这裙子的料子很娇贵,是秦景曜买的,就这么被灌木给勾住,抽了丝大概明天是不能穿了。
慕晚小心翼翼地回头,惋惜道:“勾坏了。”
“不要紧,再买几条好的。”
慕晚的裙角被人轻缓地放下来,微风裹着小腿,秦景曜正撒开了手,那裙子在他手里像是一道白浪。
这花原来还有一个名字,叫“佛见笑”。
佛见了荼蘼花,笑没笑慕晚不知道,她瞧见秦景曜是笑了。
慕晚问:“笑什么,我很笨吗?”
“不知道,跟你在一起总是会笑,”荼蘼花枝缭绕,秦景曜抚平裙子,“就像我说不清喜欢,我同样也说不清为什么跟你在一起就会开心。”
…………
学校宿舍里,慕晚合上电脑。
其实除了电脑和平板,她好像也没什么行李要带。
李妍手里拿了最新款的手机,“晚晚,谢谢你男朋友的礼物。但是我们还没见过他,他长什么样子啊?”
“礼物?”慕晚并不知道这个事,“什么礼物?”
于子书在找衣服,她哼着一两句串行的歌词,“就是你那个新男朋友给的礼物,一人一部手机一套化妆品,我就没见过那么大方的男人。”
李妍和另外两个舍友把礼物拆开了,在官网上查到了价格,价格离谱到他们三个把包装都收得好好的,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收了。
“你男朋友是托人来送的,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还给他。”
李妍尚且还留有理智,但这可是真金白银啊,真要还回去至少得肉疼个一年半载。
“不用还给他,你们收下就好。”反正秦景曜也不缺这点钱,但是礼物一送出去,慕晚的同学们就知道她又谈了恋爱。
虽然没和秦景曜见过一面,却因为送了如此合心称意的礼物,好印象就已经先行留存在了心里。
慕晚藏得太严实,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于子书佯装埋怨,“晚晚,你交新男朋友怎么都不告诉我,我还能替你把把关呢。”
照片吗,慕晚思考了半晌,她手机里还真是一张都没有。
人长得不错,就是一颗心又黑又坏。
慕晚默默收拾零碎的小东西,“在一起挺突然的,我没有他照片,拍到了再给你们看吧。”
于子书抱着开了机的新手机,幸福地躺倒在床上,“不管怎么样,给我这么多钞票,在我心中他已经是个大帅哥了。”
李妍注意到了慕晚不寻常的举动,“晚晚,你要搬出去吗?”
慕晚没有回避,直接承认了,“嗯。”
“啊?”于子书瞪大了眼睛,她按着手机的按键,“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就要同居。”
李妍也警惕起来,“对方不是学生?”
慕晚的手没停,“他不是学生,比我大几岁。”
他们还都是大学生,正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确实会吸引一些不轨之徒。
都读了京州最好的大学,学习能力工作能力一应俱全,怎么着也不能一毕业就结婚。
礼物值多少钱无所谓,朝夕相处的室友比没见过的陌生男人可重要多了,李妍说:“你要小心,不要被人给骗了。”
慕晚点头,她有些感动,“我会小心。”
“对了,晚晚。”慕晚这几天不常在学校,于子书却还能见到李明朗,“你和李明朗真的没可能了吗?”
慕晚借了胶带,把纸箱封住,她喃喃道:“没有可能了,我以后也不会见他。”
几次见到李明朗,对方的状态都非常不好,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明显是还没从失恋的伤痛里走出来。
于子书认为慕晚未免太狠心了,可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无从知晓,如果只责备自己的室友,难道也不是太过片面了吗。
唉,感情这种东西,真是没法讲。
最后收拾完了,慕晚也就带了一个行李箱。
秦景曜的司机把行李装上车,先让慕小姐上楼,而他自己则用电梯把行李给运了上去。
“我的室友们要我带话,说谢谢你的礼物。”
慕晚把行李箱摊开放在地上,她把电脑和平板拿出来,里面还有自己今晚要写的作业。
秦景曜不关心别人的反应,“你呢,你想要什么礼物?”
“最好的礼物,当然是一别两宽。你不愿意给,我说了也没有用。”慕晚往外拿东西,她盘腿坐在地毯上,“问这种问题,还不如问今天晚上吃什么。”
秦景曜微抿了下唇,挖苦道:“关于今晚吃什么的问题,慕晚,你没发现是李明朗喜欢问吗?”
他们是相爱过的情侣,一言一行都刻入了对方的血液里。
“硬骨头打断了熬汤,今天的晚饭就吃这个。”
“不行,依我看要加半瓶陈年老醋。”
慕晚仿佛是在胡言乱语一样,明刀暗枪,两人分明是在对峙。
秦景曜戏谑地调侃,“酸掉牙了。”
“我还没说你要吃人呢。”慕晚暗暗地回怼,收拾东西的时候的把首饰盒带了过来,她拉开抽屉,里面却是一叠厚厚的信封。
完蛋,这是李明朗送她的情书,被慕晚不小心带到了秦景曜的房子里。
除了那只银戒,这是前男友留给慕晚唯一的纪念了。
不能让秦景曜看见,不然他非要拿打火机烧了不可。
慕晚动作缓慢地拉上首饰盒的抽屉,到底是李明朗一笔一画写出的信,她想好好留着,以后没机会还就算了,放在这里也挺好。
秦景曜弯下腰,他的手摁住慕晚的手腕,“你在挡什么东西?”
“耳坠。”慕晚在丝绒盒子里拿出了一对耳坠,试图粉饰太平。
圆圆的珍珠耳坠,垂着金色的流苏,戴上去一定很漂亮。
“你中间又停顿了,慕晚。”秦景曜没被一对耳坠所迷惑,他猛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赫然放着一叠整齐的信件。
信件被按照时间顺序保存,中间捆着棕色的亚麻绳。
慕晚告诉自己要镇定,可秦景曜光是翻看了一遍还不行,他还要上手直接把绳子解开。
到了这一步,慕晚自知是在掩耳盗铃,她不可以再装作熟视无睹的样子了。
“这是我的隐私,秦景曜,你不能看。”
秦景曜问:“谁给你写的信?”
“别人。”慕晚理直气壮,“总不可能是我自己写的。”
信封上光秃秃的,并无任何信息,不能说名字的别人,秦景曜只能想到一个人。
情急之下,慕晚说:“是我同学给我的信。”
“李明朗也是你同学。”秦景曜取出其中一封,封口的火漆印章依旧黏在牛皮纸上,可见信的重要程度以及收信人的细心。
“慕晚,别跟我打信息差。”
弄虚作假,慕晚在秦景曜面前还不够格。
老式的红线信纸,用黑色签字笔写下的一封情书。时间长了,信纸的边缘泛黄。
第一封是告白,写了慕晚和李明朗的初见,在一个下雪天,李明朗在操场上遇见了哭泣的慕晚。
从此,他一见钟情,即使慕晚当时哭得眼睛通红,李明朗也毫不犹豫地决定要追她。
秦景曜似乎看得入迷,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视线从开头,定格到了末尾。
“我亲爱的晚晚,”秦景曜就这么念了出来,如同李明朗称呼慕晚,他把信折了进去,静静地看着坐在地毯上的女孩,“为了什么,要跑到操场上哭。”
这个问题李明朗没问过慕晚,因为他觉得询问一个刚认识女孩的私事,是冒犯的行为。
相反,慕晚未感到恼火,秦景曜的这个态度,已经比她预想中的要温和太多。
“上大学之前我没住过校,因为不喜欢住宿,还因为班级里的一些纠纷。”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在某一天堆积在一起,就像是快被压死的骆驼,它的背上多了出一根稻草,就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班级群里有人匿名指出名额的评定不公开不透明,火烧到了慕晚身上。
群里匿名的同学被带了节奏,群起而攻之后,辅导员想要息事宁人,最终的结局当然是不了了之。
慕晚思念自己的父母,可她的家在千山万水之外。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哭了,莫名其妙的。”而且那天,还叫李明朗给看见了,慕晚接过了他递来的纸巾,从此就发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居然到了这样令人为难的境地。
再年轻个几岁,或许在学校里遇见慕晚的就不会是李明朗了。
秦景曜的大学也是在京大读的,“其实我也是你的同学,不过大几届而已。”
匆匆几年的岁月,就让他来迟了一步。
做事情讲先来后到,秦景曜却只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为什么还留着?”
问到了关键,慕晚实话实说,“我忘了。”
要不是今天把盒子拿出来,她真的都不记得最底层还塞了几封李明朗写给自己的情书。
秦景曜的眸色深沉,“你现在喜欢他吗?”
慕晚即刻表了忠心,“不喜欢。”
她期待着秦景曜能把东西还给自己,还回来就行。
年纪小的孩子喜欢点火,点燃一个东西超出了能力所控制的范围,火苗是他们创造的奇迹,而他们也成为了拥有超出个人力量的普罗米修斯。
摧毁是人最恶劣的天性,焚烧则是一场人为制造的壮举。
“不喜欢了,我们就把他忘掉。”秦景曜掏出衣袋里的打火机,银色金属结构细巧,是件精雕细刻的艺术品。
慕晚遗漏了一件事,李明朗给自己的每一封信,她都没有回过,毕竟那时候他们没有在一起。
后来喜欢上李明朗,慕晚写过一封回信,那封回信没有被送出去。
信件经过秦景曜的手,他现在还只读了一封信,如果一直读下去迟早会发现自己那封回信。
慕晚沉默了,她竟然没有从秦景曜手里把信给夺回来。
东西肯定不能再留着了,秦景曜的手跳到了最后一封信,他依次点过去,唯独这封信用了不一样的纸。
慕晚的眼皮一跳,对方已经把那封回信单独地挑了出来。
秦景曜漫不经心的笑意凝固在嘴角,两指夹出信纸,是书写得秀气的女孩子的笔迹。
第 27 章 别骗我
明朗, 我也喜欢你。
所以,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了。
慕晚的书面语言正式严肃,信纸最底下题了两个词, 风雨同舟, 携手共进。
秦景曜读完,笑容晦涩不明,“不是说风雨同舟吗, 怎么就和人分手了呢?”
手里那张单薄的信纸,像是锋利的刀片,切出了露水般饱满的血珠。
为什么和李明朗分手, 秦景曜应该问的是他自己。
慕晚没拿回那封回信,她也没说要秦景曜还回来,他是不会听的, 多说无益。
信纸正中央有一条折痕, 精确地对折, 窗口的风吹过来, 纸片有瞬间的纷扬, 仿佛将要追随着自由而游走。
信纸被秦景曜的拇指夹住,棱角分明,毫发无损地回到了牛皮纸信封里。
李明朗送的每一封情书都收在首饰盒的底层, 干净整洁, 不光是这样, 慕晚还亲手写了一封回信。
情书的回信, 这何尝不是慕晚写给李明朗的情书。
她也会写情书吗?秦景曜想象不到, 慕晚冷心冷情,看着不像是会主动给男人写情书的女孩。
“原来被你喜欢是这种感觉,我好嫉妒啊, 慕晚。”
秦景曜凑过来,两人的鼻尖相擦而过。
愈来愈强势的侵略感,响起低沉磁性的声音,如同带着煞气的一柄长剑。
最后的叹息声消散,分明暗含着万般无奈。
慕晚撇开头,“你要我怎么办?”
她是喜欢过李明朗,那慕晚又有什么办法,这些信件都在他们正常交往的范围之内,可现在翻出来,却像是犯罪现场的证据。
慕晚是被人审判的那一方,可她没有罪。
“我要你亲手把它们烧掉,”秦景曜把信件放到慕晚的怀里,砂轮打火机就放在那叠信件的上方,“这样我就能好受点。”
行刑的刑具到了慕晚手里,但她无动于衷,打火机的银面光滑,沁出了模糊的雾气。
“你太小题大做了。”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你留着就不能让我看见,让我看见就不能留着。”秦景曜握住慕晚的手,指头用力地向下滑动,摩擦出了旺盛的火苗。
没什么的,不就是烧了吗,几封信而已,没事的。
慕晚合上眼,看不到就不会痛苦,眼前一片漆黑就不会知道针头刺向何方。
燎起的火,生出灼热的温度。
“舍不得情书,还是舍不得李明朗。”秦景曜将信封置于火中,慕晚手里的火苗子弹一样穿透了纸张,句句真情被烧出一个不断扩张的洞,有黑色的灰烬落了下来。
这一刻他们成了共犯。
胸口淤积着情绪,慕晚甩开对方牵制的手掌,“秦景曜,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信封引火,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地板上的纸烧出了火堆,带着星芒的碎屑飘到地毯上。
厚实的编制地毯,遍布小小的灰烬,纤维萎缩,丑陋得像是被烟头烫穿的疤痕。
脚边也落了火星,慕晚站起来,用脚踩灭着火的地毯。
真是疯了,客厅里都是易燃的物件,顺着风烧起来,她和秦景曜都要被烧死在里面。
秦景曜似乎对此熟视无睹,火纵在他的眼睛里,映出晶亮的光。
“我放过你,然后眼睁睁看着你们两个甜甜蜜蜜,谁来管我的死活。”
浓烟滚滚,慕晚捂着嘴咳嗽几声。
“我真想找辆车撞死他,叫他这辈子都不能再见你。”
慕晚踩灭了火,信件已经被烧光,地面满是狼藉。
“你这是杀人,是犯法的。你如果杀了他,我一定饶不了你。”
“那你要怎么做?”秦景曜一点畏惧或是害怕的表情也没有,他设想道:“拿把刀抵着我的脖子,要我偿命。”
到了那个时候,意外还是他杀慕晚都证明不了,她有什么办法能让秦景曜给李明朗偿命。
慕晚的四肢百骸窜上寒凉,她被震住了,“我不喜欢他了,真的。”
秦景曜把玩着打火机,他微眯着眼,“晚晚,这事还不算完。”
“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所有的情书都让秦景曜给烧了个干净,慕晚实在想不出她还能做些什么才可以令秦景曜满意。
“既然能给他写,也能给我写。”
见慕晚没有答应,秦景曜一脚踏碎了大块的余烬,“是不是啊,慕晚?”
低沉的嗓音似乎是在威胁,慕晚揉了揉太阳穴,“明天行吗,我写好再给你。”
“去书房,别让我说第二遍。”
慕晚跟上秦景曜的步伐,走到了书房里。
书房的屋顶挑高,整面墙都是嵌进去的书架,摆放了古今中外的书籍,充斥着古朴的书香。
抽屉里放着一沓洒金的信纸,秦景曜抽出其中一张,看似没有为难的意思,却把一支墨绿色的钢笔放在了一边。
慕晚挪动着脚步,拿起了那支笔,心中有顾虑,便一句话也写不出来。
她没有任何表达欲。
慕晚尝试着将注意力聚焦在纸张,钢笔沁出了大团的墨水,在纸张上变成了一个污浊的黑点。
“我换一张纸。”
秦景曜把抽屉里所有的信纸都拿了出来,“不知道写什么,我帮你。”
他掐着慕晚的后颈,身影欺压过来。
写信有固定的格式,秦景曜呼出热气,“该称呼什么?”
“秦景曜?”慕晚叫了一声,后颈传来阵阵温凉,那支线条流畅的钢笔握在手里像是有千斤重。
秦景曜不满意,“不是这个。”
慕晚开口道:“男朋友。”
秦景曜的手往下移动,他挑刺,“太假了,慕晚,你自己都不信。”
慕晚咬着唇,默不作声地忍受着秦景曜乱动的手,她抬笔在信纸的最上方写下两个字。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只是将姓去掉留下了名。
多了几分亲近,却没有那么虚情假意。
秦景曜吻着慕晚的耳垂,他垂眸看了一眼道:“继续。”
他们之间没有能让慕晚留念的事,没有情的书信算哪门子情书。
“你学的难道不是新闻专业,为什么到我这里就写不出来了。”
写起新闻评论来一套一套的,给李明朗的回信也写了整整一页,只不过是换了个人而已,有什么难的。
慕晚的写作能力退化得让她自己都感到乍舌,此时此刻山穷水尽,大脑空白。
秦景曜等得够久了,他把沙漏倒过来,“多想十秒,就脱件衣服。”
慕晚没搭理这个可耻的要求,她强迫自己静气凝神,动笔写下了一行字。
“我不喜欢这句,重新想。”
“秦景曜!”慕晚甩了钢笔,指尖把信纸攥成蜘蛛网似的褶皱,“你别太过分。”
写得好不好都由他说了算,他哪里是想要一封信,倒不如直接上手脱她衣服算了。
金色的砂砾漏干净最后一点,秦景曜轻笑一声,“你想脱哪件,选一个。”
慕晚不打算陪秦景曜玩下去,“我不选,我也不写。”
刚走出两步,人就被抱上桌子。
秦景曜握住女孩的小腿,缓缓地往前拉,直至两具身体贴合得紧密。
信纸被扫落在地,金箔华美,拖出了一条迤逦的线。
男性的高大骨架挤着慕晚胸前饱满的两团,心跳要冲出血肉,呼吸着的热气重合纠缠。
“我不要你写了,我要你亲口说。”
身下的办公桌凉飕飕,慕晚的小腿自然地下垂,“我不说,你放我走。”
“你能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秦景曜撩起女孩的衣摆,他的手稳住纤弱的腰,唇噙住慕晚的唇。
慕晚被吮吸得舌根发麻,腰间的手向上攀升,覆盖住了后背的两排扣子。
即使没碰过这种衣服,聪明如秦景曜,他也能无师自通,两根手指灵活地将系带扯开。
没脱外面的衣服,秦景曜选择脱了最里面的那件,扔到了办公桌上。
“你犯贱。”慕晚咬住了口腔里的东西,血丝混着唾液,让她不禁想要干呕。
秦景曜就是个贱人。
舌尖被咬烂,秦景曜声音暗哑,他吻着唇瓣,“我不想听这个,说喜欢我。”
慕晚吐出一口,带着血丝,她还不忘用纸巾擦干净。
抱着的人不肯出声,秦景曜就隔着布料抚弄,带着薄茧的掌心揉搓,轻一下重一下地来回交替。
慕晚弓着背,她找不到可以支撑的点,“别,别动了。”
“说喜欢我。”
贱人,慕晚喘着气,恶狠狠地说:“喜欢你。”
“别这么看着我,”秦景曜的眸色极深,他从烟盒里掏出支烟,那手上沾的不知是谁的唾液,“我又没脱下面那件。”
“我也喜欢你,晚晚。”
“死了变成鬼也喜欢。”
不要再说了,慕晚护着胸前,她把内衣摸了过来,背对着秦景曜把衣服穿好。
秦景曜咬着烟,平整的衬衫搅出了纹路,“暑假的时候留在京州,我可以给你找实习工作。”
期末考试过后,就是两个月的暑假,慕晚不想两个月都留在京州,每天和秦景曜待在一起,她会疯掉。
“我要回家。”
宁可不要实习,慕晚也要回家。
洒金的纸铺在地上,秦景曜毫无负担地走过来,“我让你回去,最多一个月,不能再多了。”
慕晚固执己见,“两个月我都要回去,我想我妈妈。”
秦景曜的目光慑人,“你就不想我,刚才还说喜欢我,转头就给忘了。”
他也想放人走,可是只要一闭上眼就全是她,她的笑,她的味道。
慕晚的肩膀颤了颤,她只好妥协,“我要先回家。”
“好,回来的时候我来接你。”秦景曜抖掉烟灰,他低声说:“别骗我,不然有你好受的。”
第 28 章 高中同学
七月的云城, 暑热恼人。
慕晚刚回到家里的时候睡了几天懒觉,养精蓄锐过后是心口的空荡。
日头燥热,而她无事可做。
暑假, 中小学的学生也陆续去兴趣班学习了。
每天下午, 都有一个六年级的小女孩来慕晚家里,向静会教她弹一个小时半的钢琴。
闲着没事,慕晚到厨房里给那个小学生切水果吃。
面对学生, 作为老师的向静拔高了要求,板着一张脸,仔细地听着曲子的节奏, 纠正女孩错误的指法。
“停,这一段再来一遍。”
慕晚把水果放在桌子上,到休息时间了。
那孩子叫张妙芙, 家里开着空调, 在钢琴老师的指导压力下, 稚嫩的脸颊仍然出了淅淅沥沥的汗水。
“手背拱起来, 手腕放松……”
“错了, 手指往回勾。”向静瞧着小姑娘的状态有点差,她让人休息十分钟,“是不是天太热了, 还是中午没睡午觉, 软绵绵的一点劲儿都没有。”
慕晚拿毛巾擦干了手, 已经等待多时, “芙芙, 来姐姐这里吃水果。”
小姑娘下了凳子,一溜烟跑过去吃水果,嘴甜道:“谢谢姐姐。”
“她刚才哪里错了, 你过来试试。”
此刻向静完全就像是个老师,而不是自己的妈妈,慕晚走过去,手指碰上琴键,将那段曲子弹奏了一遍。
“怎么样?”
“还凑合,在大学里头还练钢琴吗,手倒是没生。”女儿勤奋好学,向静眼里增添了骄傲的神采,“妙芙,就照着姐姐刚才弹的学。”
慕晚转了个身,“妈妈,都放暑假了,干嘛还对芙芙那么严厉。”
张妙芙细嚼慢咽,手擦了擦头发上的湿汗,“放暑假也不行,姐姐,妈妈说我马上就要小升初了,要抓紧。”
小姑娘一本正经,慕晚和向静相视笑了一下。
教育内卷得突飞猛进,身在教育系统的向静感受最深,她感慨说:“现在的小孩,真的不比以前。”
水果吃完,张妙芙也打起了精神,完成了一个半小时的练习。
“老师不是说表现好了会给芙芙唱歌,姐姐也会唱吗?”
突然问到了慕晚,她自然没有妈妈唱得好听,本来钢琴学得也只是有模有样,唱歌那就更是不行了。
向静担心过了时间家长着急,“今天来不及了,你妈妈不是马上就要来接你了,下次吧。”
十来岁的小朋友最讨厌大人的欺骗,高温天气里,张妙芙简直像是一块化了的牛皮糖,非要黏着老师和姐姐唱歌听,怎么都不肯乖乖回家。
“今天是哥哥来接我,又不是妈妈。”
到了时间,门铃果然响了,张妙芙第一时间跑过去开门,她见到哥哥,高兴地叫道:“是哥哥,哥哥来听老师和姐姐唱歌了。”
张妙芙的哥哥指着小丫头的脑门,“不要在老师家里大呼小叫,没礼貌。”
向静着实没了办法,她之前就答应了学生的,老师是学生的榜样,当然不能开空头支票教坏了小孩。
“姐姐和老师都唱,唱完和哥哥回家。”
张妙芙说好,搬了板凳坐在上面,还要拉着哥哥也坐下。
“哥哥,你快坐下,姐姐要唱歌了。”
张新觉被妹妹缠着坐下来,他默默注视着弹琴的女孩。
一如高中的那个晚上,台上的聚光灯明亮,她坐在钢琴面前,头发扎了上去,仿佛整个人都被照得发光。
向静和慕晚合唱了一首《在水一方》,歌声清莹,绿草白雾,苍茫迷离。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慕晚的声音比不得母亲嘹亮,可张新觉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毕,张妙芙拍手鼓掌,她把拍得热烈的手举起来,叫醒了呆愣的哥哥,“哥哥,姐姐唱完了。”
张新觉站起身,他有些局促地握拳,“慕晚,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张新觉。”
他这么说,慕晚一时还真的觉得张妙芙的这个哥哥有点眼熟。
“我记得,你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
不曾想慕晚竟然还记得自己,张新觉和慕晚在高中的时候也就说过几句话而已,上了大学以后,他们就基本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一别三年,他们重逢在了云城。
向静热情地说:“好不容易同学见面,坐一会儿再走,你们两个聊聊天。”
“不了,阿姨。今天真不行,下次再聊。”张新觉背起张妙芙的书包,叫妹妹跟老师道别。
张妙芙不想跟哥哥回去,妈妈总是要哥哥监督自己写暑假作业。
慕晚送两人到门口,“回见。”
小伙子有礼貌,长得也清秀,还帮着妈妈带孩子,向静怎么看怎么都满意。
“他真是你高中同学,晚晚,你这个同学人品怎么样,学习成绩呢,在哪里上大学?”
向静巴不得刨根问底似的,慕晚根本就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我和他不熟。”
向静大失所望,看来问女儿是没有用了,“怎么不熟,你都不关心关心你同学。”
“妈,你别告诉我你看上他了。”慕晚对张新觉没意思,何况她现在也不是单身状态,身边跟着个秦景曜,还是别祸害好人了。
向静就挺中意张新觉当女婿的,性格斯斯文文,是个顾家的男人,“蛮好的呀,你和你那个男朋友怎么样了?”
她说的是李明朗。
“不怎么好,”慕晚的手指往下压出琴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分手了。”
“我就说他不靠谱。”向静憋住笑容,安慰一脸失落的女儿,“不就是个男人,有什么要紧的,这世上的男人多的是。”
“妈妈,”慕晚抬头叫了一声,握住了向静的手,“我以后可能不会在云城工作,但也不会留在京州。”
“那你想去哪里?”总归要有个安定的去处,向静才好放心。
慕晚茫然,她的脑袋靠着向静的肩膀,“我不知道。”
云城有她的父母,慕晚不想他们受牵连,可是她又能到哪里去呢,慕晚自己也没想好。
“你想去哪里就去吧,妈妈都支持你。”谁让向静是慕晚的妈妈,女儿撒个娇,什么要求都会答应。
无限包容的母亲,即使希望女儿留在身边,可又不会真的舍得限制她的自由。
在云城一起长大的有几个朋友,吴梦月喊慕晚一起去逛街。
高温天气,两个人躲在商场里吃火锅。
正巧出了火锅店的门,有个女孩叫住了慕晚,张妙芙在商场里上完了另一个辅导班。
张妙芙晃了晃哥哥的手,“哥哥,姐姐也在这里。”
“这不是张新觉嘛,好久不见了。”吴梦月跟张妙芙打完招呼,再跟高中同学搭话。
张新觉回答说:“我和慕晚都见过一面了,慕晚妈妈是妙芙的钢琴辅导老师。”
“这么巧。”人际关系就是一个圈,吴梦月算是深刻地体会了这个道理。
商场里有卖冰淇淋的店,张妙芙求着哥哥吃冰淇淋。
张新觉耳根子软,嘱咐妹妹不要告诉妈妈,带着妹妹去了冰淇淋店。
他出来的时候,张妙芙已经开始吃哥哥买的甜筒,而张新觉却一手拿了一个甜筒出来了。
“见者都有份。”
吴梦月笑着打趣,“还给我们买呢。”
慕晚在包里找出纸巾给妙芙,“不用,我刚吃了火锅,饱得都撑了。”
张新觉的甜筒是买给慕晚的,吴梦月不会迟钝到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没有多少,两口就吃完了。”
张新觉把两个甜筒分给女孩,几个人在商场里的椅子上坐下,张妙芙要了充值卡进去玩游戏机了。
慕晚在京大,吴梦月在申城读大学,而张新觉则留在了本地。
他笑着回答说:“我是个恋家的人。”
中途,吴梦月想去厕所,慕晚陪着她一起去,两人的提包都交给了张新觉看管。
“张妙芙,再玩几分钟就要回家了。”
“知道了。”女孩的甜筒吃了,脆生生地应答一句。
一个米白色的手提包,手机响了起来,张新觉想起来这好像是慕晚的包。
只是人在卫生间,张新觉没有自作主张地接。
那电话挂了,他打算回头再告诉慕晚有未接来电。
电话不知疲倦地又响,震动的铃声已经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张新觉忙去开了慕晚的包。
“喂,您好?”
接了别人的电话,张新觉先是轻咳了一下。
“你是谁,这是慕晚的电话。”
是个年轻男人在说话,张新觉却听出了来者不善的意味。
“我是慕晚的朋友,她现在不方便,您有事吗?”张新觉补充道:“我可以代为转达。”
“等她回来,和她说回男朋友的电话。”
秦景曜发了几个实习的工作,慕晚一个都没要,她想自己找。
慕晚在云城,一个电话也没给自己打过,李明朗不算完,又搞了个朋友出来接电话。
好得很。
张新觉不明所以,那边人似乎懒得多说一句话,电话被挂断,返回了原来的界面。
男朋友,慕晚都有男朋友了。
张妙芙玩了都不止几分钟了,可哥哥一直都没叫自己回家。
慕晚洗了手出来,“麻烦你了,梦月的肚子不太舒服。”
吃了火锅再吃冰淇淋,肠胃确实经不住折腾,吴梦月后悔自己没听慕晚的话。
“对不起,是不是吃了冰淇淋的原因。”
“不,我就是纯粹嘴馋。”就是张新觉不买,吴梦月看见张妙芙吃,她也会自己跑去买了吃。
“对了,慕晚,你男朋友刚才来了电话。”张新觉踌躇道:“他让你回他电话。”
慕晚神色淡淡,看起来并没有多高兴,“好的,谢谢你。”
男朋友,吃饭的时候怎么没见慕晚提起,怎样的话,张新觉岂不是没机会了。
吴梦月挽着慕晚的胳膊,“晚晚,暑假好无聊,你要不要和我去申城玩几天。我学姐能给我们内推实习工作,在家待着我妈都要烦死我了。”
慕晚不说话,吴梦月又问:“还是你有别的计划?”
“没有,当然可以去,就我们两个。”慕晚似乎有点急不可耐,浅浅一笑,询问说:“什么时候订票出发?”
第 29 章 开门
慕晚回到家里, 手机上又打来了视频电话。
“出去玩了?”
秦景曜的背景不像是在京州,壁炉上的烛台点着蜡烛,外面的街道能看到白色雕塑和欧式立柱。
慕晚没问他的行踪, 回答说:“和朋友去吃火锅了。
手机被留在原地, 秦景曜去倒了杯酒,“几个朋友?”
慕晚在卧室里,桌子上开了一个盒子, 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绣线,整洁地摆放着几卷做领子的蕾丝花边。
她的指甲劈开绣线,“一个。”
一个朋友, 那不就是接电话的那个男生吗。
秦景曜倒了酒没喝,指尖握着玻璃酒杯,冰得凉透。
“不是张新觉, 我们是在商场里碰到的, 我和吴梦月吃的火锅。”慕晚低着头, 她排开不同颜色的绣线, “她肚子不舒服, 我陪她上厕所,包和手机就留给他看着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秦景曜打慕晚的电话, 来接的会是张新觉。
秦景曜松了松眉头, “什么朋友, 没怎么见你说过。”
他查过一次慕晚的手机, 就是那一次, 秦景曜基本将慕晚所有的联系人都摸了个清楚,包括家人朋友和同学,熟的和不熟的人都有, 唯独没有叫张新觉的男生。
“他是我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就没见过面了。”慕晚手里攥了块特地托人买的丝绢,她手里绣的正是秦景曜让自己绣的帕子。
知道他这个人挑剔,光是买这块料子就费了慕晚不少心思。
“你打电话就是为了审我?”
如此细致的审问,慕晚要从高中讲到大学,她抿着唇,清圆的眼睛里少了往日惯有的温和柔软。
她离开京州到云城都快半个月了,一个电话没打过就算了,结果连条信息都没顾得上发。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还是秦景曜先按捺不住,他人远在英国伦敦,还打了一通远洋电话过来。
为什么要跟他打电话,慕晚觉得和秦景曜没什么好说的,“不想打。”
她不想见秦景曜,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再说了,他打了视频过来,自己不是接了吗,慕晚不理解秦景曜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想见我,可是我想见你。”
想了就是要审问,慕晚在心里冷笑,她是不是还得谢谢秦景曜。
“那你的思念还挺特别,这么想管,干嘛让我回云城。”
秦景曜喝了口酒,“慕晚,会不会好好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当初是她谈条件非要回云城,人也回了,玩也玩了,怎么打个电话就要了命似的。
烛台亮着橘色的光晕,他看见慕晚手指绕着细细的丝线。
女孩的指甲是适中的长度,因此劈开绣线的过程不太容易,她手里捏了块方方正正的料子。
“这是我的生日礼物?”
还算有心,记得有那么一回事。
秦景曜瞧慕晚专心地刺绣,就是不理人,“让你说话,该说话的时候又不说了。”
生日礼物,可真会脑补。秦景曜的生日在八月,慕晚就当生日礼物送出去,能省不少事。
她点头,“是。”
果然是送给自己的礼物,秦景曜顿时什么气都没有了,“我在伦敦,你想要什么礼物?”
他此时暂居伦敦市中心的街道,别墅临近白金汉宫,这个区域里的高消费客户群体吸引了大量的奢侈品店入驻。
“没有,我不知道要什么礼物。”
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慕晚拿了把小剪刀剪掉多余的线头,她坐在自己的卧室里,枕头旁边放着兔子小猫的玩偶,身后是简单的粉色窗帘。
岁月静好,房间里的每处都透露着女孩的喜欢和生活气息。
秦景曜蓦地放下酒杯,那就不问她了,但是礼物是一定要带的。
等经济交流会的闭幕仪式结束,他就带上礼物回国。
对方迟迟不挂电话,慕晚抬头,平静地反问:“你要继续看吗?”
为什么不呢,秦景曜想着要去哪几家店逛,“我自己的女朋友,当然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仗着自己不在国内的原因,她今天似乎格外地嚣张。
慕晚下针,纯黑的线刺进布料里。
两人就那么僵持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许是被人盯着的缘故,慕晚极其不自在,好几针都歪了。
秦景曜的名字难绣,真是难为了她。
林桓敲门进来,过去小声道:“秦先生,您该走了。”
秦景曜卸下交叠的腿,把酒杯留在了远处,“行,回见。”
他把电话挂了,慕晚忽然想到秦景曜那边应该是早上。
还有那句回见,自己跟张新觉也这样说,好像跟秦景曜待久了,说话也混杂了点京州的方言。
慕晚放下帕子,床边的行李箱摊开在地板上,这个角度在镜头里是视觉盲点,秦景曜看不到。
申城的车票已经订好,至于这个帕子,今天晚上多做会儿吧。
…………
会议正常结束,林桓照例问:“先生,我们回去吗?”
秦景曜懒散道:“去骑士桥。”
司机听了指令,将车子驶离红毯。
秦先生要去买东西,他一向不爱去闹哄哄的地方,林桓立刻打电话知会给店家。
珠宝店里,店员将秦景曜请上二楼。
店员展示了一条艳彩粉钻手链,椭圆形的粉白钻石交错,顶级的净度。
最后这条手链被秦景曜随意地拎在手里,电话打了两个没有人接,他把照片发了过去。
珠宝店接待的大多是女客户,甜点盘子里有马克龙和巧克力。
秦景曜扫了一眼色彩鲜艳的马卡龙,太甜了,可到巧克力的时候却顿了下。
店员捕捉到了这位尊贵的客户视线的停留,这是她表现的机会,“这款巧克力的味道我们的客户都很喜欢,您要尝尝吗?”
秦景曜颔首,店员立马会意,谦恭地端起巧克力。
克制地品尝了一口,剩余半块放回盘子里。不算太甜,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店员放回盘子,秦景曜摆摆手说够了,他用茶水把口里巧克力味冲掉,转头和林桓说了需要定制的款式。
热闹非凡的街道,秦景曜坐回车里,发的消息依旧没有回音。
这个时间点,依照慕晚的正常作息,她没道理不回消息。
秦景曜答应了慕晚这段时间不会来打扰她,同样对方也答应了自己八月的时候会回京州。
“林桓,东西暂时不寄云城了。”
秦景曜的手扣着扶手,又道:“查慕晚的消费记录,我要知道她在哪里。”
申城,慕晚和吴梦月在剧院看完了一场歌舞剧。
住酒店容易被查到信息,所以慕晚只住了一晚上的酒店,吴梦月有长租的房子,她交了一个月的房费,也住进了朋友租的小区。
“晚晚,我学姐喊我去酒吧,你去吗?”
吴梦月有精力玩一整晚,慕晚不行,她的生物钟非常准时,一到这个点就犯困。
“我和你学姐不熟,而且我不能熬夜就不去了。”
“好,你自己带着钥匙回去,能找到地方吗?”
慕晚让朋友放心,她把具体的地址都记在备忘录里了。
吴梦月到街口和慕晚分开,贴心道:“还是晚晚仔细,楼道的灯坏了,你下电梯的时候小心。”
慕晚自己一个人上车,申城是大都市,无论多晚外面都是亮着灯走着人的。
走出电梯,楼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借着手机的光,掏出钥匙打开了老式防盗门。
没有外出租房的经历,慕晚担心有人进来,她不只上了外面的锁,还把卧室的门也锁上了。
这小区的房子有些年头了,门上都是老旧的痕迹,就连楼道的灯都是坏的。
慕晚抱着枕头,望着窗外的星空渐渐地入睡了。
她是睡了过去,沉寂已久的手机却又弹来了一条信息。
秦景曜:开门。
可惜慕晚已经睡熟,这条信息她确实没有看到,并非是故意忽略。
睡到半夜,慕晚的耳边响起了开锁声,她躺在床上盖着薄毯,又翻了个身。
锁链声没停,不是幻觉,那声音很像床头柜的钥匙掉下去的声音。
慕晚如此暗示着自己,她和朋友在外面逛了一天,实在是睡得太沉了。
手腕扣下来一个冰凉的链条,迷迷糊糊,慕晚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暗淡的夜晚,如月似雪的手腕,被盖了条钻石手链。
清澈如泉水的光泽,凉得慕晚的一条胳膊都断在了床上。
她急忙坐起来,秦景曜正好扣上了手链。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慕晚订了车票跑到申城,租房的地址就是向静她也没有说。
秦景曜怎么会在这里,他又怎么会打开两重锁住的门。
“礼物,喜欢吗?”
秦景曜坐在床边,房间没开灯,他五官的每个棱角却都无比地清晰。
“你怎么进来的?”
慕晚靠在墙角,门是合上的,但是锁已经被人开了。
“找你都找到了,开个门还不容易。”
这样老旧的门,秦景曜都不用找专门开锁的人,他自己就足够应付。
发那条让慕晚开门的信息,也不过是想给对方一个服软的机会。
但她偏偏还是没回,依旧在挑战自己的耐心。
“凭这两道破门想拦住我,你够异想天开啊。”
秦景曜坐在床边,从容不迫地点了一支烟,自伦敦赶回来的他,和这栋设施破旧的居民楼格格不入。
慕晚下床,脚穿进拖鞋里。
他怎么能这么快就找了过来,自己一点准备都没有。
现在是凌晨,大晚上的,她穿着睡衣能跑到哪里去。
“慕晚,你是不是忘了,在京州的时候我怎么说的。”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还改了行程跑到申城。
秦景曜在国外又买珠宝又买吃的,结果呢,人根本就不领他的情。
两人四目相对,慕晚听到秦景曜复述:“骗我,有你好受的。”
第 30 章 灯坏了
房间不大, 慕晚贴着墙根,警惕地问:“你想怎么样?”
躲在角落里的女孩披散着头发,脚腕莹白, 秦景曜说:“既然不想呆在云城, 那就和我回京州。”
“我不回。”慕晚都在申城租了房子找好了实习,凭什么他说回京州自己就要回去。
秦景曜闻言扯了扯唇角,那笑容里却没有温情, “脾气这么横,说不回就不回。”
男人缓缓地走过来,手里的烟被捏灭, 随手丢在地板上。
怎么办,她能跑到那里去,这里是梦月租的房子, 慕晚也不可能把秦景曜锁在房间里自己跑了。
“你自己过来, 还是我亲自过去。”
床头柜上摆着一把小剪刀, 慕晚弯腰拾起, 背着一只手将武器藏在身后。
“秦景曜, 你别过来。”
但秦景曜哪里会听她的话,不过片刻,男人就来到了面前。
慕晚的肩膀被人抓住, 纯黑的阴影覆盖下来, 光影交错里, 缠绕着青筋的手游走到了脖颈。
她往下吞了吞口水, 以极快的速度使出了手里的武器。
这是用来剪线头的剪刀, 力气小点,一定会痛,但不会伤害到人。
慕晚的后背撞在墙上, 她手里的剪刀停滞在空中,秦景曜摁住了女孩握着利器的手腕。
室外蝉鸣喧嚣,粉钻手链色彩艳丽,白金链条垂下。
那只戴着珠宝的手,握着一把剪刀,此刻正往自己的咽喉刺去。
秦景曜反手一折,剪刀调头换了相反的方向。
对面人的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冷意,手里的剪刀朝着慕晚的脖颈刺去,她背靠着墙无路可去。
颈部的皮肤白嫩,碰上尖锐金属,慕晚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在房间里回环,她拼劲全力,手指攥出深重的血色。
慕晚想抵抗,但两人的力气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只要秦景曜再往下压半寸。
那把她用来防身的剪刀,将会在下一秒捅穿自己的气管。
剪刀既没让人流血,也没刺破皮肤,慕却觉得她快要死了。
面前的人一言不发,秦景曜紧紧盯着女孩的眼睛,里面有害怕有恐惧,可她就是不肯张口向自己求饶。
千钧一发之际,客厅里有倒水的声音,吴梦月穿着拖鞋在外面来回地走。
是朋友回来了,慕晚的喉头干涩,血液冲上脑门。
“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要来的。”
门底透过洁白的灯光,慕晚更害怕的是吴梦月会打开这扇门,看看自己有没有睡着。
“她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秦景曜保持着攻击的姿势,他的手掐住女孩的脖颈,迫使慕晚仰头,“慕晚,这么想我死,你又在怕什么。”
吴梦月在酒吧里喝了酒不清醒,朋友的卧室门关着,她朝着里面喊了一句,“晚晚,你睡觉了吗?”
无关紧要的问候,门内全然是另外一种景象。
慕晚艰难地呼吸,秦景曜的手底是她的脉搏,正在鲜活地颤抖。
要真想废了一个人,这把剪刀割开动脉,一切就都完了。
血流成河的场景无声展开,慕晚逐渐喘不上气,她得保证吴梦月的安全,“我走。”
吴梦月喝完水,次卧内无人应答,也不像是开灯的样子。
她洗了把脸,就走到自己的房间,衣服也没脱,就那么睡了。
剪刀砸到地上,慕晚的腿软得站不住,她瘫坐着,大口地呼吸喘气,仿佛刚刚死里逃生。
“你要杀我,这不是回去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秦景曜站定,他游刃有余地蹲下身,手抓着女孩的散开的乌发,“你是想断手,还是断脚,我让你选一个。”
脑后的发丝被拉扯,有轻微的刺痛感,慕晚倒吸一口冷气,她当然不是想要秦景曜的命,“我没有,我只是害怕。”
秦景曜不信她的鬼话,“害怕我什么,我不是还给你带了礼物。”
银色剪刀就躺在不远处,慕晚不敢拉秦景曜的手,“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所以我就是想让你不要过来。”
确实,以她的力气,一把剪刀还不足以伤到自己。若是早有蓄谋,慕晚应该备着一把专用的刀,而不是临时起意拿了柜子上的剪刀。
“是你先答应了我,然后又出尔反尔。”秦景曜的手松开,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慕晚,“我想试着跟你好好相处,但你从来不给我这个机会。”
慕晚笑了,眼里却装满了泪,“很不幸的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愿意和不喜欢人在一起。”
她的性格是倔强的,即使是上天也不能擅自决定慕晚自己的命运。
良久,这间卧室仍旧在黑暗里,像是一间暗格。
一滴眼泪滴在手背上,慕晚低声地啜泣,委屈和恐惧宛如一把抵着她咽喉的剪刀,而她现在要把剪刀吞进肚子里消化。
刚才还要捅人,现在又哭什么呢。
秦景曜伸手,想摸一摸慕晚有没有受伤,“你想来申城可以,可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慕晚避开男人的触碰,她恢复了点力气,站起来说:“秦景曜,我们现在走吧。”
慕晚不想吵醒了吴梦月,让朋友看到自己这狼狈不堪的一面。
“车在楼下,收拾你的东西。”
秦景曜丢下这么一句,他在虚空中曲了曲手指,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门锁转动一圈,空间都留给了慕晚一个人。
轻轻打开了灯,慕晚脱下睡衣换上了正式的衣服,她把摆放好的生活用品都依次地放回行李箱。
床上的被子也是乱糟糟的,把床铺叠平整了,慕晚捡起地上的剪刀,她后怕得不行,里外包了好几层才放进行李箱里。
出了客厅,关上防盗门,门外弥留着淡淡的烟草味。
楼道里静悄悄的,可秦景曜没走,慕晚收拾行李收拾了多长时间,他就在黑暗里等了多久。
“你为什么没走?”
电梯显示着上升,女孩的声音哭得有点嘶哑,秦景曜脚边落了烟灰。
他等在这里,已经抽完了一根烟。
“楼道的灯坏了,不好走。”
楼道的窗户狭窄,秦景曜的身影模糊得像是一张黑白老照片。
到底是他不好走,还是慕晚不好走。
进了电梯到楼下,没人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离开居民楼,一辆低调的纯黑色车果然停在楼下,驾驶座的司机下车帮慕晚提行李。
车上开着空调,夜里的温度明显比白天低上许多,慕晚搓了搓发冷的胳膊。
秦景曜只要一出京州,林桓就必定跟在他身边。
副驾驶居然没有人在,慕晚面对着玻璃,手环抱着胸口。
车子缓慢地行驶,由郊区开往繁华的市中心。
秦景曜和慕晚相隔甚远,车内宽敞,他们之间还能再坐下两个人。
慕晚的身体瑟缩着,她察觉到了秦景曜正慢慢地靠过来,微苦的熟悉气息争先恐后地涌进鼻腔。
慕晚是无视的态度,她不能再有意见。
衣料摩擦,窸窸窣窣,那件西装外套被秦景曜了盖在慕晚身上。
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几度,慕晚戒备的手自然地下垂,她想着至少该说声谢谢。
一回头,秦景曜已经阖上眼,呼吸均匀,似乎是在休息。
慕晚忽然想到,从伦敦到申城的路途遥远,他来找人的时候是不是连时差都没来得及倒。
那林桓呢,秦景曜也许是让他休息去了。
车子没开多久,就停在了一家酒店的大厅外。
慕晚一阵恍惚过后,才发觉她依旧没出申城,这家酒店是申城很有名的一家酒店。
成功入住顶层,慕晚收拾的行李箱被放进了酒店套房里。
“不是回京州吗?”
秦景曜为什么会带她来申城的酒店。
“不是想来申城玩?”秦景曜眯了一会儿,精神好了些,他的目光在慕晚身上巡视。
一道细小的伤口都没有,也是,秦景曜根本没用力,不然那剪刀早就捅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来申城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慕晚愿意来总有她的道理。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慕晚筋疲力尽,这间套房只有一张床。
客厅的沙发倒是够大,摸着也软,不过她想秦景曜肯定不会同意让自己睡沙发。
反正在京州的时候也不是没睡过一张床,慕晚无所谓般换了鞋子。
体力消耗殆尽,肚子有些饿了,在咕噜咕噜地叫。
这个高度,能站在窗前平视直入云霄的摩天大楼。
天色沉沉,时间太早,慕晚本不该吃饭,可她实在是有点饿了,想找点零食垫垫肚子。
秦景曜挑眉,问:“找什么?”
两人刚吵过架,慕晚不知道这么说,思索犹豫几分钟,她偏头,“想吃零食。”
还真是跟小孩子似的,秦景曜拿出在伦敦定制的巧克力。
慕晚接过来,那盒子外面包着包装纸,也是个礼物,但是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拆开蝴蝶结,像是在拆一个精心准备的圣诞礼物,然后慕晚就拆到了一盒巧克力。
巧克力的样式,秦景曜把能想的都想了,兔子、小猫和玫瑰花,还有一些别的毛绒绒的小动物。
一个个地上了色,装进巧克力盒子里,等待着收到礼物的人品尝。
慕晚再饿下去肚子都要反酸,她吃了一块巧克力,手在底下接着碎渣。
丝滑的口感,带着浓郁的奶香,并没有过分地甜,是恰到好处的可可粉的香气。
慕晚连着吃了两块,把木盒的盖子盖好。
“谢谢你的礼物。”
巧克力和粉钻手链,都是他在伦敦买给她的礼物。
“你就是这么谢谢我的?”
他的语气讽刺,慕晚的胃终于不再难受,可是心中的情绪却复杂得难以理清。
“这是两码事。”
秦景曜是个好男友,他应当找一个喜欢他的女朋友,而不是强迫慕晚。
“你分得挺清楚,这么说,我想亲你和吵架也是两码事。”
慕晚后退一步,她来申城就是不想见秦景曜,两人差点捅穿对方的喉咙,可他现在还要亲她。
男女朋友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合,没什么矛盾不是身体接触解决不了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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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自己来
慕晚的裙子下摆有些空荡, 是并不显腰身的剪裁,她的表情寡淡,像是摇曳在风里又流过屋檐的一滴旧年的雨水。
秦景曜抱着女孩的腰, 他循着那股微甜的味道, 一口亲在慕晚的唇上。
“我困了。”
慕晚的手撑着男人的胸膛,那条裙子被秦景曜的臂弯挤出褶皱,他抱得太紧, 慕晚觉得自己像是雪梨纸包裹扎出的一支玫瑰花。
“我们进去睡觉吧。”
慕晚说的是我们,秦景曜吻了吻女孩的头发,体谅她今天应该是被吓到了。
身后的男人吃软不吃硬, 慕晚牵起他的手,“走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手,纵使这样的讨好不过是慕晚不想让自己碰她, 秦景曜还是任由人牵着。
慕晚掀开被子, 她侧躺在床上, 感受到床垫略微的动静, 秦景曜就躺在床的另一边。
长江入海, 江心洲冒着墨绿色,仿佛一叶漂浮在水表的浮萍。
轮船经过港口,慕晚只能看见烟囱和集装箱, 玻璃窗的隔音太好, 她听不见行驶中的鸣笛声。
秦景曜有了动作, 慕晚闭上眼装作熟睡的样子。
睫毛频繁地抖动, 她不自觉蹙着弯弯的眉毛, 秦景曜的手横过来将人翻了个身。
“睡不着?”
不是说困了吗。
慕晚的额头抵着秦景曜的胸膛,她埋在被子里,愣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被子包得太严实, 肢体夹着薄被,燥热掠过心头。
秦景曜不知道她还能装到什么时候,他刮了刮女孩的鼻头,头往下低。
慕晚刚想让秦景曜不要再动了,下一秒她的唇就被人含住了,炽热的温度舔了过来。
她吃完零食,小跑着去卫生间刷过了牙,嘴巴里有股清凉的薄荷味。
“张口。”
慕晚紧紧地闭着嘴巴,她把被子扯下,却摆脱不掉身后发热的躯体,坚实的肌肉绷紧了衬衫。
秦景曜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他掰开慕晚的唇瓣,让人张了口,重新吻了上去。
这个夜晚,他们刀剑相向,针锋相对,然后又躺在床上唇齿交缠。
世界仿佛都变得迷幻起来,秦景曜的手插在发间,细细地捻着慕晚的舌尖。
柔软的东西在口腔里勾勒,慕晚口中的薄荷味越来越淡,她的脚趾在被子里无声地蜷缩。
秦景曜眸中的侵略意图明显,慕晚感觉到头顶盯着自己的视线,几乎要把她烧出个洞。
插进头发里的手,沾染了香味,淡雅的,清幽的的香气。
秦景曜的喉咙滑动,他攥着宽大的裙摆,五指摸上慕晚曲起的膝盖。
那膝盖之上是嫩生生的皮肤,秦景曜抬手,留下一道指痕。
像是烧到沸点的水浇到脚上,慕晚坐起来,手掌捂着秦景曜继续深入的唇。
“不行,真的不行。”
她真的做不到,和一个不喜欢人如此地亲密。
秦景曜笑着吻在覆盖上唇的手掌,“那你亲我一口,我就不动你了。”
掌心柔软湿热,慕晚触电一般拿开,她沉思半晌,却迟疑地没有动作。
主动亲秦景曜,这意味着慕晚要屈服,即使这种屈服只是暂时的,浮于表面的。
秦景曜收回笑,他不懂这有什么难的,不过是亲自己一口。
“你亲李明朗的时候不是很容易吗,怎么到我这里就难了。”
慕晚跪在床上,看着秦景曜的目光沉冷下去,她往前挪了挪,蜻蜓点水般轻轻地吻了男人的唇。
她是举起白旗投降的士兵,那种服从秦景曜命令的羞耻感让慕晚无地自容。
面前人的长相十分地突出,领口敞开,睫毛浓密,鼻梁挺立,因为欲望而点缀出几分轻佻的放荡。
秦景曜只要点点头,想上他床的人多的是,哪怕不是为了钱,只凭着这张脸就够了。
女孩潮红的唇瓣微微地碰上,接着很快地分离,仿佛只是蹭了一下,哪里算得上是亲吻。
秦景曜暗自可惜,这世界上有那么多色令智昏的人,可偏偏慕晚不在其列。
他轻声问:“你不想做吗?”
慕晚毫不留情地把秦景曜推开,她热得难受,“不想。”
亲都亲了,秦景曜不该再动自己。
慕晚小声说:“你要是难受,就离我远一点。”
秦景曜好笑道:“远不了。”
这不是和她分开睡就能解决的问题,秦景曜向来随心所欲,他忍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
那用别的也不行,上一次的煎熬过后,慕晚的手都是酸的,一分一秒都过得艰难无比。
慕晚喃喃自语,“那还能怎么办?”
秦景曜也知道她不愿意,他靠在床上,叫慕晚过来。
“过来,真不动你,我说到做到。”
慕晚的手撑着床,她朝着秦景曜的方向过去,停在了距离他两步之外的距离。
他自己说的,男人在床上会骗人。
秦景曜见人不动了,他啧了一声,长臂一挥将慕晚捞进怀里。
“不用你,我自己来。”
这总行了吧,慕晚却还要挣扎,秦景曜的手摁着女孩的头,“老实点,不然就睡了你。”
靠在耳边的呼吸变得粗重,意识到秦景曜在做什么后,慕晚僵硬地不敢回头看。
怀里的人终于不动了,秦景曜满意地亲了亲她的下巴,一路缠吻到鼻尖。
忍耐的喘息,冷白的骨节急速地律动。
慕晚背对着男人的胸膛,秦景曜把着她的下巴,让自己侧过脸接受他的吻。
开着空调的酒店套房里,他们两个都出了汗。
也许是暑假异地的原因,秦景曜的亲吻没完没了,慕晚体力不支率先败下阵来。
“不亲了,”慕晚的唇微微肿胀,她弯着腰求饶,亲得太久,她眼前都发着昏,几乎要晕了过去,“我亲不动了。”
室内的响黍占腻靡丽,汗珠顺着脖颈滴入秦景曜的胸膛,他大言不惭道:“帮你脱敏,下次就不怕了。”
慕晚懒得辩驳,秦景曜咬住她衣服的领口,额角的青筋隐忍,临到最后闷哼一声。
本来是不困的,搞那么一出,慕晚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觉。
秦景曜松了口,慕晚的衣领湿了一小块,她从男人怀里滑出,被子堆叠在脚边。
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慕晚闭上眼睡了。
秦景曜看了看床上睡着的女孩,他把被子盖在慕晚身上,在卧室里把衣服全都脱了下来,进到浴室里洗澡。
这一觉,慕晚睡到了中午。
幸好她昨晚早就跟吴梦月发了信息,要不然第二天找不到人,吴梦月恐怕要急得报警。
“晚晚?”
慕晚接起电话,“昨晚出了点事,我刚起。”
吴梦月惊讶地问:“你嗓子好哑,是不是生病了?”
要是慕晚生病了,她得过去照顾朋友啊。
吴梦月猜慕晚有可能是在医院,她昨晚一定是生了病,自己睡得跟死人似的,又叫不醒,所以朋友就自己去医院了。
“我没生病,梦月,我暂时不能留在申城了。”慕晚吞了吞干涸的嗓子,她得和秦景曜回京州,那么实习也就没有用了。
两人说得好好的,吴梦月不懂慕晚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突然就变了卦,“你不是还要实习吗?”
慕晚也同样不开心,“实习的事,我会和学姐沟通。对不起,梦月,我必须回京州。”
因为没考虑好后果,导致她辜负了朋友的一番好心。
“没关系,你学校要是有事就回去。”吴梦月了解慕晚,知道她不是随随便便就走的人,再说她放弃一个实习机会必定也是经过了权衡才做的决定。
听到慕晚不留申城了,吴梦月想要把那一个月的房租退回去。
慕晚说什么也不愿意收,申城这趟,她已经够麻烦吴梦月了。
向静和慕兴国给的生活费慕晚从来都没怎么花完过,付这一个月的房租绰绰有余。
慕晚想了想说:“等下次放假,我再来找你玩。”
“行,我先留着你的房租,你再来申城还是和我一起住。”
吴梦月终于收了钱,她叫慕晚回京州的路上小心。
身边有秦景曜,确实该小心。
房间门被打开,秦景曜出现卧室里,“你要在申城实习,为什么我不知道。”
他来是想看慕晚有没有醒,结果对方打电话太过投入,没发现房间的门已经被拧开了。
慕晚和吴梦月的所有对话,秦景曜都一字不差地听了。
他找的实习工作慕晚不要,千里迢迢跑到申城,原来还打了这个主意。
是有多不想回京州,宁愿舍近求远。
“告诉你,你会同意吗?”就算是慕晚告诉他,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不会同意。”
秦景曜终于明白,他到底在慕晚眼里是有多么的坏。
他从中作梗,拆散自己和李明朗,让慕晚低声下去地求他。
秦景曜当然是坏人,是不择手段,毫无底线的坏人。
其实跟同不同意没关系,慕晚来申城,单纯是不想见秦景曜,可他若是知道自己在申城实习,慕晚依旧躲不开他。
无论是手机里,还是现实里,慕晚都不想看到秦景曜。
她何止是把人想得太坏,她是恨他。
慕晚去意已决,她不要申城的实习了,秦景曜想去哪她就去哪儿,“我们什么时候走?”
“走,”秦景曜说:“想走就走,未免太过容易。”
门被关上,慕晚安静地下床换衣服,对于秦景曜的脾气,她已经见怪不怪。
不走的话,她难道要被关在酒店里吗。
猜不懂秦景曜的心思,慕晚走出门,餐厅里已经有了热腾腾的餐食。
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尤其是那里还坐了个秦景曜。
眼见人走远了,秦景曜愠怒地皱眉,“上哪去,要闹绝食啊你。”
抵抗力原本就弱,不吃饭就等着生病住院吧。
慕晚的脚步停了停,继续走,“不想吃。”
第 32 章 明知故问
慕晚坐回沙发上, 圆领的一件上衣,脖颈吻痕的颜色变得更深。
电视机是关机的状态,黑色的屏幕上倒映出她抱着膝盖的身影。
自己在申城秦景曜知道, 住吴梦月的房子他也能找来。
逃跑的难度比慕晚想象中的要困难。
秦景曜放下筷子, 他也没胃口了,“你想吃什么?”
问题不在吃上面,慕晚依旧不理人, 一声不吭看着怪可怜的。
“你想留在申城就留,我没意见。”
慕晚守规矩,她到开学的日子一定会赶回京州, 留在申城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人总要吃饭,不吃饭不行。
慕晚已经和吴梦月说过回京州了,现在她又要回来, 反复无常, 也是神经病一个。
“我回京州, 不过工作我要自己找。”
听到人终于说话了, 秦景曜没再反驳, 他答应一声,“过来吃饭。”
沙发那边,女孩的头慢慢地低了下去, 她在穿鞋。
秦景曜吃得很清淡, 连带着慕晚的口味也变得清淡了, 不过桌子上有道带辣椒的凉拌菜。
夏天炎热, 确实该吃些酸辣的东西。
慕晚在酒店里实在无聊, “我们什么时候走?”
秦景曜用勺子搅粥,“不想玩了?”
“不想,在申城都玩完一圈了。”那道菜秦景曜不碰, 慕晚就多吃了两口,味道不错。
这么说来,他是来晚了。
“放暑假就没有想去的地方,国外也行。”
听完,慕晚并没有多么高兴,跟秦景曜一起出去不能叫旅游,得叫野外生存。
“没有要去的地方,还是不想和我一起去。”
慕晚说:“你要明知故问,我也没有办法。”
“明知道结果还是要试试,”秦景曜把凉了的粥推过去,百合绿豆粥,清香宜人,“你说是吧,慕晚。”
明知道会被找到,慕晚依然要试试。
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才会觉得疼,慕晚默不作声地喝掉粥,她没有精力再吵了。
飞回京州,慕晚找了一份电视台的实习工作。
报道那天,她见到了自己的带教老师。
何文华的相貌很年轻,他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果然是没比慕晚大几岁的年纪。
“我是明大毕业的,就是你们隔壁学校。”何文华笑着把同批进来的一个女生拉过来,“她和你是同学,你们下班可以一起走。”
“你好。”苏姜戴着一副眼镜,文静地和慕晚握了一下手,“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
第一天基本没什么事,何文华带着实习生在公司里转了转,把几篇新闻稿交给了她们两个整理。
“慕晚,你下班自己一个人回去吗?”
“有时候是。”慕晚对着稿子进行修改,今天秦景曜要来接她下班。
苏姜讲话的声音小小的,实际上很喜欢找人聊天,“那你还跟谁走,是不是你男朋友来接你。”
慕晚应了一下,“嗯。”
“美女果然都是有男朋友的。”苏姜住在学校里,每天下班后都是自己打车回学校,她原本是想和慕晚拼个车来着。
何文华交给她们的工作不多,苏姜有不确定的问题就会来找慕晚,一来二去,她发现慕晚还真是有点本事。
“你那么优秀长得还漂亮,我总算知道……”苏姜话还没说完就闭上了嘴,宕机了似的想了会儿,“我总算知道你男朋友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差点就把名字说出来了。
慕晚把文件整理到文件夹里,她把稿件发给了何文华,这句话好多人都说过,他们似乎都不相信秦景曜为什么要喜欢自己。
甚至于,慕晚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吧,反而得到了就会索然无味。
“喂,那个谁,帮我打印二十份文件。”
慕晚和苏姜都是实习生,对面那个女人就指了一下让人去跑腿,但不知道具体说的是谁。
“好的。”慕晚主动接了过去,把文件打印好对齐送了过去。
实习生就是最底层的牛马,大部分时间都在打杂,他们这种还没从高校毕业的使唤起来更是顺手。
苏姜去茶水间接了两杯咖啡,让慕晚一个人揽了工作,她还挺不好意思的。
“慕晚,我好想知道你和你男朋友怎么认识的。”
苏姜把咖啡递给慕晚,最好她不用说,慕晚就可以拿出张男朋友的照片分享一下。
在工作的地方,聊点什么都有意思。
认识的第一面,说来有些尴尬,慕晚当初还是李明朗的女朋友。
刚认识就聊这个,苏姜的问题问得有些冒犯,慕晚微笑地搪塞过去,“下次再说吧。”
到了正常下班的时间,何文华过来祝贺两个女孩顺利完成了第一天的实习工作。
“有问题微信联系,你们两个可不要不好意思。”
苏姜开了个玩笑,“文华哥,下班时间也可以联系吗?”
“下班时间,我能联系到你就不错了。”何文华幽默地回复,他把两个人送到公司门口,“下班了,我回去盼着你们的消息。”
慕晚也跟着笑了笑,她的带教老师很随和,这对自己来说是好事。
黑色的车子停在公司门外,是秦景曜来了。
苏姜抬了抬眼镜,她不仅看了副驾驶还看了眼后车座,可惜都没看见秦景曜的身影,被黑色的玻璃挡了个干干净净。
慕晚往前走了一步,“我先走了,再见。”
苏姜和何文华齐声回答:“再见。”
车子开走,何文华回想着车牌号又在心里默默地惊讶了一下,光是这车就值几千万,都不要说这个买都没法买的车牌号。
电视台的关系户是很多,关系特别硬的也有,毕竟皇城脚下没稀奇事。
但是今天这个慕晚,来头绝对不小。
何文华性格平和,从来没怠慢过人,就算是实习生也不例外,如今看来,留个心眼还是有用的。
“慕晚,在你们学校很出名吗?”
“还好,我们学校今年的宣传片就是慕晚他们拍的。”苏姜在学校周年活动上见过慕晚,当时她站在台上主持,头上戴的那支簪子让人移不开眼,可苏姜就没见过她戴第二次。
估计是慕晚她男朋友送的礼物,那就买不到同款了。
真正有身份的人也低调,就像是今天,慕晚除了名字和学校也没透露出什么别的特殊信息。
见苏姜没人来接,何文华想要帮忙,“我有车,可以送你回学校。”
哪能一直麻烦人家,苏姜说:“我都打好车了,谢谢文华哥。”
何文华走了,苏姜过了马路,朝着安静的地方走。
“陈阿姨,我是苏姜。”
“小姜,怎么样,第一天还好吗?”
这一天在苏姜的计划之内,她自然是长舒了一口气,“我见到慕晚了,正好和她是搭档。”
陈善和找过来之后,苏姜就开始打听慕晚,没曾想还真进了她实习的电视台。
“那孩子怎么说?”
苏姜说:“她好像不太愿意提秦景曜,我也没见到人。”
不过她感受得到,慕晚是个非常温柔细腻的女孩子,至于喜不喜欢秦景曜,她还没看出来。
陈善和并不急着摊开,“以后熟悉就好了,她未来要是有什么问题,就让那孩子来找我。辛苦你了,小姜。”
她此时正坐在河岸边,刷漆的房子像是玩具积木,河水潺潺地流过。
教堂里的钟被敲响,在地上吃食的鸽子飞到了远处。
苏姜觉得自己像是在在做卧底,“不辛苦,陈阿姨再见。”
又要到秋天了,陈善和笑眯眯地说:“再见,替我向你叔叔问好。”
陈善和人如其名,是个和善的人,正是这个原因,陈善和找上苏姜帮忙,她才答应蹚这一趟浑水。
苏姜相信陈善和的为人,也相信她不会害了别人。
…………
车里,今天慕晚过得还行,只是她搭档的性格过于外向,问东问西的,很健谈。
秦景曜问了一嘴,“那个男的也是实习生,看着不像。”
何文华是年轻,别人可能会搞错,但秦景曜不会,他看人很准,上过班的人和学生是不一样的。
他又来了,慕晚反问:“哪里不像。”
眼神,气质,面容,什么地方都可以分辨出来,总之哪里都不像。
就比如现在,慕晚开心和生气的眼神也不一样。
秦景曜支着下巴,若有所思,“问一下也生气。”
这么到他这儿,脾气就跟炮仗似的。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慕晚望着窗外,“不是实习生,是我的带教老师。”
带教老师是个男的,而且这么年轻,跟着他能学什么东西。
秦景曜脱口而出,“不能换一个吗?”
反思早了,根本就不是慕晚敏感,而是秦景曜疑神疑鬼,他是不是现在看谁都像是破坏感情的小三。
慕晚的语气不悦,“为什么要换?他人挺好的,另一个实习生也是女生。”
他们三个相处得不是一般的和谐,慕晚不想再调动。
秦景曜是有调人的能力,但慕晚非常讨厌他插手自己的生活。
“不换就不换,我以后不问了不行吗。”
果然这话一说,慕晚的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秦景曜知道这是说到她心坎上了。
何文华倒是没什么,那个女生的眼神比他还不对劲儿,眼睛直直地看向车里,看了好一会儿。
“那女生叫什么?”
他怎么又问这个,想着女生应该没什么事,慕晚说了名字。
苏姜。
秦景曜转着打火机,手指的动作看得人眼花缭乱,姓苏,他想起来是谁了。
那手指不仅利落地开过打火机,慕晚联想到了在申城的酒店,秦景曜是怎么把手伸到身下的。
她转过头,脸有些发烫,转移话题道:“苏姜怎么了?”
秦景曜淡声说:“跟你们院长一个姓,你说怎么了。”
慕晚了然,她以为只是个巧合而已,“她是院长的亲戚。”
“嗯。”
这样看来,苏姜都没炫耀过她和院长的关系,慕晚笑说:“她挺低调,我一整天都没听她说过。”
“你不也是。”从来不愿意在人前说男朋友的名字,社交平台上也没发过谈恋爱的照片和文字。
秦景曜甚至都怀疑,慕晚的朋友圈又把他给屏蔽了。
“今天吃完饭不急着回家。”
慕晚有些担心,“为什么?”
秦景曜向徐宏扬取了经,不过慕晚怎么又是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他疑惑道:“去看话剧,你不是喜欢这些表演吗?”
原来是去看话剧,慕晚定了定心。
第 33 章 生日快乐
“太阳升起来了, 黑暗留在后面。但是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
日出之后,白露蒸发了。
人物在台上说着大段大段的台词, 舞台的灯光淡淡, 慕晚的上身坐得很直,专注的模样像是阅读的时候一字不漏地读完了全篇。
话剧结束,舞台上穿着长裙的女主角妩媚一笑, 鞠躬退场。
仿佛一盏华丽的水晶灯,房间被洗劫得干净,灯也坠落摔成了碎片。
慕晚想笑着鼓掌, 可她有点笑不出来,愁绪在心间萦绕,只好坐在那里。
人声嘈杂, 她却不受影响, 好似神游天外。
他们都走了, 秦景曜陪着慕晚坐着, 三个小时的话剧, 不是喜欢看的人根本就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
“走吧。”
慕晚站起来,沉浸地看完整场,她的小腿麻痹, 像是打了麻药一样没有了知觉。
秦景曜的胳膊被人抓住, 他回头, 瞧见慕晚居然不动。
“腿怎么了?”
他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秦景曜的父亲是军人, 他在大院里耳濡目染,体能比一般人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慕晚掂了踮脚,两条腿都是酸痛的, “坐得时间太久,腿麻了。”
三个小时姿势都不换一下,她不麻谁麻。
秦景曜摸了摸慕晚的头发,“我抱你出去。”
“你说什么傻话。”这里这么多人,慕晚能答应才怪。
抱也不行,又不能走,秦景曜扣住女孩的手,“出去了,跟着我慢慢走。”
他转过头,慕晚只能看见秦景曜的后脑勺,黑发浓密而利落,像是一张剪影。
秦景曜从没走过那么慢,走着走着,他都要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
过了一会儿,慕晚的腿好多了,秦景曜这个人一直都没什么耐心,走路也快,怕跟不上,她也加快了速度。
正好秦景曜回头看慕晚,在惯性的作用下,对面的人就撞了上来。
那具身体厚实得像堵铜墙铁壁,慕晚被撞得直揉额头,瞬间就撒开了手。
秦景曜躬身,“我看看撞哪了。”
看了话剧心情就不大好,刚才那一下,秦景曜纹丝不动,但慕晚自己都快要散架了。
秦景曜故意笑她,“哭鼻子了?”
“没有。”慕晚的手背摸着眼角,她真是讨厌死秦景曜了。
在里面的时候,她没有个笑,还说不想哭。
和秦景曜相比,慕晚确实是一个比较感性的人,而他面对人物和剧情,总是漠不关心的旁观者态度,即使这出剧批判的就是秦景曜这种阶层的人。
秦景曜问了点别的,“你们学校的社团现在都演什么剧?”
“就是一些经典的话剧,票很难抢,我就看过一场。”慕晚大多数时间还是放假的时候出去看表演,在学校里没怎么有时间。
秦景曜问:“看的什么?”
慕晚取回了自己寄存的包,“哈罗德·品特的《情人》,荒诞派的爱情剧本。”
光是听名字就挺荒诞的,那些外国文学无非是讲出轨、背叛、抛弃之类的故事。
“讲了什么?”
秦景曜还想再问,慕晚却不想回答,她虽然没结过婚,但是这部剧到底要表达什么她还是能明白的。
“不太记得了。”
出了剧院,有个女孩子在外面摆摊卖冰淇淋。
散场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小推车前基本没什么人。
那女孩见到慕晚和秦景曜,主动过去揽客,“漂亮姐姐,你来尝尝冰淇淋吗?”
小车上放着许多装饰冰淇淋的罐子,花花绿绿的糖果和果酱,她的摊子收拾得干净,慕晚走过去想支持一下女孩的生意。
慕晚要走,却被秦景曜抓了回来,“大晚上,你还要吃凉的。”
秦景曜还在劝,女孩上前决定先撬动慕晚的男朋友,毕竟没人不想在女朋友面前表现,“帅哥,你给女朋友买个冰淇淋吧。”
怎么还在说,秦景曜的眼神斜了过去,是不容置喙的威严。
卖冰淇淋的女孩立刻噤了声,转身去招揽别的顾客了。
夏末秋初,京州的高温未退。
不用秦景曜,慕晚也能买。
趁着秦景曜松手,她跑到小摊面前,要了一个巧克力味的。
来了生意,女孩开心地抽出一个蛋卷,“姐姐,你要不要给你男朋友买一个,这样他就不会不开心了。”
她这么一提,慕晚还从没给秦景曜买过什么,她又要了一个巧克力的甜筒。
那女孩年纪不大,手法倒是熟练。
“你卖这个多久了?”
女孩插好巧克力棒,“我一整个夏天都在卖,马上要上大学了,我挣了钱自己用。”
学习有困难,摆摊卖东西也不容易,她在摆摊的过程中还换过地方。
“真厉害。”竟然是高中毕业的学生,慕晚接过一个甜筒,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用料好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在高中毕业的年纪,和朋友跑到了外地旅游,爬山潜水,真怀念那些自由自在没有烦恼的日子。
女孩把慕晚男朋友的也做好了,“做好了,谢谢人美心善的姐姐照顾生意。”
就是姐姐的男朋友有点凶凶的。
秦景曜要真想不让慕晚吃早就把人拽走了,可慕晚一下子拿了两个回去,他当然又不高兴了。
慕晚也不知道秦景曜喜欢什么口味,总之这也不重要,她吃巧克力的索性就给秦景曜买了相同的口味,“给。”
秦景曜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他抬了抬眼皮,“我干嘛吃这种东西。”
看不上的语气,不要就算了,慕晚把手收回来,舔了一口,“那我吃两个。”
吃两个,秦景曜气笑了,胃口那么大,他就一个也捞不着。
“给我。”
慕晚不想给,“我吃过了。”
秦景曜据理力争,“吃过了也是买给我的。”
巧克力冰淇淋缺了一个角,慕晚正好要拿纸巾擦嘴,空不出手就把另一个给他了。
“味道怎么样,我感觉比我在家里吃的好吃。”慕晚一共也没吃过几次凉的,在家里那次是张新觉买的甜筒,也是巧克力味的。
秦景曜尝了尝,把那块缺口变得更大了,“有什么区别?”
风吹着慕晚的刘海,她被甜筒凉得打了个寒颤,“当时是张新觉的小妹妹要吃,他就给我和吴梦月都买了,上面只有一层巧克力脆皮。”
张新觉是她的高中同学,秦景曜低头看,甜筒的奶油融化了,他果然还是不习惯吃这种凉飕飕的东西。
只要说到别的男生,秦景曜就不痛快,慕晚自然也没想让他痛快。
慕晚歪着头,在秦景曜面前站定,“难受了?”
她的笑容很无辜,笑里藏刀。
秦景曜把甜筒举在手里,他一口一口地将奶油吃掉,把垃圾扔进了垃圾桶。
“为什么要难受,你只把他当成攻击我的工具,我现在可好受多了。”
慕晚不舒服了就要报复回来,可是想要折磨秦景曜不是那么容易的。
慕晚呵了一声,接着吃自己的冰淇淋,她有种预感,自己迟早会像他手里的冰淇淋一样被完完全全地吃掉。
回到和苑,甜筒也吃完了。
前几天在找实习工作都没把礼物送出去,慕晚在行李箱里找到了针线盒子。
绣秦景曜的全名实在是个挑战,慕晚一度想要放弃,打算就绣个“秦四”,到最后还是咬着牙绣出来了。
怎么样也不能让人看低了她的手艺。
慕晚把帕子叠得四四方方,秦景曜在洗浴间里洗澡,她把帕子放在枕头上。
吃过冰淇淋之后似乎是有点不舒服了,慕晚打开手机看日期,按理说来月经的日子得在几天后。
秦景曜的头发湿着,他擦了擦头发,头上顶着个白色毛巾,在枕头上捡起自己的生日礼物。
精美娟秀的三个字,纯黑的线,用的布料也好,一针一线刺得紧密。
慕晚抱着个电脑坐在床上,眼睛盯着屏幕在写稿子。
秦景曜对着她说:“还有。”
哪里知道秦景曜又在犯什么病,慕晚合上电脑,“还有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最烦做到一半被打断了,本来思路就不够清晰,今天晚上是写不完了。
“送生日礼物不说生日快乐,慕晚谁让你这么跟我讲话的。”秦景曜擦干发尖滴下去的水,脾气越来越差,以后可怎么办。
慕晚自知理亏,敷衍了一句,“生日快乐。”
这还差不多,慕晚估计还要写一会儿,秦景曜就躺在床上搜她说的什么《情人》。
加上作者的名字搜到了原剧本,他把剧本简单地看了一遍。
枯燥单调的婚姻生活,夫妻两人通过扮演情妇和情夫,精神出轨成为了他们的发泄口。
秦景曜看了半天,大学生就是经常喜欢搞这种标新立异的东西,其实也挺正常的,看个话剧而已。
“为什么要看精神出轨?”
最终,他还是按捺不住。
为什么,正好轮到那部剧演的时候慕晚有时间,抢到了票就理所当然地去看了呗。
慕晚把电脑放下去,她疼得抱住了枕头。
秦景曜想了半晌,才蹦出了这么一句,“我不接受。”
慕晚缓了一会儿,她没听见。
忘了止疼药是在哪个抽屉里了。
慕晚默不作声,秦景曜把她揽到怀里,见她脸色不对,“你例假不是还要过两天,怎么提前了。”
精神出轨的问题还没讨论个明白,秦景曜去倒了一杯热水,拿止疼药给慕晚吃。
咽了药片,慕晚喝了一杯热水,她躺在床上有了力气。
“你刚才说什么?”
她担心秦景曜又要提什么要求,记不住他又要闹。
秦景曜重复一遍,“精神出轨的问题。”
两个人在被窝里探讨人性的弱点,慕晚揉着肚子,这个问题没意思极了。
爱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何况慕晚都不爱他。
“不过我倒是可以和你玩角色扮演,”秦景曜的领口开着,他把慕晚搂在怀里,手掌揉她的小腹,“这样在一起久了,是不是就没那么单调了。”
慕晚睡着了,没有人回答秦景曜。
秦景曜的胳膊紧了紧,女孩在怀里缩着,他在慕晚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
第 34 章 关系挺好
“慕晚, 今天我们有拍摄。”
苏姜过来知会了一声,到外面总比待在电视台里好,虽然出去也就扛扛器材。
慕晚捧着杯热水, “知道了, 什么时候去?”
苏姜往脸上补妆,“现在,去盛铭。”
“不行, 我要上个厕所。”慕晚扶了下小腹,简单地扎上头发。
到那里去也行啊,苏姜看慕晚拿了一包卫生巾, 知道她是特殊情况,把眼镜摘下来戴了一副隐形,“你快点, 我在车上等你。”
盛铭是慕晚室友实习过的集团, 主要是做汽车销售的产业, 于子书干过一段时间的策划。
何文华负责采访, 她们两个就负责拿着摄像机拍几张照片, 等回到办公室里做摘录。
签到之后,慕晚和苏姜等着主持人开场。
苏姜揣了一瓶矿泉水,问:“慕晚, 你认识盛铭的许总吗?”
于子书说过许宏扬是盛铭的股东之一, 慕晚不确定苏姜说的是不是这个许总。
慕晚架好了摄像机, “叫什么名字?”
苏姜诧异了一下说:“许宏扬。”
实际上她和许宏扬也不熟, 猛地叫人名字还挺不习惯的。不过慕晚既然在和秦景曜谈恋爱, 她就不可能不认识盛铭的许总,在人家身边自然得打听打听身份。
慕晚坐下,“见过几面。”
只是见过几面, 苏姜有些怀疑。
慕晚却觉得自己没有说错,她知道许宏扬和秦景曜的关系不错,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见苏姜像是有话没问完的样子,慕晚适当地开口,“什么了?”
“没事。”苏姜摇了摇头,慕晚的头发挽了上去,干练又专业,她夸赞说:“你今天这身很好看,当然以前也是,不过今天更好看了。”
“毕竟是正式场合,你也是,第一次见你摘下眼镜。”
商业吹捧过一番,苏姜马上也要大学毕业,她忽然想聊一聊职业选择方面的事,“慕晚,你以后想在京州做记者吗?”
苏姜以后的目标是想进中央电视台,能进去的都是凤毛麟角,所以她需要陈善和的推荐。
没有陈善和,单凭她一个本科生单打独斗是绝无可能的。
“不想,我想去外面看看。”因为秦景曜,慕晚似乎对京州这片土地也没有什么留恋了,她只想要逃离。
苏姜袒露心扉道:“或许你会说我是痴人说梦,但是我想留下。”
“不会,能拥有梦想是难得可贵的。”慕晚没有丝毫嘲笑的意思,她鼓励苏姜也是在鼓励自己,早晚有一天,她会独身前往异国他乡,寻找自己的生活。
“两个小姑娘聊那么深沉的话题,热血青年啊。”年轻可真好,何文华工作了两年,什么梦想都不想谈了。
被何文华听到了,苏姜有点羞涩,“新品发布会,文华哥要再买一辆新车吗?”
哪用得着自己买,何文华打趣说:“我爱坐电视台的车。”
毕业后父母想要买辆车给自己,苏姜于是就和慕晚讨论该买什么车,但慕晚认为苏姜找错人了,她该问于子书才对。
到采访的环节,许宏扬短暂地出现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就又看不见人了。
苏姜饿了,往嘴里塞了一块蛋糕,“我真瞧见许总了。”
慕晚笑笑没说话,何文华举着话筒,环顾四周,“哪呢?”
盛铭的茶歇甜品比别的公司好吃,苏姜又吃了一块,“呀,他过来了。”
“慕小姐,好久不见。”许宏扬穿着黑色西服,手腕上戴着价值不菲的名表,倒是正经了不少,可那股纨绔浪荡子弟的习气却难以全部削去。
“景曜,他还好吗?”
慕晚和善地伸手,“好啊,他可是好的不得了。许总,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自从这姑娘跟了秦景曜,许宏扬也逃不掉,还要给秦四出谋划策。
许宏扬还是改不掉撩女孩的臭毛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慕晚顺着他的话茬客套,“几十年没见了。”
知道慕晚不能惹,许宏扬沾了下手就过去拥抱苏姜,“小姜,长成大姑娘了。”
不是吧,连她都记得。
苏姜被许宏扬抱着,拿过蛋糕的手张开,怕碰到他那不用看牌子就知道是贵得要死的西装,“弘扬哥。”
何文华看得一愣一愣的,他这组怕不是集齐卧龙凤雏了,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可以找机会采访盛铭的许总了。
不行,现在贸然说太突然了点。
许宏扬毫不留恋地客套完赶人走,“去,钱总想和你们这些媒体记者聊聊。”
身后跟着的钱总领了眼色,笑眯眯地说:“何记者,请。”
何文华领着两个实习生就要过去,慕晚却被许宏扬拦住,“苏姜去就行了,慕小姐你在休息区等等吧。”
名正言顺般,慕晚留在了原地。
许宏扬明显是特意来找人,慕晚却是不太乐意的表情,“你想聊什么?”
上次是秦元德来谈,这次是许宏扬来,关心过头了。
正式西装的领带打得紧,许宏扬皱着眉松了松,“慕小姐,你和秦景曜的事明朗不知道,你也没告诉他吧。”
秦景曜一反常态,许宏扬可是人精,什么没见过,知道恋爱对象是慕晚之后他也是错愕了一瞬。
许宏扬夹在中间,他说服不了好友秦四放弃,也没办法跟李明朗交代,这是一个两难的窘境。
慕晚同样被困在这个难题里,也好受不了哪里去。
“都是前男友了,没告诉不是正常的吗?”
她铁石心肠,李明朗当初对慕晚那么好,说分就分了。
许宏扬却不气,慕晚若早就跟秦四勾搭上了,这事还好办,别人看不出来,但他心知肚明。
“你说你喜欢秦景曜,他能信吗?”
李明朗要是不信,扛秦四他是杠不过的。
他们都还没出社会,身上总是带着青年人的傻气,傻人会做傻事,这可不太妙。
许宏扬难得正色了了一回,“慕晚,你打算怎么办?”
是自己做那个无情无义的人,还是让李明朗去做。
慕晚笑得轻蔑,柔和的眉眼又中和了这份锐利,“你为什么说得像争夺战一样,我又不是非要二选一。”
她才是受害者,秦四脱不了干系,可他高高在上,想解决任何困难都容易得很。
或许,就没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能被称之为困难。
慕晚能怎么办,他们一个两个全都是京州的权贵子弟,唯独她出身普通的家庭。
“慕晚,你瞒不了多久。”许弘扬继续说:“我也是。”
生死自论,李明朗拎不清楚,他也不能替人兜底。
慕晚说不下去了,“谢谢你,这事到最后早晚会有结果,我等着那一天来。”
她胸前挂着牌子,无袖的裙子显得更加瘦弱,仿佛孤苦无依凋谢了的花树。
尽最大的努力,慕晚要给自己一个结果。
两人好一会儿没接上话,许宏扬却放了心,她虽然瘦弱,可到底是个性格坚韧的姑娘。
和钱总聊完,何文华抓住机会,问能不能给许宏扬做个采访。
回去写篇独家报道,这不得闪瞎全电视台的眼。
苏姜和慕晚的带教老师是何文华,问几个问题而已,许宏扬索性就答应了。
集团领导人有个圆桌会议,那边助理说到时间了,何文华赶忙收了话筒,采访算是结束了。
何文华送走许宏扬,他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慕晚和苏姜,“收工了,请你们喝奶茶。”
苏姜立刻就想好了喝什么,“我要喝芋泥珍珠。”
何文华在手机上下单,“慕晚呢?”
慕晚回答说:“都行。”
苏姜要了何文华的手机,给慕晚选了一杯红糖桂圆,来例假喝这种最舒服。
慕晚无所谓,“行,就这个。”
台里空调开得足,慕晚套了一件外套,坐电脑前选照片剪辑视频。
四肢发凉,她放下鼠标,“苏姜,你知道楼下哪家店卖暖宝宝吗?”
“我不知道。”苏姜眼见她不舒服,下意识就问了自己的带教老师,“文华哥,楼下便利店有暖贴没?”
“我有。”冬天外出天气太冷,何文华买了一堆,夏天都过了还没来得及用完。
受了慕晚的恩惠,何文华把自己的暖贴都拿给了她。
“不用谢,都拿去用,我这抽屉里都是。”
慕晚要了两个,多的就没拿,还了回去。
在秦景曜的车上,慕晚手里还拎着何文华请客的奶茶。
那么短的时间内,何文华采访的重点必须极其清晰,最终才能完成一篇尚好的稿件。
所以慕晚很珍惜向前辈请教的机会,并执意要把暖宝宝的钱给了。
车停了,慕晚还没动。
秦景曜把手伸过去,扣住女孩的手机,“回神了。”
在车上她一句话都没和自己说。
慕晚摁灭手机,“今天外出了,有点忙。”
屏幕熄灭,方才是在聊天界面,秦景曜调侃道:“忙还有空点奶茶。”
慕晚下车,没忘记把饮品也拿下去,“文华哥请的。”
秦景曜瞥了眼标签上的红糖桂圆,“关系挺好。”
“不,是他人好。”何文华本来就好,这是毋庸置疑的,慕晚并没有夸大其词。
何文华不会只让她们干杂活,慕晚在他身边确实是学到了东西,这就够了。
今天毕竟是第一次外出,慕晚问了何文华几个撰稿的问题,希望下次有机会能多带带她。
何文华欣然同意,阿姨把晚饭做好了,慕晚也放下手机准备吃饭。
饭桌上,秦景曜突然发话,“我约了一个医生,明天去看看吧。”
刚想拒绝,慕晚想起明天是周末,正好没有工作,“好。”
她也没问是去看哪方面。
等人进去洗澡,秦景曜拿起落到沙发上的手机。
慕晚一直都在和何文华聊,问的都是和工作相关的问题,划到最上面是慕晚要给何文华转暖贴的钱。
她的转账何文华不肯收,这种场景似乎似曾相识。
开门声响,退出聊天软件,秦景曜面不改色地把手机放回原地。
第 35 章 有人要帮你
守真中医堂的白老先生, 自从孙子白术坐诊以后,便退隐幕后,住在儿女家颐养天年了。
除非是熟人看病, 白老先生不会轻易出山。
这次出诊, 为的是秦玉堂的小儿子秦四,他带了一个小姑娘登门拜访。
青砖院子里,老先生要问诊, 慕晚把胳膊搭过去。
“晚上几点钟能入睡?”
慕晚实话实说,只要秦景曜不折腾,一般情况下她的作息都很规律, 比起都市里熬到凌晨的打工人已经好了太多。
她的体质有些虚,来了月经就是夏天也容易寒气入体,手脚冰凉。
老先生把了脉, 还看了舌头, “身体虚, 回去养一养, 不要贪凉。”
秦景曜在另一把椅子上陪诊, “都听您的。”
白老先生说了药材,一旁的医生开始写药单,“心神不宁, 思虑过重。”
夜中多梦, 其实睡得也不太好。
慕晚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这没有办法, 和秦景曜在一起后她似乎就没睡过一回安稳觉。
秦景曜同样也认了下来, 像是揽过罪责一样,“我会注意。”
慕晚并不觉得他会注意。
白老先生带着老花眼镜的眼往上一抬,瞧了瞧两人, 又悄无声息地叉着手接着让人写药方。
竹帘被掀起,是白老先生最骄傲的孙子白术,他进来拿了药方到药房里去抓药。
白老先生看见孙子眼睛都亮了几分,“交给他,我放心。”
白术颔首,“秦先生。”
秦景曜和人在里间叙旧,慕晚则走到了忙碌的药房里,几个称药材的小秤在房间里流转。
很多年了,慕晚又见到如此质朴的工具。
一个穿着校服裤子的女孩搬了个凳子,黎梨本来是想找白术,结果却站在这里注视了慕晚许久。
慕晚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黎梨默然地摇了摇头,这人有点像照片里的姐姐,忧伤凝滞,很不开心的样子。
京州的权贵脾气古怪,白术揽黎梨过去,往她手心里塞了一把炒杏仁,“慕小姐,这是我妹妹。”
慕晚笑了一下,听到那女孩叫哥哥。
人尽皆知,他们是兄妹的关系。
黎梨握住白术的小拇指,然后很快撒了手,在柜台后面剥奶白的杏仁吃。
抓药的时候,这人明明是严肃的,此时他眼里却忽然绽开了温柔,把药打包好,面对慕晚,白术眼底的温柔像轻烟般消逝了。
慕晚没有兄弟姐妹,难以体会这种情感,但她想家人之情大抵是一样的,都是令人感到安心美好的情感。
一个平静的周末过去,何文华被台里外派,他的位置被一个女同事暂时替代。
带实习生的责任也落到了闻佳肩上,慕晚和苏姜的工作也不重要,所以换不换人对台里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闻佳真心羡慕走了的何文华,这趟出去回来不得升个职,“你们文华哥走了,叫我佳姐就行。”
一个周末而已,这也走得太急了。
苏姜抱着胳膊,“慕晚,你说文华哥是怎么回事,我都没见台里哪些老领导这么着急过。”好歹周一上班的时候见一面,这下连“再见”都只能在手机上说了。
慕晚也奇怪,“不知道,他也没和我说。”
苏姜意有所指,“文华哥不像是正常的外派,说是台里领导的决定,其实上面还有人指挥下面呢。”
明里暗里,仿佛都是秦景曜会做的事。
职场阴谋论苏姜也只敢和慕晚说,“你别信,我说着玩的。”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周一闻佳已经和同事做完了工作交接,那么外派通知最晚也要在周末里发布。
那时候,慕晚正和秦景曜在守真中医堂。
微信倒是还留着,慕晚下班回去,在手机上祝何文华一路顺风。
思虑过重就要多去外面走走,因此今天的晚饭也是在餐厅里吃。
来的路上,慕晚就一直在想何文华的事,秦景曜明明答应过她不会再管了。
可是为什么,难道是那杯奶茶。
“不吃吗?”秦景曜这么说着,已经夹了慕晚喜欢的菜色到她碗里。
慕晚心神不宁,“吃了。”
但她都一动不动很久了,菜会凉,人可要吃饭。
慕晚把菜放入口里,味同嚼蜡,“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味蕾被轻微的刺激,她好似没有任何的感知。
秦景曜不想把饭桌变成法庭,“吃完饭再说。”
好吧,那就再说。
慕晚妥协,继续吃她的晚饭。
房间里的隔断是流动的水,仿佛在下一场潮湿而绵长的雨。
放下碗筷,秦景曜倒了一杯酒。
还有一杯酒被推了过来,慕晚不想喝,她看着秦景曜的眼睛,“何文华走了,我和苏姜跟了闻佳姐。”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慕晚想从秦景曜的眼睛里判断出他有没有说谎。
秦景曜摇晃着杯子的边缘,幽幽地说:“你舍不得他。”
酒液的底层,里面堆积的泡泡猛地一看像是条小鱼。
“他外派历练,是领导赏识给他的机会,回来之后就能升职加薪。”秦景曜望着慕晚,勾唇道:“你该为他感到高兴。”
秦景曜根本就没指望瞒住慕晚,他若不是背后指使,又怎么会知道何文华是外派。
细节太过清晰,包厢里,慕晚攥紧了手,“你做的。”
不是疑问,是陈述的语气。
秦景曜要慕晚高兴,但慕晚居然只是生气。
酒底的泡泡向上翻涌,未曾浮出液体表面就已经纷纷破裂。
秦景曜悉数送还,“慕晚,他人好,好人难道不能得到应得的吗?”
对,慕晚口里的何文华性格好,照顾后辈,体谅女生。
慕晚忿然,“那我还应该谢谢你。”
“谢我就不必了。”秦景曜举着酒杯,点了点她面前的酒,“请你喝杯酒。”
秦景曜就坐在对面,慕晚拿起酒杯,把液体倒进了垃圾桶。
倒酒的声音和背后的水声融为一体,一个倒得干净,一个还在源源不断地流走。
慕晚把空了的酒杯放在桌子上,仿佛是故意给对面人看的,“我不喝。”
不喝,不要,不希望秦景曜插手。
秦景曜反倒是来劲了,“哪有男同事关心实习生的生理期,送了东西转账都不肯收,欠了人情要拿什么还。”
慕晚听不下去,她大声地呵斥,“你偷看我们的聊天记录。”
“不是偷看,是男朋友查女朋友的手机。”秦景曜纠正,绷着脸强调:“你跟谁是我们,想好再说。”
慕晚丝毫不怕惹秦景曜生气,疯狂地往对面人的心口上扎刀,“所以你就把男同事换成了女同事,可万一我喜欢女人呢?你还能换什么?”
秦景曜平静地扯出让人胆寒的笑意,“我就只好把你锁在家里,这样的话你只能看见我。”
男人女人都是危险的,只有待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顺理成章的,慕晚的喜欢不会再给除秦景曜以外的任何人。
先是看见,接着才能谈喜欢,可是不被看见的人是可悲的,正如此刻的慕晚。
慕晚提高音量,“你关不住我。”
她要走,秦景曜灌下去一口酒,把慕晚摁在了栏杆上。
唇瓣吻上去,渡入浓烈的酒水,纠缠之中,口腔里的每一寸都是酒精的炽热。
慕晚的后腰压在栏杆上,承接了秦景曜那一口烈酒。
“只有喝酒喝醉了,你才会听话。”
比如那次大雪,她围着自己的围巾,脸颊红扑扑的,柔声说下雪了。
慕晚被呛得咳嗽了一声,她已经有些站不住的趋势。
“秦景曜,你该下十八层地狱。”
秦景曜摸慕晚的脸颊,吹拂着迷离的酒气,“别那么咒我,小心你也被我拽下去。”
…………
第二天到电视台,苏姜一时间面对闻佳还真有点不习惯。
“慕晚,视频剪完了吗?”
慕晚的手抵着额头,“做好了,我把源文件发给你,字幕你检查一下有没有错的。”
她眼角有红血丝,像是宿醉后赶回来上班的状态。
苏姜表演得有些过头,表情颇为瞠目结舌,“慕晚,你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吵架?”慕晚不知她怎么把两者联系在一起的,不过苏姜猜得也没错,她和秦景曜是吵了一架。
苏姜打抱不平,“你都成这样了,他也不过来哄哄你。”
他们几乎没有不吵架的日子,苏姜的话根本调动不起慕晚的情绪。
“他既然不在乎,大不了你们就分手呗。”
分手谈何容易,慕晚和苏姜虽然彼此熟悉,但也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
过度的透露不会有实质的帮助,反而只会招来麻烦。
苏姜等着慕晚的下文,“慕晚,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聊聊,说不定我可以给你出出注意。”
接二连三的关心,仿佛是诱审。
不过显然苏姜不是一个好警官,慕晚依然一言不发,强颜欢笑说:“抱歉,我昨晚喝酒了头疼得厉害。”
她警惕心很强,再这样下去,苏姜就完不成陈善和交给自己的任务了。
“嗯。”苏姜抽出一支圆珠笔,写下一串号码,推给了慕晚。
慕晚接过去,但没有上心,“这是谁的电话,处理情感问题的专家吗?”
苏姜把电脑打开,装作讨论的样子,“有人想帮你,我只是传话的。”
慕晚收了笑,把那张纸片卷起来,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苏姜一聊天总要扯到秦景曜身上去了。
苏姜说:“据我所知,文华走了也是和你男朋友有关吧。”
电话号码的主人确实是有点本事,慕晚问:“那个人查到的?”
苏姜点头,“她什么都知道,你想走,她也可以让你走。”
“我和她素不相识,她为什么要帮我?”
没有人会做伤害自己利益的事情,和秦景曜作对,苏姜口中的人所为的又是什么。
如果有权势,那大概也是同样阶层的人,那就不可能没有算计。
苏姜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由陈善和自己来说,“慕晚,你信我,去和她打通电话。你记住,只能打这一通,打完这串号码就会变成空号。”
慕晚还在沉思,苏姜摁下鼠标,“字幕没错,我去发给佳佳姐了。”
管他错没错,这种小视频要什么技术含量。
第 36 章 我会考虑
下午的休息时间, 慕晚进了楼里的绿色通道。
苏姜特意嘱咐了人在国外,让慕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点打电话。
差不多七个小时的时差,慕晚立即就锁定了几个有钱人喜欢居住国家, 那人应该是在欧洲。
墙上钉的牌子闪烁着绿光, 秦景曜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给她的手机装监听和定位,所以这通电话慕晚可以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
电话拨过去,水泥铺的楼梯口积满了一层薄薄灰尘, 顶上的灯忽明忽暗。
ip地址显示在荷兰,那边接通了电话,慕晚把手机放在耳边。
“喂, 是慕晚吗?”
她没有叫慕小姐,宛如一个慈爱的女性长辈跟晚辈打电话,温柔得听不出真话假话。
“您好, 我是慕晚。”
慕晚的回答中规中矩, 此时保姆正为陈善和切蛋卷, 她微微笑道:“我等你很久了, 慕晚。”
电话卡是一次性的, 慕晚要梳理出重点,把所有的东西都问个清楚。
“您是?”
“我是陈善和,”陈善和怕慕晚听不懂, 她换了一种更为通俗的说法, “也是秦玉堂的第一任妻子, 当然我们现在已经分开了, 叫我陈阿姨就好。”
她从前也算是秦家人, 陈善和为何又要帮无亲无故的自己。
“陈阿姨,您是出于人道主义,还是想帮秦家人斩断我和秦景曜的关系。”毕竟李明朗的母亲都不同意慕晚和儿子交往, 他们既然奉行森严的门第等级制度,秦景曜的父母自然也不希望儿子找一个平头百姓家的女儿。
夏初然是他们中意的儿媳人选,慕晚则是他们需要清理的旁门枝蔓。
“我怎么会帮他们家,我没傻到那种地步。”陈善和似乎有意和秦家划分界限,对于前夫秦玉堂她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留恋。
“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完完全全地说一遍得从白天说到黑夜。”陈善和喝口茶,润了润嗓子,“你想听,我也就不必遮遮掩掩了。”
原来当年陈善和的婚姻闹得十分难看,怀孕的前三个月,她到部队里看望丈夫,恰逢秦玉堂下属的妹妹邓莎也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
秦景曜的母亲邓莎不止一次借着探望的名义来接近秦玉堂,她迷恋哥哥的上司,倒不如说是迷恋权力。
陈善和起初不太在意,她和秦玉堂是家里人介绍结的婚,比起丈夫,陈善和更在意肚子里孩子的前途以及自己官太太的身份。
可陈善和流产了,不光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更令人绝望的是医生说她很难再怀上第二个孩子。
到秦玉堂这个位置,离婚是会惹人非议的。
陈善和便听从父母的要求,在秦家的亲戚里头选了一个男孩,过继了养在自己膝下,当做亲生孩子一般。
“我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秦元德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他很听我的话,是个好孩子。”陈善和像是在讲一个冗长的故事,杯子里的茶慢慢地凉了。
慕晚并没觉得秦元德好到哪里去,他们这种上层阶级的人不能有过强的同理心,否则就不能心安理得地过下去。
陈善和的指尖触及到带着凉意的瓷杯,“我们还没离婚,邓莎就怀上了秦景曜。”
她依赖的丈夫终究是背叛了自己,秦玉堂可以出轨,陈善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他居然搞出了一个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邓莎闹过自杀,秦玉堂舍不得,于是他们就离婚了。
这事压了很多年,秦玉堂和邓莎低调得连婚礼都没有办。
陈善和的身体越来越差,而她的父母一点都不体谅自己的女儿,势必要陈善和保住与秦玉堂的婚姻。
最后,陈善和没脸在京州待下去,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带着保姆住到了国外。
“许多年过去,我发现仇恨竟然没被时间磨灭,它就像是慢性病,过得时间越久,就病得越重。”陈善和远走荷兰,秦玉堂的妻子邓莎生了一个儿子,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住在京州,而她已经回不去她的家乡。
天意弄人,好没道理的老天。
陈善和自认为她没有错,她已经做到了最好,听父母的话,结婚生子,包容丈夫。
生活中断在了离婚那天,父母希望陈善和再嫁,可他们没想到女儿会远赴他乡,永远不肯原谅直至今天也要报复那些京州的恶人。
“景曜喜欢你,为了和你在一起,他逼得你和男朋友分了手,为了你,他拒掉了跟夏初然的婚事。”
秦景曜的性格简直和她的母亲如出一辙,保姆举着手机,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陈善和说:“我很吃惊也非常高兴,你没有被权势和地位所迷惑。显然你不爱他,不然不会给我打这通电话。”
“我要你离开,我要秦玉堂的儿子悔恨终生,直到死去也得不到想要的。”秦景曜是秦玉堂唯一有着血缘关系的儿子,血浓于水,想必最亲的人起了争端必定会刀刀捅进心口。
秦家没有安宁之日,陈善和在国外才能过得好。
她又没有真的伤害秦景曜或是秦玉堂,仅仅是帮一个小姑娘脱离苦海,如此说来,陈善和依然是心地善良的圣人。
手机震动几下,群聊里发来了几条工作信息,门外有疾走的脚步声,慕晚往里面躲,角落里又黑又阴凉。
水泥地上转出踪迹,慕晚听完了,没有做出偏向任何一方的评价,“您要怎么帮我?”
能和秦家结亲,陈善和的人脉关系也不容小觑,“换个身份,你想到哪个国家都可以,先出去躲一段时间。”
秦景曜这样的家庭,他轻易出不了国。
慕晚没立刻答应,“我会考虑。”
陈善和有自己的一己私欲,她要小心被当成枪使。
慕晚没答应,陈善和也不急,“中间人是小姜,想好了就去找她吧。”
“陈阿姨再见。”
保姆把茶端下去,两人会心一笑,陈善和温声回答说:“真是有礼貌的好孩子,再见。”
挂了电话,慕晚去查看群里的工作消息,她忽然抬头,楼梯口三百六十度的监控闪着红光,仿佛一条吐着红信子的蛇。
慕晚波澜不惊地删除通话记录,把手机放进衣袋,电梯上上下下,出来的人时不时地路过关闭的消防通道。
…………
秋冬交替之际,慕晚收到了一张邀请函,她不知情的状态下成为了奢侈品品牌的Vic客户。
记起衣柜里那些衣服,好像有很多件都缝着这个牌子的名字。
慕晚的衣服已经穿不完,她把邀请函放了一边。
跑去钟尔雅家里看小猫,慕晚却又被这个活泼好动的学妹给拉到外面了。
京州著名的景点搭建了T台要办场秀,钟尔雅蛮喜欢这个奢侈品牌子的衣服,临时起意就带着慕晚一起过去了。
兜兜转转,她还是来看了场秀。
见慕晚走得时间太长,秦景曜给自己的表妹打去电话,“在哪儿呢?慕晚在不在?”
为什么忽然问慕晚,钟尔雅戴着酷飒的墨镜进场,讲电话的时候又变成了乖巧的模样,“我们在明湖看秀,四哥您有什么吩咐?”
她居然有兴致买衣服,秦景曜在家里盯着阿姨熬药,大方得不行,“行,你们好好看。”
说着,慕晚的手机里到账了几百万,她没收下过秦景曜的卡,一时间看到那么多钱进账还有些发懵。
知道慕晚不肯花自己的钱,秦景曜便把卡里的钱替她花了,奢侈品和古董进货似的搬进家里。
衣柜里的衣服一季一换,珠宝和护肤品,秦景曜一样不少,他送的太多,甚至多到溢出来。
两人住在和苑里,秦景曜却嫌房子不够大,装不下那些东西,甚至想要物色新的房子住。
但慕晚不喜欢太空旷的地方,大房子没有人气,就算是温度不低也不自觉地会感到寒冷,因此秦景曜才作罢。
慕晚和钟尔雅在前排,白薇也在看秀,卸下墨镜和朋友对视一眼。
有不认识的人也有在电视海报上见过的明星,摄像机架得不能下脚,于此同时,慕晚在手机上看到了攀升的热搜,都是有关这场秀还有秀场里明星穿搭的话题。
慕晚要真的是进来工作的媒体记者,约莫是难以招架这项苦差的。
新发布的衣服都是Vic先挑走,钟尔雅看中了几件,对慕晚说:“你有喜欢的吗,我可以送给你。”
慕晚摇头,“不用。”
哪有让客人只看不买的道理,钟尔雅执意要送慕晚衣服,“现在天冷了,正好穿。”
白薇一口气买了好多,“就是,别跟她客气。”
她们这一年几百万可不是白消费的,买少了还不行呢,做个顺水人情对白薇和钟尔雅的钱包来说不痛不痒。
慕晚笑了笑,接连拒绝了好多次,最后钟尔雅强行塞给她一条围巾。
疫苗的事情钟尔雅可没忘,都是她自以为是圣母心泛滥才导致慕晚伤了手,送件围巾还不能抵消她的愧疚之情。
“等下。”白薇伸手摸了摸慕晚粗呢外套的衣领,果然是真品,她没有看走眼。
量体裁衣,高级定制工坊的设计,是尊贵客户才有的待遇。
“你这里落了一根头发。”白薇的手垂下,慕晚说着谢谢,但她也没看见那根头发,估计是扔到地上了。
慕晚走后,白薇对着好友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那件衣服是你的?”
“是慕晚自己的衣服。”
这件衣服难买,白薇自己都没能拿到货,慕晚一个普通大学生怎么买到的。
白薇道:“那一件能买你好几件,钟尔雅。”
钟尔雅都没看出来,“什么?”
白薇扣着指甲,满手都是亮闪闪的钻,“我觉得你不用送她围巾了,犯不着。”
钟尔雅没有多想,慕晚看着不像是那样攀附权贵的人,“兴许是李明朗送的。”
白薇笑道:“不知道。”
第 37 章 监控
和苑的阿姨熬煮出一碗汤药, 黑乎乎的,中药的味道能从厨房飘到客厅里。
秦景曜见人回来,“在外面吃晚饭了吗?”
慕晚把手提袋放到地上, “吃过了。”
饭后要喝药, 秦景曜端出一碗撇掉药渣的中药。
一问一答充满了生活气息,他们现在真像是一对相爱的情侣。
那汤药太难咽,慕晚对着碗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她实在是不想喝。
秦景曜测了测温度,“不想喝?”
慕晚心里有什么想法都摆在脸上,秦景曜都不用猜就知道她是不想喝药。
果然女孩点了头, 用小到听不见的声音说“嗯”,若是在父母面前她早就撒娇躲吃药了。
秦景曜拿掉多余的勺子,“不想喝也不行。”
这药一点一点地喝, 喝不下去, 长痛不如短痛, 不如一口气就喝个精光。
秦景曜亲自在厨房里地盯了两个小时, 才熬出这么一碗, “补血益气,延年增寿。”
慕晚根本不想听,她认命地端起碗, 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你怎么着也不能辜负我的劳动成果, ”秦景曜伸出一根手指, 指尖点着碗底往上抬, “药里有我的心血, 晚晚,你要喝下去。”
他这样说,慕晚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什么心血付之一炬, 努力付之东流的话,官腔官调的,像是从国家媒体的宣传栏目里摘取出来的句子。
碗底抬高,热流和药材的苦逐渐流进喉咙里。
秦景曜把好处都说给慕晚听,半哄半命令地让人喝光了药,瓷白的碗底只剩稀薄的浅棕色。
药喝进肚子里先是暖和,接着是难以忍受的反胃,慕晚捂着嘴唇干呕。
像是察觉到了人要吐,秦景曜抽出几张纸巾垫在手掌心,另一只手轻拍着女孩的后背。
“吐这儿。”
慕晚没看见垃圾桶,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药,液体浸透了洁白的纸,那场面仿佛是毒在银针上扩散,快得令人措不及防。
幸好只呕了一次,否则这药就浪费了。
“乖,等身体养好,我们就再也不吃了。”秦景曜拍着慕晚的背顺气,淡然自若地把泡透了的纸扔进垃圾桶。
慕晚拿茶漱口,秦景曜监督自己喝药比什么都上心,每天雷打不动一碗,再喝下去她舌头都要失去味觉了。
地上只有一个纸袋,里面放着一条围巾,秦景曜挑眉,“你买的?”
发过去几百万就买了一件配饰,连衣服都不是,估计慕晚卡里的余额都没怎么变化。
不管怎么说也是有进步,至少肯花钱了。
慕晚喝完了半杯茶,她似乎都能听见胃里晃荡的水声,“尔雅送我的礼物。”
秦景曜收回目光,“你一件都没买。”
“是啊。”慕晚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反正她过去看秀也只是玩。
秦景曜有些犯难,金钱和权力他都有,可这些都不能迷惑住慕晚,她是独立出他认知世界外的人。
秦景曜既喜欢又恨这种独特,正如他想控制慕晚却总在她流泪的时候,心微微一颤,就那么生出了放她走的想法。
不过没关系,他一直都有办法。
慕晚走进衣帽间,一打开门,地板上就摆放了密密麻麻的盒子和纸袋,和外面的袋子没有差别。
她蹲下去,这些竟然都是这场大秀的秀款。
慕晚解开礼盒的带子,都是今晚才见过的衣服,有几件还是她多看了几眼的。
虽然设计得不错,但是慕晚没有买下它们的想法,而那些秀款全都出现在了衣帽间的地板上。
“喜欢吗?”秦景曜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后,系带和雪梨纸的味道散开,吸引了他这只像是嗅到肉味的凶兽。
“两个多小时,我在屏幕里看着你,要不然一个人熬药多无聊。”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秦景曜能买到慕晚认为好看的衣服。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喜欢的。”
慕晚的手撑在盒子上,为什么她到明湖去看秀,秦景曜也能通过监控监视她。
今天逃到外面,她以为是暂时的休息,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秦景曜的眼里。
那次她在公司,慕晚给陈善和打了一通国际电话,秦景曜是不是也瞧见自己进了楼梯口。
绿色通道也有监控,现代社会充斥着高科技,任何人在镜头下都无所遁形。
从前,慕晚有恃无恐,可她现在做了背人的事,就有了怕被人发现的恐惧。
“在电视台工作的时候,你也监视我吗?”
慕晚声带震颤,她害怕这成为事实,她好不容易抓住了救命稻草,怎么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已经不是生气,而是伤心的哭泣。
秦景曜依着门框抽烟,他们之间隔着礼物,慕晚的身影隐匿在雾蒙蒙里。
她仿佛是又在镜头里出现了,不过镜头里的女孩不会发出啜泣的哭声。
镜头之外,慕晚剥去了外壳,秦景曜看进她的眼底。
她在惊惶什么呢。
知道了,那抖散的眼神是在看剥了自己皮的人。
秦景曜把烟掐灭,慕晚终于落到了实处,“没有,就这一次,我没有再监视过你。”
他想陪她,可慕晚不会喜欢,于是秦景曜换了一种方式。
他知道慕晚不会花自己的钱,于是每一秒都在留意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何方,秦景曜把慕晚喜欢的礼物送给了她。
慕晚贴了一下手背,拭掉了自己的眼泪,“真的吗?”
秦景曜单膝跪在地上,此刻他们的目光终于处于同一水平线,他的手帕擦干女孩潮湿的面颊。
“真的。”他回答说。
绢丝的手帕,角落的刺绣质地偏硬。
秦景曜收下所谓的生日礼物以后,慕晚不曾见他拿出来过,此时的手帕却被一双宽阔的手攥着擦泪。
“我讨厌监视,你不如把我放进监狱里。”
慕晚信了秦景曜的话,不过她下次一定会更加谨慎,按照以往惯例,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必然会大发脾气。
秦景曜擦干眼泪随后站起身,他手里的东西差一点就要被面前的女孩抢走。
“送给别人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还给我。”慕晚快速的坐起来,她的手扯住了秦景曜胸前的领带。
演着演着,慕晚居然真的动了气,毕竟秦景曜通过摄像头监视她是事实。
墨蓝的丝绸被绕了两圈,蓝与白,像是大海和白云的交汇。
秦景曜的喉结动了动,他被扯得略微地垂首,黑发的阴影落在额前。
某一刻,慕晚真的很想把眼前的男人勒死,可是杀人要偿命,秦景曜不值得慕晚配赔上她宝贵的生命。
“慕晚,你想不想在监控视频里看着我。”
监控里的人会呈现出最自然的状态,屏幕后的人能像观察一幅画一样窥视探究,而秦景曜则是更像是在欣赏。
窥探也是满足,被窥探也能满足。
秦景曜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慕晚不懂他又在发什么疯。
“不想。”
“你想要什么赔偿,”秦景曜的脖颈拉出了红色的印迹,盘踞着毒蛇溜到慕晚的手上,“我都奉陪。”
倾下的热气太过灼人,慕晚撒了手,“我要你道歉。”
选了一个最没意思的,秦景曜衬衫上的领带极其地扭曲,“对不起,可以吗?”
对不起值几个钱,慕晚却默认了。
秦景曜拆开了一个略小的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条银色的珍珠链,缀着金属的小配饰。
那是一条腰链,是挂在腰间的,慕晚在台下看秀,而台上模特光裸的腰上只配了这一条链子。
他绝对买了不止这一条,地上有太多一模一样的礼盒。
秦景曜笑着在慕晚的腰上比划,说:“很适合你。”
慕晚只觉得腰间一凉,她转身把礼盒摞在一起,开辟出一条小路,找到自己的衣服进了洗澡间。
这个学期实习结束之前,慕晚要给陈善和一个答复。
吹干了头发,秦景曜从后面抱住她,头搁在慕晚的肩膀上。
慕晚低头,俯视到一只戴着金色戒指的手,掌心里正放着一条珍珠腰链。
“我想看你戴。”
胸前的手在解睡衣的扣子,慕晚皱眉抓住了秦景曜的手。
“不行,我不喜欢。”
秦景曜的手被女孩握住,嗓音慵惰,“你喜欢哪条,去挑一个。”
慕晚的力气没有秦景曜大,“我说我不喜欢这种装饰,全都不喜欢。”
睡衣扣子又被解开了一颗,指尖掠过布料,秦景曜笑了一声,“不喜欢,为什么总是看,说谎是要被割舌头的。”
模特的腰身纤细,腰链是整体搭配的点睛之笔,慕晚多看两眼再正常不过。
可她没试过这种装饰品,到秦景曜嘴里就成了她喜欢。
第 38 章 该怎么办
扣子解到最后一颗, 温软的布料抽走,慕晚的上衣被秦景曜拎在手中。
“秦景曜,我不是你的玩具。”
秦景曜的手扶住慕晚的肩膀, 像是扣上了一块烧红的铁, 他把人拉近,哑着声音说:“我是你的玩具。”
珍珠腰链被交到慕晚手里,长长的链条, 金属的材质,重量并不轻,攥在手里宛如一条拴着猎物的绳子。
秦景曜两下就脱掉了上衣, 他肩宽腰却细,牵着慕晚的手,循循善诱, “给我戴上。”
女孩的头仿佛都要低到地上去, 她捣鼓着锁扣, 勉强弄明白了结构。
慕晚展开链条, 挂在男人精壮的腰间, 这个亲密的姿势落在秦景曜眼里,好像女孩是主动抱住了自己。
金属吊坠荡着,珍珠颗颗圆润, 把洁白的光晕串在了一起, 镶嵌的碎钻又是透明的璀璨。
慕晚摆弄了好久, 男人的腰到底比女人的粗, 她终于在合适的位置扣上了腰链。
赤裸着上身, 秦景曜的眼里绞着轻佻与放荡,可他往那里一站,明明像是博物馆里高贵无暇的大理石雕像, 神性与人性融合得天衣无缝。
秦景曜抿唇淡淡一笑,“好看吗?”
慕晚只好点头,她的手被人带着,在男人的腰间抚摸,那里有凹凸不平的链条。
“它好看还是我好看?”
秦景曜这个身材,才应该上台走秀,一定会引发全场的讨论。
“不说话。”
秦景曜咬了一口慕晚的耳垂,手继续往下,越过了阻隔,裤子的布料覆盖在手背,是不同于体温的暖,暗含着丝丝躁动。
慕晚斟酌着回答,“你好看,你最好看。”
她实在不想用手,第一次磨的时候差点要了自己半条命。
秦景曜见慕晚缩回了手,整洁的指甲像是腰上的珍珠,动作颤颤巍巍,生怕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到你了。”
秦景曜轻松把腰链解开,慕晚没有再阻止。
今天难逃一劫,不如顺了他的意思。
女孩的腰肢曼妙,银色光泽的链条沾染了体温,贴上来的那刻,慕晚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比珍珠还耀眼的白,富有弹性的皮肤往后吸,秦景曜的拇指丈量到了合适的位置。
台上戴腰链的模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而慕晚戴上去,整条环环相扣的链子如蛛丝般隐没到了雪里。
慕晚的双臂遮着胸,她连看都不敢看。
链子调得有些大,斜斜地停在胯骨处。
腰上一热,慕晚手臂抱在一起,藕节似的,她忽然低了头,刚才那一下是秦景曜亲在了她的腰上。
男人的掌心直接接触皮肤带着些许粗糙的磨砺感,砂砾漏过似的。
对上慕晚的视线,秦景曜抬着下巴,轻轻地笑着,是作弄人的笑,在女孩纤细的腰上又亲了一次。
他的眼睛原来是极致的黑白,慕晚却看见秦景曜的眼尾沁出殷红。
手掌抱着腰,指尖绕进链子里,秦景曜一边亲吻一边起身,下巴,脖颈,耳垂,头发,最后定格在了柔嫩的唇瓣。
男性的气息钻进口腔里,慕晚整个人都要被秦景曜揉进骨头里,金属的吊坠扫在腰上。
那声音好像大作的警铃,昭告着想要的欲望。
今夜尚有温凉,可秦景曜不会一直都拘泥于亲吻和拥抱。
…………
慕晚回到学校,和之前的两个室友见了面。
于子书在食堂里吃意面,“你最近在哪里实习?”
慕晚道:“京州的电视台,快要结束了。”
李妍兴奋地放下筷子,“我知道,我刷到过你们电视台官媒的视频,是慕晚拍摄的。”
“可恶,有好东西不给我分享。”于子书的语气愤恨,她用叉子卷面条,赶忙问:“晚晚出镜了吗?”
慕晚替李妍回答,“有一点镜头。”
李妍的声音洪亮,“干嘛那么谦虚啦,评论区都夸你漂亮气质好还有能力。”
上次招新宣传片发布后,慕晚就小小地火了一把,后来热度不知怎么就冷了下去,不过这正合慕晚的意,毕竟太过招摇,她心里也有负担。
因为慕晚的出镜,还因为她京大在校生的身份,那些内容正经的短视频点赞量居然还不低,不过评论区同样也有不长眼的人,评论了不少颠三倒四无中生有的恶毒话。
李妍安慰慕晚,“有好就有坏,慕晚你不要在意那些负面评价。”
慕晚不可能获得这世上每一个人的喜欢,她满不在乎地说:“当然。”
卷好的意面有点硬,于子书重新叉起来吃,“我实习的公司就不怎么样,以前是车企,现在干到快销行业了,我真怀疑自己是上了个假学。”
慕晚的情绪没什么变化,李妍见状插科打诨道:“现在文科生不都干这种工作,子书你是全能型人才。”
于子书大大咧咧,“是裁员必裁型人才。”
“对了,晚晚你和你的新男朋友怎么样了?”
特意强调了个“新”字,慕晚说:“挺好的。”
李妍不知内情,揶揄道:“继续谈的话,你们岂不是有望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慕晚的心沉了,谁要和秦景曜谈婚论嫁,他要想结婚就去找别人,“说不准。”
李妍想了想,“也是。”
话题结束,几人继续吃饭。
食堂外面飘了雨点,可惜他们几个都没有带伞,慕晚倒是有伞,只是留在了教室里。所幸雨不大,戴个帽子就够了,反正能跑到宿舍就行。
于子书和李妍回宿舍,慕晚自己一个人到教室。
在空教室里写了一个小时的论文,慕晚摘下耳机,手机屏幕上多了几条信息,都是李明朗发的。
秦景曜拉他进黑名单以后,慕晚又把前男友的电话号码存了进去,这会儿发的全是短信。
李明朗:晚晚,你在不在学校,我们见一面吧。
李明朗:我求你,我想见见你。
上一条信息是半个小时之前发的,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慕晚:我在学校,北楼的教室里。
那边李明朗像是守着手机,很快就发送了回复。
李明朗:等着我,我马上来。
慕晚听不进音乐,雨水洗着玻璃,她的手汗湿了纸张。
阴云压城,抬头看了眼计时的钟表,李明朗还没有到。
慕晚总要做点什么事,她走到窗边想关窗,却瞅见了被雨水淋湿的李明朗。
“你为什么不进来?”
闻声,李明朗看向走廊,是慕晚没错,她就站在教室门口。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慕晚紧锁着眉,“你在说什么鬼话。”
她快步走进教室,从书包侧边里拿出一把伞,撑开走到李明朗面前,将伞面倾斜了过去。
“晚晚,你不要再瞒我了。”
烂雨银珠敲打着伞面,慕晚举着伞柄的手凉了半截。
董萦心想让儿子收心,结果李明朗就是不肯忘掉慕晚,她气急之下就说出了那样的话。
“是我让她去给秦四赔礼道歉的,估计人家已经跟了秦四,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李明朗亲口问了出来,“晚晚,你是为了我才和秦景曜在一起的,对吗?”
“我……”慕晚摇头,有雨滴打湿了她的后背。
不全是为了李明朗,慕晚要保护自己的家人,也不想因为秦四而对李明朗愧疚终生。
“不,我都知道了!”李明朗的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他两只手抓住慕晚的肩膀,“都是秦景曜,他让别人撤了我们家的投资,害得我们公司的项目没能拿下来。我父亲病重,他就这样趁虚而入,强迫你非要和他在一起。”
慕晚的脚底是湿滑的雨水,越来越多的雨打在她身上,“我不是单纯为你。”
“我不信你爱慕虚荣,慕晚你不是贪图富贵享乐的人。”就算慕晚这样说了,李明朗依然什么都不愿意信,他上前抱住慕晚,顾不上湿透的衣服。
“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原来他真的这样想过,可是听了董萦心的话,李明朗才意识到他错得有多么离谱。
“我不该忽视你,让你一个人面对困难。”
一个人孤立无援,慕却撑下来了,代价是她的自由和尊严。
风吹着伞,慕晚的衣服也被沾上了雨水,带着一股泥土的潮湿气,“李明朗,你放开我。”
李明朗叫道:“我不放!”
他现在失去了理智,仿佛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童。
慕晚手里的伞握得发疼,“你这样跟秦景曜有什么区别,根本就不考虑我的感受。”
李明朗的手垂了下去,他立刻就道歉,“对不起,晚晚,我只是一时心急。”
慕晚斥责他,“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到走廊里躲雨。”
两人来到走廊,慕晚合上雨伞,她的衣袖留着未干的雨点。
慕晚说:“就算是秦景曜拿你来威胁我的,我们能怎么办?”
李明朗抹掉下落的雨水,“我们到外国去读书,你现在暂时忍一忍。”
头发丝粘在唇上,慕晚的思绪混乱,“我要忍到什么时候,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拿什么来保护我。”
秦景曜能对付李明朗一次,就能再出手第二次。
李明朗的能力不够强,但陈善和不会因为秦景曜就垮台,她可以让慕晚换身份,也能派人保护慕晚的父母。
“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你以为你好得到哪里去。”
慕晚的胸口不断地起伏,种种委屈恐惧是不能讲完讲清楚的。
她只要一和李明朗有交流,秦景曜就会收到消息,他们之间的联系是躲不过秦景曜的。
李明朗衣衫凌乱,他吞吞吐吐,“晚晚,我们想想办法。”
慕晚不想再把李明朗牵扯进来,她想到的办法就是接受陈善和的帮助。
但事关重大,慕晚还不能告诉他。
“没有办法。”
李明朗双目无神,问道:“晚晚,你要怎么办?”
该怎么办,才能获得自由。
第 39 章 跑什么
外面下了一场秋雨, 慕晚躺在床上,她睡觉之前喝了药却又做起了梦。
梦境之外,秦景曜抱住女孩的腰, 仿佛是一道枷锁。
慕晚叫了几声, 被噩梦魇着了似的,手揪住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可她依然没有醒来。
黑暗里, 秦景曜缓缓地睁开眼。
这个温度不对,他把慕晚额前的碎发撩起,手放了上去, 有些烫。
“慕晚。”
秦景曜掰开慕晚攥着头发的手指,他喊了一句,声音像是漂浮的云。
翻身下床去找急救药箱, 测温, 倒水, 拿药一气呵成。
秦景曜上了床, 手扶着慕晚的腰, 让她坐起来,整个人都靠在了自己身上。
慕晚盖着薄毯,只露出一个脑袋, 不停地梦呓。
秦景曜要人张嘴, 但怀里的慕晚怎么都醒不来。
他手里端着一杯水, 手指撬开女孩紧闭的牙关, 把杯壁凑到了唇边。
慕晚半梦半醒, 眼只睁开一半,她喝了点水。
秦景曜知道她是有意识了,头低下去, 和慕晚脸贴着脸,把药片喂入她的口中。
“乖,咽下去。”
他按着女孩的下巴,慕晚带着意识主动喝掉水,药片苦涩,头疼欲裂,咽下去没多会儿接着睡了。
秦景曜知道她怕苦,没吐出来就代表她吃下去了。
人在怀里彻底睡熟了,秦景曜拍着后背的手逐渐地静止,他的额头轻抵着慕晚的额头。
发丝扫在脸上,微微发痒。
梦寐相思,柔肠寸断,可叹山遥水远,鱼雁无凭。
第二天,慕晚醒了过来。
窗外天光大亮,她第一时间去看手机,见是周末以后松了口气。
昨天,自己好像是发烧了。
秦景曜推门进来,他今天醒得格外早,往常都是和慕晚同时起床的。
中几上放着打开的药箱,背后响起倒水的声音。
“你还要躺多久?”
慕晚坐直了,接过秦景曜手里的胶囊,就水吃了。
她的烧退了,但生病的原因不明。
“不是带伞了吗,怎么还会淋雨?”
秦景曜手里拿的是耳温枪,顶着自己的脑袋,有种立刻要来上几枪的既视感。
慕晚刻意隐瞒了和李明朗的见面,“去食堂的时候没带包,回教室就淋了。”
“中午的时候雨没那么大吧,跟谁吃的饭?”
温度不高,秦景曜又测了第二遍,指节扣着手柄,语气轻松得像是随口一问。
“碰到了以前的室友,聊了挺长时间。”
这句倒不是假话。
就昨天那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就发了烧。
一觉睡到上午,慕晚摸着小腹,看向秦景曜,“我饿了,能不能先吃饭。”
温度和原来那次相差不大,秦景曜摸了摸慕晚的下巴,跟他昨晚喂药一样,“慕晚,你怎么活到这个年纪的,发了烧还在睡觉。”
以前都是父母在照顾自己,慕晚觉得秦景曜昨晚是辛苦了。
向静都说她从没见过生了病还那么闹人的小孩儿,因此她的晚晚是个特立独行的小孩。
慕晚嘴巴里回着苦味,她的鞋子整齐地摆在床下,“谢谢你,我爸爸妈妈有点娇惯我。”
明明恨他,还要说谢谢,秦景曜想慕晚真是个独特的好人。
女孩穿鞋,正对着一双男人的脚。
秦景曜搭过来手,戒指在光影里交错,有一瞬间甚至变成了银色,那是慕晚看到的很像李明朗一般的温柔。
“走了,亦父亦母带你去吃早饭。”
慕晚没牵他的手,反驳说:“我不会认贼作父母。”
秦景曜手侧着光,戒指日暮残阳似的金,“可你还对贼说了谢谢,慕晚,这没有说服力。”
两人走到厨房里,慕晚回道:“这不一样。”
秦景曜盛了一碗粥,“那以后不要和我说谢谢了,和别人说你是好孩子,和我说这不是个好习惯。”
慕晚接过来粥,她的那句谢谢又要脱口而出却又被自己给憋了回去。
秋冬的感冒发烧最难好,深知自己不能再生病,为了避免吹冷风,慕晚一整天都坐在电脑前,争取寒假之前把开题报告写完。
写到一半,慕晚抓耳挠腮的。
秦景曜换外套说:“我要出去。”
“嗯。”慕晚应了一声。
她果然是病好得完全,跟没事人一样搜集文献撰写报告。
秦景曜走过去,合上她的笔记本电脑,“你也去。”
慕晚断了线的思路更是碎成纸片,她满眼烦躁地对着关掉的电脑。
秦景曜的手撑在金属上面,“这东西不能心急。”
慕晚想反驳,越觉得这只手碍眼,“我是在趁热打铁。”
“打铁?”秦景曜笑了,“我看是你的CPU热得要烧着了。”
慕晚只好去,以为是什么社交场合,其实没有,秦景曜开车带她来了迟院。
在前厅的六仙桌上,摆着一个檀木箱子。
秦景曜掏出衣服里的一把黄铜钥匙,给了慕晚,“去开锁。”
什么都看不见,只知是个不小的箱子。
慕晚犹豫了一下,把钥匙插进老式的锁头,拧开了箱子,把锁和钥匙放在了一边。
掀开木箱,她上前一步,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
里面一把一把的,全是钥匙,贴着全新的标签,各式各样,从古代横跨到现代的钥匙。
“为什么给我钥匙?”
秦景曜已经点了一根烟,“我答应过你的,今天兑现承诺。”
迟院的房间数不清,其中还有永久锁上的门,是找不到钥匙的。
要打开,必须重新配钥匙,钥匙分门别类,又是一个大工程。
迟院所有的钥匙都在这了,也就是说,慕晚手里的箱子能打开这院子的每一扇门,她能在秦景曜的院子里畅通无阻来去自如。
“为什么?”
秦景曜一直认为慕晚的标准挺高的,“带你来玩寻宝游戏还不开心。”
这是小孩才玩的,况且这一箱子的钥匙只会把人给压死。
慕晚道:“好幼稚。”
“能比你还幼稚,那还真是少见。”秦景曜手里夹着烟,在箱子里挑了几把钥匙,“寻宝游戏的金银财宝是假的,我的可不假。”
沿着前厅径直往前走,到了一个房间,秦景曜单手开了锁。
“找着了。”
柜子上面是一个黑漆镶螺钿的妆匣,他拿下来让慕晚接着。
里头金银都齐了,慕晚越过那些玉蝴蝶金插梳和银流苏步摇,抬手拿了一盒胭脂。
盒子外面是青花瓷,朱红的胭脂细闻是花香。
她惊喜的是里面居然还有东西,“这里以前是什么人住的?”
“我奶奶和我爷爷。”秦景曜从前也爱在这儿翻东西,这地方大,很小的时候又太无聊,“他们把宅子给我了。”
慕晚立马把东西放下了,她就是想看看而已,也没有要拿的意思,“你长辈的东西我不能动。”
“又不全是他们的,有什么不能动的啊。”
慕晚简直是个恪守礼法的迂腐老先生,她该和秦景曜的爷爷聊天。
如果爷爷还在,他一定是最满意慕晚的,毕竟他们是有共同话题的人。
慕晚迟疑道:“放上去吧。”
秦景曜不乐意,“要放你放。”
没办法,慕晚自己端着盒子走到柜子前面,这才发现那柜子居然比她高了太多。
而秦景曜不用踮脚,就够到了顶。
高度相差极大,慕晚怕笨手笨脚地把妆匣摔在地上,她扭头说:“我去搬把椅子。”
“要什么椅子。”这还有个大活人呢,秦景曜把烟叼在嘴里,他把慕晚抱了起来,往上举着,估摸着高度到了。
慕晚的脚悬了空,不用椅子,她现在伸手甚至能拽下天花板上的灯。
郑重地把匣子放回去,慕晚和底下的秦景曜说好了,于是人也被放下来了。
脚踩到地砖,秦景曜没觉得扫兴,反而还扬言道:“带你去看能动的。”
果然是能动的,穿过花园假山,来到后院,一群白色的鸽子秩序井然地归了笼。
笼子外面没有门,那它就不能被称之为笼,说是鸟舍比较合适。
鸽子都有翅膀,一旦飞上天空就宛如鱼游进了大海。
慕晚问:“鸽子会飞走吗?”
秦景曜笃定地回答,“会。但昼出夜归,从未少过一个。”
令人惊奇的是,这些头脑简单的鸟类居然也有灵性。
“你要摸摸吗?”秦景曜找了一双手套,给慕晚套上,他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那只吃谷物的鸽子就飞到了慕晚的胳膊上。
她今天穿了厚外套,没有关系。
羽毛如雪的鸽子站在慕晚的胳膊上,两只爪抓着底,眼睛和脑袋一起转。
隔着手套,她顺了顺鸽子后背的毛。
“鸽子飞了,我可以再补一个,不重要的。”秦景曜不在乎鸽子的去留,可鸽子对他却是忠心耿耿,因为外面没有比这里更好的生活条件。
鸟会飞回来,这是趋利避害的生存本能。
不重要的是生活的装点,重要的人是生活的构成。
慕晚把那只鸽子放回笼子,没有门可关,她盯着鸽子继续进食。
“没有东西是永远的重要。”
秦景曜脱下慕晚的手套,牵住她的手,“现在是重要的,我就有理由抓回来。”
慕晚在鸽子笼里,秦景曜则是一条绳子,能让她出门,却飞不出这片天地。
镶嵌进屏风的鸟会飞,那么屏风就由静态变成了动态的画,但它也只是屏风。
初进的房间挂着层次分明的纱幔,繁复的木饰,描金的镜台,像是岁月冗长的午后做的一个梦。
她什么都不要,于是秦景曜抱着慕晚接吻。
求他那一次,他们也是这样倒在榻上。
秦景曜往下亲,他罩着慕晚,让她连侧头转身的机会没有。
慕晚眸子带上水光,“你做什么?”
秦景曜亲在女孩的唇上,声音更沉下一分,“做我们没做完的事。”
“不行,我没有……”不做措施,慕晚不会答应的,她还年轻,不能怀孕生孩子。
秦景曜追着她问:“没有什么?”
慕晚受不了他伸进去作乱的手,“没有,套。”
秦景曜忽然起身,慕晚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心想他竟然能良心发现。
然后,没等慕晚爬起来,一堆方形的包装砸到了她的耳边和脖颈,铺天盖地的突然袭击,像是在下雨。
碰到鼻尖的包装有些硬,带着刺刺的感觉。
慕晚随手捡起一个,就看到了上面写的字,脸颊迅速地涨红。
掉在床上的全是那些东西,一时间都数不清数量。
秦景曜拿着掉在慕晚胸前的那一个,“试试。”
慕晚推掉那些,往相反的方向跑。
脚踝被男人的手抓住,慕晚的脸压在白绒的毯子上,秦景曜把她拖了回去。
“跑什么。”
他解了上衣的扣子,露出肌理紧实的身体。
第 40 章 做完
秦景曜聊道:“这地方叫迟院,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
慕晚放松了警惕心,“知道, 是隐居者安贫乐道的意思。”
秦景曜摇头, “不,还有一个。”
慕晚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是什么呀?”
“从民俗角度来说, 此诗描写男女欢爱。”秦景曜的唇漾着好看的笑,令人目眩,“衡门之下是幽会场所。”
如此应景的一句, 慕晚慌忙地辩驳,“胡说八道。”
秦景曜的神色晦暗不明,“这地方是我的地盘, 我说是就是。”
那件衣服掉在了地上, 慕晚被秦景曜圈在怀里。
“别躲。”
秦景曜拉下慕晚挡着脸的手, 吻了吻她的唇, “把衣服脱了。”
他是来真的, 慕晚的手慢慢地摸上白色的贝母扣子,半天都解不开一个。
秦景曜侧头嗅着女孩的脖颈,从鼻腔里哼出低哑的笑音, “快点。”
在男人的催促下, 慕晚垂着头, 秦景曜的两只手搭在后腰, 让人无路可退。
她的眼睛看着衣服甚至看出了重影, 那双穿针引线游刃有余地的手,好不容易笨拙地解开了扣子。
再往下一颗,慕晚办不到了, 她柔声问道:“能不能等等?”
女孩抬着头,耳垂被吮吸得泛着水光,僵硬地扯出笑意,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秦景曜好脾气地笑,回答却是截然不同的强硬,“不能。”
他的手从领口里伸进去,激起一阵的战栗,纯棉的上衣被撑得饱满,雕花镂空的贝母扣子精致,手指的形状在里面顶着,好像要立刻断线崩掉。
“我等得够久了,慕晚。”
等到今天,秦景曜天生的耐性已经熬到了极限,他舔咬着女孩的唇瓣,舌头灵活地钻进去在里面搅缠。
胸口被揉搓着,酥麻的痒意让慕晚不停地向后退,没退出一步,紧接着秦景曜又把她给拽了回来。
“我求你了,你慢点。”
慕晚的领口敞开,上衣凌乱,乌发衬得下颌细白,红肿的唇瓣仿佛涂了胭脂,闻着又像甜得发腻的糖水。
眸色黑得发沉,秦景曜克制住心底最深层的凌虐欲,“衣服都没脱干净,能慢什么。”
“手,”慕晚胸前胀胀的,她断断续续地说:“慢点。”
这话也不知道秦景曜有没有听见,总之他的手拿了下来,丝滑地解开慕晚的上衣,白皙的软肉果然遍布被揉红的指痕。
衬衣退到手腕的位置,秦景曜用衣服胡乱地系住了慕晚的双手。
她的手交错束缚着,挂在男人的后颈上。
秦景曜的呼吸有些兴奋,慕晚的手只要一挣扎,他的颈后便能感受到压迫,他们便贴得更近了,看起来像是慕晚主动的。
“你干什么?”
“我要你亲我。”
慕晚凭着感觉解手腕勾成结的衣服,秦景曜靠得近,她不敢轻举妄动。
闭了闭眼,慕晚往前凑上自己的唇,触及温软,很快地分离,仅仅是一小块面积的接触。
秦景曜的语气似乎是不怎么满意,“你是学不会,还是不想学。”
慕晚无所适从,浑身地不自在,“什么?”
他的呼吸太烫,洒到身上,好像要在自己皮肤上烫出雨点般的洞。
“张口,把舌头伸出来。”秦景曜停顿了一下,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再学不会,你得自己舔点别的了,晚晚。”
慕晚微微一怔,她反应过来那别的是什么东西后,张开了嘴,露出整齐的牙齿,舌头尽其所能地探出了一小截。
两人的唇近在咫尺,她不可避免地舔到了秦景曜的嘴巴。
“乖宝宝。”
没等慕晚自己亲上来,秦景曜急不可耐地含住了湿润的的舌尖,把她放倒在床上。
又过了一会儿,慕晚想要他把手上的衣服解开,却听见他解开了黑色的金属皮带。
衣料摩擦,躁郁难解。
“秦景曜,”慕晚叫他,“你冷静冷静。”
见身下的女孩还要说,秦景曜捂住慕晚的嘴,“冷静不了。”
慕晚瞪大了眼睛,她张口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哭着求饶。
秦景曜抓过床头的领带,团了团,“你话太多了。”
慕晚拼命地摇头,她的手脚都不能动弹,嘴巴再被封上,就彻底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别怕,不堵你的嘴,”秦景曜亲着锁骨,他松散地笑,“我还要听你叫呢。”
他在拆包装,慕晚又崩溃了,马上要哭出来似的,“能不能……”
秦景曜把领带塞进她口中,堵住了萦绕其间的多余话语。
他的吻辗转,轻纱的帐幔摆着圈。
慕晚情不自禁地抖动,于是秦景曜就反复地亲,身下的人就不停地轻颤,似乎被拔光牙一样没了脾气。
浑身上下,包括口腔里都是那股和暖清苦的气息。
慕晚皱了皱鼻子,有淡淡的奇怪新鲜味。
她咬着丝制的领带,呼吸一窒,眼角挂着两滴生理性盐水。
腰上是秦景曜的手掌,慕晚瑟缩着,忍不住把身体蜷起来。
秦景曜吻掉那两滴泪,呼吸散乱急促,手背的青筋明显,他拿掉堵嘴的领带,柔声地安慰,“难受就叫出来,我尽量轻一点。”
“出去。”慕晚咬着唇,她不能适应这种尺寸,手脚都发着虚汗,“秦景曜,我要杀了你。”
看来让慕晚开口就是个错误,秦景曜嗤笑道:“还有力气,看来是还不够。”
他是混蛋,是畜生,慕晚想骂人,身下传来撕裂的疼,她的声音哑在咽喉,张口甚至都忘了喘息。
秦景曜摁着女孩的脖颈,她的皮肤变成了桃粉色,绚丽得惹人怜爱,他说:“看着我。”
慕晚和他四目相对,眼里的一滩死水流了出来。
秦景曜问:“晚晚,我是谁?”
“秦景曜。”慕晚大口地呼吸,她扳开男人的手。
“秦景曜是你什么人?”
暗哑的嗓音又黏又稠,慕晚攥紧的手抠挖出血痕,她把低吟的冲动吞下去,顺着男人的话回答:“男朋友。”
秦景曜依旧不依不饶,“谁是你男朋友?”
慕晚的头往前顶,上面护着秦景曜的手掌,把她额前的头发都捋到了后面。
“秦景曜……是我男朋友。”
“晚晚,你说话真好听。”秦景曜吻她湿成一绺一绺的睫毛,他把慕晚的手放下来,换了个姿势,“我好喜欢你,我们把这些都用完,好不好?”
“不好。”床上的东西不知是拆了几盒的量,慕晚随手抓住床单,掌心里就扣住了一个硬质的包装。
真是疯了,到处都是。
她抬手挥了秦景曜一巴掌,连带着手掌里的东西一并掉在地上。
慕晚打起人软绵绵地没有力气,秦景曜抓着她的手盖在脸上,从指尖亲到指根。
金色的钻戒温凉,让人心潮澎湃。
外面原来是亮着光的,到后面是化不开的夜色,残月入枝,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慕晚睁着眼闭着眼,捆着手的衬衫皱巴巴地扔到了一边,期间的动作剧烈,秦景曜扯她的手,这东西就自己解开了。
温水流下来,黏着的汗洗了个干净。
慕晚泡在浴缸里,模糊的意识里,有水声,和呢喃。
秦景曜一手把着女孩的脑袋,怕她枕得难受,另一只手认真地按摩着慕晚头发上的泡沫。
稀疏的泡沫变得绵密,俯身用热水淋透。
慕晚被浴巾裹着,秦景曜将她横抱在怀里,赤着上身还在滴水。
洗过的头发柔顺,慕晚的睡颜安静柔和,因为过于疲惫,呼吸声略重。
“我渴了,要喝水。”
慕晚耷拉着眼皮,她坐起来,手支着额头,指使秦景曜去倒水。
秦景曜抱着慕晚,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倒了杯温水给怀里的人。
慕晚双手捧着杯子喝水,上下眼皮打架,头发被人拿湿毛巾擦干了水分。
她前天晚上刚发了烧,秦景曜拿吹风机吹热了头发,发丝扑在脸上,像是一只一只跳跃翩然的蝴蝶。
秦景曜细致地梳通打理着慕晚那一头乌发,“饿不饿?”
她的头发留得稍长,浓密且波光潋滟。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慕晚的手捧着杯子,放到了床上,她的头往下低着。
秦景曜把杯子拿走了,将人翻过来,见她果然是睡着了,在额头上亲了亲就抱着人也闭上了眼。
…………
李明朗的父亲出院了,他在医院里办理出院手续。
护士把单子都打印装订好,“您好李先生,请在最底下签字。”
李明朗接了个电话,来人是秦景曜的助理林桓。
名字写到一半,李明朗停了下来,护士见此情况不厌其烦地又指了一次位置。
李明朗拿下电话,小声说:“抱歉。”
为了不耽搁时间,他匆匆签好了所有的单子,都没仔细地核对过金额。
“李先生,我想和您谈谈。”
李明朗提了要求,“我要秦景曜来跟我谈。”
秦景曜如果要亲自来,那林桓打这通电话岂不是多此一举,“不可能。”
李明朗神态严肃,“除非他来,否则没有商量的余地。”
林桓无比肯定,“您会答应的。”
上位者的傲慢体现得淋漓尽致,李明朗对着电话大声地反问,“我会答应什么,他还要怎么样,你说啊!”
林桓极力地安抚道:“李先生,您的情绪不要太激动。”
高档的私立医院安静,李明朗的声音回响在走廊里,电话里的林桓无端地让人暴躁。
“您母亲有安排您出国的意向,对吧?”
是又怎么样,李明朗承认了。
林桓照着秦景曜的下达的命令,“是这样,秦先生想让您尽快出国,最好能在明年之前。”
他什么都知道,不光是知道,还要随着自己的心意安排。
慕晚说得对,秦景曜完全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
李明朗愤然,秦景曜抢走了他的女朋友,如今还要决定他的未来,“我不答应。”
被拒绝了,林桓仍然面带微笑,“您不答应没关系,先生会有办法让您答应。不过既然能把损失降到最低,您为何又要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了解先生,以后出了事,他可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说话。”
好说话,但满篇都是明晃晃的威胁。
“您母亲不是也愿意,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林桓叹了口气,像是在替他排忧解难,“李先生是个孝顺的儿子,您出了国,您母亲也好安心。”
“别动我妈。”李明朗的父亲刚出院,夫妻团圆,母亲董萦心正是开心的时候,他妥协道:“我答应。”
“但是我要见慕晚一面。”
就一面就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0-50
第 41 章 找别人
林桓婉拒道:“对不起。”
李明朗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一个人到国外去,还可以落得清净。
“我就见一面。”
他已经太对不起慕晚,不能再装聋作哑地离去, 连声招呼都不打。
李明朗的脚钉在地上, 极致地卑微,“麻烦您告诉四哥,我只和她告个别。”
林恒揉着眉头, 他有些动容,可秦景曜不会,“不行, 李先生您好之为之。”
原来上一次见面,就是最后一次吗。
李明朗还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慕晚以后到底应该怎么办。
办完出院手续, 董萦心陪着丈夫出来, 旁边的保姆推着轮椅。
“下面有斜坡, 小心点。”
“好的, 太太。”
董萦心为了迎接丈夫出院, 特意从早晨就开始化妆打扮,怕冲撞了病人,手里那只时刻抱在怀里的小狗也放在了家里。
李明朗不愿意破坏母亲的幸福时刻, 他宣布了这个消息, “妈, 我要出国了。”
董萦心愣了愣, 手续学校什么的她都弄得七七八八了, 奈何自己的儿子就是不肯答应,如今怎么又转了性子。
“你想明白了就好。”
一片苦心终于没有白费,董萦心苦尽甘来, 也没有往日那么强势,“你想去哪所学校,告诉妈妈。”
自己的妈妈想要听取意见,尊重儿子的选择,李明朗却同意董萦心一手包办留学的事宜。
最后,他还是要听她的,那不如一开始就顺着母亲的心意,还省得争吵。
妻子太惯着儿子,李伟诚道:“人生大事,你总要自己拿回主意。”
做生意的人,重大的抉择必须要听从自己的想法,而不是成为一个只听家里话的乖孩子,这样就永远不可能独当一面。
自己拿回主意,李明朗的手握成拳头,胸口憋得喘不上气。
走到医院外面,冷风大得很,董萦心给丈夫戴上帽子,“行了,你刚好,别瞎操心,一切都有我呢。”
她巴不得有个孝顺听话的儿子,李明朗的回答正合她的心意。
读完一年书回国,自己再给明朗找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董萦心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
床头的手机在震动,慕晚被吵醒了。
她划开接听键,才发现这个没有密码的手机不是自己的,可打电话的人已经在说话了。
“景曜,你在听吗?”
这声音是秦元德,慕晚怎么都开不了口,她也无话可说。
“你不是景曜。”
接电话的人不是秦景曜,秦元德坐在办公室里,眉头往下压了压,能拿到秦景曜手机的人,他大概已经知道是谁了。
慕晚还没解释,秦元德就把手机挂断了。
头一次,秦元德居然先挂了秦景曜的电话。
慕晚手里拿着手机,她抱着胸前的毯子,转身看见秦景曜站在那里。
“在跟谁打电话?”
“没打电话,是你哥哥打来的,”慕晚把手机还给他,被吵醒了眼里还有未消的倦意,“你要不要回个电话?”
秦景曜把纸袋放到床上,“等会儿再说吧。”
毯子挡不住肩膀上的牙印,他喜欢在最后的时候咬人。
过了一夜,沉积的咬痕更深,仿佛白瓷开裂的瑕疵,可怖得有些心惊肉跳。
秦景曜伸手,想去摸一摸,问慕晚疼吗。
觉察到对方的举动,慕晚躲开,肩膀内扣得似把合上的扇子,她捧着装衣服的袋子,脑袋在后面,隔离了秦景曜手。
发丝掠过指甲,香烟的灰烬掸掉,秦景曜的虎口发着烫。
“我要换衣服。”
昨晚的衣服皱得不能穿,慕晚在纸袋里看到了内衣,松了一口气。
秦景曜默然地吸烟,脸上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慕晚朝着他背过身,从内到外地穿衣服。
毯子滑落,堆积在腰际,光裸的背点着红色的吻痕,好像是开了一整个枝头的花,繁茂得都要坠折。
慕晚继续穿衣服,“秦景曜,你能不能改改你的毛病?”
“你说。”
秦景曜坐在椅子上,等着慕晚穿好衣服。
“你不要再突然出现问我的话了,很吓人。”慕晚的心脏实在经受不住这一惊一乍的波折,她扣上内衣的扣子,尽量忽然背后那道轻飘飘的目光。
秦景曜似笑非笑,“谁让你总是一脸心虚的样子,我怕女朋友去找别人。”
慕晚的心虚或是是因为那次李明朗来找她,不仅如此,他还在在学校里抱住了自己。
不过这次,慕晚不想承认。
“我没有去找别人,以后不要问我了。”
“是吗?”秦景曜状似无意的反问,猩红的火燃尽,他的事后烟好像抽得太晚了,“知道了,下次注意。”
慕晚只希望他能好好地询问,而不是突然就跳出来,质问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事。
在一边抽完了烟,秦景曜抬了抬下巴,“手。”
他的态度温和让人挑不出错,慕晚没理由生气,只能乖乖照做。
以为是要牵手,没曾想他掏出了一个红纸封住的小包放在了她的手掌心。
红纸比一枚硬币大不了多少,没用胶水,在最后一个步骤简单地把纸张的一角塞了回去,却也封得牢牢的。
“里面是符纸。”秦景曜嘱咐道:“保平安的符,记得收好,在身边带着。”
给慕晚看了医生,就因为淋了点冷雨,夜里还是发了烧。
秦景曜没辙,到京州传言里最灵的寺庙求了符纸,又找道士开了光,就想保慕晚个平安。
对于老人来说,这东西还能让他们心安。
但慕晚不信这个,她也没见过秦景曜求神拜佛过。两个都不信神佛的人,弄来一张符纸,就是连寻求心里安慰的作用也没有。
打开看看的欲望都无,红纸被慕晚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
等待吃饭的间隔,秦景曜出去了,慕晚往外面看了一眼。
手机在桌面上,静静地躺在那里。
慕晚按捺住想去拿的心思,她纠结着,直到秦景曜又进来了。
“看我做什么?”
秦景曜不明所以,他走到哪里,慕晚的眼睛就跟着到哪里。
像是有问题,又带着点期待的眼神。
慕晚思索片刻,坦诚道:“我想查你的手机。”
秦景曜把筷子递过去,手指敲着桌面,她要查就算了,还非要来问一声,怕自己不肯答应似的。
一分一秒都过得漫长,慕晚许久没等到回应,她的筷子忐忑地戳着瓷碗,“不行吗?”
“行,尽管查。”秦景曜把手机给她,“下次不需要问我,想看就看。”
得到了允许,慕晚反倒没有高兴的感觉,她想查秦景曜的手机不过是想试探对方,看他是不是知晓自己和苏姜的事情。
既然都拿到了手机,就没有不查的道理。
慕晚点开微信,往下翻着,人太多太杂,一时间还真不好筛选。
“你怎么搞到监控的?”
秦景曜冷呵一声,她原来是想知道这个。
“下面那个账号,灰色头像的。”
慕晚点了进去,果然发现了几天前的聊天记录,对方发来了网址和IP。
她不懂秦景曜是怎么操作的,总之是通过这个人拿到了权限,继续往上查,所有的信息都跟苏姜没关系,是无关紧要的。
秦景曜瞧着慕晚没了兴趣,提醒道:“不查女人?”
“你要是去找别人,身上应该会有味道,最好别让我发现了。”慕晚没有新发现,回到顶端那个账号还是熟悉的头像,是她自己。
秦景曜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发现了怎么样?”
他还当慕晚不在乎呢。
“你能去找,我当然也可以。”
慕晚的话暗含着威胁,看似她拿秦景曜没有办法,实际上她才是绝对不肯吃亏服输的那个。
喜欢慕晚的人多的是,不光如此,她还可以去找前男友复合,随便一个拎出来,都能要秦景曜发疯。
秦景曜不是什么人都行的,别说一对多,就她一个都快难为死人了。
“你放心,我只有一个。”
更担心的是慕晚说到做到,他可不想自己女朋友去找别人。
秦景曜立刻澄清了,但他们之间本来也没这种误会,慕晚在他的手机屏幕里找到了一个短视频软件。
第一次查手机的时候还没有,大概是最近下载的。
“你还刷短视频啊?”
慕晚登录了秦景曜的账号,他的头像是软件自带的,昵称是随机生成的代号。
下面有点赞的视频,没有声音,自动播放着录制的新闻视频。
出镜的人分明是慕晚,这是她在自己工作的电视台里拍摄的视频。
再看一遍评论区,可能是平台的缘故,恶评被清理了一大批。
秦景曜不刷短视频,他偶尔打游戏,“看你。”
“喝汤,都凉了。”
汤碗被推了过来,里头放着一个勺子。
慕晚闷得心慌,她把手机反扣再在桌面上,低头吃饭。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试一试。
慕晚答应了陈善和的帮助,在电视台里,她每日如常跟苏姜交流。
苏姜端了一杯咖啡给慕晚,她似乎很喜欢茶水间的咖啡,“你精神不太好。”
慕晚也这么认为,“我想休息。”
苏姜问:“不如办休学手续吧,你还想去国外读书吗?”
慕晚轻轻地摇了摇头,留在同一个地方过于惹人注意,“寒假我要回家一趟,时间够吗?”
中间的时间充足,苏姜示意慕晚放心。
地上掉了一片薄薄的红纸,她捡起来捏到里面还藏着一层纸。
红色颜料染得结实,捏在指头都不掉色。
苏姜环顾了一圈,她也没敢拆开,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是谁的东西。”
神神鬼鬼的,红纸上也没写字。
第 42 章 算账
苏姜捏着红纸, “慕晚,你看这个。”
捡到了东西,她第一时间分享给搭档。
“掉地上了, 你说我要不要去问问是谁的。”
慕晚下意识地将手插进口袋里, 她现在无比确信红纸里包的就是秦景曜送给她的平安符。
“好像是我的。”
苏姜赶忙还了回去,“我在地上捡到,幸好没有被踩到。”
慕晚接过来, 她把折角翻出,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姜黄的符纸。
苏姜看不懂朱砂写的符,“你居然信这个?”
“是平安符, 别人给我求的。”
慕晚展开长条的符纸,折痕有些明显,黄纸的中间有一根短发, 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她把头发捻起, 黑色的富有光泽的头发, 短的, 发质偏硬。
慕晚一眼认出, 这不是她自己的头发。
“平安符里放头发是什么意思?”
苏姜把眼镜戴上了,她还真在慕晚手里看到了一根头发。
“你视力这么好,我都没发现。”
慕晚随口一问, 她也没指望苏姜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苏姜记得她的一个朋友, 谈恋爱的时候也给男朋友做了一个平安符, 拿剪刀绞了一缕头发。
那时候她是怎么说来着, 苏姜努力地回想。
“替对方挡灾的意思, 无论是坏了还是丢了都是挡了灾。”
慕晚正把黄纸折回去,闻言她顿了顿,动作缓慢了些, 将那根头发又塞了进去。
还挺用情至深的,苏姜还以为只有自己那恋爱脑朋友能干出这事,“谁送你的呀?”
慕晚如实回答:“秦景曜。”
苏姜刚想说四哥,意识到自己在电视台,又慌乱改口说:“你男朋友?”
不可能吧,给别人挡灾这事挺蠢的,分手了要不回来还得倒霉。尤其是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他们最在乎自己的运势了,苏姜不相信秦四会干这事。
他也没明说,不过除了秦景曜也没其他人能往里面塞头发了,慕晚小心地重新封好,“应该是。”
原来还有那一层意义吗,她本来就不相信,可为什么又把红纸叠了回去。
“慕晚,你确定还要走吗?”
女人似乎天生就抵挡不住男人的爱,她们总能爱得更刻骨铭心。
潮水冲沙,防线溃败,慕晚的内心到底坚不坚定,苏姜也无法做个定夺,所以她让人三思。
“你没有问的必要,”慕晚若无其事地将红纸装在衣服的口袋里,任由它去了,“我做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不会轻易改变。”
她很清醒,很理智,好像什么都不能让面前这个人动容。
介入别人的因果,苏姜眼里忽然涌上了茫然,她不明白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摘下眼镜,苏姜揉了揉眼,说:“好,你等我的消息。”
又快到新年了,街道店面的外设装饰还是圣诞节时候的装置,等再过几天又要换上春节的装饰了。
时间过得真快,算一算,慕晚已经分手了将近一年了。
秦景曜今天没开车来接,他说要去外面和朋友打牌,问慕晚去不去。
慕晚没凑这个热闹,秦景曜也就没有强求。
现在回去为时尚早,慕晚走到了一家礼品店的门口,推门进去的时候挂在把手上的风铃响了几下,像是在欢迎客人的到来。
或许是怕慕晚独自逛街而感到寂寞,她的手机此刻又打来了一通电话。
“喂,”慕晚浏览着店里的商品,心思没在电话上面,她礼貌道:“您好。”
“晚晚,我要走了。”
慕晚站在了原地,她哦了一声,“去哪里,国外吗?”
“嗯。”李明朗现在人就在机场,他明天大概就落地美国了。
两人一时无言,贺卡礼盒花花绿绿,分外地喜庆,慕晚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李明朗办好了行李托运,机场的钟表毫不留情地走动,他多么希望慕晚能说点什么。
“恭喜你。”
半晌,慕晚才说出这么一句。
去国外留学深造,就该是件喜事,慕晚自然是要恭喜李明朗。
“其实我也没有多想去国外,你要是能陪我去就好了。”李明朗开着玩笑,他心焦了很多天,尤其是上飞机的前一刻,人来人往里,他像个迷路的孩童。
他去了国外也好,慕晚拿下一个包装好的贺卡,“陪不了你啦,祝你一路平安。”
用快递寄过去漂洋过海的,李明朗还不一定能收到,慕晚现在就想送张贺卡给他,算作是了结。
“你什么时候走?”
慕晚自己不方便送,她想把贺卡给学校里的同学,再由别人代为转交。
李明朗说:“今晚。”
来不及了,慕晚挑选的贺卡精致,扎着立体的丝带,她顿感可惜。
“我前几天给你打过一通电话,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结果你把电话挂了。”苦涩宛如幽灵,蚕食着李明朗的快乐,直到现在他也没能释然。
“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上飞机之前,我还是想给你打一通电话。”李明朗忽然就笑了,他踏着步子准备登机,“晚晚,看来你依旧在乎这段感情。”
关于那通电话,如果不是李明朗主动提起,慕晚根本就无从得知。
实习之后,她睡觉前习惯把手机放在床头,开了震动模式,工作消息进来,她也能及时地知道。
可即使是这样,慕晚也没能接到李明朗的电话。
点进通讯录,她一下子就找到了两个未接来电,都是李明朗的。
慕晚喊李明朗的名字,“不要说了。”
也罢,都是过去的事了,李明朗没再追究慕晚为什么没接他的电话。
但他错失了那张只属于自己的贺卡。
两只戒指李明朗都要带去美国,他想见慕晚一面,哪怕是隔着屏幕开个视频通话。
秦景曜一定会知道,只要有一次可能,李明朗也不想给慕晚添麻烦。
“再见。”
礼品店里来了许许多多客人,他们在欢庆节日,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慕晚垂下眼帘,“再见。”
她拿上挑选的贺卡,走到收银台付了钱。
慕晚:你在哪儿?
秦景曜发来定位,慕晚走出街口叫了一辆车。
那地方大概不是什么良民之地,接她来的司机师傅余光瞄了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好几眼。
对于外人的目光,慕晚一清二楚,何况这位司机看得也太过频繁了些。
司机或许也觉得尴尬,他主动地解释,“去这地的客人非富即贵,没你这样打车的。”
豪车接送,专用司机,这才是权贵阶层交通方式,就是过去陪酒的也是如此,打车未免掉价。
慕晚知足常乐,“能打车就已经很不错了。”
尴尬被她轻松化解,司机不禁刮目相看,他说:“是个有福气的小姑娘。”
在钟楼底下停车,慕晚拉开车门,这里没酒吧那两条街吵闹,倒是独一份的僻静。
她扣着门,里面谨慎地开了一条缝,一个打扮干练的中年女人出来问:“您找谁?”
慕晚说:“我找秦景曜。”
她甚至都没尊称一声秦先生,中年女人要慕晚等等,她要进去通报。
慕晚来得突然,她被工作人员亲自带到包厢里。
秦景曜推了下面的牌局,慕晚很少能找自己一次,他笑着问:“怎么不叫我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能找过来。”慕晚走进包厢,沙发上坐着的都是公子哥,也有女生。
许宏扬知道来者不善,“都是四哥的朋友,没有不三不四的人。”
慕晚的确漂亮,难怪勾得秦四都破了例。
众人的目光在进来的女孩身上打转,秦景曜招呼女朋友过来。
“吃晚饭了吗?”
嘘寒问暖,可谓是无微不至,除了许宏扬,剩下的人简直要被现在的秦四给吓失了魂。
慕晚走过去,却没坐,“没吃。”
秦景曜耐心地询问,“怎么不吃饭?”
他坐的那块地方本来就没人,慕晚把手提包放了上去,冷声道:“吃不下。”
就是再宠着,慕晚也太不给面子了,况且是当着这么些朋友的面。
秦四高兴了能玩几局牌,他们的牌桌都是交际,打着打着项目和资源就流出去了。可要是惹他不高兴了,今天这个门都别想出去,以后都得把脑袋拴在裤腰上护着。
从没见过,这世上还有人能给秦景曜臭脸。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人反映过来,他过来交涉,“四哥,嫂子想吃什么,我去后厨安排。”
慕晚冲他浅浅一笑,“不用了,谢谢。”
那笑让人恍惚,组局的朋友只好坐回去了。
“我是来算账的。”
这话一出,麻将声都静了。
秦景曜抬头看慕晚,却依旧居高临下,“算我的账?”
桌面上都是玻璃酒瓶,慕晚选了一瓶刚刚开封的红酒,她对酒一窍不通,只想着这颜色应该很好看。
大事不妙,许宏扬有眼力见地打圆场,“别介,这是干什么。”
慕晚举着酒杯,“放心,我不泼。”
她说话温声细语,许宏扬却预感到这酒局是彻底完了。
众目睽睽之下,水晶酒杯碎在秦景曜脚边,暗红的酒水溅上皮鞋的鞋面。
是没泼酒,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出所料,慕晚骄纵过头了
这已经不是耍小性子范围,而是赤裸裸的挑衅,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被女朋友如此落面子。
“你想算账,那就来谈。”秦景曜的鞋碾着锋利的碎片,地上那滩酒渍四处分流,碎裂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场面太骇人,就连许宏扬都不愿出声劝阻。
谁先说话,谁就上赶着当出气筒找打。
秦景曜凛声,“都出去。”
他们巴不得赶紧出去解脱,一个两个地都撒了手里的牌,套上衣服就走。
包厢里很安静,酒精的气味扩散,慕晚一直没有要服软的意思。
第 43 章 不忠
“你挂我的电话, 两次。”
慕晚不需要把证据拿出来,秦景曜自己挂了电话,他该有自知之明。
“就因为挂了李明朗的电话, 你就在外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甩脸子。”
秦景曜的眼眸沉下来, 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就因为挂了电话,这事可大可小, 如果不是李明朗走之前又打来一次,慕晚可能都不知道他要出国了。
“你可以告诉我,但为什么要选择不说。”慕晚将心比心, 她的包里现在还剩着没送出去的贺卡,“秦元德打电话的时候,我不是也告诉了你吗。”
“凭什么?”
暗色的红酒倒在地上宛如刀子捅出的血液, 秦景曜沉声质问:“凭什么我要让我女朋友接前男友的电话, 你不是都和他分手了, 现在算什么, 藕断丝连吗。”
“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从没有一次想过要复合。”他这就是污蔑,怒火中烧,慕晚朗声道:“秦景曜,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秦景曜阴冷地笑, “我是聋子还是哑巴, 你又去见他还说没有藕断丝连, 那天晚上你叫他的名字。”
“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你却喊的是李明朗的名字。”
慕晚深夜发烧,毫无意义的呓语, 她叫了几声李明朗。
每一声,抱着她的秦景曜都听了进去。
至于淋雨的原因,秦景曜都不用想也猜到了一些,无非又是和李明朗有关。
慕晚对当天的事闭口不言,不曾想他早就已经知道了,秦景曜不过是看着自己表演罢了。
“李明朗去国外,也是你做的。”
其实,我也没有多想去国外。
慕晚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联,难怪李明朗会走得那么急,原来他是不愿意走的。
“女朋友和前男友拉拉扯扯,挺难看的,我不喜欢。”
秦景曜没遮掩,他拿来那瓶葡萄酒,往杯子里倒。
“你不喜欢就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的命运。”世界就是这么地残酷,慕晚低头看了看自己,李明朗抑或是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跑到国外避祸还要处心积虑地策划,正常进行的学业却不得不被中断。
酒杯里的酒倒了满杯,慕晚抢先一步夺过来,她要把刚才没泼的酒给补上。
相比于秦景曜的做法,摔杯子和泼酒都显得如此地小打小闹。
他本来就没有道德,哪里会遭受到道德的谴责。
秦景曜握住女孩端着酒杯的手腕,昏暗的灯光里,液体摇曳,葡萄酒顺着两人纠缠的手下落粘连。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下着雨的天也要去找。”
慕晚的手指捏得生疼,那瓶上百万的红酒,往下滴,勾画着一圈圈的涟漪。
“放手。”
秦景曜就是不放,“你们谈了什么,不如跟我说一说。”
少供出一句,他就要拿慕晚是问。
指缝里都是酒,慕晚的裙子,秦景曜的衬衫都被红酒弄得污浊。
慕晚固执地回答,“我不说。”
两人对抗着,脚下是跌落的碎片。
秦景曜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女孩的裙摆,那里晕开了一层层的深红,他勾了勾唇,眼底冰凉,把酒杯往上举。
“慕晚,旧爱新欢,你要选哪一个?”
问的什么鬼问题,慕晚的手都要断了,杯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一滴滴的像是在下雨。
“我哪个都不选。”
“你这张嘴,除了不,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索性他也不要她说了。
杯子凑到慕晚的唇边,秦景曜捞住女孩的后腰,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红酒不受控制地朝着自己的方向倾倒,慕晚攥着那杯酒,喝进去了一大口,剩余的大半杯都洒到了两人身上。
影子倒映在墙壁上,那模样活像是在喝交杯酒。
酒灌进喉咙里,涩味苦味交错,玻璃杯脱手,又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块。
秦景曜的手托着慕晚的后脑勺,吻了上去,舌头撬开牙关,掠夺残留的味道。
慕晚推着秦景曜的胸膛,嘴角溢着酒液的痕迹,散落的发丝粘在了一起。
酒精灼烧着食管,口腔里的酒味越来越淡。
慕晚的手掐住秦景曜的脖子,两人倒在沙发上,她将男人压在了身下。
秦景曜的脖子被女孩的两只手掐住,他的眼睛瞬间清明,撤去了唇舌。
视线交汇,此时此刻,爱恨情仇四面俱全。
“秦景曜,你再不放开,我就掐死你。”
以为是她的威胁起到了效果,见秦景曜冷静了下来,慕晚渐渐地松了手指。
“好啊,记得给我陪葬。”
秦景曜摁着慕晚的头,手插进头发里,吻得更加投入。
他放任女孩掐着自己的喉管,红色缓缓地攀升上冷白的皮肤,因为窒息,额角跳出了青色的经络。
慕晚斗不过秦景曜,她的力气也不足以把一个成熟男性掐到毫无气息。
吻得过于激烈,掐着脖颈的手使不上一点力气。
慕晚率先认输,指尖软了下去,累得趴在秦景曜身上喘息。
“好遗憾,”秦景曜绕着慕晚湿哒哒的头发,浸入的葡萄酒闻着让人醉,他叹息道:“我没能死在你手里。”
组局的朋友另外找了一个包厢,大家看似都若无其事地打牌,实际上全都心不在焉,有意无意地听着隔壁的声响。
门被打开,秦景曜搂着慕晚的肩膀朝着外面走。
掐出的印子历历在目,仿佛是一条锁住脖颈的锁链。
慕晚绝对是下了死手的,但她低估自己男朋友的承受能力。
熨烫得平整的衬衫满是酒渍,领口肆意地开了两颗扣子,秦景曜怀里的女孩罩了一件西装外套。
许宏扬想着去劝劝,结果愣是一步也没迈出去,伫立在门口望着两人离开了。
他进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门口。
“怎么样了?那姑娘没事吧?”
组局的朋友担心不已,害怕出了人命,着急地追问:“要不然我还是叫个救护车吧。”
慕晚砸了一个装酒的杯子,按秦景曜睚眦必报性子,往人头上砸一瓶酒都是轻的。
“不用。”虽然披了一件外套,许宏扬扫了几眼,慕晚分明一点伤口都没有。
那两个人,秦景曜出事,慕晚都不可能出事。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
人群里有问的,有幸灾乐祸看戏的,更有冷眼旁观的。
许宏扬只能这么概括,“他们好像打了一架。”
慕晚和秦景曜的衣服都脏了,凌乱得确实像刚打过一架。
“四哥把那姑娘打了。”坐牌桌的一个女孩唏嘘不已,看吧,这就是男人,你永远比不上他在人前的面子。
“慕晚打了秦四。”许宏扬做了个卡脖子的动作,秦四的脖子都是手印,他瞎了眼才看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靠!”
房间里蹦出了几句骂声,他们就没见过命那么硬的姐妹儿。
做人老婆都没这么干的,何况是一个以后还不一定有准头的女朋友。
这哪里是小情人,倒像是上辈子秦四欠的冤债,他跟下降头似的宠着个女人。
那边,秦景曜带着自己那个冤家回了和苑。
慕晚被秦景曜连灌了两杯酒,进了房间都摸不清方向,仰躺在床上。
头顶的强光刺眼,她晕得一动都不想动。
脚底的触感温凉,两只沉甸甸的鞋子被人解开了带子,慕晚想上床睡觉,随即就把鞋子给踢掉了。
“你做什么?”
面前的男人脱了被红酒泼到的衬衫,他接着抽出皮带,裤腰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际。
“做你。”
慕晚反应了一会儿,她没忘记骂秦景曜是混蛋,从床上窜起来就要逃走。
“不是要跟我算账,你敢走一个试试。”
慕晚拧开房间门,客厅里黑漆漆,身后的灯光照亮了长方形的一块地面。
一个人影闪了过来,和她自己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瞳孔骤然紧缩,慕晚的脚踏出去,她的腰被秦景曜从后面抱住。
“有没有人,救命。”
这套房子没有别人,房间里面只有秦景曜。
“放开我,你放开我。”
门仍然是开着的状态,有一道光明和黑暗的交际线,就像是在梦里,慕晚怎么也奔跑不出去。
挣扎间,慕晚又要逃脱,秦景曜拽住她纤细的脚踝。
慕晚被绊倒在地毯上,手掌摩擦着柔软的毛,她被男人拖着,好像在拖回一只捕获的猎物。
秦景曜压着女孩的后背,手伸进裙摆里,撕开了碍事的衣服。
慕晚的后背裂开一条大缝,窗外下起了雨,清寂的雨晃动着绿翳翳树,盛夏的繁盛早就一去不复返。
后背落着稀疏的吻,她的双腿被人分开。
慕晚闭着嘴,一句话也没有说,语言如此苍白无力,她在一遍遍的失败里学会了沉默。
一颗明亮的星星都没有,只有持续不断的雨水,和令人厌恶的冷。
秦景曜扭过慕晚的脸,她含着满眼的泪珠,悲惨又绝望。
现在的死亡好过活着,慕晚死了一般行尸走肉,但她保存着痛的知觉,却没有欢愉的快乐。
“我难道就那么比不上他吗。”
秦景曜咬住女孩后颈的皮肉,他的指尖滑入慕晚的唇瓣,在里面搅动,“你总是哭,哭得我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你。”
她在梦中从没叫过自己的名字。
“你一点都不爱我,”秦景曜的心脏抽动,他眼里是无边的夜色,“你爱他。”
慕晚无法反驳,她口中只能摇出破碎的叫声。
温度攀高,冷热交替,雨声潇潇。
秦景曜笑着退出手指,扯出晶莹暧昧的丝线,“我原谅你的不忠。”
女朋友偶尔的精神出轨无伤大雅,她只要能回来,就没有关系。
他有的时间和慕晚耗。
第 44 章 一缕头发
外套里掉出了一个红色的纸包, 秦景曜从地毯上捡了起来,这里面有他的一根头发。
慕晚听了秦景曜的话,一直把护身符放在身上。
可她所受的灾祸都是面前这个男人造成的。
秦景曜把红色的护身符放在慕晚的手里, 她躺在床上睡着了, 盖着一张薄被,全身□□。
指间的红纸掉了下去,落下去的时候像是一片干燥的秋叶。
有人告诉他, 爱是放手。
秦景曜又捡起来,他蜷起女孩的手指,和她一起攥得紧紧的。
这次慕晚手里的护身符没有掉下去, 正好放在她的手心里,被汗沾湿了一点,红得恍若心脏的颜色。
好了, 这次是她没有放手。
秦景曜走出房间, 他站在露台上, 有雨丝飘进来, 空气潮湿。
打火机灭了几次, 火苗顺着风向,舔舐着男人的虎口。
点着了烟,秦景曜背靠着玻璃, 京州的繁华如醉梦, 他已经看得厌倦。
房间茫茫白色里, 女孩握着那抹红色。
秦景曜唇里衔着一根烟, 雨水打落睫毛, 他有片刻的恍惚,仿佛是自己变成了慕晚股掌之间的东西。
为什么自己要放手呢,为什么不是慕晚爱上他。
秦景曜站了许久, 连头发丝都是冷气,他在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
把自己洗热,他才上床贴着慕晚睡了。
…………
慕晚清醒后,她坐起来,被子滑落,一头的秀发也垂着。
头发已经洗过,但她仿佛还能闻到红酒浓郁的气味。
手里有个东西,是秦景曜给自己的护身符。
虚伪的混蛋也会有爱吗,慕晚不相信。
她穿上衣服,尽管不想看见,可皮肤上的痕迹还是时刻在提醒着自己昨天的不愉快。
今天是工作日,慕晚已经睡过了头。
就这样吧,她不愿再理会工作。
“出来吃饭。”秦景曜进来,见慕晚已经穿好了衣服,“帮你请了一天假,今天休息。”
她昨晚喝了酒,夜里又基本没有睡,第二天怎么可能再起来去电视台工作。
秦景曜亲自请了假,那边的领导说什么也得批,还让贴心地让闻佳发了信息让慕晚好好休息。
慕晚没有说话,她像是没缓过劲,胃里是酸的,是空的。
秦景曜望着床上的人,他也不走,就那么等着。
等得够久了,久得秦景曜意识到这样的僵持不会有结果。
眼角的余光里,男人走出了房间。
慕晚舔着发白的嘴唇,她的头好疼。
她在害怕,害怕有那么一天,自己会心甘情愿地待在笼子里。
脚步声渐近,秦景曜端来了一碗粥,整洁的卧室里破天荒地进了食物的香气。
他用勺子舀了一口,吹凉了,放到慕晚唇边。
圈养,慕晚想到这个词。
尽管肚子是扁的,她现在却一点都不想吃饭,只想呕吐。
勺子被女孩夺走,秦景曜以为慕晚终于要自己吃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将勺子扔进了垃圾桶。
觉得不够,她把碗也夺了过来。
碗里的粥太烫,争夺的时候势必会洒出来烫到手。
所以秦景曜没动,随着她去了。
那碗熬煮出清香的粥全都倒进了垃圾桶里,连着天青色的瓷碗一起。
上面有冰裂的纹样,如此地应景。
秦景曜自嘲地扯唇,“气撒够了没,不够就再打一巴掌。”
慕晚抬起了头,她的双眼沉沉的,分辨不出喜怒,直视着面前的人。
秦景曜双手捧着女孩的脸颊,“慕晚,你说话。”
无言,继续沉默。
男人的鼻息喷洒在脸上,慕晚定定地望着他,宛如没有灵魂的布娃娃,黑色的眼睛也像是缝上去的纽扣。
他看起来很痛苦,慕晚知道此刻她应该高兴,高兴她的胜利。
但慕晚没有,她的眼尾有些红,高兴的情绪被一波一波的悲伤给倾轧了下去。
“马上要到寒假了,你还要回家。”秦景曜的拇指蹭了蹭女孩的脸,他的喉咙干涩不已,“我答应你,整个寒假都不会再联系你。”
她还有爸爸妈妈,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下去。
慕晚总算肯眨了眨眼,她要回云城,还有要做的事没做。
“给我。”慕晚抿了一下肿胀的唇,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仿佛破掉的玻璃,“打火机。”
秦景曜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他犹豫地放下手,拿出了衣服里用来点烟的打火机。
慕晚执着地要,她自己摆弄着,金属打火机窜出了淡蓝的火焰,微微透明,是傍晚的蓝色。
“这里面,包的是你的头发?”
面对这个问题,秦景曜点了下头,用来给慕晚挡灾的头发确实是他的。
火焰吞噬了红色的纸,展露出姜黄的符纸,灼烧的气味略刺鼻,灰烬纷飞,落到地上和垃圾桶里。
她毁掉了护身符,连护佑着自己的头发也一并烧掉了。
按苏姜的话说,会有厄运降临到秦景曜头上。
“消气了?”
当事人却浑然不觉,秦景曜抱着慕晚,发烫的打火机掉了下去,他喃喃道:“消气了就好。”
慕晚觉得他一定知道烧掉的后果,但是秦景曜分明不在乎。
秦景曜眼底有了笑意,他庆幸慕晚还能再跟自己讲话。
慕晚的胃里翻涌,房间里有没散的粥的味道,她跪在地上,吐出了酸水。
没吃东西,空腹被秦景曜灌了两杯酒,慕晚吐这一口都是轻的。
秦景曜在抽屉里找到一个皮筋,他把女孩的长发扎在一起,方便她抱着垃圾桶吐,手拍着后背顺气。
“我们再去看看医生吧。”
慕晚没吐出什么东西,她转过身,怒斥一般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秦景曜没再多事,他依着慕晚,“那我们不去了。”
休息了一天,慕晚又去了电视台,她的实习工作没几天也要结束了。
苏姜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等寒假结束。”慕晚想回去好好陪陪父母,她不能在寒假的时候离开,有前车之鉴,秦景曜在这期间必定会监控自己的动向。
慕晚赌不起,她很珍惜这次能逃走的机会,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苏姜补充说:“找一个他不在的机会。”
“别愁眉苦脸的了,慕晚,恭喜你实习结束。”
慕晚蹙眉,有些怀疑,她这两天气色好多了,“有吗?”
苏姜仔细地看,点头道:“有。”
她刚拿到了实习证明,问慕晚要不要去聚餐。
“不去了。”
苏姜不可置信,“他连这都管啊?”
最近秦景曜很少会过问自己的事情,下班的时候无非是问有没有记得吃午饭,慕晚如实道:“这倒没有。”
苏姜想了想说:“我们几个人去,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要外面吃,慕晚在手机上发了信息。
秦景曜:这几天别吃太辣的,结束了给我发位置。
慕晚:知道了。
聚会结束,秦景曜来接女朋友回去。
慕晚是一群实习生里走得最早的,大部分人都喝了酒,只有苏姜陪她出来等车。
刚走到门口,秦景曜就早已等在外面了。
男人穿着件大衣,长身玉立,外面的风大,连衣肩上都带着清冽的冷意。
见到了传说中的秦四,苏姜凑过去,小声说:“他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他年轻却有股沉稳的气质,皮相骨相俱佳,和慕晚站在一起的时候光是相貌就看着十分登对。
苏姜先开口和慕晚说了再见,对方气势太强,她还是进去喝酒吧。
慕晚被秦景曜扶着坐进车里,“我没有喝酒,不用扶我。”
秦景曜的嗅觉灵敏,“你身上有酒味。”
慕晚强调道:“真的没有。”
“是吗?”秦景曜挑眉。
“我总不能现场给你做酒精测试。”
秦景曜笑了一声,他靠过来,“不用,亲一口就知道了。”
慕晚扯回自己在男人手里的头发,神情凝重,“别碰我。”
她喝了酒不是这个状态,辣的没吃,酒也没喝,今晚他的晚晚乖得很。
秦景曜忽然开口,“慕晚,给我一个新年礼物吧。”
“什么礼物?”
恐怕又是一个吻之类的奇怪东西,慕晚的额头不耐烦地抵着玻璃,她坐得离秦景曜更远了。
“一缕头发,你的头发。”
秦景曜的回答出人意料,慕晚一下子想到那个被烧掉的护身符,她没直接答应而是反问道:“你要做护身符?”
秦景曜没有直接告诉慕晚,“不是,有别的用处。”
不管他想做什么,反正慕晚不信这些东西,“好,我给你。”
在回云城的飞机上,慕晚望着窗外,她的一缕发尾缺了一小截。
秦景曜自己拿着剪刀,剪掉了他的礼物。
原本就没剪多少根,头发散开和以前一样,也看不出是短了。
落地之后,慕晚给秦景曜发了一条信息让他放心,这条信息过后,这段时间他们将不会有任何的交流。
新年还是那些事情,和家人朋友吃饭聊天,除夕夜坐在一起看春晚。
张妙芙小朋友依旧在向老师家里学钢琴,据说上了初中,她的压力更大了,为此她妈妈砍掉了一些兴趣班,只有钢琴课还留着。
关于兴趣班的去留,张妙芙有一番自己的见解,她很喜欢向老师家里的姐姐。
张新觉接妹妹接得勤,于是向静在饭桌上又问慕晚有没有再找男朋友的打算。
“没有。”
慕晚不说,她不想让自己的父母跟秦景曜有联系。
向静换了个话题,“毕业想去哪儿工作?”
慕兴国乐呵呵地给慕晚夹菜,“女儿去哪里我们都支持。”
“我也没说不支持。”知女莫若母,向静自然最了解女儿的性子,她的语气变得温柔,“你还年轻,多出去走走吧,省的到老了后悔。”
被说中了心事,慕晚嚼着口中的饭菜。
思考间嘴里的菜吃完,她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来。
安静的日子过得很快,临走的前一天,向静给女儿叠好了行李箱的衣服。
“爸爸,再见。”
慕晚抱了一下自己的父亲,好像在她长大以后就没怎么和父亲拥抱过了。
向静笑女儿傻气,“你这孩子,又不是不见面了。”
慕晚和母亲紧紧拥抱着,“妈妈。”
注重时尚精致的音乐老师,鬓发里也有了藏不住的白色。
向静莫名鼻子一酸,一晃二十年过去,她的女儿最终还是要远走他乡了,
第 45 章 再见
回到京州的那天, 飞机延误了一个小时。
手机上是慕晚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她说自己可能要晚点到。
一个电话打来过来,却不是慕晚的号码。
秦景曜怀里抱着一束花, 粉白重叠的厄瓜多尔玫瑰。他单手就抱住了一大束, 盯着前面的通道打电话。
人流如受阻的海水,在男人的两侧退避。
到了时间点,秦景曜依旧没看见慕晚的身影。
他只好拿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等了几秒,无人接听。
玫瑰花娇艳,京州的这个天气, 人一呼吸却还冒着白气。
她答应了自己会来,秦景曜克制住想抽烟的欲望。
去年夏天慕晚也如此答应了自己,可她最后也没能做到。
他转身, 抬脚准备离开。
“给我的吗?”
慕晚拉着行李箱, 在距离男人几步之遥的时候叫住了秦景曜, 因为她发现对方越走越远了。
“嗯, ”秦景曜应了一声, 手里的花和慕晚行李箱换了个位置,“给你的。”
他好像不怎么喜欢单一品类的花,包装里不止有玫瑰, 还放了芍药和百合。
“在咖啡店门口, 有一对来旅游的老夫妻找我问路。他们是外国人, 但英语不太好。”老夫妻的英文有点口音, 慕晚和他们之间的交流不太通畅, 这才耽误了时间。
不过秦景曜居然没能注意到自己,慕晚觉得这也真是奇了怪,他视力一向很好, 不该出这种纰漏。
“你的电话我没接,我怕切换不来语言。”
她在那边跟老头老太太讲英语,实在是没法分心接电话。而且当时慕晚也已经到机场了,再往外走走就到会合的地点,打这通电话属实没必要,况且机场里又太吵。
秦景曜听着旁边的女孩絮叨,唇边挽起一个笑。
“你笑什么?”
慕晚疑惑地问完,自己替秦景曜回答了,“你也不知道,是吧。”
秦景曜轻轻地摇头,颇为无奈,“知道。”
慕晚的手指握住那支芍药往下摁了摁,它的高度过于突出,“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回来了。”
因为慕晚回来了,她就站在自己身边,一脸认真地描述刚才在机场的经历,这是两个人的生活融合的感觉。
“就因为这个?”慕晚拨了拨花朵,玫瑰和芍药的排布的位置有些杂乱,“这花像你自己上手包装的一样。”
秦景曜搂着慕晚的肩膀,眼里是轻盈的笑意,“是我包的,评价一下。”
“你上幼儿园的时候也许总逃手工课。”
诙谐幽默的一句玩笑话,秦景曜心情却无比地畅快,“你猜对了。”
他小时候还真是喜欢逃课,因为反侦察能力的天赋极强,老师又逮不到。最后还是邓莎把电话打到了部队里,找了秦玉堂亲自出马这事才算完。
慕晚松了一口气,“幸好我不用当你的老师。”做秦景曜的老师,还要和坏学生斗智斗勇,真是够倒霉的。
不过做他女朋友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秦景曜的手摩挲着慕晚的肩膀,“那些老师的工资可不少,毕竟是机关学校。像你这种好学生,你的老师一定不会头疼。”
“不。”慕晚这点倒是跟秦景曜非常相像,虽然她现在是洗心革面了,“我也是个叛逆的小孩,很不听话的。”
慕晚辩解道:“但是我没逃过课,顶多不写作业。”
这两者性质还是不一样的,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秦景曜想着自己也没说她坏呀,只好附和着女朋友,“对,你是乖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走出京州机场,那时的他根本就没意识到,履行了承诺的慕晚会再次离开。
…………
初春的时候,钟尔雅把冬至放到了宠物店里洗澡。
“晚晚,我看你也挺喜欢小猫,怎么不自己养一只?”
“算了,我自己都忙不过来,没法陪它。”
慕晚和钟尔雅坐在等候区,她说的确实是实话,现在慕晚都快要养不好自己了。
钟尔雅却觉得慕晚应当还有另一个原因。
洗完的冬至毛发蓬松,慕晚和小猫混熟了,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钟尔雅握着爪子,让洗香香的冬至和慕晚打招呼,“来叫姨姨。”
闻言,身为小猫的冬至竟然喵了一声。
慕晚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我们冬至好聪明,还听得懂人话。”
宠物店里养着形形色色的品种猫,什么颜色的都有,其中一只黑色的小猫贴着玻璃朝两位客人竖起了尾巴。
钟尔雅把冬至放进航空箱里,“纯黑的猫,养了晚上都找不到它。”
慕晚站起身,她走到玻璃面前,将手放了上去。
长毛的狮子猫,眼睛睁得溜圆,仿佛是两块绿色的翡翠。
“四哥。”
钟尔雅放下箱子,跟只小猫似的,起身向秦景曜问好。
“你怎么来了?”
他们说好慕晚和钟尔雅回去,怎么秦景曜又找到宠物店来了。
“今晚到外面吃饭,我来接你。”
冬至窝在箱子里打瞌睡,钟尔雅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了,也不怪她瞎打听,实在是那次事闹得太大,风言风语都传到了她耳朵里。
猜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就比如现在,钟尔雅那眼高于顶的四哥问慕晚要不要把这猫买了,放在家里养着玩儿。
玻璃外,慕晚的手盖上去,里面的黑猫立刻谄媚地顶了顶玻璃,讨好般地叫了几声。
“我养不好,算了吧。”
她依旧是拒绝的回答,没有留恋地转身跟钟尔雅告别。
“尔雅,我有事,就不和你一起了。”
“好的嫂子,我先走了。”钟尔雅识相地把慕晚的辈分抬高了一个等级,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到车里,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白薇。
能惹怒四哥的人绝无仅有,而且慕晚还把秦景曜给打了,反正钟尔雅道听途说的就是这个版本。
这说明什么,能打架能和好,他俩是真爱。
钟尔雅那声嫂子叫出来的时候,慕晚还以为她在喊别人。
其实,她可以不用这样叫的。
慕晚不太自在地提上包,“再见。”
如果有一天她自由了,可能也会养一只小猫陪着自己吧。
几天后,慕晚等到了一个秦景曜出差的机会。
换季的日子是流感的高发期,刚吃过午饭的时间,秦景曜就打来了视频电话。
他在一间空了的会议室里,问慕晚中午有没有喝阿姨熬的川贝梨汤。
“喝了。”
慕晚的声音正常,她今年没生病,可真是多亏了秦景曜的照顾。
手机那头的人天天问,慕晚要是敢阳奉阴违,烦也被他烦死了。
偌大的会议室里,秦景曜叠着腿抽烟,“想要什么礼物?”
慕晚手里缠着一团线,她的稿子进行到一半卡住了,所以就打算做点手工活放空一下。
一心想着别的,哪会想要什么礼物。
秦景曜见慕晚照旧不发一言,可生日不是平常那些日子,礼物是一定要送的,“快到你生日了,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慕晚淡声说:“不知道,都行。”
男人坐在会议室的前排,那地方估计是一个大礼堂的规模,后排的座椅摞得特别高,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
秦景曜平静地呼出一口烟雾,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盖好被子,等开完会就回来了。”
尽管慕晚不会期待他回来,秦景曜还是要告诉她,毕竟他们这样才像情侣的相处方式。
他自欺欺人,慕晚却说:“我要写论文。”
她是要挂电话的意思,秦景曜嗯了一声,等着女朋友先挂电话。
通话结束,慕晚把揉成一团的线扔进盒子里。
什么都不重要,剩了半篇没写的稿子也不重要了。
慕晚合上电脑,她刷卡下楼,散步一样走出了和苑外,随便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苏姜提早来了机场,第一次干这事,心脏砰砰地跳,她简直比慕晚还要紧张。
陈善和给慕晚包了一辆飞机,所有的证件都办好了,只等着起飞。
苏姜把一个透明的文件袋交给慕晚,里面是有关她新身份的一切资料,以及一个新手机和两张电话卡。
慕晚改名换姓,她的新名字叫做温夕。
“谢谢你。”
苏姜抱了一下慕晚,“跟我客气什么,咱俩都这么熟了。”
等人上了飞机之后,陈善和要自己帮的忙也帮完了。
“在国外有事就打手机里那个电话,好好玩。”
慕晚闭了闭眼,“再见,苏记者。”
苏姜有了想流泪的冲动,没曾想一个告别居然也能搞得那么煽情,慕晚不上飞机,她就一直心慌得不行,“快走吧。”
一切都准备就绪,慕晚立马上了飞机。
直到这一刻,她都没和帮过自己的陈善和见过面。
飞机起飞,唯一的一位空姐过来服务,“温小姐,您想要喝点什么吗?”
慕晚现在姓温了,她反应过来,要了一杯橙汁。
走得太急,穿了自己的衣服,把身上的通讯设备留在了和苑,却忘了还手上那只戒指。
戒指戴得太久,久到慕晚已经默认这是自然存在于她生活之中的东西,她把秦景曜送的戒指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
可这不是慕晚的,永远都不是。
会议开完的当天,秦景曜回到了京州。
他把宠物店那只小猫买了下来,当做慕晚的生日礼物送给她。
林桓过去询问的时候秦景曜发现那只小猫还在,他想,这大概是缘分。
家里多了一堆宠物用品,狮子猫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送到了和苑,秦景曜却没找到慕晚。
他想发条信息,却瞥到了桌面上留下的一张便签。
这是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落款写了名字,慕晚。
秦景曜拿着便签的手颤了颤,柜子上还放着女孩常用的针线盒子,她什么东西都没带走。
黑色的小猫跑出来,小孩子般在男人脚边蹭着。
秦景曜俯身,凝望着那张便签,“小猫,你妈妈不要你了。”
第 46 章 阿姆斯特丹
飞机落地, 到了法国东南部的沃克吕兹省。
机场里有车子接应,司机一直将慕晚带进陈善和安排的房子里。
阿□□翁紧邻罗讷河,气候温和, 是著名的旅游城市。
慕晚住在楼上, 房间很宽敞,衣服和各种生活用品都准备好了。
房东太太是一个中年女人,因为是英国人, 所以慕晚跟她交流起来也没什么障碍。
艾琳娜的丈夫常年在外工作,她家里有两个孩子,年纪都大了, 不需要操心,另外又养了一条猎犬。
“姑娘,你可以去教皇宫转转, 他们都喜欢去。”
慕晚出了门, 这栋民宿的门窗都漆成了淡绿色, 清新得能闻到草木的香气。
广场那边有集市和杂耍, 人声鼎沸。
终于走了出来, 慕晚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滋味。
手指上还戴着那枚戒指,她在一家小咖啡馆里点了一杯咖啡,坐在铁制的椅子上晒太阳。
椅背是铁丝扭成的, 太硬, 慕晚靠着不太舒服。
慢悠悠地喝完咖啡, 她褪下手中的戒指, 放到了桌子上。
风轻轻地吹动着树梢, 凉荫里那栋斑驳的楼大概没有人居住,大家都忙着爬坡去看山顶的风景。
她顺着小坡下来,观光车自身边经过, 上面坐满了游客。
“等等,这位小姐。”
后面一个法国人追了上来,靓丽年轻的姑娘,皮肤比较黑,打扮时尚。
她摊开手掌,“这是你的戒指吗?”
慕晚停在了岔路口,她故意丢弃了戒指,但却没有丢成功。
那位热心的姑娘讲着法语,解释道:“你把戒指忘在咖啡馆了。”
多么漂亮的首饰,戒面还是满钻的,看着就价值不菲,幸好是被自己捡到了,不然这位小姐可能永远都找不回她的戒指了。
慕晚刚想说这不是自己的,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谢谢你。”
这是秦景曜送她的生日礼物,所以慕晚有处置戒指的权利,可她为什么又在挣扎。
生日快乐,晚晚。
慕晚终于把戒指拿了回来,但她却没有戴上。
“小姐,是咖啡馆那位服务生提醒我的,他说要加您一个联系方式,可是您走得太急了。”
法国姑娘目不转睛,慕晚黑色的长发飘逸,具有异国特色的容貌,代表着神秘而辽远东方。
慕晚笑了笑,回答说:“别了,我并不打算来次浪漫的异国恋。”
果然美丽的人都是有距离的,可慕晚笑得温柔,法国姑娘挽住她的胳膊,“您也是来旅游的吧,介意和我去一趟教皇宫吗,说不定我还能当导游给您讲讲阿□□翁之囚的历史。”
慕晚没有拒绝,“当然不。”
于是,这个下午她不仅没能丢掉戒指,还找到了一起游玩的同伴。
圣经里说,人类生来带有原罪,情感和欲望本身就带着堕落的倾向。
游览过景点后,慕晚回到民宿,她把戒指放在了抽屉里。
无法和罪恶割舍,慕晚就只好逃避。
…………
卧室的门被推开,秦景曜身后还跟着一只新来的黑猫,小动物天生具有好奇心,似乎对家里的一切东西都很感兴趣。
男人站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思索着任何可能的地方。
秦景曜果断拉开了最底下的那层抽屉,他熟知慕晚的每一个习惯,也知道如果她想藏东西大概会藏到哪里去。
里面是一本书,秦景曜将书本移开,底下赫然压着慕晚丢下的手机。
机身被暴力损坏,整个屏幕都像是一块开裂的玻璃,轻微地凹陷下去,乱糟糟的,外面的一层膜更是碎成了渣。
秦景曜把针线盒子打开了,他拿起一根银色的针戳进去,出来的卡槽却并没有手机卡,一张都没有。
小猫轻轻一跃,跳到了沙发上,它歪着脑袋,探究的目光看向外面的露台。
秦景曜一把捉住乱动的猫,让小猫回到了笼子里待着,他现在实在没心思再关心一只小畜生。
林桓上楼,把查到的消息告诉了先生。
“慕小姐办了休学,除此之外,查不到任何有关她行程的信息。”
慕晚的手机卡也注销了,秦景曜打过去是空号。
“把这个手机带回去,数据导出后发给我。”
林桓接过去,那手机已经被砸得开不了机。
慕晚当时是用工具箱里的锤子砸烂了手机,为了这次的逃跑,她的确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秦景曜在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燃了夹在手上,“慕晚的号码注销了,我要通话记录,你用点非常规手段。”
林桓愣了一下,许是没想到秦先生那么执着,“好的,先生。”
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找一个已经决定逃离的人,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还有,”秦景曜坐在沙发椅上,紧锁着眉头,“找个会养猫的,把它照顾好了。”
慕小姐一走了之,事情都交给了自己,林桓肩上扛着重任,他赶忙打开手机,“我这就去。”
等林桓走了,那只小猫就待在笼子蜷缩着身体睡觉,它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狭小的环境,不哭也不闹。
如果慕晚能有那么听话就好了,从来都只是随遇而安,而不是非要离开自己。
秦景曜摘下墙上装裱的相框,里面没有照片,因为他没和慕晚拍过一张合照。
框里塞了一只香囊,秦景曜解开系住的带子,从布料里倒出来一缕头发。
被红线捆住的头发,捆得紧紧的,不光是慕晚的头发,还有秦景曜剪下来的他自己的头发。
这是类似于一种下降头的做法,将自己的头发和别人的头发用红线捆在一起,能增强两人之间的情感。
可慕晚非但没有喜欢上秦景曜,还走得一干二净,连一点踪迹都不肯留下。
秦景曜的手一松,相框就掉到了地板上,玻璃摔成了碎片,木条折断,露出层次不齐的纤维。
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夏日雨夜的惊雷。
那缕头发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分明什么作用都没有,却成了秦景曜此刻唯一的念想。
发丝扎在掌心,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刺。没刺在手里,反而刺在了胸口。
慕晚就是个骗子,可他偏偏心甘情愿地被骗。
碎片嵌进缝隙中,秦景曜很快就抽完了一根烟,盒子里的烟所剩无几,他又磕出一根点着了。
尼古丁似乎已经填补不了这种空虚,慕晚可能会在地球的各个角落,那种未知的焦虑不知不觉间已经转化为了恐惧。
小鸟飞出去,未必会再完好地飞回来。
秦景曜把头发放回到香囊里,丢在了床头没有管。
他蹲下身,在抽屉里东翻西找,找到几张慕晚买回来的新年贺卡。
那天,她带贺卡回来的时候,他们因为李明朗的事情大吵了一架。
或许秦景曜当时就应该宽容一些,又或许他就该封了李明朗的嘴省得他到处挑拨离间。
手里的几张贺卡都是空白的,抽到最后一张,写了几个字。
新年快乐。
一看就知道是慕晚自己的字,但是写给谁的,没有明说,上面也没有写具体的名字。
秦景曜把其余的贺卡放下去,他走进书房,找到了一支钢笔。
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贺卡上的字,秦景曜下笔,在前面添加了几个字。
祝秦景曜新年快乐。
完全模仿了慕晚的笔迹,黑色的字体排列在一起,几乎看不出任何细微的差别。
新的墨水,只要经过一段时间沉淀,就会变成和原来一样陈旧的字迹。
岁月会磨平一切,感情也是如此。
烟灰掸落,粘住了一层薄薄的灰白,如同电视机坏掉时出现的雪花画面。
电脑上,林桓发来了慕晚手机里的数据,她小心谨慎,秦景曜一遍遍地浏览着软件里的聊天记录。
找不到,什么都找不到。
太奇怪了,秦景曜按着鼠标,指间燃尽的烟头灭了。
美国那边,李明朗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他也没和慕晚有过电话联系。
不在手机上聊天,她就只能在现实中交流。
之前待的最多的地方是实习的电视台,闻佳是自己安排的人,不可能会这么做。那么最终的人选指向,秦景曜心中约莫有数了。
秦景曜拨通了电话,一心二用地继续在电脑上找寻着其他线索,他沉声道:“林桓,帮我黑了苏姜的手机。”
林桓不愧是能做秦先生助理的人,不多时,苏姜手机上的数据也被盗出来,送到了秦景曜的手里。
“查这几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
秦景曜挑选了几个号码发过去,仰头陷在椅背里,外面的天都黑了,却没有月亮升起。
林桓没有查到异常,如果今晚查不出来,恐怕明天先生会直接去找苏姜问。
能问出来还好,问不出来,线索就彻底断了。
那张注销的手机卡,通话记录已经恢复了。
秦景曜筛到了一个国外地址的号码,打过去也是空号,早就被注销了。
不过荷兰这个地方,让他想起来一个上一代的故人,严格来说,是父亲秦玉堂的故人。
陈善和已经几十年没回过京州,她也从未参与过那些争斗。
但这并不代表着,彼时风光无两的陈大小姐已经变成了吃斋念佛的大善人。
电脑屏幕灰暗下来,秦景曜让林桓下了班,“不用查了,向上面申请,随便找个借口,我要去阿姆斯特丹。”
对于住在荷兰的那位,林桓也有所耳闻。秦先生要去找陈夫人,太太过问起来,是不容易交代的。
林桓停顿了一下,“可是……”
助理的话还没说完,秦景曜不耐烦地打断,“没有可是。”
第 47 章 要不了多久
阿□□翁的午后, 慕晚打了一会儿瞌睡。
民宿里的艾琳娜和她女儿正在收拾家里的床单,那条吐着舌头的猎犬趴在了慕晚脚边。
“今天有一波客人要入住,西塞莉, 他们也是中国人。”
客厅的门口, 艾琳娜扯着洗干净的床单,抖了抖。
“晚饭我打算做中餐了,希望能让你们品尝到家乡的味道。”
慕晚说了一句法语, “艾琳娜你真好。”
艾琳娜感叹道:“你现在的法语比刚到的时候好多了。”
有口语环境,再加上慕晚超强的学习能力,日常生活中的对话基本都能听懂了。
到晚餐的时间, 慕晚见到了新来的几个客人。
庄凝蕴面对着一盘炸春卷,和队伍外的中国的人聊天,“你好, 我听艾琳娜叫你西塞莉。”
“那是我自己取的英文名, 你还是叫我的中文名字吧。”慕晚斟酌了一下说:“温夕, 夕阳的夕。”
庄凝蕴吃着春卷, “行, 我叫庄凝蕴,这是宋宁。”
“为什么外国人都爱做炸春卷,这味道跟熊猫快餐一样。”
虽然春卷也算是中餐, 但是经过西式改造的连锁中餐厅口味她真的是吃不惯。
她一边吐槽, 一边很给面子地把西式中餐吃了, 还没忘记问慕晚, “艾琳娜听不懂中文吧?”
慕晚轻轻地摇头, 帮庄凝蕴他们提行李的时候,她似乎瞧见了很多摄像的设备,“你们是旅游博主吗?”
如果是旅游博主, 慕晚肯定要提防着不能入境,她的脸一旦上了网络,就很容易会被秦景曜定位。
“不是。”庄凝蕴说:“准确来说我们是拍纪录片的,拍旅途中的风土人情,找一些本地人做做采访。”
其实和旅游博主也差不多,慕晚有些担忧,“我会入镜吗?”
拍摄的时候隐私权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庄凝蕴立刻向慕晚保证,“这个你别担心,如果你不想,我们不会把你拍进去的。”
慕晚还是放心不下,“你们的纪录会在什么时候发布?”
庄凝蕴也不是团队的老大,也决定不了拍摄期限,“不知道,光是拍摄时间都要一年左右,还要加上剪辑什么的,短时间内还上映不了。”
导演宋宁开口说:“都是爱好者,大家没那么专业。我们这次想找一个法语翻译,最好中文水平比较高。”
慕晚给了建议,“这样啊,你们可以到学校里找中文老师,我记得艾琳娜女儿的学校里就开设了中文课。”
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明天宋宁要带着庄凝蕴去学校里问问。
慕晚每天待在阿□□翁无所事事,好不容易遇见老乡当然要多聊会天,“你们一般都到什么地方拍摄?”
“去的地方可多了,我们这次要在南法逛一圈,然后去意大利和土耳其。”
“你们会不会去更远的地方,比如墨西哥和南极洲,我一直都想乘坐破冰船。”
庄凝蕴仿佛找到了知己,原来慕晚也和自己一样是爱玩的人,“我也想去南极洲,小的时候我就整天看帝企鹅的纪录片。”
但是资金有限,能顺利拍完土耳其就谢天谢地了。
“你呢,你要在这里待多长时间?”
慕晚没说大学的名字,回答道:“我休学了,来国外gap一年。下一步打算在当地找份工作,赚点工资养活自己。”
宋宁赞美慕晚的勇气,毕竟东亚小孩没有休息时间,“那我们是一样的,不务正业拍纪录片也算是gap year。”
慕晚早已把阿□□翁摸透了,她也想帮帮忙,“明天我能和你们一起去拍摄吗?”
“欢迎你。”不用做攻略,庄凝蕴可高兴坏了。
…………
陈善和收到消息的时候,慕晚已经安全抵达法国。
“阿姨,去把我那条棕色的披肩拿过来。”
保姆高依兰在衣橱里找到了东西,她听到了外面门铃的响声,“夫人,外面有人在敲门。”
陈善和接过披肩,吩咐道:“去外面看看。”
夫人在荷兰也没什么朋友,难道是社区的人来了。高依兰心里犯着嘀咕,她把门打开了。
草地的石子路上站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主次分明。
高依兰只觉得前面那位的相貌有些眼熟,怎么看着居然像是秦玉堂的儿子,简直比秦元德还要像,“您二位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好像没见过你们。”
秦景曜跨过台阶,把烟掐了,“你不认识我,里面有人认识我。”
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一上来就私闯民宅,高依兰叫道:“夫人!”
陈善和让保姆不要在家里大呼小叫,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眼见秦景曜后面跟着的男人把门给关了。
“景曜,都长那么大了。”
只一眼,陈善和就能认出这是秦玉堂的亲生儿子,在那张年轻的脸上,她仿佛能拼凑出来过往残破的记忆。
高依兰闭上嘴巴冷静片刻,知道这位是夫人的客人后,她主动地走进厨房里泡茶。
秦景曜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丝毫没有晚辈对长辈的尊敬,“我该叫您一声陈姨,对吧?”
陈善和的手了贴着温暖的杯壁,“对。”
要是他们不离婚,如今秦景曜应该叫她一声妈妈。
面前的人绝对不容小觑,早就听说过秦家老四不能招惹的鼎鼎大名,没曾想他居然能那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陈善和走时就带了一个保姆,别人只知她在国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她的户口信息是隐藏的状态,秦元德不会透露,那就是秦景曜自己查到的,
“您好像很关心我的近况。”秦景曜跳过那些假模假样的客套,毕竟他不是秦元德,不需要把陈善和当妈。
“陈姨,慕晚在哪儿?”
他果然是知道了,陈善和笑了一下,“我听元德说你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她的名字好像就是慕晚吧,但是她在哪里我又怎么会知道。”
陈善和咬死了不承认,秦景曜又能拿她怎么办。
秦景曜抬眼,不紧不慢地反驳:“我没有证据也不会来找你,苏姜是你们的中间人,要当面对质吗?”
“你过来找我,秦玉堂恐怕还不知道吧。闯进别人家里来苛责一个病人,看样子邓莎也没把她的宝贝儿子教养好。”
陈善和的话绵里藏针,林桓的脸色一变,他有些紧张,害怕秦景曜会直接发作。
“您的教养就是拿孩子来威胁父亲,结果孩子还真的不小心流产了。”
秦景曜的嗓音低沉,丧钟一样敲击着,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
这桩秘闻鲜为人知,他怎么能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对陈善和来说,这无异于是羞辱。
陈善和的手拍着桌子,是前所未有的厉色,“你母亲是卑劣的第三者,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秦景曜是卑劣之人生下的贱种,有什么资格来质问自己。
“你也是第三者,”陈善和指着秦景曜,笑得比哭还难看,“手段下作的人,居然渴望着有人来爱他,多可悲。”
高依兰拉住了失态的陈善和,她流产之后身体就一年比一年差,一想起来过去的事就会犯胸闷的老毛病。
“夫人,小心您的身体。”
秦景曜的眼眸冷沉,“我再问一遍,你说不说。”
冤有头债有主,她不该将一个独身一人的女孩如此轻率地送到外国去。
陈善和默然,高依兰的神情担忧,她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现在的状况很不好,请二位出去吧。”
林桓看秦景曜的眼色,现在什么都没问出来,先生也不像是要走的样子。
陈善和捂着胸口,激烈的情绪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生理上的痛苦,“你敢动我,秦玉堂不会饶了你。”
秦玉堂自知亏欠这个前妻,假如他知晓了秦景曜的所作所为,必定会严厉地勒令儿子回国反省。
“您是不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秦景曜搭着扶手,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男人的愧疚不是万能的,您好自为之。”
他瞥了一眼陈善和身边的保姆,高依兰眼神心虚地低垂着头,避开秦景曜的视线。
“能找到这来,就说明慕晚的下落我迟早会问出来。”
人走了,陈善和如同虚脱了一般。
他说得不错,自己怎么能比得上秦玉堂的妻儿。
当年陈善和受人挑拨,明知道肚子里怀着的孩子不能轻举妄动,但她还是跑到了部队和秦玉堂大吵一架。
她信了秦玉堂和邓莎有染的事,以孩子为要挟让丈夫把下属的妹妹调出京州。
“我不该那么任性,最后他们真的……”陈善和断了一口气,掩面哭泣着。
医生都告诉过她了,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去受路途的颠簸。
“夫人。”高依兰已经安慰了太多次,语言已经无法抚平陈善和的伤痛,她只能抱住了对方,像是在抱自己亲生的孩子。
上了车,林桓汇报了最新的进度。
“我们的人套了苏姜的话,她只知道慕小姐去了法国换了身份,其他的一概不知。”
玻璃车窗外,暮色渐渐地充盈了天际。
林桓道:“要继续问吗?”
秦景曜摆了摆手,“不用,陈善和就没想让她全部知情。”
只要不知情,那就是怎么问都问不出来的。
陈善和上边还有一个姐姐陈善淑,她本人现居京州,如果让陈善淑闹到老秦那边确实不好办。
“那个保姆,派人盯着她。这种重要的事,陈善和不会放心交给别人。”
法国,像是慕晚会去的地方。
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去找她了。
第 48 章 有没有想我
慕晚和庄凝蕴走进街角的一家店, 这里卖薰衣草籽和香包,挂在架子上,深深浅浅的紫色, 看过去的时候像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田。
自然独特的香味吸引了两人, 她们在这家店里挑选着。
大胡子店家推销着自家的商品,“薰衣草有助于睡眠,舒缓情绪, 对健康非常有帮助。”
城市里的外国游客很多,店家居然还能用中文跟她们打招呼。
慕晚和庄凝蕴都买了,等待精油打包的时间, 慕晚收到了一条短信。
“你自己回来,还是我去找你。”
以为是自己花了眼,慕晚再次点亮手机屏幕, 定定地看着那条信息。
一字不差, 她没有看错, 也没有在做梦。
发件人的号码前几位有些熟悉, 慕晚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如果她没有记错,那这就是秦景曜的号码。
不会,他一定不会找到自己的。
店家把袋子交给两位姑娘, “希望你们在法国玩得开心!”
庄凝蕴的法语有些生疏, 只说了谢谢。
“温夕, 我们走吧。”
晚上出来不太安全, 尤其她们还是两个女生, 这个点回去正好艾琳娜也做好晚饭了。
慕晚甚至都没勇气再打开手机,“凝蕴,你们明天去尼斯能带上我吗?”
“啊?”这么突然, 庄凝蕴提着袋子,问道:“你不是要留在阿□□翁找工作吗? ”
慕晚对拍摄纪录片还挺感兴趣的,“主要是我没什么想做的工作,我想加入你们的团队。”
在阿□□翁的这几天,面前这个女孩确实帮了他们不少。温夕是新闻专业的学生,做采访的时候很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各种拍摄器材使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让温夕加入对他们团队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助力,但这种为爱发电的工作大多数人是支撑不下来的。
“但我们暂时还不能盈利,你可想好了。”
慕晚家里没缺过她钱,在学校的时候拿的奖学金和实习工资都够用了,就是现在她说要去创业和留学,向静和慕兴国都能再拿出钱来支持女儿。
“没关系,我还有点积蓄。”
庄凝蕴看出温夕不是着急挣钱的人,“我去问问宋宁,要是大导演同意了,我们明天就一起坐车去尼斯。”
吃完晚餐,宋宁和慕晚谈了谈,反正他们团队正缺人,而且慕晚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索性就同意了她的请求。
一整个晚上,慕晚都没能再打开手机看那条信息。
等到第二天天亮,手机里又弹出一条信息。
街道的路灯渗着白凌凌的光,慕晚从床上坐了起来,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此时距离出发还为时尚早,她却精神抖擞,一点睡意也无,将咖啡因注射进了血管般的昼夜颠倒。
“如果让我亲自来找你,后果自负。”
二选一,慕晚哪个都不想选。
她手里的手机好像一块要坠到地上的石头,窗户的一角拉开了盎然的绿色。
不对,自己都换了身份,他怎么能找来,秦景曜一定是在恐吓罢了。
“你想让我来找你,对吗?”
紧接着是第三条信息,慕晚并没有主动给秦景曜打电话,吹进来的风有点闷热,她把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终于,世界安静了。
睁眼捱到吃早餐的点,慕晚提着行李下了楼。
好在,楼下没有站着个秦景曜。
庄凝蕴伸了个懒腰,“温夕,起那么早。”
团队里的另外几个人也打着哈欠,唯有慕晚在桌子上有条不紊地吃着早餐,一点困意都没有。
“昨晚睡得早,凝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庄凝蕴慢悠悠地洗漱好,“车马上到了,我们吃完就走。”
慕晚叉了一片切好的草莓,她没心情配着奶油吃,又酸又硬的水果下肚,刀叉和瓷盘的声音在耳朵里横冲直撞。
要快点走才行。
几个人坐了两辆小车,行李塞得满满当当。
艾琳娜的怀里抱着小女儿,门前的猎犬也站起来送客,“亲爱的西塞莉,有机会我们再见面。”
慕晚转头看向后车窗玻璃,民宿的房子越来越远,但她好像也没有越来越安全。
一路上,会开车的轮流坐上驾驶座,法国南部的风景秀丽,这是一条非常适合自驾游的路线。
慕晚打开相机,对着外面拍了一张照片。
蔚蓝的地中海一望无际,波光如鳞,沙滩细腻,遮阳伞林立,宛如森林里冒出的色彩鲜艳的梦幻蘑菇。
他们在外面吃了晚饭,各自回到酒店房间里休息。
灯是关着的,慕晚一开门,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带着点苦的,若有似无的烟草味。
很淡,淡到慕晚推开门的那下,这味道就彻底消弭了,仿佛是从外面刮进来的气息。
月光照进阳台里,暗沉色调的房间里绘制出了一个人影,像是逆着光的远山和建筑。
“亲爱的,走了那么多天,有没有想我?”
床上的秦景曜扯着风轻云淡的笑容,在尼斯这个度假胜地,他就真的像是来休憩的游人一般闲适。
慕晚的手折过去,摁在门上,她的唇哆嗦着,“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不想我出现,”秦景曜转着手上的戒指,冷然道:“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主动来找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论是谁找谁,慕晚一样逃不出去。
“跟你一起来的人还在酒店,你确定要抛弃他们一走了之吗?”
闻言,慕晚倾斜过去的手一顿,门后的把手回弹,发出了如闸刀的细微声响。
“过来。”
秦景曜的声音幽冷,没有任何的温度。
初夏温暖,但慕晚莫名打了个冷颤。
秦景曜总能精准地威胁到自己,一击必中,使慕晚顶着压力走到他身边。
“告诉我,你是慕晚还是温夕?”
慕晚就是慕晚,她不是别人,可这也是无奈之举。
如果不是秦景曜,慕晚根本就不会顶着一个假名来到国外,又从阿□□翁到尼斯。
“秦景曜,我讨厌你。”
“你的戒指呢?”
秦景曜攥着慕晚的手,翻来倒去地看,没有,十根手指上什么都没有。
慕晚眼眸里滋生着恨意,“丢了。”
“丢了,你好去找别人。”秦景曜扣着女孩单薄的肩膀,他起身,目光自上而下的碾压,“整整三十天,我没有你的任何消息,我都不知道你是死还是活。”
慕晚推开秦景曜,“我是我,你是你,这跟你没关系!”
“慕晚,你这辈子都逃不掉,下辈子也逃不掉。”秦景曜握着女孩的手腕,他们的手举着,像是在指天发誓,“就算没了戒指,你也不能去找别人。”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别人说是情话,从秦景曜口中讲出来是噩耗。
“我要你认命,你听见没有。”
“我不认,”慕晚的呼吸摇摇欲坠,她恨不得把秦景曜甩得远远的,“凭什么你要来决定我的命运。”
“秦景曜,你自私自利,狂妄自大,你只顾你自己,不管我的死活。”
月光迷人,慕晚的脸色煞白,恍若飘零的一片白纱,她脸颊上流着两行清泪。
女孩瘫软在地上,她抓着裙角,哭得背微微拱起。
爱情它让人痛苦。
哭够了,慕晚拿着纸巾擦干眼泪,像搽胭脂似的,只余下潮湿的红晕。
“慕晚,你哄哄我。”秦景曜抱着了慕晚,她身上是令人舒缓的薰衣草香,“你哄哄我,我们就不吵了。”
黑暗里无声无息,两人依偎着好似在互相取暖。
秦景曜没了耐心,“连句哄人的话也不会说吗?”
慕晚看也不看对面的人,她的眼泪已经流干流尽了。
秦景曜扳过女孩细白的下颌,他亲在慕晚的侧脸上,呼吸温热,泪水流过的皮肤咸涩潮湿。
慕晚动弹不得,她听见秦景曜开口夸着“真乖”。
“你知道吗,你亲我,我都觉得恶心。”
他好像一直都打动不了慕晚,她的心一定是冰做的,用身体里的热气捂得久了,那冰反倒化在了指缝里,永远都抓不住。
“恶心?做的时候难道也恶心吗?”
慕晚和秦景曜面对面,男人的手抚上女孩略微弯曲的膝盖,掠过雪白柔软的腿|心,“你的身体很喜欢我,这不是假的。”
真实的反应,就在秦景曜的手中。
“我们做的时候,你的嗓子都叫哑了。”
“如果不爽,你为什么要叫呢。”
手指往里面勾,慕晚的下腹绞紧,“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秦景曜抱着慕晚坐在自己的腿上,空气里有湿透了的海风的热息,他的唇缠着突起的衣料,“自私自利的人,不会放过你。”
慕晚想下来,却被秦景曜拥得更紧,她反驳:“自私自利的人不配谈喜欢。”
秦景曜抽出手指,抹在女孩的腰间,“慕晚,我们领证结婚吧。我的东西都给你,这样我是不是就不自私了。”
慕晚从来要的都不是秦景曜的东西,她要的是没有秦景曜的世界,可惜他给不起。
房间里有一把水果刀,慕晚手里攥着那把刀,她不是谁的所有物,“你别妄想用婚姻绑住我。”
秦景曜的面容严峻,“把刀放下。”
他不相信慕晚会伤害自己,但他还是会害怕。
举着这把刀的时候,慕晚想过自己的父母,想过她的未来,“对不起,我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生活。”
简直是,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身后是高高的阳台,铁丝栅栏上洒着清灵的光影。
刀剑无眼,人的头脑却还不清醒。
“你想走也可以,我们来谈谈。”
秦景曜走过去,慕晚这样的人,不会拿刀捅自己的脖子。
“别过来。”
慕晚叫着,那把刀调转了方向,正对着秦景曜锁骨。
秦景曜没夺走女孩的刀,他无所顾忌一样,靠近持刀人,“你想走几年,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我让你别过来。”
那把刀割开了表层的皮肤,腐烂的铁锈味冲了过来,流动的血缓慢,浸入衬衫的纤维里。
慕晚眼前只能看到那些血液,仿佛都朝着她涌了过来,抵着的脖颈由白变红。
并不锋利的刀啪嗒落到了地上,银白的金属撞击着地面,慕晚的心脏也在撞击着胸腔。
她属实是吓坏了。
秦景曜抓住慕晚的手指,沾上了他的鲜血,“你手上有我的血,就再也不会忘了我。”
血是热的,流出来却逐渐冰冷,宛如一条斑斓的毒蛇,伺机而动,毒液将慕晚侵蚀得面目全非。
慕晚觉得他们像是两个精神病人,她的视线停留在那道伤口上。
不要一年两年,她再也不想见到秦景曜。
第 49 章 拦截
“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那把刀还在地上,刃上带着丝丝血迹,木制的刀柄还留着慕晚的指纹。
她的手垂在身侧, 黏稠的触感渐渐地收紧, 秦景曜的血凝结在了自己身上,斑驳暗沉的红色如玫瑰花瓣般剥落。
慕晚立刻用房间里的座机联系了前台,“不好意思, 我朋友被刀划伤了,麻烦你们送医疗用品过来。”
酒店里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前台不由得警惕起来, “好的小姐,是哪里划伤了?”
慕晚侧眸,秦景曜脖子的血已经不再流了, 血滴在衬衫上, 像是滴在雪上, 房间里只有月光, 男人的神色更加地冷寒。
“用水果刀划伤了手, 流了一点血。”
受伤的部位怎么看都不像是突发事件,为了避免麻烦,秦景曜走近了些, 用法语和前台对话。
面对磕磕绊绊的法语, 法国人宁愿用英语交流, 可他的法语非常流利, 是不用切换英语的那种程度。
猛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前台多问了一句,“请问小姐,您还需要其他的帮助吗?”
血腥气越来越浓烈, 有什么东西被剖开了一样,慕晚忍着不适,“不需要了,谢谢。”
夜深人静,自己又是外国人,就算是向前台求救,秦景曜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纱布和消毒用品很快被送来,慕晚拆开了酒精棉球。
“你不该过来。”
如果不过来他就不会受伤,慕晚差点以为自己要杀人了。
血水流入胸膛,秦景曜的锁骨深陷,“那你会主动把刀放下去吗?”
刀被扔到了地上,他跟没受伤似的,自顾自地扯开血淋淋的衬衫。
慕晚当然不会,那把刀对准自己,总比对准她要好。
“你要是真的死了,晚晚,我们就只能下辈子再见了。”
酒精棉球擦过血迹,狰狞的伤口仿佛下一秒就要挣开,慕晚的手抖得不轻,痛感似乎能传递到她的皮肤里。
女孩的动作十分轻柔,秦景曜几乎没什么感觉,凉意滑过,带着微微刺鼻的乙醇气味。
慕晚岔开他的话,问:“你要去医院吗?”
她的这个提醒实属是多虑了,秦景曜流的那点血,就算是不处理都没什么事。
秦景曜早就评估完了自己的伤势,“还没到缝线的地步。”
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伤口处理好了,慕晚也就消了个毒,她要拿纱布包扎的手被秦景曜轻轻地移开,他说那样看着太惹眼。
其实和包没包纱布没关系,他这人本身就很引人注目。就算是在人流密集的尼斯,也是如此。
伤人的刀还放在地上,刺破的场景不停地重复在眼前,慕晚惊恐极了,去捡凶器的手僵硬。
秦景曜越过面如土色的女孩,用纱布缠了几圈刀刃,连刀带血,包得干干净净。
“我累了。”
男人背过手把上衣全脱了,他的嗓音有些闷,好像一颗圆润的石子投进了潭水中的声音。
石子投进去,慕晚的心里却咕噜咕噜地冒着空气泡。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从黑暗到光明里,映射出的身影像是一抹油画颜料。
透明的壁障外,黑白交混的东西,岩壁一样的瞳孔缝隙,原来是两只眼睛。
这双眼睛钉子似的,往鱼的鳞片上砸,慕晚游着游着,那层透明的玻璃宛如扎根的水草,她湿漉漉地穿过去,游到了黑白的眼睛里。
秦景曜的眼睛,血色喷出来,连鳞片都被掀开了。
慕晚的被子落到腰间,从阳台外探过去,她见到了湛蓝的海。
仿佛还是在梦中,慕晚很害怕自己就此长眠不醒。
今天还要出去拍摄,她坐起来,习惯性地背对着秦景曜换了件长裙。
床上的男人没有醒,他找人找了一个月,基本没有休息的空档。
戒指没了,但是人还在。
慕晚轻手轻脚地梳理好头发,她走进浴室里洗漱。
放到提包里可能会被抢走,因此所有的证件都在行李箱的夹层里,秦景曜仍然在休息,慕晚叫了他一声,没有反应。
“秦景曜。”
慕晚放大了声音,房间安静,没有人回答。
于是她缓缓地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尽量地不发出声音,朝着床上瞥了一眼,没敢再多看。
秦景曜这个人很奇怪,你只要多看他两眼,他一定能发现,接着就会不留情面地把你的目光逼退。
慕晚咬着唇,连呼吸都要控制着不能太重,她在夹层里找到了签证和一系列的身份信息。
把东西放进手提包里,手机开始震动。
慕晚才喘口气,又紧张得提心吊胆,她把手机摁灭,出了房间的门。
窗帘遮住了大半的光亮,酒店房间男人赤着上身,黑发散乱,他侧躺着,闭上眼像是又睡了过去。
到尼斯的第二天还有拍摄任务,慕晚给庄凝蕴回了一通电话。
酒店的餐厅里,挤满了吃自助早餐的游客。
庄凝蕴拿着餐盘夹了一块甜品,“我还以为你没起床,正想把你叫起来吃早餐呢。”
慕晚随便拿了点吃的东西,“你们明天去马赛吗?”
“对啊,我好期待海鲜大餐,听说马赛的生蚝和海胆可以现开现吃,个头又大。”可惜在今天早上,庄凝蕴只能吃酒店里甜得要死的免费早餐。
海鲜配白葡萄酒,味道鲜甜,别有一番风味。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庄凝蕴在人群里找了空位置,“你不去吗?”
他们明天要走,慕晚当然也想跟着去,但是她着实是走不了。
“我有一个亲戚在荷兰,身体不好,这次她生病我想去看望一下。”
一来一去,又得折腾不少时间,不过庄凝蕴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干这份工作怎么还能要求人家兢兢业业,又没固定的工资。
庄凝蕴十分能体谅慕晚的心情,“能买到机票吗?”
“可以,从蔚蓝海岸到阿姆斯特丹有直达的票。”而且两个小时就到了,如果是在中国起飞,可能还要转机,时间又长,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探望。
这样一想,庄凝蕴直接去问了导演宋宁。
吃过早餐,他们背着设备到海边拍摄。
估计那边是秦景曜醒了,他发了一条信息问慕晚在哪儿。
慕晚:我在外面拍摄,准备坐车去景点了。
秦景曜发来了一个新的定位,他重新找了房子入住,让慕晚晚上回来也到这里来。
他挑剔住的地方,慕晚早就料到秦景曜会睡得不舒服,可她没曾想那人竟然在他们订的酒店里睡了一整夜,并且直到早晨都没能醒。
抱着人睡的第一个晚上,秦景曜就恢复了往日的睡眠质量,只要有慕晚,多恶劣的住宿条件都显得无足轻重。
秦景曜:要不要我去陪你
慕晚:我们要工作,工作不带家属。
男朋友,确实算是家属。
那边的打字速度有些慢,秦景曜说他也想去景点走走,不会打扰女朋友工作的。
慕晚:你不是讨厌人多的地方,不说了,我得上车了。
秦景曜没回,他大概是默认待在酒店里了。
宋宁是团队的主心骨,他不能走,慕晚请几天假倒是没事,说明了情况后,大家一致同意让有事的队友先走。
他们上了去景点的车,慕晚坐上去机场的出租车。
“您好,陈阿姨,我是慕晚。”
一上车,慕晚就用另一张电话卡打了通讯录最底下的那个电话,她想寻求陈善和的庇护。
“孩子,景曜他还是找到你了吗。”
秦景曜的动作快得让陈善和也难以应付,这些天,他把来龙去脉都给扒了个干净。
包括他们在京州的时候怎么联系的,还有慕晚的身份和地址。
陈善和甚至都来不及通知慕晚,那边却已经找上了门。
“是,”慕晚只提了一个手提包,里面放着她的证件,“我想来阿姆斯特丹,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车子后座的女孩无助地哀求,出租车司机虽然听不懂中文,却还是好奇地往后面瞅着,见人是在打电话便继续开他的车。
“你只要能来就来,我会护着你。”这事陈善和确实做得不够好,她说要帮慕晚,肯定也要帮到底。
慕晚是偷偷跑出来的,她只要上了飞机,就有机会落地阿姆斯特丹,到时候陈善和会亲自派人接应。
秦景曜碍于他父亲,就算是陈善和收留了慕晚,他也不能在人家家里造次。
订了最快的机票,慕晚下车到了机场。
抢劫盗窃频发的城市,一路上小心谨慎,她终于带着证件和现金安全抵达了机场。
没带什么行李,慕晚却一点都不觉得轻松,她急匆匆地到柜台办理登机。
机场的工作人员拿到了慕晚的证件,查看了几遍,“小姐,请您稍等。”
难道是自己的签证有问题,慕晚小声地催促,“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工作人员安慰慕晚耐心等待,她联系了自己的上司,把证件拿给对方看。
“是她吗?”
“是的,中国人。”
年轻女性,都对得上。
他们用法语交流,但这并不代表着慕晚对他们说的事情一无所知。
离开尼斯中途出了意外,那位资历较长的工作人员请慕晚到休息室等待。
顿时,慕晚有些明白了。
她拿走自己的证件,说了一声抱歉,然后不顾机场人员的挽留,径直地快步走出了机场。
道路的两旁停着出租车,有一个司机站在那里揽客。
慕晚着急说自己要走,她要去火车站。
“是西塞莉小姐吗?”
正要拉开车门,慕晚如坠冰窟,下意识地反问司机:“你怎么知道?”
“一位先生付了钱要我来接您到马特林克宫。”
司机说的是秦景曜发过的地址。
此刻,慕晚无比确信秦景曜已经知道她要走的事,还没上飞机,在机场就把自己给拦截了。
第 50 章 关在这里
“西塞莉小姐, 您还走吗?”
慕晚果断又把车门关上了,司机紧随其后,再三询问着她。
那位先生的助理给了自己很多钱, 那些钱足够一个出租车司机一周都不用工作, 要不然他也不会答应一整天都等在机场接人。
面对司机的穷追不舍,慕晚拒绝道:“我不走了。”
司机收了那些钱,心里不安, “可是已经都付过钱了。”
“没关系,你拿着吧。”慕晚烦躁地走了一段路,广阔的蓝天下, 棕榈树列着队伍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有一辆车停在了身后,并不是出租车,她失望地走到边上。
车窗玻璃降下来, 闪现出的是秦景曜的侧脸。
临海的城市风大, 慕晚的衣衫飘忽, 她茫然地望着车里的人。
好像无论走到哪里, 都是这个结果。
她一次一次地逃走, 秦景曜就一次又一次地将慕晚抓回来。
断掉一只想飞的小鸟的希望,那就让它主动放弃出走的心愿,直到忘却笼外的自由。
“温小姐, 你要去哪儿?”
秦景曜脖子的伤口开始愈合, 一条细长的疤痕横亘在颈间, 残破中揉进了凌冽的冷硬。
“去火车站。”
慕晚的唇张开合上, 像是黏在了一起, 恍惚的状态下,她甚至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发出了声音,还是在心里默默地回答。
他们如同初遇般陌生而客气, 秦景曜大发善心地要帮她,“我送你。”
慕晚抬头,她的眼睛里又燃起一丝火苗样的急切,“真的?”
她真的想走,想走……
但他叫她的假名,分明是存心戏耍。
哪怕没可能,情绪混乱在一起,慕晚居然存了期待。
秦景曜不想骗她,“假的。”
他要送,也是送慕晚回去。
秦景曜说:“上车。”
慕晚充耳不闻,那辆车跟在她后面,速度很慢,简直比那个司机说话的时候还要烦人。
“我知道你要去哪儿,但是你不可能一直住在她家里。只要你离开,我早晚能再找到你。”
秦景曜下了车,他按着女孩的肩膀,强硬地把她转过去,“我让你进去,听见了吗?”
总还有别的办法,慕晚几乎想破了脑袋,除了和秦景曜服软,她没别的办法了。
“听不见,我就抱你进去。”
秦景曜的声音沉下去,他没有发怒,慕晚每次都不听话,所以他要耐心一点才行。
“我进去。”慕晚抬脚,坐进了车里。
喧嚣的大风被阻断在车外,慕晚上扬的裙摆,此时乖顺地贴着膝盖。
秦景曜关上车门,“给我手机。”
车子启动,慕晚没问要开到哪里去,车子去哪儿好像都与她没关系。
手机和证件待在一起,其实这些东西都没有用,慕晚连飞机都上不去。
秦景曜接过电话,垂着眼扫过去,快速地划到底,找到陈善和的号码拨了过去。
“上飞机了吗?”
来电人是慕晚,陈善和想着她应该快要上飞机了,于是关心了一句。
秦景曜淡声道:“她来不了。”
怎么会是他,陈善和的语气一下子从柔和变成紧张,“景曜,你不能这样做。”
“陈姨,”秦景曜恭恭敬敬地喊了她一声,肆无忌惮地笑,“你去告我的状吧。”
没人能管得了他,也没人能从他身边把慕晚带走。
没收慕晚的手机,对秦景曜来说,根本就没必要。
男人的手伸进手提包里,把手机塞了进去,拉上拉链。
“这就是你说的工作?”
秦景曜明明早就发现了,却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
电话打过去,慕晚再没了机会,“你早就知道。”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订机票的时候,或许是更早,她在酒店偷偷把证件拿出来的时候秦景曜就已经知情。
对她的行动了如指掌,直到最后一刻才收网。
离自由越近,被带回去的时候就越绝望。
“你为什么不肯回来?”
秦景曜的声音和手指都缠了过来,“你骗我也好,只要你肯回来,怎么着都行。”
他想给慕晚一个机会,可等到最后他也不见慕晚回心转意。
女孩的双眸冷冷清清,她开口道:“我不爱你,也不喜欢你。”
慕晚讲话温温柔柔,和风细雨,却让人痛不欲生。
“秦景曜,我们分手好不好?”
秦景曜什么都没有追究,他仅仅是希望慕晚编点软话求个饶,可是连这个都做不到。
她看着自己的神情认真,说分手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慕晚谈恋爱从不轻易说分手,吵架提分手太伤感情,她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于是固执地要分手。
“你是开玩笑的,不要再提了。”
秦景曜的呼吸不太稳,他翻出烟盒,手法熟练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你不需要给我找借口。”被甩了的人会不高兴,大概是觉得丢了面子,秦景曜的架子高,素来都是别人捧着他。
慕晚退了一步,“你也可以和我分手,都行。”
烟雾随风飘散,谁先提的分手这根本就不重要,秦景曜让慕晚闭嘴,“要是还提这两个字,你就在车上把衣服脱了。”
平整柔和的布料覆盖住小腿,慕晚背后一寒,窗外是连绵不断的海,游客三三两两地聚集,到处都是人。
秦景曜真的会做,混蛋是不讲道理的。
慕晚闭口不言,终于安静,秦景曜揉了揉眉心。
窗外的景物不断幻化,风声呼啸,碧海蓝天隐匿在白雾之中,仿佛一座虚构的海市蜃楼。
马特林克宫静谧地矗立在蓝色海岸,悬崖峭壁上的庄园,延伸出如瀑布般的郁郁葱葱。
车子开进去,厚重的大门轰然关闭。
既然不去阿姆斯特丹,慕晚自然是想回去工作,“我们要在这里待多少天?”
秦景曜把烟捻灭,压至底端的火发着红,在眼底映得荒凉,“不知道,看你表现。”
对方的回答模糊,慕晚没底,势必要问个清楚,“你什么意思?”
秦景曜笑了一下,“意思是,我要把你关在这里。”
那笑渗人,慕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秦景曜把人带下车,“我太惯着你了,以至于你总是跟我作对。”
悬崖外是望不到边际的蓝海,树木葳蕤,前路是一层又一层的岩石阶梯。
跳下去,坠落都是缓滞的。
如同死水的情绪刹那间波澜汹涌,慕晚忍不住骂道:“你这个疯子。”
她被关起来了,慕晚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再怎么样,秦景曜也不能把自己关起来,这是囚禁。
行李都被送到了房间里,慕晚坐在沙发上,她抱着膝盖,昂起脑袋,眼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幸好没有摄像头。
慕晚拿着手机,屏幕明明灭灭,她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在想怎么出去?”
秦景曜交叉着慕晚的十指,问:“戒指丢哪儿了?”
丢了就是丢了,就是问了也找不回来。
慕晚的手指被攥得有些疼,“告诉你,就能让我出去吗?”
“你说,你不会和我分手。”秦景曜俯首,吻了吻女孩的耳垂,那里被海风拂过,触感温凉,他低声哄道:“晚晚,你不会和我分手,对不对?”
为什么不说呢,就有那么难吗。
秦景曜的指尖挑开细带,裙子自肩膀滑落,乌黑的头发垂到背后,像是温润的玉块倾斜着竹影。
男人的手转过身体,料子褪到脚踝。
“你走的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秦景曜亲着慕晚的脸颊,溢出的喘息喷洒在胸前,“晚晚,你为什么能这么狠心。”
她的手被拎着,碰到微微突出的伤疤,昨天晚上这里流出了鲜红的液体。
慕晚持刀伤人的伤口,在秦景曜身上,宛如束缚住的标记。
慕晚的腿被抬高到腰间,膝盖微微地弯曲,眼尾点缀着晶莹的泪水。
秦景曜的下巴搁在女孩的颈窝,笑音撩人,“都湿透了。”
布料上留着一块湿渍,颜色更深。
“你不想我,但你的身体在想我。”
慕晚躺在沙发上,不着一物,秦景曜压下来,有些沉。
“你所谓的想我,就是要把我关起来。”
她的视线跃透过拱门,跳跃到海上,璀璨华丽的灯火如流水,那里的人群那么小,又那么地远。
秦景曜轻轻地摇头,高挺的鼻梁抵着锁骨,泛起酥麻的痒意。
“不。”
“是要做死你。”
柔软的腰肢被人抱住,慕晚抬起了头,在马上要叫出声的那刻,她用双手捂住了嘴。
秦景曜扯过女孩的手,并在一起,压高到慕晚的头顶。
慕晚死死地咬住唇,齿间似乎能闻到血的味道。
秦景曜在紧闭的唇瓣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下身的力度却依旧没有减小,他掐着慕晚的下巴,要她张口。
“不要抵抗我。”
慕晚双手被举着,已经是缴械投降的模样,她被迫盯着秦景曜的脸。
他额前的头发汗湿了,眸中的黑色浓郁。
呻|吟的声音破碎,秦景曜的舌头伸进去,舔舐着口腔里慕晚咬出的痕迹。
她不肯说一句求饶的话,他们从沙发纠缠到床上,翻来覆去。
浓密的发丝泡在水里,慕晚的手在水面探出一半,因为剧烈的动作,她刚握住浴缸的边缘,就又脱落了下去。
清澈见底的水,荡起一阵阵的波纹。
热流吐出,秦景曜鼻尖挂着水珠,张开喘息的唇瓣红润,颈部的青筋和伤疤交织。
像是一朵开到破败的花,白色的水汽蒸腾,慕晚眼前混沌不明,水晶灯细碎的光渐渐地汇聚成一条缝。
她最后没挺住,昏睡了过去。
秦景曜并没有放过自己,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慕晚感觉他又进去了。
温暖的体温留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残夜破晓,牙印吻痕环绕的腰间,男人的手松了下去。
时钟从傍晚走到清晨,慕晚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秦景曜不是在放狠话,他真的要自己死在床上。
神志清明的瞬间,慕晚眯着眼睛,瞧见挂在海上的一轮白亮亮的明月。
她想去找自己的手机,抬了半天,只动弹了一下小拇指。
身后的热意压迫过来,烫得慕晚一缩。
“找什么?”
慕晚艰涩地发出一个音节,她没能讲出连续的两个字。
似心有灵犀一般,秦景曜坐起来,他把手机放在慕晚的手心,还贴心地输入了密码给打开了。
猛然一见到日期,慕晚迟缓地思索了一会儿,原来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她问:“衣服呢?”
秦景曜把衣服捞了过来,裙子和内衣都是行李箱里找出来的。
慕晚解开内衣,手指绵软无力,她慢吞吞地扣,却怎么也扣不上去。
“别穿了,反正都是要脱的。”
秦景曜像是在冷嘲热讽,慕晚立刻红了眼,她生气可又无可奈何。
秦景曜看不见慕晚的表情,她光滑的背轻颤,吹干的头发揉得有些乱。
“又哭。”
秦景曜把背后的扣子给她扣好,拿了裙子往慕晚头顶套,顺便整理裙子的领口。
他解释道:“我没笑你。”
慕晚仍旧背对着他,秦景曜的手贴在女孩的耳侧,他亲了亲黑色的长发,“是我说错话了。”
“我没哭。”慕晚吸了吸鼻子,她穿上鞋去梳头发。
秦景曜的手扑了个空,“这不是怕你哭。”
无论是在床上床下,慕晚哭了他都会哄,只是区别在于上床的时候他不会停。
桌子上已经放好了晚饭,秦景曜也下了床,喊慕晚吃饭。
异国他乡,请来了一位厨师专门做中餐,都是慕晚平时爱吃的菜色。
一顿饭吃下来,秦景曜总能知道她喜欢哪道,不喜欢吃哪道。
勺子喂到嘴边,慕晚木然地张口,吃了下去。
这么大的房子,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出去的机会也有,只是几率渺茫。
察觉到慕晚皱眉,秦景曜放下勺子,送入自己口中尝了尝味道,“怎么了,是烫到了还是不好吃?”
慕晚回答说:“我自己来。”
秦景曜把端着的碗放到桌子上,他看着慕晚把饭吃完了。
消耗与进食的比例不成正比,她情绪不佳,秦景曜也没有强求。
房间里已经有人打扫了一遍,慕晚坐在椅子上看海,地中海的波涛摇曳,浅蓝的水里融进了夜色。
秦景曜靠在椅子上,他面前放了一个电脑,一边抽烟一边动着键盘,应该是在工作。
“别看了,我不走。”
他要在这里,把慕晚给盯住了。
慕晚的脚踩着藤椅,她坐在高处,眺望着远方的熙熙攘攘,“我想去教堂。”
庄园附近有许多景点,其中一个就是尼斯的圣母大教堂。
“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我有说允许你出去吗。”
这次,秦景曜没由着慕晚的脾气。
电脑屏幕里的林桓顿住,“先生,太太说让您回国之后来找她。”
“知道了。”秦景曜的神情淡薄,他道:“继续。”
时间过得太慢,这栋房子里,除了秦景曜,她一个人都不认识。
慕晚走到电视面前,她在抽屉里找到了遥控器,随意地翻着枯燥的电视节目。
嘈杂声传到了电脑的另一边,秦景曜淡然自若,他衔着烟,抽出余光的落在影像前的身影上。
挺乖的,没闹着要去教堂。
慕晚很无聊,非常无聊。
电视里播放着纪录片,和秦景曜一样三心二意,慕晚低头划着手机。
她找到一个国外的网站,里面有介绍这座庄园的信息。
慕晚一句一句地翻译,把整篇文章读完,网页的界面老旧,图片也加载得非常慢。
她把手机上拍摄的图片放大,那是一条被截断的小路,朝着山崖的下方。
图片并不完整,慕晚也看不出小路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一扇小门,也可能是海。
她试图再找点别的信息,电视机上已经开始播广告。
“该睡觉了。”
慕晚还没睡醒几个小时,秦景曜又要催她睡觉。
“我不做。”
言简意赅的几个字,慕晚拍开秦景曜的手。
秦景曜想着自己在慕晚眼里果真成畜生了,他笑道:“我是担心你昼夜颠倒。”
说得好听,下手却没轻没重,慕晚面色不虞,“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谁知道她会睡那么久,睡起觉来没完没了,中途秦景曜的手指探了几回鼻息,确定了人没事以后就接着让慕晚睡了。
都是因为秦景曜,害得慕晚还要调整作息时间。
“我出去走走。”
她站起来,自己出了房间,到房间外面的花园游荡。
慕晚想去找那条小路,却摸不清楚方向。
她坐在了台阶上,肩膀披了一件外套,是秦景曜拿过来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喝醉了酒无所顾忌地坐在石阶上吹风。
“你那天冻得厉害,却没有人给你披件衣服。”
所以秦景曜一想到,就时常地后悔。如果那时他是慕晚的男朋友,一定会给她披件衣服。
屋里人沉醉于酒色,秦景曜站在门外,偏偏注意到慕晚冷得发红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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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微烫的唇
每天固定会来收拾卫生的保姆, 中年女人手脚麻利,棕色的头发在头顶盘成发髻,打理得光滑干净, 一丝碎发也没有。
住在这座庄园里, 慕晚找不到与其他人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你是法国人吗?”
房间里多了一道温柔的年轻女声,收拾被子的女人点头说:“是的,小姐。”
“法国人很热情,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就是一个本地姑娘带我逛了景点。”
慕晚在调整时差,电脑上的字她困得看不下去, 于是就想找人说说话。
平易近人的语气,保姆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动作,“大家都喜欢美丽的姑娘。”
干他们这行的, 很少会和雇主直接对话, 都是管家下达命令, 他们再执行。
“你住在马特林克宫还是住在外面?”
保姆放下床单, 回答慕晚的问话, “我们都住在庄园的保姆间里,因为有排班表,所以不一定每天都在庄园。”
慕晚让她做自己的工作就好, “尼斯的大海非常漂亮, 像蓝色的眼睛。”
保姆微笑着, “在这里工作心情都变好了。”
能住在马特克林宫度假可真让人羡慕, 这里地势极佳, 能将尼斯最美的景色净收眼底。
门被推开,秦景曜进来了。
保姆收敛了笑意,这位先生十分不好伺候, 她不敢多言,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态卷走要换洗的枕套。
慕晚的下巴抵着沙发椅,刚才还在一起开心聊天的保姆,此刻却只能看见她后脑的圆润发髻。
“先生。”
中年女人把东西带走,退出了房间。
“写到哪里了?”
庄凝蕴把素材分享了过来,慕晚帮着团队修改文案。
“还差一点。”
庄凝蕴和宋宁已经抵达了下个目的地,紫色的薰衣草花田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
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远了,每度过一天,就远上几小时的路途。
“困了吧。”
秦景曜抚着慕晚的发顶,长发轻盈柔顺,他的手圈着女孩的脖颈。
怀里的人歪了歪脑袋,她忽然起身说:“我要出去一趟。”
外面的海天天都在看,远方的旅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可是都与她没有关系。
所谓的出去,也不过是在庄园里打转,困在一方小天地里。
天亮了又黑下去,慕晚下了一个坡,草地绿茵茵的,开着一小丛薰衣草。
半球形的花丛,淡紫的香气,暮色渐浓。
花枝随着海风摇晃,扫着慕晚裙摆底下暴露出的小腿,刺得皮肤有些红了。
她绕过花丛,在茂密的树木后面找到了几阶棱角磨损得不成样子的台阶。
就像故事书中后花园的小门,莫名其妙地带着吸引人不断前行的魔力。
慕晚的脚踩在台阶上,往下压了压,接着把另外一只脚也放了上去。
试了一下,台阶虽然缺了角却很结实,能支撑住她的重量。
只是坡度陡峭,想下去最好穿运动鞋,但慕晚脚上只有一双鞋底薄如蝉翼的缎面单鞋。
这样高的山崖,往下看一眼,意识就仿佛拽住了身体,如同下坠。
慕晚的手提着裙子,她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过了今天,可能就没这个机会了。
脱落的石子从高处滚落,慕晚听见了落地的破裂声。
山路的两边长着茂盛的灌木丛,野蛮肆意地生长,根系扎进地里。
忽明忽暗的天色下,一个纤弱的女孩不停地走,她的胸膛起伏着,灰尘弄脏了娇贵的鞋子。
前方渐渐地浮现出道路的尽头,再往前走就是平地。
慕晚加快了脚步,她险些跌倒在地上,裙子的布料被攥得皱巴巴。
底部铺着一大块平坦的岩石,海水断断续续地拍打潮湿的绿色苔藓。
幽深的海水,一圈一圈地缩进去,是冰凉的蓝色。
比慕晚还要高的栏杆在这块岩石上聚拢,中间衔接着两扇锁住的铁门。
从这里出去,能直接走到沙滩上。
耷拉的链条生了锈,慕晚沾了一手土黄色的锈迹,她拿掉头发上别着的的黑色发卡,插进了锁眼里。
这扇小门的存在感不强,常年无人打开,却依旧顽固不灵地守卫着它的疆土。
慕晚没撬过锁,她只依稀记得电视机里的开锁剧情,插进去的黑色发卡已经变形。
身上没有手机,仅剩的一点夕阳余晖不足以让人看清铁锁的内部结构。
海浪声夹杂着铁链的撞击声,慕晚的视线失了焦,她把手伸到了栏杆的外面。
有些渴了,手上也没力气。
就算是开了锁又怎么样,她出去以后怎么办,该去找谁。
没手机,没钱,独自走出去,晚上又不安全。
慕晚无法保障她的人身安全,成功逃脱以后迎接自己的还是回去。
天涯海角,秦景曜都能找到慕晚,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慕晚伸出栏杆外的手悬空着,什么都摸不到,外面有海水的潮湿气。
仿佛一颗静止的灌木,枝条穿过了铁栏杆,汲取着象征自由的阳光与水分。
他一定会找到自己,然后再关起来。
慕晚真的受够了,她恍若把自己置于烈火上煎熬。
发卡在空中抛出半圆形的弧线,溅落了几点水珠,被白色浪头冲刷得了无踪迹。
把唯一能开锁的工具丢进了汪洋的大海,慕晚像是也泡进了海里。
她手上的铁锈擦到了衣服,穿着那双并不适合跋山涉水的鞋子,再次一步步地爬了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上面的人声略微吵闹,急匆匆的脚步声在绿植里穿梭。
慕晚的理智回笼,她站到那株薰衣草前,在庄园里工作的一个保镖举着灯照了过来。
“找到了,小姐找到了。”
所有的人都涌到了这里,法语英语还有什么别的语言,后花园里简直乱成了联合国的预算商定会议。
灯光渐次拉开,有些刺眼,慕晚躲避了一下。
终于找到了人,寻找的队伍分散开来。
秦景曜走过去,女孩的裙子脏兮兮的,又都是褶皱。
简直是一只跑出去流浪的小猫,在风雨中受尽了苦楚。
“去哪儿了?”
她这些天一直都是这样,庄园里多的是娱乐设施,可慕晚哪里都不肯去,她每日漫步目的地在房间外飘荡。
为了找慕晚,秦景曜带着的人几乎要把马特克林宫给翻到地下去。
“以后能不能和我说一声。”
慕晚不想回答就算了,秦景曜说完又觉得这个要求太难为人,她是要走的,怎么会和自己说呢。
可他担心她,这副样子,秦景曜会胡思乱想,想着慕晚是不是摔倒了,是不是磕到了膝盖。
慕晚指了指下面说:“我在下面待了一会儿。”
她头上别碎发的卡子不见了,那种纯黑色的铁制发卡,简单的样式,却能轻松地撬开牢靠的铁锁。
秦景曜什么都没问,有那么一瞬间,他就想放慕晚出去算了。
她会走向更广阔的天地,而这段记忆连着秦景曜一起,将会是一件封存在木箱里的旧物。
发霉失色,永远地被忘却。
秦景曜牵女孩的手,“晚晚,我们回去。”
“脏。”慕晚的手没洗,都是锈渍。
秦景曜很爱干净,所以他不肯去人挤人的地方。
“不要紧。”
男人的十指将慕晚扣住,粗粝的锈成了掌心的茧。
慕晚被秦景曜送回房间,她找了睡裙进去洗澡。
把自己洗干净了,慕晚打开了手提包里的文件袋,那里能摸出一只金色的戒指。
戴得久了,便不免有了划痕。
她走到哪里,都带着那只戒指,那天走到蔚蓝海岸机场,慕晚仅有的行李或许也就是这只戒指了。
为什么要带着呢,慕晚也不明白,有的时候人甚至都不理解自己的想法。
“秦景曜。”
他还是没走,慕晚把戒指拿到男人面前,“我没有丢,我骗你的。”
女孩的发梢往下滴着水,她连领口湿了都浑然不觉。
秦景曜敲着桌子的手一顿,“过来。”
慕晚顺从地走到他身边,把掌心的戒指拿给对面的人看。
秦景曜却把慕晚转了过去,将她抱在怀里,用雪白的毛巾擦拭滴着水的头发。
慕晚感受到头顶的力道,她主动把戒指戴到了手指上。
细白的手指撑着深色的西装裤,钻石的光芒犹如澄澈的月色。
秦景曜的喉结滑动,他不动声色地将慕晚的长发包在毛巾里。
“我想回京州。”
秦景曜揉搓着湿掉的发丝,“怎么突然想回京州了?”
这样拙劣的手段,先是明晃晃的示好,接着是毫不掩饰的根本目的。
活了那么多年,这样的求人的方式秦景曜还是头回见,但他的心却还是震颤了一下。
慕晚的情绪怪异地平静,她温声细语地说:“我的毕业论文答辩还没完成,我想回去参加毕业典礼。”
“我不会再跟你说分手了。”
房间里是一阵沉默,慕晚的头顶盖着毛巾,眼前是黑漆漆的,她看不见秦景曜的表情。
质地亲肤的毛巾被掀开,贴上了微烫的唇。
秦景曜扶着慕晚后颈,女孩的唇被亲得莹润,他轻轻地啄吻,反复地含住。
如清甜的泉水流过,带着情欲,又柔和至极。
慕晚的手往下滑,她只好搂住秦景曜的脖子。
“以后都不说分手了。”
男人的嗓音低哑,慕晚望着秦景曜,他把自己抱得很紧。
强有力的心跳,不知道是秦景曜还是慕晚的。
“只要还在一起,你想去哪儿都行。”
就这么简单,她只要说两句软话,秦景曜一切都听慕晚的。
“我困了。”
慕晚的脸蹭着男人的肩膀,她闭着眼,说这一句话时呼吸绵长得宛如叹息。
…………
醒来的清晨,慕晚最终把作息调整好了。
她希望秦景曜不要忘记昨晚的承诺,吃过早饭,庄园的大门打开了。
他亲自开车,却在一座纯白建筑的前方停住了。
长方形廊柱教堂,浓重的巴洛克风格,尖锐地指向天空。
她说要来的教堂,就是这里。
尽管慕晚没有再提,那也或许只是她想找的一个借口,走之前,秦景曜还是要带她来一趟。
他们来得很不凑巧,今天教堂里有一对新人举行婚礼。
慕晚又不是被邀请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她怎么好意思进去,“我们就不要进去了吧。”
伫立于门前的证婚人上前握手,“欢迎您,秦先生。”
“感谢您的到来,慕小姐。”
慕晚恍然意识到今天自己隆重而严肃的装扮,是秦景曜特意挑选的衣服,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并不只是一时兴起。
来都来了,再回去多扫兴。
不过是一个婚礼,秦景曜还是有能力把慕晚带进去的。
诸位宾客入座,玫瑰花窗色彩绚丽,教堂里点燃了洁白的蜡烛。
牧师祷告,祈求上帝的祝福。
朗诵的经文慕晚听得不是很明白,可真挚的誓言和神圣的琴音,跨越了界限,直通心底。
新郎拥吻新娘,婚纱的裙摆拖在地上,席间的宾客们纷纷鼓掌为这场婚礼献上他们的祝福。
他们走出教堂,玫瑰花瓣从天上洒落,像是下了一场雨。
慕晚淋了满身的花瓣,天气明媚,家人朋友簇拥着新人走向宴会厅。
爱情也有它美好的一面。
“慕晚,我不是要跟你争个输赢。”
秦景曜摘下女孩头发上的花瓣,以及肩膀上和掉在衣领里的花瓣,她像是埋在了花里。
“你喜欢我并不代表着你输了。”
他们之间没有输赢,只求朝夕相伴。
爱与恨同为一体,因为在乎,所以不愿意舍去。
虽然有些太晚了,但秦景曜仍然从车上的礼盒里掏出了一根蜡烛,他用平时点烟的打火机点着了线。
“我欠你一句生日快乐,晚晚。”
秦景曜拢着火苗,蜡油流淌凝固,慕晚双手交握,沉默地许了一个心愿。
她把蜡烛吹灭了。
第 52 章 我怎么办
拎着行李回京州的时候, 慕晚绝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赶上今年的论文答辩。
她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完成了自己的学业。
和苑的门关着,慕晚试了一下自己的生日, 锁开了, 她走了那么久,密码依旧没有变。
房子里的陈设也基本没有改过,提着行李箱进了客厅, 两条小腿突然绕上一团毛绒绒触感。
纯黑色的临清狮子猫,绿色的眼睛,颈部的毛较长, 看起来像狮子,故由此得名。
“小猫。”尾巴慢慢地扫上裤脚,慕晚把手凑近黑猫的鼻子, 小猫见状嗅着手指,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便摸了摸长长的毛, “你叫什么名字?”
猫猫只会叫, 不会说话,慕晚自然等不到答案。
秦景曜关上门,“怎么是自己提行李上来的?”
下了飞机之后, 等着他处理的事情太多, 于是就兵分两路, 慕晚则回学校办理复学手续。
在学校里吃了午饭才去和苑, 秦景曜比慕晚到得还要早。
慕晚把行李箱推到墙角, “我让司机回去了。”
再说进门就是电梯,她哪里用得着受累。
秦景曜陪着人收拾行李,“让别人拿, 不然下次不好资源调度。”
慕晚说:“你说话像我们台里的领导。”
但她有自知之明,自己这种不习惯下达命令的人并不适合当领导。
虽然那样说着慕晚,秦景曜还是俯身接过叠好的衣服,做着家里阿姨该做的工作,“当领导可不好玩,你知道最难搞的是什么吗?”
慕晚问:“是什么?”
不论到多高的位置,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只要还在位一天,就有被上面拖累的风险。
秦景曜瞧着女孩认真的表情,笑了笑,“责任划分。”
讲求中庸之道,不偏不倚,所以内斗往往不是坏事,而是能促进机构安稳的好事。
他不该跟慕晚说这个,有些多余。
站队让人分身乏术,闷头实干派素来没有出头之日。
那只被两人忽视的小猫挤进来,坐在了行李箱上,它不怕生,很亲人。
跟慕晚在宠物店里见过的猫一模一样,她确认就是当时那只,秦景曜什么时候把猫带进和苑的。
“你一直养着?”
“嗯,你走的当天我就把小猫抱回来了。”
秦景曜没选错这只猫,性格黏人温顺,幸好小猫还记得慕晚,没张牙舞爪的,否则他一定会把这玩意儿丢出去。
原来是那天,慕晚道:“它叫什么名字?”
秦景曜问过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不会就是这只小猫吧。
黑猫挡住了要拿的东西,慕晚伸手把它抱了下来。
她举手投足间带着宠溺,秦景曜懒懒地抬眼,“小草。”
毕竟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什么?”慕晚怀疑自己没听清楚,都没想过秦景曜居然会取个这么草率的名字。
“重新想一个吧,太草率了,小猫会不喜欢的。”
不喜欢,秦景曜管一只猫喜不喜欢,他唤了小黑猫一声,问:“你喜不喜欢这个名?”
小猫应了一声,在地上舔自己的爪子。
慕晚觉得还是不妥,“你别欺负不会说话的,就叫立夏怎么样?”
什么叫欺负,秦景曜没和一只猫计较,“你和钟尔雅要凑够二十四节气啊?”
“不。”那双水绿的眼睛望过来,慕晚的心软软的,她的手指握着小猫的肉爪,爪子张开,仿佛一朵春天原野里的小野花,“就养它一个。”
秦景曜赞同道:“挺好的,生孩子伤害太大。”
只是家里那边有点难办,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慕晚明明说的是猫,他怎么扯到孩子身上去了。
谁要生,猫还是她,这猫是绝育的。
“我们以后不生了。”
秦景曜的语气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不想用孩子来绑住慕晚,这样做对她来说太残忍了,同时这也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不可能,秦景曜这样的家庭,权力要靠血缘传递下去。
“我们不会一直都生活在一起。”
“什么意思,你想和谁生活?”秦景曜拧着眉头,他不敢相信才过多久慕晚就对他腻了。
慕晚关上柜子,“没有谁,我自己生活,你也自己生活。”
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也不是谁离开了谁就不能活的关系。
“我怎么办?”秦景曜重复了一遍,“那我要怎么办?”
“你离开我又不是不能活。”慕晚想好好地跟他讲道理,但是秦景曜从来不会听,他只会固执己见。
前二十几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呢。
确实,没有慕晚,秦景曜是不会死的。
“你说的好有道理,但是晚晚,我不想上你的套。”
慕晚讲得有理有据,一般情况下都能让人信服。
“你最好能一直自己生活,要是被我发现你有了别人,我一定会让他活不了。”
秦景曜的身影在慕晚眼睛里放大,一字夹浮在生了绿翳的海水里,自由抛弃了自己,在被分解为绣渍的时间里,独自地驶向远方接着流浪。
刚回国,他们却还在争辩,都是为了个人所希望的未来。
小猫的肉垫趴上慕晚的裤子,立夏发出了舒服的声音,仿佛是睡觉了在打呼噜。
立夏喜欢家里的两个主人,小猫没有爸爸妈妈,供养自己的主人就是它的父母。
慕晚蹲下来,她不想吵了,“立夏。”
他们现在很像当着孩子面争吵的父母,慕晚在这一刻感同身受,她是被爱着的,所以她懂得真正的爱是怎样的。
“对不起,我不该吓唬你。”秦景曜眼睁睁地看着慕晚从一开始的开心变成麻木,他在向她道歉。
威胁和恐吓只会让慕晚害怕,那不是爱是压迫。
“晚晚,别总说让我生气的话。我的脾气不够好,可能需要你包容。”
细细想来,他似乎有很多的缺点,但平心而论,秦景曜是喜欢慕晚的。
秦景曜垂在身侧的手微动,“我们慢慢来,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原谅或是不原谅,慕晚都没有选择。
“嗯。”
会出现转机吗,这事谁也不知道。
…………
回到京州,家里那头催得紧,司机久违地又开进了家属大院。
柳条撩着蝉鸣,夏日的噪音嘹亮,实木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全家福。
“妈。”
秦景曜进了门,邓莎正给自己养的绿植浇水,她把水壶放下,将温开水端给儿子。
“今个怎么想起我来了。”
邓莎坐在皮质沙发椅上,年纪大了以后,她把当年在团里的长发剪短了,显得干练利落不少。
“你呀,要是安分点,我也不至于整天七上八下的。”
天热,秦景曜把衬衫的袖子挽到了小臂,“我怎么还不安分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老安享晚年不好吗。”
说是这么个理儿,但邓莎也不能一直什么都不管,“你跑到国外,还待了挺长一段时间,听说是去找人了。”
秦景曜如实回答,“是。”
事实果然如此,邓莎终于坐不住,她起身拿起了喷水的壶,“你交女朋友,我不会反对。”
秦景曜这个年纪,不谈恋爱才奇怪。
邓莎好不容易等着儿子步入正轨了,还没消停两天,又闹出了糟心事。
“但那算怎么回事,你知不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爸爸的位置。”
秦景曜去荷兰无非是去找陈善和,喜欢什么姑娘暂且不谈,他想找谁都行,唯独不能和陈善和接触。
邓莎和丈夫的前妻当年闹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时过境迁,如今也没人会在她面前提一个字。
“陈善淑找你了?”看自己母亲的表情,秦景曜是猜对了。
“我也不想跟她有联系,可她动我的人。”
秦景曜犯不着主动去招惹陈善和,她要殃及池鱼,就要想到后果。
“她以为我拿她没办法,可一旦行动肯定就会露破绽。”秦景曜把剪刀递给母亲,他又没把陈善和怎么样,陈家人居然还急匆匆地来问罪,“她现在不照样好好地待在国外,我是打击报复了,还是断她生路了?”
这事确实说不上是秦景曜的错,邓莎脸上还稍微挂得住,“夏家那个小姑娘你不喜欢,还有其他中意的吗,结婚是结婚,恋爱是恋爱。”
秦景曜毫不掩饰,“没有,只要是您安排的我都不喜欢。”
邓莎剪掉蔫了的叶子,“那个我不和你争,景曜,你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
儿子要是喜欢,养在外头又有什么要紧的,结了婚过几年不喜欢打发走就是了。
秦景曜的语调阴冷,“您倒是考虑我的前途,除了慕晚,我哪个也不要。”
邓莎只有秦景曜一个亲儿子,秦元德又不是她亲生的,这些年来秦元德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不紧不慢地往上升。
对比之下,秦景曜真是要人昏头脑胀。
秦玉堂曾在公开场合明说过,他更属意大儿子秦元德,不是亲生的胜似亲生的。
邓莎把纸条收起来,叹气一样,“你想什么时候结?”
慕晚的资料她查过了,家世清白,相貌也出挑,秦景曜的眼光也不会低到哪里去,这点邓莎明白。
闻言,秦景曜扯着唇角,“没准头,她还不愿意。”
“你真的是……”邓莎欲言又止,她把修枝剪磕到桌面上,指着儿子劈头盖脸地训斥道:“你把我气死算了。”
叫秦玉堂听见了,到时候收场都不知道怎么收。
“多大点事,跟您当年比起来那简直是九牛一毛。”秦景曜就没想过邓莎会同意,她不过是想找借口要个孩子罢了,“父母子女一脉相承,妈,我和您一样。”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违背道德人伦,宁愿背负上骂名。
有些遗憾,死了埋进土里都不会甘心。
人的出身是生命的底色,无论走了多远,时间多长,是否与之决裂。涂涂抹抹,风雨洗刷过后,仍然留在那里,仿佛骨头上削掉再长的肉。
被这样直白地刺破隐秘,邓莎的脖子僵直,神色迅速地变换,“没有你爸爸,还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她似乎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长大了,秦景曜已经在逐渐地掌握家庭的话语权,他的权力早晚有一天会大过自己的父母。
他们老了,父母的儿子却正在往年龄的巅峰期沉淀。
秦景曜伸手安抚着母亲的情绪,“以后你们也会需要我,家庭和谐最重要,这是妈您常说的话。”
他们同气连枝,休戚与共。
枯枝败叶落了一地,但家庭和谐最重要。
第 53 章 贪心
毕业典礼那天, 慕晚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之一上台讲话。
京大的毕业生穿着学士服坐在台下,人头攒动。天气热,大家的积极性都不高。
慕晚前一天晚上背了稿子, 中间加了一点现场的即兴发挥, 流利地结束了她的那部分。
在迷茫中寻找答案,唯有自己能成就自己。
“同学们,让我们为世界的明天鼓掌加油。”
慕晚的演讲速战速决, 振奋人心,台下的毕业生鼓掌喝彩。
在这令人激动的一天,好像万事万物都过去了, 又好像才刚刚开始。
“晚晚,我们都好想你。”
于子书和李妍也聚到了一起,阳光灼热, 她们把毕业证书遮在头顶。
“法国好不好玩?”
慕晚扶着学士服的帽子, “晚上注意安全, 海倒是挺好看的。”
于子书哀嚎, “我也想去毕业旅游, 但是我已经签合同了。”
天杀的资本家,恨不得明天就让她上岗。
李妍安慰道:“这个年月,能找到工作就是烧高香了。”
说的也是, 不过于子书还是不想那么快上班, “妍妍, 我也想跟你一样去读研了。”
“你去替我开组会。”
不管选哪个都会后悔, 读研也没多好。
这句话顿时歇了于子书的心思, 慕晚听着两个室友拌嘴,他们站在图书馆前的草地上,正要拍一张班级合照。
慕晚的位置在前排, 被同班同学簇拥着,她在镜头前微笑。
于子书走下台阶,大叫了一声,“我男朋友来了。”
他们的异地恋爱虽然时常吵架,但居然还真的维持到了毕业。
于子书冒冒失失地过去抱男朋友,李妍笑着要她小心点,不然在男朋友面前摔倒岂不是更难看。
“你少咒我。”
男朋友张开双臂迎接,谁料女朋友转头怒怼室友去了,因此他只得尴尬地把手放下。
“你怎么回事,我都伸手了。”
于子书怼完,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男朋友的胳膊。
于是两人一见面又吵起来了,李妍捂着耳朵朗声问慕晚:“你男朋友呢,怎么不过来?”
毕业典礼那么重要的场合,这都不过来也太不上心了。
倒不是秦景曜忙,而是慕晚根本就没打算告诉他。
低头间,学士帽掉在了草地上。
“慕晚,这是你的吗?”
趁慕晚愣神的时候,一个同班的男朋友抢先一步捡起帽子,递了过来。
“是的,谢谢你。”
对这位男同学的印象不深,慕晚接过客气地表达感谢。
“慕晚,我能单独跟你照一张相片吗?”男同学害羞地摸了摸鼻子,声音越发地小了下去,“就我们两个的合照。”
毕业的时候要合照,是什么心思自然不言而喻。
李妍轻咳了一声,她见状要走,“我过去一下,你们先聊。”
若是以前,慕晚不会拒绝这种请求,毕竟人家也只是要张合照,态度也不算差。
但是现在不一样,她做什么,秦景曜都会知道。
拍了这一张合照,只会给别人惹来麻烦。
慕晚没有立刻答应,男同学不死心,“就拍一张合照吧,留作纪念。”
远处的人群里,慕晚对上了秦景曜的目光,他永远都是那么突出。
慕晚直接出声回答:“抱歉,拍照就算了。这位同学,祝你毕业快乐。”
男同学刚想为自己争取,就看到一个男人走到了慕晚面前。
秦景曜的身量长,一袭华光内敛,光是自带的气度都是普通人难以比肩的。
他揽着慕晚的肩膀,无形之中已经宣告了他们的关系。
慕晚的男朋友来了,男同学自讨没趣,讪讪地走掉。
“怎么不告诉我今天是毕业典礼?”
秦景曜拿走了慕晚刚才掉在草地上的帽子,放在女孩的头顶,拿发卡给别住了。
“不是什么大事,我担心你没时间。”
“是我没时间,还是你不想。”
慕晚里面是件半身裙,外面套着学士服,化了淡妆,清丽柔婉。
她明明很重视今天的毕业典礼,却没想过让自己也来参加。
“他要和你拍照片,”秦景曜把帽子扣紧,指尖点过慕晚的耳垂,“晚晚,你很讨人喜欢。”
她讨人喜欢,可这也不是慕晚的错。
但慕晚的性子太软,要是自己没有出现,她也许真的就答应和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合照了。
他们都还没有合照。
男人的嗓音低沉地缭绕,慕晚微微地偏头,“我拒绝他了。”
秦景曜不依不饶,“为什么要拒绝?”
慕晚的耳垂被骨节修长的手指揉着,带着清新凉意的指尖,却弄得耳尖红得烫人。
“和别人拍照,我男朋友会生气的。”
整句话的每个字都在取悦着秦景曜,男人的唇里溢出轻笑,他把慕晚揽到胸前。
因为这句,秦景曜连不让他来参加毕业典礼的事情都不追究了。
“嘴真甜,一会儿给你一个惊喜。”
慕晚下意识地皱眉,似乎什么词从秦景曜口中说出来就变了味道,总之准没好事,“什么惊喜啊?”
“晚晚。”
有人在叫慕晚的名字,一回头,居然是远在故乡的父母,梦幻得不真实。
“妈妈。”
慕晚的父母打扮得隆重得体,而且向静怀里还抱着一束花,是专门买给女儿的。
在职人员不方便请假,慕晚不想麻烦父母千里迢迢来京州一趟,就只是为了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父母之前问过慕晚毕业的日子,他们还担心单位有突发情况来不了,没想到居然那么顺利地就到了京大。
“毕业快乐!”
以为父母不能来,慕晚原本还有些失落的情绪。
这下一家三口团聚,她笑着,却想流眼泪。
这就是秦景曜所谓的惊喜吗。
慕兴国夫妇就一个女儿,自小宠着长大,这次慕晚毕业,他们又怎么会错过她人生的重要时刻。
“叔叔,阿姨,你们好。”秦景曜依次地打过招呼,神色自如地介绍道:“我是慕晚的男朋友,我姓秦,名景曜。”
慕晚又谈了恋爱,向静责怪女儿怎么都不说一声,身为长辈,他们都没准备见面礼。
事出有因,可慕晚如何能跟父母说实话。
秦景曜脸上却一点不自然的表情都没有,向静问什么问题,他就回答什么话。
他们很快聊熟了,向静高高兴兴地要给自己的女儿和她的男朋友拍张合照。
他们那时候在咖啡馆相遇,苏院长说过秦景曜不喜欢别人拍他,于是慕晚阻拦道:“妈,我不想拍。”
“你这孩子,我还特意带了相机呢。”向静手里的相机是装在行李箱里带过来的,以前慕晚明明很喜欢拍照,怎么上了大学还变了性子。
不过女儿既然不想拍,向静虽然非常想留个纪念,但还是没有强求。
秦景曜替慕晚解释说:“阿姨,晚晚她有些害羞。”
慕晚疑惑地瞥了眼秦景曜,他素来直来直往,这次却反常地没有冷脸。
向静觉得有道理,毕竟慕晚是要和男朋友一起拍照。
慕晚的肩膀被人搂住,她怀里捧着灿烂的玫瑰花,对面的母亲举起了手里的相机。
“笑一个。”
没有过多的反应时间,一张照片就拍好了。
夏日的色调温暖,照片上的女孩穿着学士服,他们亲昵地依偎着。
慕晚的嘴角挂着很浅的笑,整个人生动活泼得像是她手里繁盛的花朵。
他们晚上去吃了一顿饭,是秦景曜亲自安排的餐厅。
因为不能在京州久留,所以慕晚当天晚上就送父母回了云城。
向静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女儿男朋友送他们的礼物。
是什么时候送的,慕晚都不知道。
很小巧的礼物,方便携带,但包装的盒子精美,指定不便宜。
“景曜他是个重感情的人,但门不当户不对,妈妈还是担心你。”
对方出手大方,京州那地遍布富贵闲人,秦景曜没有刻意地炫耀,可向静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慕晚交的第二个男朋友比先前那个富二代男朋友还要有背景。
“不过,妈妈看得出,他很喜欢你。”
就连送机的时候,秦景曜也是亲自到场的,种种行为向静都看在眼里。
两人的社会地位相差如此之大,可女儿的男朋友依然把女儿放到了平等的位置上,包括他们这些家人。
喜欢吗。
喜欢到自己要被迫接受他的喜欢。
选择权在慕晚手里,向静不想过多干涉,只希望女儿能考虑清楚。
听了两句嘱咐,慕晚挂掉了和父母的电话。
秦景曜不该说自己讨人喜欢,才不到一天,他就能让妈妈转变了态度,确实是有手段。
慕晚退出通话界面,在朋友圈里刷到了那张合照。
秦景曜发出来的,他们的合照。
他写了一句简单的文案,祝女朋友毕业快乐。
立夏跑过来在脚边叫,慕晚把猫放在膝盖上,顺着它的毛。
针线盒子是打开的状态,慕晚抽出手接着缝,这是给立夏做的围兜和衣服。
“秦景曜,我想回去工作。”
慕晚在南法找了一个拍摄纪录片的工作,现在她已经完成了学业,没了这方面的顾虑,可以更专心地工作了,也算是有始有终。
这份工作需要在国外奔波,太辛苦又不安全,秦景曜不太乐意。
“还有其他想做的工作吗?”
“没有,我不想找其他工作。”慕晚的语气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说过,只要我不提分手,想去哪里都可以。”
慕晚低着的头抬起,她放下手里的针线,白棉布上是绣到一半的名字。
许是怕秦景曜反悔,慕晚绕着线,“等生日的时候,我回来给你过生日。”
自己的生日就快到了,但秦景曜不喜欢她拿这事当筹码。
“你会跑。”
他知道,慕晚从来只是想找个借口,然后再摆脱自己,不曾更改。
肯定的口吻,不带一丝质疑。
慕晚前科累累,是个会骗人的惯犯。
“你要我怎么保证?”
他不相信,但慕晚不能坐以待毙。
秦景曜的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留在京州。”
他刚洗完澡,飘过来淡淡的潮湿气。
慕晚捻着手里的针,“不可能。”
装出的温柔和顺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眼里都是抗争的不屈。
秦景曜的手蹭着女孩温软的脸颊,拖着调子,“你终于肯说实话了。”
“是你说让我哄你就好,如今又要我说实话。”
“秦景曜,你真够贪心的。”
不让出国,慕晚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女孩的肩膀单薄,隔着一层布料,秦景曜摸到突起的骨头,“贪心的人想要你爱他。”
人一旦得到了一些,就会想要更多。
“你做的那些事情,”慕晚顿住,情绪艰难地平缓下来,“我没法爱你。”
她被迫分手,被迫做秦景曜的女朋友。
他们已经保持这种关系一年多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景曜才能放自己走。
“不用你保证,去朋友圈发张我们的合照,我就同意你出国。”
慕晚惊讶地问:“真的?”
这个要求不难,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她在谈恋爱,和公开也差不多了。
慕晚如释重负,秦景曜本该高兴,但他的笑里却夹杂着涩然,“真的。”
“谁叫我拿你没有办法。”
即使无法彻底地占有慕晚的身心,秦景曜也在尝试着用这一张合照来填补心底的空虚。
都见了父母,慕晚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了。
她在朋友圈里发了照片,附文说感谢自己男朋友的祝福,和秦景曜发的那条朋友圈形成了呼应。
这条图文下面,有许多点赞和评论,都是熟悉的名字。
慕晚没有屏蔽任何人,这条朋友圈是公开的。
她给秦景曜看手机屏幕,如同学生把自己的作业交给老师,“可以了吗?”
第 54 章 不要喜欢别人
“我要说不可以呢?”
慕晚不明所以, 让她做的她都做了,秦景曜还想怎么样。
“如果还不行,那我就把这条删除。再发一条说我和秦景曜刚才吵了一架, 我们又分手了。”
杀伤力挺大的一句, 秦景曜反倒笑了一声,她是懂怎么气自己的。
“分了手,你好方便找下家。”
慕晚的下巴被卡住, 秦景曜的拇指在白皙的皮肤上按压出红痕,“还有谁能有我喜欢你,能对你这么好。”
既然对她好, 慕晚眨着眼,淡声问:“你答不答应?”
望着女孩的眼睛,秦景曜的手磨蹭了片刻, 最后还是给了答案, “答应, 我说话算话。”
慕晚要去国外, 秦景曜同样也答应了, 他们正在逐渐地重建坍塌的信任。
慕晚的手指下拉着朋友圈,点赞的人名里出现了李明朗,满是祝福的评论区里跳出了他的评论。
“晚晚, 希望你能得到想要的幸福。”
慕晚的眼皮跳了一下, 手机屏幕灭了, 她却瞧见了秦景曜沉沉的目光。
“还没拉黑呢。”
刚垒砌的几砖几瓦倒地, 名为信任的围墙又变成了一片荒芜的废墟。
慕晚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和李明朗联系过了, 除了那通电话。
“我没再联系过他。”
“这么着急解释,看来你很担心他。”
小猫从膝盖上跳了下去,慕晚的衣服还留着温热的触感。
李明朗到国外以后, 他们就断了联系,没有电话,没有信息,慕晚也从没问起过他在美国的生活如何。
“我答应过他,不会把他删了。”
和秦景曜在一起之后,慕晚就把原来朋友圈里发布的信息清空了,正是因为隔了很长时间发的一条,所以她才收获了那么多联系人的点赞。
也许李明朗也是这个原因,仅仅是一条评论而已,更何况慕晚根本就没有打算回复。
“为什么?”
“不舍得。”
秦景曜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不是。”慕晚摇头,“我只把他当朋友,普通朋友。”
这也是他们当初说好的,尽管分了手,慕晚和李明朗却也不至于成了仇人。
“和前男友当朋友,”秦景曜搭在慕晚肩膀上的手忍不住用了几分力道,“慕晚,这话你也说得出来。”
其他人无所谓,唯独李明朗不行。因为慕晚和他谈过恋爱,她看得上李明朗,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值得她喜欢。
“骗鬼还可以,骗我不行。”
淡薄的气息里隐藏着危险,慕晚捏着手机的边缘,“我没骗你。”
“当朋友,他想跟你当朋友吗?”秦景曜完全听不进去,李明朗那条评论话里有话,什么叫得到想要的幸福,难道自己这个男朋友不是慕晚想要的吗。
慕晚只顾着护着李明朗,这条评论明嘲暗讽,她却丝毫不顾忌自己的感受。
“晚晚,他想要你的怜悯和同情,其实他不怀好意,随时准备和你复合。”
秦景曜的声音低缓下来,叫人丧失理智,“他要你上他的当。”
对于这些带着偏见的揣测,慕晚不置可否,她已经让了许多步,为什么秦景曜要抓着一条莫须有的评论不放。
慕晚咬了咬唇,试探地问:“你想要我怎么样?”
“很简单,把他删了。”
秦景曜的语气轻松,好像这个要求对于慕晚来说一点都算不上为难。
房间里的气氛难耐,慕晚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但我已经作了承诺,我不可以反悔。”
秦景曜摩挲女孩肩膀的手顿住,多有原则的慕晚,但到了他这里一切都变了个样。
“既然是信守承诺的好孩子,那我要给你一些奖励。”
和那个惊喜的感觉明显不一样,慕晚站起来想走,秦景曜的手横在女孩脖颈间,搂着她回到了自己怀里。
“我不要,你放开我。”
慕晚的脚瞪着秦景曜的腿,她扯不动那条抵着咽喉的手臂。
“你删不删?”
秦景曜又问了一次,他的裤子被慕晚踩在脚底。
“我不删。”
慕晚刚想再说点什么,下一秒她的嘴就被秦景曜捂住了,瞪大了眼睛,只能发出呜呜声。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秦景曜也就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
他拖着人走到衣帽间,在敞开的抽屉里随手拿了一条领带。
没等她开口,秦景曜自己放了手。
慕晚躺在床上,身体微陷。
“秦景曜,你除了睡我,还能用点别的方法吗?”
床上的人愤怒地质问,秦景曜手里的领带散开,“拿你手机拉黑了,你又不乐意。”
慕晚的唇瓣被领带覆盖,秦景曜的指尖插进头发里,光洁的丝绸领带绕到脑后利落地打了一个结。
不屈服的结果,就是没了能开口的机会。
秦景曜扶着慕晚的脑袋,长条的领带像是一株幽兰,铺着如乌木的长发,雪白的肌肤沁着红。
他亲着女孩脸颊,“刚才那么听话,有几个赞奖励你几次好不好?”
那条朋友圈的赞不少,一直做下去,慕晚连床都不用下了。
嘴被封住了,她只能通过肢体动作来拒绝。
慕晚的脸颊被秦景曜贴着,她奋力地越想要摇头,身旁的男人就越发地贴紧,使她不能动。
睡裙被脱到了腰间,慕晚上身已经没有能遮蔽的布料。
秦景曜含着柔软,在齿间厮磨。
口中流出的液体浸了领带,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之间染了暗色的那块陷了进去。
慕晚衔住了领带,仍然压抑不住断掉的音节。
她的手机被秦景曜放到了枕头边,那条公布他们恋爱关系的朋友圈还在,亮着光。
“数一数,还差多少次,告诉我。”
秦景曜往前进了进,他抱住了慕晚忍不住后退的双腿。
“不能说话,就用手指数给我看。”
慕晚眼前一片模糊,她撩起沉重的眼皮,侧头只能看见重影叠叠的屏幕。
至于多少次,她哪里能数得清楚。
挂在腰间的裙子被秦景曜推上去,随着动作,那层轻薄的布料持续地抖动,
慕晚数不清,她只能颤颤巍巍地比出两根手指,这已经是她的底线,不能再多了。
秦景曜笑说:“错了。”
他接着又加了一句,“数错一次,我就再加一次。”
慕晚放下了手,她抬手去解扎在一起的领带。
秦景曜将她的手扣住,十指嵌合进去,纠缠的手搅出床单的褶皱,像水里一圈一圈的涟漪。
“你答应了他就要做到,为什么答应了我就不行。”
“晚晚,你有多少次言而无信,要不要我说给你听?”
“你对李明朗那么好,他是你男朋友,还是我是你男朋友?”
一个一个的问句砸过来,慕晚早已听不清秦景曜后面到底在说什么,她鬓角的头发因为汗水而黏着。
因为那些都不是慕晚自己主动承诺的事情,她当然是不想做的。
“不删的话,就把他屏蔽了。”
秦景曜生完了气,窝在慕晚的颈间。
他最后还是怕慕晚厌恶自己,即使秦景曜想,但自作主张只会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秦景曜说:“同意了,就点头。”
慕晚曾经也屏蔽过自己,因此他也想让李明朗试试这种难受的感觉。
这已经秦景曜妥协的结果,见好就收,慕晚应该同意。
身下的女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垫着枕头,终于是受不住,可也只是动了动夹在秦景曜指缝里的小拇指。
大概知道慕晚的意思,秦景曜握着手机,放到她面前。
右手轻颤着点开屏幕,慕晚把李明朗给屏蔽了,屏幕上留下几滴湿渍,有些滑。
得到了想要的,秦景曜慢慢地拉下湿透了的领带。
慕晚张开唇,微微地露出洁白的牙齿,大口大口地呼吸。
“最后也没要你删了他,别生我的气了。”
秦景曜吻着女孩的唇角,克制而轻柔。
慕晚一把推开男人的脸,“滚开。”
“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秦景曜捧着女孩的脸颊,她炽热的呼吸洒过来,带着清甜的味道。
慕晚喜欢李明朗,她亲口承认过,秦景曜忘不掉。
他总觉得慕晚还喜欢李明朗,嫉妒和贪婪往往能让人失去理智。
慕晚从没说过自己还喜欢李明朗,都是秦景曜自己在臆想。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慕晚脸色冷冷的,她并不打算那么轻易地原谅秦景曜。
沉默良久,秦景曜垂眸,慕晚浑身上下白里透粉,胸口起伏呼吸,都是他刻下的痕迹。
他的所有物。
他的晚晚。
“我以后不凶你了,你试着喜欢我一点。”
秦景曜吻住慕晚的唇,勾着她的舌尖,不停地吞咽着。
这个吻如同淅淅沥沥的小雨,经久不息,雨水充沛,潮湿缠绵。
一吻结束,慕晚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实在是太累了,没有精力和秦景曜对抗。
…………
临走那几天,秦景曜说要带慕晚去玩。
总是闷在家里,人会憋坏的。
要去的地方是奢侈品牌的珠宝晚宴,助理送了几条礼服到和苑。
慕晚挑了一条单肩礼服,裙子的体积没有那么大,行动也方便。
缎面的礼服上斜挂着刺绣钉珠的薄纱,偏青的颜色,如同一条华丽的绶带。
上车之后,慕晚坐着查看邀请函里晚宴的流程。
“随便逛逛,我在这儿等你。”
秦景曜平时不参加这种宴会,但因为要陪着慕晚,他也就答应了邀请。
慕晚站起身,晚宴的裙子有点紧,她必须小心地走路。
台上有明星表演,觥筹交错,珠光宝气。
“慕晚,你怎么在这里?”
还以为这个晚宴不会有认识自己的人,慕晚却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余安。
她单纯是来消遣的,不过说出来有点奇怪。
听说慕晚跟李明朗分手了,新交的男朋友自然不会比李明朗那种富二代更好。
余安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香槟,估计慕晚也不好受,她何必提这种伤心事。
“你出道了吗?”
余安是艺术生,当时拍宣传片的时候,她就时常讲自己以后可是要去娱乐圈当明星的人。
“对啊。”
虽然她现在还不红,但是艺人和普通人还是不一样的。
想起当初的不愉快,余安虽然心有芥蒂,不过如今她们都毕业了,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再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
慕晚举着杯子,却没有喝,“恭喜你。”
余安反应过来,抿着杯子的边缘,“谢谢。”
就是不知道她还是真心还是假意。
聊天这一会儿,有人过来找余安。
是个某娱乐公司的副总,姓刘。
余安讨厌这种仗自己有两个钱就潜规则女明星的老总,偏偏还不好得罪。
“刘总,好久不见呀。”
余安不堪其扰可依然陪着笑脸,压下眼底的嫌弃和人碰杯。
刘总的视线落到慕晚身上,“这位是?”
余安看出他不安好心,把人往后面推了推,将慕晚挡住了大半,“我朋友,慕晚。”
是个陌生的名字,刘平云心下了然,“还不出名吧,签的哪家公司?”
长得还不错,这种样貌给两个资源就红了。
慕晚被当成站台的明星,刚想解释,刘平云却没给她时间。
“在圈里混的,谁都得有个依仗,慕小姐,懂我的意思吗?”
长得漂亮,又能玩还能帮着捞钱,刘平云当然不会放过。
慕晚直接问:“你的意思是要包我?”
出来一趟,遇到那么个人,怪倒胃口的。
刘平云哈哈地笑了几声,他阅人无数,这么直白的小明星确实是头一回见,“慕小姐很懂嘛。”
余安拉着慕晚的手腕,她有些害怕,圈里的有钱人都十分恶心,一旦碰上就甩不掉了。
第 55 章 陪你
“慕晚, 刘总开玩笑的。”
余安强颜欢笑,慕晚现在是她的朋友,要是得罪了人, 自己也落不得好。
“她不演戏, 也没签公司。”
余安肯定是不想得罪刘平云,最好是马上解释清楚,这样刘平云也没有能纠缠的理由了。
不过慕晚出现在珠宝晚宴上本身就很不对劲, 她要是真存了攀高枝的心思想进圈,打了自己的脸,就没必要帮她了。
慕晚默不作声地点头, 显然对刘平云说的那些东西没有兴趣。
余安松了一口气,幸好慕晚领了她的情,不至于让自己也难做。
刘平云的眼睛在慕晚身上瞟, “原来还没签公司, 那慕小姐看我们公司怎么样?”
脸蛋够嫩够年轻, 估计是从大学里出来不久, 有股华服珠宝掩盖不了的书卷气。
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慕晚忍着不适说:“抱歉,我要走了。”
“慕小姐别走,我们公司的待遇可不低。”
刘平云的手伸了过去, 对他来说, 利用公务之便揩油是家常便饭, 容易捞到手的反倒还没意思。
慕晚的声音大了些, 端着的果汁差点洒出来, “你做什么。”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刘平云上面可是有人,余安真后悔一时嘴快说慕晚是她朋友了,索性也不过是一个熟悉的同学, 她可不敢拦。
“慕晚,你态度好点。”
余安还想继续在圈里混呢,她都没成大明星,因为这个被雪藏了可没地哭去。
“慕小姐,不给面子?”
不要说这种查无此人的十八线,就是国际一线大腕见了他也得碰杯酒,刘平云就没遇到过这么狂的。
实在是走不掉,慕晚给秦景曜发了一条信息。
怕这事闹大,余安说:“慕晚,你给刘总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什么叫就过去了,你算哪根葱。”刘平云呵斥了一声,余安只好闭上了嘴,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自保。
慕晚皱着眉,刘平云估计是喝了不少酒,她低头查看手机,心想秦景曜怎么还不来。
肩膀上多了一双手,带着熟悉的清寂的气息。
慕晚下意识地抬头,裸露的皮肤抵住了硬挺的西装布料。
每次秦景曜的出现都是恐怖而惊慌的,这个特殊的时刻,在他怀里的慕晚却感受到了淡然的安心。
“你,赔罪。”
秦景曜把着女孩的身体,完全保护的姿势。
刘平云的酒瞬间就醒了大半,他不知道慕晚居然有靠山,若是一般人还好,可她是秦景曜的人,这就不一样了。
刘平云笑得一脸褶子,打着哈哈,“赔罪就不用了吧,秦先生。”
这下好了,慕晚不光没向他道歉,自己还得给人家搭上句对不起。
旁边还有个余安,这么掉面子的事,刘平云有些拉不下脸。
秦景曜睨着刘平云,“怎么,我说话不好使?”
“好使,好使。”官大一级压死个人,刘平云终于也是体会到了这种绝望,他喝掉杯子里的酒,一滴不剩,“是我冲撞了慕小姐,鄙人自罚一杯。”
慕晚急着走,不耐烦地拧眉,秦景曜只给了句忠告,便带人走了,“刘副总,小心驶得万年船。”
刘平云父亲退了,他叔叔还在考察期,也不知道哪来的空玩这套。
副总,他怎么能叫刘平云副总。
余安在一边大气不敢出,她没想到,作威作福的刘平云也有吃瘪的一天。
慕晚有点担心,“余安她,没关系吗?”
毕竟她说自己是她朋友,刘平云要是拿余安撒气怎么办。
秦景曜往场内走,“没事,放心。”
拉拢还来不及,没脑子的才会计较一时得失,即使刘平云这种人要的都是长远利益。
晚宴上莺歌燕舞,暗香袭人,慕晚却说:“我以后不想来了。”
秦景曜大概能猜到是刚才的事,“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要包我。”慕晚本想自嘲,可她竟然难过得很。
这个刘平云是嫌自己活得长了,在慕晚面前说这种话,秦景曜声音凛下来,“不要理他。”
他们穿过一个通道,慕晚手里被秦景曜塞了一张卡。
“随便买,密码你生日。”
品牌的顾问向慕晚展示了几款珠宝,那些华丽的宝石在黑色的背景里美得壮观,拿到手里都不能相信这竟然是天然的真品。
专业的顾问温柔地讲解,脚踩在厚重的地毯上,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秦景曜打电话的谈话声。
慕晚问:“有男士的款吗?”
顾问旨在满足客人的一切需求,“有的。”
最后,慕晚并没有为自己买下任何一件珠宝,她买了一款腕表。
纯黑的表盘,镶嵌了蓝宝石,在暗夜里闪烁淡光,表针走动时如同天体运转般奇妙。
晚宴还没结束,慕晚就打算回去了。
她把那张卡还给秦景曜,顺便也把礼物打开了。
“你挑了给我的?”
慕晚嗯了一声,这是件男士腕表,除了送给秦景曜也没人能送了,再说她也不会花秦景曜的钱给别人买礼物。
对于慕晚会刷他卡买珠宝这事,秦景曜原本是没抱希望的,最后她确实买了一件,却是给自己的礼物。
秦景曜接过来,他把手腕上的表解下来,戴慕晚买给他的那只,很合适,“算是生日礼物。”
慕晚没想借花献佛,“不是生日礼物,生日礼物另算。”
银针微动,秦景曜的笑音短促,“我要一张贺卡,写我名字,祝我生日快乐的贺卡。”
他极其认真地提要求,具体到小得微乎其微的细节。
不过这些要求都不难办,顶多是写几个字的事。
慕晚点头,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要张贺卡,“可以。”
因为穿着礼服的关系,她的背挺得笔直,肩胛骨翕动,像振翅的蝴蝶。
秦景曜把包里的手机拿出来给慕晚,“今晚有新闻。”
“什么新闻?”慕晚打开手机,热搜是某刘姓官员被查。
此时此刻的另一辆车上,刘平云正举着电话怒吼,还没到家,他那已经退休的父亲就被查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如今刘平云自身难保,慕晚彻底不用担心余安被她牵连了。
为什么突然追责,自然和秦景曜脱不开关系。
慕晚好不容易出去玩一趟,让人扫了兴,仅仅是一个道歉一杯酒,秦景曜可饶不了他。
“还生气吗?”
慕晚刷着热搜,指尖的触感虚浮,“你刚才打电话也是因为这个?”
这不是假新闻,是实打实的丑闻,过了这么一会儿,热度仍然没有降低的趋势。
刘平云他们自己做的恶,而秦景曜只是找了个方式让这些事暴露出来。
秦景曜打眼一瞧就知道姓刘的不干净,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爸肯定也有把柄,“查了会儿东西。”
见识过刘平云的下场,慕晚终于明白,如果秦景曜动真格,她根本没有还击的机会。
“以后出去我陪你。”
那截手腕上转动着日月星辰,浩瀚璀璨,秦景曜依旧不放心慕晚一个人在国外,毕竟他总有不在的时候。
“过两天到国外,找个人陪你吧。”
国外尤其乱得厉害,秦景曜不能时时刻刻地盯着慕晚,出了事也不能及时地反应。
“不用,我总得学会自己生活。”找个人陪不过是变相的监视,虽然理由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但慕晚不愿意这样生活,“况且我们是一个团队,平时出去我都会找庄凝蕴陪着。”
她希望打消秦景曜的疑虑,而且慕晚在国外也是安全第一,工作第二。
七月,阿□□翁戏剧节。
节日是不错的拍摄主题,于是庄凝蕴和慕晚回到了她们见面的第一个城市。
“真高兴再次见到你,亲爱的西塞莉。”
艾琳娜在门口迎接,盛夏的院子,草木生长得更加茂盛,在烈日的灼热里加入了清凉。
慕晚原来住的房间还留着,她把行李放好了,到厨房里和房东的妯娌打招呼。
住在民宿的那段时间,慕晚和艾琳娜一家相处得十分和谐,这次来阿□□翁,她还是联系了艾琳娜。
晚餐的时候,庄凝蕴在餐桌上佯装埋怨,“温夕,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慕晚早就在手机上和他们发了信息,说自己最后还是决定回国完成学业,“这不是要回去进行毕业答辩。”
队里四个人,还有一个外国友人,庄凝蕴还是最喜欢慕晚,“现在你可以好好陪我了。”
慕晚见庄凝蕴改不过来,“我的真名不叫温夕。”
出国在外,有化名也是正常的,所以慕晚一解释,他们都能理解。
庄凝蕴习惯了,“我知道了,但是你的名字都是对应的,夕阳对晚上,我分不清楚。”
在国外,每餐无非是面包配奶酪,上完沙拉接着是煎三文鱼。
庄凝蕴想吃辣椒酱,“慕晚,我们明天去中超好不好?”
她很久都没吃过口味重的东西,一想到辣椒酱就流口水。
这次朋友终于叫对了,不过慕晚可不想背着一瓶辣椒酱在市中心走一圈,“拍摄结束就去。”
叙旧完,众人各自上床睡觉。
戏剧节分为两个部分,IN由法国政府出资,OFF是剧组自行出资组织的部分。
官方的剧目主要在剧院里表演,而非官方的剧目则随处可见,散落在阿□□翁的各个角落。
慕晚逐个拍摄了丰富多彩的艺术活动,在剧院的后台里,她采访了出演歌剧的演员。
他们表演的剧目是王尔德的《莎乐美》,女演员对着镜头向观众介绍跳七重纱舞的服装。
“你的嘴唇是苦涩的,是血液的味道吗?或许是爱情的味道,因为人们说爱情也是苦涩的。”
昏黄的光照着雪白的纸页,慕晚的脸仿佛是映着半边夕阳,她在读莎乐美的台词,“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吻过你了。”
古老的剧院里能闻到木头的腐朽,那是岁月年华流逝的味道。
慕晚朗读的嗓音轻柔,这是一个极致唯美的残忍的故事。
她似乎是读给自己听的,庄凝蕴只能听见剩下的几个字,并不明白到底在讲什么。
戏剧节是文化交流的盛大节日,也有许多祖国的剧团来这里宣传表演。
热情的演员们问慕晚会不会唱中国的歌曲,他们想听一首。
庄凝蕴也想上台,可惜她五音不全,“晚晚,唱一个吧。”
角落里有架钢琴,弹琴的时候可以舒缓情绪,慕晚鼓起勇气,手指按下琴键。
作为文化交流的小表演,她唱了一首宋词。
“多少恨”
“昨夜梦魂中”
迷雾竹柏,影影绰绰,不见花月,也不见春风。
稀稀落落的掌声里,慕晚起身致谢,自发聚集的观众里,剩下安静的一个人。
秦景曜的到来令人出其不意,可碰巧的是,他赶上了慕晚吟唱的这首词。
那时的慕晚,还不能体会这首词,不懂以后的痛彻心扉。
第 56 章 劫持
意大利的罗马许愿池, 人满为患。
众神之上,最高处是教皇徽章的雕塑,池水流淌如纱。
庄凝蕴带了几枚硬币, “慕晚, 你要不要许愿?”
朝罗马许愿池里投币有个说法,第一枚投进去代表你能重回罗马,第二枚代表你会遇到心爱之人, 投到第三枚硬币,却产生了不同的含义。
“第三枚寓意着你会和心爱的人结婚然后重回罗马,你们将会共度一生。”这里人挤人, 庄凝蕴侧过身,又查到了别的含义,“也寓意着非常讨厌的人会离开你, 意大利人常常会往里面投入三枚硬币, 代表着你能成功离婚然后遇到真爱。”
第三枚硬币的含义太多了, 简直比古诗词句的歧义还难解释。
庄凝蕴把硬币分给朋友, 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心愿成真, “晚晚,我这里正好有三个。”
不管怎么解释,这三个愿望都是不亏的, 不过她还没结婚, 跟最后一个也没关系。
“谢谢你, 不过我还不想结婚。”人太多了, 许愿池周围哪国的语言都有, 慕晚错会了庄凝蕴的意思。
前言不搭后语,庄凝蕴笑了笑,又不是现在就结婚, “还能让你讨厌的人离开你。”
结不结婚无所谓,这个倒是可以。
慕晚和庄凝蕴背过身,她们学着那些游客,闭着眼将硬币扔向了许愿池。
混乱之中,慕晚被人撞了一下,那人说了声意大利语的抱歉。
庄凝蕴“哇”了一声,难道真这么灵,“浏览器里说你可能会邂逅意大利的男人。”
“这才不是邂逅,是事故。”慕晚已经把硬币全投了进去,她回头看见漫天的欧元落入池水里。
刚才被这么突然打断,哪个方向是自己的硬币,慕晚也分辨不出来。
“Yes,我要有真爱了。”确保自己的每一分钱都花到位了,庄凝蕴开心地和慕晚走出了拥挤的人群。
有用吗,反正也只是玩个打卡的仪式感。
数以万计的愿望,如果神明真的存在,又怎么会顾得上只投入一枚硬币的凡人,这个代价未免太过轻易。
快到晚上,宋宁预约了一家餐厅吃饭。
担心天黑了不安全,慕晚和庄凝蕴结伴而行。
街道两边的店铺门头上装饰着灯带,庄凝蕴把喝完的咖啡被子捏得微扁,“晚晚,我去找个垃圾桶扔杯子,你等我一下。”
慕晚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耐脏耐摔的材质,里面有她们拍摄的设备和今天拍摄的素材。
“好,你去吧。”
慕晚停在原地,拿手机查看导航。
手机的荧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睛,浑身的热气都蒸发了,宛如沉到了谷底。
有东西抵住了慕晚的后腰,坚硬的质感透过两层布料,身后的人将武器包裹在了外套里。
凉意窜过,不知是从后腰传递过来的,还是从心脏泵出的恐惧。
“把手放到胸前,右转往前走。”
男人粗声粗气,说的是带着口音的英语,慕晚看了眼庄凝蕴的背影,在害怕又紧张的情绪里期待她能回头。
但是没有,朋友走得有点远了。
慕晚把手举到胸前,一言不发地按男人的要求做。
和抢劫犯走进了僻静的巷子里,污水流在井盖上,紧密排列的房子锁住的后门年久失修。
慕晚离开了繁华的街道,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扔完垃圾的庄凝蕴给宋宁发了一条信息,说她们马上到,一回头,明明没有拐弯,跟自己走在一起的慕晚却不见了。
“把你的背包拿下来给我。”
这种时候,财产绝对没有性命重要。虽然那里面有价格不菲的器械和珍贵的素材,拍摄过程也不是一般的辛苦,但生命不可再来。
慕晚把背包从肩膀上卸下来,扔到地上的那秒,蒙着面的劫匪把装着器材的包背在了他自己身上。
“举起你的双手。”
慕晚压抑着想要叫喊的冲动,她试着把沉重的双手高高举起。
抢劫犯手里的枪仍然没有暴露,他上上下下地察看这个亚洲人有没有戴值钱的首饰。
面前的女孩穿着朴素,长袖长裤,也不像是会戴首饰的人。
余光中,慕晚瞧见黑暗里的外国男人握在手里的东西,那形状的轮廓似乎是一把手枪。
这时,因为找不到慕晚,心焦的庄凝蕴不停地拨朋友的电话。
铃声嗡鸣,抢劫犯想要马上跑路,“转过去,不许回头。”
慕晚听话地低下头,她没有反抗,任由抢劫自己的人跑进了远处的街道里。
口袋里的手机灭了一瞬,就继续震动,庄凝蕴没有放弃寻找。
过了一会儿,确定人是跑了。
慕晚蹲下身,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那头马上要报警的庄凝蕴回了电话。
手脚凉得没有知觉,抢劫犯手里的到底是不是真枪,慕晚也不敢赌。
她蹲在地上,把手伸进长裤的口袋里。
裤子的口袋有些深,慕晚掏得费劲,最后把那枚金色镶钻的戒指握在了掌心。
工作的原因,她不想让戒指蹭坏了镜头,就把这枚戒指暂时放进了口袋里。
正是没戴在手上,抢劫犯才没能看到,不然他一定会抢走的。
戒指没丢,也没被抢。
庄凝蕴在巷子的入口处找到了慕晚,她跑得太快,喘气说:“你怎么不接电话,我差点就去警察局了。”
慕晚走到外面,只有她自己,可背着的黑包不见了。
“我的包被抢了,那个人拿着把枪。”
因为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看着又是瘦弱的女生,身份或许是来留学的学生,那就更容易被抢了。
庄凝蕴瞬间呆住了,偷东西抢东西就算了,怎么还能拿着把枪,“晚晚,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慕晚戴上了那枚戒指,后背发冷,“没事,但是我们的素材没有了。”
她现在没缺胳膊少腿已经是万幸,庄凝蕴也不是没心没肝的,这会儿当然是关心人,至于机器的事,报了警再作打算吧。
“都怪我,刚才扔什么垃圾,赶紧去餐厅吃饭不就行了。”
快点走到餐厅,也就不会碰到这么倒霉的事了。
慕晚让庄凝蕴不要自责,“你先去给宋宁打个电话,我们得去警察局,去晚了东西可就找不回来了。”
庄凝蕴忙点头,“好,我这就去。”
在外远游,什么奇怪的事都能碰上。
本来想组织一次聚餐的宋宁,过了吃饭的点却没能吃上饭,他打车到了罗马的警察局。
“慕晚,你怎么样?”
警局的椅子冰凉,慕晚和庄凝蕴坐在一起,看两人的表情,庄凝蕴估计比慕晚还要害怕。
“我没事。”
她很识时务,没有抵抗,也没有舍不得东西,因此身上好好的。
毕竟挣扎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
宋宁真替慕晚捏了把汗,“人没事就好。”
慕晚和庄凝蕴已经做完了笔录,警局的警员说会尽最大的努力追捕犯罪嫌疑人,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恐怕丢失的东西是找不回来的。
只要过了今晚,抢劫犯抢走的那些器材就会被销赃,还有包里的现金,那就更不用想了。
“找器材的事别着急,凝蕴你带着慕晚先回酒店休息。”
在警局里待的时间不短,已经很晚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反正团队里还有其他摄像机可以用。
庄凝蕴想了想也是,他们的希望也只能寄托在那些警察身上了。
正想和朋友们回去的时候,警局里的大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
“晚晚。”
秦景曜在英国出差,按计划,他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出发来意大利。
“我没事。”
被抢劫了之后,慕晚都没来得及和秦景曜通电话,每个来看望的人都来问自己怎么样,于是顺口就这么回答了。
连擦伤都没看到,秦景曜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他牵起慕晚的手,“今晚到我那里住。”
秦景曜来得次数多了,庄凝蕴和宋宁也就知道了慕晚有个黏她的男朋友。
管得严,跨国异地恋谈得跟一般的恋爱没什么区别。
庄凝蕴也了解慕晚她男朋友的性格,这事也有他们的原因,秦景曜自然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街道上的餐厅饭馆都关门了,工作了一天,又经历了抢劫,刚才在警局的时候还没感觉,出来以后倒是有些饿了。
“慕晚,你向我保证过的。”
确认人没什么大碍,秦景曜终于开口。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隐约又有吵架的趋势,慕晚烦躁地脱掉戒指分散注意力,“我要去警局做笔录,你不是在出差?”
而且最快秦景曜明天就能到罗马,她干嘛要去打扰他的工作,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不能总希望别人来替自己解决问题。
她从未想过求助自己,秦景曜面色不虞,“你要我怎么放心。”
“我没事,”慕晚的语速极快,“我没说,你不是也知道了。”
他现在什么意思,又想让自己回国吗。
因为慕晚在警局,所以秦景曜推掉了行程,立刻起飞到了意大利。
“慕晚,你难道就不能向我提一些要求吗?”
即使是过分的,难以完成的,都可以。
他是她的男朋友,在她的生活中提供帮助也是自然而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要求?”慕晚反问了一声,她要离开,而对于自己真实的诉求,秦景曜只会充耳不闻。
“我的要求你完不成。”
慕晚想说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她不需要秦景曜的金钱与权力,甚至也不需要他的爱。慕晚最不缺的就是爱,她拥有家庭的爱,享受朋友和恋人的爱,有太多的人爱她。
爱对于世界大多数人的来说是奢侈品,对慕晚来说,那是唾手可得的,自出生以来就被赋予的东西。
“我可以解决问题,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慕晚从危险的境地里脱身,联系了朋友到警局里报警,能做的她都做了。
秦景曜冷哼一声,“你的东西找回来了?”
慕晚回答得干脆,“没有。”
顿了顿,她似乎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
但是人总要面对困境,慕晚喜欢这份工作,那她就要一直做下去而不能半途而废。
“哪有人不会丢东西的。”
慕晚为自己找补,态度十分地乐观,一点都不像是从警察局里走出的人。
“我说不过你。”秦景曜自愿认栽,他虽然不想让慕晚继续在国外工作,可他不能说,一旦说了他们的关系就会变得更加恶劣。
秦景曜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地体谅女朋友的心情,试图理解她的选择。
挣扎的过程是艰难的,好在车子提前开到了公寓,他们可以暂时休战了。
慕晚原本就想在公寓里找点零食水果吃,不想秦景曜已经叫了人送来了热腾腾的奶油海鲜浓汤。
“没吃饭吧?”
慕晚闻到香味,空荡荡的胃此时像是一个破口袋,灌着风的饥饿状态。
她点头,问:“你呢?”
秦景曜在餐桌前坐下来,把勺子放进汤碗里,“也没有。”
来得太急,还不了解案情,一路上都在想她的事情,怎么可能有心情吃饭。
慕晚没有强撑着,她盛了浓汤放在唇边吹气。
深夜的这顿饭,他们坐在一起吃了。
秦景曜这才注意到慕晚手上的戒指,“戒指没丢,还是他要了你没给?”
她全身上下就这一件值钱的首饰,劫匪不可能不识货。
少自作多情了,慕晚小口地喝着汤,“放在口袋里了,情急之下,如果他要的话,我不会不给的。”
胃里填充了一些食物,慕晚逐渐有了饱腹感,她放下了餐具。
说不上幸运还是什么,慕晚丢过许多件东西,唯独这件,她主动丢过都没能丢成功。
这件礼物和送礼物的人一样,难以丢弃,纠缠不放。
秦景曜也觉得慕晚的做法很正确,“戒指扔了没什么,但是人不能伤了。”
这枚戒指比背包里所有的东西加起来还要昂贵,但它仍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只有慕晚这个人。
吃完饭,慕晚上床睡觉,秦景曜却一反常态地要出门。
他天天晚上都要陪着自己睡觉,即使是有事情,也从未耽误过。
秦景曜不在,慕晚乐得清闲,她盖上被子,祝他的工作进展顺利。
慕晚在警察局做了笔录,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以及抢劫犯的特征。
车子开到了一栋廉租房的楼下,车窗外,不时地看见兼职回来的房客。
秦景曜上了楼,入目是金属门牌,雕刻的数字有些斑驳。
他退了一步,身后的保镖立马上前敲门。
第一声没有开,耐心地等待一会儿,许是受不了外面的打扰,里面住着的人终于开了门。
灼烧的气味刺鼻,秦景曜抽出手帕盖住口鼻。
“你们是谁,出去!”
一看外面来了三个人,房子里的租客慌忙去关门。
他要是能凭借自己的力气就把门给关上,秦景曜带的保镖岂不是吃素的。
在这租房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警察上门查案租客们都司空见惯了,半夜大吼大叫也无人在意。
保镖把门推开,请秦景曜进门。
地板上有速冻食品的包装和乱堆的饮料瓶子,这间房间的主人,生活习惯非常不干净。
闯进来的男人穿着衬衫西裤,他手帕边角上绣着刺绣,泛着柔和的丝光。
但不懂中文的人是读不懂刺绣的含义的。
实施完抢劫的租客刚开始不知所措,接着很快翻找到了自己的武器。
他手里是一把枪,又脏又旧。
邋遢像流浪汉的男人举起枪,口中大骂着,叫嚣要打死闯入他家的人。
两个保镖夺了武器,动手将抢劫犯踹到在地。
秦景曜把手帕叠好放进口袋里,他找了一把木椅子坐下,眉头紧皱。
保镖立刻将箱子里的东西拿给秦先生,那是一把几乎全新的九毫米手枪,纯黑的颜色,安装了消音器。
秦景曜的眸光冷冽,“抬头。”
枪口抵着自己的脑袋,地上东倒西歪的男人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男人俯低身体,不停地求饶,“先生,请您放过我。”
秦景曜被吵得头疼,他嘘了一声,让男人闭嘴。
两个保镖立刻领会秦先生的意思,毫不客气地给了地上的男人一拳。
男人的嘴角被打得歪斜,已经肿了。
“今天晚上,你抢了我女朋友的东西,还用枪劫持了她。”
秦景曜讲着英语,手指扣在扳机上,“回答是或不是。”
眼前不速之客是亚洲人,今晚抢劫的女孩也是黑发黑眸的亚洲人。
男人的声音浑浊,“是。”
秦景曜的手纹丝不动,锋利的侧脸隐匿在阴影里,“把你抢劫的东西交出来。”
男人努力地解释,“已经卖出去了。”
说谎,秦景曜啧了一声,他有些生气了,枪口偏了偏,手指熟练地扣动扳机,一枪打在了地板上。
子弹擦肩而过,被消音器消掉了大部分的响声,射进了地板里。
男人匍匐在地,顶着脑袋的枪口越发滚烫,他差点就死了。
“在床上,在床上。”
终于是交代了出来,保镖把背包拿过来给先生。
拉开拉链,秦景曜看过笔录,他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除了几张钞票撒了出来,其余的设备比较难处理,都还保留在包里。
如果不是今夜来,这包里东西可能已经被处理完了。
秦景曜最擅长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把手枪扔到保镖手里,颔首道:“把人送到警局。”
随即,其中一个保镖默不作声地把往前爬的男人给抓了回来。
第 57 章 受伤
睡梦里, 传来沉闷的落地声。
潺潺的水似乎就在耳边流过,房间里散着淡淡的烟草味,慕晚的手将被子拉到上面, 蒙住了大半张脸。
衣料轻微地摩擦, 身后贴上温热。
“盖着不闷吗?”
秦景曜回到公寓先洗了个澡,现在他身上只有清淡的白水的气息。
慕晚困得打了个哈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景曜靠近了些, “刚回来。”
女孩的头发垂落到胸前,秦景曜把零落的发丝拨开,露出白皙的下巴和粉色的唇瓣, 泛着自然的血色。
在国外工作虽然辛苦,但慕晚的气色明显比在国内的时候好多了。
怎么有事出去了还会回来。
秦景曜见女孩紧闭着眼,“不问问我去哪里?”
大晚上的, 正睡觉呢, 慕晚觉得身后的男人有点烦了, 他去哪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秦景曜等得够久了, 慕晚却只是嗯了一声, 极其地敷衍,他不满地说:“你从来都不关心我。”
“你自己回答不行吗?”还省得慕晚自己问了,她关心秦景曜才有鬼了。
慕晚的腰被男人的手掌贴着, 传来灼热的温度, 秦景曜说着话, 宛若呢喃, 低沉的嗓音震得耳朵的轮廓酥麻。
“我去把你的东西找回来了, 晚晚。”
慕晚的思绪回笼,她坐了起来,急匆匆地下床打开灯。
果然看到地毯上放着熟悉的黑色背包, 装得鼓鼓囊囊的,确实是她今晚被抢的包。
慕晚把背包打开,清点了设备的数量,检查有没有损坏磕碰的痕迹。
设备的状况比她预想得还好,除了一些脏污和指纹印,倒是没有其他的问题。
“你找到他了?”
慕晚问完,意识到这个问题好像多此一举,秦景曜不是最会找人吗,自己都换了身份也没在他的搜索下撑过一个月。
“放心,人已经送到警察局了。”秦景曜就知道慕晚会开心,他扯着抹笑,“我还是很遵纪守法的。”
仿佛刚才在外面,拿着把手枪抵着别人脑袋的人不是他一样。
拍摄的素材也被找了回来,慕晚放回摄影机的手有些兴奋。
“谢谢。”
原来秦景曜出去是处理她的事了,效率如此之高,都没到早上自己的东西全都已经找回。
“你没有受伤吧?”
她又在对自己说谢谢,秦景曜本来不大高兴却听见慕晚问自己有没有受伤,显而易见,她在关心自己。
那个抢劫犯手里有枪,赤手空拳可打不过热武器。
“毕竟他手里有枪,你还是小心点。”
小姑娘的想法天真得有些可爱,在这里,枪支在某种程度来说是合法的,只要拿到许可证就可以持枪,她又怎么能确信自己不会拿到枪。
慕晚的口吻严肃,“你应该报警,让警察上门去找他。”
让警察来了,秦景曜可怎么报自己女朋友被枪的仇。
他敢拿枪威胁慕晚,就要做好被秦景曜用枪抵着脑袋的准备。
怎么不说话,今天的秦景曜格外地安静,慕晚站起身,“你不会真的受伤了吧?”
秦景曜终于出声,“受伤了。”
他受伤慕晚不应该担心,就是死了,她也应该拍手称快才对。
但是为了自己受伤,慕晚还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哪里受伤了?”
秦景曜解开衣服下摆的扣子,动作缓慢,速度大不如以前。
慕晚帮秦景曜攥住了衣角,她轻轻地向上撩,低头仔细地察看哪里有伤口。
没有消毒水的味道,也没有嗅到血的味道。
衣服撩上去,冷白的皮肤,肌肉线条优美而紧致,头顶的光打着,毫无遗留地呈现在眼前。
“慕晚,”裸露在外面的小腹被空气轻微地刺激着,秦景曜挑眉反问:“你在担心我?”
慕晚生气地抽回手,“秦景曜,你骗我。”
还不如让抢劫犯打一枪,干脆死了算了。
“我没骗你。”秦景曜握住慕晚的手,他们的戒指几乎要融为一体,“我的心受伤了。”
听到慕晚出事,到警察局报警,名为害怕的情绪令人不能自已。
秦景曜也会有一天害怕他不能控制住局面,而让慕晚受到了伤害,这天来得这么快,如同噩耗。
如果他不在欧洲,从京州赶回来就要第二天了。
“我支持你的工作,但是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秦景曜带着慕晚的手掌一路向上攀爬,像是藤蔓的细小钩子勾住了墙面,牢牢地按住胸口,也掌控了那颗心脏。
他总是说些不着调的话,但这次,慕晚无法忽视秦景曜眼中的认真,熬煮得浓稠的糖浆,将她整个人全都包裹了进去。
他不想失去慕晚,永远都不想。
慕晚手底的心脏砰砰地跳,皮压着肉,她被烫到,却又不能往后缩。
“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不在的时候,我也会努力地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
“乖孩子。”
秦景曜吻了吻慕晚的额头,丝毫不吝惜他的怜爱。
“东西找回来,可以放心了吗?”
额头有些痒,慕晚忍住想去擦的手,她垂眸道:“嗯,放心了。”
慕晚的手撑在胸前,秦景曜偏头吻女孩的耳垂,吮吸着,低哑的嗓音从唇齿间漏出,“衣服都脱了一半了,要不然脱完算了。”
“不行,我困。”
“一会儿再睡,做一次不行吗?”秦景曜转过慕晚要躲的脑袋,“就一次。”
这么些天不见,肯定是想了的。
他口中的一次可不是一会儿的事,慕晚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我明天还要工作,躺床上要不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可睡不着,秦景曜吻着慕晚的唇,在即将朝下吻向脖颈的那步停住了,眸中的欲望翻涌,“晚安。”
慕晚握住秦景曜的手仿佛是在安慰,她笑了笑说:“晚安。”
…………
离开意大利的前一天,慕晚要去买东西,她叫上庄凝蕴来到了一家当地的奢侈品店。
店员问慕晚需要点什么,其实要买什么东西,慕晚也没想好。
店员见客人犹豫,她询问了客户的信息,然后让她们稍作等待。
庄凝蕴托着下巴,浑身不自在,她们穿的都是普通牌子的衣服,见多识广的店员一看就便知她们两个才不是有钱人,自然也就没有招待的必要了。
店员急忙过来,带着微笑,“小姐,您是我们的VIP客户,请坐。”
立刻就有人端上来酒水和甜点,慕晚和庄凝蕴被店员请到单独的沙发上休息。
来这里购买的中国游客不少,却很少能遇到慕晚这样的尊贵客户。
“你居然是他们店的VIP?”庄凝蕴都没看出慕晚是有钱人,即使她没买过几件奢侈品,但也知道一年没个几十万的消费,是不会被品牌特殊对待的。
慕晚也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搞错了?”
忽然她想到了秦景曜,每次买那些衣服首饰似乎都是填慕晚自己的名字,虽然慕晚没有花钱,但名义上她才是店里消费过的客户。
“不知道,可能他们真搞错了。”庄凝蕴喝了一口白葡萄酒,不愧是卖给有钱人的东西,还挺好喝。
“晚晚,你是给谁买礼物?”
“给秦景曜,他生日快到了。”慕晚的目光在店里巡视一圈,她在思考应该送什么礼物。
出国之前,秦景曜向慕晚要了一张生日贺卡作为礼物,但只有一张贺卡未免太过单薄,慕晚还想再买件其他的礼物送给秦景曜。
庄凝蕴满眼羡慕,“当你男朋友可真幸福,送的礼物还是大牌。”
而且这大牌还不是假货,是慕晚专门到奢侈品店里挑的礼物。
要买一件礼物,但想了想,好像秦景曜什么都不缺。
“请问有围巾吗?”
夏天买围巾,店员也依旧没觉得冒犯,有钱人的要求一向都很刁钻,“有的。”
店里一直备着货,店员给慕晚拿了几条围巾,尽心尽力地服务他们的VIP客户。
慕晚的指尖轻轻地揉捏着布料,最后选定了一条厚实的羊绒围巾。
“小姐,您的眼光真好,这几条围巾里最好的那条被您挑走了。”
店员戴着手套,把礼物包装好。
慕晚拿出自己的卡付钱,里面的钱都是她自己存的。
仅仅是一条围巾,卡里的钱却在飞速地减少。
慕晚挑的是最好的围巾,也是其中最贵的一条。
“刚才在里面我没好意思说,你是怎么下定决心付那么多钱买一条围巾的?”庄凝蕴手里扯着打印完成的账单,望着那些让人胆寒的数字,如果是她绝没有勇气把钱花在这件奢侈品上。
实在是太贵了。
“没办法,谁让我选中了它。”既然这条最满意,那就没有必要再挑了,给秦景曜的生日礼物,慕晚不想省钱,她希望自己的礼物能拿得出手。
生日是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以前慕晚过生日,她的父母和朋友往往都是很隆重地为她庆祝。
所以慕晚答应给别人过生日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这是不能马虎的事情。
也没花自己的钱,庄凝蕴肉疼了一下也就好了,“那你还要回京州吗?”
慕晚点头,她当初是亲口承诺了秦景曜的,自己要回京州给他过生日。
“那么远,去一趟多麻烦。”光是机票钱都遭不住,坐在飞机上小腿都坐麻了,庄凝蕴在心里默默嘀咕。
但好像慕晚的男朋友一直都是坐飞机来找慕晚的,他会和慕晚住上一段时间,然后再返回京州,之后再回来见女朋友。
罗马许愿池里投了万千个硬币,世上的人们渴求着最真情意切的爱,庄凝蕴感叹道:“天啊,这就是真爱吗?”
慕晚提着礼物,“哪有你说的那么肉麻。”
明天他们就要告别罗马,所谓重回的日子,仍旧是一个未知数。
拍摄的最后一站,在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
伊斯坦布尔是猫猫之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在外生活的小猫。
它们都没有主人,但基本衣食无忧。
本地的居民对这些小猫都十分友善,因此流浪的小猫都是不怕人的。
慕晚和秦景曜在街上走,小猫要么蹲在地上,要么跟在他们身后。
有只猫咪蹲在喷泉底下,它昂着小脑袋,圆圆的眼睛里好像是在渴望着什么。
路上的行人忙忙碌碌,慕晚停下脚步,知道它是渴了,但是又喝不到水。
“等等。”
慕晚让秦景曜也停下来,她的双手并拢住,盛了一些水送到了小猫嘴边。
姜黄色的猫咪闻了闻手里的水,它试着喝了一口。
清水从指缝里溜走,慕晚耐心地又舀了一些。
如此反复,小猫喝饱,叫了几声感谢完好心人就走掉了。
秦景曜拿湿纸巾给女朋友擦手,“家里还有只,怎么不回去看看?”
第 58 章 暗涌
家里那只小猫是立夏, 慕晚原本没有养猫的计划,毕竟她刚毕业,工作不稳定, 没办法给小猫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
当初秦景曜不过是看慕晚喜欢, 就把猫抱回家养了。
他们两个都不在的时间,猫会交给专业人士照顾。
刚才喝水的小猫走远了,耳朵竖着, 蹭上点泥巴,已经干了。慕晚喂它喝水的时候,还不忘把泥点给弄掉。
指尖干透的泥土像是粉尘, 变得潮湿,再被湿巾擦掉,慕晚问:“我们能不能把立夏送出去?”
这个问题并非是慕晚的一时脑热, 她如今的生活状态确实不能养猫, 既没有稳定的居所, 也不能时刻地给予陪伴。
况且这猫是秦景曜送的, 住在和苑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养。但慕晚不会就这么妥协, 她还是要离开,从未打算放弃。
“宁愿送人,都不愿意回去?”秦景曜握着慕晚的手, 湿巾摩擦留下一道水渍, 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慕晚也没说自己不想回去, 但小猫送人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她看得出秦景曜是不喜欢养猫的, 在面对立夏的时候,他的行为都很冷淡。
“家里的到底没有外面的好,”女孩指甲上抹着饱满的水光, 宛若一颗黎明新生的露珠,却不能久留一戳就破,秦景曜笑了笑说:“今天把它送人,明天是不是把我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慕晚自暴自弃般沉默了一会儿,她的手还带着水就被另一只手给扣住了,潮湿紧密,想要脱离又不能脱离。
“我养不好它,”慕晚没信心能养好立夏,“我没有时间陪它,我甚至都不知道回去以后立夏还记得我吗。”
按照慕晚的父母照顾慕晚的标准来看,她是个不合格的主人。
“你把小猫送出去也不能代表它能过得更好。”
秦景曜虽然不怎么喜欢这小玩意,但是慕晚不在的时候,家里总算有点生气。
那只小猫叫立夏,是慕晚取的名字,脖子上围的围兜也是她做的。
小猫很能吃,所以慕晚不在的这些天,它竟然也胖了,颈部的毛蓬松,好像是长大了一圈。
这导致秦景曜给立夏带围兜的时候,要把带子系得比原来松一点。
慕晚思考着能送的人,妈妈对猫毛过敏,钟尔雅家里已经有两个了,思来想去,似乎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而且我也会养着它,如果要把猫送走,也得经过我的同意。”秦景曜语气带着强势,是商量又不容人拒绝,“我的回答是,我不同意。”
无论是哪里的生活条件,好像都没有在秦景曜身边的条件更加优渥。
慕晚也不能独自决定立夏的去留,她也只能说好。
店铺里有卖冰淇淋的,排了很长的队伍,戴着帽子的大叔像是表演杂技一样,这是土耳其的特色。
慕晚站着不动了,“秦景曜,你吃不吃冰淇淋?”
秦景曜抬眼看了看队伍,“晚上回酒店吃,这里人太多了。”
让酒店的服务员送过来就行,一个冰淇淋哪至于排队等。
过了想吃的时间,到晚上就又不想吃了。
尽管排队的时间肯定不短,慕晚也想吃,她才不会听秦景曜的话,“我去排队。”
卖冰淇淋的店主在那里逗小孩,他的父母正举着手机拍摄视频,秦景曜问:“你是想吃还是耍杂技?”
夏天都快结束了,慕晚不过吃了几次冰淇淋,“想吃。”
意大利的冰淇淋久负盛名,到处都是冰淇淋店,前几次都是庄凝蕴带着她吃的。
但土耳其的冰淇淋和意大利人卖的不一样,慕晚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秦景曜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头顶撑着一把红白条纹的大遮阳伞。
慕晚知道他又不想让自己贪凉,固执地说:“我想吃。”
她非吃不可,秦景曜划开手机,放在桌子上,“知道了。”
慕晚也不嫌累,“那我去排队。”
“跟我在一块还用得着排队?”秦景曜背靠着椅子,他悠闲自在地点了一根烟。
“你要插队。”排队的人只多不少,慕晚心想他们怎么能明目张胆地插队,会被打吧。
“也不算。”秦景曜和电话里的人商定好了价格,他把电话挂了。
很快,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朝着他们走过来。
秦景曜打开钱包,数也没数,直接抽了几张大额的钞票。
青年连声道谢,他把保温箱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现场将冰淇淋装在了蛋筒里。
慕晚要去接,卖冰淇淋的青年立刻把冰淇淋翻到了下面,这个角度,冰淇淋依然没有掉下去。
没想到卖冰淇淋还附带表演,慕晚弯弯了唇角,青年立刻再加了一个球,这次他没有玩戏法而是直接递给了客人。
送冰淇淋的人走后,慕晚吃了一口,是甜腻的开心果味,“你怎么买到的?”
秦景曜耐着性子解释,“店铺的玻璃上有电话,就让他们送到这里来了。”
反正没有什么钱不能解决的问题,电话打通了,自己和他们谈价格就行,中间也用不着费什么事。
金钱可以解决生活中的大部分问题,秦景曜的时间比几张钞票宝贵得多。
冰淇淋的韧性十足,慕晚尝到了一股奇怪的奶香,她不太适应地皱眉,“可是这也太贵了。”
贵不贵的有什么关系,秦景曜轻轻掸掉烟灰,“你刚才笑了没?”
慕晚的表情疑惑,“笑了。”
“高兴那不就值了,”秦景曜的手搭在扶手上,他明明没喝酒,眸中却是迷醉的洒脱,“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美人一笑值千金。”
冰凉的坚果奶香化开,大量的甜味充斥着口腔,慕晚咳嗽两声,“腻死了。”
既是在评价冰淇淋的味道,也是在说秦景曜这句话。
跟他在一起,慕晚早晚也会没了金钱的概念。
秦景曜不甚在乎,“不想吃就别勉强。”
花了大价钱买的,也是慕晚自己一直要吃,这会儿说不要就不要了。
排着队的人还没吃到,慕晚不想自己养成大手大脚的消费习惯,而且这两个冰淇淋球总共也不多,她坦诚道:“我不想剩。”
甜味在夏日里焦灼,慕晚咬下一块蛋卷,“我们什么时候去京州?”
虽然拍摄工作还没完成,但她答应了秦景曜要回京州过生日,已经和庄凝蕴说过,慕晚大概只会在国内待一天。
秦景曜嗓音清淡,“不回了。”
他的回答让人出乎意料,慕晚停顿片刻,她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秦景曜摇头,他夹着烟,瞧见女孩手里的甜筒滴下,“来回一趟太累了,你不是马上就要结束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回国。”
秦景曜过生日也是想和慕晚过,至于在哪里他无所谓,用不着非要回京州。
她工作本来就辛苦,秦景曜不想折腾女朋友。
“可是,”慕晚往前倾着上身,“你那些朋友怎么办?你父母不会有意见吗?”
秦景曜用纸巾裹着慕晚的手,淡绿的挟着奶香的液体流下去,“我父母对我都挺严厉的,我父亲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他的工作,我很难见到他,所以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气氛都比较严肃。”
不管是不是过生日,他们在饭桌上都一如既往地沉默,偶尔提两句话,还都和学习工作有关。
从小到大交的朋友良莠不齐,秦景曜的身份不一般,大家都不愿意得罪了他,因此说是朋友也不是,可以说除了慕晚他没有能交心的人。
和慕晚想的有些不一样,如果是她过生日,肯定是要和父母一起切蛋糕,如果见不到父母那也有一群朋友可以聚餐。
慕晚对秦景曜的过去知之甚少,她嗯了一声表示理解。
坚果混杂甜奶香气,手上的冰淇淋被逐渐地拭去。
…………
慕晚逛了好几家亚超和中超,她在家没做过饭,揉面这种高难度的自然就更不会了,于是只能在超市里挑选口感较好的挂面。
不光买了面条,慕晚还去甜品店买了一个生日蛋糕。
她在网上搜了教程,又请教了庄凝蕴,力求把长寿面做得好吃一点。
切了两颗青菜,慕晚把手机放在操作台上,等锅里的水开始冒泡,她就把面条下了进去。
担心煮得不好吃,她只放了较少的分量。
煮面条的时间,慕晚把锅的盖子盖好,厨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在等着这锅水沸腾。
回国之后呢,慕晚不知道她该如何打算,好像没有人能再帮她。
白色滚烫的水汽冲出,面条上飘着几根煮软的青菜。
慕晚用筷子挑起来一根,觉得还可以,就把火关了。
心里想着事,掀开盖子的时候没有注意,手指被水蒸气烫到。
金属的盖子掉在台子上,磕碰出清脆的声音,锅里的水仍然在沸腾。
慕晚叫了一声,然后拧开水龙头冲洗手指。
水蒸气的温度比水还要高,她这次烫得不轻,但这种程度依旧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秦景曜听到慕晚的声音,进到厨房里,“怎么了?”
慕晚时常紧张,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跟女朋友在一起,神经也变得敏感起来。
“锅里的面条,我还没捞。”面条在锅里一直泡着最后会难吃吗,慕晚没做过饭,她看教程上是煮好以后立马捞起来的。
秦景曜没管锅里的面条,他按住慕晚的手,连带自己的手指也被凉水冲刷着。
慕晚提醒道:“马上就不好吃了,我自己可以。”
秦景曜见面条还有,他贴着女孩,几乎是抱住的姿势,“不好吃了,我再煮给你吃。”
时间够了,秦景曜就去锅边把面条和青菜捞到碗里。
前台送来了烫伤的药膏,慕晚坐在沙发上,她伸直了手指,烫红的颜色已经消下去了大半。
秦景曜给女朋友涂药膏,“为什么不到外面吃?”
浓郁的草药香钻进鼻子里,慕晚忽然想打个喷嚏,“今天是你生日,不应该自己下面吃吗?”
她过生日的时候,都是爸爸给她做长寿面吃,再加一个圆润的荷包蛋。
肯定不是寿星自己做饭,所以慕晚得亲自给秦景曜做。
秦景曜好笑道:“我们家没人做饭,都吃保姆做的。”
“你以后要想自己下厨房,记得找我打下手,不要总挑我不在的时间。”
慕晚的手指恢复了知觉,她尝试弯曲着,“煮面条也要吗?”
秦景曜重申道:“都要。”
“煮面的时候在想什么事,还能分心让水蒸气烫到。”
在想什么事呢,慕晚最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药膏涂过,皮肤滑滑的。
“碗里的面还能吃吗?”
问题不大,毕竟是慕晚做的,好不好吃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她这份心意。
秦景曜加入了适当分量的调料,他把面汤倒进碗里,撒上慕晚切好的葱花。
两碗面做好,分量有些少,不过慕晚又打开冰箱拿出了蛋糕。
这下他们一起吃,绝对是够吃的。
秦景曜望着这中西结合的餐桌,竟然真的有几分隆重的意味。
慕晚把蜡烛点上,她把蛋糕推过去,“吹蜡烛。”
再不快点吃面,碗里的面条就软了。
下一秒秦景曜就把蜡烛吹灭了,慕晚甚至都没来得及关灯。
关于他的愿望,慕晚没有好奇,她把生日礼物交给了秦景曜,颇有些快点走程序的意思。
礼物盒子里是一条围巾,上面放着一张精致得无与伦比的贺卡。
祝秦景曜生日快乐!
慕晚都是按照秦景曜的要求来的,贺卡她挑了很长一段时间,每走到一个国家或者城市,她都要到礼品店里看看。
最后在众多贺卡里,慕晚选了这样一张,足以见她的重视程度。
秦景曜抚摸着他的礼物,“夏天送围巾啊?”
他猜到会是贺卡,却不想还有别的礼物。
“不喜欢吗?”
冬天就不远了,慕晚送的礼物明明恰到好处。
礼物耀眼,秦景曜笑着说:“喜欢。我喜欢你,所以你送什么东西我都会喜欢。”
他喜欢慕晚,喜欢贺卡,喜欢这条围巾,喜欢慕晚祝自己生日快乐。
这一刻,除了喜欢就是喜欢。
今天是秦景曜过得最开心的生日,他攥着长方形的贺卡,粘住的闪粉落在了指尖。
最梦幻,美好的一个泡影。
对于这种爱屋及乌的喜欢,慕晚眼底多了惊讶的情绪,她忽然想知道秦景曜许下的愿望是什么。
这种扩张的欲望,隐形的侵占,压在了慕晚心头。
秦景曜这样无所不能的人,他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呢。
切完蛋糕,慕晚和秦景曜都尝了一口,两人一致决定不如吃面吧。
土耳其人的口味,甜到了不能接受的地步。
面条经过秦景曜的力挽狂澜,最后意外得不错。
关于在厨房里思考的那个难题,既然没有人可以帮助她,慕晚就自己把自己给解救出来。
她希望能找个机会,和秦景曜好好谈谈,他们是否能暂时地分开。
慕晚总归是要走的,不论用什么手段。
第 59 章 坍塌
土耳其的D400公路, 碧海蓝天,蜿蜒曲折。
庄凝蕴发来了语音,她和宋宁在一辆车里, 慕晚能听到那边外放着的具有节奏感的音乐声。
他们大概玩得很开心, 驾驶着车子在海边的大道上驰骋。
慕晚坐在副驾驶座上,她回头看了眼后面的车,之间的距离隔得有些远了。
沿海岸线的公路行驶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秦景曜却开得游刃有余,得心应手地把控着方向盘。
傍晚的天色渐暗,上山的路变得崎岖难走, 山坡险峻,绿色的植被蒙着尘土,地上是滚落的石子, 甚至有几段路是没有围栏的, 掉下去就是万丈悬崖。
慕晚的视线越过遮蔽的植被, 下面看着有些高, “慢一点。”
闻言, 秦景曜放慢了速度,“我在高原上开过车,没事的。”
拐过弯道的次数不少, 他自己倒是没事, 可车上还有个慕晚, 体质差的人可能受不住。
“是不是晕车了?”
慕晚戴着一个头戴式耳机, 里面播放着舒缓的纯音乐, “还行。”
其实她是不舒服的,只不过不想耽误行程,毕竟他们不是在旅游而是在工作。
尽管只是语气和平时有些细微的差别, 开过这段路,秦景曜还是停住了车,想让女朋友缓一缓。
他总能听出来,慕晚咬碎了口中含的酸橘子糖,她把耳机摘下来,“我想下车坐一会儿。”
两侧车门同时打开,秦景曜和慕晚一起下了车。
云层被金光撕裂,落日下坠,余晖将湛蓝的海分割成两半。
炎热的天气吹来了温凉,慕晚身上那件淡蓝的裙子飘起来,像是凉爽的雨。
她揉了揉脑袋,束起的长发散乱,发带松垮着下滑。
秦景曜攥住那条带子,他摸到女孩背部微微突起的脊骨,柔纱裹着滑腻的肌肤。
慕晚觉得闷,她坐在一块岩石上,起身想去找刚才没吃完的那盒糖。
“去哪儿?”
“拿糖。”
秦景曜拍了拍慕晚的后背,让她歇着,“我去。”
慕晚转身,脚底的岩石都是干燥的热,她望着男人返回了车里,黑色的背影在沙滩上延伸拉长。
去车里找到了那盒橘子糖,秦景曜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是主动被使唤了,他把盖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颗。
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所以秦景曜只准慕晚再吃一颗。
橘黄的糖果一如天际日落的色调,捏在指尖,仿佛也抓住了夏日的生动活泼。
慕晚张嘴,把糖吃了下去,酸甜直冲味蕾,冲掉令人郁闷的头晕。
她现在很安静,也很乖巧。
女孩呼出的带着酸甜的热气蹭过秦景曜的指尖,张开的唇畔是泛着水光的粉。
道路上还有车子呼啸而过,慕晚把硬质糖咬碎了,声音清脆。
她看到秦景曜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眼中的金光橘色浮出水面,根根分明的睫毛扇动,刮起轻微的风。
秦景曜沿着慕晚的唇畔吻过去,舌尖勾缠着橘子的水果香气。
苦涩的橘叶,橙黄的果肉,咬开的汁水,酸压着甜,甜大过酸。
激起的海浪将岩石吞没,强大的力量下挤出如雪的浪头,远处的山脉照成了玫瑰的粉色。
细腻的,层层叠叠的粉色。
碎糖迸溅,舔过粘稠的甜,萌生出无限的燥渴,慕晚被秦景曜抱着,她的身体往前倾覆。
秦景曜手上拎着细长的发带,向海岸的方向飘扬,却又不得不固定在原地,波动缠绕。
被风吹拂的头发极轻,慕晚整个人好像浮在水里。
秦景曜亲完,手却还没松开,“头还晕吗?”
慕晚摇头,她的糖被吃得干干净净,所有的固体都融化到了液体里。
他们的额头相抵,天空中橘粉的那层被揭开,转为了昏暗的蓝。
“烫的。”
秦景曜说慕晚的额头,她的脸热成了粉色,月出东升,世间唯一的那点玫瑰粉就在慕晚的脸颊上。
庄凝蕴他们不知道到了哪里,慕晚推开秦景曜,把他手里的发带扯掉,重新扎上头发。
车上的手机,庄凝蕴发来了几条语音,她说自己看到了慕晚的车,他们成功赶超,已经率先抵达了酒店。
在你追我赶的游戏里获胜,庄凝蕴的心情欢快,慕晚的手也在飞速地打字。
他们也不远了,马上就会在酒店汇合。
坐进车里,慕晚戴上耳机,她的脑袋歪在一边,等着秦景曜开车。
“不用慢,凝蕴他们已经到了,我们得快点。”
车门关上,慕晚说完,耳机里适时地响起音乐。
“慕晚,你会再离开我吗?”
秦景曜的嗓音传过来,多了几分昏沉。
慕晚抬头看到夜幕下的山脉,像是盘根错节的血管,她的手摁在耳机上问:“你说什么?”
“没事。”秦景曜盯着慕晚的眼睛,然后启动了车子的引擎,“我说你要系好安全带。”
忘记系安全带了,慕晚把带子拉下,扣住,银白的耳机闪烁,还是在继续播放的状态。
安全带上,落下的潮湿痕迹很快了无踪影,或许因为天热,慕晚的手心又沁出了汗。
车子径直驶进酒店前的空地,工作人员下来为客人提行李。
“晚晚,你可来了。”
车子由酒店的服务员开走,秦景曜上楼休息。
见慕晚的男朋友走了,庄宁蕴要拉着朋友去外面逛街。
秦景曜基本都不和他们说话的,所以庄凝蕴也不怎么跟慕晚的男朋友交流,若是行程临时更改,那个男人偶尔会过来问两声。
“慕晚,你坐过热气球吗?”
庄凝蕴紧挨着慕晚,经过上次的抢劫事件,她出门就再也没和朋友拉开过一米以外的距离。
“没有。”
当地的集市会卖香料,各种调味品混合在一起,两人走过,能闻到辛辣苦涩的味道。
“我在埃及坐过热气球,大家都要看日出,所以天都没亮我们就要起床。”
庄凝蕴向慕晚讲述她以前的旅游经历,这个集市在社交平台上很火,所以大部分都是外来的游客,非常热闹。
“坐热气球跟坐飞机不一样,我感觉当时是真的飞起来了。”庄凝蕴靠近慕晚,无所顾忌地说:“别去那里坐热气球,可恶的外国人居然让我临时加价。”
庄凝蕴又想到了什么,音量拔高了几分,“也别去骑骆驼。”
慕晚忍不住笑,“知道了。”
街上有包着头的大叔叫卖小商品,虽然和外面那些集市上的东西一模一样,价格却比较贵。
那些小东西买了都放不下,带着也不好走,庄凝蕴的心思不在商品上,她一心祈求,“希望我们这次去坐热气球不要被坑。”
“不会的。”慕晚轻声安慰道:“吃一堑长一智。”
庄凝蕴苦中作乐,“没关系,反正我已经被坑习惯了,这可能也是旅途的乐趣吧。”
慕晚的脚步放慢,在琳琅满目的摆件里,有一个漆成金色的神灯,镶嵌了鲜艳的宝石,不过仔细一瞧,就知道这东西绝对不是真的,工艺略微粗糙,摆在家里的桌子上还算看得过去。
“走了。”庄凝蕴怕被人坑,她立刻带着慕晚走掉。
灯的造型稀奇古怪,慕晚联想到以前读的故事书,“阿拉丁的神灯。”
“你的三个愿望已经在罗马许过了。”庄凝蕴打消朋友不着实际的念头,“别告诉我,你打算买下来。”
和苑那些古董慕晚都看够了,自然不会买做工粗糙的仿制品,“我只是在怀念童年,不过长大也不错。”
如果不是遇到秦景曜,长大也挺好的,慕晚期待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可她现在居然想要逃避这个阶段。
回到酒店,慕晚和秦景曜住在同一个套房里。
慕晚走上露台,游泳池的边缘洒出了水,空气中有细微的湿气,聊天和散步的声音时不时地从四面八方绕过来。
远眺到幽深的蓝色,天地之间,冗长的山脉像是被剜掉的那块。
秦景曜进来了,沉稳的脚步声突破了热闹细碎的人群,他此时就站在自己身后。
慕晚想起自己还有工作没有完成,她走到房间内,手腕被秦景曜捉住。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慕晚看着地面,“我还有工作。”
秦景曜把女孩的手放开,慕晚正要走,却又被他接下来的一句话给叫住了。
“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慕晚确实是有问题的,她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一直待在秦景曜身边,所以她想谈一谈。
当初说不分手不过是慕晚的一时妥协,可她想不到别的办法。
但如果不走,过去的慕晚不会原谅现在的自己。
秦景曜的神色晦暗不明,“说吧,别对我撒谎。”
他要真实,不要虚假。
慕晚冷静半晌,她吸了一口气,“没有,我……”
“晚晚,”秦景曜心里涌上了烦躁,慕晚的实话一直以来都只会让他们争吵,但他想让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做出真正的改变,他强调道:“你有。”
有些话如果不说,以后能说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我听你的心里话,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银针想要刺破隐秘,就算扎破薄纸流出的是血。
他们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慕晚也不想再掩饰下去,她欲言又止,言说的欲望不停地膨胀,直到炸开。
炸开了,耳朵一阵轰鸣。
像刮起强风,雷电交加,慕晚耳鸣了,她说不出话,只有忽远忽近的嗡鸣声,仿佛一只蜜蜂钻进了她的脑袋里。
慕晚趴在地上,秦景曜的身体将她盖住。
他们所在的酒店发生了爆炸,高层的墙体倒塌,让最底下的楼层也凹陷了下去。
熊熊烈火从东边烧到了西边,哭泣呼喊尖叫,恍惚被打进了地狱里。
泳池的水摇晃,把破烂的地板浸湿,昂立的木材绞断了纤维。
慕晚的手摸到粉尘,天花板和电视机都砸了下去,错综复杂的电路飞溅着火花。
秦景曜的反应速度很快,在其他人还摸不清方向的时候,他将慕晚扶起来,拿着手机发送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火太大了,我们要步行下楼。”
秦景曜跑进卫生间,洗了湿毛巾,将其中一条递给慕晚。
“记住,不要拿下来。”
火灾产生的浓烟伤害更大,会将人活活憋死。
慕晚点点头,她捂着口鼻,跟着秦景曜打开了酒店的房门。
灰黑色的烟雾无处可躲,烧热的温度呛入口鼻。
右侧的两部电梯都已经失灵,穿着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也维持不了秩序,四处都是奔逃的人群。
慕晚的视野模糊,但秦景曜将她护在了怀里。
男人衣服下出现了磕碰伤,是刚才在房间里被砸的。
他们只在这个小镇修整一天,因此住酒店的时候,只有秦景曜和慕晚单独的两个人。
逃生的群众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往外跑,一路上,慕晚被人撞到了许多次。
秦景曜记得消防通道的位置,他们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果然跑到了出口。
楼梯间的门敞开着,慕晚呼吸不畅,但她不敢把湿毛巾拿开。
他们这边离爆炸的源头较近,火灾已经快把走廊里铺的地毯烧完了。
逃跑的中途,慕晚被人挤倒,她摔在了地上,膝盖顶着台阶,磕破了皮,白皙的皮肤灰尘扑扑。
回头一看,小簇的火苗也已经有了燎原之势。
不用秦景曜扶,慕晚快速地站起身,酒店的人太多了,肯定会有踩踏事件,她还不想死在国外。
努力地忽视腿部的疼痛,慕晚一瘸一拐地和秦景曜一起大步往下走。
跑了不知多久,外面的景色由高到低,但里面的人不知道,他们只能跑,快点跑,尽可能地抓住一线生机。
“小心。”
秦景曜伏在慕晚身上,顶部摇摇欲坠,又开始坍塌,酒店的建筑材料此刻全成了杀人的利器。
慕晚咬紧牙关,她流血的膝盖贴在冰凉的瓷砖上。
烧焦的废墟,把他们困住了。
重物砸在了秦景曜的背部,或许还有别的地方,慕晚睁着眼却怎么都看不清。
“秦景曜!”
没人应答,慕晚终于和其他人一样大声地呼喊着,她叫了几声秦景曜都没有反应。
墙壁被卸掉了一样,废墟之外是宁静的大海,蔓延着深深的蓝色。
这几声用力的尖叫,慕晚的嗓子早已嘶哑,她伏在地上,费力地将秦景曜翻了个身,然后爬了出去,
一张脸惨白,但侧脸基本被血迹覆盖,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血。
慕晚的手触碰着自己的脸颊,黏腻浓稠地往下滴落。
这不是她的血,是秦景曜的血。
他们已经跑到了一楼,但依然没能跑出去。
警笛声划破夜空,废墟周围被拉上了警戒线,救援队伍和记者媒体都赶到了现场。
慕晚在火光里看到了赤红的山地,他们还要坐热气球观看日出时的景色。
距离日出的时间还早,长夜漫漫,火光把月亮吞噬了。
…………
醒来是在医院,慕晚受伤的地方已经被包扎好。
她像是做了梦,醒来浑身都是冷汗。
察觉不到伤口疼痛,入目是雪白的墙壁。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的单人病房,守着病人的护士问慕晚要不要起来坐坐,她把枕头竖起,垫在了病人腰后。
记得昏倒之前,她拖住了秦景曜的一条胳膊,向救援人员呼救。
护士请慕晚稍等,她出去以后把病情报告给了医生。
慕晚的身体没什么大碍,脏污的伤口清洗完,缝完针也就好了。
有人推门进来,慕晚没有注意,她被换上了病号服,却找不到自己的手机了。
护士出去之后就没回来,对于其他人的情况,慕晚一无所知。
“慕小姐,好久不见。”
秦元德不知何时来了国外,他穿着简单,温和谦虚地同慕晚寒暄,接着让护工把饭菜摆在了桌子上。
一晚上都处在惊吓和昏迷之中,慕晚现在一定很饿,急需要补充体力。
“好久不见,秦先生。”
秦元德微微笑着,他觉得慕晚应该叫自己哥哥,不该这么生分的。
慕晚没有动筷,她急切地询问:“秦景曜他怎么样?”
“医生说已经抢救过来了,但他还在昏迷。”
眼部缝了针,头部遭受了重击,和慕晚的情况相比,躺着病床上的秦景曜简直称得上糟糕至极。
擦了药的伤口隐隐作痛,慕晚按着胸口,“我们同行的人怎么样?”
秦元德可能不知道他们同行的人是谁,慕晚打算把名字说出来。
“没事,他们的楼层低,那边的火势也不大,出来以后很快就联系了救援队。”
看来秦元德已经把情况了解透彻了,除了还没醒过来的秦景曜,慕晚再没有要担心的人。
“慕小姐,吃饭吧。”秦元德坐在沙发上,和慕晚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那些饭菜,慕晚连看都没有看,“谢谢你,但我暂时不想吃。”
劝说无果,秦元德也不好强人所难,“慕小姐,我真想不到景曜会陪着你走到这里。”
生死关头,人都是先救自己的命,这是生存的本能。
但秦景曜没有,在他的潜意识里,慕晚的性命是优先于自己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是讨厌我。”秦元德交叉着双手,他的坐姿端正得一丝不苟,“景曜强迫你的事,我无能无力。”
“从小我就知道,虽然在年纪上稍胜一筹,即使我是他的大哥,但对于景曜,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人聪明,优秀而突出,却没有弱点。
他可以什么都得到,也可以什么都不想要。
秦元德的心情有些复杂,“慕小姐,你应该是知道景曜的家庭情况的。”
“在家庭里我找不到归属感,因此我把自己束缚在规矩方圆之中,以此来博得我名义上的父母的认可。”
秦玉堂常夸赞自己的大儿子有多么好,但秦元德明白,他一直偏爱都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言语上没有多说,但都表达在了行动中。
慕晚不知作何感想,她沉默着,只一双眼睛流露出些微的情绪。
“但是没有办法,我没有最重要的血缘。”
秦元德也恨过这个毁掉他家庭的弟弟,他轻而易举就能得到自己费尽心思却求不到的东西。
秦景曜拥有爱,也有最好的资源,可偏偏他不懂得珍惜。
但恨久了,秦元德大概明白这不是一个孩子的错。
“恨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我接受了,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我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宽厚的,温柔的大哥,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要保护的爱人和孩子。
秦元德放下了仇恨,但慕晚不禁要问,他真的是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坦然吗。
“凭秦景曜自己的能力,他可以不用娶一位同等地位的妻子。”这也是秦元德为什么没有过多干涉的原因。
生活就是妥协的结果,秦元德最清楚不过,早晚有一天,他的这位弟弟就能让慕晚被接纳进这个家庭里。
秦元德将慕晚看作家人,未来的弟妹,不然不会跟她讲这些肺腑之言。
“你如果还是放不下,和邓阿姨谈谈吧,她是景曜的母亲。”
这是秦元德唯一能为慕晚做的了,帮她指出另一条能逃出生天的路。
接到信息,来的不只有秦元德,连带着秦景曜不出国门的母亲也连夜飞到了国外的医院。
慕晚听完,却没有第一时间要求和邓莎见面,她问:“我能先见见秦景曜吗?”
秦元德惊讶了一瞬,桌上的饭菜都冷了,慕晚也没有吃上一口。
他释然地笑,好像,这两个人都比自己想象得要喜欢对方。
“能起来吗?”
面对秦元德的关切,慕晚回答得肯定,不用人搀扶,她自己便下了床。
慕晚执意要去,秦元德把人带到了ICU病房的外面。
穿过透明的玻璃,仿佛能听到仪器滴答声。
秦景曜的额头缠着纱布,唇色很浅,他躺在那里,如同入睡了一般安详。
慕晚虚脱地用手撑住玻璃,呼吸撒在上面,飘着一层白雾。
里面的时间宛若静止,慕晚听到自己惊慌失措的心跳。
“慕小姐,邓阿姨想见你。”
夏初然也出现了医院,这些人久远得像是上辈子见过的。
接着她看向秦元德,柔声道:“三哥。”
白雾被抹掉,慕晚的手脚冰凉,她点头说好。
第 60 章 离开
会客接待室的门被关上, 慕晚见到了邓莎。
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鞋子踩上厚实的地毯,脚步声发闷。
那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 经过岁月沉淀, 眼角的每条细纹都透漏出从容不迫的沉静。
邓莎的短发卷着优雅的弧度,她戴着一对珍珠耳钉,连衣裙长及小腿, 端方知性。
“慕小姐,你好,我是景曜的妈妈。”
慕晚柔和地笑, 她看着邓莎的眼睛说:“您好,邓阿姨。”
女孩穿着略微宽大的病号服,仅仅是一个晚上的灾难, 她却好像快速地消瘦了一样。
邓莎颔首, “坐吧。”
她脸上没有妆容的痕迹, 淡淡的眉毛蹙着, 满是忧心, 气色疲惫。
“景曜的爸爸因为工作原因不能来,所以我也同时代表他的立场,在这里跟你说句抱歉。”
慕晚的手有些局促, “邓阿姨客气了。”
面前的女孩长相不俗, 谈吐更是不凡, 清丽空灵, 像是一朵纱绢揉的花, 清圆的眼睛尾部上挑着,渲着初春娇嫩的粉。
邓莎的眉头松了点,跟聪明人谈话总是容易些, “和景曜在一起多久了?”
慕晚回答道:“一年多。”
“一年多,因为你,生出了不少事来。”
邓莎脖子上的那串珍珠项链不着声色地滑动,极其低调简约的首饰,却盖不住华贵之气。
慕晚又不是自愿的,这事怪不到她身上,“邓阿姨,您应该都知道了,我不喜欢秦景曜。”
方才自我介绍,慕晚都没称自己是秦景曜的女朋友。
“他救了你的命,现在都还没苏醒。”邓莎笑容微妙,她的声音缓慢,如同一滴一滴的水,“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感动得要嫁给他。”
毕竟秦家门楣光耀,秦景曜又握着实权,不是那些等吃干饭的边缘人物。
这样真挚的情意,这样只赚不输的身份,搁谁的身上都会动心。
慕晚听出邓莎口中的揶揄意味,“感动也不是爱,走入婚姻的前提是包容和理解。”
她没有动心,有的女人会为爱而动心,有的女人会为荣华加身的未来动心,可慕晚的眼里不起波澜,平静得像口荒芜的古井。
邓莎若有所思,“你跟景曜很像,难怪他会喜欢你。”
但现在的局面也不是她想看到的,秦景曜可以谈情说爱,但不能把自己的性命当作儿戏。
“我是太纵容了他,如今竟然酿成了这样不可挽回的祸端,也算是报应。”
“景曜是我唯一的孩子,做妈妈的看见儿子躺在医院里,我的心情你应该可以理解。”
慕晚当然可以理解,她也有爸爸妈妈不是吗。
因为怕父母担心,慕晚只说自己是在国外,因此受伤住院的事才得以瞒住。
如果向静和慕兴国知道女儿的身不由己,他们也会难过,不一定会比邓莎轻松多少。
“晚晚,”邓莎把一杯温热的水推到慕晚手边,她撩起耳后的头发,眼里多了水光,“请允许我这么叫你,我从景曜那里知道的,这是你的小名。”
慕晚知道她想说什么,“阿姨,我想离开。”
这方土地铺满了浓烈的香料和华丽的绸缎,慕晚在艳丽中看向这杯清澈的白水。
她厌倦了这种纠缠不清,只想一个人清净一段时间。
单薄的人,却超乎想象的果断,邓莎的手舒展地放在膝盖上,“我能体会你的心情。”
医生说景曜可能很快就会醒来,这时候不把慕晚送走,等人醒了,是肯定走不了的,以后才多的是麻烦。
“我会把你的信息抹掉,你想去什么地方都行,阿姨不干扰你。”邓莎想断了儿子找人的心思,光把慕晚送出去是不行的。
以秦景曜的性子,只要慕晚还活在世上,他就绝不会死心。
“你失踪了,救援队没能找到叫慕晚的人,灾难过后,谁也不知道你是死在了火灾里,还是为了逃生跳进海里淹死了。”
邓莎已经想好了措辞,她把慕晚的遭遇重新编织。
谎言如同丝线,在对方的指尖飞舞,珍珠的光泽温润,似皑皑的雪。
慕晚当真像是死了一回,她如鲠在喉,瓷杯的质地是如此的干涩。
“我都听您的安排。”
她们谈得是这样妥当,邓莎蕴藏着悲伤的眼睛忽然一扫阴霾,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得胜的满意,冷暖交织。
你能从她那里感受到身为母亲的爱,也能被她为利益考虑的强硬手段所中伤。
慕晚见邓莎同意,她握着杯子,头低了下去喝水。
温热的水流过喉咙,滋润了燥裂的唇。
她这一生为自己赢得了许许多多,每次目的达到后,邓莎总能忘掉所有的痛苦与磨难。
若是感到悔恨,那就想想往日胜利的风光吧。
在会客厅的长桌上,慕晚和邓莎相对而坐,终于谈完了一场艰难的谈判。
结果都是她们想要的,慕晚推门走出了房间。
她的脑子像生了锈的机器,齿轮卡住,不能转动。
病房是在几楼几号,甚至电梯是在哪个方向,慕晚什么都想不起来,眼前一片空白。
她上前拦住了一个护士,可沉默一会儿,慕晚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时,秦元德直接跟护士交流,让她带着慕晚回楼上的病房。
慕晚还不忘道谢,“麻烦了。”
秦元德关心道:“回去把饭吃了,你现在是病人,不吃饭可好不了。”
慕晚正要走,身后的男人补充了一句,“你流泪了,慕小姐。”
真是失礼,慕晚停顿了片刻,她抬手擦掉晶莹的泪痕,脸颊那处已经变得冰凉。
注视着女孩走远,秦元德便敲了敲会客厅的门,“阿姨,是我。”
她是哭了吗,什么时候,慕晚自己都没意识到。
回到病房,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大概是又被热了一遍。
慕晚拿起筷子,她不想辜负秦元德的好心。
面对着一桌中餐,慕晚细嚼慢咽地吃着。
“慕小姐,”夏初然后知后觉,“你在吃饭吗?”
慕晚用勺子喝了口汤,仍然继续吃饭,“没事,你进来吧。”
“不好意思,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
虽然初遇不太愉快,但夏初然依旧落落大方地坐在了椅子上,在冷白的医院里,她却是相反的张扬。
慕晚轻声说:“我记得。”
那天在巷子里吃饭,就是她把秦景曜给堵了。
“不瞒你说,我这个人确实有些幼稚。”夏初然的表情有些窘迫,她笑了笑说:“暗恋的人可能都是这么傻吧。”
因为喜欢,所以不顾礼义廉耻,一昧地追求自己的所爱。
夏初然的家庭能为女儿兜底,她去国外学习,投资搞艺术,这些在别人看来需要三思的事,夏初然几乎不用犹豫,立刻就能去做。
敢想敢做,在爱情上也是如此。
“小时候,我们几家都住在一起,秦景曜比我大几岁,我只知道要叫他一声四哥。”夏初然那时候小,她讨厌京州凛冽干燥的冬季,大家都起得早,闹得她也不能睡懒觉。
秦景曜的爸爸是他们这些家长里头级别最大的,不管起得多早,除了结着白霜的柳树,夏初然见的最多的就是院里的四哥。
她总是趴在窗户上看,于是妈妈就开玩笑说要订娃娃亲让自己嫁给他。
虽然叫得亲,却不是自己亲生的哥哥,这层关系夏初然是懂的,也因此就有了期待。
“我知道他好,喜欢他的人太多,很难有机会能跟他在一起。但我也在变优秀,留学回来以后有人告诉了我,他交了女朋友。”
夏初然不想放弃,于是她又跑到了土耳其的医院,因为担心喜欢的人。
“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夏初然热切地望着慕晚,她在寻求秦景曜女朋友的应允。
“就是一个普通的朋友,行吗?”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经历并非虚假,夏初然难道要冷眼旁观,即使是听说了秦景曜在医院里却什么也不做吗。
慕晚放下筷子,她没吃饱,可已经吃不下了,“你的消息是邓阿姨告诉你的?”
“没错。”夏初然疑惑地点点头,一脸茫然,“你怎么知道?”
秦景曜出事,邓莎不会走漏了消息,这样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非她是特意让夏初然来的。
“邓阿姨有她的考虑,但是我要走了。”
夏初然不明所以,秦景曜还未苏醒,作为他的女朋友,慕晚怎么能擅自离开,“你要去哪儿?”
慕晚看了眼被对方抓住的手,她倒吸一口冷气。
全身上下都是没好全的伤,一不小心就疼得要散架。
夏初然吓得张开了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喜欢他,是秦景曜逼我的。”慕晚按着酸疼的胳膊,那里有青紫的淤痕,“当时我在和李明朗谈恋爱,因为他,我只能分手。”
秦景曜伤害了她,还要把自己关起来。种种不可掩饰的伤害历历在目,慕晚怎么会原谅。
夏初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真相往往都是最不可能的那个,她以为两人只是有些争吵和摩擦。
怎么会是这样呢。
两个女孩都在房间里,秦元德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慕晚,“慕小姐,这是你的手机。”
“我已经检查了一遍,里面又放了一张新的电话卡。”
慕晚打开手机,和原来并没有什么区别,她用新的电话号码给父母发了信息。
秦元德已经拿到了准备好的资料,聘用的技术人员在消除行踪,“邓阿姨吩咐过,要我送你到最近的机场。”
几方人员忙得晕头转向,要瞒住秦景曜不是件容易的事,必须要仔细地消除每一个蛛丝马迹。
纸袋里有慕晚要换的衣服,毕竟她不能就这么穿着病号服出去,太招摇了。
“现在就走吗?”
慕晚咬着唇,纸袋被她放在了地上,显然是在犹豫。
秦元德耐心地等待,“你的意思是?”
慕晚让他们大可以放心,她解释说:“我没有后悔,我只是想见秦景曜最后一面。”
秦元德了然于心,慕晚是想做个告别,“好,跟我走。”
这次夏初然没有和他们同行,她大概在原地消耗刚才慕晚说的事实。
ICU病房的探视有严格的限制,不过慕晚也没打算进去。
她已经换下了医院的病号服,长袖长裤,轻薄透气,盖住了缠绕的纱布,和走在外面的普通人在外表上也没什么两样。
透过一层玻璃观察里面的秦景曜,简直遥远得像是挂在画上的人,慕晚自顾自地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被火烧掉的朱砂符纸,发丝灼烧,病房里卧着的人到如今真替自己挡了灾。
罗马许愿池漫天飞舞最终坠落水中的硬币,还有慕晚投掷的三个愿望。
秦元德接起了一个电话,他紧盯着房间里面容安详的人,“生命体征趋于正常,医生说景曜可能随时醒来。”
慕晚久久没有回应,她的心脏骤然一缩,仿佛有只无形的手穿过了她的胸腔,捏紧了那颗跳动的心脏。
幸好,他还活着,还能再次醒来。
这样违背意愿的希望是愧疚的缘故吗,慕晚理不清思绪。
病房里的护士关注着仪器,躺在床上的病人紧闭的睫毛开始轻颤。
“我去叫医生。”
护士走出门外,她告诉病人的家属,“他好像要醒了,我去叫主治医生。”
“快走,不要让他看见你。”秦元德把电话挂掉,他提醒似的拍拍慕晚的肩膀。
恍惚如梦初醒,慕晚快步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她戴着护士递过来的口罩上了车。
“我暂时不能送你了,车上有接应的人。”
秦元德说:“再见。”
拉上车门,慕晚回头瞧见他很快就又走进了医院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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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非她不可
邓莎和秦元德穿着隔离衣, 他们守在床前,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躺着的人。
秦景曜放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地弹动,呼吸如同延迟的信号般缓滞, 紧闭的唇张开, 终于发出了声音。
邓莎几乎要喜极而泣,她俯下身倾听,却没听到儿子在说什么, 那一段也不过就像是人在无意识中的呢喃。
“景曜,妈妈在这。”
这个素来克制的,风度翩翩的母亲, 只露出一双焦急眼眸,她把病房里的其他人都抛掷脑后,所剩无几的理智只能聚焦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如果秦景曜真的在国外一睡不醒, 她该如何交代, 孩子是母亲的心血, 无论如何邓莎都不能原谅自己。
“医生。”
秦元德心口压着的石头落地, 他站起身向医生了解病情。
秦景曜的脑后受了撞击, 这也是他们一直在担心的事,怕的就是失忆以及和神经相关一系列问题。
邓莎指了指自己,期待又害怕, “景曜, 看看我是谁?”
悠悠转醒后, 秦景曜的目光锁住了面前的人, 嗓音清晰, “妈。”
邓莎戴着口罩,被遮挡住的唇牵扯出笑,她的儿子福大命大, 不会就这么死的。
医生给病人做了检查,家属担心的问题暂时都还没出现,可现在还要继续观察,看是否会有其他的后遗症。
后续是秦景曜被转移到了普通的病房里,他身体素质不差,恢复得也快,已经不需要时刻在床上躺着了。
黑发下的纱布缠住额头,一双眼眸依旧黑沉得发亮,冷白的腕骨添了几分清瘦,坐在窗前,身姿挺拔得好像经过霜雪摔打而不减风骨的修竹。
还有一个人不在,秦景曜想。
“她人呢?”
秦元德在手机上和秘书交代完工作,他当然知道秦景曜指的是谁,这事是躲不过的。
“救援队那边说,没有找到人。”
这么多天,还没有找到,结果显而易见。
秦景曜反驳道:“不可能。”
他回想着,病房里的白色被阳光照得一片模糊,记忆也在清楚与模糊之间转换。
慕晚不可能找不到,就连受的伤也只会比自己更轻。
在危机关头,秦景曜已经为慕晚考虑了一切,他们一直是在一起的。
“她和我在同一家医院。”
秦元德静静地听完,他放松的手攥紧又松开,后背险些沁出冷汗。
“没有,我和阿姨到医院以后只找到了你。”
秦景曜没有看人一眼,他的手支撑着下巴,笃定地道:“你在骗我。”
敏锐得让人心惊的直觉,继承了来自他父亲的优秀品质。
秦元德知道想骗过秦景曜是件难事,却没想到难到这种地步,他很怕被自己的弟弟看透,于是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你好好休息。”
辩解只会露出更多的破绽,秦元德避而不谈,不想再和一个病人争论。
过了一会儿,邓莎进来了。
隐瞒行踪的事,应该不是秦元德一个人做的,秦景曜转过头,背后主使好像就在这个房间里。
“妈,我女朋友失踪了。”
邓莎倒水的手一顿,“景曜,我明白你很伤心,我和你哥已经调查过了,但结果不尽人意。”
并非失踪,而是死亡。
秦景曜嗤笑一声,“我死了,她都不可能死。”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邓莎上了年纪,总是忌讳这些事,她现在的脸色很不好看,“你是在责怪妈妈吗?”
秦景曜合理地推测,“不敢。但慕晚侵犯了您的利益,您就不会留她在我身边。”
邓莎把杯子放在桌面上,她声音缓和了点,“这么大的火,没能活下来是她运气不好。为了活命,跳海的可能性也有,可是她也不会游泳吧。”
这两种推测都可能会导致同一种结果,慕晚死了,尸体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在灾难里失踪的人,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是死是活,大家都心知肚明。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语凝结为实体,砸了到了地上,邓莎仿佛听到了剧烈的轰隆声。
秦景曜的表情很淡,唇是病态的浅色,轻轻地抿着。
邓莎简直不可理喻,“你难道不能放弃吗,天底下怎么多女人,怎么就非她不可了。”
爱情在她眼里,或许能占据生活的一小部分,但决然不是全部。
“对。”秦景曜的面色显得阴郁,光影在他脸上交错,意味着受伤的纱布反而把气势衬托得狠戾,“非她不可。”
找不到慕晚,他是不会放弃的。
邓莎忍无可忍,“她死了。”
秦景曜没有被激怒,“我不会让她死的。”
他对自己持有盲目的自信,即使不知道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慕晚是绝对可以获救的。
“景曜,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邓莎的声音软了下来,儿子的反应让她惶恐,这样的固执甚至还不如失忆,“妈妈只有你一个儿子,你爸爸他也很器重你,家里就靠你了,你要振作起来,何必沉湎于过去。”
“如果她真的死了,就把尸体挖出来,我要见她。”
既然慕晚一走了之,那他也能掘地三尺。
邓莎好言好语地相劝,秦景曜却不为所动,“她就算变成了灰,我也能认出来。”
“大不了找块地葬上,毕竟我死了还要跟她埋在一起。”
黄土埋骨,到了阴司地狱里,他们也能再相见。
邓莎半晌都说不出话,她失望之极,斥责道:“不可理喻!”
比起她的固执,秦景曜作为邓莎的儿子似乎更胜一筹。
从小时候不管不顾地混日子,到长大了不声不响地走上正道。
邓莎发现她好像一直从未彻底地了解过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给秦景曜安排的命运,也不过是自大的一厢情愿。
她在揣摩他的想法,可秦景曜的表情依然让人琢磨不透。
秦景曜抬着腿,气定神闲地喝着水,“您不想说,我也会找。”
他虽然不能审问自己的母亲,但这并不代表着没有其他的线索。
邓莎甩手离开,“你愿意找多久就找多久,别老是把我想成坏人。”
什么方法都不管用,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真相就有破土而出的那天。
…………
后座的女孩开了车门,棕色的头发,羞涩地开口跟慕晚打招呼,长相是外国人一开口却是中文。
“你好。”
开车的是一个男人,他笑着回复道:“我妹妹害羞,你叫她凯拉就行。”
凯拉将一个女士手提包拿给了慕晚,“给你的东西。”
慕晚愣神了一下,“谢谢你,凯拉。”
包里装着证件和银行卡之类的东西,慕晚打开看到了自己的身份信息,护照里面夹着一张飞机票,目的地是挪威的首都。
这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准备好的东西,邓莎他们是早有预谋,就算慕晚不主动提,邓莎也会让她离开。
慕晚的存在,已经危害到了秦景曜的性命,邓莎断然不会再留着危险。
“我和我哥哥是混血,我妈妈是嫁到挪威的中国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两个中文那么好的原因。
尽管凯拉会说中文,但在某些字的音调上她是说不准的,因此在慕晚这个纯正的中国人面前有些露怯,“我哥哥是在中国上的大学,所以他的中文比我的还要好。”
“没关系,凯拉你说的也很棒。”慕晚把医院的口罩摘下来,戴着它跟人讲话未免太不礼貌,“你叫我西塞莉吧,这是我的英文名。”
“和中国相比,挪威太冷了,不过冬季我们可以去看极光。”
大多数人来挪威都是来旅游的,凯拉认为慕晚也一定是如此。
女孩的眼睛亮亮的,慕晚的笑也不自觉地明媚起来,暂时忘却了逃离的悲伤和紧迫,“我非常期待。”
索恩插入女孩们的话题,声音洪亮,精力充沛,“去挪威远着呢,中途还要转机,我们要打起精神来。”
凯拉实话实说道:“哥哥,你在飞机上一直都在睡觉,我从来没叫醒过你。”
“凯拉,不要在别人面前拆我的台。”
两兄妹用挪威语拌嘴,慕晚一句话都没听明白,她带上帽子,压低了帽檐。
机场到了,但有前车之鉴,慕晚不确定自己是否能从土耳其离开。
上一次她也是到了机场,结果都没能上飞机就被秦景曜给拦了下来。
不知道等秦景曜醒来以后,是相信自己死了,还是会坚持要找到她。
凯拉瞧见慕晚凝重的侧脸,这个姐姐从刚才开始就没再说过话,“你坐飞机很紧张吗,西塞莉?”
慕晚点头,承认了,“有点。”
“没关系,你可以在飞机上睡一觉,到家就有我妈妈做的披萨吃了。”凯拉的家里人每年夏天都带着孩子去度假,所以小小的凯拉早就习惯坐飞机了。
索恩将车停到了机场,他叫道:“凯拉,快下车。”
对家里人和对陌生人两个模样,跟玩变脸戏法似的。
凯拉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下车帮哥哥搬行李箱。
兄弟姐妹的相处方式大概是平时吵吵闹闹,但关系又好得不行。
慕晚没有兄弟姐妹,她还挺想有位这样的家人陪着自己的。
走进机场,他们三个人顺利地通过了安检,因为索恩和凯拉北欧人的个子和长相,慕晚也受到了不少关注。
她把包挎到肩膀上,深吸一口气,拿出了自己的证件。
直到上了飞机,慕晚还恍惚着,她看着自己离开地面,像是飞进了云层里。
此时手机接收到了一条信息,简单的几个字,也没有署名。
“勿念。”
没有再多的信息了,慕晚却知道是秦元德发来的,他在告诉自己秦景曜已经醒了,不要再担心了。
慕晚将这条信息来回地看了几遍,灵魂仿佛脱离了肉|体般飘忽,最后她把信息删除,渐渐地闭上眼。
…………
慕晚所在的病房已经换了新的病人入住,夏初然听说秦景曜醒了,她没有第一时间和他见面。
夏初然是太紧张了,同时她也怕打扰秦景曜休息。
过了两天,夏初然还是决定敲响了秦景曜病房的门。
“进来。”
秦景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他在翻看林桓上传的资料。
夏初然弱弱地叫道:“四哥。”
进来的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秦景曜皱眉,“你怎么来了?”
这时候夏初然能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邓莎要她来的。
“我不能来吗?”夏初然觉得委屈,她在家里都是父母宠着,唯独到秦景曜这里什么也不是,“邓阿姨说你伤得厉害,要不然我才不会来呢。”
秦景曜把文件放下,“庙小容不得您这尊大佛。”
这次的事件不是普通的公共安全事件,况且这也不是国内,他根本就拿不到所有的报告。
“哪里的话。”夏初然明知秦景曜是故意嘲讽自己,可她却说不出辩解的话。
秦景曜跟哄小孩似的,敷衍道:“这里有护工,看望完了就回国去吧,不然你妈该来找你了。”
“我都多大了,再说我妈又没喊我回去。”
夏初然装作没听出秦景曜赶客的意思,“我要照顾你。”
她能照顾谁,整天爸爸妈妈保姆不离嘴,秦景曜烦躁地晒着太阳。
他妈的心可够急的,慕晚才走多久,这就把夏初然叫过来了。
可惜啊,秦景曜不想联姻。
他找不找门当户对的无所谓,但能娶个高门大户的姑娘自然是锦上添花,邓莎这才想着撮合儿子跟夏初然。
毕竟从小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总比找外面那些不知底细的强。
秦景曜话锋一转,“你见过慕晚吗?”
“没有。”夏初然的表情僵住,她立刻否定。
“没见过啊,”秦景曜的手指抵着厚厚的纸张,戒指轮转出迷幻的光芒,“那你的眼睛往下看什么呢?”
第 62 章 等我找到你
“在京州, 你见过她。”
这时候,医生进来换药,夏初然把门打开, 笑得有些勉强。
“我没忘记。”
她是他的女朋友, 秦景曜在自己面前一点没有迟疑地就承认了。
毫不隐瞒地,像是把匕首利落地割断了绷紧的那根线。
纱布被拆开,药物撒在伤口上, 皮肉的痛苦远远不及闪现在心脏上的急促的疼。
她就那么走了,甚至都没想过自己。
秦景曜抓住夏初然话里的漏洞,“你刚才说没见过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失踪了吗?”
如果真的是失踪了,她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夏初然心中一紧,无所谓地说:“我怎么知道, 什么失踪不失踪的。”
她性格骄纵, 跟慕晚又不是好朋友, 自然也不会关心其他无关紧要的人。
“那次见过以后, 我就没和她见过面了。”
夏初然看着那些药, 酒精的气味尖锐地涌过来,好像针头也注射进了她胳膊里。
也不知道秦景曜图什么,慕晚不喜欢他, 不然也不会走。
为了一个不爱他的人, 白受了这么多的伤, 人都差点死在国外。
夏初然很怕瞧见秦景曜额头上的伤口, “你没必要那么执着。”
那她现在为什么还不走, 夏初然有什么资格来劝自己,秦景曜似笑非笑,语气不善, “你自己都做不到,少来教训别人了。”
慕晚刚走,这不是正撞枪口上了。
夏初然也有自己的傲气,她哪里受过委屈,一气之下就要走,“我在这儿就是多余。”
秦景曜不留情面地补上一句,“挺有自知之明。”
夏初然彻底是待不住了,门也不关地就出去,没走几步就打电话和父母哭诉。
她立刻就要回国,要多快就有多快,再也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喜欢秦景曜这种人,如果他对你没意思,你想追他,一定会被气个半死,然后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崭新的纱布一圈一圈地缠绕上,酒精味减淡,房间里又恢复了宁静。
留在酒店的行李被秦景曜找了回来,收拾的时候,掉出了一条发带。
丝质的,花卉图案发带,是他们走到伊斯坦布尔,慕晚在一家小店买的。
店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头发花白,见到外国游客便热切地推销自己的商品。
买条发带是举手之劳,慕晚走进店里,主动促成了一桩生意。
她总是那么温和宽厚,带着善意眼睛打量着周遭的一切事物。
唯独他,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个人。
秦景曜将发带缠绕在手掌,逐渐地收紧,清新繁盛的草木,红得熟透的浆果,不留余地般裹紧了冷白的手指。
轻轻地扯动,骨节微微地向上顶着,仿佛不可分离,又被覆盖的丝绸拉回。
他们都告诉他,慕晚已经死了。
但秦景曜能判断出来,这大概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骗局。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慕晚真的是出了事,他没有保护好她。
手在不自觉地颤抖,挣扎间,柔软的布料之下,条条红痕宛如丝线交织,网住了血液和脉搏。
事故现场的确没有找到慕晚,秦景曜闭了闭眼,阳光明媚的地中海开始向雨季进发,风扬起,是潮湿阴冷的雨天。
“慕晚,你不能死。”
“你要活着,活着等我找到你。”
…………
下了飞机,慕晚身上的衣服太单薄,挪威的气温低,风力强劲,她忍不住战栗。
同行的索恩拿出一件外套,“先穿这个吧,不然会感冒的。”
“谢谢。”慕晚接过来,慢条斯理地穿上,这里的气温和土耳其相差太大,好像一下子就进入了冬季。
索恩的个子高大,他穿的正常长度的外套,到慕晚身上就成了长外套,几乎盖住了膝盖。
慕晚系上扣子,终于温暖了起来。
谢令慧已经在家做好了饭,她打开门,给了女儿一个贴面吻。
“欢迎你,西塞莉。”
室内温暖如春,慕晚把衣服脱了,谢令慧顺手把衣服拿走,“交给我就行,你们去吃饭。”
餐桌上不光有披萨和沙拉,还有热腾腾的火锅。
谢令慧对慕晚说:“我在超市也就能买到这几样,对付着吃两口吧。”
毕竟客人是第一天来,她当然要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妈妈辛苦了。”凯拉凑到谢令慧怀里,她一直是要跟妈妈坐在一起的,就算是有外人在,她也不避讳。
索恩熟练地把食材放进锅里,“凯拉,你都多大了,还要黏着妈妈。”
“我不听你说话。”凯拉抱着妈妈的一条胳膊撒娇,“妈妈最喜欢我了,对不对?”
谢令慧摸摸女儿的头发,无奈地回答:“你们两个我都喜欢。”
想起来慕晚在对面,凯拉放下了妈妈的胳膊,坐直了身体,拿起刀叉吃饭。
凯恩故意挑拨妹妹的痛点,知道她是因为外人在,所以死要面子,“害羞什么,你在家的时候脸皮不是一直都很厚吗?”
眼见两个孩子又要吵嚷,谢令慧把蘸料碟拿给慕晚,声音严厉又不失温柔,“就此打住,吃了饭都回去睡觉。”
凯拉撇过头,她和索恩谁也不看谁。
谢令慧问起慕晚的情况,“亲爱的,你还在上学吗?”
慕晚摇头,吃着自己盘里的沙拉,“没有,我毕业了,大学是在京大上的。”
“我也是在京大留学,在中国的企业实习过一段时间,后来才知道我们公司的董事长是秦先生。”
两国之间有青年实习交流计划,所以索恩留在了京州实习。
“我是在学校里认识的秦先生,他是我们的学长。”
索恩正聊得起劲,慕晚笑了笑说:“这个我知道,学校举办周年纪念活动的时候他来过。”
“当年我上大学的时候秦先生还是副董,如今都成董事长了。”
秦元德风度翩翩,看着温文尔雅的,在工作上又很有能力,直到现在学校里还有秦学长的粉丝。
索恩对他很是敬佩,也因为秦元德的个人魅力,后来也就顺其自然进入了学长所在的企业实习。
秦元德的秘书负责安排慕晚的去处,最好是在国外又要有人照应,关系还不能太近,机缘巧合就找上了索恩。
慕晚尝了一口青菜,“你很崇拜他。”
桌上煮的是辣锅,她在国外几个月没怎么吃过辣,一时间还不太适应。
“索恩经常跟我讲他在中国的生活,尤其是这位学长。”谢令慧看见慕晚的脸红了,她忙不迭倒了一杯牛奶,“是不是太辣了?”
慕晚辣得想吐舌头,她喝了两口牛奶缓解,“我能吃辣,只是在欧洲待的时间有点长,口味暂时没改过来。”
谢令慧温柔地嘱咐道:“吃慢一点,我在挪威那么些年,回国之后在家吃饭也要适应。”
索恩忽然问:“不过我们学校有两个秦学长,西塞莉你知道吗?”
“好像知道一点。”秦景曜跟慕晚提过,他当初也是在京州读的大学。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个秦学长是秦先生的弟弟,秦先生开车来接他,有人在校门口看见了。”
不过两个人的关系十分平淡,根本就不像是亲兄弟。
慕晚本来不想多问,可她竟然又开始好奇,“他也很有名吗?”
索恩思索了一下,“他们完全不一样。”
秦景曜学长也很厉害,但不如秦元德通情达理平易近人,他常常是让人不敢靠近的。
“他基本不搭理人,据说是因为找他的女生太多了。”虽然这样是不礼貌的,可想想那些狂热的追求者,一个一个地拒绝也实在是让人崩溃。
慕晚听完,问:“后来呢?”
“后来他就去英国了,在金融中心工作。”剩下的索恩就不知道,这两个学长的家庭非同一般,肯定是要出国历练一段时间的。
索恩给妹妹烫了一盘她喜欢吃的菜,“他现在在国内吗?”
慕晚点点头,“我见过他,也是在学校的周年活动期间。”
索恩大为可惜,“早知道我也去了,毕竟我也是京大的学生,他们没理由不让我进去。”
“以后也有机会。”谢令慧安慰儿子,见盘子里还有没人吃的披萨,“谁想再来块披萨?”
凯拉立刻举手,她不爱吃辣,偶尔吃吃还行,吃多了容易胃疼,“我要。”
谢令慧把披萨放进女儿的盘子里,夸奖道:“不浪费食物,好孩子。”
索恩耸了耸肩,“中国人的传统美德。”
慕晚望着母女两人的互动,她也想自己的妈妈了,再过几个月又要过年了。
而今年慕晚打算在国外过年,回去是不能回去了,即使是举国欢庆的节日,但她也依然感到沮丧。
一顿温馨的晚饭吃完,索恩和凯拉把自己的盘子放进了洗碗机里。
慕晚住在客房,床铺上摆着一套整齐的睡衣,摸着绒绒的。
这应该是谢令慧给她准备的,慕晚的心情好多了,她进去洗个澡然后换上了这套舒服的睡衣。
“西塞莉,你睡觉了吗?”
谢令慧进来看慕晚,手上特意端了一杯热牛奶。
“还没有,谢阿姨您快进来。”
慕晚穿着拖鞋,和谢令慧面对面地坐着。
“阿姨知道你是遇到不好的事情了,想来挪威散心,”谢令慧也有女儿,她也明白如何跟女孩儿聊烦心事,“但是困难总有过去的那天,对吧?”
慕晚敛下目光,都已经到了挪威,她却怎么都不能安心。
吃晚饭的时候,人都到齐了,只有凯拉和索恩的爸爸不在。
慕晚捧着牛奶,“叔叔是在出差吗?”
“我和孩子的爸爸离婚了。”明明应该是伤心的事情,谢令慧却说得淡然。
“抱歉。”慕晚并不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一下子提了不该提的,她有些内疚。
谢令慧倒觉得没有什么,“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们离婚也不是因为某些难以原谅的原则性问题,只是到最后,两人都对对方没了感情。
与其因为责任捆绑在一起,不如各自安好,彼此放过,大家再去寻找合适的人。
“我是在挪威留学的时候认识的他,在一起后我父母也不同意我嫁到国外,但我不想就这么错过。”
挪威语难学,他们的习俗也不同,生活在国外,对于谢令慧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可她已经在挪威找好了工作,这份工作的发展前景也不错,交往的恋人也很体贴,谢令慧没有理由选择不留在国外。
结婚后谢令慧和丈夫生了两个孩子,凯拉上小学之后,谢令慧才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和丈夫聊过孩子以外的话题了。
柴米油盐,工作上学,一切琐碎的东西挤占了他们的生活。
“离婚是他先提的,曾经我也不能接受,独自嫁到挪威,婚姻却不美满,好像我是一个失败者一样。”他们大吵了一架,谢令慧终于才冷静下来,“我有两个心爱的宝贝,还有中国的父母,离婚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令慧离了婚,但一家人也会在节日的时候团聚,孩子也会到父亲那里住。
就算是离婚了,谢令慧也还有许多值得期待的事,比如恋爱和升职加薪,她以后还要回到中国和自己的父母生活。
慕晚从中看见了谢令慧的一腔孤勇,温热的牛奶流进了胃里,如果她也能这么干脆地斩断和秦景曜的关系就好了。
“我……我陷进了一段不太健康的恋爱关系里,似乎永远都走不出来,永远都没有尽头。”
谢令慧听得动容,她像是抱自己女儿一样抱着慕晚,“看开一点,一切都会过去。大洋也会有彼岸,不是吗?”
慕晚能在谢令慧的怀抱里闻到温暖的香水味,她缓缓地伸出手,回抱住了对方的肩膀。
“牛奶有助于安眠,好好睡上一觉。”
谢令慧拍了拍慕晚的后背,两人都默契地在同一时间松开了对方。
送谢阿姨出了门,慕晚将牛奶喝完,她躺在床上把手机里的信息翻了一遍。
秦景曜没有再找她,慕晚把手机放在枕头下面。或许在秦景曜心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第 63 章 妄念
云层暗沉, 天上飘起了雨夹雪。
被夏季的高温蒸得干燥易碎的枝头,此刻一点一点地浸润着阴冷。
林桓把车门打开,他张开了手中的黑伞, 立在秦景曜的头顶。
“程秘书为人谨慎, 一时半会套不出有用的信息。”
“他对我哥倒是忠心耿耿。”秦景曜跨过院门,雨丝挟着冰,像是从岩缝里渗出来的水。
程铭是秦元德的心腹, 他背靠秦元德,一般的手段对他没用。
两个儿子要回来吃饭,邓莎交代了厨房提前炖上滋补身体的汤。
秦玉堂平时就忙得见不到人, 将近年末,更是要到下面视察各地的发展成果,就连邓莎也要在团里准备汇演的事宜。
忙归忙, 家里人总要凑到一起再吃顿饭, 今年就算是过去了。
秦景曜落了座, 小侄子跑过来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四叔。
秦元德将儿子揽到怀里, “在家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听了。”秦斯睿重重地点点头, 他抱着爸爸的脖子。
“秦斯睿,提前祝你新年快乐。”秦景曜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封红包,塞到了小侄子的手里。
秦元德总怕把男孩子养得太骄纵, 以后长大了容易不知好歹地鬼混, “斯睿还小, 别给他了。”
“过节和平时不一样。”
秦元德不好再说什么, “和四叔说谢谢。”
“谢谢, 四叔。”秦斯睿攥着红包,他见妈妈来了,又欢天喜地要爸爸松手去找妈妈。
秦元德打发走了儿子, 有意无意地说:“我看你气色不怎么好,你身体还没好全,工作就别那么拼命了。”
工作还不至于让秦景曜到劳心伤神的地步,彼此之间都知道是什么原因,秦元德却不能明说。
似乎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那些事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秦景曜从烟盒里倒出一根烟,拢住了火苗,“您把人弄走了,干嘛又来关心我。”
“景曜,”秦元德状似无奈,弟弟在探自己秘书口风的事,程铭也不是没有告诉他,“你这是何必呢。”
“我原来以为三哥不会管这种闲事,您当初应该劝劝妈,而不是现在来劝我。”秦景曜呼出一口烟雾,他的眉角留下一条极淡的缝合痕迹,“毕竟妈可比我好劝多了,不是吗?”
两害相权取其轻,秦元德混了那么多年,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可最重要的是秦景曜,作为他的哥哥,秦元德没能护住他,岂不是违背了自己在两个老人病床前的誓言。
秦元德岔开话题,“听说你去了一趟澳洲。”
“嗯,可真够远的。”秦景曜查到了那个号码的IP地址,不出所料,地址是假的,只是烟雾弹而已。
即使是如此,他还是选择跑了这一趟,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再眼睁睁地看着希望熄灭。
秦景曜弹掉灰白的烟灰,沉声道:“你从私账里面划出了几百万,这事嫂子知道吗?”
“胡说什么。”秦元德没干过在外面养女人的事,他的私生活几乎干净得挑不出一点瑕疵,在这个职位上,也就成了那个最不可能下去的人。
“你查我的账。”
秦景曜眼神一凛,“我为什么不能查你的账,你把我的人带走,这事我还没跟你算清楚。”
“她失踪了。”秦元德很快冷静下来,眉间却有了几分怒气。
“但是没死,她放得下我,可她放不下自己的父母。”慕晚一定会跟父母联系,能找到那个号码,就代表着她一定还活着。
秦元德矢口否认,“你这是妄念。”
他的谨慎和程铭如出一辙,都回答得模棱两可。
“人都有执念,或是钱,或是权。”自慕晚走后,秦景曜没有沉醉在灯红酒绿里,他在工作上更加上心,将大把的精力花在调查和工作之中,但再多的利益仍然无法满足他。
“如果能看破执念,我倒不如去北城寺出家。”
秦景曜的心缺了一块,但他追求的并非是肉身成圣,人在俗世里生活,就该俗一些。
邓莎热火朝天地布置宴席,“你们爸爸现在还没回京,他是没有这个口福了,你们吃。”
老人家去世以后,小辈们能聚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过年的时候,上门拜访过坐一会儿也就走了。
邓莎以前名不正言不顺,十分讨厌婆家一群亲戚聚着吃年夜饭的时候,如今这样,正是随了她的意。
“看着你这样,妈妈总是不忍心。”
邓莎给儿子盛汤夹菜,秦景曜放下筷子,他本来就想吃两口装装样子了事的。
“我吃不下。”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其他人吃饭的动作也跟着一停。
“吃不下,就少吃点。”
邓莎压着情绪,慢慢地坐下去,她向来是要面子的,况且秦元德的妻儿都还在这。
晚餐散了,秦景曜要走。
邓莎见他一晚上都不愿意留,“景曜,你还生妈妈的气吗?”
把慕晚送走,又找夏初然来堵他,秦景曜为什么不能生气。
秦景曜穿上外衣,他吃准了邓莎的心思,“您整天问这个也没用,反正我又不能恨自己的母亲一辈子。”
确实如此,等这事的风波过去,邓莎想着他们还是母子,秦景曜也会找别的姑娘结婚生子。
但没有,秦景曜一直都毫不避讳他在找慕晚的事。
邓莎想安排别人,却也不敢真的惹怒儿子。
“我看你真是失了心窍。”
夏初然向父母告状,说秦景曜欺负她,光摆平这事邓莎就花了不少心思。
“除了慕晚,我谁都不要。”
秦景曜眼睛盯着邓莎,“如果你还想我这辈子结婚,就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望着儿子在黑夜里中的背影,邓莎跌坐在沙发上,她一言不发,互相攻击的话已经说得让人厌倦。
热闹过后,也只有她一个人留在这栋房子里。
他们都在守着过去,谴责着对方的罪该万死,却不知悔改。
雨雪交加,湿了秦景曜的睫毛,轻柔的冷落在掌心,他抚开两指,晶莹的光泽转瞬即逝。
快到新年了,怎么能不跟慕晚说句新年快乐。
林桓赶忙用伞挡住了雨雪,他握着银色的伞柄,看向了淋了雪的秦先生。
远山寂寥,高处不胜寒。
秦斯睿把四叔给的红包交给了妈妈,秦元德的妻子却没有自作主张地拆开,上车之后,她把东西交到了丈夫手里。
妻子抱着儿子看窗外的雪,一家人时不时地聊着天。
秦元德挑开了红包的封口,里面没有现金,而是一张银行卡。
脸上的微笑凝固,他立马把这张银行卡翻了过来。
崭新的一张卡,只是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但秦景曜对家里的小辈大方,比起往年,给的钱只多不少。
“景曜又给那么多啊。”
一旁的妻子在感叹,秦元德手指却捏紧了这张卡,红包里面的卡,和当初他送给慕晚的那张银行卡一模一样。
…………
圣诞节要到了,谢令慧带着家里的两个女孩逛街。
慕晚来的时候是没有行李的,所以谢令慧经常担心她的衣服不够穿,一有空就拉着慕晚来商场。
挪威的物价贵,商场里随便一件衣服都要上千块。
慕晚住在挪威这么些天,一次也没用过秦元德给她的卡。
这次要出去逛街,以防万一就带上了那张卡。
谢令慧挑了几件衣服给凯拉,又选了几件保暖的羊毛打底衫给慕晚。
“进去试试。”
米白的高领羊毛衫,谢令慧给慕晚配了一件轻便又厚实的卡其色大衣。
“你穿这种简简单单的颜色最好看。”
谢令慧用手把慕晚夹在衣服里的头发捞出来,帮她整理了一下领口,两人一起站在镜子面前。
“就这套吧,显得你高。”
慕晚的双腿修长,穿长款的大衣也不会压身高,反而穿上之后,整个人高挑又柔美。
凯拉买了一件具有圣诞气息的樱桃红毛衣,她绕了个圈,“妈妈,我想坐驯鹿雪橇。”
毛衣上织了一圈驯鹿,长长的两只角,像是树干,凯拉非常喜欢这个白色的图案。
索恩买了几杯咖啡提过来,“你要当圣诞老奶奶?”
凯拉不服气,“是要去特罗姆瑟,你才是圣诞老头呢。”
两个孩子又在斗嘴,谢令慧把咖啡递给慕晚。
“西塞莉,特罗姆瑟很好玩的,那里有雪橇还有极光。”提起特罗姆瑟,凯拉的表情十分兴奋,去玩当然是人越多越好,这样才热闹。
索恩觉得好笑,“你生活在挪威,这些东西怎么还没玩腻?”
“谁问你了,我就不腻,我要和西塞莉一起去。”慕晚在挪威住的时间久了,凯拉现在都敢上手揽她的胳膊,一点都不见外。
“好啊。”慕晚也想看极光,她一口答应了。
凯拉找到了玩伴,心里也有了底气,“索恩你别去了。”
索恩也不生气,“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就去。”
两人一直都不对付,凯拉中文还不如索恩好,因此她总是偷偷生气的那个。
兄妹两个中文夹杂着挪威语吵架,谢令慧嘘了两声,公共场合这么吵可不好看。
“西塞莉,我们把这些都买了吧。”
她们试了的衣服不少,要去特罗姆瑟,保暖的羽绒服也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慕晚拿出凯拉喜欢喝的那杯,“哥哥买的咖啡,凯拉就原谅他的幼稚吧。”
“嗯。”凯拉把吸管插进去,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索恩有些不好意思,他掏出了钱包,“我来付钱。”
抢着付钱,属于中国人的基因动了。
索恩才工作几年,谢令慧不好让儿子破费,这么些年,她自己也有不少积蓄,“我是你们的妈妈,当然是我来买单。”
两人都抢着付买衣服的钱,争执不下。
慕晚住在别人家里已经够麻烦人了,她把银行卡交给了店员,一并付了凯拉的圣诞毛衣钱。
索恩后悔自己的手慢了一步,“西塞莉,这多不好意思。”
“没事的,我这卡里的钱够用。”慕晚接过长长的发票,这些衣服的价钱确实不便宜。
这单用了秦元德给的卡,不过幸好卡里的钱足够她付账单了。
索恩主动地帮着提衣服,他们一起开车回了家。
附近开了圣诞集市,凯拉邀请慕晚到外面散步。
市中心的巨大圣诞树挂着小彩球,凯拉对慕晚说等到平安夜所有的人都会来这里进行新年倒计时。
都怪索恩去年来晚了,害得她没有走到最佳的观看位置。
“说我坏话呢。”
索恩出现在背后,吓了正在埋怨的凯拉一个激灵。
两人打闹着,慕晚被集市上卖的吉事果吸引了注意力。
排队的人很多,索恩也不觉得累,“你们想吃什么口味的,我去买。”
慕晚和凯拉异口同声要了巧克力味的,索恩立马就去排队了。
“他今天怎么那么好,中国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凯拉犯着嘀咕,慕晚接上话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对,差不多啦。”凯拉本想说那个黄鼠狼的句子来着。
慕晚可不是在说索恩的坏话,她笑了笑,“其实你哥哥人挺好的,他说不给你买,到最后也会给你买。”
凯拉想想也是,于是她到别的摊位上看看能给哥哥送什么样的圣诞礼物。
索恩把东西买来了,用纸包着的,加了冰淇淋和巧克力酱的吉事果,两人一人一包。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慕晚咬着酥脆的果子,“工作还在实习期,但是基本可以稳定下来了,所以我想去找房子。”
“你要搬出去住?”索恩惊讶地问,他小声说:“住在妈妈家不是挺好的吗,一个人出去多寂寞,而且凯拉很喜欢你,她放学除了找妈妈就是找你。”
慕晚摇摇头,她总不能一直住别人家里。
没有秦景曜的干扰,住在挪威的生活安定,慕晚想继续住下来,至于回国的事,以后再说吧。
第 64 章 你果然没死
平安夜, 市中心的广场围满了人。
街边的店铺亮着暖黄色的灯光,行人将地上的积雪踩出了水,挂起的装饰像是一座连接着梦幻的桥梁。
集市上散发着红酒与香料的味道, 索恩买了两杯热红酒, “西塞莉,快来喝这个。”
凯拉眼见自己的亲哥越过自己,径直朝着慕晚走去, “那我喝什么?”
未成年不能喝酒,但这也不是索恩什么都不给自己买的原因。
索恩嫌妹妹麻烦,“你自己去买热可可喝。”
有手有脚, 自己去买不就好了。
凯拉伸手,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你给我钱。”
索恩的手指摁着妹妹的脑门, “你脸皮怎么那么厚, 妈妈给你的零花钱呢?”
“今晚是平安夜, 你给我买一杯怎么了?”凯拉的理由充分, 她戴着手套的手胡乱地揉了两下脑袋, “索恩,你不要打我,小心我告诉妈妈。”
索恩根本不带怕的, “去告去告, 妈妈过年不是给你发红包吗, 你到春节的时候再喝好了, 反正我不会给你花冤枉钱。”
什么叫冤枉钱啊, 凯拉没听懂,她生气又疑惑地瞪了一眼哥哥,总之从索恩嘴里说出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词。
在他们吵架的空档, 慕晚已经走到了卖热可可的摊子面前。
“一杯。”
慕晚竖起一根手指,她要了一杯。
因为手里还举着一杯没有盖子的红酒,所以掏钱的时候很不方便。
“我帮你拿着。”
身后响起一道略低的男声,索恩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过来。
他把慕晚手里的杯子拿走,喝了自己的那杯,两杯的容量不一样,也很容易分辨。
慕晚把钱数了出来,交给了商家。
索恩叫道:“凯拉。”
“干嘛,”凯拉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别别扭扭地说:“就算你给我买了,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索恩嘲笑妹妹的自作多情,“谁要给你买了。”
“凯拉,给你的。”慕晚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凯拉,然后拿回了自己的那杯抿了一口,她刚才还没来得及说谢谢,“谢谢你的红酒,很好喝。”
凯拉抱着慕晚一个猛亲,“亲爱的西塞莉,我真想你来当我的姐姐。”
索恩吐槽道:“谁愿意要你这样的妹妹。”
凯拉犀利地反击,“谁愿意要你这样的哥哥。”
反驳得哥哥讲不出话,小姑娘心满意足地喝着热可可去逛别的了。
“你太惯着她了,不应该给她买的,她自己有钱。”
妹妹一蹦一跳的,她本来也就是个小女生,索恩不自觉地笑了一声。
“我发工资了,这点钱没关系的。”慕晚并肩和索恩站着,“凯拉多可爱呀,不是吗?”
这个模样让慕晚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也是整天撒娇卖乖,父母什么都依着她。
“是很可爱。”索恩竟然承认了,毕竟凯拉是他的妹妹。
广场的人越聚越多,他们三个人几乎要挤在一起。
凯拉昂起头望着钟楼的时间,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
纸杯里漂浮着一片切开的橙子片,慕晚搓了搓通红的手,口中的酒味很淡,但她的表情却十分兴奋。
此时的广场很安静,高楼的窗户里折射着淡蓝的光,有些发冷。
空地的中央放置了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挂满的装饰品都暂时地藏在了黑暗里,它仿佛是还活在冰天雪地的森林里的树,还没完全抖掉原始的泥土气息。
背后好像有一道盯住的视线,慕晚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栋高楼的窗户里。
屋檐上积着雪,玻璃反着光,如同幽静暗沉的湖面。
慕晚眯了眯眼睛,却什么都没看清,这扇窗户同市中心的无数扇窗户一样,只要松开视线就会被淹没。
“倒计时了。”
凯拉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圣诞树。
从第十秒开始,大家的热情高涨,声音也渐渐地响亮。
播放的音乐轻快,在圣诞的铃声中,处于人群中心的圣诞树瞬间被璀璨围绕,丝带一样缠绕到树顶,最终点亮了明星。
烟火升腾,盖过了欢呼声,绚烂摇曳在天边。
从黑暗到明亮,从寂静到熙熙攘攘,圣诞树像是一根蜡烛,在笼罩的暗蓝里点起了烛火。
累累的装饰品精致,金色的小铃铛表面光滑,滑过一个又一个的脸庞。
凯拉今年录了一个完整的视频,她高兴地向慕晚展示发布的内容,“西塞莉,圣诞快乐!”
慕晚喝着温热的红酒,她的鞋底沾了雪水,“凯拉,圣诞快乐。”
手指扫开遮挡的头发,烟花绽放在慕晚的眼睛里,她的笑容耀眼。
…………
公寓的灯关着,秦景曜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
今晚是平安夜,所以外面的人都在凑热闹。
“林桓,”秦景曜指尖的烟在无声地燃烧,外面透进来的薄光穿过了空蒙的烟雾,“你说她会不会也在下面?”
如果这时候慕晚见到他,会是什么样子,过节的日子,大概只觉得扫兴吧。
“先生,已经在找了。”林桓沉默一会儿,秦景曜也并非要他一个答案,这时候更多是自言自语罢了。
查到慕晚在挪威的一个城市,具体的地址都还没查到,秦景曜就已经先行来到了挪威。
指尖夹的烟没有抽,男人垂眸看着窗外。
“有人在看我们。”
秦景曜摁灭烟头,玻璃烟灰缸里落下片片灰烬,宛若下大的雪。
这一句让林桓不由得警惕起来,“先生,我去开灯。”
秦景曜摆了摆手,“马上就亮了。”
果然,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烟火齐放,光辉灿烂。
秦景曜冷眼瞧着外面,清一色的北欧面孔里交错着零星的外国游客,垂下的厚重帘布绣着金线。
一阵烦躁过后,他凝着神色,“还要多久?”
时间不好说,秦元德那边追得太紧,林桓顶着压力,“最快今晚,最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跟着程铭的那个人,把东西拿给他看,叫他把嘴张开,就要今晚。”秦景曜的手指摩挲着桌面,壁炉的火光灼着大理石的雕刻纹饰,“告诉他,过了今晚可就没机会了。”
秦元德还能循序渐进地掩盖,但秦景曜不会,他向来没有耐心。
快刀才可斩乱麻,在这场角逐战里,最后总要有获胜者。
林桓点了一下耳机,把电话接通,“他松口了。”
只要松口,就什么都知道了。
林桓拿不准秦先生的意思,“要不要派人去盯着?”
他似乎很迫不及待地要去见慕小姐,可又是一副俨然的样子,见不到半分情绪的显露。
“不用,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去。”
迟疑了半晌,秦景曜轻轻地摇头,慕晚不会喜欢自己监视她。
“程铭交代的人跟一个挪威留学生走得近,他自己也承认了,确实是因为那件事。”
秦景曜淡声道:“把资料念给我听。”
林桓浏览着传过来的资料,他念出声来,“男,二十三,中挪混血,在京建……”
年轻男性,秦元德找了个男人照顾慕晚,秦景曜略微皱眉,“停,剩下的不用读了。”
林桓顿住,这份资料详细,但真正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多少,“先生,那您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合适的时间,秦景曜逆着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明天。”
圣诞节,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日子了。
林桓眼底闪过惊讶,先生居然又改了主意。
三个人过了凌晨才往家里走,谢令慧房间的门关着,她应该已经睡下了,这时候就连最闹腾的凯拉都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
慕晚换上拖鞋,动作缓慢地关门。
洗漱完,她把手机放在了一边,里面都是一些出租房的图片。
生活再次步入正轨,虽然放弃了以前的人际关系,偶尔会觉得孤独,但有凯拉和索恩陪着,心里也多了不少慰藉。
秦景曜一直都没来联系,或许已经放弃了吧。
这样想着,慕晚放在身侧的手压住了被子,忽然感觉有些凉,意识下沉了一会儿才反映过来这是在挪威。
不是在南法,也不是在京州。
睡意来袭,慕晚又闭上了眼,恍惚中,她回忆起那扇暗色的窗子。
一扇窗户像是一只眼睛,它就静静地待在那里,你看着窗户,眼睛也默默注视着你。
第二天,慕晚醒了过来,她睡过头了。
外面已经开始有了吵闹的声响,慕晚听见凯拉和索恩在聊天。
谢令慧再三强调,仍然控制不住两兄妹说话的音量,这两个人聊着聊着情绪就莫名丰富了起来。
“西塞莉,快来拆圣诞节的礼物。”
凯拉只穿着一双袜子,在沙发上跳来跳去,索恩不让她先把礼物拆开,还是小孩子的凯拉急得不行。
索恩忍不住笑,“你看她,简直像只猴子。”
“孩子们,吃早餐。”谢令慧把煎饼和蜂蜜端出来,索恩帮着分发刀叉和筷子。
凯拉对圣诞礼物已经期待许久,至于早餐,她一眼都不想瞧。
索恩摆放好刀叉,“你让她先拆礼物吧,要不然等会儿该变成原始人了。”
谢令慧忙了一早上,孩子爸爸又打来了电话,催他们去特罗姆瑟。
她叉着腰,叹了口气,“OK,拆完快点来吃饭。”
慕晚没想到还有自己的,她在圣诞树下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标签。
凯拉拆到了一个洋娃娃,接着是爸爸给的平板,“平板!”
索恩隔绝掉妹妹的尖叫,他根本不知道一个新平板对于初中生来说有多大的诱惑力。
妈妈管得很严,从来不让凯拉过多地接触电子产品,收到这个礼物,可以说是等待已久的意外之喜。
慕晚给凯拉和索恩都买了礼物,他们的回礼也都中规中矩。
拆到第三个礼物,慕晚看了眼谢令慧。
盒子里是一条细细的金色项链,慕晚放在手掌上,虽然看着极细,实际却十分结实。
这是一个贵重的礼物,慕晚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谢令慧把项链的锁扣打开,“我记得你有一个金色的戒指。”
慕晚那个戒指是秦景曜送的,来到挪威之后就没有戴过了。
那是一只漂亮的昂贵的戒指,谢令慧知道这只戒指对慕晚来说一定意义非凡。
“已经摘下来了。”慕晚总是会联想到秦景曜,但她现在已经自由了,虽然是被限制在国外的自由。
谢令慧注意到慕晚有段时间没有戴了,她将项链放到慕晚胸前比划一番,“你可以把戒指挂在上面,项链很漂亮对吧?”
既有实用功能,又有美观的作用。
慕晚低头,链条在暖和的羊绒衫上摇晃,仿佛一颗星星在闪来闪去,她扯起唇角,“我喜欢阿姨的礼物,会戴着的。”
吃完早饭,他们要去特罗姆瑟。
把行李放进车里,慕晚最后拿走了抽屉底部的戒指。
去机场的路有些许的颠簸,手指挂住了项链,慕晚把戒指穿了进去。
索恩问:“这是谁送给你的礼物?”
慕晚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想了想,“一个朋友,很久以前的朋友。”
她为什么要加上很久以前,可能和秦景曜在一起的日子似乎离她太遥远了,就真的已经到了很久之前的地步了。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戒指却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难道是保存得比较好的缘故。
“西塞莉,你知道吗,这是一款结婚戒指。”
听完索恩的话,慕晚的眼眨了眨,她没去找过戒指的品牌,也不知道是哪个系列的。
老实说,索恩见到慕晚的第一面就注意到了这只戒指,她戴的位置不太对。
他还曾经误会过西塞莉结婚了,如果没有结婚,那至少也是订过婚的人,可这时候结婚,未免过早了。
慕晚解释说:“我没有订婚。”
秦景曜问过要结婚的话,但慕晚只当他疯了,他经常说些疯言疯语。
但这只戒指……
慕晚把项链藏进衣领里,算了,要不是昨天谢阿姨特意提起,她今天本来就没想戴上。
凯拉对特罗姆瑟的热情不只在于驯鹿雪橇,而是在那里,她同时也可以和自己的父亲团聚。
特罗姆瑟靠近欧洲大陆的最北端,此时正处于极夜。
凯拉和索恩要去和爸爸团聚,谢令慧想带着慕晚一起过去,毕竟留她一个人在房子里可不好。
他们是一家人,慕晚又不是他们的亲人当然不想掺和进去。
已经麻烦了谢令慧许久,况且她跟索恩的爸爸不熟,怎么好去别人家里打扰。
慕晚坚持一个人留在这,索恩想留下来陪她,但是考虑到答应过爸爸的见面,他纠结着还是选择了爸爸。
“亲爱的,我明天就会回来。”谢令慧牵着女儿的手,她给了慕晚一个飞吻,“照顾好自己,西塞莉。”
慕晚都已经工作了,谢令慧这不停嘱咐的样子跟她的妈妈一模一样。
“再见。”
她的语调欢快,听不出来任何的伤心。
于是谢令慧就放了心,她带着女儿和儿子驱车去看他们的爸爸。
在北冰洋里坐船能见到鲸鱼,慕晚窝在沙发上,窗外是极夜的天和白茫的雪山。
天气预报说有大雪,她把电视关上了。
天地间,除了头顶飞机飞过的航迹线,就只剩下冷峻的山海。
雪下大了,慕晚有点担心窗户,她坐起来,盖子的毯子落到膝盖上。
昏的,暗的,寂然的雪天。
像是错觉,又像是在梦中,慕晚的手趴在玻璃上。
男人的身形穿透了风雪,他戴着一条围巾,在极夜之中,宛如升起的一轮旭日。
红彤彤的,东升西落,把城墙照耀成金色的旭日。
他按下围巾,张开唇。
明明没有声音,慕晚却根据口形猜到了他说的话,那话就响在自己的耳边。
“慕晚。”
秦景曜在叫她的名字。
“你果然没死。”
第 65 章 缘分未尽
慕晚的双手无力地脱落下去, 仿佛一只被陷阱捕获的鸟,她下意识地想要躲藏,却只不过是在掩耳盗铃。
黑发被风吹得凌乱, 秦景曜巍然不动。
大雪如鹅毛, 铺天盖地地要将人掩埋,他们就这样对望着,过了不知多久。
然后, 秦景曜消失了。
沙发上的手机在响,慕晚回头看了一眼,她神经错乱一样, 机械地点开电话。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门外响起两三下敲门声,并不急促,可慕晚的心却在狂跳。
秦景曜现在的请求方式还足够礼貌, 无论房间里的人开或是不开, 他都有的是办法进来。
“慕晚, 开门。”
简短的一句话, 冷淡的嗓音似乎结着冰。
慕晚挂掉电话, 外面的人还在敲,不停歇地响起两三下,等待着她主动把门打开。
他是她的噩梦, 永远没有尽头。
慕晚的手脚冰凉, 她勉强站起来, 像是意识被抽离出了身体。
外面的敲门声停了, 细小的金属在转动。
打开的门带进来冷风和冰雪, 秦景曜自己拿钥匙进来了,鞋子在地板上留下一条水痕,拖出沉闷的响。
“晚晚, 圣诞快乐。”
慕晚抬眼,男人戴的围巾是她送的生日礼物。
客厅里的女孩无动于衷,秦景曜解开带着雪的大衣,接着是黑色的皮质手套。
“我们现在算什么?”
慕晚被男人抱住,她扯开秦景曜的手,身体被压得向下。
秦景曜扣住女孩纤细的腰肢,他的鼻梁抵着慕晚侧边的长发,“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慕晚咬牙切齿,从口中艰难地挤出一句,“放开。”
她的下巴被秦景曜的虎口钳制,面面相对,炽热的清苦气息喷洒在脸颊和嘴唇上。
“你哄了我,又把我甩了。”
风雪清冽,慕晚看见秦景曜浓密的睫毛,被水浸湿了,一绺一绺地粘在一起。
他们经历过爆炸和火灾,他躺在医院里,醒来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把我一个丢在医院里,”秦景曜的喉结滑动,他的双手攀附上怀里的人,“你怎么舍得我把一个人丢在那里,你怎么能舍得……”
慕晚的骨头都要被攥得碎掉,她忍着痛苦,“我为什么不能?”
她为什么不能走,她一定要走。
“你难道就不能当我死了吗?”
秦景曜松开手,慕晚倒在了地毯上。
他不甘心,就算慕晚真的死了,尸体都被火烧成了灰,秦景曜也不会甘心。
“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哪怕有一点,也是好的。
慕晚的下颌红了,散落的乌发遮住了她的表情,“没有。”
秦景曜毁掉了自己的生活,怎么还能期待着对方爱他。
“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
也许有动容,但绝没有爱情。
慕晚咳嗽着,她直视着秦景曜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质问:“秦景曜,你听清楚了没有。”
这些残忍的话被咬碎,吞下去仍然难以消化。
良久,秦景曜垂着眸,明明是自上而下的姿势,却无端透出一股颓靡之势,“听清楚了。”
“我去了很多趟事故现场,但一次也没有找到你的尸体,我不相信你死了。”
受了伤的人,要一遍一遍地回忆事发过程,才能从中找出于事无补的蛛丝马迹,那种痛苦与折磨简直无可比拟。
“我太害怕了。”
秦景曜的手握着慕晚的手,他将自己的脸庞贴了上去。
慕晚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何也会害怕,掌握一切,运筹帷幄的秦景曜怎么会害怕呢。
是啊,人都是怕死的,九五之尊也要寻仙问道以求长生不老,面前的这个男人也未能免俗。
“我害怕自己不记得你了,幸好,我没有忘记你。”
历来高高在上的秦景曜此时颤抖着眼睫,喉咙里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刮出了血,他蹭了蹭慕晚的手掌,“晚晚,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心里话往往令人难以启齿,可如果不说,慕晚就永远不会知道秦景曜对她的爱。
回归原有的平静生活,慕晚求之不得,但秦景曜不想,他不甘心两人就这么错开。
他乞求她的爱,像孤立无援的人类乞求上帝的垂怜。
“我们就不应该相遇。”慕晚宁愿没有喜欢上李明朗,宁愿不来京州,她都不肯要这样扭曲病态的爱。
泪水流过眼角,被手指轻轻地抹掉。
慕晚抽泣着,肩膀动了一下。
秦景曜的手指挑进女孩的衣领里,停在了锁骨的下面,那里有一条金色的项链,挂着同色系的戒指。
“它躺在你心口的时候,会想起我吗?”
秦景曜把戒指攥在手心,他忽然笑了,“你也没有忘了我。”
刻入骨髓,不能忘却。
大怨大仇,势不能报,今世皆配为夫妻。
望着这枚结婚戒指,慕晚冷笑一声,眼睛一眨,泪珠就断了下来。
秦景曜摩挲着熠熠生辉的钻石,他俯身,在慕晚面前低了头,吻在了钻戒上面。
莹润的金属,待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沾染了温软的香气。
“我们分开两年吧。”
“你说什么?”慕晚难以置信,这可不像是秦景曜会说出来的话。
因为她不接受自己,秦景曜也不能放手,所以只能想出折中的办法。
“那时候你在土耳其,想说的也是这个,对吗?”
只是灾难来临,慕晚没有开口的机会,她知道秦景曜不会答应,所以她选择借助邓莎和秦元德力量,再次逃离。
秦景曜放下那枚戒指,“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慕晚欲要反驳,可是仔细想想,就算他骗自己又能如何,她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分开之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衣领上有泪水的湿痕,慕晚的眼眸蒙着一层水光,声音却十分坚定。
“没问题。”秦景曜思索着,他应了下来,“但你说过以后都不提分手,所以我们不是分手,仍然是情侣关系。”
她不能去找别的男人,也不能发展新的恋爱关系,这是秦景曜唯一的要求。
慕晚的心情沉重,她冷静地发问:“时间呢?”
越早分离就越能尽快见面,秦景曜果断道:“明天,明天我就走了。”
明天,这个日期近得太过离奇。
慕晚终于相信了,分开不是戏言,秦景曜是认真的。
能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他们不能就这么干坐着。
慕晚答应了,秦景曜缓缓道:“你有什么要做的吗?”
有什么要做的,在特罗姆瑟慕晚一直都想看极光,但索恩和凯拉都走了,慕晚人生地不熟,不敢单独出门。
她有些异想天开,“去看极光。”
可外面下雪了,估计积雪都已经把门给堵上了。
“好,我们立刻就走。”
慕晚握着秦景曜的手,她被拉了起来,“但现在在下雪。”
这个决定草率,慕晚有些担心雪天开车的安全性,再说出门是看不到的,不过是白走一趟。
“有一定的几率会停,到时候不就看见了。”秦景曜无所顾忌,他想什么就做什么,一向随心所欲。
“赌你的运气还是赌我的运气?”
从秦景曜的口中说出来,荒唐都成了现实。
慕晚被说服得跃跃欲试,在她眼前的是那个轻率的,意气风发的秦景曜,仿佛是她不曾见过的,年少的他。
“赌我的。”
极光就算是在天气条件良好的情况下,能现身也是有一定概率的,这时候就要比谁的人品更好了。
两人牵着手,像是逃课跑出学校的学生。
这段时间,慕晚做了太多出格的举动,这么一比,雪天开车出去也就没什么了。
秦景曜负责开车,慕晚就坐在副驾驶。
车里开着暖气,慕晚全副武装,防寒的衣服穿得厚实,已经感觉有点热了。
外面还在飘着雪花,经过特殊改造的车子能适应严寒的气候,因为车里不止一个人,所以秦景曜适当地降低了车速。
他在各种不同的地形上都开过车,乏味的生活总需要新鲜的刺激,有时也因为工作的原因。
早年间,秦景曜要去边境地界看望父亲,他什么车也都开过。
北冰洋的海水幽蓝,船只停泊在港口,高大的灯塔亮着温暖的光,逐渐地远去模糊。
他们到了目的地,雪奇迹般地小了下去,但还没有极光。
秦景曜的到来把无聊的夜晚变得波折,慕晚困乏地打了个哈欠,她调整了座椅,歪着脑袋打算休息一会儿。
车里的呼吸声平稳了起来,秦景曜看了看打开的烟盒,他没有抽,而是把安全带解开了。
他们共同经历过许许多多个夜晚,晴朗的或是阴雨的,愉快或是不愉快的夜晚。
往事如云烟,秦景曜到底是就此作罢。
他不能逼得太紧,要尝试着退一步,而这一步就已经让秦景曜殚精竭虑。
慕晚的头发挽在脑后,鬓发柔顺,粉色的唇瓣微张,是凛冬之下蕴藏的春色。
The story can resume.
I wil return,find you,love you,marry you.
秦景曜凑近慕晚,戴着戒指的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那枚戒指他一直都没有摘下过,以后也是。
慕晚的名字铭刻在此,可她本人却从未知情。
视线扫过张开的唇瓣,精致白皙的鼻梁,她的睫毛卷着上翘的弧度。
秦景曜的目光最终停住,他的手托着女孩的后脑,克制在慕晚的额头中央落了一个吻。
不带情欲,无关风月。
慕晚运气显了灵,大概她人品是真的好,连老天都眷顾。
天空放晴,凌晨以后,太阳带电粒子流进入地球磁场,闪现出了绿色的光带。
慕晚被推醒,她揉了揉眼,问秦景曜是不是要打道回府。
“晚晚,看外面。”
长条形的光带如水般波动,边缘镀着斑斓的莹绿。
他们虽然暂时分开,但秦景曜和慕晚缘分未尽。
第 66 章 控制我的一切
慕晚把车门打开了, 地上的积雪很厚,她的脚深陷在雪地里。
山脉细密地布着针叶林,窄长的草叶分裂出棕色的斑点, 青黄不接, 此起彼伏。
秦景曜站在不远处,头发被寒风吹乱。
慕晚的视线从天上转到身后,她忽然对上男人浓稠如墨的眼眸, 他原来一直都在注视着自己。
“去教堂的那天,我许了一个生日愿望。”
极光闪动,仿佛时空都在扭曲, 波云诡谲。
“我希望秦景曜不要喜欢我了,去喜欢别人吧。”
慕晚的话音轻柔,如雪花般飘落, 晶莹的闪着光的雪, 冷透了骨髓。
“我没有多余的爱去爱其他人了。”秦景曜的手举起, 半空中, 慕晚的发丝缠绵着他的手指, “也没有人能走进你的心里,慕晚你会一辈子都记得我,哪怕到死。”
爱与恨一样刻骨铭心。
一个愿望要用千万个愿望相抵, 彼此之间, 除了对方, 再没有比这更浓烈的感情。
他们生死相依, 爱恨交织。
就连慕晚的生日愿望都和自己有关, 秦景曜眼底荡着让人沉沦的暗色,“慕晚,你再也不能爱上除我以外的人了。”
他那么有把握, 这样笃定的面目让慕晚憎恨。
确实如此,因为秦景曜,她再没有发展新恋情的想法。就算是分开两年,情侣关系依旧存续,慕晚也没有提出异议。
光色幻灭之中,秦景曜的眉角有一道淡白的伤疤,一条再也好不了的陈伤。
“你还是在乎我。”
在慕晚脸上,秦景曜看到了她的不忍和心软,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她也有过同样的怜惜。
“如果是任何一个人因为我而受伤,我都会感到难过。”
慕晚撇开视线,不论是秦景曜还是其他人,归根结底,不过都是愧疚罢了。
“不,”秦景曜的眉眼的线条凌厉,他扣住慕晚轻颤的指尖,“再也没有人能像我为你一样做到这个地步。”
他们同生共死,独一无二。
慕晚被秦景曜带着,抚摸上那道伤痕,她心底发着烫。
他能以命相抵,只为了自己能活下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慕晚喃喃道:“可是你如果真的爱我,就应该放手。”
“我爱你,所以我更不能放手。”
“其他人能做到的,我只会比他们更多。”
慕晚反驳道:“可我不喜欢你。”
秦景曜的低哑的嗓音像是在催眠,“你只是习惯逃避。”
慕晚的头疼得似乎要裂开,她松了手,明明是秦景曜不愿意给自己选择的机会。
复杂的情绪浇灌成围墙,将慕晚困在了里面。
“两年之后,晚晚,你能不能试着喜欢我?”
秦景曜在问自己能不能,十分的悲哀堵塞在胸口,慕晚知道他想要让步。
“不用害怕,也不必恐惧。”男人俯身,他的下巴搁在慕晚的肩膀上,清苦的气息柔软得不可思议,“只要你愿意,你能控制我的一切。”
和秦景曜在一起的时候,慕晚未必时时刻刻都是痛苦着的。
肩膀上压着重量,寒冷被遮挡,随之而来的是脖颈上的温热,慕晚无力地说:“秦景曜,你是个疯子。”
宁静的野外,天寒地冻,传来了回音,带着难以忘怀,无法掩藏的爱意。
“是爱你爱到无法自拔的人。”
俗世里,一个渺小的普通人。
…………
谢令慧吃了早餐就回了民宿,昨晚下了雪,路不怎么好走。
就过了一个晚上,门前却多了一个庞然大物,那辆车停在院子里,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还淋了雪。
“西塞莉?”
谢令慧进了门,她刚出声就被房间里的人给打断了。
“小声点,她在睡觉。”
秦景曜昨晚是在客房睡的,他已经洗漱完毕,着装整齐眼睫却扫下一片淡淡的乌青,显然是没休息好。
谢令慧对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发起了诘问:“这是我家,你是谁?”
秦景曜压低声音,“我是慕晚的男朋友,也就是你口中西塞莉的男友。”
虽然他说自己是慕晚的男朋友,但谢令慧依旧没什么表情,反而极其冷淡地说:“我是西塞莉的房东,这是我的儿子索恩。”
索恩迟了一些时间进门,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一个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悠闲自在得如同是坐在自己家里一样。
慕晚也起床了,她简单收拾了一番,睡眼惺忪的,“怎么了?”
秦景曜帮女朋友整理衣领,“没什么,你房东回来了。”
他的语气熟稔,毫无疑问地让人相信他和慕晚是情侣关系,还是在一起生活已久的情侣。
慕晚没想到谢令慧回得那么快,“谢阿姨。”
这个民宿不包三餐,谢令慧自己一个长辈当然不能让两个孩子饿着,“你们没吃早餐吧,我去厨房做。”
“不用麻烦了。”秦景曜的手虚虚地搂着女朋友的肩膀,“我打电话让人送过来,阿姨您吃过了吗?”
他的态度礼貌,安排周到,简直让人挑不出错。
谢令慧微微一笑,“阿姨吃过了。”
她的态度跟一开始相比好了太多,虽然西塞莉的男朋友相貌堂堂,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谢令慧可还没忘了西塞莉来挪威的原因。
凯拉要陪爸爸,而索恩则是要和妈妈一块回去。
“昨天晚上下了雪,索恩很担心你。”
谢令慧拍拍索恩的肩膀,暗示他放松一点。
“阿姨,早餐是中餐,应该合您的胃口。”秦景曜把餐盒打开,将一双乌木珐琅筷子递过去,“我们两个吃不完也是浪费。”
这是一双很有质感的筷子,也不像是餐厅打包会送的便宜货,何况这地方也没有什么做正宗中餐的餐厅。
谢令慧拉着索恩坐下,餐桌上摆着精致的小菜,配着粥和各种面点吃。
“怎么称呼?”
秦景曜给慕晚夹菜,不动声色地回答:“我姓秦。”
“秦先生什么时候到的?”谢令慧低头喝了一口粥,味道居然出奇地好。
“昨天晚上。”
本来是白天的时候就该到的,等到秦景曜上门找人,慕晚却已经和谢令慧他们飞到了特罗姆瑟,他是一路追到这里来的。
谢令慧看了一眼慕晚,“昨天下了大雪,可真不容易。”
秦景曜这才想着自己也得吃点东西,毕竟他还要赶飞机,他没什么反应地嗯了一声,“还好。”
就是多查了会儿航班信息而已,找到特罗姆瑟对他来说倒是不难。
秦景曜轻描淡写,一点都没提起路上经历的那些艰难险阻,这跟谢令慧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慕晚平时也没和男朋友打过电话或是视频,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联系,猛然一见到秦景曜,索恩就像大白天见到了鬼似的。
索恩偷瞄着西塞莉的男朋友,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他总觉得有些眼熟,还都姓秦,让他忍不住朝那方面想。
“我脸上有东西吗?”
一直安静用餐的秦景曜忽然说话,可又不知道具体是在问谁,索恩的筷子都险些拿不利索。
慕晚盯着秦景曜看了两秒,她接着慢吞吞地喝粥,“没有。”
秦景曜对索恩有着莫名的敌意,谢令慧果然没有猜错,西塞莉的这个男朋友恐怕来头不小,难怪要专门跑到挪威避祸。
“特罗姆瑟有很多好玩的项目,秦先生多住几天,留下来陪女朋友吧。”
秦景曜的脸色缓和了些,“谢谢阿姨您的照顾,不过我在国内还有工作,可能要先走一步。”
他要走,刚来到特罗姆瑟就要走,谢令慧搞不清楚秦景曜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晚顺口道:“你什么走?”
秦景曜笑了笑,“怎么,你要送我吗?”
一时间,一桌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谢令慧不好插进他们情侣之间的话题,索恩更是糊里糊涂的,连现在什么状况都不知道。
慕晚碗里都是秦景曜给她夹的小菜,她把粥咽下去,“我送你到机场。”
难得慕晚要送自己一回,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穿上了外衣要出门。
也没见西塞莉的男朋友有纠缠的倾向,谢令慧嘱咐道:“路上小心,到机场了给我打通电话。”
慕晚神色如常地告辞,“阿姨,再见,我们走了。”
一路上,谁都没有再开口,毕竟该说的都说完了,多说无益,还不如省点力气。
上飞机之前,秦景曜给了女朋友一个拥抱,他手里是一个礼物盒子,“圣诞节的礼物。”
圣诞节的礼物给得晚了,此时倒像是临别的礼物。
他们接下来整整两年都不会再见面,慕晚思忖再三,收下了这个礼物。
慕晚望着秦景曜眼睛,下垂的眼分明是在盯着她的唇,“你要吻我吗?”
秦景曜捻着女朋友的头发,他俯身,呼吸尽数撒在慕晚耳垂,又像是在长吁短叹,“恐怕不行,吻了可就上不了飞机了。”
慕晚当然不想秦景曜留下来陪她,她向后撤离两步,生怕对方反悔。
秦景曜掏出一根烟,“你看出了吗?”
“什么?”慕晚不明所以,她只看出秦景曜现在似乎不太冷静。
“那个混血对你有意思,”秦景曜吐出一口白雾,讽刺道:“外国人一向都没什么道德。”
慕晚觉得秦景曜是在嘲笑他自己,忠义廉耻,他一个都不沾,再说这是刻板印象。
“索恩没有那种意思。”
“慕晚,你太迟钝了。”这么迟钝,秦景曜很难相信不会有人对自己的女朋友下手。
情债难还,慕晚思考着,索恩确实对她表现出了不同一般的关心,但两个人只是朋友。
“我对他没意思。”
但没有眼色的男人总让人头疼,秦景曜指尖随意地夹着烟,他明知故问:“我们分手了吗?”
“没有。”
“那就要我一个,行吗?”
秦景曜实在烦人,慕晚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上飞机?”
她又不是他,做不出来道德败坏的事。
其实已经到时间了,秦景曜最后伸出了手,却也只摸了摸慕晚的头发,“乖,好好照顾自己。”
他们分开得很干脆,既没有炽热的情话,也没有缠绵的亲吻。
秦景曜安排了车送女朋友回去,在那辆车上,慕晚捧着扎着丝带的礼物盒子。
她捏住丝带的一端,打得十分标准的蝴蝶结,被渐渐地抽散了。
绿色的丝绒顺滑,静静地躺在慕晚的双腿上。
长长的翡翠珠串,玻璃种帝王绿,清透温润,折射着莹亮。
秦景曜一直都想把最好的送给慕晚,这样珍贵稀少的翡翠才能配得上他女朋友。
手串被慕晚绕了几圈,她套进了手腕里,自言自语道:“圣诞快乐,秦景曜。”
玉石的凉意沁出,滴上白净的腕骨,分离后知后觉,好像淋了一场潮湿的雨。
在特罗姆瑟的晚上,一群人聚集在小木屋里。
谢令慧带慕晚体验的是雪地摩托的项目,他们中途要在森林里的小木屋休息。
大家都坐好以后,领队开始分发面包和肉汤。
小屋的面积不大,烧着篝火取暖。
屋子里笼罩着大片的阴影,慕晚吃着松软的面包,她连面包长什么样都看不见。
谢令慧把围巾别进领子里,“西塞莉,你现在没问题吧?”
“我和他已经解决好了,虽然只是暂时的。”慕晚已经把谢令慧当成亲近的人了,她如实说:“我们要分开两年,算是一个重新的开始。”
烧着的木材噼里啪啦地响,谢令慧把手放在上面烤了烤,“你的感情最后还是要自己做决定,以后如果需要帮助,尽管来找我。”
“我会的,谢阿姨。”慕晚温柔地笑,“您很像我妈妈。”
慕晚跟自己的儿子一般大,谢令慧是把当成女儿来对待的,“好孩子,你以后还想留在挪威吗?”
“不了。”慕晚摇了摇头,这个春节,她还是想回国和自己的家人团聚。
“离开家太久了,我想回去过年。”
思乡情切,谢令慧常年在异国他乡漂泊,最能感同身受,“我们以后有缘就在中国见面了。”
她退休以后,也是要回到中国落叶归根的。
离开的那天,凯拉红着眼掉了眼泪。
慕晚答应她以后会给她打电话,分开之后再难相聚,小姑娘仍然舍不得慕晚走。
索恩安慰着妹妹,抽出一张张纸巾给凯拉擦眼泪,“冷酷坚强的挪威人,不该矫情地哭泣。”
凯拉不停地抽泣,吸着鼻子,“可我是混血,只能算半个挪威人。”
她把纸团扔到哥哥身上,听到这种歪理邪说,便哭得越发起劲儿了。
凯拉是个情感充沛的女孩,慕晚仅仅是她人生的一个过客,成长往往在离别中进行。
“西塞莉,你要去哪里呀?”
慕晚又答应了庄凝蕴的工作邀约,“去南极,拍企鹅。”
卡拉被惊讶住,哭着哭着就停了,她简直比慕晚还要激动,“西塞莉,你的工作好酷,赶紧去吧!”
索恩无奈摊手,“唉,小孩。”
“慕晚,祝你幸福。”
这是索恩第一次叫慕晚的中文名字,落到耳朵里有些生疏,月亮有阴晴圆缺,人生也会有缺憾。
慕晚郑重地回复,“谢谢,也祝福你。”
第 67 章 朝思暮想
慕晚在南极的科考站给父母打了一通视频电话, 信号不太稳定,不过好在是接通了。
她穿着冲锋衣戴着防风罩,还有不少的噪音。
雪地上插着鲜艳的旗帜, 天是灰蒙蒙的, 过来合影的外国人却十分地热情。
人太多太杂,两边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然后慕晚朝妈妈挥了挥手, 挂掉了电话。
庄凝蕴给慕晚看他们这几天拍下来的照片,“晚晚,你说咱们这个片子能火吗?”
慕晚摇了摇头, 说不知道,旗子猎猎地响,她凝望着冰山和蓝海, “反正我玩开心了。”
庄凝蕴揽着朋友的胳膊, 嘻嘻哈哈地畅想,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说不定我们还可以拿奖呢。”
“那我给你写免费的获奖感言。”
这礼物送到了庄凝蕴的心坎上, 毕竟谁不想自己的作品能扬名立万,她激动地说:“你还可以顺便采访我,一举两得。”
庄凝蕴反客为主, 举着运动相机当话筒, “晚晚, 你有什么感想?”
“我现在的感想就是, ”慕晚清了清嗓子, “我学的专业好像也没有彻底完蛋,还是有点用的。”
她捏着手指,“有一点点用处, 但是不多。”
庄凝蕴笑得前仰后合,这跟火山爆发前还不忘了合影有什么区别,也太乐观了吧。
一队人走到邮局,慕晚挑了很多张明信片,她拿着笔给父母写信,写完之后,还有几张要寄给朋友和同学。
写到一半,慕晚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秦景曜。
圆珠笔停顿着,在明信片上点出了一个点。
分开的时间里,他们没有任何的联系,一通电话甚至一条信息都没有。
秦景曜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他没有在慕晚面前出现过,像是永远地从生活中消失了一样。
只是言片语里,依旧能寻到踪迹。
仿佛翻出箱底的一封信,字句依稀能读,边缘脆弱而腐朽着,浮尘在温暖的阳光里飘飞。
许多人写字的习惯都是在最后加上一点,表示结束。
往日被迫重现,慕晚没有给秦景曜寄过一张明信片,她不喜欢他的。
但秦景曜有一句话说得对,无论走到天涯海角,甚至跨越南北半球,慕晚再也忘不掉他了。
其他人还在苦思冥想写什么好的时候,慕晚继续下笔把点画成了浓墨重彩的句号。
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她想。
明信片被卡上了章,塞进了信封里,之后漂洋过海,不知何时才能到达云城。
庄凝蕴敲着笔头,“晚晚,你还有那么多张呢,不写了?”
慕晚把剩下的明信片放进了背包里,“年轻人一年到头不着家,寄过去还要一个个地问地址,索性就不要厚此薄彼了。”
后来他们的纪录片被一个网站买了版权,播了出去,反响居然还真的不错。
次年十月的电影节,纪录片《旅途》被提名了,慕晚再次回到了京州。
庄凝蕴拉着慕晚在线下门店试了两天的礼服,最后才终于敲定了着装。
“你看,我的钻石耳钉。”庄凝蕴撩开头发,朝两边转了转脑袋,“这可是我用自己挣的钱买的,Harry Winston,就是太贵,感谢宋宁把片子卖出去了,不然我得贷款才能把钱付上。”
卖出去之后竟然还没有见利忘义,中间任何一环出了问题,她都不可能拿到属于自己份额的钱。
慕晚双手合十,因为这笔钱,她能在申城租了一个地段还不错的房子,“感谢。”
“笑死了,我们两个好像对拜的泰国人。”庄凝蕴看着慕晚修长的脖颈,白生生的,跟玉兰花似的,就是缺点东西,“你也买条项链吧,戴着肯定好看。”
慕晚有条谢令慧送的项链,她戴过的,“我有一条。”
“不行,这是正式场合,要惊艳全场,你明白吗?”庄凝蕴抓着慕晚的肩膀,语气极其认真,试图让她清醒一点。
慕晚哦了一声,她让庄凝蕴不要晃了,然后在行李箱里找到了翡翠珠链。
“这是你租的还是买的?”
“我还以为你会问是真的还是假的。”盒子是绿色的绒面,慕晚倒是很喜欢这个颜色。
“什么嘛,我觉得你超有实力的好不好?”庄凝蕴举起好友的手,上面是慕晚常戴的一只戒指,“你知道这个多少钱吗?能买一套房子了。”
“但你这件,贷款都买不起。”庄凝蕴都不敢上手摸,这是翡翠里最顶级的品质了,价值都不能以万为单位来计算了,“得几个?”
对方试探性地伸出两根手指,慕晚摁了下去,“我不知道,他送的。”
庄凝蕴的手变成了一个拳头,能掏空银行的东西,慕晚一分没花就拿到了,“你戴这个,不要说惊艳全场了,男明星都得来找你求包养。”
敢找慕晚当金主,演艺生涯十有八九是要完蛋了。
“好夸张。”慕晚就知道戴这个还是太高调了些,她又不是女明星。
颁奖晚会的前一天晚上,慕晚辗转反侧,空虚感从头到尾地将她笼罩。
庄凝蕴一手拎着礼服,另外一只手往嘴里塞着草莓,“你吃不吃,等会儿还不知道几点能回来。”
慕晚对吃的东西不感冒,“不了,我不饿。”
换礼服的过程中,她听话地背过身,庄凝蕴把慕晚后背垂下来的绑带拉紧,“美女怎么不戴那条翡翠,我还想跟你一起上头版头条呢。”
慕晚不在乎能不能出风头,她只想安然无恙地度过今晚,“小心驶得万年船。”
明星在场外走红毯,他们这些不知名的人自然无人问津。
在会场的角落里站了一会儿,慕晚的胳膊被人捅了捅,她立刻把手机放下了。
“慕晚,我就知道是你。”
余安的样子稍微变了一点,可还是能认出来的,慕晚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当然是因为我有眼力见,”昏暗嘈杂里,能一眼看到慕晚还是挺容易的,余安清了清嗓子,“你学过舞蹈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慕晚温声说:“我只学过钢琴和声乐。”
“看着挺像学过舞蹈的人。”余安把助理叫了过来,问慕晚:“你们是不是有提名,就是那个什么纪录片。”
助理把手机递上,余安低头刷热搜,她是娱乐圈的,也知道一些内部消息,“你们那部片子拍得还不错,但是我听说有个大导的儿子也在里面,你们啊,估计悬。”
这样确实很难办,可慕晚也无能为力,评价的权力到底还是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哎,”余安拿小号给自己的出发图点了个赞,“你男朋友不是姓秦,有他还用得着担心吗?”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了慕晚男朋友的全名,那种等级的男人,慕晚想在哪混都是轻轻松松的。
“他知道你的工作吗?”大佬一般只会关心自己的事业,他们觉得女人做的那些事不过是小打小闹,所以余安这么问也情有可原。
“你要主动跟他提啊。”余安恨铁不成钢,跟评委打个招呼不就完事了。
他们现在都不联系了,就算是联系,慕晚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找秦景曜。
余安扫了慕晚一眼,“你们不会分手了吧?他先提的?”
“没有。”慕晚莫名地烦躁,后背绑带勒得她的腰难受,虽然分开了,但名义上他们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知道你看得开,反正混娱乐圈最看关系,你要是没分手,应该去做制片人。”
如果余安是慕晚,她拍了这部片子就去转型,当资本多快乐啊,想用哪个明星就用哪个。
“我在申城找了工作了。”慕晚和公司请了假过来的,本来不想去,但宋宁和庄凝蕴都要她来,说是一个人都不能少。
有这么硬的人脉关系还要当打工人,余安忍不住冷笑,她还要去大佬跟前刷脸,就不在慕晚这里浪费时间。
晚会一坐几个小时,庄凝蕴刚开始还能和慕晚小声聊明星和八卦,到后来也无聊得不行,蔫了吧唧地扣着手指。
到纪录片的部分,庄凝蕴才紧张了起来。
他们获奖的可能性不大,慕晚又累又困,大屏幕上的四部作品并列,她头也没抬。
主持人念了宋宁的名字,庄凝蕴几乎遏制不住疯狂地鼓掌。
他们不务正业两年,在国外被抢过被偷过,进过医院吃过止疼药,人淋可以雨但是机器不能,可谓是苦尽甘来。
宋宁在台上举着奖杯说获奖感言,庄凝蕴抱着慕晚掉眼泪。
“好了,不要那么伤感,开心一点。”慕晚拍着朋友的背,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自己的作品能被给予肯定,慕晚当然也高兴。
“慕晚,你男朋友在哪儿呢?”余安把奖杯丢给助理,她补完妆又找了过来。
“他没来。”言下之意,慕晚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余安看着楼上的方向,她疑惑道:“我刚才见到许总了,听他的意思,你男朋友是来了的。”
这跟慕晚说的不是自相矛盾吗,看她的意思,秦景曜根本就没告诉女朋友他来了的事情,但见一面也是至少的吧。
许宏扬和秦景曜,慕晚的目光下意识顺着台阶向上攀爬,但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晚晚,你还认识明星。”庄凝蕴凑上前和余安打招呼,她热情地恭维道:“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余小姐,你真人比电视里好看。”
“谢谢,我跟慕晚是同学。”余安客套了两句,给庄凝蕴签了个名。
因为没有纸笔,所以余安签在了手机屏幕上,庄凝蕴盯了半天都没分清这是一个还是两个字,“她好礼貌哦,跟我想的明星不太一样。”
但签名和其他明星一样,都非常潦草。
秦景曜过来,是谈生意吗。
慕晚有些心不在焉,既然他来了,为什么不见自己呢。
现在还是十月,还没有到时间,可也只差两个月罢了。
庄凝蕴提高了音量,“晚晚,你怎么没反应?”
人潮起伏里,慕晚的背挺得笔直,快门声和闪光灯密密匝匝。
“我想回去睡觉。”
庄凝蕴不习惯穿这种衣服,她赞同道:“我也是。”
来京州几天了,慕晚总担心碰到秦景曜,但是没有,京州就这么大的地界,他们连一面都没见过。
“你至于吗?”
许宏扬喝着酒,他把电视关上了,放着的比赛也没人看。
“人就在京州,你真不打算见一面。”
秦景曜的腿叠着,迟早要见面,为什么要急于一时。
“电话打完了吗?”
许宏扬扣玻璃杯,什么时候了都,还问电话,“结果都出来了,您能别光顾着看人吗?”
“你开口,那什么少爷得滚两边站着去。”许宏扬笑了两声,秦四说是躲清静,其实是在躲慕晚,他心里都门清。
“走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秦景曜把烟头浸入到酒水里。
火星熄灭,青雾绕指。
出了门,豪车云集,延绵的地毯猩红。
藕荷色的一件露背长裙,裙摆被提在身侧,布料流光溢彩,月光照在纤细的小腿和脚踝上。
慕晚笑着和庄凝蕴聊天,她时不时地点头应和,蓬松而卷曲的长发就轻轻地抖动,像是一朵柔软的白云。
秦景曜站在台阶上,他就这么望着前方,直到人消失得再也看不见。
垂下的指尖相蹭,秦景曜忽然想摸摸她的头发。
但是现在还不行,他需要等待,否则将是功亏一篑。
…………
圣诞节的那天,慕晚收到了一封信。
这个年代居然还能收到信,同公司的同事看到了一定会大呼稀奇。
下了班,慕晚把信拿回了家,又把菜放到了冰箱里。
住在外面太久,她已经学会做饭了,即使出品仍然不太稳定,但足够应付每天的晚饭。
在信封里,慕晚没有摸到信纸。
她把信封的开口对准手掌,接着向下倾倒,几片花瓣飘然忽至,有种让人置身于春天的错觉。
淡粉的花瓣轻薄,透着光。
信封上既没有地址也没有名字,慕晚却把花瓣夹进了书里。
这是迟院那棵海棠树的花瓣,这封信是秦景曜寄来的,他在告诉她,他们该见面了。
慕晚依旧打卡上班,加班的时候,手机就放在桌子上。
来了一条消息,她停下打字的手,看到了置顶的工作群。
回到租的房子,慕晚的心突突地跳,她在包里翻找着钥匙,然后把门打开了。
屋子里没有人,楼道里的声控灯也暗了下来。
慕晚踏入黑暗里,在玄关处,她嗅到清苦的烟草味。
炽热的气息覆在脸上,慕晚的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面,她试探性地问:“秦景曜?”
回答她的是摸上脸颊的手指,秦景曜的呼吸逐渐加重。
他的朝思暮想,他的魂牵梦绕,他的晚晚。
第 68 章 折磨
空间漆黑狭窄, 慕晚微微地昂起头,她的身体挨着另一具躯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晚垂落的双手都是麻的, 她弱弱地问:“你下次进来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万一你不想见我怎么办, ”秦景曜的手指点过女孩的额头,挺翘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唇上, “你一直都在工作,我不想打扰你,但你又不给我发消息。”
“算上时差, 也已经超时了三个小时,一百八十分钟,一万零八百秒。”
男人的嗓音带着粗粝的沙哑, 漆黑的墨色要将人吞噬, “晚晚, 你要把我折磨死了。”
“可你也不能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进别人家里, 什么毛病。”一点都不尊重人, 也对,如果能跟他谈尊重,他就不叫秦景曜了。
慕晚说话的时候, 男人抚摸着唇瓣的手指伴随张合的动作, 顺势嵌入到里面, 压住了湿润的唇舌。
“别人, 你是我什么人?”秦景曜低声笑了, 他把手指拿了出去,“把我的话忘干净了,是不是?”
“没, 你别威胁我了。”慕晚偏头躲着滚烫的吐息,清淡的微苦味道压得她要窒息。
“我威胁你又能拿你怎么办,脱了衣服,滚上床就都好了。”
“慕晚,我是个不长记性的,什么仇都不记。”
“秦景曜,”慕晚此刻真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他说这话难道都没有羞耻心的吗,“你闭嘴。”
“这么凶,你是我什么人啊。”秦景曜亲了亲女朋友的耳垂,那里正迅速地涨红,仿佛一颗熟透的樱桃,小巧圆润,咬破皮就能淌出汁水。
“女朋友。”他紧抓着一个问题不放,慕晚还是回答了。
秦景曜低哑的嗓音带上了愉悦,“出现在女朋友家里,应该叫惊喜才对,毕竟我们是正常的恋人关系。”
慕晚轻嘲,“你的正常关系还真够随机的。”
分手的时候不能分,进家门的时候倒是能随便进。
“我亲你也正常。”
秦景曜并没有生气,他反而吻了过来。
慕晚推着秦景曜,没有力气的手指摸过对方的脖颈,指甲刮蹭到了突起的喉结。
下意识地吞咽,喉结滑动,氛围黏腻得都要出水。
唇贴着唇,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秦景曜舔了舔慕晚粉色的唇瓣,“听话,张开。”
柔润的唇泛着水泽,有一根修长的手指抵住了牙关,慕晚偏过头,“秦景曜……”
话语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只剩下了音调。
“嗯,我在听。”
舌尖与舌尖勾缠,水声波动迷离,强势的气息侵入,密不透风地扫过。
“你根本没在听。”
面前的人双眸含着水,薄薄地铺开一片湿透的红,上气不接下气,强硬的口吻却是勾人的软。
听不听的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只想和慕晚做,做到她下不来床。
刚喘两口气,她的唇又被人含住,舌头缓慢地伸进来。
“别亲了。”
慕晚摁着男人的下巴往外推,她擦了擦嘴角,“你脑子里面能不能想点别的?”
“我想你想得快疯了。”秦景曜抱着怀里的人,他趴在慕晚的肩窝上。
两年了,他们甚至连一通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秦景曜想慕晚,从日出想到日落,疯长的思念几乎令他死掉,可死过一回偏又让他活了过来。
她的脸在屏幕里,永远地隔着玻璃,无论是冰凉还是温热,都闻不到那股熟悉的味道。
秦景曜只能在衣帽间里坐着,没有一扇窗户的房间,堆满了华美的衣服和首饰,其中不乏慕晚穿过的。
他像是被关在监牢的罪犯,自愿服从长达两年的刑期。
那也不能一上来就亲,慕晚都要喘不过气了。
“你什么时候走?”
长臂一伸,秦景曜把灯打开了,“我不走。”
一室一厅的房子,面积虽然不大,布置却十分温馨,阳台上井井有条地摆放着绿植。
慕晚有些犯难,她想了想,“就一间卧室,你睡沙发。”
秦景曜又开始挑剔,“太小了,睡不开。”
他这样的身份,别说睡沙发了,普通的房子连让他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不愿意睡沙发,当然也好办,慕晚提议道:“你出去住吧,你在申城不是也有房子。”
“什么意思,又要跟我谈异地恋。”秦景曜在那张沙发上坐下,慕晚倒是想得挺美,“纯睡觉不行?”
这事没得商量,慕晚拍了拍热透的脸,“我要需要适应,你答应我慢慢来的。”
秦景曜要改一改他的毛病,有时候未免太过分了。
“我明早还要上班,你不睡我要睡了。”
秦景曜推了工作过来的,不曾想女朋友比自己还忙,“被子呢?”
慕晚拿了换洗衣物去洗澡,头也不回地指了指卧室,“在柜子里,自己拿。”
洗完澡走出来,沙发上已经多了一条棕色的格子被,丝绸不好打理,慕晚用的那些床上用品都是纯棉的料子。
秦景曜已经在公寓里巡视了一圈,这里的阳台很开阔,木质隔断嵌着通透的玻璃。
他在书架上翻到了一本书,一页一首法语诗,连翻译都没有。
“别动。”
秦景曜的手一顿,诗集被慕晚合拢,只能看到封面上一连串的名字。
“谁送你的?”
那本书仍然被秦景曜拿在手里,因为自己刚才说不要他动,慕晚知道他又是在生气了。
秦景曜平时都不读什么外国诗,诗集肯定不是他送的,碰慕晚的东西她从来都没什么反应,此时却唯独碰不得一本书了。
“你这样拿着,马上就要掉出来了。”慕晚没办法似地再次把书打开,其中一页夹着几片海棠花瓣,“掉在地上,我不方便捡。”
“原来是我送的。”
秦景曜俯视着那些花瓣,处于干燥脱水的状态,涂着稀薄的粉色。
他送的东西从来没有被慕晚珍视过,而这几片风一扫就了无隐踪的花瓣却被她收在了书里。
“你为什么送我花瓣?”慕晚一直都有这个疑问,索性就直接问了出来。
“看你喜欢啊,认识的时候你就瞅着那颗海棠树,眼睛挪都不带挪的。”秦景曜的法语不怎么好,读高难度的诗歌,翻译得更是烂糟,他怎么都不理解这诗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谈恋爱不是喜欢写信吗,可我又没文采,”秦景曜的眼神坦诚,他默念着生涩的诗句,“再说你也不让我跟你联系。”
又不让写字联系,秦景曜也就只能出此下策了,他想这或许是慕晚会喜欢的浪漫,但他自己也不确定。
秦景曜还小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不然他还能跟家里的文化人学个诗词歌赋。
慕晚把对方目之所及的两句诗给朗读了出来,声音朦胧得像是罩上了一片月光。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慕晚把书拿走,她这次得以成功地塞进了柜子里,“晚安。”
秦景曜一连在申城住了好几天,两人都有工作,他最后还是要回京州。
慕晚所在的企业是申城的分公司,而企业的总公司是在京州。
望着电脑里的申请资料,慕晚把剩下的咖啡喝了,现在有这个调动的机会不容易,公司里有多少人都在盯着,但她说不准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吴梦月大学毕业以后就留在了申城工作,周末有空闲的时间,两人就约着吃顿饭。
慕晚和朋友不住在一起,她们之间的交流也比较少,吴梦月的工作压力非常大,爽约是常有的事。
就比如现在,慕晚收到了朋友发来的消息,她说今晚要加班,然后连续发了十几个崩溃哭泣的表情包,每个还都不一样。
不能跟领导和父母发,也就只能和朋友抱怨了。
慕晚收拾收拾工位,回到了公寓,沙发的角落里依然叠着整齐的被子。
秦景曜已经走了,但他还会再来,于是慕晚就没有收。
他也真能忍,每天晚上就这么硬生生地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到凌晨,慕晚有些渴了,她慢吞吞地睁开眼,认命地穿上拖鞋去客厅倒水喝。
想把灯打开的时候,看到了沙发上躺着的人。
起伏着的黑色剪影,安静得连细微的响声都没有。
慕晚特意地放慢了脚步,她好像已经对秦景曜的突然出来见怪不怪了。
“你没睡啊?”
水壶里的水已经喝完了,慕晚忙得忘了烧水,她把电重新插上,等着水烧开。
“刚来没多久,今天下午的会延迟到了晚上。”秦景曜没盖被子,他身上还是西装衬衫,只是外套被扔在了地毯上,扣子也凌乱地散开几颗。
他的工作似乎很忙,也对,连续几天都待在申城,把时间抽了出来可也得再还回去。
慕晚穿着一件轻薄的吊带睡裙,裙摆在膝盖偏上,小腿暴露在空气中。
她的双腿被沙发上的人给环住了,手掌扣住裙摆,指尖掠过皮肤,秦景曜依旧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的头枕在扶手上。
挽着袖口的手臂从烟盒里摸了一支烟,打火机在茶几的外围,很难能够到。
慕晚弯腰把掉落的打火机捡了起来,“我帮你点。”
“小心火。”秦景曜的唇上扬着,眼皮半撩,冷白修长的两指夹住了一根香烟。
慕晚慢吞吞地擦了火,她低头把男人手里的烟点着了。
光线越过面前的白雾,腿上的手臂往后一用力,慕晚就坐在了沙发上,她的后背贴着秦景曜的腰。
关掉的打火机,无声无息地磕在了地上。
“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秦景曜来了都没个响,慕晚看着自己腰上的手,松松垮垮地围了一圈,“你进去睡吧。”
天太冷了,睡在沙发上容易感冒。
“你心疼我,”秦景曜揉了揉额头,“慕晚,你也知道心疼人啊。”
慕晚一直都挺体谅人的,只有在秦景曜面前才例外。秦景曜生病她才乐得清闲,可慕晚又做不到把人晾在外面什么都不管。
“立夏还好吗?”
水壶开了,慕晚把腰上的手拿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你自己回去看看呗,它估计还挺想你的。”秦景曜翻了个身,他在这张沙发上实在是睡不好,开完会还一堆应酬的活儿,真让人头疼。
水太热了,慕晚把电脑打开,她的策划案还没完成。
“它想你呢。”秦景曜重复一遍,可慕晚只顾得上工作。
“嗯。”慕晚敷衍了一句,一个升职加薪的机会在等着她,现在还能有闲心回答秦景曜就不错了。
“你什么时候去京州,放年假的时候来不来?”秦景曜的烟捏在手里,也没有抽,他妈想把人叫到家里吃饭,但慕晚愿不愿意去还是两说。
“有时间就去。”慕晚含糊其辞地答应,她把资料归类好,抿了口水。
“十月份的时候来过一趟京州,我还以为你知道。”
“你来过,我们又没见面。”秦景曜直起上半身,他按了落地台灯的开关,“再说,你也没和猫见面。”
房间里亮起的光柔和,电脑屏幕似乎也没有那么刺眼了,慕晚转动着酸胀的脖子,“得奖那天,你来了,对吗?”
“谁把这事告诉你了?”瞒这瞒那本来也就没意思,秦景曜也不争辩一声,直接就承认了。
“一个朋友。”仔细想想,那晚的获奖名单有他们怎么可能仅仅是运气,余安也不会说没凭没据的话。
“慕晚,我们这算是重新开始吗?”
秦景曜答应的事都做到了,他希望慕晚也能履行自己的约定,尝试着慢慢地接受他。
电脑屏幕暗下下去,慕晚说:“我不知道。”
扪心自问,今天晚上她好像也没有多么排斥秦景曜,同样,没有自己的允许,秦景曜也从未进过她的房间。
如果慕晚渴望一份天长地久的爱情,如果她先遇到了秦景曜,那么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慕晚只能回答出不知道,秦景曜急切地想要确定,但他只是轻轻地把女朋友揽到了怀里。
有些太累了。
慕晚面对着秦景曜的胸膛,沙发上躺着两个人,都穿着衣服,却又无比地亲昵。
“别工作了,陪我一会儿。”
不要考虑将来,也不要记得过去,他们就抱在一起,什么都不要想。
慕晚闭上眼,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把那份申请投上去,去不去京州,就任由命运来安排吧。
第 69 章 猜忌
和苑那套房子依然还在, 慕晚开门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凑过来一只小黑猫。
慕晚蹲下身,她把猫放在了臂弯里。
房子的装修和陈设和原来没什么两样, 慕晚揉着小猫的脑袋, 她打开卧室的门简单地看了一下。
秦景曜不在,冰箱里还有食物,慕晚迅速地想好了菜谱, 她想自己做点东西吃。
“怎么不让我到机场接你?”
锅还没热,秦景曜就回来了。
他走得急,大衣的扣子没有系, 围巾留在了办公室。
“送你一个惊喜,”慕晚抖落手上的水珠,她把这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了秦景曜, “惊喜吗?”
没有任何预兆地到了京州, 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秦景曜双手捧着慕晚的脸颊, 贴过去亲了一口。
听到她给自己说俏皮话, 他真是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喜极而泣。”
同样的突袭方式,秦景曜倒是乐得自在,慕晚觉得没趣, “小心乐极生悲。”
“你来京州不是为了找我?那到底是来找谁的?”这语气秦景曜自个听了都一阵牙酸, 慕晚本来也不是会主动找他的人, 他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侥幸的念头, 彻底地接受。
慕晚回头收拾蔬菜, “工作调动,你也说了,立夏想我, 我得来看看它。”
都是名正言顺的理由,没一个和秦景曜相关,可她如果真的不想来,谁也不能逼慕晚。
“工作调动,什么时候的事?”
“我还要跟你商量吗,反正你想什么时候知道都行。”厨房里有一整套的刀具,慕晚分不清该用哪把。
秦景曜抽了一把刀出来,切丝,开火,“这可不能冤枉我,怕你不高兴,平时可问都不敢问。”
慕晚嫌烦了,他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原来这套房子是因为离京大近,所以秦景曜才住这儿,不过慕晚既然调到京州工作了,他也得再找一套合适的房子。
“换套近的房子吧,这样上下班也方便。”
“搬家麻烦。”慕晚拖着行李来了京州,舟车劳顿,短时间内,她不想再考虑搬家的事。
“我来弄。”用钱能办到的事对秦景曜来说都不是麻烦,他就是想让慕晚多有些时间去休息,而不要浪费在通勤上。
他看起来精力很旺盛的样子,一手包办了搬家的事,又要忙里偷闲地把饭做了。
偌大的厨房,丝毫没有慕晚的用武之地。
秦景曜擦干手上的水渍,锅里的油正滋滋地响,他笑道:“现在我们家有两个人会做饭了。”
慕晚挑眉,好奇道:“还有一个是谁?”
“还有一个在问我。”
秦景曜把火关了,慕晚回过味来,咬唇反驳:“谁是你们家的。”
“那我是你们家的,算上你爸爸就是三个人。”
向静基本不进厨房,她讨厌油烟气,慕晚家里一直都是爸爸在做饭。但这事秦景曜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背着自己跟向静和慕兴国联系了。
“你毕业典礼那天,我们聊了不少家里的事。”家长里短,兴趣职业,都聊了个遍。
“阿姨还说了你的事,她说你小时候胆子有点小,学了钢琴不敢上台,拽着袖子快把妆哭花了。”秦景曜把菜盛了,一遍聊一遍不自觉地扯着嘴角。
慕晚听不下去了,“我妈怎么什么都跟你讲。”
“学音乐哪能不上台呢,可是一看到她哭了,又想到晚晚是我生的,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就觉得都不要紧了,随她去吧。”
这是后半部分,秦景曜补充完劝女朋友别生气,他那样的语气听着倒真有点像她的妈妈。
慕晚没吭声,半天憋出一句,“你话好多。”
多吗,有人想要秦景曜讲话他都不愿意讲,慕晚居然还嫌人话多。
“也就只能在你跟前多讲两句了,”秦景曜把菜端在手上,路过慕晚的时候还不忘调侃,“不喜欢听吗,我看你都快掉眼泪了。”
慕晚抹了一下眼睛,她已经是大人了,却依然会为这种口舌之争气急败坏。
整理整理情绪,发现秦景曜已经摆好了一桌饭菜。
已经到了傍晚,立夏也跑过来,长长的毛扫过秦景曜的裤脚。
还有个猫要吃晚饭,一天天哄完大的再伺候小的。
“马上,不要再叫了。”
小猫追着秦景曜寸步不离,慕晚忽然又笑了,“不是有自动喂食器吗?”
“谁知道猫还要喂鱼油,说是对毛发好。”秦景曜瞧着也没好到哪里去,立夏黏人,一到吃饭的时间就更黏了。
小猫绕着圈地撒娇,秦景曜把一颗鱼油倒在手里,掰开喂给它吃了。
立夏消了声,埋头吃猫粮,尾巴略微地翘起。
慕晚又上手去摸它的毛发,油光水滑的,确实养得不错。
“平时都是你照顾它吗?”
秦景曜另外请了人照顾,不过他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管,至于体检修毛洗澡这种麻烦事,他要有时间才能去,“我哪有空,你当我很闲。”
“现在轮到你照顾。”秦景曜可以休息休息了,养一只猫真是没有消停的时候。
“辛苦了。”慕晚的手顺着立夏尾巴上的毛,小猫在吃饭的过程中还要偏头向着她叫唤几声。
秦景曜把慕晚拉走,该吃饭的时间又去摸猫,人和猫都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不辛苦,你先过来把手洗了。”
慕晚哦了一声,她恋恋不舍地松了搭在小猫背上的手,好像来到京州也没有那么糟糕。
…………
每天下班之后,慕晚多了一项活动,那就是出去和秦景曜一起看房子。
钟尔雅偶尔也来找她,发两张在国外的生活照。
刚要毕业的年纪,被家里安排去留学了。好说歹说,最后漂洋过海带着自己的两只猫去了英国。
说起留学,慕晚不自觉地想起李明朗,他早就从美国回来了。
聊完两句,给钟尔雅的朋友圈点几个赞,李明朗的信息就又发了回来。
他想约她见一面,可那年的秋天,慕晚已经做好了见他最后一面的准备。
她大概就没想过再和李明朗见面,这样的纠葛往往令慕晚力不从心。
秦景曜问要不要把茶室漆成淡绿色,慕晚低着头走路,说都行,她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
“晚上出去吃吧。”
慕晚还是相同的回答,“都行。”
秦景曜开车去了一家在商区的餐厅,他什么地方的餐厅都去过,眼光极高,但慕晚倒是没观察出这家餐厅的独到之处。
和其他的高档餐厅一样,餐具精致,价格不低。
服务生递过菜单,慕晚随便点了几道菜,她又要了一份汤。
“阿姨让我们先接触接触,你不用紧张。”
慕晚循声望过去,听那女生的话,两个人大概是在相亲。
她刚想把视线移开,却瞥见桌子对面的男人有几分熟悉,接着他也开口了。
“刘小姐,你这么年轻,不应该出来相亲才对。”
慕晚现在无比确信,眼前和她坐在同一家餐厅里的人就是李明朗。
相遇如此地措不及防,尴尬之余,慕晚抬头望向了秦景曜,对方却没什么表情,只是在等着上菜。
不该这么巧,到底是秦景曜故意猜到的,还是他们无意遇见的,无论哪个结论都不能说服慕晚。
“你不也是,我们一样大,但父母都很着急。”刘念也觉得现在结婚太早了,可妈妈非说这个相亲对象哪哪都好,趁着还算年轻应该尽早地定下来。
李明朗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不如我们先点菜吧。”
从国外回来以后,董萦心就催着他相亲,所有的相亲对象都是社交圈子里门当户对的家庭。
李明朗以自己想要接手公司为由推掉了不少,但他妈妈是个誓不罢休的性格,非要他出去跟人家女孩见面。
“我告诉你,那个慕晚早就不在京州了,谁知道她上哪儿去了。”慕晚在国外工作也好,回国也罢,最好这辈子就别回来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儿子越早结婚,董萦心就越早松下这口气。
李明朗想着慕晚,连那边相亲对象叫他都没听见。
“不好意思,我分心了。”
刘念愣了愣,对面坐着的人不怎么上心,但良好的家教让她克制住了脾气,“没事。”
“我们还要在这里吃吗?”慕晚不太自在,李明朗背对着她。两桌人相隔不远,声音放大再放大,他们的谈话几乎一字不漏地落到耳朵里。
秦景曜的声音发着冷,“见到旧情人又难过了。”
连顿饭都吃不下去,放下没放下她自己最清楚。
“你故意的。”慕晚想到了什么,难过的情绪涌了上来,“你是不是查我手机了?”
两人又有回到原点的架势,秦景曜喝了口水,喉咙却还是干涩,“用不着查,你整天心不在焉,我就知道是有事。”
除了工作,也就只有李明朗能让慕晚魂不守舍了。
他没否认,那就是故意的。
慕晚把把汤咽了下去,她现在胃口全无,吃什么美味佳肴都是味同嚼蜡。
果然被自己说中了,秦景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率先把筷子停住了。
“但这样的见面方式不是我想要的,你明白吗?”李明朗在相亲,慕晚身为他的前女友,此刻碰了面对两个人都不好。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们早晚要见上一面。”秦景曜的眼神没给李明朗半分,他的目光牢牢地锁住了慕晚,“与其让你一直想着,不如主动让你们见了。”
“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我喜欢打网球,我大学的时候就是社团的社长。”两人不熟,刘念随便找了话题。
恍惚间,慕晚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大学总能激起酸甜苦辣的回忆,李明朗笑得涩然,“和其他男生一样,那时候大家都打篮球,从傍晚一直打到门禁时间,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
那时候慕晚在哪里呢,哦,她在图书馆要么就是去外采了。慕晚总是很忙,他们谈恋爱以后,她会到球场给自己送一瓶水喝。
上学的日子让人怀念,一转眼都工作了,刘念托着下巴顺着相亲对象的话题往下聊。
“打网球的人比羽毛球之类的运动少太多了,我们凑够四个人会打混双,不过一般都没这么多人。”
气氛静谧地诡异,慕晚不知道她留在这里听有什么意思,秦景曜不明白,她也不明白。
算了都算了,慕晚也不想打断两人融洽的谈话,她提着包起身,径直走出了餐厅。
慕晚甩袖而去,秦景曜想抓住她的手腕,但闭了闭眼终究是没狠下心。
刘念小声说:“好像有情侣在吵架。”
李明朗面露疑惑,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几乎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是他,那刚才出去的人,分明是慕晚。
秦景曜付了账单,留下了一桌丰盛而完好的菜品。
刘念后悔自己头脑发热地多说了一嘴,人家在吵架,心情本来就不好,他们再围观岂不是火上浇油。
李明朗的唇哆嗦着,“我有事。”
“啊?”这么快,太突然了吧,刘念眼睁睁地见李明朗急匆匆地要出门。
“抱歉。”李明朗说完,他慌手慌脚地快步走出去,慕晚却已经不在了。
…………
慕晚的手腕被人扣住,她怒斥道:“秦景曜,你给我放手。”
就知道他不会变,人都是不会变的,直到如今,不管再过多久,都是如此。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秦景曜就是不松手,“慕晚,你难道没发现吗,无论有什么心事,你从来都不肯告诉我。”
他们是这样亲密的关系,但慕晚就没向秦景曜吐露过心思,可那能算什么男朋友。
“对不起。”
冬日的室外凛冽,风把慕晚的脸颊吹红了,秦景曜抱住了她。
“我只能猜,但猜测会不受控制地变成猜忌。”
初恋这个词的分量太重,而秦景曜不是慕晚的初恋,他是后来者居上,但这并不代表着慕晚会把前者忘得干净。
挂在嘴边还是想在心里,哪一个秦景曜都不能接受,他要的是独占。
“我就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慕晚,你以后都告诉我吧,不要让我自己一个人难受。”
互相沉默许久,慕晚伸手摸了摸秦景曜侧脸,她习惯性地封闭,却没有考虑对方的感受。
秦景曜的眼睫痛苦地颤抖,他们还能有以后吗,为什么他不能忍下来,为什么不能。
以后是怎样的以后,慕晚看不清,但她不能无所作为。
“我不想见他,尤其是这种场景下。”
慕晚会和李明朗说开,但一定要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她希望双方都能冷静地谈一谈。
秦景曜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不管她还喜不喜欢,慕晚都要留在自己身边。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 70 章 一直在
慕晚不知道秦景曜要带她去哪儿, “你不会又要把我关起来吧?”
秦景曜轻笑一声,“好像也行。”
“不行。”慕晚强烈反对,她可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 整天待在一个地方几乎不能接触外人, 虽然当初的庄园占地面积足够大,但再精致的笼子也是笼子。
秦景曜只是开个玩笑,“说真的,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坏?”
“罪大恶极的坏人。”如他所愿,慕晚又夸大其词地往上抬了一级,“谁让你恐吓我的。”
“做好人可难, 我宁愿坏着,也不愿意看着你离开我。”
好人好到最后什么都没有,毕竟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君子, 秦景曜不要虚妄的名头, 他就只要慕晚。
如果上天不能满足他的愿望, 那也就怪不了他自己去主动争取了。
慕晚把手插进衣袋里, 潮湿的呼吸凝结成白雾, “你要是好人的话,我会记得你的好。”
“我不要你记得我的好,”这些都无关紧要, 秦景曜的目光炽热, “我要你不能离开我。”
他真的是, 慕晚如实说:“我不能理解。”
“假如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你一定可以理解。”秦景曜伸出手, 带着如春般的暖意,“晚晚,跟我走。”
京州的冬天太冷了, 手缩在衣袋里怎么都捂不热,慕晚鬼使神差地把手搭了上去。
热度立刻包裹而来,宛如浸入柔和的温水之中。
他们上了车,慕晚把安全带系上,窗外的霓虹像是波点裙子上的图案,斑斑点点地流逝。
对于迟院,慕晚并不陌生,这里她来过了一次,便有了后来的许多次。
正中的厅堂,东西都被撤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套简单的组合式家具。
三间联通的屋子,屏风一样竖着展示台,实木房梁纵横交错,墙壁之上悬挂着一张张的摄影照。
来自世界各地的风景,慕晚简直再熟悉不过,她目不转睛地扫过每一张照片,全都是自己拍下来的照片。
第一张是在南法的教皇宫,最后一张是南极洲的科考站。
所有的摄影作品被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构成了秦景曜不在慕晚身边的那段岁月。
照片被装裱成框,最中间的一幅卷轴,仅仅也只是一片模糊的背影。
慕晚不在的日子,秦景曜都很想她,在挪威的分别如此地轻松,再相见却难上加难。
“你讨厌我关注你,监视你,可晚晚,这是一种煎熬。”
秦景曜不能见她,甚至还要特意地回避,他不想食言,不想让慕晚一直就这么讨厌下去。
“在南美的时候,你受伤去了医院。”
慕晚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中间,高悬的背影是自己,底下伫立着的却是秦景曜。
“我想忽略的你消息,可我担心你。”
那里的医疗条件落后,有千次万次的机会秦景曜能把慕晚接回来,但他没有这么做。
两个背影高低错落,近在咫尺,却不在同一个世界里,终究无法触及。
慕晚的小腿流着血,她在医院的座椅上吞下了大颗的止疼片,因为太疼,都没有来得及等到买水的同伴。
金属的椅子冰冷,兵荒马乱之际,慕晚仿佛能看到秦景曜朝着自己走过来,然后把她抱在怀里。
在那样混沌的时刻,慕晚也想起了以前的日子,和秦景曜生活在一起的日子。
如果秦景曜还在,他一定会这样做。
可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了解秦景曜,慕晚忽然意识到,她对他有着高度的信任感。
在最无助的时刻,慕晚会想念能保护自己的人,她在依恋,依恋秦景曜的怀抱。
秦景曜舍不得慕晚,舍不得她受苦受难,独身一人。
看到这些照片,他似乎也跟着慕晚走过了那些地方。
波澜壮阔,密林丛生,冰天雪地,皆在于此。
“你工作太不容易,所以那天我去了,而且还打了一通电话。”她受过的伤,走过的路,花费的心血,秦景曜通通看在眼里,“我说要他们公平公正,家里有背景的人不会在乎一个小小的奖项,但我的晚晚,她的努力不能被否定,她应该得到嘉奖。”
因为这通电话,被换掉的名单上又有了慕晚。
原来秦景曜一直在保护她,无论在不在身边,他都在护着自己。
本来慕晚应该回答没关系,只是一个奖项而已,可没有人会不喜欢被褒奖,努力了就想要有回报,这是人之常情。
秦景曜是个坏人,但他又对她那么好。
慕晚刚想说谢谢,声音转而就沾上了哭腔,她把眼泪和声音都憋了回去。
拿不出东西感谢,慕晚同样也接不住秦景曜的话。
“我能照顾好自己,我的伤都好了。”慕晚没有想到有一天,她拍摄的这些照片会被挂起来珍藏,风景里没有自己,却又处处都是她的踪迹。
秦景曜知道,慕晚独立自主,她不需要他,也能解决好一切,“是我好不了,我有病,我的病再也不能痊愈了。”
“你别这样说。”慕晚的手心攥出湿意,尽管再思念,他也只能用照片聊以慰籍。
秦景曜不敢看照片里慕晚的脸,她自由自在,笑容灿烂,仿佛在告诉自己没有他,慕晚也会过得很好。
“我生病了,没有药,是会死的。”
秦景曜不再望着那幅卷轴,他转身握住慕晚的肩膀,眸光沉沉。
“我想要你在乎我。”
澎湃汹涌而又复杂的情绪,慕晚抽丝剥茧,千丝万缕里分明是她自己。
“你不会死的。”慕晚的唇瓣扬起好看的弧度,她的指尖摸过肩上秦景曜的手,“还有我在。”
秦景曜犹疑,“一直在?”
慕晚肯定,“一直在。”
秦景曜默然一瞬,他把女孩揽到怀里,“你骗我,我也认了。”
慕晚埋在男人的胸前,脑袋绒绒的,她微扬起头,清润的眼睛恍若含着柔情。
“这里布置得像一个摄影展。”
“可惜我拍得不好,不然你还能办展收门票钱。”
这样的拍摄水平,敢收钱就等着被骂得狗血淋头吧,装裱在中堂,未免是大材小用了。
“我不想让别人看见。”只有秦景曜能拥有慕晚,即使是一张带着她背影的照片。
难道她真的拍得很差,慕晚反问道:“为什么?”
无论是吹毛求疵地批判还是赞扬,秦景曜觉得他们都不配,“这些照片不需要他人的评价,况且我听不得别人说你的坏话。”
面对秦景曜没有理由的偏袒,慕晚张口欲反驳些什么,但她只笑了笑,以前的自己享受父母的纵容,现在的慕晚享受的是秦景曜的纵容。
算了,他高兴就好。
秦景曜带着慕晚逛完一圈,他也陪着慕晚走过了剩余的两年。
…………
因为慕晚没回过信息,所以李明朗还是打来了电话。
慕晚开着电脑工作,没看来电人就接了电话,“您好。”
这个号码躺在手机里太久了,李明朗的声音显得陌生又青涩,“晚晚,是我。”
慕晚在等着对方的下文,他想问什么呢,他们不该再有联系了。
“我从国外回来了。”
慕晚温和地询问,仿佛李明朗只是她的一个老同学而已,“我知道,工作还顺利吗?”
“还可以,你呢?”
“我也是。”光标在屏幕上闪烁,慕晚揉了揉发干的眼睛。
慕晚一直没有提起,李明朗再也沉不住气了,“晚晚,那天你在,是吗?”
“那天,我要说声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如果是无意遇到的还好,但慕晚和秦景曜的出现并非是巧合,慕晚也只能表达一下歉意。
慕晚一定是知道自己相亲的事情了,李明朗慌忙解释,“是我妈妈给我安排的相亲,我不想结婚,也不想谈恋爱。”
办公室里有不少人在工作,慕晚拿起杯子走到了茶水间,“你跟我说这些没有必要,我们只是朋友。”
对面的响声趋于安静,李明朗徘徊不定,“朋友也不能见一面吗?”
旧情难忘,他曾经也羞于启齿,但过了那么久,李明朗不相信秦景曜还会喜欢慕晚。
慕晚皱了皱眉,“你已经在相亲了,走向新的生活不好吗?”
“可我忘不掉你。”李明朗的声音传过来,贴着慕晚的耳朵,震得她的手莫名地抖动。
“我们已经分手了。”慕晚强调着事实,李明朗迟早会把她忘了。
怒火冲破理智,情急之下,李明朗迫切地质问:“所以你要和秦景曜在一起了吗?”
慕晚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这跟你没有关系。”
如果李明朗在相亲,那他就不该来告诉她自己旧情难忘,这么做对大家都不好。
“晚晚,我……”李明朗胡乱地抓了抓头发,像是在自言自语般道:“我们难道真的没可能了。”
“没可能了。”就算没有秦景曜,慕晚和李明朗的感情也不会长久。
董萦心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而慕晚也不会一昧地为了李明朗忍让。
慕晚不是为了爱情就放弃自尊的那种人,她有自己的性格,相比与寻求董萦心的认同,她更重视自我的认同感。
磋磨之下,他们依然会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与其如此,慕晚倒不如趁早抽身。
“你不能同意了相亲,还再来找我。”
李明朗也很痛苦,“她是我妈妈,我不能拒绝。”
在他心里,董萦心的地位明显也高于爱情,这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他在心里做出了选择却一直不能面对,慕晚释怀地笑笑,她给了李明朗最后的忠告,“你既然选择了你妈妈,那就不要再找借口了,忘了我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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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湿了个透彻
要过年的日子, 聚会也多了起来。
席面在红墙黛瓦的园子里,许宏扬组的局,座上宾却另有其人。
因为要出去见朋友, 慕晚穿戴得比平时精致, 她属于是在正式场合很会打扮的那类人。
钟尔雅一眼就看见了慕晚,“学姐。”
喝茶的圆桌上又添了一把椅子,慕晚把脱下的外衣搭在上面, “你怎么回国了?”
这还没到复活节假期,她怎么就回来了。
钟尔雅摆了一下手,“这不是大家都过节嘛, 而且家里也要我回来吃团圆饭。”
等英国佬放假,她再回国还能找谁玩,况且去英国也只不过是混个学位回来, 要她去搞学术研究, 那可是万万不能的。
白薇拎着包, 揶揄道:“人家都跟你四哥在一起四年了, 该叫什么都不知道啊。”
钟尔雅懒得搭理她, 耳朵真灵,隔那么老远也听见了,“数得真明白, 大学的时候高数一定没挂科吧。”
“我什么事不知道, 你敢揭我的短, 我今天就一定要漏你的底。”白薇一扭头, 对着慕晚侃侃而谈, “嫂子,我跟你说她小时候……”
难道她还要从小时候讲到大学毕业吗,钟尔雅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认栽求饶, “我错了,薇姐。”
慕晚莞尔一笑,“你们关系真好。”
白薇和钟尔雅异口同声,“谁跟她关系好了。”
矛盾就这么化解了,慕晚腕上缠着几圈翡翠珠链,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香茶,就听到钟尔雅问:“嫂子,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这才刚重逢,从哪里冒出来的婚礼,慕晚一头雾水,“婚礼,什么婚礼?”
钟尔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是,我瞎说的。”
关键印象中慕晚和她四哥在一起的时间挺长了,那边钟尔雅又听自己妈妈说邓伯母在催儿子结婚,因此她才以为两人结婚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了,毕竟家长都同意了。
“现在谈结婚太早了。”白薇百无聊赖地刷着社交平台,反正她以后肯定不会早早就结婚,那多没意思,“你和四哥都还年轻,没必要这么早结婚。”
钟尔雅接了话,“可是伯母说四哥都三十了。”
白薇立马反驳,这明明就是危言耸听,“他们那代人结婚早,你又不是不知道。”
慕晚默不作声地听完,“尔雅,你从哪里听的消息?”
“就是邓伯母和我妈聊天的时候说的,伯母还说要你到家里吃饭,我以为见过家长就是要结婚了。”钟尔雅的妈妈是秦玉堂的妹妹,也是秦景曜的亲姑姑,两家这么亲的关系,她不会以讹传讹的。
慕晚如实相告,“我没有到他家里去过。”
“怎么会?”钟尔雅疑惑道:“你不去谁去,连夏初然都去过了。”
“你少说话会死。”眼见事态朝着奇怪的方向狂奔,白薇立马捂上了发小说个不停的嘴。
白薇吩咐人开了一瓶酒,“法国庄园窖藏的酒,来一杯吧。”
慕晚笑盈盈的,从她眼里并看不出其他的情绪,“好呀。”
醒了的酒连倒三杯,白薇第一个先拿给了钟尔雅,希望她喝了酒能安分一点。
慕晚瞧见钟尔雅欢欢喜喜地接了自己的酒,她也笑着抿了一口,应承道:“好酒。”
“没吃饭就喝了酒,晚上又要难受。”秦景曜把酒杯托在手里,“要开席了,我们去吃饭。”
慕晚才喝一口就被打断了,她不想再换位置,“我就在这儿,跟她们一起不行吗?”
秦景曜就着慕晚喝过的杯边,略微仰头灌了一口酒,“你问她们同不同意,同意我就也坐这了。”
许宏扬挤女人堆里还差不多,以秦四的风格,他宁愿自己和自己喝,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钟尔雅在桌下的手抓住了白薇的手,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尴尬中透露着窘迫.
反正钟尔雅和白薇都不想秦景曜待在这儿,不然还怎么畅聊,这个可怖的男人只会嫌弃她们聒噪。
“走了。”慕晚感到不满,他喝了自己喝什么,“你别喝我的酒。”
“这个不行,我再去开一瓶。”秦景曜把玻璃杯放下了,他斜睨了眼手挽手势共存的两姐妹,“你们也有份,记得少喝点。”
家里家外,秦景曜都像是钟尔雅的长辈,可她偏偏又听他的话,“知道了。”
白薇觉得莫名其妙,“他不是一向喜欢男女分座吗?”
“谁知道。”钟尔雅耸了耸肩膀,“又开一瓶,四哥过得好奢侈。”
“有了老婆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连咱们都跟着沾光了。”白薇跟钟尔雅碰了个杯,她比好友更为叛逆,自然今晚是要不醉不归。
慕晚已经习惯被秦景曜拉着坐在旁边,她一抬眼瞧见了许宏扬,对面正笑得意味深长。
“我先敬嫂子一杯。”
慕晚把酒杯举起来,她环顾一圈,终于发现自己好像坐在是了主位。
许宏扬把杯子里的酒都干了,以示敬意,他倾倒的杯底一滴不漏。
慕晚吞咽着酒液,作为礼节,她也应该把这大半杯酒喝完,但是没有,只要一多喝,秦景曜就立马过来阻止。
“忘了我的话了,不能贪杯。”
许宏扬也无所谓地笑了笑,“都是自家人,没必要那么客气。”
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坐在他们上头,甚至于都喝不下一杯红酒,底下却没一个人反对。
秦景曜都是作陪,他们哪犯得着去劝酒。
一顿饭吃下来,慕晚听着他们聊天,面上平静如水,她几乎都没有动筷,都是秦景曜亲手夹进瓷碗里。
他一直都了解她爱吃什么,也看出了她此时的闷闷不乐。
“怎么了?”秦景曜低声询问:“是不是太无聊,想回家了。”
不是这个原因,慕晚摇了摇头,“没事。”
秦景曜勾了勾唇,“你知道美国中情局审讯的时候有一种机器叫测谎仪吗?”
“知道,我了解过一点。”
“我比机器准。”慕晚大概是有事,但她不主动说,秦景曜也不能把她当犯人审问。
可也不能让慕晚憋在心里,于是秦景曜只能一步一步地给她台阶,哄着对方把心里话告诉他。
慕晚听懂了秦景曜的暗示,“你妈妈是不是想见我?”
“钟尔雅给你说的。”秦景曜顿时明了,继续说:“她是想见你,不过我认为太早了。”
慕晚垂着眼睫,掩去了一闪即逝的黯然,“如果你妈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眼见她又抿紧了唇,秦景曜声音一沉,“不同意的话怎么办?”
“当然是分开。”慕晚不可能整天和叔叔阿姨辈的长辈斗智斗勇,她和李明朗没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她还是那么绝情,永远都能及时地抽身离去,秦景曜嗓音缓缓,“不是分开,她是要我们结婚,那你说这应该怎么办?”
慕晚呼吸一滞,可邓莎不是不愿意吗,当初把自己送到挪威也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
“这里面的原因有些复杂,总之我父母是一致同意我交女朋友的事情。”但到这个年纪,邓莎也催得紧,可她拿秦景曜没有办法,只会朝着慕晚下手。
“我会跟她说你工作忙,尽量不会让家里人来干扰我们。”
慕晚如今肯定不愿意和秦景曜领证结婚,但他家里都同意了,为什么秦景曜不劝她赶快把婚结了呢。
他在尊重她的意见,仿佛坚冰融化成了春水,慕晚浑身都是舒适的温暖,她没有再问为什么。
秦景曜拿着筷子,手撑在下面喂到慕晚唇边,“等会儿他们要找乐子。”
慕晚跃跃欲试,“打牌吗?”
热闹的人群围着牌桌,年味也越发地浓了。
“你也去试试,雅雅她们玩得不大。”秦景曜轻言浅笑,指尖夹着一支未燃的烟,“输了算我的,赢了都归你。”
慕晚踌躇不定,“万一输得很难看怎么办?”
秦景曜摸摸女朋友的眉眼,抚平了她蹙着的眉头,“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当然有。”秦景曜的话消去了慕晚的胆怯,虽然不能说十赌九赢,但至少她不会一直输。
饭菜被撤下,一群人分了几个牌桌,慕晚不喝酒只是单纯打牌,于是就没和他们玩酒桌游戏。
两个骰子摇晃,最后定下点数。
牌桌上的人开始摸牌,钟尔雅和白薇的手边各自放了一杯酒,摩拳擦掌一副要打到天明的架势。
“明天去不去做按摩,我过两天要上外地。”
钟尔雅打出来一个西风,“春节之前我都有时间,嫂子跟我一块去吧。”
反正她们每次放假也就是这些活动,多一个人多一份欢乐。
“可以,明天我也有时间。”慕晚的工作赚了不少的钱,住在京州平时又没有什么花销,钱不能总是攒着,她打算自己消费一部分,剩下的多给家里人买点东西。
慕晚一开始手法有些青涩,后来就越来越顺手,秦景曜来看的时候,她已经胡了一局。
慕晚的肩膀被男人揽在怀里,秦景曜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着柔情,“别玩上瘾了,十点之前要回家。”
到了听牌的阶段,气氛紧张,慕晚的好胜心也被调动了起来。
秦景曜拍拍女孩的后背,他得去接通电话。
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慕晚摸出一张至关重要的牌,她正在祈祷着好运降临。
秦景曜虽然一心二用,但他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牌桌。
慕晚的出手迟疑,接着她看见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握起来,一个湿润的吻落在了指根的位置。
秦景曜不置一词,他的唇角微弯,接通了电话匆匆到了外面。
钟尔雅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就她四哥这样的撩人劲儿,真放在女人身上,还不知道要欠下多少风流孽债。
慕晚则一心关注打牌,摸着青色麻将牌的手一出,或许是秦景曜的那个吻给了好运,这局果然又是她赢了。
…………
秦景曜见慕晚难得高兴,“赢了多少?”
“比输掉得多。”做事要有余地,慕晚总不可能一点面子不给另外三个人留,但她也的确有不容小觑的实力,留住了本钱还挣了不少。
夜深临走的时候,白薇还不忘感叹了一句“真不愧是两口子”。
秦景曜搀着女朋友进门,“我有个让你更高兴的,要不要听?”
“什么?”慕晚喝了酒,脸颊红扑扑的,她把脚上的两只鞋踢掉了。
“以前你总说我对你不好,现在给你一个报复的机会。”秦景曜脱得只剩一件薄薄的衬衫,他似乎意有所指。
慕晚感受到脸上吹拂过来的热气,她眨了眨眼,并不是很清醒的样子,“怎么报复?”
“当然是我以前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对我。”秦景曜的领口袒露着清晰的锁骨,肌肉的纹理若隐若现,“怎么都行,今天我都听你的。”
慕晚抓住了他的领带,像是抓住了一个她得以肆意欺凌秦景曜的机会。
“跪着。”慕晚的手指拢着领带,慢慢地往下压,她的眼尾衔着浮华的酒色。
秦景曜听了她狂妄的话,双腿慢慢地下沉,膝盖抵在了厚实的毛绒地毯上。
男人的个子高,就是跪着也不减金尊玉贵的气势,常年锻炼的肌肉紧实,西装裤被撑得紧绷。
慕晚回想起她遭受过的那些欺负,想也不想地拿领带蒙上了秦景曜的眼睛。
布料覆盖住那双黑檀似的眸子,秦景曜的鼻梁挺直,浅色的唇薄厚恰到好处。
慕晚坐在沙发上,她翘起一只腿,做完这些就已经有些累了。
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月色溶溶,映出男人不卑不亢的身影。
慕晚从沙发上直起身,她掌心拂过男人的脸庞,他真的是生得好,上天竟然如此地偏心。
“晚晚。”秦景曜抓住了女孩的手,他的气息短促,十分地不稳。
吻沿着指尖落到指根,温软似水,却又像是点着簇簇的火,慕晚慢慢地抽走了手。
腰身被面前的人抱住,她躺在了沙发上,望着天边的那轮月亮。
双腿被微微分开,脚踝下是宽阔的肩膀,丝绸的光泽粼粼,慕晚动了动,那件衣服的肩膀处立刻多出了几条褶皱。
那是一根戴着金色戒指的手指,金属的质地莹润,表面镶嵌着不平整的钻石。
慕晚抓着扶手,她咬住唇,那上面留下了牙齿的痕迹。
探入裙下的手指,牵扯出不断的丝线,慕晚绷紧的脚尖都成了深红的颜色。
秦景曜的视线被遮挡,他仅仅是凭着知觉,俯身吻上,手攥紧了躁动不安的脚踝。
慕晚都掉了眼泪,声音不停地发着颤,“秦景曜,别碰那里。”
泪水滚落到眼角处,秦景曜抬起头,他的着装整齐,唇却湿了个透彻。
“你还是欺负我。”
慕晚低声地啜泣,她的泪被秦景曜吻住,男人的侧脸放在了心口处。
打着圈,湿掉的胸口,敞开了大半,扣子崩开,如月光般的贝母含在齿间。
秦景曜吐出那颗扣子,笑声压得极低,带着一点点鼻音,“乖宝,你是爽哭了。”
第 72 章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慕晚睡了个好觉, 一睁眼已经是中午了,力气渐渐地回到身体里,她拖着毯子从沙发上站起来。
在一地凌乱的衣物中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锁屏上是一连串的信息, 钟尔雅问她要不要出来逛街,晚上她们再去会所。
窗帘中透出的光线刺眼,慕晚看了眼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心道坏了事,她这个样子晚上还怎么见人。
秦景曜躺在沙发上翻个身,懒懒散散地, “饿不饿,我去做饭。”
“你去死吧。”慕晚抬脚踢上秦景曜裸露的肩膀,温热的肌肉带着弹性, 上面还有抓咬的印子。
男人刚睡醒, 黑发凌乱着, 一伸手抓住了女朋友的脚踝, 他支起下巴, “怎么着,上完就赖账,昨天不是还叫老公, 今天就想当寡妇了。”
慕晚愤愤地回着消息, “我又没跟你结婚, 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景曜的拇指按着细白皮肉, 他闷声笑了笑, 低头吻住,“不跟我结跟谁结,除了我, 还有谁能让你这么爽。”
狗嘴里说不出好话,慕晚的脚踝一湿,她快速地别过脸,这人真是哪都能亲。
慕晚披着毯子走了,秦景曜的手一空,“谁的信息?”
“尔雅发来的,她约我出去按摩。都怪你,这下我出不去了。”
慕晚到衣帽间拣了一套衣服,脑子太懵,刚要套裙子的时候发现还少了里面的内衣。
“给。”
秦景曜不知何时也进来了,穿上的衬衫没来得及系扣子,他手里拎着白色的蕾丝内衣。
慕晚的耳后悄悄地红了一片,她神色不太自然地接了过去,继续穿剩下的衣服。
“你昨天也没跟我说。”
秦景曜把衣服穿好,他看着埋头不语的慕晚,开了口。
昨天都那么累了,谁知道秦景曜回来还能再折腾她,简直毫无人性。
慕晚不想理人,她现在十分暴躁,“你去死吧。”
好了,这下秦景曜都死了第二回了,他不敢再辩驳一句,走到厨房尽心尽力做他的四菜一汤赔罪去了。
昨天太累了,今天根本就起不来,只能下次再约,慕晚连打字的力气都没有,她给钟尔雅发了一条语音。
钟尔雅这几天闲得很,她说自己可以先陪白薇,过两天再和慕晚一道过去。
“行,那祝你们玩得开心。”
秦景曜把菜端出来,“我怎么没见你对我那么温柔?”
慕晚没什么好气,别人哪像他一样恶趣味,“少废话,饭都做好了?”
“没有,这不是怕老婆饿了,炒出来一道先吃着呗。”秦景曜系着围裙,他把碗筷摆到慕晚手边,配着一笼面点。
谁要是跟秦景曜结婚一定是倒大霉了,慕晚饿得肚子叫,她尝了一口。
离奇的是,他的厨艺好像进步了。
“你什么时候回老家?”
慕晚低头吃饭,“年三十之前吧。”
“阿姨要我跟你回去。”秦景曜熟练地煎着鸡蛋,离回去的时间不远了,他得提前备好礼物。
慕晚真想不通他们两个怎么还有联系,“你婉拒,说工作忙走不开。”
云城那么远,秦景曜估计也要和家里吃饭,他肯定不想过去。
秦景曜拧着装黑胡椒和海盐的调料瓶,“怎么,我还不配跟你回去见家长。”
他这番话还挺无理取闹的,慕晚吃得差不多了,她撂下筷子,“哪敢呢,是我们小地方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你见过哪尊大佛会做煎鸡蛋和培根。”秦景曜把东西盛出来,这年头,想结个婚可真不容易,在厨房里烟熏火燎的,也没落她一句好。
“不过我们走了,你家里怎么办?”
秦景曜倒不认为这是个难事,他缓声说:“不碍事,我父母经常凑不到一起,我母亲也要回外祖家。”
“你不嫌远我们就去。”慕晚看着桌上的东西,可惜她已经饱了,于是贴心地留给了秦景曜,“你昨晚出力多,都留给你吃。”
跟秦景曜混久了,说这话都脸不红心不跳的。
“床上再叫累,我一定艹得你腿都合不拢。”论说荤话,慕晚怎么能说得过功力深厚的秦景曜。
一直不行的确实是慕晚不错,可她支吾了半天,也没能讲出个所以然来。
慕晚深吸一口气,她可是正常人,不能跟神经病计较。
“我真受不了你,从哪里学得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秦景曜哼笑,“男人都是下流胚子。”
他这种人还用学吗,简直是无师自通好不好。
慕晚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情绪有些崩溃,“你是下流之中的下流。”
“那也只对你一个人下流,所以我应该是下流之中的上流。”秦景曜仍然淡然自若,他凑近慕晚,无端地吹了口热气,“哎呦,我们的小正人君子害羞了。”
慕晚脸热得慌,她一把推开秦景曜的脸,“吃你的吧。”
因为秦景曜,今天算是闲了下来,两人打算把家给搬了。
工人在装卸行李的时候,慕晚瞧见了地上的相框,里面不是什么珍贵名画,而是一个满是精致刺绣的荷包。
“这是什么?”
秦景曜正巧走过来,慕晚拉着他问。
“去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慕晚犹疑地望着地上的相框,她没有鲁莽地出手。
“我害谁都不能害你。”秦景曜蹲下身,他把相框的正面朝向地板,拿出了里面装着东西的荷包。
“好漂亮。”慕晚平时就爱做些针线活,但她刺绣的手艺比不得专业的绣工,而这个荷包的绣工精湛,显然是大师级的作品。
秦景曜说得轻易,“喜欢就送你了,但里面的东西得给我。”
慕晚把封口打开,里面倒是没什么特殊的东西,她张开口子,以为能看见一件金银玉饰,不曾想拿出来了一簇头发。
“谁的头发?”
慕晚顿时感到诡异无比,哪个好人会把头发装起来挂在床头,秦景曜不会是背着她养女人了吧,不然难道还是她的头发。
“自己的东西都认不出来,赶明就得把我给忘干净了。”
在秦景曜的嘲讽挖苦下,慕晚终于想起了自己送给他的那截头发,“但是为什么要放在这里?”
红线捆住的头发完好,慕晚从里面捻出了不同的质感,头发的长短差不多,但有粗有细。
她是细软发质,那这段黑色偏硬的发丝应该是别人的了。
慕晚满眼疑惑,“还有你的?”
“聪明,你再猜猜这是干什么的?”秦景曜把慕晚抱在怀里,他的下巴搁在女孩的发顶。
慕晚越想越害怕,她开了个玩笑,“你总不可能是在搞巫术吧。”
秦景曜嗅着怀里清甜的香气,“这么了解我,看来我们俩合该是一对。”
“这不管用。”慕晚汗毛直立,他怎么能信这个,这还是现代人吗。
“人在什么时候会求助于巫术,嗯?”
无法用人力解释的事情,无法以个人力量办到的愿望,密密的红线捆得太紧,慕晚光是看上两眼都要喘不上气。
秦景曜也是没办法了,他有金钱和权力,但这些无济于事,慕晚甚至都不要他的爱。
可是神力也没有用,她还是走了。
她是他可控的人生里唯一的变量。
“你有没有比昨天更喜欢我?”秦景曜的头低下去,嗓音暗沉。
痒意爬上慕晚的肩颈,无形中有什么东西朝她压了过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个真的没有用,你应该扔掉。”
“你走了以后我就这么个念想,”秦景曜双臂用力,听着又叫人觉得可怜兮兮的,“把它扔了,你得来陪我。”
慕晚挣不开他的手,妥协道:“你留着。”
秦景曜刮了刮女孩的鼻尖,笑得宠溺,“我说着玩的。”
“就算不扔,你也要陪我。”
“如果你死了,我就把我们的骨灰混了,这样我们下辈子也能在一起。”
慕晚被他吓得眼皮一跳,“希望你比我先走。”
“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秦景曜沉声笑了,他亲了亲慕晚的嘴角,不知情的人还当他在说什么柔情蜜意的情话。
慕晚无语凝噎,“你到底是喜欢还是恨我。”
“我爱你。”秦景曜的额头抵着慕晚的额头,他亲过女孩的眉眼往下到了鼻尖,“但我就是这么个无耻的人。”
无论再怎么伪装,本色还是如此,他也可以迎合慕晚的喜欢,可那不是真正的秦景曜。
秦景曜占有欲实在太强了,没有人会喜欢这种被爱的方式。
慕晚有些抗拒,“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这样,我不会爱上别人,你完全地拥有我。”
这难道不是最纯粹的爱吗,一心一意,从生到死的爱情,那些被写进故事里歌颂的爱情都是如此。
慕晚陷入沉思,她也有占有欲,这是不能否定的事情。
“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们先不论这个。”
秦景曜的唇吻到慕晚的嘴角,他撬开了她的唇舌,往更深的地方探入。
舌尖抵着舌尖,口腔柔软而湿润,全是淡薄的清苦味道。
慕晚揪住秦景曜的衣领,她被吻得面颊潮红,后脑被一双大手给扣住。
电话响了,秦景曜依旧没停,那电话便响了第二遍。
“有电话。”慕晚别过脸,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去找自己的手机。
这时立夏跑了过来,慕晚把它抱在怀里顺毛,“喂,妈妈。”
“对,我们过两天到。”
慕晚和向静聊了一会儿便把电话挂了,“我妈催我回家。”
“我呢?”秦景曜也坐了过来,他把慕晚抱在腿上。
慕晚躺在秦景曜的胸膛上,柔声道:“催我们一起回家。”
第 73 章 疼坏了
女儿要带男朋友回家, 向静和慕兴国早早就在家里收拾了房间,备好了一大桌的菜。
丈夫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做饭,向静把沙发枕摆正, 她打着电话问慕晚是不是快到了。
“下午都发几条信息了, 孩子在路上累,你就坐下消停一会儿吧。”
慕兴国把肉炖上了,他拿着毛巾匆忙地擦了擦手。
向静整理了一下头发, “你不也是,一天问我几回了。”
他也就是不好意思发信息,隔一个小时就要问自己八个来回。他们两个一样急忙慌的, 谁也别说谁了。
因为是见慕晚的男朋友,向静和慕兴国都要穿得体面,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门铃一响, 向静噌的一声从沙发上起来了。
慕兴国要去开门, 手还没到门把手上就被妻子喊住, “围裙, 把围裙脱了。”
向静亲自上手把丈夫身上的围裙解开, 挂上她教导学生时的职业微笑,“你们两个快进来。”
秦景曜手里提了不少的礼物,慕兴国眼疾手快地帮着拿进来, “怎么带这么多礼物?”
“都是他的心意。”慕晚想起还没到的那堆礼物, 她无奈地说:“过两天还有要到的东西, 爸妈你们要是在家记得签收。”
这些都还是少的, 等过两天他们家估计都要被塞满了。
向静没管什么礼物, 她牵着女儿的手,叫秦景曜进来坐,“你们人到了就好。”
秦景曜双手接过慕兴国泡的茶, 姿态放得谦卑,“我这是第一次来叔叔阿姨家里拜访,礼数合该周到。”
向静柔柔一笑,“礼数都是虚的,就当是在自己家,好好休息两天。”
几个人唠了一会儿家常,慕兴国去厨房继续做晚饭,秦景曜主动进去打下手了。
向静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两个人,越看越满意,“他还会做饭呢?”
慕晚没有夸大,“会做一些简单的菜。”
“行了,这就够了。”向静也不要秦景曜会做满汉全席,有这个态度就行,毕竟要这种身份的男人进厨房可比登天还难。
知道他对女儿好,向静也就放心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慕晚把葡萄皮剥开,她咳嗽了一声,“以后再考虑吧,您可别催婚。”
“知道,我让你回家不是为了催婚的,你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强。”向静也想要女儿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慕晚就算没有结婚,她也有爸爸妈妈。
慕晚吃着葡萄,颇有微词,“您把他看得比亲儿子还亲,我还以为他是亲生的呢。”
“死丫头,哪里的话。”向静笑得宠溺,女婿女儿她还分不清吗,“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亲闺女,我自然是向着你的。他要是对你不好,我们二话不说,该分就分。”
在背后编排人家至少也得注意点,但她妈妈的中气也太足了,慕晚低声道:“小声点。”
这人最听不得“分手”二字,被秦景曜听见了,他又要不高兴。
向静笑了笑,终于放轻了声音,“你知道吗,妙芙的哥哥也有女朋友了。”
慕晚终于想起这么个人,“挺好的啊。”
“你不知道我有多中意他,”向静摇了摇头,她女儿明显是对他一点意思没有的样子,“可惜你看不上,我又能怎么办。”
性格又好,家庭也说得过去,又是本地人,有个大事小事他们做父母的也能照应女儿。
慕晚的男朋友哪里都好,只是像秦景曜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是好相处的,向静是怕女儿受了委屈。
“我不是看不上,只是对他没有感情。”慕晚不愿意将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唯一的例外恐怕就是秦景曜了。
女儿也长大了,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向静把女儿培养成了一个有主见的人。
慕晚早晚会脱离他们,飞得更高更远,以至于到后来她连父母的托举都不需要了。
不管怎么样,在向静的眼里,慕晚永远都是她最优秀的孩子。
吃完晚饭,向静和慕兴国又要在一起看春晚,这是他们坚持多年的习惯。
慕晚拿了一盒烟花,悄悄地下楼,晚上小区还是有些黑,她走到了路灯底下把兜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点了两下发现没火,慕晚摇了摇,但依然点不着。
“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玩?”
路灯底下,秦景曜缓步走过来,光打在轮廓分明的五官上,照出了半侧阴影。
“这不是还有你,”慕晚规避了为什么不带他的问题,把仙女棒凑过去,“借个火。”
这语气也太熟了点,秦景曜摸出自己的打火机,“你这口气怎么跟要点烟似的。”
打火机擦出了火,慕晚手上的仙女棒逐渐地迸溅出火花,“天地可鉴,我又不是你。”
她父母都是规规矩矩的人,慕晚哪敢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夜风寒凉,烟花闪着温暖的光,仿佛流动的碎金。
耳边吹着热气,慕晚听到男人轻飘飘的笑声,肆意又散漫,“我也没抽,不信你闻闻。”
变态才会凑上去闻吧,慕晚手上的仙女棒很快灭了,像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再点一个。”
也就她敢使唤秦家老四了,这两个人上辈子不知道是谁欠谁的,秦景曜不厌其烦地又点上了,“你真是我的冤家。”
慕晚一双眼里都是明灭的火光,她温声抱怨:“是它灭得太快了。”
秦景曜抱着双臂,问她:“想不想看烟花?”
慕晚手里的仙女棒在空中画出弧线,“现在小区里面都不让放烟花了,大年夜进局子又没人捞我。”
秦景曜摸了摸女孩披散的长发,好笑道:“有我在,谁敢让你进局子。”
目无法纪,慕晚默默地骂了一句,这人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她没有搭理秦景曜。
秦景曜把女孩手里燃尽的仙女棒扔进垃圾桶,“走了,真带你去。”
慕晚不肯动,秦景曜瞧着她那一股倔劲,补充说:“合法的。”
于是乎,除夕夜,这两个人就开车上路了。
到了山脚下,慕晚看到了那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山。
其实也不算山,就是一般的风景区,海拔也没多高。
“我们要爬上去吗?”慕晚小学春游就是爬本地这座山,初中高中亦是如此,已经没有了新鲜感。
秦景曜给慕晚戴上了帽子,“怪冷的,我们去坐缆车。”
“寺庙都不开门,哪来的缆车?”
慕晚说着,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坐缆车的地方,原来还真有一个人等着他们坐缆车。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使人工作。
坐到了山顶,远处的万家灯火变得渺小,尽收眼底。
寺庙冷冷清清,大年初一才有来上香的人,十二点之前估计也就他们两个会跑到这里来。
慕晚觉得自己傻不拉几的,她吸了吸鼻子,接着就被人揽到了怀里。
烟花从山下的湖边窜到半空中,盛大而又绚烂的烟花就绽放在眼前,连抬头都不用。
这个视角的烟花,仿佛就踩在脚底,簇簇地开,开得湖水也潋滟。
以后的每一年秦景曜都想和慕晚过,他们再也不能分开了。
慕晚隐约觉出秦景曜并非是一时兴起,上山碰到烟花秀大概也不是巧合,“你安排的吗?”
秦景曜变相地承认了,“喜欢吗?”
一场大型烟花秀的成本可不便宜,慕晚不成想自己的一句喜欢居然值这么多的钱。
慕晚极为捧场,眼睛亮亮的,“喜欢。”
只要她喜欢什么都值得,秦景曜什么都不缺,他最缺的是慕晚的喜欢。
男人的侧脸被映照得无比明晰,在这张有棱有角的脸上,眉角却蜿蜒着一道淡淡的疤痕。
慕晚知道,流血受伤的时候会很痛,皮肉用针缝合的拉扯感她仍然记忆犹新,更不用说是在这种敏感的部位了。
身上可以有瑕疵,但脸上不能有。
慕晚的视线上扬,秦景曜适当地低了下头,“疼坏了。”
皮肉之苦难抵失去她的痛苦,当初慕晚一去不回,他当真是疼坏了,疼得心脏都在发麻。
慕晚的指腹抚摸着疤痕,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眸罕见地流露出了脆弱,被抛弃的滋味并不好受。
种因结果,一报还一报。
感性与理性在厮杀,慕晚到底还是心疼了,可她安慰不出口,“叫我怎么说呢。”
秦景曜吻上慕晚的唇瓣,发丝胡乱地飘飞,身后的烟花不停歇地放。
斜枝疏影,寒风料峭,明亮的火光映出两人的耳鬓厮磨。
他要她的吻,也要她的情意。
不比往日激烈的接吻,秦景曜这次吻得却非常温柔,像是如丝如线的雨落在衣服上,只留下点薄薄的潮湿。
慕晚埋在秦景曜胸前,她喘着不稳的气息,四面八方全都是温暖。
十二点过了,远处的城市也像是炸开了锅,沸腾着欢庆着。
慕晚把散乱的头发撩到耳后,“我们回去吧。”
秦景曜都应了她,“好。”
他们下山没有坐缆车,慕晚牵着秦景曜去了另外一条僻静的道。
凌晨一过,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爬上山,为了抢那一柱开启整年好运的头香。
到时候就太拥挤了,而慕晚对观赏日出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路走到一半,秦景曜由牵手变成了背着,在他面前,慕晚依旧是一个娇气的小孩。
慕晚抱着秦景曜脖子,他带她来的,也应该由他背自己回去。
“加油,就快到了。”
慕晚的脸颊蹭到秦景曜的头发,有些痒痒的,她正给背自己的人加油打气,起劲儿得不行。
秦景曜的手往上掂了掂,好让她更稳当舒服。
“怎么了,我是不是有点重。”
除了爸爸,他是第二个会背自己的人,而慕晚如今已经老大不小,已经许久没有让别人背过了,她对自己的体重也没了认知。
“太轻了,让你多吃饭,你又不愿意听我的话。”
秦景曜一步一步地下台阶,走得格外地小心。
慕晚高兴了起来,“真的啊,不要骗我。”
以秦景曜的力气,背一个慕晚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事,她那么天真的口吻,让他也不自觉地弯了弯唇,“真的。”
“工作再忙也要吃饭,听见没有?”秦景曜在的时候还能管住慕晚,可他总有不在的时候。
慕晚搂紧了他的脖子,“知道了。”
大年初一的寺庙多了热闹的烟火气,慕晚和秦景曜则背过人群独自下山去了。
清晨,向静的学生来老师家里拜年。
春节那天不能睡懒觉,慕晚只睡了几个小时,可毕竟是在自己房间,睡眠质量倒是还不错。就是昨晚秦景曜睡在客房,没有人抱着,反倒她不太习惯了。
张新觉带着妹妹来向老师家里,慕晚忙着给客人倒茶。
“妙芙,你都要长得比姐姐高了。”慕晚和张妙芙坐在一起,她每年都来,当年那个坐在钢琴前哭鼻子的小女孩已经都要上高中了。
再见面,张新觉还是那副很好相处的样子,“慕晚,你没怎么变。”
“我们都还年轻,正是奋斗的年纪。”慕晚把茶端给他,“要不要喝点水?”
秦景曜坐在了女朋友身边,“晚晚,不介绍一下吗?”
张新觉猜到了秦景曜身份,他愣了愣,主动地接过了话茬,“你好,我是慕晚的高中同学,我妹妹跟着向老师学钢琴。”
秦景曜没有同对方握手,“原来是同学,我是晚晚的男朋友。 ”
都到家里来了,张新觉还有什么不懂的,他沉默地抿了口茶。
每年都来拜年,唯独今年的茶不一样。
慕晚给客人泡了秦景曜带来的茶,是她平时喝的那种,味道甘醇闻着也香。
秦景曜的胳膊绕到慕晚身后,有意无意地将她揽住,“茶还合胃口吗?”
张新觉用力地点点头,可他词穷,想不到任何的溢美之词来夸赞。
把人送走,慕晚才点出刚才的不对劲,“你不会还记着这个仇吧?”
秦景曜煞有介事地颔首,“对,谁叫我是小心眼呢。”
“可是他都有女朋友了。”
“你什么意思,还挺可惜的。”本来没怎么着,这句话却点着了秦景曜的火。
慕晚收拾着茶碗,“你就不能不吃醋吗,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秦景曜躬身把茶具放进托盘里,长这么大,居然也能有天伺候人的活也干了个遍。
得,这也怪他自讨苦吃。
“慕晚,你什么时候能为我吃一回醋。”
秦景曜把茶具都收拾好了,慕晚跟着人走到厨房,“有啊。”
“比如?”
“比如我们家的猫喜欢你更多一点。”慕晚看见人的脸色变了,她连忙找补:“开玩笑的。”
她从小到大也就谈过两次恋爱,第一次还无疾而终了,所以提起这事总叫人觉得难为情。
“比如夏初然去过你们家,但我没去过的时候。”那天还是钟尔雅说了那个事,慕晚察觉到了,其中不只是结不结婚这层,还有这一层,也因为这,她走了很长时间的神。
秦景曜哂笑一声,刷洗茶杯的手越发勤快了,“没看出来。”
慕晚若有所思,“所以啊,生闷气的人最不好哄。”
“我以后多加注意,当心不能气坏了你。”秦景曜此时特别大方,“你要是想来我家里,来多少趟都随你。”
慕晚暂时还没想好,她索性闭上了嘴。
人没了声响,秦景曜把杯子叠好,问她有什么用呢,什么用都没有。
“不想见就算了,什么时候愿意去跟我说一声。”
慕晚倒是积极,开心地一口答应,“知道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第74章 正文完
第74章 正文完 我来找你
过完年回到京州, 两人都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晚上回到住的地方,家里只有立夏。
阿姨提前买了菜,她在厨房里做饭, “慕小姐, 先生说今天晚些时间回来,他让你先吃。”
“好。”慕晚把电脑打开,想升职做到总监其中困难重重, 而她现在也只不过在带一些小的项目。
立夏的爪子爬上裤脚,软着声音叫得正欢,慕晚把小猫放在膝盖上, 她摸了摸小猫的耳朵,又继续盯着电脑。
家里的小猫最通灵性,在主人身上伸了个懒腰就闭上了眼睛休憩, 安安静静地一点也不扰人。
“慕小姐, 饭做好了。”
慕晚专注地写着项目计划书, 眼神都没有挪动半分, “等一下。”
家里的阿姨朝客厅看了一眼, 虽然先生嘱咐过,但她也不敢随便就打断慕小姐的工作。
“慕小姐,菜要凉了。”
阿姨的话提醒了慕晚, 她可不能让秦景曜知道了自己不吃晚饭的事, 不然大晚上的又是一通折腾。
“阿姨, 您也坐。”
秦景曜不在的时候, 家里没有人, 阿姨做完了饭慕晚就和她一起吃。
慕晚不声不响地吃饭,偶尔跟阿姨聊两句。
向静极其重视用餐礼仪,因此慕晚每次吃东西都是细嚼慢咽, 吃得很文气。
“过了年,您的工作倒是比以前更忙了。”
别看慕晚文雅,她的口味却偏重,无辣不欢。平时和秦景曜吃饭,两个人爱吃的菜品泾渭分明,都是各吃各的,而今天这桌几乎都加了辛辣的香料。
慕晚吃得多了些,她挑开花椒,“京州这地太卷了,想出头难得跟什么似的。”
这不是还有秦先生吗,他赚的钱两辈子都花不完,阿姨笑说:“您和秦先生,不早就出头了吗?”
何止是混出头了,这个年纪,京州就没有比他们两个更风光的人物了。
慕晚倒是没为钱发愁过,钱这种东西够花就行了,她工作为的是自己,“等我干不动的时候再躺吧,靠别人总不如靠自己。”
阿姨豁然开朗,“是这么个理。”
吃完饭,阿姨负责收拾碗筷,慕晚要赶计划书,“您也辛苦了,回去后早些休息。”
一直写到进行不下去了,慕晚烦躁地喝掉了半杯水,跟没喝似的,她站起来走了两步。
立夏在脚边蹲着,秦景曜还是没有回来,什么时候他的工作也这么忙了。
慕晚下意识地打开手机,她很少会给秦景曜发信息,都是对方一天几条地发给她,然后慕晚就再接着秦景曜的话聊下去。
“你在做什么?”
慕晚边打字边念了出来,点击发送之后,她懊恼地咬了咬唇。
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变得跟秦景曜一样,也要时不时地查岗了,问这种问题她自己都觉得无聊。
是不是两个人待久了,要不然慕晚为什么这么像秦景曜。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那边的人照旧回得及时,从没让慕晚等得煎熬过。
聊天页面没出现文字而是多了一条链接,慕晚没有直接点进去,她担心是网络诈骗。
秦景曜:少想一些有的没的
慕晚:我这是居安思危,万一骗我钱怎么办?
秦景曜:你怎么一半聪明一半傻的
对面已经早有预料,这语气是秦景曜没错了,也是,他要是还能被盗号那还得了,他黑别人的手机还差不多。
慕晚从这条回复中读出了些许嘲讽的意味,她摁住了那条链接,很快地跳转到了一个画面。
自上而下的视角,能俯瞰偌大的办公室。
办公桌上摆着一台电脑,男人手里夹着一支烟,他微微坐直了身体,恍若毫无察觉。
这竟然是监控视频,画面自动放大,慕晚不禁放轻了呼吸,这跟偷窥有什么区别。
她问秦景曜在干什么,只不过是回一句话的事,哪里需要把办公室里的监控发过来。
男人工作的样子认真,领口解开了一个扣子,在高清的监控视频里,他的颜值依然很能打。
太过离谱,以至于慕晚还以为是播放的视频,但其实不然,这就是实时监控。
她居然真的在监控秦景曜,还是他主动发过来的。
监控的乐趣就在于被监控的人一无所知,而监控他的人却掌控了对方的一切动态。
显然秦景曜他是个变态,慕晚在监控视频里看着男人缓缓地抬起下巴,指尖的香烟袅袅。
秦景曜的眼睛正对着屏幕,视线仿佛穿透了玻璃,他的唇张开着,吐出一口白雾,连笑都变得迷离而危险。
这简直比骗钱还要可怕,淡淡的烟草味似乎就萦绕在鼻尖,慕晚连忙退出了页面。
秦景曜:你在看我,我知道。
信息弹了出来,慕晚也不是第一天知道秦景曜是个神经病了,但她仍然要反驳回去。
慕晚:有病就去治
秦景曜:可我喜欢被你看
最好永远都看着他,只能看他一个人。
慕晚没法跟秦景曜交流,他的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你再这样,我下次不跟你聊了。”
搞得慕晚有偷窥癖一样,她气得发了语音。
“别生气。但你真的不想看吗?”
慕晚对着手机,音量不小,“不想!”
“气坏了对身体不好,我马上回去了。”
“我又没催你。”
“你是想我了。”秦景曜把烟掐了,披上外套出了办公室的门,他最近投资的团队势头正猛,组建新公司上市只是时间问题。
不想他,又怎么会发信息问他在做什么。
慕晚就是多余关心秦景曜,她把手机拿来,对面却又弹出了一条消息。
沉思良久,慕晚犹豫着摁亮了屏幕。
秦景曜:我也想你了。
…………
开春以后,京州就陆续地下起了小雨。
周末,慕晚抽出时间和秦景曜一起去看新上映的音乐剧。
剧目结束,慕晚要领周边,排队的空隙,她匆忙地看了眼手机,许久不见的,李明朗的信息。
“谢谢。”
工作人员把东西分装好,慕晚回过神道谢,她提着纸袋,把手机握紧了。
秦景曜有意无意地问:“谁的信息?”
慕晚说:“同学。”
秦景曜牵着女朋友走出剧院,“同学就同学,干嘛一副做亏心事的样。”
观众鱼贯而出,慕晚走得仔细,她没有说话。
不对劲,按照慕晚的性子,她不呛回来才怪。
秦景曜皱眉,“你不会真的背着我做亏心事了吧?”
“没啊。”慕晚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是李明朗的信息,他约我见一面。”
秦景曜不屑地笑,“呵。”
都是前男友了,纠缠不休算怎么回事。
“你想见他吗?”
慕晚点头,声音发虚,“我想跟他说清楚。”
秦景曜完全听不进去,自嘲一般,“你还真想见他。”
“是你问我,我说了你又不愿意。”秦景曜根本就不讲道理,慕晚拎着的纸袋像是钟摆,一下一下地打在膝盖上。
秦景曜停住,“上次不是见过了。”
上次他们全程没有任何的交流,还真就只见了面,还是慕晚单向的见面。
慕晚手里的纸袋停摆,全然没有知觉似的,任谁都能瞧出她这是不高兴了。
女朋友正烦心,秦景曜也没好到哪里去,李明朗是两人之间的禁忌,不提还好,一提准要炸。
打电话发信息都成,难道就非得见面吗,秦景曜再问:“就不能不去?”
慕晚虽然不敢看秦景曜如今到底是怎么样扭曲的表情,可她的语气却义正言辞得很,“要去。”
“这是我的个人自由,你无权干涉。”
秦景曜的眼底凉薄,“我是你男朋友。”
就是她妈来了她也能去,何况只是男朋友,“秦景曜,你答应过我的,你又忘了吗?”
秦景曜没忘,到底在慕晚心里,他一直是那个最不重要的人。
“什么时候结束,我接你回来吃饭。”
秦景曜几乎是憋着一股气说出来的,如果不见,慕晚会永远记挂着这档子事,长痛倒不如短痛。
慕晚还想说些别的要他信自己,此刻却什么都不用了。
“马上就回来。”
护城河边的杨柳点上了新芽,天上开始飘起小雨,头顶有着一道窄窄的屋檐,遮蔽了阴沉沉的云和雨水。
李明朗手边已经有了一杯咖啡,“要喝点什么吗?”
慕晚把包放下,“不了,一会儿还要去吃晚饭。”
雨势渐急,李明朗的喉头粘滞,像是被胶水粘住了。
“上次没来得及见你。”
慕晚无奈地笑了一下,“相亲怎么样?”
“你是说刘念吗?”李明朗灌下一大口咖啡,可他仍然不够清醒,“她是很好的姑娘,和你一样。”
“恭喜。”慕晚是发自内心地祝贺他,能找到相守一生的人当然值得恭喜。
“我……”透明的玻璃桌上留下潮湿的指纹,李明朗的身体摇晃了一瞬,“慕晚,我要去新加坡了。”
慕晚有些惊讶,“为什么?”
不是才相过亲,怎么又要去新加坡了。
“你别笑我自不量力,我想拓展拓展我们家的生意。”
“不会,这是好事。”手头空荡荡的,慕晚或许就应该要杯咖啡。
那么从容地就放下了,李明朗望着慕晚,像是临走之前把她狠狠地刻入脑海里。
“慕晚,他对你好吗?”
好不好,慕晚都亲身体会过了,她没有要欺骗李明朗的意思,“你不用担心我的生活。”
秦景曜并非只图一时新鲜,过了这么些年,李明朗也都明白了。
提起他的时候,慕晚分明是欢喜的。
李明朗没有任何原则性的错误,走到这一步时常地让他困惑,自己最后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就到这吧,都结束了。
慕晚主动结束了会面,“祝你顺利。”
李明朗顿住,外面还下着雨,“我送你。”
“不用。”慕晚扫了一圈,秦景曜举着一把伞就站在河边的栈道上,不近不远的距离。
李明朗只当她客气,秦景曜的身影一闪而过,刹那间,他泄了气,“哦。”
雨珠打入碧波中,又湿又冷。
她真讨厌雨天。
秦景曜把慕晚迎入伞下,他攥住了女朋友冰凉的手放进衣袋里暖着,“走了,我们去吃晚饭。”
烟雨朦胧里,伞面倾斜,慕晚走得很慢,“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秦景曜把慕晚拥到怀里,“你在这里,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他今天好生大方,慕晚笑了笑。
于子书的婚礼定在了夏天,他们已经在老家办过了一次,这次在京州的婚礼来的最多的都是同学和好友,都快成了京大的同学聚会。
“晚晚,我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于子书一扭头,化妆师立马又给新娘的脑袋调正了方向,“亲爱的,闭上眼。”
慕晚和李妍都是伴娘,她们两个都穿着旗袍,探讨应该把鞋子藏到哪个柜子里。
慕晚敷衍了一声,雷厉风行地把鞋子塞到了抽屉里,“想你了。”
大早上起来,李妍的精神头不减,“晚晚,你的纪录片可火了,我都看两遍了。”
于子书骄傲地比划出手指头,“我刷了三遍。”
“你们两个小学生啊,这个也要比。”
李妍坐在床上,自己给自己化妆,“这不是你拍得好,都获奖了。”
她也想弄个惊天巨作,但说出去她爸妈一定会把她逐出家门。
慕晚倒是低调,“一般一般。”
李妍的语调夸张,“过分的谦虚是自负。”
于子书端坐着不忘贫嘴,“她才不谦虚呢。”
两人一唱一和地把慕晚夸奖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行了打住,你们两个好歹让人有个中场休息的时间。”
于子书和李妍中场休息了,说等休息完再夸慕晚。
她们在酒店的房间里天南海北地聊,直到新郎来了,于子书坐在床上笑得乐呵,几个伴娘一致对外地堵住了门。
婚礼轰轰烈烈地进行,整个过程,慕晚都没少跟着操心。
到了扔手捧花的环节,慕晚暂时不想结婚,剩下还没结婚的年轻人争先恐后地挤上去抢占了位置。
“你男朋友呢?”
李妍拍了一下慕晚的肩膀,仪式都结束了。
慕晚已经问过,“他应该快到了吧。”
李妍把手里的玫瑰花递给慕晚,“你的。”
“伴手礼?”
“不是。”李妍手里也有一枝玫瑰,一模一样,“眼熟吧,子书的手捧花。”
“她说大家都想要,那不如一人分一枝,大家都有的拿。”
慕晚真佩服于子书的法子,“端水大师。”
李妍笑了两声,“你男朋友来了。”
人群里最突出的,十分好认。
慕晚把玫瑰花交给了李妍,“双份好运,送给你。”
“谢谢啊。”李妍拿着玫瑰花,朝着慕晚的背影喊了一声,跑得可真够快的。
“秦景曜。”慕晚的手被男人自然地牵起,她的头发盘着,一身藕荷色的旗袍娇娇俏俏的,“好看吗?”
秦景曜回答说:“好看。”
辫子里拧着一条发带,慕晚听见秦景曜说,她在他那里曾经落下过一条发带。
是在土耳其买的那条,说起土耳其,秦景曜又想到了那个问题,他不肯死心,“慕晚,你会再离开我吗?”
那时,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但慕晚如今不确定了,“说不准。”
爱情终究不是她人生的全部。
“不过没关系,你可以来找我。”
同色系的发带垂落,面前的女孩仿佛仲夏明湖的一支嫩荷,秦景曜把牵住的手放在唇边吻过,“好,我来找你。”
——正文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