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犬权臣失忆后(重生)》
1. 好凶的恶犬
晴朗太清一轮朝阳缓缓升起,院子里梧桐树上传来声声蝉鸣。
江渚笔直地跪在莲花池水中,池水淹没了他整个腿部,他黑色的麻布衣服已经全都浸湿了,脸色发白,眼梢微红,眸色冷如冰霜。
阴森的神情与天上晴空相比,好似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叶云珠看着现在还是他们家下人的江渚,一身冰冷气息,浑身散发着位高权重者的稳重与狠辣,那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怎么办?这尊大佛如今已经入了府,好似已经得罪了,现在去叫他起来好生供着还来得及吗?
她此刻躲在柱子后面,伸出小脑袋,一双大眼睛眯着望向池边的人,好似自己眼睛不完全睁开,对面的人就一定不会发现她。
上一世她前半生被捧作掌上明珠,后面几年却净是悲色。爹爹死于流民踩踏之下,妹妹叶清灵和姨娘不知何缘故被这个叫江渚的人所杀,姨母一家被陷害,自己又不知为何被他囚禁半生,最后郁郁而终。
如今重头来过,她定要想办法远离这让他们家四分五裂的疯犬,过上安稳的日子。
……
这日清晨
随着屋子里碎裂的冰声,一群婢女从房门外轻声鱼贯而入。
“大娘子,该起身了。”身着翠色衣裙的婢女在床榻外轻声叫道,喊声极小,好似怕惊扰了好梦。
“娘子,您不是吵着要吃醉仙楼的凤梨酥吗?今个一清早苏姨娘就差下人买来了。”
飘着清香的紫檀木拔步床内丝毫未见响动,婢女有些诧异,往日这个时段,大姑娘虽也是不愿起身,总是闭着眼睛撒娇。
莫不是昨日衣裳打湿了,染上了风寒?
这可如何得了?自家娘子的身子向来娇气,一个风寒定要断断续续小半年才好得干净。
都怪她,虽是及时换了湿衣裳,熬了姜水,到底还是应该请个郎中好生瞧瞧。
翠衣婢女此时也顾不得扰不扰梦了,一手掀起轻薄的床幔子。
果然姑娘此时皱着眉头,鬓发被打湿在了额边,白净的小脸因为生病更显苍白。
叶云珠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唤她,努力摇晃着晕乎乎的脑袋,睁开眼睛,看见有人正在焦急地唤她。
鼻尖真实地弥漫着一股中草药的味道,她艰难地爬起身来,双手拍拍自己微肉的脸颊,满眼不解,悲惨的日子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她不是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了吗?
绿萍摸摸姑娘的额头:“有些烫,女娘这是烧糊涂了?我这就去请老爷来,顺便叫县城里最好的吴郎中来瞧瞧。”说着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好似娘子生病是天大的事。
这个时辰老爷已经去衙门里去了,绿萍一拍脑袋,暗骂自己一声,真是糊涂了,转身去了苏姨娘房里禀报。
不到一刻钟的时候,叶云珠不聪明的脑袋还没理清的时候,苏姨娘就拉着她的庶妹叶清灵进来了。
苏姨娘满眼担忧,亲热地拉起叶云珠的手掌:“珠珠,怎的这么不小心,姨娘已经差人去请你父亲和郎中了,咱们一会就不难受了啊”。
叶云珠此刻红了眼,父亲在世时,苏姨娘虽然是妾室,但是她的母亲过世得早,姨娘一向宠爱她,甚至比亲身女儿更加宠爱,得了一件精美的珠钗首先想到的不是妹妹清灵,而是她。平日里想吃什么更是第一时间准备着。
但是在父亲去世后,一切都变了,苏姨娘真真的变成了一个恶毒的后娘,平日里克扣着她的月银,直到后面连吃食都不愿给,绿萍就是活活被饿死的。
要不是妹妹叶清灵,她也早被饿死了。只是后来江渚就杀了灵儿,她就被囚禁到了别院,身子也越来越虚弱,终是一命呜呼了。
灵儿虽说不是同父同母,但是对她无比敬重。和她的无才不同,清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她们安泽县有名的才女。
那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叶云珠此时再次见着了死而复生的两人,一时间无比惊恐,不知道拿何表情面对两人。
叶云珠本是娇气的女郎,从前蹭破点皮就会痛得哇哇大叫,此时却不同,只有豆大的泪珠沾湿了衣裳。
莫不是这次病得颇重?苏姨娘和叶清灵两人无声对望一眼,又好言相劝起来。
不一会,门外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我的乖宝儿,这是怎么突然就伤寒了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个圆滚滚的身体费力地跨了进来,边走边抬头擦汗,浑身带进来一身热气。
一身绿色官服还未来得及换下,就匆匆赶来了。叶云珠的父亲是安泽县的知县,虽是八品小官,平日里衙门里的杂事也是不少。
叶云珠那时候总是觉得爹爹胖乎乎的身材,加上梳得仔细的三羊胡有些滑稽好笑。现在看到却想哭,想着哭得更厉害了,豆大的泪珠掉个不停,还时不时打个哭嗝。爹爹也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一家子还齐齐整整的。
叶靖松从未见过哭得如此伤心的女儿,一时间手忙脚乱,三步两步跨到床榻前,心急得差点摔了一跤,乖宝儿、女儿乱叫一通,却不知如何安慰。
叶云珠突然就被这慌忙的样子逗笑了,这才是她原来的家的样子。屋子里的人这才都松了一口气,吴郎中也诊了脉,开了伤寒的药方,众人都散了去。
一会,绿萍就端着煎好的药和一小碟蜜饯就笑眯眯地进屋来了。
要服侍她家娘子喝药可是个兜圈子的活计,先要把娘子捧得高高的,好似她什么都不怕,是勇气的女娘,接着拿出蜜饯,让她含着蜜饯闭着眼睛一口气喝下。
绿萍坐到床榻前,吹捧的话还在酝酿,叶云珠见着药碗,习惯性地拿起来,一仰头一口气就喝了下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旁边的绿萍瞪圆了眼睛,这还是她们娇气的大娘子吗?莫不是昨日被人推下了水,变成了别人吧?
“娘……娘子,您没事吧?都怪昨日那个莽撞的小厮,怎的这么不小心,将你推进了荷花池,大娘子放心,二娘子已经罚他跪在池水边赔罪了。”
小厮?叶云珠嘴里还没咽下的药水就这样喷了出来,脑袋顿时清醒了几分。
她怎么忘了?这名叫江渚的奴仆正是她救回府里的。
她正是被他不小心推进了小池子,自己病了大半个月。原来现在这个时候,这时候江渚已经入了府?!还被妹妹罚跪了?
妹妹和江渚的孽缘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吗?不是因为这江渚才要杀妹妹的吧?现在还来得及吗?
想到这止不住浑身发抖,江渚杀死姨娘和妹妹的样子印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
都说江渚此人心狠手辣,搅得整个朝廷天翻地覆,她明确自己要做的事就是叶家定要远离江渚这条疯犬。
该如何是好?
想着也顾不上害怕了,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往荷花池跑去。
绿萍抹了一把脸上的药汁,还以为大娘子豪迈了一回,没想到在这等着呢。喝个药,还学会跑了?
喊了几声也拿着鞋子和披风追了出去。
叶云珠穿过她种满栀子花的小院子,经过雕花长廊,到了前院的荷花池,瞥见池边一个黑色的身影,
然后她猛地就停下了脚步,躲到了柱子后去。
绿萍匆匆追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大娘子,她就说娘子定是疯魔了,此时又看见娘子将自己的鬓发抓得乱糟糟的,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可如何是好?女娘马上就要及笄了,这样可说不上什么好人家,此事决不能让别人知道。
为姑娘披上披风,柔声劝道:“大娘子,您刚喝了药,吹不得风的,咱们还是回屋吧。”
肩上突然加重一物,把正在苦恼的叶云珠吓了一跳。接着更是立马把手指压在绿萍的嘴唇上,做出噤声的动作。
不要大声说话,惊扰了那个人怎么办?
想着更是朝那边瞧去,不看不知道,看了一眼后,小心脏就突突地跳了起来。
江渚阴沉着脸朝这边望过来。
叶云珠更是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想想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江……江渚,你起来吧。”叶云珠就站在池边不远处,极力按压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两只嫩白的小手藏在披风里被自己掐得通红。
一个软糯的声音传来,江渚对于叶府的这个小娘子居然清楚地叫出自己名字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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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惊讶。
抬起头来,看着一个未着鞋履的小女娘,身材纤细,颈项雪白,连青色血管都若隐若现。微肉的脸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此时似是不好意思地垂着头。
“二娘子说不准起来。”江渚实话实说,声音里自带冷意,眉眼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此话听到叶云珠耳里,却如催命的阎罗,她身子有些发软,险些跌倒在江渚面前。
虽身在池边,高于池中,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但在叶云珠看来,他们的命都在捏在对方手中,到时候这人一个眼神就能要了他们全家的命。
叶云珠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此事说来也是误会,灵儿以为你将我推入了池子中,有些生气,她平日里性子好得很,不会跟你多余计较,快起来回屋歇着吧。”说着也不等对方回应,转身往回飞奔。
背后荷叶层层叠叠,荷花娇艳欲滴。江渚稳稳地从池中站起来,带起一阵水声。
身材挺拔清隽,脸上带着晶莹的水珠,双眸深沉,犹如不染尘埃的谪仙,又好似地狱的罗刹。
娘子这是怕他?深邃地望了一眼远去的小女娘,犹如一只紧盯猎物的恶犬。
去年深冬,他是被她捡回府的,那时候娘子好似挺爱笑,白嫩嫩的小脸上总是能笑出一对小梨窝,一席大红色毛绒披风,成了他苏醒后除了名字唯一的记忆。
江诸一步一个水印回到马棚边的小矮房。推开木门,里面一股霉气夹杂着旁边马粪的气味扑鼻而来,他习以为常地坐在屋里唯一的矮凳上,身上的湿衣裳在凳子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印子,水滴顺着凳子腿往下流淌。
江渚不急着换下,炎热的夏日里,晨时的凉气透过湿衣裳吹在人身上,微微的寒意让身体不自觉微微发颤,江渚似是对这种不痛不痒的折磨尤为满意,寒冷的眸色里夹杂着些许亮光。
“江大哥。”一声尖锐的叫喊穿透摇摇欲坠的门扉。
只见一个满脸雀斑的粗使婢女推门而入,“江大哥,听说你又被罚了,平日里下人们爱欺负你就算了,你怎么会惹到二娘子?她可是叶家出了名的心善、性子好。”
江渚被突如其来的碎碎念扰得脑袋嗡嗡的,有些不耐烦。
小婢女却没注意他的脸色,脸上还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自顾地说着:“江大哥,我给你做了件新衣裳,不知合不合适,要不你试试?”说着从包裹里拿出一件崭新的藏蓝色上衣,拿着就往江渚身上比划。
江渚往后退一步,神色不善地看着这个人,眼神里都是陌生,似乎并不认识来人。
“江大哥,怎么了?”婢女似乎是不解,虽然江大哥平日里也冷冰冰的,但是自己都这么照顾他了,他还感受不到自己的心意吗?说着又靠近了几分,还准备直接扒拉他这一身湿衣裳。
江渚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他又退了一步,低垂着脑袋,攥着拳头,想要忽略旁的声音。
可是跟前陌生人的嘴一张一合,说个不停,像某个尖锐的东西划在另一件硬物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刺耳得让人无法忍受。
一匕首划向面前蠕动的双唇,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面前人发出尖锐的呼叫,因身体的疼痛,豆大的泪珠簌簌掉下来,脸上的伤口因咸湿的泪水更加疼痛,竟疼得晕了过去。
江渚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面无表情把面前的一坨软肉扔到了门外,转身回屋从一旁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一下一下仔仔细细地擦着带着血迹的匕首,仿佛刚刚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
叶云珠直到跑回自己的小院子,心里还像只小兔子一样跳个不停。太吓人了,江渚还是那么凶。
她垮了一张小脸。看样子已经把他得罪个彻底了,这可如何是好?等江渚恢复记忆,回到高位,他们家是不是都死定了?
叶云珠不太聪明的脑袋此刻不太想苏姨娘的虚伪,正想着拯救全家,想象着自己成为了孤胆义勇的侠士,全家人的性命都在自己身上,佝偻的背突然就挺直了些,胆子也就跟着大了些。
“啪”一只白嫩嫩的手掌就拍在妆奁上,站了起来。现在他们牵连不深,可以想办法赶他出府啊……
2. 第 2 章
绿萍扶着额头,有些头疼,他们家大娘子果然不太正常,无缘无故打自己干嘛
“娘子,您手疼不疼?”
叶云珠自认想到一个解决之道,整个人顿时放松下来。
一下子歪倒在了旁边的休憩用的卧榻上,后知后觉觉得伤寒的后劲也上来了,刚刚没穿鞋子,脚也疼,手也疼,浑身都疼。
“绿萍,看来还得麻烦吴郎中多跑一趟,这会儿觉得浑身哪哪儿都疼,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她想了想,停顿一下,突然就想到了那段被困的日子,在医官那里听到的词,也不知用得对不对。“嗯……病入膏肓?”
绿萍赶紧捂住她的小嘴:“大娘子,可别胡说了。女娘只是伤寒而已,按时喝药,很快就好的。”说着就脱掉她在地上踩脏的暑袜,换了双干净的。
拿着香笼上面熏过得衣裳又换了一身新的,又从衣箱里拿了轻薄的丝被盖在叶云珠的腿上。“娘子,咱们好好养着,旁的杂事就不要多想了。”
叶云珠正欲休息,门外传来轻柔的说话声:“姐姐,你休息了么?”门外叶清灵和她的婢女青萝。
“是妹妹呀,进来吧。”叶清灵的声音如高山泉水般空灵,听得让人舒适,叶云珠的头疼好似都减轻了几分。
叶清灵拿着一碟零嘴就进来了,进来后缓缓见了礼,把零嘴放到姐姐榻上,才到榻边的小矮墩上坐下来。
“今日章先生没有来教妹妹学琴吗?这会儿还得空到我这里来清闲。”叶云珠知道每日上午巳时苏姨娘请了县里的秀才来给妹妹教琴,前世妹妹的琴技了得,也曾在宫里的春日宴上献技,连贵妃娘娘都夸赞不已。
叶清灵两眼如波,眉头轻蹙:“姐姐都病了,今日哪里还有心思学琴,特地去买了姐姐喜欢吃的零嘴,来陪陪姐姐。”接着又靠近叶云珠小声道:“再说今日法静师傅来家里礼佛了,母亲才不会发现我逃课了。”
一把拉过妹妹的纤细的小手,心里又生出几分感动,还是自己的妹妹好,这么懂事又听话的妹妹怎么能让江渚糟蹋了去?
“妹妹放心,姐姐没事,姐姐一定不会让坏人欺负了你去。”叶云珠双眼微红,更加肯定了刚刚生成的计划,江渚就是条接近妹妹的恶犬,定要由她亲自赶走。
叶清灵:?
饶是有七窍玲珑心的叶清灵听着这没有来由的话也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以为是姐姐病糊涂了。只能顺着她的话感激道:“我知道姐姐是最疼我的了。等过几日姐姐大好了,就陪姐姐去城郊逛逛庙市。”
叶云珠的心思立即被激活了,脑袋瓜子从没转得这般快过,对,想个办法把江渚弄得远远的甩掉。城郊倒是一个好地方,出了城门,离城里有一段距离,到时候人多,走失个一两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妹妹还是该好生跟着先生上课,我逃课一两次不要紧,要是苏姨娘知道妹妹也跟着我逃课就不好了。”想着就心里一阵激动,开始盘算着怎么把江渚骗到那。旁人说话也没怎么听。
叶清灵嘴边的微笑有些许僵硬。虽说叶云珠是嫡女,但是大夫人去世得早,她娘亲又常做慈母的姿态,加上她自己又刻苦,琴棋书画样样都要比人强,大家都尊称她一声二娘子,从没往庶女身份上想过。往日里叶云珠对她的话也是言听计从,甚至有些讨好地味道,今日这是怎么了?
咬着唇道了一声:“姐姐要是嫌我吵扰了,清灵这就回了。”
叶云珠脑子里正考虑着事,只听见说什么回了,抬头随意脆生生地道:“回去吧,回去吧。”
叶清灵行了礼,好好地出了叶云珠的院子,将出院子时手里悄悄摘了一朵盛开栀子花。
屋子里的叶云珠毫无察觉,甚至对自己的计划越来自信,干脆跑下床来拿起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绿萍看着纸张上那一片鬼画符,恐怕写的什么也只有他们大娘子自己知道。她要不要悄悄去庙里求个平安福,驱驱娘子的魔怔?正当绿萍正在认真思考平安福的可行性的时候,对面的叶云珠竟笑出声来。
拿起那张画得乱糟糟的宣纸,在榻上滚了几个滚:“这样行,一定行。就这样……这样,就都妥妥的。”
兴奋了一晚的结果就是辰时起床,叶云珠两眼下漆黑如墨。
绿萍端在手里的洗脸盆一下子就摔倒了地上,水洒得到处都是,她也没在意,反而一把扑到了小姐的身上:“娘子,您到底是怎么了?莫是病情加重了?要不要我这就去请吴郎中?”喊声凄惨,像是他们家女娘已经快不行了。
叶云珠摸了摸绿萍的脑袋安慰道:“傻丫头,没事没事,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绿萍更是睁大了眼睛,他们家女娘可是出名的脑子单纯,吃的好睡得香,果然还是得去求个符。
“好了,快给我洗漱吧,今日还有很多事呢。”兴奋过后,一想到还要去主动接触江渚,手脚还是有些发软,不过,她不做谁来守护家人?此事非她不可。
绿萍准备了玉色拖泥长裙,加鹅黄色纱衫,颜色鲜嫩活泼,夏日里又极其清凉。额头上贴时下最流行的珠翠面花、发髻下佩戴珠子璎珞,显然是家境殷实又不是灵动的闺阁娘子。
本是寻常的装扮,今日叶云珠却拉了拉自己鹅黄色的衣衫,嘟囔着:“还是换一件吧,这身衣裙像灯火一般,在人群里太打眼了,那人不是像飞蛾看见火一般,就得往这边扑?”
绿萍不知道这是什么理由,姑娘本是如花的年龄,衣裙自然艳丽。虽不解还是换了一身不常穿的鸦青色麻布衣裳。颜色不醒目,质地软绵,夏日里极其吸汗凉爽。
叶云珠看了看衣裳颜色,这种颜色衣裳男女都有,人群里很多,才满意道:“再准备一个帷帽吧。”她怕她见着江渚就犯怵,露出了马脚。
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早饭,饭桌上安静得只听得见咀嚼的声音,平日里最闹的叶云珠一个劲往嘴里塞东西,把自己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一只偷吃的小动物。
叶老爷看着异常的宝贝闺女:“乖宝,你是饿着了吗?要不要爹叫厨房再来点你最喜欢吃的糖饼?”
“呜呜……”叶云珠嘴里塞满了东西,说话不甚清楚。
苏姨娘笑呵呵的劝道:“珠珠,咽下去了再说话,别把自己噎到了。”
叶云珠努力咽下食物,连连摆手:“爹爹,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今日我想去城郊市场散散心。”
叶靖松说着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多带几个小厮,城郊市场人多眼杂的,还是小心一点好。”
“在爹爹的管辖下,安泽县里外平安富饶,没什么可担心的。”
叶云珠的祖父辈是经商的,还是南方有名的富商,但深知民不与官斗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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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又怕没个背景这滔天巨富惹人眼红,花了大半家产给爹捐了一个小官,这个官虽说是捐的,爹爹一向政事勤勉,才有了今日的成绩,她说的这些话也算是大实话。
叶靖松胖胖的脸笑眯眯的,听了尤其欣慰,自家的乖宝说什么都好听。
叶清灵柔柔道:“昨日里看着姐姐病弱,想着等姐姐好些了,我陪着一起出去散心的。今日要不我陪姐姐去吧。”
叶云珠连忙拒绝,原就是不想妹妹和江渚有什么牵连,自然是不能让妹妹跟着去:“不用了,妹妹功课要紧。”
叶清灵不好再继续多说,心里又却生了些龃龉。
“我还想江渚跟着一起去保护我。”叶云珠装作不在意地顺便说道。
“江渚是谁?”叶靖松对家里的下人不甚了解。
“珠珠,江渚就是一个扫洒的奴仆,来府里也不过数月,秉性不甚清楚。姨娘安排外院的南松去吧,他会些拳脚功夫。”苏姨娘还像往日一样自觉安排得妥帖。
“不用了,姨娘。江渚的身手不一定比南松差呢,我就要他去。”江云珠也是第一次驳了苏姨娘的好意。
苏姨娘在府里做主做惯了,叶云珠又一向是个好打发的,顿时笑意有些僵硬:“那行吧,不过珠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江渚那个人我看着性子有些阴郁,南松一起去,我和老爷心里才安心呢。”又抬出老爷出来,不达目的好似决不罢休。
叶云珠看着说不过,只能点头应好。
早饭后几人就坐车马车出发了,江渚和南松在外面赶车,叶云珠和绿萍坐在马车里面。
安泽县地处富庶的南方地带,凤安大运河联通南北,南方的物资很容易贩卖到北方都城凤都,加上安泽县城外郊区有大量富饶的田地,粮食充足。外来经商的人在城内安家的较多。
县城里市场分为城西和城东,两大市场分类不同,城西以贩卖衣裳、手帕、生药为主,城东以铁作、弓箭等技艺铺子为主。出了安泽门,到了城郊市场则是畜禽、粮食、时令水果的首选地。
叶云珠从马车门帘看过去,江渚依旧一身玄黑麻布衣裳,腰板挺直,比旁边的南松高出一个头,显得身躯更加高大。莫大的压迫感让她不禁身子抖了抖。
出了城门,城郊市场也热闹非凡,车轱辘摩擦着车轱辘,叶云珠立马命南松去停放马车,自己则拖着绿萍看热闹去了。江渚看着一溜烟跑的大娘子,沉默地跟在身后,没有为突入而来的差事高兴,也没有厌烦。
叶云珠确实没来过城郊闹市,这里活禽多,整个市场鸡飞狗跳,很是稀奇。走走停停不一会就买了不少吃食,买完就让绿萍往江渚手里放。
绿萍也是稀奇,府里采买这事也不归大娘子管啊,眼看着江渚怀里的东西都够整个叶府吃上月余了,娘子似乎还没尽兴。忍不住拉拉娘子的袖子:“大娘子,咱们买这么多粮食干什么?”
叶云珠在帷帽后面瞟了瞟江渚,把他弄丢虽是迫不得已的计划,自己起码还是给他留了足够吃的东西,还在一个包裹里悄悄放了几张银票,足够他过上一段时间了,直到回家吧?希望他以后不要记恨她。
想着买的吃食也差不多了,隔着绿萍对江渚道:“江……江渚,你在这等我们会儿,一会我们买完来找你。”说完再次不等江渚回答,拉起绿萍往集市深处挤去,连头都不敢回
3. 迷路
城郊集市人潮涌动,叶云珠头也不回地疯狂跑冲出去,还不忘牵着绿萍的手,感觉自己从没有跑这么快过,风吹过帷帽的面纱,啪啪的打在脸上,摩擦得脸有些发疼。
感觉跑出去几里有余,叶云珠在一个角落里停了下来,背靠墙壁,两只纤细的小手捂着自己的小心脏。累极的同时还有几分雀跃,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小女郎。
“绿萍,你说江渚还追……?”抬眼看了身后的人,叶云珠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你谁啊……”“你谁啊?”两人都盯着对方,同时发问道。
身后的女娘身材壮硕,穿着藏青粗布麻衣,虽也喘着气,状态明显比她好上许多,此刻正瞪圆一双眼睛恼怒道:“你这小女娘,是你非拉着我跑,还问我是谁。”
如果没戴帷帽,就可以看见叶云珠涨红了一张脸,小声道:“对不住,大姐,我……我拉错人了。”
大姐是个爽快人:“没事,下次还是看准人了再拉。”
叶云珠连连道歉。
之后,问题就大了……
她这是跑到城郊哪里了?叶云珠有些不认路,连在宅子里都会迷路的那种。平日里出门有马车,再不济还有丫鬟小厮跟着,从没有一个人在外面呆过。
这可如何是好?!
烈日当空,叶云珠在帷帽里的发丝全都湿透了,粘在雪白得近透明的脸边,极不舒适。小小的身子总是被别人碰到帷帽,她一手按住自己的帷帽,跌跌撞撞地在人群里穿梭,想试图找到回去的路。
往西走一段,又往东走一段。在叶云珠眼里,这纵横交错的街市看上去都差不多,此时的她既迷茫又无助,和微肉的小脸蛋不同,纤瘦的身影努力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面孔。
绕了几圈路过后,叶云珠明显焦急起来,想赶走江渚,却把自己弄丢了,还有比她更悲惨的小女娘吗?
“咕咕……”肚子在这时候也开始不满叫嚣起来,早上急着出来,饭也没好生吃上几口,这会儿肚子饿得厉害。
不远处的烧饼铺子传来阵阵香味,旁边小女孩吃得满嘴油腻,叶云珠感到这烧饼就是人间美味了,想着喉头不自觉地吞咽着。摸摸自己的口袋,身上什么也没有,银票都在绿萍身上。
正午时分,日头越发毒辣,叶云珠干脆树荫下蹲坐下来,托着下巴看着人来人往,如果看得见表情,一定可以看见是一副瘪着嘴可怜巴巴的神情。
不知道绿萍现在在哪里?何时能找到她,还和江渚在一起吗?拿起地上一截干枯的树枝,在泥地上写写画画,仔细看去,隐隐约约看得出是一个江字的形状。
正沉浸在苦恼中的人,突然一枚铜板掉在了叶云珠面前。
叶云珠捡起来就追上去:“大爷,您钱掉了。”
老大爷头须银白,颇有些仙风道骨:“小丫头,给你买东西吃的。”说完就转身而去。
叶云珠楞在原地,可她不是乞儿啊!摸摸身上又摸摸自己的柔软的脸蛋,衣裳整洁,怎么也不像乞儿吧!
“这位女娘子,想什么呢,别人给就收下吧。”
回头一看,一个衣着破烂的小乞儿摸着鼻子说道。
“可我不能平白受人家的恩惠啊。”尤其还是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小乞儿又蹲坐到了树荫下:“傻子才不要呢。”
“你骂谁傻子呢。”叶云珠嘟着嘴有些不悦,虽说姨娘和妹妹说的好些话她不太明白,但是姨娘说女娘不必太有才学,会被未来夫家看不上,女子无才便是德,还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女娘子呢。
“谁应话就说谁呢。”小乞儿笑嘻嘻地说着,索性直接坐到了地上。
叶云珠以前从没和人争论过,又急又气,一张脸涨得通红。
小乞儿见把人逼急了,连忙站起来道:“女娘子,别急,我开玩笑的。你不要这个铜板就给我吧,不可浪费。”
刚刚被怼的还有些不服气,赌气道:“平白无故的为什么给你?”
小乞儿走到她跟前,漆黑的脸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和一副洁白的牙齿:“娘子,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整日没有吃东西了。”
叶云珠望着眼前不过总角小儿,正是顽皮的年纪,却身材瘦弱,独自在外乞讨,刚刚的气愤消失的无影无踪,面露不忍:“算了,给你吧。”
小乞儿乐颠乐颠地立即跑到不远处买了一个烧饼,并分出一半给她。刚刚还心心念念的烧饼,叶云珠没舍得推拒,接过来蹲坐在树下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我叫楼岳阳,很高兴认识你。”在狼吞虎咽中少年抬起头认真介绍道。
“叶云珠,没想到你这名字倒取得挺好。”叶云珠没想到这小乞丐还取得如此有文化的名字,就好奇地多问了几句。
楼岳阳突然停了下来,脸上露出几分不符合年纪的伤感:“谁生来就是乞儿?我也生来也有家,父慈母孝,还挤出一点闲钱送我去读了几日私塾,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今年大同天降大水,家乡淹了,爹娘不见了。听人说安泽县富饶,就跟着流民到这里来了。”
其中的艰辛和苦楚只有自己的知道,简单的叙说,叶云珠却听得掉出了眼泪。她一只手摸摸楼岳阳的头:“别担心,安泽县是个好地方,要不你跟我回府,我家不会缺你的吃食。”
楼岳阳却咧嘴一笑:“你是看着个人就往家里捡啊,府中可还塞得下?不用了,听说孤寡无依者可以住进救济院,再大些了我可以自食其力,赚钱买房子娶娘子。”
叶云珠吃了半个烧饼,肚子也有些饱了,突然被这席话逗笑了:“小小娃娃就想着娶娘子了,也不害臊。”
楼岳阳也嘻嘻笑起来,两人无视别人的目光,蹲坐在地上傻笑。
叶云珠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小弟弟,跟你聊得很高兴,不过现在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家了。”说着就对着前面的岔路摇摆不定。
楼岳阳捂着嘴笑道:“姐姐这是要到哪里?”
“回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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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叶云珠不太确定道,在集市里乱逛也找不着人,还不如直接回城门口,想着应该能遇见一两个熟人。
接着楼岳阳就详细地说了回城门的路线,弯弯道道。
叶云珠整个人被面纱遮住了表情,时不时点个头,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在府里的时候,爹爹姨娘都很宠爱她,但是时不时她也会听到有下人说她脑袋笨,不如妹妹叶清灵聪慧。久而久之,不论别人说话她有没有听懂,都习惯性的认真地望着对方,装模作样地点头,这样别人就以为她懂了,不算太笨拙。
楼岳阳也这样以为,也从地上爬起来:“那我走了,得赶紧去破庙占今晚睡觉的地方了。”
叶云珠一脸茫然,嘴里还念念有词:“应该是向左走,然后过了小桥后向右……”一边念叨一边朝前走。
在她没留意的时候身边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稀少,直到头顶的被大树遮住了毒辣的日头,一习凉风吹过面纱。
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别说城门,不知何时,四周都是树林,连人影都没了。叶云珠欲哭无泪。
急忙在林子里转悠,想找到出去的路,但是这林子许是很少有人走,渐渐地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了。
天色愈发暗沉了下来,树林里的光线也昏暗起来。傍晚的微风吹来,发出刷刷的声音,漆黑的树影在地面上不停的晃动,偶尔还传来一两声乌鸦的叫声。
叶云珠被吓破了胆,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没有一个人在荒郊野岭待过,闭着眼睛在林子里越走越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总觉得她身后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一定是自己太害怕了,是自己的脚步声吧,听错了,听错了……”叶云珠皱着秀气的眉头,苍白着小脸不断的小声嘀咕安慰自己。
无奈身后的脚步声更加清晰起来,叶云珠胸膛起伏得更加快,感到自己的呼吸都不太顺畅了,但是她不敢回头看,害怕自己一回头看见的就是一张七孔流血的鬼脸。
想到那些恐怖的画本子,她突然加快脚步狂奔起来,两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无奈一直是深宅里娇养的女娘,体力实在不堪,眼看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一只手直接搭在了她肩膀上。
“啊……”叶云珠终于失声大叫了起来。
“娘子。”身后一声低沉地声音传来。
叶云珠正闭着眼睛等待怪物张开血盆大口,突然听见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眯着眼睛转过头。
江渚!!!叶云珠从刚刚满脑子鬼怪的画面片刻就自动切换到了江渚满脸沾血的画面。
她连连后退了几步,直到后面被一棵粗壮的大树挡住了去路。
江渚的轮廓清晰脸在树影下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
叶云珠极力压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嘴上甚至还挤出一丝笑意:“江渚,怎么是你?”
月黑风高,她不会在今夜就被江渚杀了吧?!一个令人胆寒的念头突然就冒了出来。
4. 过夜
江渚看着眼前缩成一团的小人。大娘子怕他,这个认知再一次清晰地显现在他面前,他眯了眯眼睛,没由来地生出一丝不满。
“来找你。”江渚按下自己不满的情绪,如实答道。
找我寻命吗?叶云珠缩了缩脖子,心里暗想。紧张地看了看他身后:“绿萍他们呢?”
她终究也还其他人一样,对他又厌又怕吧?
“回去叫人。”回答完二人沉默了下来。
叶云珠心里犯嘀咕,整日都没叫来一个人,还叫她一个人面对这么可怕的人,她如果不说话,是不是他们还要一直僵持下去?
她忍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小心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渚看小兔子终于打破了沉默,微冷着脸放松了一丝,笔直地坐在她对面的枯木上:“此时城门已关,郊外又没有客栈,只能委屈云珠姑娘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这是江渚第一次叫云珠姑娘,正如记忆中那一声声轻轻地呼唤,顿时寒毛直立。
当听到云珠姑娘四字的时候,叶云珠眼皮跳了几下,上一世,江渚与别人不同,不会称呼她为叶大娘子,总是客客气气地叫她云珠姑娘,连杀妹妹的时候也是。
利落地一剑下去,妹妹就倒在了血泊里。
还不等她尖叫出声,江渚却面露嫌弃,拿出一方雪白的锦帕对她轻声道:“云珠姑娘,你脸上沾了污渍。”
江渚瞥了一眼在树边有些发抖的小人,慢慢逼近角落的小兔子,眼神微冷,嘴边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云珠姑娘,您是冷么?”
叶云珠抬起头瞥见来人越走越近,阴暗里带着惨淡的笑意,周身围绕着冰雪般地冷意。
心里越发害怕,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叶云珠,她又没惹到这位杀神,他还不至于……”
正紧张闭着眼做着心里暗示的叶云珠鼓起勇气,半睁开眼睛,江渚靠近的俊脸就映入眼帘。
“呀!”叶云珠不自觉大叫一声,随后看到江渚眼神里漂浮着如冰般的寒意,立马用双手捂住自己乱叫的小嘴。
只见面前的人稍稍歪了一下头,似是困惑的缓缓道:“云珠姑娘?”
两人近到叶云珠能清晰看到江渚浅棕色的瞳孔,上面附着鸦羽一般的睫毛,眼白处依旧泛着红色的血丝,鬓角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明明说着客气的话语,眼睛里却看不见半分温度。
一股雪中红梅的清香从江渚身上飘散出来,窜进叶云珠的鼻子里。
她又无理由的想一个经常马厩里面呆的人,哪里来这么好闻的香气?
叶云珠一时间脑袋有些放空,表情呆呆的,倒是没了半分害怕的神情。
江渚周身寒意散去多半,眉尾轻扬,自顾转身向林子深处走去,不一会就抱些干燥的树枝过来。
火光忽明忽暗地照在两人的脸上,叶云珠缩在一角没有说话,偶尔还偷偷瞥一眼江渚的表情。
只见江渚神色似是认真地烤着一只肥兔子,说不上有多温柔,但与印象中冷血的杀人凶手有些许不同。
梦境与现实交错,让云珠有些恍惚。
片刻之后,烤兔子的香气传了过来,叶云珠没有在野外过夜的先例,今日又没有好生吃上一顿,娇气的身子又叫嚣起来,又饿又困。
“咕咕……”肚子发出抗议,叶云珠不好意思地捂着脸,指缝间露出黑溜溜的一双鹿眼,如星光点点,耳尖微微发红。
一条烤好的大兔腿就递了过来:“云珠姑娘,您先吃吧。”江渚一脸和善对着她道。
叶云珠有些不敢伸手,又顶不过那阵阵香气,肚子实在是饿。
上一世虽然她是被困在江渚的别院,实际她和江渚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唯一的几次又那么心惊动魄,又加上城里传言都道,江渚是个弑杀成性,心狠手辣的大奸臣,朝中的人被他杀了大半,在叶云珠小小的心里就自然害怕,恨不得避而远之。
从没见过江渚如此刻这么,这么柔和的一面。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兔子腿,又缩回角落。
叶云珠虽然很饿,但是作为从小娇养的女娘子,教养极好,她小口小口地撕咬着,口不露齿,没有发出半点咀嚼的声音。
江渚看着叶云珠轻轻蠕动的殷桃小嘴,上面残留着些许油渍,闪闪发光。
江渚喉头动了动,没由来的有些馋,手里的兔肉突然就不香了,也许叶云珠手里的一定香一些,他想。
娇小的身躯有着小胃口,吃了几口之后就饱了。
吃饱后叶云珠就开始犯困,再强的危机感也没有睡觉重要,背靠着大树的树干打瞌睡,脑袋像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地差点掉到地上。
从刚开开始,江渚一直留意这边的动静,在叶云珠要掉到地上的瞬间,身子不由自主地飞奔过去,一只大手就托住了正在下坠的小脑袋。
小女娘这会放下防备心睡得旁若无人,眼睫毛耷拉在眼球上,微微卷翘着;鼻翼微微动着,呼出一股奶香奶香的气息;微肉的小脸在火堆的照射下红扑扑的。
江渚看着奶团子一般的小人眼底多了几分柔暖,仿佛曾被他视为蝼蚁的生物有了样貌。
夜已深
江渚依然坐直着身子,偶尔用左手加几根柴火。浅棕色的眼睛盯着火堆,眼白处又多了几根红血丝,整个人看上去又温柔又狰狞。
叶云珠许是从没在野外过过夜,见不得凉风。睡到后半夜脸色就越发红了,额头滚烫,身子却微微发抖,感觉自己一半在火里烤,一半在冰水里泡。
“热……热……冷……”身子受不住直接开始胡言乱语。身边像有一个大火炉,不自觉地就靠了过去,双手双脚都用上了,生怕到手的暖炉自己长腿跑掉。
暖炉像长了手脚,扒拉了几下她的手,见扒不动,索性就不动了。
叶云珠闭着眼睛傻笑两声:“呵呵,这下你跑不掉了吧?!”
江渚缓缓放下手中的匕首,心头的不适感并没有传来,他少有的微皱眉头,长如鬓的眉尾向上挑起。
他很清楚自己,虽然他记不清自己的身份,但不喜别人的接近,特别是女人,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只要有人靠近他就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杀意,有那么几次他也确实这个做了,闻着别人鲜血的味道,能让他久违的平静。
然而,对于叶云珠的靠近,他除了有些许生疏之外,往日里身体里沸腾的杀意并没有到来,这让他有些意外,甚至产生了一丝惊恐。
任何人都不应该是这个例外!!江渚想到这里推开了像八爪鱼趴在身上的叶云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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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珠一时间失去了手中的暖炉,不高兴地嘟着嘴伤心起来,她都这么难受了,爹爹怎么还把暖炉拿走了。
被烧迷糊的叶云珠眯着眼睛,眼圈顿时红了,大滴大滴的眼泪集聚在眼眶里,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小声呜咽道:“爹爹,难受。”
小女娘还未及笄,身体又难受得紧,一哭起来就毫不顾形象了,眼泪鼻涕都抹了一脸。
江渚思考了片刻,再怎么说他的命也有这小女娘的一份功劳,心里微叹了一口气,认命的靠过去半分。
叶云珠像是有所感应,双手瞬间扒拉了上来,甚至比上次还要紧,这次暖炉可不能被拿走了。
清晨。
阳光从树缝里偷撒进来,叶云珠是被头顶的蝉声吵醒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沾湿的衣裳,再抬头一看。
江渚!!!
整个人一激灵,她这是睡在人家身上,还流了口津?把人家衣裳都沾湿了?
完了完了,叶云珠小心翼翼的拿开自己的手,甚至懊悔地打了自己的手背,娇嫩的手瞬间被自己打出了红印。
江渚其实早就醒了,他一向浅眠,看着这小女娘一惊一咋,后面还狠心地打了自己。这是完全清醒了吧?
他睁开眼睛,紧紧地盯着叶云珠被打红的手背,眼眸暗了暗。
“江……江渚,我不是故意的,我回去定赔你一件新衣裳。”叶云珠被江渚看得发毛。
“不必。”江渚淡淡道。
叶云珠对于自己昨晚的行径又羞又怕,急忙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不料刚发烧的身子有些不停使唤,双脚发软,顿时朝地面摔去。
危机之时,江渚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两人四目相对,腰身邻着腰身。
叶云珠还从未与男子有过如此近的距离,一时间黑溜溜的眼睛睁得圆圆的,面红耳赤,想张口又不知说什么。
“云珠姑娘,小心。”江渚首先打开僵局。
叶云珠这才反映过来,赶紧站直身子,低着头小声道:“那……那我们回去吧。”
叶云珠觉得头昏脑涨,脚步虚浮地跟在后头。
前面的人似乎照顾到了这个柔弱娘子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走着,两人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叶云珠低着头一下子撞上了对面来的小孩童。
小女童约莫四五岁,正是淘气顽皮的年岁,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头铁,也不觉得有多痛,仍旧嘻嘻笑着。
叶云珠捂着酸疼的肚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生怕伤了小孩子,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妹妹没事吧?”娇软的声音下一秒像要哭出来似的。
伸出微肉的小手,摸摸小女童的额头道:“摸摸就不痛了。痛痛飞走了”
等小妹妹嘻嘻笑着说没关系,叶云珠刚到眼角的泪水才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浅笑出声。
江渚沉默地看了两人片刻,脑袋里仿佛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摸摸就不疼了”
脑子里这句话让久来困扰他的头疼缓解了不少。
清醒过来,叶云珠正眼睛睁得圆溜溜地望着他:“走啦。”两人相处一夜,自己安好无事,胆子也肥了,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江渚似是心情不错,微微颔首,转身走进街边不起眼的成衣铺面。
7. 躲避莲花池
叶云珠看清来人后恐惧也没丝毫减少,只能说在这个人手里更让人害怕。
她挣扎起来,想摆脱这只手的桎梏,没成想根本没用力就躲开了。
“你怎么进来了?”叶云珠捂着胸前,感觉自己的心快跳出来了。
“我见外面天色已暗,宾客开始散了,担心娘子睡过了。”
是她把江渚想得太坏了?“走吧。”叶云珠无奈地说着,本是有些气愤的搭话,却因为声音中自带着些娇软,让人听后不觉得是在撒气,而是撒娇。
她到现在还是没习惯把江渚当贴身侍卫,这辈子也不会习惯。
两人穿过走廊,面对这四通八达的小径,叶云珠悲哀的发现她又又迷路了。
幸运的是转了几圈终于在一个亭子边碰上了几个女娘,不幸的是这个小亭子正建在荷花池旁边,上一世她好似就是从这掉下去的。
叶云珠心里一番权衡挣扎之后还是踱了过去,微笑着行了一礼:“几位姐姐,请问前厅的路怎么走,头次来杜府,对道路不是太熟悉。”虽然上一世也来过一次,但是过程一团乱麻,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细节。
亭子里的几人像是在这里呆了良久,炎热的夏日,面上的妆还是融化,脸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迹,鬓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边,一个个像是要中暑的表情,狼狈至极。
此时正一副古怪的表情望着她。
叶云珠有些奇怪,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没有睡乱呀,于是笑容更盛,再次开口道:“劳烦几位姐姐?”
带头的青衣女娘嘴角抽了抽,这女娘从宴席后一直躲在客房不肯出来,为了帮杜大娘子报仇,害得她们在这里等了一下午,天气炎热,她们都快被热晕了。
不过总算的是等到了。她拉扯出一个笑脸:“叶家娘子吧,现在时辰还早,倒不如来这里同我们一起欣赏莲花,杜府的莲花品种名贵,别处可不一定见得着。”
叶云珠瞄了一眼那莲花池,两只脚像生根了一样依然不动:“我来的时候已经观赏过了,现在时辰已晚,我就不看了吧。”
几人见叶云珠不上当,走上前来,亲昵地挽住她的双臂:“叶大娘子,站那么远,哪里看得清楚啊,还是近些好。”说着几人合伙把人把池边推拉。
叶云珠铆足了劲想往后躲,到底一个人的力气没有几人的力气足,被拖着往前滑了好几步。
青衣女子更是把叶云珠的头往池边按:“看啊,那一朵是金莲,金贵着呢?”
叶云珠使劲往旁边一挣扎,脚下不稳,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朝池里倒去。
突然!后面伸出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抓住她的小手,一下子扯回了岸边,两人转了一小圈,互换了位置,叶云珠此时稳稳地落在了亭子的中间。
原来是江渚,看着叶云珠被别人欺负,他本来不愿做多余的事情,但在最后一刻,自己还是不自觉伸出了手。
就当做是还债了,他暗想道。
叶云珠惊魂未定,人恍惚得厉害。一只小手还在江渚的手里,那只握着她的手有些冰凉的厉害,不似常人般温热。
她赶紧缩回自己的小手,被握着的地方有些隐隐发麻。
叶云珠回过神来也终于明白这群人是要对她不利,匆匆行了一礼道:“既然几位姐姐还要在这玩赏一会,妹妹就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也顾不得什么方向了。
走到转角不远处,听见亭子边一声噗通的水声,竟然是那青衣女娘无故落入水中,叶云珠狐疑地看了看跟在身后的江渚。
江渚眼睛里闪着嗜血的光芒,正狠狠地看着凉亭的方向。不会是这人把女娘打入水中的吧?
叶云珠心情愉悦地回到前厅,杜娘子见叶云珠完好无恙地回到了前厅,心里更加愤懑,这几个蠢货,怎么连个未及笄的小女娘都搞不定?
正在此时,后院下人们闹了起来,说是有女娘掉进了莲花池。
众人只有跟着来到后院,此时青衣女娘已经被人救了上来,饶是炎热的夏日,傍晚的凉风吹在打湿的衣裳上,还是打了几个喷嚏。
杜苏娘本是叫几人推叶云珠进池塘,这几人怎么自己进去了,此时装模作样地问道:“妹妹怎么掉池塘里了?”
青衣女娘看着杜娘子眼中的威胁,又急又气,指着躲在人群后看热闹的叶云珠攀咬道:“是她,是她指使下人把我打落水中的。”
杜娘子转身对着叶云珠:“叶娘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再这么说今日也是我的生辰宴,怎的还打人了?”
叶云珠瞪圆一双大眼睛,砸吧砸吧几下,只想安静吃个瓜,怎么还锅从天上砸自己身上了:“不是我,我也是刚刚才跟你们从前厅过来的呀。”
青衣女子红着眼:“叶大娘子,刚刚我们好心邀你看莲花,你怎能如此恩将仇报?”
周围的人看见青衣女娘如此可怜,一时间都对着叶云珠指指点点起来。
“这么小的年纪,怎的心肠如此歹毒……”
“是啊,是啊,还是叶府的嫡女呢,一点比不得叶二娘子,听说是安泽县的才女呢……”
江渚黑着脸,一双手捏得咯吱作响。拉了拉叶娘子的衣袖,轻轻在耳边道:“哭”
叶云珠一时间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看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明白这个脏水是有理也说不清了,世人都同情弱者,扮弱才能得同情。
她愣了愣,索性身子一软,恰好跌坐到一旁的石墩上,捂着袖子呜呜哭了起来。
江渚上前挡在叶云珠身边:“几位贵家娘子,怎么平白地冤枉人,我们叶家虽是安泽县不知名的芝麻小官,但是叶家的女娘也不能在外面这么被人欺负吧?”
这么一哭,反佛是一群大官压小官,大人欺负小孩了一般,看戏的众人纷纷都闭了嘴,这到底是别人的闲事,粘上自己可就不好了。
青衣女子连忙拉起其余几人:“她们当时也在亭子里,定是看见了的,可以为我作证。”
几人看了青衣女娘的眼色,也犹豫道:“对,我们好似看见了。”
江渚把眼一横,让说话的几位娘子不由打颤:“几位娘子确定?这件事看来是说不清道不明了,既然没人相信我们家娘子,我们自愿去府衙当堂对质,到时候还请几位娘子能上堂证词。”
这些娘子都是些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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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阁的女娘子,要说抛头露面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还怎么说好人家。
几人立马就改了口:“但是天色昏暗,也没看太清楚,许是,许是周娘子自己失足也不一定。”
周大娘子见几人见风使舵,为了撇清和自己的关系既这样说,气愤不已,又不知如何边说,正欲撒起泼来。
这时候周老爷跟随杜老爷一行赶至后院,见自家女儿一个人湿着身子坐在人群中,又急又气。
“住口!”厉声喊道。一边将仆人手中的披风裹到女儿身上,在耳边轻声道:“嫌你的脸还没丢完吗?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
周娘子憋着气也不再讲话,两人站起身来,周老爷像众人行了一礼:“打扰到各位的雅兴了,天气凉爽下来了,小女失足落水,以防伤寒,我们就先告辞了,改日再聚。”
人群渐渐散去,叶云珠也不装哭了,三两下擦干眼眶里的泪花,双眼黑亮,带着点点笑意,哪有一点哭的模样。
苏姨娘和叶清灵这才走了出来,苏姨娘暗地里想:没成想丫头还有些本事,往日里还真是小瞧了她去。
“珠珠,你没事吧,都怪姨娘,不该让你一个人。”苏姨娘痛心疾首的样子。
刚刚怎么没为她说话?叶云珠不知道为甚宴会上才吐过的肚子又有些作呕,以前觉得苏姨娘是真的关心她,现在怎么觉着话听着有些假模假样?
苏姨娘看着叶云珠作呕的样子,立刻后退了一小步,生怕她和刚刚一样被吐一身。
一场闹剧就这样轻飘飘的收场了。
叶云珠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双手撑着肉乎乎的脸颊,笑弯了双眼。相比上一世回去时的声名狼藉,对于这样的结果,她满意至极。
偷偷掀开帘子的一角,看见正在赶车的江渚,这个人看似冷漠,还很凶,但是莫名地被人维护,心里暖暖的。
叶清灵安静地坐在马车的另一方,把叶云珠偷看的动作看到一清二楚,看着马车前俊朗挺拔的江渚,微微皱起了眉头。
事情传到叶老爷耳中却略有不同,苏姨娘将叶云珠如何在人家宴席上无礼与与人在后院大吵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叶老爷长期微笑的胖脸上皱起了眉头:“珠珠没受伤吧?”
苏姨娘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嘴上道:“那倒是没有,不知何时大娘子何时变得这样无礼起来,要是下一次再遇事如此不顾后果,恐怕会生出是非。”
叶老爷这才放下心来:“无妨,珠丫头伶俐着呢。不过此事到底是在外面受了些委屈,明日我去买些稀奇玩意,让她高兴高兴。”
苏姨娘想叶云珠受到惩罚,反而为她讨了宽慰,心里别扭至极,闷闷不乐转身出了门找自己女儿去了。
来到叶清灵闺房,叶清灵正在练琴,一双纤纤玉手飞快地在古筝上拂过,一首优美的曲子飘扬而出,似是仙乐。
苏姨娘气鼓鼓地坐了下来,一手掌拍在一旁的矮几上:“这个叶靖松,简直把叶云珠宠到没边了,如此胡闹也任由着她。”
琴音戛然而止
叶清灵盯着自己母亲道:“母亲,慎言。父亲自有父亲的道理。”
9. 屋中流萤
她脑子一直不太聪明,自己认下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江渚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小女娘心里的地位如此之重,宁愿帮他顶罪,也不愿自己受罚。他有些疑虑她的态度,一时害怕一时远离一时维护。
苏姨娘很震惊,随即做势拿出锦帕开始抹眼泪:“珠珠,你还是有些怨恨老爷将此物给了妹妹吗?从小到大,我们总是将你视为掌上明珠,什么好的东西第一时间就想给你,这次不过是你不要的小东西而已,你何故如此?连不要的东西都不肯施舍你这妹妹?”
叶云珠有口难言:“不是的,姨娘。”为了给江渚顶罪,她什么理由都说不出口。
叶清灵眼中的泪也在集聚:“姐姐,你是真的这样想么?从小我早已将姐姐视同最亲的人看待,姐姐就如此容不得我?”
叶云珠很为难,有些心疼叶清灵:“没有,灵儿自然也是我最亲近的人。”
苏姨娘最后痛定思痛,决定不再娇惯着叶云珠,先将她关进房间两日,算是小惩大诫,后面的等老爷回来再定夺。
江渚看着各藏心思的两母女,冷漠地看着两人一唱一搭,就把一顶不孝父母、不敬姐妹、没有同理心的锅扣在了叶云珠头上。这小女娘还被说得认为自己受罚是罪有应得。
他有些恼火,双眼微红,两只手都在微微地颤抖,心里黑色的阴影在疯狂的呐喊,杀了这两母女,杀了这母女!!!偏偏内心又隐约觉得叶家动不得,要不然这小女娘不知哭成什么样子。
叶云珠从愧疚中清醒过来,人已经被关在了自己的寝居内。
她拍拍门,又尝试地叫了一声:“绿萍?”门外没听见绿萍的声音。
门外守着的是苏姨娘房里的两个管家婆子。
“大娘子,您还是老实待着吧,等过两日我们就放您出去了。”两个婆子言语间虽客气,却透着一股子尖酸刻薄。
叶云珠听不懂那些话语暗藏的意思,客气道:“两位婆婆能否请绿萍进来陪陪我,我从小就怕黑,晚上绿萍一直睡在外间。”
刘婆子答道:“这可不行,我们接到的吩咐是娘子独自在屋里反思,才能反省得彻底。”说着两人拿出一把大锁把房门锁得严严实实。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叶云珠立刻就嘟起了嘴,这句她听懂了,就是不准绿萍进房来陪她,婆婆是坏人。
夜色渐深
怕黑的叶云珠把自己蜷成一团,躲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透过雕花窗户,外面的树影萌动,像张着大口的怪物;夜风拍打着门窗纸,发出唰唰的声响,好似怪物近在咫尺。
叶云珠闭着眼睛不敢再看,仔细聆听门外的声响。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声音一声一声像敲打在她的心间,她忍不住把自己整个埋进被窝里,闷热的被窝热得她有些发昏。
“云珠姑娘”依旧是那个略带沙哑低沉的嗓音。
叶云珠听见熟悉的称呼,这才意识到只有江渚对她的称呼与众不同,只有他才会这样叫她,别人都称她为大娘子。
往日里害怕的声音,今夜听起来格外亲切,熟人的声音让她稍显安心。
“江渚,是你吗?”她小心翼翼问道。
“是我。”江渚的口中永远听不到多余的半句话。
“你,你找我何事?”
江渚望着眼前的大锁,本想一掌劈开,想了想又靠着门坐了下来。“无事。”
叶云珠竖起耳朵,门外再也没有半点声音。她鼓起勇气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外面凉风习习,她愉悦的深呼了一口气。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江渚?”
“我在。”
叶云珠放下心来,身边有人陪着让她格外安心。她干脆坐起身来,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你陪我聊聊天可好?”
“可以。”
聊什么呢?叶云珠想的一直都是远离这个疯子,并不太了解他,她努力找了找话题:“你真的弄死了妹妹的小红鱼嘛?”
“没有。”江渚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心情不太愉悦。
叶云珠心想,好吧,不管承不承认,这事她已经认下了,就不必太过于纠结,她从来不是一个想太多的主。
不知道聊什么,不由得抱怨了几句:“好黑……”什么也看不见,从来她都是点着一小盏灯才睡得着。
门外江渚沉默了一下:“云珠姑娘等我一下。”
不一会就听见门外轻巧的脚步声,是江渚又回来了。窗格子的绢布被划开一个小小的洞。
接着一串串小光点鱼贯而入,在房间上空盘旋飞舞,星星点点的萤火之光,一闪一闪似繁星,点亮了整个屋子。
叶云珠光着脚丫子就跑下了床,仰着头惊叫道:“是流萤!”
叶云珠拿着小扇追逐扑打着流萤,一会就玩累了,张牙舞爪地躺在床榻上,头顶就是星光点点,仿佛来到了空旷的野外。
不一会就睡着了,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小女娘欢喜的叫喊声让江渚嘴角轻扬,他摸摸自己的嘴角,有些困惑自己为何有此表情。摇摇头回去到了自己的住处。
黑夜里,周遭万籁俱寂。
江渚躺在简易的木板上,毫无睡意,头疼一直困扰着他,让他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这也是让他易怒的原因之一。
摸出怀里一个竹编的小老虎,一个色泽很好的玉佩。这两样东西是他失忆以来身上仅有的,冥冥之中也感觉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感觉自己一直深陷泥潭,内心深处充满了阴暗和无理由的愤怒。但是这个小女娘三番两次的帮他,成了唯一愿意伸手拉他一把的人,他不理解她的想法但是却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待在她身边的感觉不错。
……
叶云珠又一觉好眠到天亮,突然听见门开锁的声音,她眯着眼睛不太想起身:“绿萍?”
只见叶清灵一脸慌张地走进房间:“姐姐,母亲怎生真的把你关在房间里了呢?”语气中满是对苏姨娘的指责。
叶云珠揉了揉眼睛,整个人还不太清醒:“灵儿?这么早你怎生来了?”
叶清灵拉过云珠的小手:“我怎么就不能来,你都被关在这里了,此事都是我的错。”
“没事,不过就是独自睡了一觉而已,还看见星星了。”叶云珠一点受罚的自觉都没有,眯着眼睛笑着。
叶清灵摸摸她的额头:“也没发热呀,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叶云珠看看房屋上空,也没发现流萤的身影,索性也闭了嘴:“没什么,该用早饭了吗?我饿了。”
叶清灵神色为难:“母亲气还没消,这两日父亲又还没回,真是委屈你了,要不我偷偷让你今晚到我屋里,我们两姐妹也好久没一起过夜了,顺便可以聊聊天。”
叶云珠眼睛也亮了起来:“好呀,你小的时候长得白白嫩嫩的,身上还一股子香味,我可喜欢挨着你睡了。就是一醒来就发现已经在自己的屋子了。我还和姨娘和爹爹闹了好久呢。”
叶清灵俏皮地点了点云珠的鼻尖:“你还说,母亲说那是因为我当时还小,你老是会不小心把手脚扑到我身子上,压得我哇哇大哭。”
两姐妹到叶清灵的院子用了早饭,又一起嗑嗑瓜子,饶有兴致地聊了一上午。
午食也是在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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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的葡萄架下的石凳上用的,云珠看着架子上那些圆润饱满的葡萄有些流口水:“灵儿,这些葡萄可以吃了吧?”
叶清灵正在摆菜,捂着嘴笑了几声:“姐姐可是馋了?”
叶云珠眼神飘忽道:“也不是,就随便问问。”
叶清灵转身抱出一个小坛子,一打开封口,里面一股浓郁的葡萄和酒香扑鼻而来:“姐姐可知道这是什么?”
“好香啊,从没见过这么香的酒?”云珠又凑近了些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
“也算不得上酒,是我根据一本古书上用葡萄酿制的,好闻吧。今日闲来无事,我们就尝尝?”
“好呀好呀。”叶云珠迫不及待想要尝尝这香香的新玩意。
两人用晶莹剔透的梅花杯满上一杯,喝上一小口,入口稍显酸涩,回味清甜,满口生香。
叶云珠很是惊奇,还是妹妹有本事:“好喝,我还要喝。”
叶清灵也掩面饮下一杯,回味道:“我加入了蜂蜜,没想到的确味道还不错。还有很多坛,今日姐姐可畅饮。”
叶云珠没吃什么东西,又一杯接一杯的饮,很快就有些发晕,指着叶清灵抱怨:“灵儿,你不要晃来晃去,我头晕。”
叶清灵站起身来:“姐姐,你无事吧?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与酒差不多,竟然能让人有醉意。我扶你回我房间小憩片刻吧。”
云珠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叶清灵的声音一直在耳中回荡,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两人一起在床榻上宽衣而卧。
不知何时,云珠恍惚间听见青萝的呼叫:“二娘子,门外那个护卫又来了。”
迷蒙中身边的叶清灵爬起了身,不一会门外就依稀听见吵闹声:“江渚,你好大的胆子,你又来干什么?”
叶云珠听到这里,清醒了一些。想爬起身来,无奈身子软软的,毫无办法。
后面声响越来越小,叶云珠什么也没听见,最后只听见“嘭”的一声关门声。
叶清灵从进来之后就在一旁小声啜泣。
叶云珠努力睁开双眼,忍住肚子里的恶心感觉:“灵儿,刚刚是?”
叶清灵见她醒来,赶紧擦干眼泪:“没什么,许是你听错了。
“我分明听见了,是江渚?她欺负你了。”本来她觉得江渚的性子断不会作出纠缠人的事情,但是上一世不知为何江渚就和灵儿成了婚,原灵儿是不愿意的?婚后才矛盾不断,最后惹来杀身之祸?
叶清灵听见江渚的名字,眼圈更红了,眼泪更是簌簌地滴在衣裙上:“他,他简直是……岂有此理。”
妹妹一向温婉,能让她说出如此愤恨的话语,江渚定是作出的事情不合规矩。
叶云珠有些为难:“他怎么了?”
“他,她一介低等奴仆,能当姐姐的护卫就已经是父亲给的天大的恩典了,自从上次见我之后,就多次想闯进我的院子。姐姐,你是知道的,名节对一个未婚女子来说应是比命还重要,我又怎会放任一个外男进来?”
叶云珠有些不知道如何规劝:“那是的,灵儿如此才情,绝不能和江渚成婚。”事情不知道到底如何,不过有一件事她很清晰,就是决不能让他们成婚,成婚是一切悲剧的开始。
叶清灵愣了一下,她只说将渚对她很是纠缠,也还没到成婚的地步吧!“姐姐,虽说江渚这护卫是父亲定的,但是我太怕了,你能帮我赶走他吧?”
云珠苦着脸,她敢想但是她不敢,有时候她觉得江渚这个人虽然有点凶但是有时候也挺好的,不过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她是该鼓起些勇气了,她不承担重任还有谁能知道将来的事情呢。
10. 直球赶走疯犬失败?
云珠在自己的寝居内走来走去,转个不停。她在想办法,一个是指望江渚迷路,这个已经用过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和她一样是个路痴。
要不干脆下毒吧?她皱着眉头又摇了摇脑袋,想到自己将一碗毒药推给他时,对方冰冷的眼神就不自觉地发抖。
直接赶走吧,恨她总比恨他们全家强。
想到这里,叶云珠直接问了江渚的住处就寻了过去。
走近后院,一股马粪味扑面而来,难道江渚就住在这样的环境中?叶云珠捏紧小拳头,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
突然听见后面吵闹的声音。
一声粗犷的声音道:“你不过就是最低贱的马奴,凭什么要去靠近二娘子,二娘子那般如天仙般的人岂是你能染指的?”说着将江渚屋里仅有的一床破棉被也扔进了旁边的马厩里。
“你就只配和畜生一般呆着。”说完周围几个下人都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叶云珠有些气愤,没成想叶府也有这么欺人太甚的下人。
江渚即使被人辱骂,被人推搡也一直保持沉默,眼中似乎还带着若有如无的嘲讽。
其中一个壮汉对他这种讽刺的表情惹恼了,一拳打过去:“你笑什么?畜生就是畜生,根本听不懂人话。”
江渚被打得后退了一步,抬起手慢悠悠地擦掉嘴角的血迹看了两眼,眼角开始泛红,全身的都微微颤抖起来,他不大在意几人的言辞,只觉得这鲜血让他有些愤怒又愉悦。
几人看着好似陶醉在某种情绪中的江渚,感觉这个人有些疯癫,不由得推后了几步。
壮汉逞强的又使出全身力气将江渚推倒在地:“你,你发什么疯?和你说话呢,你没长耳朵。”
一只竹编的老虎从江渚怀里掉了出来,江渚立刻清醒过来,就要去拾起来。
壮汉看见终于开始有反应的江渚,一脚踩住了竹编上的手:“哈哈,这么大的人了,还玩这些个小孩子玩意呢。”
等抽出手,手中抓着的竹编老虎早已变了模样,江渚的表情瞬间变了,双眼血红,周身的冷气压让壮汉都后退了几步。
所有的人都没见着江渚是怎么出手的,等看清情况后,壮汉已经被江渚压在栏杆上,死死地掐着脖子。
“啊……放”壮汉被掐得说不出话来,翻起了白眼。
周围几个乌合之众本想跑过来帮忙,只看了一眼江渚如暴风雪般的眼神,被吓得鸟散而去。
眼看着手中的人就要被掐得断气,江渚并没有松手的意思,手上青筋突起,更用力了几分。
叶云珠从一开始的气愤到惊讶,到现在的恐惧,终于抓起自己的裙角跑了过去:“江渚,你放开!”明明是命令的语言,却说得极小声。
江渚像没听见一样,依旧没有松开手。
叶云珠蹙起眉头,只好赶紧走到江渚身边,焦急地拉着他的衣袖:“我叫你放开,他快不能呼气了。”
江渚红着眼睛看过来,看了好久终于认出拉他的人正是那个娇气的小女娘。
“云珠姑娘。”江渚沙哑得叫着她,眼神中充满了迷茫。手上也卸了力。
壮汉赶紧脚步虚浮地逃走了。
叶云珠微微抖着手拉过江渚的双手,死死地捏着几根手指:“对,是我。你别生气,你深呼一口气。像这样……”说着她鼓起双腮认真呼起气来。
江渚望着她,不知为何有些想发笑,真的听话地深呼吸了几口空气,眼中的红色血丝消散了许多,情绪也平稳了许多。
江渚看清眼前眼神清亮的小女娘,心中怒气慢慢散去,他放开手,捡起小老虎,拍了拍上面的尘垢,又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云珠姑娘怎么会来这腌臜的后院?”江渚此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好似刚刚奋起杀人的人不是他。
叶云珠看了几眼他手中的竹编老虎,听见他问话,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亲眼目睹了他疯狂地模样,此时心里更加害怕,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江渚也不再开口,默默地等着她发话。小女娘脸色发白,全身都在颤抖,她一定是被他的模样吓怕了吧?
叶云珠又捏紧拳头,鼓起勇气,抬起头:“江渚,你走吧,离开叶府吧。”
江渚一双冰冷的眸子紧盯着她,怒极反笑,嘴边却带着一丝笑意:“云珠姑娘这是在赶我走。”
叶云珠更加害怕了,但是她更害怕的是江渚将来伤害她的家人,她双手捏紧了裙子,视死如归地说道:“是的,你不应
该留在这里,你应该有你自己要去的地方。”
江渚索性全身靠在了一旁马厩的栏杆上,挺直的背脊一下子都佝偻起来,低着头,神色比平日更加冷淡:“我要去的地方?这世上有我的容身之所吗?”
叶云珠诧异地看着他,心中闪过一丝心疼,盯着他认真道:“有的,你的将来不是做奴仆,也不是护卫,你有你自己更好的未来。”你的身份贵不可言,不需要在这里作践自己。
江渚又忽然靠近叶云珠的身边,在她耳边小声轻语:“不,我是你捡回来的,我的将来就在这里,应由你来负责。”说完眼色不善地走了,浑身冰冷的气息仿佛能冻结周遭的一切事物。
叶云珠的小脸更加苍白了,耳鬓几滴香汗滴落,才发觉自己的全身早已被汗水湿透。她又后怕又无奈,果然此人是赶不走的,有些命运也许注定无法改变。
……
安泽县是南部大县,临近南海,有一个泥沙堆积封闭而形成的湖泊——南凤湖,更是富人游玩的圣地。
近日,就是一年一度的游湖会,夏日的南凤湖热闹非凡,湖边高楼鼎立,入目繁华,湖里画船萧鼓,来去匆忙,一阵微风吹过,飘过一阵阵浓郁的香粉味。
叶云珠和叶清灵端坐在一艘豪华的画船上,叶清灵优雅轻快地弹奏着古筝,琴音飘扬在湖上,在喧嚣中格外清雅。只是
在眼神晃过江渚的时候,琴音明显出错了几回。
叶云珠拿着团扇无聊地扇着风,粉腮冒汗,几缕俏皮的鬓发在风中乱舞,她微微嘟着嘴唇,红唇微翘,似乎有些恼怒。
最后实在忍不住,站起来,低头不敢面对身后的护卫:“都说了画船上都是些女娘,你不必跟着。”
“时刻近身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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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爷的吩咐。”江渚不卑不亢地答道,棕色的眼珠闪过一丝不一样的情绪,转瞬即逝。
叶云珠从小的娇气性子都要被逼出来了,正欲发作,被叶清灵拉到一旁:“姐姐,莫气坏了自己身子,我们出去看看热闹吧。”
江渚神色晦暗的看了一眼叶清灵,黑色的发带随着画船的舱门打开而翻飞,眼中掩不住的丝丝杀意。
不是他非要跟着上来,而是叶云珠如一只温顺的小绵羊此刻正在群狼环伺中,那两母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知道上次生辰宴上一计不成,又生了其他坏主意。
那日游湖会前
“灵儿,娘都跟你说了,唯独这件事你定要去争取。”角落里发出苏姨娘尖锐的声音,与平日的稳重温婉判若两人。
“娘,不要说了。”叶清灵似乎不悦。
“灵儿,别的娘都不争了,也不强求了,可是凭什么叶云珠无德无才能得到如此良配?”声音更加尖利起来,好似要发泄尽自己的不忿之情。
“娘,你小声些。”
“我看你是学识学多了,反而畏手畏脚。等到将来她成了尊贵的皇子妃,你就等着后悔吧。”
“不是我不想争,但这是姐姐亲姨母牵的线。况且云珠是姐姐,长姐先出嫁也是理所应当的。”叶清灵柔柔回道。
“那就让她成不了这亲事。”苏姨娘咬牙切齿道。
接着苏姨娘凑近叶清灵的耳边,压低声音。
江渚耳力再好,也只听见什么游湖、什么落水之类的只言片语。
叶云珠此刻正在船里闷热得慌,听说有热闹可看,就直直的冲了出去,面巾都没戴上。
在叶清灵的提醒下才想起不该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抛头露面,拿那扇风的团扇挡住了嘴脸,只露出一双黑圆的眼睛。
正是才子佳人少有的相会日子,突从一奢华画船内出来两名容颜艳丽的女娘子,一个白衣盛雪,清丽温婉;一个粉衣桃腮,娇俏可人。
岸边一众男男女女瞬间起哄,有些大胆的直接开始抛起了花束上来。
“都说叶知县家的二娘子清新淡雅,宛如月中仙子。”
“以前不曾听说叶府大娘子如此娇羞可爱,如含苞待放的桃花仙子。”
众说纷纭,两派人为争夺谁更胜一筹,差点打了起来,各种花束也撒了一船头。
叶云珠不曾见过这么杂乱的情况,有些想躲进船里,不知是脚下的东西多,还是不小心,整个人朝船下倒去。
苏姨娘尖叫起来:“珠珠,你怎么掉下去了?快来人呀。”
一时间眼尖的人都惊呼起来,要知道现在船在浅滩,如果掉落水中,水中更是有高高低低的暗礁,极大可能会碰撞到头,更坏的或是擦到手脸。
船上慌乱一团。
在惊呼中,叶云珠也忆起了对水的恐惧,上一世不管是掉落莲花池,污名的开始,还是病逝在倾盆大雨那日,与水有关的日子总是她最倒霉的日子。
简单来说,她就是与水犯冲。
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岩石的撞击,在接触水面的瞬间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11. 霸王餐
叶云珠睁起一只眼睛,入目的是江渚刀削般的下颚,几根青色的血管布满整个颈项。
“江渚?”如小羊羔般软绵的声音在胸前响起。
“笨……”江渚如气音般吐出一个字。不知是气恼叶云珠总是让自己身处险境还是气自己多管闲事。
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吐露情绪,将自己暴露于人前的不适感让江渚苍白的面皮微红,颈部甚至凸起了一颗颗小疙瘩。
不消片刻,两人的身影已经稳稳地落到了岸边的土地上。
叶云珠在庆幸中,又有些不明白江渚到底在气什么,她都倒霉的又快掉进水里都没气,难道是还在气那日赶他走。
来不及多想,她被救起的同时,一旁还有另外一人也落了水。
“是二娘子,快来人啊,二娘子落水了……”
叶云珠听后很着急,眼睛都急红了:“江渚,你救救灵儿啊。”
江渚抿着一张嘴,没有答应,眼神中还带着丝丝不耐。
叶云珠见江渚好似不会答应的样子,心头疑虑,不是说江渚一直纠缠灵儿嘛?难道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好在她还有些头脑的,没有当着江渚的面将缘由直接说出来,不然将渚对她不得恼羞成怒?
挣扎地下地来,不顾江渚不善的眼神,赶紧跑到岸边,见船上众人已齐心将灵儿救上船去,还拍了拍胸膛安心了。
转头看看不理她的江渚,她艰难地发现他们上不去船了,又又只剩下他两单独相处了。
不等她开口,江渚将一张细软的白色帕子就扔了过来:“戴上。”他不悦得看了周遭的人群,有些自诩风流的郎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叶云珠看着这雪白的帕子,皱了皱眉头,她可以不要么?她记得这帕子好像被江渚拿来擦血迹的,她有些嫌弃。
“戴上!”江渚幽黑的眼神直直的望着她,大有要么戴帕子要么要命的架势。
叶云珠颤抖着张开帕子,围到耳后,因为手抖却怎么也系不上。
江渚皱着眉头看着小女娘,眼中明显的嫌弃,自己的帕子都是洗干净的。
看着她手抖成了筛子,怎么都系不上,直接上前三两下系上了。
因为被江渚整个人圈住,叶云珠愣在了原地,整张脸都差点埋进了胸前,江渚的体温不高,火辣的面皮竟然因为靠近这冰冷的胸膛而降了一些温度。
清冷的梅香再次被吸入口鼻中,让叶云珠昏浊的脑袋更加昏浊,这香味似乎在哪里闻过?
系好面巾之后,江渚面色好了很多,恢复成正常的护卫样子,候在一旁等待差遣。
无声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一声突如其来的咕咕声突然响了起来。
叶云珠小脸微红,这要死的肚子,总是在不该饿的时候饿,本娘子不要面子的吗?
江渚面无表情:“云珠姑娘可是饿了,您身后就是南凤居,这里有名的酒楼。”说着作出引路的手势。
叶云珠也不想客气,虽然口袋里这次依旧没有钱,但是想到上次买衣裳那次,也不再客气了,上前走进了南凤居。
南凤居果然是青城最大的酒楼,各个地方都开有分店,装饰古色古香,宏伟大气,听说是都城凤城的富商来开的。
走进二层包厢,就有文质彬彬的店小二来点菜。
拿着菜谱指道:“两位客官,可以看看我们南凤居的菜色,从北到南,什么稀罕的佳肴都囊括其中。”小二说话不同其他酒楼大声粗犷,反而如书生一般朗朗上口。
叶云珠本累得站不住脚,已坐在矮凳上歇息,看着江渚准备点菜,急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嘭”的一声,矮凳都被掀翻在了地上。她记得和江渚最后的一餐饭。
满桌都是红红白白的,虽说奢贵异常,但是也残忍恶心,她非但没有食下一粒米,之后还吐了几日,本来病弱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决不能让他点菜!!!
叶云珠几步走到店小二跟前,声色响亮地报出几个平日里吃的菜色,才放下心来。
店小二被小女娘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位娘子真是行家呀。两位稍后,饭菜马上就来。”
江渚也看了一眼叶云珠,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房间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叶云珠脑袋里嗡嗡作响,她最怕独自面对他。
她无聊地玩耍起自己的手指,几根如白葱般嫩白的手指无聊得绕圈,手背上不同于常人的瘦骨嶙峋,反而有一个个肉肉的小窝,如婴儿手指一般软白。
江渚也看着几根翻飞的手指出神,之前云珠姑娘总是活泼爱笑,像无忧无虑的小孩童。从那日他在莲花池罚跪开始,她就变得有些许不同,特别是对他,好似又敬又怕,想远离又时刻在靠近?
江渚抿抿嘴:“云珠姑娘为何要赶我走?”他终于还是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实在是太过于奇怪这个小女娘的心思,不能按常理推断,不明白为何明明矛盾的行为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自从失忆以来,他对任何事都不甚在意,唯一这一点让他感到有些兴致。
执着于玩自己手指的叶云珠被吓了一跳,她急得冷汗直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直接说因为怕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会害死他们全家吧?
云珠站起身来,微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结巴道:“我……我要如厕去。”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房间。
江渚的眼神冷冽而深邃,宛如万年不化的冰川,在听到如此荒谬的回答之后也破裂了一丝缝隙。
更没想到的是叶云珠又一次逃了……
江渚挺拔的身姿在酒楼的大门口有些凌乱,真是低估了叶云珠的幼稚,这小孩子气的花招真是不腻?
在江渚准备走出大门的时候,被店小二及时抓住了衣袖。
店小二死死地抓住衣袖,脸上带着十分的笑容:“这位客官,请问上哪去呢,你们的菜已经上齐了呢。”
江渚正盯着叶云珠远去的身影,神情有些不悦,听见店小二说话,转头眼神幽深的望过来。
没想到此店的店小二也不是一般的小二,面对如此黑面,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手上也半点没有松开。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江渚一掌挥掉衣袖上的手,从怀里摸出玉佩:“这个,先抵账。”
店小二还没开口。不远处的精瘦酒楼老板跑过来一把拿过玉佩,龙纹形状的玉佩拿在手里摸了又摸,眼神似是有些激动,还有些愤恨。
江渚不悦,一把抓过老板胸前的衣裳:“收好,我后面来取。”这应该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老板抬起头,一双锐利的鹰眼看过来,看得很深,似乎要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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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貌记在心间。随即露出一个商业标准微笑:“随时恭候大驾。”
江渚对这位老板的眼神很是不舒服,没有多想就回了府。
叶云珠前脚刚被绿萍接回府中,后脚江渚就入了府。经过叶云珠身边时,忍不住暴露了本性:“别再想着赶我走。”
回到府中,才知道府中乱作一团。叶清灵落了水,脸上被礁石擦伤了,苏姨娘正哭天抢地地在诉苦。
“老爷,这次你可不能再姑息那个护卫了。灵儿的脸要是好不了,我要他的命。”
叶云珠一回来听得云里雾里,关江渚什么事?
苏姨娘见叶老爷没有搭话,转头向着叶云珠道:“珠珠,你说话呀,灵儿是你亲妹妹,你可不能包庇你这护卫。”
叶云珠眨巴着大眼睛:“江渚怎么了?”他们也是刚刚回来呀。
苏姨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珠珠,你是不知道,我们将灵儿就上来之后才知道,正是江渚将她打入湖内的。”
云珠眼睛睁得更大了,急忙反驳道:“可是江渚那时候在救我,怎么会有时候推灵儿下水?”
叶老爷这时候摸摸胡须:“珠丫头说的也不无道理。”
苏姨娘见两父母一唱一和就要为江渚推脱,又拿出手帕,掉起了眼泪:“老爷这么说是不相信灵儿的话,您知道,灵儿从小知书达理,连什么是谎言都不识得,怎会无故指责别人,定是江渚做下了此等恶事,才会无奈说出来。再说她这也是为珠珠着想,护卫怎么说也算是贴身的人,要是人品不行,以后少不了珠珠要在这恶奴身上吃亏。”
江渚一直站在门口,听着苏姨娘恶奴恶奴的叫着,也没什么反应,好似叫着的是别的人。
叶云珠可就着急了,听见一声恶奴心里就咯噔一下,小胸脯吓得差点忘了跳动。她连忙向着自己爹爹解释道:“不会,不会,江渚不是这样的人。绝不是,我保证!”再恶奴恶奴的叫,叶家的命都要叫没了。
听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如此维护,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作为公正的知县老爷,判断事情还是要讲证据的:“你们各执一词,苏苏,你有何证据吗?”
苏姨娘有些恼怒:“灵儿就是现成的证人,还要何证据?现在人还在榻上躺着呢。”
叶老爷转头望着叶云珠:“珠珠呢?”
云珠忘了置身事外的江渚一眼:“爹爹,江渚这个人虽是面冷,但还是很怀感恩之心的。自从被救入府中之后,不管安排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勤勤恳恳,做我护卫之后更是多次得他的相助,他也没有理由要害灵儿妹妹。”
叶云珠这次越说越入心,往日里只是怕被报复为江渚开脱,这些日子以来,江渚起码算的上一个好护卫。
江渚对她真的很好,为她做了不少事,为她烤了肉,买了衣裳,捉了流萤,还三番两次救了她。
叶云珠越说越觉得有些内疚,明明江渚已经对她很好了,她还是要想尽办法赶他走。
叶靖松最是舍不得女儿难过,挥手道:“我也觉得珠珠说得甚有道理,”
一句话让苏姨娘眼泪一滞,沾泪的手帕在衣袖里被搅了稀烂,总是这样,只要是叶云珠的话,无论她们受了多大委屈,老爷大多也会不了了之。
她暗地里看了一眼江渚,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叶云珠暂时还动不了,这个下等奴仆是留不得了……
12. 流民入城
苏姨娘早已恢复往日的面孔,垂首道:“老爷说的对,许是灵儿一时间太慌乱,记错了也不一定。”
叶老爷又和起了稀泥,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揉揉了自己的眉头:“没事我就去衙门了,最近又是流民又是私盐的,事多得厉害。”
“流民?”叶云珠惊叫道。
把叶老爷和苏姨娘一干人等吓了一跳。
“你惊叫什么?”
流民来了!!!这个意识进入脑海的时候,犹如天塌了。爹爹就是被流民踩踏而亡的。她该如何阻止?
叶云珠定定地看着自己爹爹,除了眼底带着一丝疲倦,面色红润,身上的肉没有减上半两。
云珠这才放下心来,抱住叶老爷的一只胳膊:“爹爹,我能跟你去衙门吗?”当然是随时看着,阻止灾害的发生。
叶老爷皱着眉头:“一个小女娘去那种全是男儿的地方怕是不妥吧。”
“我会远远在一旁看着的,什么也不干,况且江渚很厉害的,有什么事他会扛。”说着又拿江渚做起了挡箭牌。
被莫名点名的江渚,我谢谢你,有事了就想起他来。
叶老爷几乎从不拒绝叶云珠的要求,这次也同样不忍拒绝:“好吧,但是你只能待在衙门后院,哪里都不能乱逛。”
叶云珠笑了起来,还举起手来起誓:“我保证。”只要能时刻看着爹爹,就能在第一时间保护他了。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叶云珠从窗口望了出去,果真街道两旁多了很多流民。
大热的天,三两成群的躺在地上,有老人,有的还抱着小孩,小孩在怀里已经饿得昏昏欲睡,连哼都哼不出来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衣裳破烂,饿得皮包骨。
“爹爹,不是有同济堂吗?为何这些人不去那呢?”她想起了那个小乞儿的话。
叶老爷叹了一口气:“我们这里是小县城,同济堂的规模小,最多只能容纳五百余人,可是很奇怪,这段时间来安泽县的流民起码千余人了,好似所有的流民都往这涌来了。自然是容不下的。”
叶云珠更是不可能明白原因,只是觉得这些人流离失所,很是可怜:“那他们太可怜了,没有住的地方,连饭都吃不起,都快被饿死了。”说着眼眶里有了泪花。
叶老爷安慰地摸摸叶云珠的头,这孩子就是过于善良:“别担心,爹爹会想办法的,明日府衙就开始准备搭粥棚子,开始放粮施粥了。”
叶云珠也真心为流民能吃上饭感到高兴。来到衙门之后,叶老爷作为知县大人开始忙起来,叶云珠一直乖巧地待在后院,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自家爹爹忙进忙出。
过了两个时辰,终于在椅子上泛起了困,两只眼睛强撑着眯成了一条线,头一点一点的眼看着就快摔到了地上。
江渚面无表情地扶过了小女娘的头,然后靠在了自己身上,自己则一直站着,等着她睡醒。
后院内绿树成荫,阳光从树的间隙星星点点地洒落在两人身上。夏风吹拂过,院子里的树叶簌簌作响,似乎在这方小天地里只剩下两人,安静又平和。
斑驳的阳光照射在叶云珠的小脸上,白净的脸蛋连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江渚抬起冰冷的指尖轻轻地触碰那软嫩小脸上的光斑,突如其来的冰凉感让叶云珠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
叶靖松走入后院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郎才女貌的画面,他皱着眉头,嘴边的山羊胡被气得直翘起,这种感觉就像自家的好白菜被猪拱了一般,果然苏苏的话是有些道理的。
“珠丫头!”他气愤地大吼道。
叶云珠迷糊地从美梦中惊醒,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爹爹?是可以走了么?”刚醒来的云珠对现在的情况丝毫未察觉。
叶靖松对自家单纯的女娘毫无办法,只能卸下火气,狠狠地朝江渚瞪上两眼,转头对着叶云珠道:“别在外瞌睡,小心中暑。”
云珠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对两个男人之间的刀光火影的眼睛交流丝毫未察觉。
翌日
云珠依然扭着叶靖松来了衙门,路上的流民比昨日更多。突然她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上次迷路遇见的楼岳阳吗?
“停车!”她着急地喊道。接着就急忙大开了马车窗户,朝着不远处的身影大声喊道:“楼岳阳,楼岳阳。”
楼岳阳奇怪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怎生还有人叫自己名字,左右张望,终于在一辆马上上瞧见了一张笑脸。
他也认出了正是上次遇见的小女娘,连忙笑嘻嘻地跑过去:“叶娘子,你真的住在城里?”
云珠看见楼岳阳的小花脸,心疼极了,拿出几粒碎银子:“这些钱你拿去买点吃食吧,你最近还好吗?有住到同济堂吗?”
楼岳阳抓抓自己的后脑勺:“没有,说是人满为患了。”
“别担心,今日官府就会开始施粥的,我爹爹是个好官,不会让你们挨饿的。”
楼岳阳望着叶云珠:“姐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云珠望着这懂事的小男孩,一路逃难到这里,路上吃了很多苦吧,但是依旧阳光热情:“当然,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
楼岳阳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姐姐,你附耳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叶云珠不疑有他,低头出去。
“姐姐,我怀疑有人混在了流民中,似乎要干什么坏事。”
叶云珠大吃一惊,眼神严肃起来:“你可有何凭证?”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爹爹是出于意外才被流民踩踏致死的,以为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就能避免意外的发生,没想到还有人为的可能,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要害爹爹?
“我也说不上来,确实有一伙人穿着口音都不像同我们一起逃难过来的,而且总是在一起嘀嘀咕咕,眼神很是不善。”
叶云珠秀气的眉头一直紧皱着,接着看了看楼岳阳,摸摸他的头道:“谢谢你,我得赶紧告诉爹爹去,你如果有任何困难来叶府找我。”
说完叶云珠就匆忙地去了府衙。
叶靖松正在同一群人商量设立粥棚、计算粮食储备一干事宜。
叶云珠在后院里前后绕圈,准备告知爹爹,但是不知如何解释。
突然想起曾经也听过救灾之类的安排,那是江渚恢复记忆,当时城里发大水,好似也安排过救济粮食的事情的。是怎么样的呢?当时她对江渚的事情并不在意,一心只想着逃出去。好像先是要给每位流民登记,确定总数,然后发放号码牌,再安插护卫,才能保证有序排队领取,不发生乱子。
对,就是这样。她赶紧跑到叶靖松面前:“爹爹,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有没有用,想说出来给各位参谋参谋。”
叶靖松本不予浪费时间,但是女儿有主见也是好事:“你说说看。”
叶云珠细细道来:“我想这么多流民,也说不定里面会有浑水摸鱼的人,应先给流民登记,发放属于官府特有印记的号码牌,然后规定每日领取次数,这样咱们又能控制总数,又能安全有序出不了什么乱子。”
叶靖松等人思考着这么做的可行性。
在一旁的江渚则非常惊讶,他一直以为云珠姑娘是个没什么想法的女娘,不客气的说就是有些单蠢,没想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考虑到施粥的细节问题,还与他所想不谋而合,他不禁有些佩服她了。
在一旁的主簙等人都觉得此办法可行,能避免有些人多吃多占,有些人又吃不上的问题。
施粥的事情就这样被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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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珠照样时刻盯着叶靖松,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发生意外。她越想越不放心,虽然这样能维持秩序,但他们始终在明,那些人在暗,难保那些人不会故意生乱子。
一直焦急的后院绕圈,小脸热得通红直冒汗都没有停下来。
江渚低垂着头,从那个小乞丐的话语到云珠的态度他就明白了整个事情:“云珠姑娘可是在担忧老爷?”
叶云珠皱起秀气的眉头,急上了火,微嘟着唇:“我担忧爹爹。”说着眼泪都快冒了出来。
江渚眼神幽暗,小女娘总是特别直接,她的感情总是特别纯粹,不带一点杂质,喜欢或讨厌都直接表现在脸上,就像是现在。
他感觉不到何为担忧,也不明白一个人怎会如此心系另一个人,但这一刻他有些希望这副神色是因为担忧他,而不是别人。不过那都只是奢望,他决定帮她一把。
“云珠姑娘,在下可以帮你……”
叶云珠惊叹于江渚的脑子里总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不过要不然上一世他也不会成为翻云覆雨的权臣,对于他的脑子,她还是很信任的。
她完全没有怀疑就跑出去对着叶靖松的耳边低语起来。
叶老爷很惊讶,心想自己一介八品芝麻小官,会有谁非要和他过不去?
看着叶云珠拜托的眼神,也就另可信其有:“爹爹不是不信你,但是我一介小官,真的有人要置我于死地吗?”
叶云珠用从没认真的眼神看着他:“爹爹,你信我。”
叶老爷无奈只好答应下来:“我可以按照你说的做,但是明日你不可再跟着我。”
叶云珠只有答应下来。接着两父女谋划起了细节:“明日我会让一个认识的小乞儿在流民中传你受伤遇袭的信息,晚上贼人必定心怀疑惑前来打探,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来个关门追贼。”
叶老爷望着陌生的叶云珠:“珠珠,你真的是珠珠吗?”
叶云珠没有多做解释,吐了吐舌头,心里也在诽谤自己,当然这不是自己脑子想出来了。
当日晚间,叶府就得知一个消息,叶老爷在施粥的时候被歹人所伤,危在旦夕。
苏姨娘捂着帕子赶到寝居的时候,本应该生命垂危的叶老爷正倚在榻上吃葡萄。
“老爷,你没事吧?”
叶老爷憨憨一笑:“没事,你看我能吃能睡,好得很。”
“那外头的传言是怎么回事?”苏姨娘手帕都准备足了,却发现没有合适的场景让她演。
“这事夫人你就不必管了,今晚你只管去客房睡,记得紧闭房门,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叶老爷难得正经说道。
苏姨娘也闻到了危险的味道,惊吓得拉着叶老爷道:“老爷,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呀,您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我们可不能没有你啊。”
叶老爷抽动着眉头,他还没怎么遭呢,哭得多晦气呀:“我没事,你去吧。记得提醒府里的人紧闭房门。”
苏姨娘着这才三步一回头的快步走出屋子,赶紧吩咐了下去。
夜深人静,叶府内静谧极了,只剩下三两只虫鸣。几个穿着黑衣的贼人偷偷潜入叶府。
“大哥,我们还没动手,怎生叶知县就先遇袭了,难道大人还派了其他人先动了手?”
另一人挥一挥手:“不管是真是假,今晚他就是个活人我们也定会让他变成死人。”
“是。”其余人朝那人行了礼,都毫无声息的围住了叶老爷休息的寝居。
一人朝里面吹了迷烟,几人才跟上进了屋子,以迅而不及掩耳之势用刀朝着床榻上的拱起一顿乱刺。
刺了一顿之后才惊觉触感不对,掀开被子一看,里面哪里有人,根本就只有一个枕头。
领头之人惊呼一句:“糟了,中计了!”
13. 他杀疯了?
在黑衣人说话之间,叶府周围已明亮如白昼。屋子周围被全副武装的官差围个水泄不通。
叶老爷身着常服在官差后面喊道:“里面的贼人听着,现在放下武器,本官还可以减免些刑罚。”
领头之人气愤异常,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他们这行最忌讳的就是有内应,他把心一横,带着几人杀出去,反正被捉住或是没完成任务也活不了,今天不是屋外的那群人没命就是他们没命。
叶云珠此刻正躲在院子外偷看,她实在放心不下爹爹。眼看着几个歹人拿着剑冲了出来,个个都是好手,尽管官府准备充分,把安泽县所有的官差都调了过来,也堪堪只打成了平手,还隐隐已有落败的趋势。
领头之人更是不要命地往前冲,不顾已经身上深深浅浅的刀伤,三两下就已冲到了叶靖松的身前。
叶云珠似乎是什么也顾不得多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从暗处冲了出来,用身子挡在自家爹爹身前。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爹爹决不能有事。
眼看着歹人的剑已经近在咫尺,一把匕首横空挡住了砍过来的利剑。
江渚寒着脸从院子外飞跃进来,要是他再晚来一步,叶云珠就会消失在利刃之下,他既然为这种可能的念头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思及此,他挥动着手中的匕首,与歹人短兵相接,对面却丝毫没占到便宜,在他凌厉的攻势下节节败退。不一会就只剩下苟延残踹的领头人站在一堆尸体中间。
领头人见大势已去,举起自己的剑准备引颈自刎。却被江渚踢落在地。
江渚眼里闪着寒光,眼角殷红,杀红了眼,凌厉的脸庞上沾满了点点血迹,反佛从地狱归来的罗刹。歹人被压跪在地上恨恨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疯子。
“你是什么人?安泽县这样的小地界不可能有你这样的高手。”
江渚一把扯过歹人的黑面巾,没有回答歹人的疑问,反问道:“什么人指使你们的?”
歹人轻蔑一笑:“你们也配问,在别人眼里你们这群人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今日就算我没有解决你们,你们也定然活不长。”说着咬破了嘴里的毒药。
叶云珠头一次看着这么恐怖的画面,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叶靖松怀里发抖,听着歹人威胁的话语,更是心惊异常。
他们仿佛掉进了一张大网,背后一只巨大的蜘蛛正在蚕食他们,而谁是这只大蜘蛛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叶靖松安抚着叶云珠,也警惕起来,应是与最近查的私盐案有关吧?可惜现在线索断了,暂时无从查起。
叶家人一夜无眠。
翌日粥棚按时开放,苏姨娘带着叶府众人开始施粥,得益于登记编号,流民拿着号码牌,有次序地排队领着米粥。
突然,流民中有一人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旁边有一人立马哭闹起来:“不好了,叶府的粥吃死人了。”
其余流民立刻站在了原地,即使饿得两眼发昏,也不敢动手里的粥。都在被毒死或被饿死的念头上徘徊不定。
叶云珠瞪圆了眼睛,流民的事情不是已经解了嘛?怎么还是有人闹事?幸亏爹爹去安排其他事项去了,此刻没在粥棚。
“这位哥哥,我是叶知县的嫡女叶云珠,我们家粥绝对没问题哦。”说着自己从锅里舀起直接喝了一口。
哭闹的流民立刻脸色铁青,没见过这么直接胆大的女娘。直接表明身份,以身试毒。见有毒的说法不成立,立刻改了口:“那可能是粥太稀了,根本就吃不饱,我们好不容易千里迢迢来投奔安泽县,这是想饿死我们吗?”
逃难流民路途艰辛,好些人都吃不饱穿不暖死在了路上,这种同命相连的感觉立刻让好些流民产生了共鸣。
纷纷开始指责叶家的不足“是啊,我都饿了三天了,这点清汤寡水根本就吃不饱。”
“做什么善事,就只是做做表面功夫,根本没有人管我们流民的死活。”
“我们冲进后面的粮仓,能抢到粮食就能活命。”
……
随着群情激奋,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刚刚吵闹最厉害的几人已悄悄挤近叶云珠的身边。
变故就在一瞬之间,不知是那个流民就从背后推了叶云珠一把,强大的推力使她急速向前倒去,而面前就是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
这一下倒下去,不被烫死也得毁容。叶云珠吓得花容失色,爹爹没事了,她还是躲不过?
就在这时,她落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在被抱住的一瞬间,她就知道救她的这人是江渚。
江渚单手抱过云珠,另一只手扔出几颗随手捡的小石子。人群中立刻有几人哎呦一声跪倒在地。
“谁在敢往前冲,我手里的刀可不认人。”
几句威胁过后,人群同时退后了好几步,人群中间立刻只剩下刚刚被打倒的几人。
江渚将云珠轻放在一旁的小凳上,拿着匕首逼近几人,眼神阴冷地盯着几人,肯定道:“你们不是流民吧?”
几人神色慌张,眼神瞄了瞄后面:“我们怎得不是?”
江渚一瞬将匕首逼到了说话人的脖子上,挑开外衫,里面的里衣雪白,是上好的料子:“流民可穿不起这上好的丝绸。说,你们是谁人指使的。”
几人又用眼神瞟了瞟后面的苏姨娘。
苏姨娘急忙慌乱开口:“对啊,快拿出证据来,无凭无据的冤枉人可是要吃牢饭的。”
江渚冰冷的回望了一眼突然来插话的苏姨娘。
几人立刻神色坚定起来:“我们确实是流民,只因之前家境还算殷实,故而有这身衣裳也是不稀奇了。”
“是啊是啊。”几人立刻点头如捣鼓。
双方都无凭无故,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为了不发生更大的骚乱,江渚也失了盘问下去的兴致,收起匕首:“滚。”
云珠看着再一次出手保护她的江渚,心里百感交集。江渚虽是神色冰冷,杀伐果断,但是目前为止他从未乱杀无辜过。也许只要她对他好一些,与灵儿隔绝开来,有些悲剧是可以避免的。
江渚看着一脸感激望着她的叶云珠,有些头痛。
今日这些流民和昨晚那些杀手明显不是一波人,一是针对的对象不同,昨晚明显是针对叶老爷,今日是叶云珠;二是水准都大不相同,昨晚那些人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要不是事先中了埋伏,加上他的相助,那些官差根本不是对手,今日这几个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些街溜子,再看他们看那苏姨娘的表情,摆明了是受雇于苏姨娘。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一次比一次狠毒,这次居然想买凶杀人。这苏姨娘看来是容不得叶云珠了,无奈这小女娘太过于单纯,对家里人是丝毫不设防。有些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有些事情是要被迫摆在她面前,她才愿意相信吧?
叶云珠这两日是真被吓到了,当晚就发起了高热。喝了药睡下后恍惚间全是牛鬼神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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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渚从翻窗而入,坐在叶云珠的塌前,一双棕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床上睡不安稳的女娘。到底是什么人才可以如此单纯?如此只担心别人的安危?如此矛盾?
他看不明白,人这种物件从来都不是他看得懂的,他也不屑于懂,但是这个小女娘他有些想懂。
在他的眼中,叶云珠是个人,他想要去理解的人,世上其余人皆与草木无异。
他不由自主地拿出自己的白手巾擦了擦云珠额上的汗珠。自言自语道:“你就没想过今日是苏姨娘的手笔吗?”
叶云珠额上冒着汗珠,微蹙这眉头,紧闭着眼睛,嘴唇苍白:“不,不会的,苏姨娘虽然后来有些凶,但不至于要我的性命的。”
“你多涨些心眼吧,这一次次的陷害你能躲过几次?笨……”说着又忍不住用指尖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在我还没弄清你这个女娘之前你可不允许有半点损伤。”说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
果不其然,叶云珠接下来几日伤寒依旧没好,整日被闷在房间里,人都快闷坏了。
她趁着绿萍不在身边,偷偷出了房门,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病中的小脸雪白,一袭粉色的轻薄纱衣将身材展现得活灵活现,眼看着快要及笄,小女娘的身形开始抽长,不仅是身量,胸前的雪团也开始鼓囊起来,就今年小衣都换了两三趟了。
那晚上好似有人在她耳边说了好久的话,大多数记不清了,只一句那人叫她当心苏姨娘。
她沉思良久,她不善于思考,但是细细想来,上一世姨娘的态度,现在有些话语来看,她艰难地得出一个结论,苏姨娘确实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比她想象得更坏,自己将来看来得多多提防些。
徐徐的夏风吹来,叶云珠在树荫下昏昏欲睡。
“大娘子,你病还没好利索呢。”绿萍的一句娇嗔让她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大半。
云珠在秋千上笑嘻嘻地望着她:“好绿萍,我都在屋里待了两日,你就允我出院子透透气吧。”
绿萍拿了件薄薄的披风给云珠披上,跟个小老太婆一样开始唠叨:“不是小的不允,而是大娘子的身子太娇气,你还不清楚啊,要是不好好养着,大半月都别想着好转了。”
云珠享受地听着着熟悉的唠叨,绿萍就是这样,她的事件件比自己的事都放在心上。
绿萍说着看着云珠嬉皮笑脸,顿时有些恼:“您还笑。”
云珠拉过绿萍的手,将她按坐在秋千上,认真的望着她:“绿萍,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以前我总是躲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不愿意去思量,不愿意走出去。我现在发现我错了,其实睁开眼睛想一想,有些问题好似一直都存在,是我的视而不见让问题变得更糟糕。”
绿萍摸摸云珠的额头,她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娘子,说着她不太听得懂的话:“大娘子,您没事吧?您到底在说什么?”
云珠早已变回了以往的样子,又微笑起来:“你不必懂,我就希望你能一直这个样子,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
“大娘子。”绿萍第一次被自家娘子说感动了,大娘子虽然很好,但是不会说这么这么感人的话,她一直觉得娘子就是特别单纯的小女娘,需要被保护,没想到像突然间长大了一点一样。
“你别哭,太难看了。”
正准备酝酿哭意的绿萍瞬间就止住了,果然大娘子还是大娘子,说话太直接。要不是是自家娘子,有时候都想打她的冲动。
15. 不要你们家东西
“我不要你家的东西。”声音依旧冷淡无甚波动。
“我也不想来呀……”叶云珠脑子里在疯狂呐喊。
脸上却挤出一点笑意道:“江渚,我看你受伤了,还是擦点药比较好。还有,我给你带了吃的,你一定饿了吧?”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饼子递过去。
因为有些烫,两只手还不停地在饼上弹跳,希冀地盯着面前的人。
江渚看向那双白嫩嫩的手,手指上缠绕着很多白色的布条,指腹因为温度而有些发红,粉红粉红地,煞是好看。
不由想到,那藏饼的地方会不会也红了一大块,开出一朵娇艳的花朵。
“你手怎么了?”江渚还是心神微动地问了一句。
叶云珠望着江渚手中的饼子,不好意思地将手藏到了身后,想起自己那做的四不像,摇摇头:“没什么。”
江渚也没继续追问,在一双期盼的眼睛下撕开油纸的一角,意思地咬了一小口。
面前的小女娘终于娇笑起来,小声道:“好吃吧?这可是我晚上的口粮。”说着又想起什么摸摸自己的肚子,似乎也饿极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饼子噎到了,江渚觉得胸口有点堵,被什么东西塞得有些满,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不由把吃食推过去,瓮声瓮气道:“还你。”
叶云珠有些着急,不吃他们家的罪孽不是又多了一项:“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了,怎能还我。”
“我不喜欠人情。”江渚严肃道。
叶云珠第一次和江渚说这么多话,好似这个人也没那么的可怕,又看见这人为了一块饼子如此郑重其事,不由得起了逗弄之心。
再一次靠近江渚的脸,一脸天真疑问道:“我之前救了你,算是你欠我人情么?”
江渚有些错愕,云珠姑娘从没在他面前提过此事,像是忘了一般。
沉默一阵之后,在叶云珠以为对方不会回话的时候,对面传来清晰的承诺:“当我欠你一次。我可以承诺予你一件事,只要我能办到。”
这下轮到云珠错愕了,自己本是开个玩笑,对面却认真了,但是这算不算携恩图报?不太好?但是这个想法只在脑海里存在了一刹那。但是大奸臣的承诺不用白不用吧:“那好,我要你承诺我一件事。
“你说。”
“就是你不准伤害我的家人。”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自己心里直发虚,他不会生气吧?
一时间江渚胸口的东西一哄而散,面色黑冷下来。果然,在所有人眼中,自己是只会杀戮的疯犬。冷冷道:“只要他们不招惹我。”
叶云珠心里又开始打起了鼓,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不够委婉,听到对面冷掉冰渣的回答,浑身又是一抖,闭嘴不敢再开口。
江渚看见云珠反应,更是无端地冒出一团火来。转过脸去:“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走吧。”
云珠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要辩解说不是这样,也不对,她的确最终是这个目的。要说是,她又觉得这样说太让人伤心了。她从小就嘴有些笨,不由得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江渚心情不佳,见人还没走,阴恻恻地回过头来:“滚。”
云珠身子一抖,脚像有了自己的意识,立马往门外跑去。一眨眼跑到自己寝居,一脸扎进自己软软的被窝,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微皱着娥眉,怎么办?她好似把事情变得更糟了?她拿出怀里的谢礼,自己本来是要道谢的,怎么反而索取了起来呢?
稳定心神,又朝着关押江渚的小柴房走去,今日趁着爹爹还没回来,她要偷偷放走江渚,这样一来江渚不用入狱,还可以离开叶府,简直是两全其美。
再次来到柴房,屋子外连看守都没有,推开房门看着江渚正闭着眼睛小憩。
“江渚”她小声喊道。
江渚睁开眼睛,刚刚的一股气还没消散:“你又来干什么?”
“我来救你走,你再在这里待下去会没命的。”
江渚斜扫一眼小声说话的女娘:“你真是变着花样地赶我走啊。”
叶云珠焦急起来:“不是的,不是的。你伤得这么重,再不走苏姨娘会打死你的。我敢保证,此事将来查清之后,你想回来就可以回来。”
江渚并不相信小女娘的话,不过看在对方快哭的样子,不禁妥协了:“走吧。”
云珠看着站不起来的江渚,走过去自愿当起了拐杖。
江渚整个人大半力气都压在小小的身体上,一低头鼻尖就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奶香味。刚刚烦躁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两人搀扶着出了后门,一路上可以说是畅通无主,江渚也警觉着有些怪异。
没等他细想,叶云珠拿出一个小包裹递过来:“江渚,你去找个地方好生养伤,等事情清楚之后再回来吧。”
江渚垂头细细观察着叶云珠:“你就这么相信此事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虽是不太好相与,但是我相信你不会滥杀无辜。”叶云珠的双眼的黑暗中透着耀阳的光芒,似乎要看进江渚的内心里。
江渚突然勾勾嘴角:“你倒是相信我。我自己都不太信任自己。”
叶云珠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从衣袖里掏半天掏出一竹编物件:“这是送与你的谢礼,谢谢你救了我和爹爹。”
江渚拿在手中仔细翻看:“这是编的什么?”
叶云珠突然有些气急败坏:“是老虎啊。”
江渚愣了半刻,突然就笑了,两边嘴角勾起,眼中带着些许笑意:“不好意思,真没看出来。”
叶云珠都忘了生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渚,在她的印象中,这是第一次见着江渚的笑意,原来他也不是只有一张冷脸,原来他也会笑,还笑得如此好看。
两人都有些旁若无人。突变就发生在一瞬之间,一群黑衣人忽然围上来,捂住两人的口鼻,消失在黑暗中,连叶府后院的狗都没有惊动。
夜晚南松出现在主院,敲了几声门窗,三重一轻,是他和叶夫人特有的暗号:“叶夫人,昨夜大娘子救走了那个护卫,不料两人在后门分别的时候被人绑走了。”
苏姨娘打着哈欠突然就清醒了大半:“可知是什么人?”
“不知,只知那些人全副武装,轻功了得,不似一般人物。”南松恭恭敬敬回道。
苏姨娘忍不住脸上的笑意:“真是天助我也,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到位,等天亮了你就去府衙报案,就说那个护卫和珠珠私奔了。”
“是。”南松报告后就退了下去。
当叶云珠醒来的时候,发现身处一个废旧的山洞,里面山壁斑驳,远处有几口大大的铁锅,似乎好久没用过,都锈迹斑斑,近处有一方小池,池水呈褐色,上面冒着白色的泡沫。
透过白色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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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才发现江渚被人绑在了池子里,被缚了手脚,岸边一带着黑色面具的黑衣人正拿着剑指着他的脖子。
黑衣人神色癫狂地问道:“梅香在哪?”
江渚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黑衣人再一次拿剑逼近他,锋利的剑尖在脖子处滑出了一丝血迹:“梅香在何处?”
江渚:“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梅香。”池中的盐水浸入身上的伤口,巨大的疼痛感让江渚直冒冷汗。但他出了额边滑落的冷汗,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黑衣人红着眼睛终于怒了,转身在小池的另外一角打开了一个龙头,一瞬间一股巨大的水流从龙头处流了出来,将小池的水慢慢加满。“你说是不说?不说实话很快你就会感受到被水窒息的感觉。”
“我根本不识你说的什么梅香。”江渚皱着眉头说了几个字。他根本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确实也不识这个女娘。
渐渐地池中的水越来越满,已经没到了江渚下巴。
叶云珠看着越来越呼吸困难的江渚:“你是何人?你放开他,他不会说谎。”
黑衣人转头看见已经苏醒的叶云珠,拿着剑走了过去。剑尖直逼云珠娇嫩的小脸,转头对江渚道:“你不说出来的话,这位你准备私奔的小女娘可要毁容了。”
本来神色冷淡的江渚看见这一画面顿时就怒了,开始不停地挣扎,想要挣断手脚的绳子,无奈身受重伤又被盐水泡着,全身都使不上力气。
他红着眼睛瞪着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你要是敢碰她,你就死定了。我说了不识什么梅香。”
黑衣人摸出龙形玉佩:“那你怎么有这块玉佩?”
江渚记得他的玉佩应是抵给了酒楼,当时那酒楼老板给人的感觉就极其不舒服。
叶云珠也知道这是江渚身上的东西,疑惑道:“这块玉佩怎么了?”
“这块玉佩是梅香的贴身之物,十年前春日宴后她就消失不见了。如果歹徒不是你,那这玉佩怎会在你身上?”黑衣人恨恨地说。
此句话一说两人都很震惊,江渚不敢肯定那位歹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因为他失了记忆,但是这枚玉佩让他感觉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云珠也惊了片刻,立刻反驳道:“不,江渚不会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况且十年前他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少年郎,怎么会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
黑衣人垂下手臂,一股子疯狂的模样:“怎么会这样,梅香当年已经快到出宫的年纪,我们说好了等她出宫我们就成婚的,如今却了无音讯。”
云珠看着江渚整个人渐渐没入盐水中,有些焦急:“是的,你绝对绑错人了,江渚是好人。绝不会作出这等事来,你快放了他吧。”
黑衣人急速鼓动着胸膛,脑子里乱哄哄的,他知道是孩子绑走梅香的可能性不大,这些年来春日宴绑人的恶魔一直没有停止,但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这样断了,又急又气。胡乱地挥舞起手中的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告诉我梅香在何处,梅香,梅香……”
云珠躲避着黑衣人手中的剑,一不小心,手臂上就滑了一道浅浅的口子。边吼着边发疯似得跑了出去。
叶云珠没有理会从没有过得疼痛感,克服对水的恐惧,一下子趟进了盐水池。
江渚手脚上缚着绳子,绳子末尾还坠着石头。此刻已经沉入了池底,整个人彻底陷入了昏迷。
16. 湿哒哒的衣裳不舒服
云珠憋了一口气,钻进水里,淡淡的盐水浸入眼中,眼睛隐隐刺痛起来,她强忍着流泪的冲动,接近江渚身边,推了几下,完全没有反映。
她记得江渚随身带着一把匕首,艰难地伸出手向江渚的怀里摸去。
不料昏迷中的江渚却突然苏醒过来,一把抓住了伸进怀里的乱摸的手,眼神凌厉,手劲大得像要把人手骨折断。
云珠闷哼一下,吐着气泡轻轻唤了一声:“江渚,疼。”水中的声音咕噜咕噜的异常模糊。
江渚定了定神,还是听清了叶云珠的话:“上去。”
云珠紧紧闭上嘴,两腮鼓鼓的,刚刚的发声已经耗尽了空气,她知道水中不能再说话了,指指江渚手脚的绳子,意思很明显,要帮他割断绳子。
江渚皱着眉头看着再次伸手摸进自己怀里的小女娘,透过浑浊的盐水,也能看清她那双圆润明亮的双眼,像黑暗中照亮他的一束光。柔软的小手在自己怀里一阵摸索,在胸膛上留下一道道灼热的痕迹。
云珠笨拙地割断了江渚手脚上的绳子,江渚摆脱了束缚,立刻抱着云珠浮上水面。
两人还不容易上了岸,松懈下来,才发现经过盐水的浸泡,浑身的伤口都生疼。云珠从小就是娇养的小女娘,不管是哪一世,都没有受过伤,也没有这么有勇气救过什么人。
江渚从上岸后就警惕起来,见并没有蒙面人的踪影,才渐渐放下心来。又赶紧看怀里快要昏迷的小女娘:“云珠姑娘,你没事吧。”
云珠眼中进了盐水,强烈的刺痛感让她泪眼朦胧,右臂上的伤口也疼得厉害,整个人虚弱得快要晕倒,只能发出小猫似的微弱声音:“疼。”
江渚心下狂跳起来,又带着些不明的怒意:“知道疼还下来?”
云珠更觉得委屈了,自己从来没这么勇敢过,这个人还这么不领情,眼泪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你还凶我?”
某位冰冷冷的面孔终于产生了一丝慌乱地神情:“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江渚把云珠放在一旁的石凳上,自己去找了破旧的盆子打了干净的水,用自己的帕子小心地清理着叶云珠的眼睛和伤口。
眼睛扫过女娘胸前的隆起,又脱下自己的外套一下子披到了她的胸前。
云珠咕哝起来,双手还准备将衣裳扯下来:“哎呀,我不冷,再说这衣裳湿哒哒的,披在身上更不舒服。”
江渚沙哑地喊道:“别动。”
眼睛看不清的云珠终于像被裹成粽子一般一动也不敢动了。
经过几遍清理之后,云珠的眼睛终于能够睁开了,眼珠子因为泪水变得更加黑亮,眼白红通通的。她看清了周遭的环境,小声问:“那黑衣人走了?”
正在生火的江渚恩了一声,算是回应。
云珠更加迷糊了“那他就这样放了我们?到底为何抓我们呀?”
江渚突然转身过来,在火苗跳动的光线从他的脸上掠过,留下斑驳的光影,鸦黑的睫毛低垂,好似犯了错的小孩:“云珠姑娘,都是受我的牵连,对不住。”
“我相信此事定与你无关。”云珠一向心思单纯,虽还是害怕江渚,但是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心里莫名对这个人多了信任。
江渚的脸再次被火堆照得有些发热,他突然转过脸去,望了望四周:“这里好像是一处盐场。”
云珠也仔细打量起四周:“是吗?从没听爹爹说过安泽县还有官盐。”
江渚低沉着头,若有所思,看了看远处的锅炉,上面并没有官府的印记:“这不是官盐,看来是有人私自制盐。极有可能叶知县就是挡了这些人的道才遭到刺杀。”
云珠捂住了嘴,又因为牵动手臂上的伤口嘶了一声:“那这是些什么人干的?”
江渚神色暗了暗:“胆大包天的人。”这个团伙敢私自制盐、贩盐,谋害朝廷命官,定是背后有靠山。
从没有想过,爹爹的死背后有这么大的阴谋,叶云珠脑子很乱,就凭她能避免这些祸事吗?又抬起头看着江渚,还是靠这个人?想想前一世江渚杀伐果断的冷脸,又迅速摇了摇头,不行,这无异于与虎谋皮!没准死得更快。
两人相对无言,各有所思,挨着在一旁坐了下来,云珠垂着头有些无措,突然想起从丫鬟们听来的谣言,没准和今日的黑衣人有所关联:“江渚,你听说过春日宴的传说吗?今日听那黑衣人说起春日宴,就想了起来。”
江渚浅棕色的瞳孔一动不动的看过来,像要看透人心般,眼前的女娘眼睛红红的,脸蛋白嫩柔软,嘴角因想起什么趣事而向两边翘起,恢复了平日里活泼爱笑的性格,回答道:“未曾。”
“传说凤城有一个杀人狂魔,专门在每年春日宴犯案,每到春日宴就会失踪一年轻女娘,连尸体都不曾找到。你说这个梅香会不会真是被这个歹人抓走的?”
江渚听到春日宴、凤城这些字眼突然感到头痛欲裂,一些零碎的画面在脑海深处闪过,黑暗的环境、刺鼻的血腥味,一些零碎的尸体。
江渚的表情逐渐扭曲,剧烈的头痛让他有些无法呼吸。
叶云珠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小心喊道:“江渚,你没事吧?”
江渚抬起通红的双眼,眼前的女娘变成了脑海中那些模糊的面孔,顿时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滔天的杀意涌现。他一步一步朝云珠走去,慢慢伸出右手。
在叶云珠还没反映过来就被掐住了脖子,纤细雪白的脖子在江渚的手中好似一用力就会被掐断。
叶云珠有些无法呼吸:“江……江渚”她想尽最后的力气企图将他唤醒。但是江渚像陷进了某个深沉的梦中,仍旧没有清醒过来。
“江渚,是我。”叶云珠不住地拍打着江渚的胸膛。
江渚透过血红的双眼终于看清了手中的人是谁,他用左手捏住右手,极力的隐忍,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你快走,快离开我。”
云珠有些被江渚这个样子给吓到了,她连忙跑开,躲到了山洞口旁,外面是荒郊野外,漆黑的夜让她不敢离开洞口,只能在洞口偷看江渚的一举一动。
江渚在云珠离开后就开始闭着眼睛努力地呼吸,他想起叶云珠教过他的样子,努力地吸气再慢慢地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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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平息了下来。
他一眼就看见了在洞口眼巴巴地观望他的小女娘,看见他看过去,立马就把头缩回了黑暗中。
叶云珠发现江渚好似已经清醒了过来,并在向她招手,向她呼叫道:“过来。”
叶云珠虽还些害怕,但后面的黑暗更恐怖,她慢吞吞地跺回洞里,小心翼翼地在一旁蹲下,再也不敢乱说一个字,害怕再次引起此人发疯。
“放心,明日一早我就护送你回家。”说完也在一旁坐了下来,没再开口。
叶云珠就偷偷瞥了他一眼,还是鼓起勇气道:“你还是先不要回叶府吧,兰花的事情还没完,我担心你会被苏姨娘打。”
江渚此刻脑中的有些记忆突然清晰了几分,他好似曾经从尸体堆中爬出来的,他满脸血污,鼻腔里都不知是谁的鲜血,身边都是一些模糊的死人脸,远处有一个尖细的嗓音:全烧了吧,别弄脏了这地儿。
不过那些账还等他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回去慢慢再查,只要是他曾经的经历,就一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他突然深深地回望着叶云珠:“云珠姑娘,不管是是否相信在下,我都自愿回去查明真相,我不会背着被冤枉的杀人罪名像鼠辈一样到处逃窜。”
叶云珠虽然不是极顶聪慧,但是她的直觉一向是最好的,弱小的动物最擅长于靠着直接躲避危险。她觉得江渚突然有些变了,要说哪一点,又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整个人更加冰冷眼神更加坚定了,好似有什么既定的目标誓死也要完成一样。
她不敢肯定道:“可是……”她还是有些担心。
果不其然,两人第二日刚走到城门口,就被严查的官差抓个正着。
“你就是江渚,杀了人逃走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回来?”几名官差立刻就将人押了起来。
还不等江渚开口,叶云珠立刻掀开围在自己脸上的手巾:“你们放开,我是叶知县的嫡女叶云珠,他不是杀人犯。”
几位官差神色有些尴尬,大娘子怎生这么不知看情景呢?眼下县城里都传遍了她和护卫私奔了,如今不找些由头,消除谣言,不就证实了他们私奔的事了吗?“叶大娘子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了,还是将江渚押回衙门,由叶知县亲自审理吧。”
叶云珠还准备多说几句。江渚用眼神制止了她:“我跟你们走。云珠姑娘先回府吧。”
“可是……”看着江渚安抚的眼神,又不知如何劝说“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
官差们眼看劝说不过,也只好应下了。
到了衙门,叶知县就急冲冲地跑了出来,一把拉过叶云珠,小心地上看下看,查看全身有没有损伤的地方:“珠丫头,你没事吧,你真是吓死爹爹了,没想到那江渚你这小子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监守自盗。”说着狠狠瞪了他一眼。
云珠看了一眼身后被绑的江渚,连连解释道:“爹爹,我不是被江渚绑走的。”
叶靖松一副要晕倒的表情,不可思议的望着她:“难道真跟外面说的那样,你们是私奔?怎么能私奔呢?你走了爹爹要多难过呀?”
17. 兰花的死
江渚微叹一口气,他终于知道神经大条这点叶云珠生得像谁了。“叶老爷误会了,我们乃是被歹徒迷晕绑走的,似乎是跟私盐案有关?关押我们的地方像是一个私制盐的场所,不信老爷可以着官差去调查。”虽说绑走的人和私盐案并不是一伙人,但是当时的场地是盐场,由此说来顺理成章,也有助于官府查案。
叶靖松皱了皱眉头,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是云珠从没见过的认真样子:“此时暂且不提,兰花的案子你也应该有个交代吧?”
“这事于我更没什么关联了。她是死在叶府没错,我也确实在月余前似乎见过她,但是这就能表明我是凶手吗?不能吧,这么说叶府所有的人是不是都有嫌疑了?”
“你放肆。”押送的官差见江渚的话越来越过分,不禁大声喝道。
“这话说的也没什么错呀。”叶云珠在一旁眨了眨眼睛一直点头。
叶靖松也顺着江渚的话仔细思考,昨日被云珠失踪的事扰了思绪,今日细细想来,也的确如此,兰花的事不止江渚有嫌疑。
叶靖松对江渚这个人如今是非常不满,尤其自己女儿还一直向着她说话,白菜要给拱走了的危机感,他挑起眉头:“那你如何证明你不是凶手?你的嫌疑可是最大的。”
江渚丝毫不慌:“叶老爷如是愿意相信在下,请给在下七日时间,在下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是吗?那我就静候佳音了,时间一到别怪我不留情面。”叶老爷转身就进了内堂。
叶云珠有些担忧,到江渚耳旁小声道:“你怎么能确定这么短的时间能破案?”
江渚对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中一丝软暖,正准备回应。
叶老爷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板着脸转身对着叶云珠道:“珠丫头,还不进来。”
叶云珠又看了江渚两眼才一步一停地跟着爹爹进去了。
月上树梢
江渚准备出门查案,一出门,就见门口蹲着一团黑色的物体。极高的警觉性让他瞬间就亮出了匕首,逼到了来人的颈项处。
叶云珠拉下黑色的面巾:“别别,江渚,是我。”
一道软嫩的声音从黑影处传出,除了那个娇软的小女娘没有第二人,江渚收起匕首:“你怎生在这里。”
小女娘蹲在地上,两只小手捧在自己脸庞处,微肉的小脸被自己的手掌按陷进了软弹的脸蛋中“我在这里等你呀。”
她想起身来,不料蹲得太久,两只脚有些发麻,眼看着又跌了回去。
江渚伸手拉了一把,那白嫩的小手就稳稳的被捏在了手里,自己冰冷的手心瞬间像点燃了一个小火把,热烫得厉害。
叶云珠嘻嘻一笑,很自然抽回了手:“谢谢。”
江渚望着空荡荡的手心,若有所思。一瞬间脑袋放空,差点忘了自己想问的话。
云珠在他面前挥挥手:“你看什么呢?”
江渚这才醒过神来:“我问你来干什么?”
“你不是要去查兰花的案子嘛,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说完觉得自己特聪明,才猜到了江渚的行踪。
“不行。”
“为什么。”正自得的叶云珠不满地问道。
“不方便。”江渚黑着脸。
“为何?”叶云珠也是快及笄的女娘了,对男女大防却丝毫没有概念,苏姨娘不教,叶老爷一个男子也不便教,下人们更是无从教起。故而前几次对于叶清灵的哭诉其实感到有些小题大做。
“孤男寡女深夜外出,云珠姑娘觉得合适吗?”江渚耐着性子解释。
“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我们出去过。”叶云珠感觉自己真是聪明透顶了,还有胆大包天,都敢跟江大奸臣讨价还价了。
江渚捂着额头,产生人生第一次无奈感。以前不爽的人杀掉即可,可是这个娇软小女娘是打不得骂不得说不通,貌似以前亦是如此。
转身走进黑暗里:“走吧。”
叶云珠还在一旁不停地询问,像一个小童总有问不完的问题:“江渚,我们为什么要晚上去查案,爹爹都已经应了你期限,咱们不可以光明正大的查案吗?”
江渚并不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叶知县虽是私下答应这种非官府的人查案,但毕竟是君子协定,拿到官府层面上来讲是做不得数的,官府不会给与他查案任何帮助,他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查。
云珠立刻小跑着跟了上去,有些气踹嘘嘘,顾不上问问题了。长期呆在屋里的女娘可没有这么走路的习惯,一刻钟之后,她再也坚持不下了,一下子蹲到了地上:“江渚,你慢些,我走不动了,我们为什么不雇一辆马车呢?”
江渚转过身来,脸色在黑暗中更黑:“云珠姑娘要不还是回去吧。”
云珠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小心翼翼地打量对方的表情:“不要,你既然答应爹爹查案,我可以来助你,况且到时候还可以证明你的那些证据真实有效。”
江渚转过身蹲下来:“上来吧。时间不早了。”
云珠愣了一下,这是要背她吗?这人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渚?她慢吞吞的挪过去,轻轻将两只手放到江渚双肩之上,硬朗的骨骼有些烙手,她头一次觉得有些羞涩,两颊微微透着粉红。
背人的人也极其不适应,女娘一向是他最厌恶地物体,厌恶到有碰触就会想杀人的地步,但是一次次的亲身体验告诉他,他对叶云珠这个小女娘有些不一样,她的触碰从并不反感,到现在的甚至于有些期待?
背着叶云珠在房顶上飞奔起来,叶云珠因为突然的飞跃差点惊呼出声,死死地抱紧眼前人的脖子。
江渚明显感到被人掐住了脖子,知道小女娘有些害怕,不禁放慢了些脚步,即使是这样比起之前的散步还是快了不少,不一会就到了停放尸体的义庄。
将云珠放下来,两人偷偷进了义庄,里面之前只有一个瞎了眼的老人看守,此刻正值深夜,一旁的小屋里老人早已酣睡。
来到停尸房,江渚吹燃火折子。一瞬间两排盖着白布整整齐齐的尸体就映入眼帘。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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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惊呼一声一下子钻进了江渚的怀里,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江渚胸前的衣服。
江渚两只手臂僵硬地抬在半空中,她这是来助他?是来捣乱的吧。
“云珠姑娘可是害怕?”
云珠被吓得有些冒冷汗,心想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但是又有些逞强:“谁,谁说的,我只是,只是突然有些冷。”
“那能不能放开,你这样我走不了。”
云珠尴尬地放开江渚的衣裳,还抚了抚胸前被抓皱得衣裳:“不好意思。”
江渚努力忽视她羞红的脸颊和软糯的低语,一个一个开始查看哪具尸体是兰花,无赖他实在有些不记得兰花的样貌,只记得应该脸上有一道疤痕吧?翻看几个后:“云珠姑娘可不可以帮忙看看哪一具是兰花?”
云珠有些诧异:“你不识兰花?”
江渚努力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似乎有一个模糊的面孔:“见过,忘了。”
云珠本是十分害怕,不过说了要来帮忙,也不能拒绝。双手颤抖的提起白布的一角,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就赶紧放下布来。“这个不是。”
“您确定看清楚了?”
“这人穿着男装,应不是她吧。”
再鼓起勇气掀开一具:“不是,这个还有胡子。”
再提起一角,还没看清就被身后的江渚一只手环保过来蒙上了眼睛。“别看。”
“怎么了?不看我怎么能确定。”
“这个不会是,男,裸着身子,你确定还要看?”
云珠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看不看。爹爹说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眼睛会坏掉。”
终于在翻开完一排之后终于找到了兰花的尸身。身上伤口密布,在炎热的夏日,几日的时间已经开始腐烂,有些伤口甚至生了蛆虫。
看上几眼的云珠就开始趴到一旁呕吐起来,像是把今日一整日的饭食都呕了出来。
“你就在一旁休息一下。”说完这句话之后江渚就拿出匕首面无表情地开始翻看尸身,全身上下一点都没有放过。
眼睛不瞑目地睁着,血泪流到了两鬓。全身都有明显的鞭痕及大大小小被刀划过的小口子,致命的伤应是脖子处,一条细小的血痕,不知是什么凶器造成了。
再仔细观察脖子处居然有一个隆起,像男子的喉结一样。用匕首划开,里面居然是一颗佛珠!
江渚用干净的帕子包住那颗佛珠若有所思:“云珠姑娘,你们叶府可与什么出家人有过联系?”
云珠终于吐完了,苍白着小脸使劲回忆:“那真有,苏姨娘一向喜欢礼佛,经常到城外的天月庵上香,偶尔也会请庵里的女尼到家里讲佛。这有什么关系吗?”
江渚拿过被擦得干净的佛珠:“这是从兰花的脖子里发现的。”
云珠看着那雪白的手巾,就说江渚有拿它擦各种血迹的习惯,上次还非要她用这手巾蒙脸,瞬间觉得自己的小脸洗不干净了。想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也发现了问题所在:“那兰花的死与那女尼有关系?”
18. 世上总有些丑恶
江渚望着那颗佛珠:“定是有些关联的。”
还没等江渚去天月庵探查,第二日名叫法静的女尼就登门讲佛来了。
法静只身前来,只见他清秀绝俗、身材高挑,穿着素色的僧衣,一举一动都流露出深深的禅意,让人心生敬畏。
苏姨娘连忙将人请进小佛堂,叫人沏茶后,就房门紧闭。
江渚和云珠两人对望一眼,寻着一角落在外偷听起来。
屋内法静端起一杯清茶慢悠悠地在面前吹着,并不急着讲佛。苏姨娘也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神色焦虑,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还来干什么?在这风口浪尖上。”
法静放下手中的茶杯,慢走几步,到了屋内所供的一个小佛像前,轻轻出声:“不知叶老爷可知这小佛堂是什么所在,是黄金洞还是……偷奸所?”
苏姨娘表情恨恨的,却并没有反驳。
云珠在屋外听到这里尤其吃惊,平日里苏姨娘虽只有三十余岁、风韵犹存,却处处端庄大方,不相信她会做下这等下作之事。
苏姨娘收起恨意,整个人卸下气来:“你想怎么样?”
法静接着道:“叶夫人是聪明人,这次我不要信息,我要你做一件事。”
看着法静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神色惊恐道:“你这是干什么?”
“将此药下进叶老爷的茶饭中。”法静直直地盯着她。
“你疯了?他是我们家的当家人,他死了于我们没有任何好处,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法静一步一步紧逼过来:“我来给你说说如你不这样做的后果如何?当叶老爷知道你私通下人,并偷偷拿府内的金银接济你的那些穷亲戚,你说叶老爷是怎么弄死你好?”
苏姨娘捂着嘴惊呼一声,整个人瘫软到了地上,哭求道:“求求你,不要告诉老爷。”
“世人都没想到叶夫人如此端庄仪态,却做出如此让人不齿之事。不过这些年来你做的再好,他把你放在心上吗?他会不会怀疑您的女儿是不是他亲身的?但凡他抓住你如此错处,您要不要赌一赌他会放过你嘛?”法静绝美的姿色如一条恶毒的蛇,慢慢地缠上了苏姨娘的内心。
苏姨娘绝望地眼中含泪,自言自语道:“他不会,即使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们两母女也绝不会再有容身之处。我怎么样都可以,但是我的灵儿是无辜的,她这样才情出众,不应该有如此污点。”她战战巍巍的接过小纸包。
法静妩媚一笑:“这就对了,等叶老爷一走,叶府不是尽在你的掌控中了吗?这两日你必须把这事办妥了,要不然你知道的……”
苏姨娘浑身抖了抖,别看此人看着超凡脱俗的样子,实际上最是凶残,自从被他抓住了把柄,每月都要寻一个女子进入庵中,至于那些女子的结果如何她不知道,但是兰花的样子简直让人心生梦魇。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法静又恢复到了平日里不染尘埃的模样,拿着手腕处的佛珠行了一礼:“那施主,今日的佛理就讲到这里了,望施主好自为之。”
眼看着人就要出门了,江渚捂住云珠的嘴就躲进了一旁的杂物房。
江渚看着被捂住的人,只剩下一双流泪的眼睛在外面,好不可怜。当世上的险恶暴露在一个未经世事人的面前,是残酷的,但是这是一个人成长必须要承受的痛苦。叶云珠之前是一个在闺房内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娘,但是他明白了知道事实的真相也许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即使是这样,看着无声啜泣的女娘,江渚还是心生了些不忍,捂住嘴的手顺手就抹掉了脸上的泪珠:“不要哭,世上总有些丑恶,你避着些就是。”
云珠被带着凉意的手指抚过脸颊,有些错愕。她也不知是在哭什么?也许气的是自己上一世的愚钝,伤心的是亲人对自己的算计。
她的世界有些崩塌,她眼中的亲人不是亲人,带着伪善的面具,眼前这个一直自己忌讳的恶人,不知是不是也带着一张假面?她不知道答案。
擦干眼泪,尽管眼睛还是红红的,像一只落寞的兔子,却咧起嘴角安慰道:“没事,该来的总会来,总不能一直都躲在人身后。”
江渚见她情绪稳定了些:“那云珠姑娘准备如何?”
女娘眼睛亮亮地望着江渚:“我对别人不放心,这两日苏姨娘那请你盯紧,寸步不离的保护爹爹。关于这个法静我会先找一个朋友跟着,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看他有何可疑之处,再做打算。”
江渚见云珠眼神带着些坚定,比之前娇软的模样更加耀眼,心下有几分放心。“云珠姑娘下定决心了?”
“既然会伤害到爹爹了,那就已不再是我的亲人了。”
……
第二日,叶云清找来了楼岳阳,他之前一直不愿接受她的好意,一直居住在破庙里。
“岳阳,姐姐想你帮我跟着一个人,远远地跟着就行,不要打草惊蛇。”
楼岳阳依旧摸摸鼻子:“姐姐,愿意为你效劳,现在你也算我半个雇主了。”
云珠摸摸淘气的小脑袋:“别闹,此事可能会有些危险,天月庵的法静可能是个坏人,不过现下我们还没有证据。你小心些,有任何危险都不要逞强。”
楼岳阳也正经起来,若有所思:“进来流民当中也消失了不少人,有人听说这些人都说过要去求神拜佛,恐怕与你说的这个人有些关联。”
云珠更加惊恐:“那你小心些,远远地看着,千万不要靠近,有事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放心。”随即摆摆手就溜进了后面的巷子。
云珠想到这几日忙着查探各种事故,一直没有时间去看望叶清灵,虽说听大夫说已经大好,还是特地买了些上好的生肌的粉膏去看望她。
坐到叶清灵的闺房里,没有了往日的轻松,要她亲口说出她的亲身母亲所做的事情和要做的事情,她实在是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看着脸上还裹着纱布的妹妹,摸了摸她的头:“灵儿,你伤口还疼吗?”
叶清灵之前其实是有些愧疚的,不该听从母亲的身份做下这些事情,但是如今自己自食其果,还严重到伤了脸,虽说大夫说仔细养着可以痊愈,但是到底面容是女娘最重要的东西,说不恨也是不能的。
她勉强一笑:“姐姐不必担心,大夫说已经开始结痂了,很快就会痊愈的。”
云珠望着乖巧地妹妹,有些不忍:“那就好,灵儿,如果姐姐做了可能伤害你的事情,你可会怪我。”
叶清灵楞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如此钟灵毓秀:“姐姐最疼我了,怎么会做那等事情。”
云珠转过身子擦了擦眼中的泪花,心里一直给妹妹道歉,也许不久之后苏姨娘就会入狱,灵儿也会失了母亲,而失去亲身母亲的滋味她最清楚不过。
转过头来眼睛已经红红的,还软糯地安慰起人来:“那灵儿好生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不用担心别的。”
到了晚间,云珠就开始张罗晚宴,据说是庆祝叶家人死里逃生。她亲自下厨做了爹爹最爱吃的红烧鱼,炖了苏姨娘常喝的燕窝。
一家人坐到了后院,后院树上被装饰了小灯,不过灯罩里面放的不是烛火,而是夜明珠。整个后院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如梦如幻,氛围温馨。
云珠张罗完一桌子菜,还特地换了一身粉色衣裙,特别的衣裳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叶靖松无限感慨:“珠丫头长大了,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臭小子。”说完还瞥了一眼远处门边的江渚一眼。
云珠一把抱住爹爹的衣袖,撒娇道:“爹爹,我还小,我要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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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您膝下尽孝。”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你爹爹连你的嫁妆都准备好了呢。”苏姨娘在一旁打趣。
一家人其乐融融准备坐下用饭。
叶老爷和苏姨娘两人看着自己面前的两团焦黑的东西:“这是?”
云珠娇羞地笑了笑:“这是云珠第一次下厨,特地做了爹爹最爱吃的鱼和姨娘平日里喝的燕窝。您们快尝尝。”
叶老爷尴尬地拿起筷子,准备夹起一片鱼肉,没想到使劲用筷子戳也没有戳出白色的鱼肉来,从里到外都焦透了。“珠丫头,你确定这是鱼?不是石头?”
苏姨娘也舀起面前的燕窝,黄黑色浓稠的汤汁让她不敢下口。
云珠有些脸红,自己的手真是不够巧,想亲手做几个菜确是做成了不堪下咽的地步。“爹爹,您别取笑我了,为了做这顿饭,我还受伤了呢。”说着抬起自己受伤的右手。
叶靖松一看,果然右手食指被烫出了一个亮泡。立马心疼道:“以后这些事交给下人就好了。”
叶清灵也在一旁帮忙,善解人意地说道:“是啊,这是姐姐第一次下厨,您们可要多多赏脸才行。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说着大家都谈笑风生,一时间温馨的小院被笑声装满,头上的紫藤花散发着馨香萦绕在每个人鼻尖。
云珠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看着每一个人,像要把这一幕永远记在脑海里。然后对自己说:叶云珠,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一切都将会打破,你清醒些,绝不能重演上一世的悲剧。
从晚宴之后几日,叶云珠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但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只要自家爹爹在家,她就必定跟着,始终没有见着苏姨娘动手。
时间已经过了两日,眼看法静给的期限就要到了,云珠依然跟在叶靖松身边。这几日的反常让神经粗糙的叶靖松都有所察觉:“珠丫头,你最近很闲吗?怎么老是跟着我?”
云珠依旧给他捶着背:“我是闲得很啊,这不是要抓紧空闲时间讨好爹爹,让爹爹多为女儿准备些嫁妆吗?”
苏姨娘神色如常端着一碗莲藕汤就进来了:“就你会讨你爹爹欢心。来,老爷,您最近常在外走动,喝碗莲藕汤去去火。”
云珠盯着那碗汤,该来的还是来了。在来的路上江渚早就提醒了她,亲眼看见这汤被苏姨娘动了手脚,如今那包药的纸张都还在怀里。
她接过那碗汤,用勺子在碗里不停地搅动,突然说道:“姨娘最近也挺辛苦的,不若这碗汤先孝敬姨娘吧。”说着就把汤碗送到了苏姨娘跟前。
苏姨娘心里吓了一下,这两日叶云珠一直跟在身边,她都下不了手。要不是看叶云珠如平日里那笑得有些傻气的脸,还以为她知道了这碗汤有问题。
她连忙推拒道:“还是老爷比较辛苦,厨房还有呢,我待会再喝。”
云珠心下更加确定这碗汤决不能喝,又皱着眉头道:“姨娘难道不知道爹爹脾胃虚,受不得莲藕汤。还是姨娘多喝点,下火。”其实是她上一世想吃莲藕都被江大奸臣掀翻在地,她还记恨了好久,后来医官诊治才道出原因,是因为脾胃虚不适合吃莲藕。
苏姨娘有些窝火起来,她怎生不知道老爷有这毛病?只好接过汤碗,抹起了泪:“都是我不好,连老爷有这毛病都不知道。”她知道只要她一哭,叶靖松就会妥协。
果然,叶老爷伸出手来:“没事,怎么都喝不得了,夫人亲手做的,喝不得也喝得。”
“不行。不能喝。”叶云珠一着急就打翻了碗,溅起一地的汤水。
“珠珠。”苏姨娘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又被这丫头搅乱。
云珠索性也不装了,机会已经给过了,心下失望透顶,对着门外喊道:“江渚,将人带进来吧。”
19. 恶人有恶报
江渚押着刘婆子就进来了,拿掉刘婆婆口中的抹布。
刘婆婆立刻就哭闹起来:“你这下等奴仆,既然敢绑我。”叶府的人都知道刘婆婆是苏姨娘娘家就跟过来,如今在府里大小事宜都能插上一手。
叶靖松也疑惑地望着云珠:“珠珠?”
云珠郑重地对着苏姨娘行了一礼,算还多年养育之恩。又转过来解释道:“爹爹,我要举报苏姨娘和这个刘婆婆下毒,想要毒害您。”
“珠丫头,这事可不能乱说,可要讲证据。”叶靖松满脸不可置信,也严肃起来。
“是我和江渚亲眼所见,这汤你可以叫人来查验一番。”说着又迅速抽出苏姨娘怀里的小纸包:“这个就是装毒药的纸包,一验便知。”
苏姨娘此刻脸色惨白,明知证据都摆在眼前,狡辩不得,只能喃喃自语:“这是污蔑,陷害。我不知里面被下了毒,江渚这个恶奴,之前就记恨被我鞭打,对,是他污蔑我。”
云珠拿着小纸包质问道:“那你怎么解释有毒的纸包就在你身上?”
“不知道,我不知道。”苏姨娘脑子一片空白,不知从何辩起。从她被法静暗算,被南松勾引,两人有了不可告人之事之后,就一直被法静控制,之前只是告知老爷的动向,这次却要老爷的性命。
刘婆婆见事情败落,大声吼叫起来:“跟夫人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老奴做的,是老奴下的毒,夫人身上的东西也是我放的,老奴这就用这条老命给老爷赔罪。”说着挣脱江渚的双手,抢过叶云珠手上的纸包,塞进嘴里,一瞬间就咽了下去。
刘婆婆片刻之后就口吐鲜血。苏姨娘在浑噩中尖叫一声蹲在地上将人抱在了怀里,眼泪婆娑:“刘婆婆……”
老婆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擦干苏姨娘眼中的泪:“婉娘,老奴不能继续陪你了,你好好的……”说完不等回应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事故发生在一刹那之间,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刘婆子只想着毁灭证据,以为没了证据就不能指证夫人,但也间接证明了这个小纸包的确是毒药。
叶靖松脸很黑,从没有想过温柔端庄的苏姨娘会做出这种事:“苏苏,你不解释一下吗?”
苏姨娘抱着刘婆子温柔的尸体,眼睛猩红,神色癫狂,刘婆子是从小跟着她的,于她而言视同乳母的存在,有什么不可说的事情从来都是同她说,说了之后即使不能解决,心情也能排解几分,如今连这唯一的纾解口都没了,她无比憋闷,接着既然自顾笑了起来:“解释什么?你们不都看见了吗?”
叶靖松痛心疾首,十几年夫妻恩爱,不料今日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夫妻恩爱多年,一双女儿懂事孝顺,你为何要这样做?”
苏姨娘双手都沾满了刘婆子的鲜血,站起身来,恨恨地看着他:“为何?叶靖松,你不问问你自己吗?你什么时候将我看作是夫人的,无论我做什么,为叶家付出了多少,我在你眼中永远比不上你那个早已过世的夫人,我永远都是在妾的位置上。灵儿再优秀也永远比不上叶云珠一句撒娇的话语。”
“我何时这样想过。叶府的人都认你这个当家主母,任你差遣,你还有何不满。”
苏姨娘满眼泪水大声吼道:“叶靖松,你少蒙骗我,你扪心自问,我真的是你的妻?我到底什么时候比得过叶云珠的一只手指!”
“我从未将你们放在一起比较,你们也没有比较的意义。”
“呵呵,是啊,我没那个资格。今日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说着就朝一旁的墙壁撞去。
叶清灵跑进来后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娘……”一声尖叫跑过去抱住已撞昏迷的苏姨娘。
“快叫大夫……”叶靖松赶紧吩咐人下去叫大夫,准备走近查看。
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叶清灵哀怨地望着他:“你不要过来,你们为何要如此逼迫我母亲。”
“没有的事。”叶靖松也被这个事态的发展有所疑惑。他感叹一声:“我们都没成想家里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些事容我们调查清楚后自会给你一个交代。”毕竟她母亲要毒害父亲这样的事灵儿不一定能接受。
叶清灵望着这群人都用悲悯的眼神望着她,极度反感,不过眼下治好母亲是第一重要的事情。将苏姨娘安顿稳妥之后,叶靖松端坐在大厅的扶椅上,抬眼询问叶云珠和江渚。
“爹爹,事情是这样的……”云珠将他们查案的经过如实告知了叶靖松。
叶靖松习惯性的摸摸自己的山羊胡:“那一切都指向天月庵?此事你应该早些告知爹爹,那小乞儿不过半大的孩子,出事了怎么办?”
叶云珠心中一惊,她只想着楼岳阳向来机灵,一个小乞儿不会太打眼,应该不会有危险,现在想来,是自己大意了。
急忙拉着叶靖松道:“那怎么办?这两日我关注苏姨娘这里,那边暂时还没收到消息。不会真出了什么事情吧?”
叶靖松看着急的快掉泪的叶云珠安慰道:“别担心,我马上回衙门召集官差,上山捉拿法静。”
几十个官兵迅速上山,向天月庵集聚。
此刻神圣天月庵内院没有朗朗的诵经声,只有女娘的哭泣声。
叶知县一群人震撼至极,堂堂佛门重地,既然成了藏污纳垢之所。一群人偷偷解救了禅房内的两名女子。然后准备抓住庵内的罪魁祸首。
官差团团围住大堂正在念经的女尼。云珠刚刚跟在官差后面一直没有找到楼岳阳,一时间担心的心情到了顶峰。
住持法静手持佛珠,淡定一笑:“不知叶知县光临,有何指教。”
叶靖松气得山羊胡都要吹起来了:“你不是明知故问?你指使他人毒害朝廷官员,残害人命,所犯罪名罄竹难书,还不快乖乖受捕。”
法静站起身来,绝美的笑容让在场的官差都有些恍惚:“叶知县,世事可要讲究证据,不可空口白牙的诬陷于人。”明明应是圣洁之人,说话间偏偏露出些妩媚。
“证据?将人带上来。”
两名蒙面的女娘就被带进了大堂,害怕地躲在官差的后面,指认道:“就是他,将我们掳来的,还,还……”两位女娘又气又怕。
法静一眼看过来,两位立刻就躲在后面,身子直发抖,一句话也不敢再言语。
云珠看着两位女娘怕极了的样子,不停地抚着说话那位女娘的背脊:“别害怕,都过去了。”被幽禁的恐惧她体会多了,有些感同身受。
那位女娘不过十三四岁,看着云珠温软的笑意,心下有几分安稳,悄悄附耳过来道:“姐姐,后面还有地下室,听以前的姐姐说过,那里还关着些女娘。”
云珠错愕,立刻告知了官差,想要进一步搜索,不料受到了庵里女尼的阻止:“佛门重地,还望各位施主自重。”
法静被围在一群女尼当中,仍旧语气狂妄:“叶知县,你可不能随意找两个人就来污蔑贫尼。”
叶靖松也是怒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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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令道:“来人,将这罪魁祸首收监,有什么冤屈也得到了衙门再说。”
法静对着众人一笑,转身转动了佛前的一个灯台,面前的蒲团一下就跟着整个人掉了下去。
“是地下室。”一群人跟过去已经晚了,机关的门已经被封闭了起来。
“一定还有其他入口,大家搜。一定不能让这贼子跑了。”叶知县有条有理地下达着命令。
功夫不负有心人,云珠和江渚终于在后院的一禅房内发现了另一个入口。
和外面的官差招呼一声后,两人迫不及待地就进了地下室,顺着石阶进入洞口,穿过长廊,空间立刻的开阔起来,一座由石头制造的密室就映入眼帘,大门由巨石雕刻而成。
走过左边的通道,里面有几间隔断的小房间,房门用一根根粗壮的树枝封闭。
云珠好奇地朝里望去,立刻被江渚捂住了双眼:“别看。”
“怎么了?”说着还是瞥见了房间的一角,几名女娘已经毫无气息地躺在房间的角落,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刚刚断气不久,死不瞑目。
“同为女娘,怎么能做到如此残忍。”云珠气愤地圆圆的眼睛通红,连鼻尖都红透了。
“因为要杀人灭口。有一点你说错了,法静是男子。”江渚神色冰冷地解释道。
云珠惊讶地张大了嘴,呆呆地问:“她们不是女尼吗?怎会是男子。”
“女尼是他最佳的掩饰,有谁会想到女尼会做着拐卖女娘的勾当。你仔细看过吗?那么明显的喉结,即时生得再美,也掩饰不住男子的事实。走吧,他应该还没走远。”说着,一把拉过云珠的小手:“密室地面不平,且昏暗,我拉着云珠姑娘走吧。”
云珠恍惚地感到什么地方不对,又一时间没有想到,乖巧地被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密室内小跑。
追到主通道出口处,出口居然是上次的盐洞。来到洞里,终于在前方看到了法静的身影,云珠不禁大喊道:“你别跑。”
法静见被人追上了,有些气恼,恰巧看到一旁有个半大的乞儿,想到这几日一直看到此人,一定是被监视了,一把拉过楼岳阳:“没想到,密室里居然进了一只小耗子。”
云珠终于找到了楼岳阳,但是此时人已经到了法静的手上,一时间慌乱无比:“你放开他,他只是个孩子。”
“你们不准过来,再靠近这小乞儿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法静倒退着往洞口外走去。
楼岳阳咬着牙喊道:“姐姐,别管我,快抓住这个坏人。”这几日他无意间闯进密室,亲眼目睹了这些恶人的罪行,他在里面没有找到出口,足足躲了两天两夜。
云珠急得直跺脚:“你再跑也跑不掉的,这山上已经被包围了,你快放开他,还能饶你一条活路。”
法静露出绝美的笑容:“活路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要抓在自己手里才行。”
说话间追捕的官差也都围了过来。
“快,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法静心里有一丝丝发慌起来。上面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来救他,说明自己已成了弃子,活路只能自己找。
看着楼岳阳脖子的血痕,云珠慌乱地叫道:“爹爹,求求你,按他说的做。”
叶知县无奈,转身对官差吩咐道:“去牵马。”
等马牵来之际,变故就发生在一瞬之间,不知从哪冒出一股浓烟,随即射出一支支利箭,江渚顾着帮云珠挡箭,各个官差各自应顾不暇。
20. 坚强与黑化
一阵忙乱,浓烟散去之后,法静和楼岳阳已经一起倒在了箭下,两人一起被同一支箭射穿胸膛,法静当场毙命。楼岳阳嘴角留着血,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楼岳阳。”云珠从没发出如此大的喊声,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嘶哑。
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他身边,看着穿过胸膛的箭头,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你流了好多血,怎么办?快叫大夫。”
楼岳阳虚弱地呵呵笑了起来:“姐姐,别哭,再哭就嫁不出去了。”
云珠伤心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珠,眼尾被揉得殷红,连忙轻轻地用手捂住伤口,好似这样就能止血:“岳阳,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重复着话语,不知是在安慰楼岳阳,还是在安慰自己。
楼岳阳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好的小纸张:“这是这几日跟着法静所去的铺子,他好像在牵头做什么生意。不光是人口买卖,好似还有私盐。”
云珠没有接,依旧捂着伤口:“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让你掺和进来,你也不会受伤。”说着说着刚刚擦掉的眼泪就又掉了下来,一点点滴落在楼岳阳的脸上。
楼岳阳这会痛得厉害,但是害怕姐姐伤心,依旧眯着眼睛裂出一个笑容来:“姐姐,我不怪你,为民除恶都是我自愿的,但愿来世我也能化身成正义之士,帮助天下可怜之人,扫净天下不平之事。”说完眼睛就慢慢地合上了。
“岳阳,楼岳阳……”叶云珠激动地摇着他的身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伤心的打着哭嗝。
江渚面无表情地看着快要哭断气的叶云珠,他不明白一个几面之缘的人的生死为何对她来说如此重要,对于她的悲痛他并不能感同身受,他从来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恨。
“云珠姑娘,叶老爷已经将其余人都抓捕归案了,相信很快就会查明真相,还这孩子一个公道的。”江渚只能实事求是安慰道。
云珠终于从悲伤中清醒过来,转身抓住江渚的衣袖:“是谁杀了他,一定要抓住那些凶手,为岳阳报仇。”
江渚想将手拍拍云珠的脑袋,看见远处盯着他的叶知县,不知为何就是下不去手,一只手悬在半空说道:“会的。”
叶靖松这会处理完后续事宜也过来了,拿过云珠的手握在手心:“珠丫头,放心吧,后面交给爹爹。”
云珠干脆扑进叶靖松的怀里,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爹爹,我想好好安葬岳阳。”
云珠在天月庵的后山选了一块空旷的空地,上面铺满了各种颜色的小野花。
望着光秃秃的小土包,云珠找来一块光滑的木板,用黑炭在上面写上楼岳阳之墓。又漫山遍野的采来野花放在墓前。
江渚一直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忙前忙后的叶云珠,等她忙完之后,看着她久久站立在墓碑面前。
夕阳西下,金黄的斜阳照射在墓碑上,大地都被染上了颜色。
叶云珠的脸整个在夕阳的笼罩之下,眼睛通红,表情却异常平静。
在江渚眼中,她一直是活泼可爱的,爱笑的小女娘,这世上的罪恶抹杀了她的笑容,而他此刻却如此想要守护她的笑容。
“我与楼岳阳只见过几面,他一直都是一个乐观的孩子,不管是失去父母,还是无处落脚,他一直都笑着,而且什么都想依靠自己,不需要别人的帮忙。但是当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又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他的悲剧都是我造成的,我不该将他掺和到这么危险的事情中来。”说着平静的脸又开始落泪。
“他是个正义的孩子。”江渚如此评论,如此不计自己的得失,也要将坏人惩治于法。
“他还那么小,还有那么多美好的未来等着他……”云珠掩面悲泣起来。
看着自己心口前那一抽一抽的小脑袋,江渚最终还是忍不住用手拍了拍:“他在天之灵也不会想自己姐姐伤心的。善恶终有报,杀人者必定会不得好死的。”不知想到了什么,江渚眼神开始变得几分冰冷。
云珠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庞:“江渚,我之前太无知、无能了。如果我有能力就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她不知自己的无能还要害多少人,从小不学无术,遇到事情只会向别人求助,乞求别人的帮忙,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立场,就像是上一世江渚,他为何会囚禁她?她只会一直怨恨于他,从来没有去想办法解决问题,从没去思考过原由。
江渚看着如此痛恨自己的小女娘,不知如何安慰:“你不是无知,你只是只愿意相信世上的美好,心里从无阴影着如何去了解世上的黑暗?”你就是世上最无瑕的美玉,他想要守护的美好。
从天月庵回来之后,云珠就又病了,她开始责怪自己的无能,连身体也如此地不争气。
拖着虚弱的身体,云珠悄悄溜进她心驰神往的书房。她轻手轻脚地迈过门槛,仿佛踏入了一个神圣的殿堂。
江渚依旧跟在她身后,对小女娘偷偷摸摸的行为带着一丝不解。
书房内,檀香袅袅,书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书桌上摆着叶老爷平日的文房四宝,也都崭新如没有人用过一般,看来叶知县也不是个爱读书之人。
看着这书架上的书卷,鼻尖闻着书卷的墨香,她的眼睛像星辰一样亮,看这些书卷宛如神秘的宝藏,对身后的江渚低语:“你说我看完这些书卷,会不会变得聪明一些。”
江渚这才明白她的小心思,隐忍道:“会。”可能会变成聪明的小笨蛋,说着大道理被人骗的那种。
她白嫩的指尖拂过一排排崭新的书卷,从中抽中一个熟悉点的名字《孙子兵法》,嗯,这本书之前看江大权臣看过。
专注地坐在书桌前,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在她的脸上,如羊脂白玉般的小脸,毫无瑕疵,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散发出迷人的光泽。
朱唇轻启:“孙子曰:兵,兵者,国之大事,死,死生之地……”与宛转悠扬的读书声不同的是,读书的人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磕磕绊绊,也毫不识其意。
她皱着眉头,微肉的小脸上写满了困惑。
绿萍虽是没有什么学识,也知自家娘子读得好似不太对劲:“大娘子,咱就不是读书的料,从小您一读书就困,还是别折腾了。”
云珠努力睁大了双眼,撅着小嘴:“我就不信我读不了这书。”江渚能读,灵儿能读,世上那么多女娘都能读,为何她不能?她又不傻。
她捧起书卷,继续读:“存亡之道,不可渣也。”
话音刚落,江渚拿在手上的一剁书卷就掉在了地上。
云珠疑惑地看过去:“江渚,我是读错了吗?”抿着小嘴的样子,好似对方说了错字就会立马扑上去咬上对方几口。
江渚垂下眼帘:“没。”
绿萍则转过脸去,努力地憋着笑意,两只肩膀一耸一耸的。
云珠看着两人莫名其妙的表情,有些恼羞成怒,立马站了起来,不料起得太急,被凳子跘了一跤,眼看着小脸就要磕在书桌一角,江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将人往自己面前一提,云珠整个人就到了江渚怀里。柔软的触感让他把人往远处一推。
云珠差点没站稳当,嗔怪道:“你干嘛呀。”
“手滑。”江渚面无表情,如果稍加注意,就发现他的耳尖有点点红云。
这两人的表情让云珠了解了自己确实不是什么读书的料。还是强化身体,不要总是病恹恹的吧。
云珠把眼珠子一转:“江渚,要不你教我功夫吧。”
江渚抬头看天,觉得这任务有些难以完成:“云珠姑娘还是不要为难在下了。”
“你觉得我没有天赋?”她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
“有。”江渚黑着脸说出一个字。
“那师傅,请从今日开始锻炼我吧。”云珠两手一拱,标准地给江渚行了个礼。
就从简单的锻炼开始吧。“扎马步练起。”
云珠听得认真,坚持要锻炼好自己的身体,没有好的身体只会拖累别人,还会早逝,想起上一世最后拖着病恹恹的身体,死得糊里糊涂,不免有些遗憾。
蹲下身来,调整好姿势,不到一会的功夫,两只腿就直打颤,从没有锻炼过的身体直冒冷汗,一直往后倒。
江渚在一旁抚着额头,看着秋天湛蓝的天空:“云珠姑娘,我记得这时间才过去数眼之间,我才刚坐下。最起码先蹲上半个时辰吧。”
云珠全身都开始发抖了,哭丧着脸:“我感觉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再坚持一下。”江渚的话还没说完叶云珠就晕了过去。
“云珠姑娘。”江渚急忙到了身后将人抱起。
绿萍也着急地围在一旁:“就说了大娘子身子还没好利索,就这么折腾,不到半个月又别想好了。”
江渚吩咐道:“去给姑娘准备糖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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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绿萍匆匆忙忙地准备后,江渚黑着脸站在塌边,这小女娘这身体可真不行。
经过这么一折腾,云珠的伤寒果真半个月还没好。她整日被绿萍拘在房里,这次半点不敢马虎。
……
转眼就到了云珠的生辰,虽没有定亲,但是叶老爷疼爱她,还是准备大办及笄礼。
在及笄礼的前夕,云珠的姨母也从千里远的凤都赶来了,知县府内灯火通明,除了卧病在床的苏姨娘,其余人都围坐在饭桌前,享用丰盛的晚餐。
此时姨母云氏正坐在叶府的大堂内,这位中年女子穿着朱红色的锦缎长裙,眉眼之间还带着女娘的娇态,透着迷人的光彩,真真是风韵犹存。
云氏一把抱住叶云珠:“珠珠,这苏氏之前是怎么养的你,瞧瞧,都瘦了。”云氏一向对这位苏姨娘不太满意,觉得此人虚伪至极,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算在她意料之内。
云珠看着姨母,不知为何一股委屈感就袭来了,圆圆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扑进姨母怀里撒娇:“姨母,珠珠好想您。”前世,一直在江渚准备的一处幽静的小院里,跟着江渚出门那次,竟是参加姨父姨母的葬礼。葬礼上所有的人都偷偷骂江渚恩将仇报,陷害姨父,姨父身为镇国将军,一生清正廉洁,立下汗马功劳,没想到就落得满门被诛的下场。
“傻丫头,你日后可随时来找姨母。你母亲去世后,姨母也算你最亲近之人了。”云氏立马脸色就严肃起来,转头望向叶靖松:“你们是苛待珠珠了?”
云氏是镇国将军的结发妻子,两人相识于微末,感情很好,所以被宠得脾气有些火爆。叶老爷擦擦脸上被吓出来的冷汗:“怎么会,珠丫头可是我们一家的宝贝,捧在手里怕化了,谁敢苛待她我就和谁拼命。”
云珠赶紧擦干眼泪解释:“姨母,没有,没有谁敢苛待我,我就是想姨母了。”
云氏这才喜笑颜开,怜爱的握着叶云珠的双手:“转眼我们珠珠都快及笄了,也该为出嫁做准备了,告诉姨母,可有中意的人?”
叶云珠脸上泛红:“姨母,我还小呢,从没想过此事。”
云氏一指她的额头:“小丫头知道害臊了,此事你们家人不会张罗,姨母会帮你张罗的,凤城的青年才俊不少,及笄后可以到姨母那小住。”
这话叶云珠不明白,叶清灵还是有几分听明白了。一是责怪母亲作为云珠姨娘到及笄也没张罗她的亲事,二是其实她已经收到了风声,这位姨母已经和二皇子搭上了头,有意将珠珠嫁进皇家,叫去小住多半就是去偷偷相看的意思。
事情再次被确定,叶清灵更着急了,之前其实对于和叶云珠争夺夫婿是无意的,但是现在母亲被他们害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个机会她决不能错过。再加上听说凤城这位二皇子不仅是皇上唯一的皇子,而且为人温润有礼,恰恰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堪称良配,叶云珠怎么配?
在这温馨热闹的氛围中,叶清灵愈发觉得格格不入,母亲如今卧床不醒多日,父亲虽是请了大夫,但是从头到尾都没去看过一眼,连她都感觉到了,这个家越来越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叶清灵起身向大家行了礼:“姨母、父亲,母亲此刻还需我照顾着,我就先行告退了。”
走到屋外,夜色如墨,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洒落。叶清灵孤零零地站在庭院中,任凭雨水打湿她的衣裳和发丝。她紧握着拳头,身体因为怒气而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愤恨。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与滴落的泪水混在一起,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眷念地望了一眼那温暖明亮的屋内,心中的怒火烧得越来越旺。
“凭什么她身为嫡女,我为庶女。为何她能那么轻易地得到父亲乃至整个叶家的偏爱,为何我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有些东西?”叶清灵心中无声地怒吼着。
回到小院,她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仇恨的情绪几乎将她深深吞噬。
回到屋内,看着依旧昏迷的母亲,内心的阴暗到了极点。她慢慢拿起一旁的软枕,含着泪水将软枕放到苏氏的面上,慢慢加大了力气。
苏氏在昏迷中也感到了窒息,手脚挣扎了几下。
叶清灵并没有放松力道,反而越来越用力:“母亲,我拜托你就这样去吧,你所有的不甘和委屈,我都会替你讨回的。”
终于片刻之后,苏氏终于停止了挣扎,再也不动了。
21. 及笄礼与丧礼
等苏姨娘彻底不动之后,叶清灵呆呆地望着她,轻轻地用手理顺额边的发丝,好似断气的人只是睡着了一般。
走出屋外,雨越下越大,她像毫无察觉一般在雨中跳起了舞,身子轻盈地跳跃,一双灵巧的小脚踏在水洼里,溅起一片泥水。
在这一刻,从小所有的束缚、不甘委屈都随着雨水低落,变成地上的泥水,随她践踏。
谁说是庶女就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她的命运从今日起由她自己做主。
云珠和姨母久久不见,吃完饭了也聊得正欢。
突然屋内的众人看见叶清灵浑身湿透地进来了。
她吓了一跳,赶紧上前:“灵儿,这是怎么了?也不打伞,秋日正凉爽,伤寒了可如何是好。”
叶清灵双眼一红,眼眶内饱含着泪花,却倔强地不肯滴落,一下子跪在了屋子中间:“父亲,姐姐,母亲没了……”
叶靖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错愕,眼中慢慢有了些泪花:“怎么会这样突然?”突然得让他无法接受,之前确实因为被下毒之事有些气恼她,一直没有去看望。但是即使她的罪名很清楚,他也不愿将家丑外扬,不愿放弃这十几年的夫妻情分,没成想那日一见却成最后一面。
云珠也很惊讶,没想到苏姨娘最后还是去了,还提早了这么多时间,看来她的改变也引起了一系列的变化。
她急忙也在叶清灵一旁蹲了下来,将浑身湿透地她抱在怀里:“灵儿,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失去亲人的滋味她最清楚不过,上一世爹爹去世的时候,她整日茶饭不思,连及笄礼都没准备,整日浑浑噩噩,也不知江渚和妹妹的亲事是如何定下的。
叶清灵依旧目光呆滞,不吵也不闹。
云珠捧着她的脸:“灵儿。”叶清灵既然微微一笑:“姐姐,明日就是你的及笄礼,我们给你惹麻烦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灵儿,姨娘的丧礼要紧。”
云氏这时候站了起来,对着叶靖松道:“这可如何是好,及笄礼的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好多客人恐怕早就上了路,不举行恐怕都时候也说不过去。”
叶靖松思虑良久,无奈道:“灵儿,我会安排下人先将你母亲安排在后面的小院里,等明日及笄礼一过,就在府里安排丧礼。”
叶清灵被云珠拉起身来,对着叶靖松等人作揖,低垂着头:“那就麻烦父亲了,也请姐姐见谅,明日恐不能出席姐姐的及笄礼了。”
云珠心疼地看着她:“哪里的话,我们都是一家人,现下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大家自然心里都不好受,尤其是你,你再好好陪陪姨娘。”
“那我就先下去了,不扫大家的兴了。”说完转身朝屋外走去。衣袖里的手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入掌心,冒出了点点血迹。
云珠望着她削弱的背影,极为不忍:“爹爹,要不我就不办及笄礼了吧,姨娘的事情比较紧要。”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次算爹爹欠灵儿的,到时候会好好补偿她的。”叶靖松无奈的叹了口气。
云氏眼看着云珠心疼的连泪水都快出来了,赶紧过来拉过她的手:“珠珠,有什么事情等明日过了再说,现在只想着你的及笄礼,明日姨母替你母亲亲自给你簪发。”
叶府前院大厅,是叶云珠的及笄之礼,府中张灯结彩,红绸飘扬。庭院里摆满了盛开的鲜花,芬芳四溢,处处洋溢着喜庆与庄重。
及笄礼的场地布置得极为精致,地上铺着华丽的地毯,四周摆放着精美的屏风。正中央放置着一把雕刻精美的椅子,等待着今日的主角。
而与之相反的是,长时间没有使用的后院空地上堆满了杂物,摆着苏姨娘的遗体,因为时间的关系,还没有搭建灵堂,只是简单的清洗之后换了衣裳,放在简单的担架上,用一张白布覆盖。担架面前有一张布满灰尘的条桌,上面点了一盏长明灯。
叶清灵身着白衣,用雪白的衣袖轻轻擦拭着桌子,目光呆滞地看着母亲的尸体:“母亲,您辛劳多年,争了这么久,就因为犯了一次错,就只能躺在这腌臜的后院。不过你放心,叶云珠和江渚乃至整个叶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就安心的去吧。”
云珠坐在闺房内,身着一袭粉色的罗裙,裙摆上绣着的茉莉栩栩如生,发间点缀着珠翠,更显娇美动人。
绿萍也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大娘子可真好看。”
“我不及灵儿妹妹十分之一。”云珠捧着脸颊有些害羞。
两人正打闹间青萝急忙冲了进来:“不好了,大娘子。”因为跑得太急,大口喘着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云珠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青萝,你慢点说。”
“江渚那奴仆要非礼我家娘子。”青萝终于喘匀了气,一口气吐出惊人之语。
云珠着急站起身来,头上的步摇剧烈的晃动。还来不及多想:“绿萍,你去找爹爹,随便编一个理由叫他先帮我推迟及笄礼。青萝快,带我先过去。”晚了就来不及了,这就是江渚和灵儿成亲的真相吗?强制成亲?云珠小脑子开始胡思乱想。
当两人来到后院的小屋,看见的就是江渚红着眼睛,正用一只手将叶清灵劈晕了过去。
“江渚。”云珠震惊地看着他,不相信眼前的画面,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以为江渚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他不会轻易去伤害她的家人。
几步来到叶清灵身边:“青萝,你扶着灵儿去房间休息,找个大夫看看。”
独自面对江渚,沉默半刻之后终于开口:“江渚,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我以为你是好人,你是值得我信任的人。”
江渚低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着,好似在忍耐着什么。
“你说话呀。”即使知道这人以后是她们惹不起的权臣,也有几分恼怒起来。
江渚抬起头来,眼眶殷红,整个人比平日里更加冷漠,沙哑地开口道:“她怎么说的?”
云珠面对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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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江渚还是有些害怕:“说,说你要非礼灵儿。”
“呵呵。”对面的江渚突然就笑了。“你相信?”
“不是我相不相信的问题,是我亲眼所见你在干什么?”
江渚逼近她,一双血红的眼睛逐渐有些狂意:“你看见我非礼她了?”
云珠一直后退着,躲避着江渚的眼神:“那,那到是没有。”
“你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吗?”江渚终于在离她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眼睛仍死死地盯着她。
“灵儿能干什么?我问你,你倒说起灵儿的不是来了。”云珠不明白江渚的意思,有些气恼起来。一双秀气的柳眉蹙起,也赌气的直面看过去。
江渚被她的话再一次激怒了,加上强力的药效,竟然一双手紧紧地抓着云珠的肩膀,最终泄气地说道:“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云珠眼神清澈得望着他:“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江渚全身血液沸腾,头脑胀痛,也明白这时候跟她也说不清,如果叶清灵这时候醒过来,带人来这里抓他们个现行,云珠姑娘的清白就彻底毁了。想着就抱起云珠飞跑出了后院。
云珠吓了一跳,不停地拍打着江渚的胸脯:“你干什么?放开我。”
身体已经承受不住的颤抖,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江渚只能在偏僻的莲花池边放开她。痛苦地低吼:“走,离我远点。”
云珠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想弄清事实的真相,一把抓住他的手:“江渚,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火热的手掌被一双柔嫩冰凉的小手抓住,一瞬间江渚的防线全面崩塌,他捧住云珠柔嫩的小脸,看着那水汪汪的双唇,气恼地用大拇指轻轻擦拭唇上的口脂:“你怎么就不能长点脑子呢?叶清灵想利用我毁掉你的清白。你却还想着救他。”
她被江渚的话惊住了,忘了江渚手上的动作,口中喃喃自语:“怎么,怎么会?”在她的心目中灵儿一直是最天真可爱,她最乖巧听话的妹妹,她怎会害她。
看着她呆萌的表情,江渚竟然鬼使神差地在那光洁的额头印上一吻,他也许最不讨厌的就是她这份信任他人的纯真。
正在沉思的叶云珠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推开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你你,你干甚?”
江渚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住了,身上异常瘙痒,他再也忍不住,整个人泡进了一旁的池水中,深秋的池水冰冷异常,身上黑色的衣裳被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身材轮廓,晶莹的水珠滑过脸庞,眼睛紧闭着,嘴唇被池水冷得发白。
云珠有些不忍,站在池边轻声呼喊:“江渚,你没事吧。”
江渚仍旧紧闭着眼睛在水中瑟瑟发抖。
她有些担心,想着事情还没搞清楚之前,江渚也不能有事。壮着胆子走入莲花池中,冰冷的池水让她嘶了一口气。
抓住江渚的胳膊:“江渚,你醒醒。”
22. 换亲
云珠拿出吃奶的力气将江渚扶进他住的小屋内。
简陋的环境让她大吃一惊,难闻的气味,一个简易的木架子就当是床榻了。
江渚此时躺在那简易的榻上一动不动,还抱着自己的身子微微抖着。
云珠只得到处寻找被子,终于在一个角落整整齐齐叠着一件稍带厚度的毯子,仔细一看,好似那年捡到他时见他衣裳单薄给他的披风。
将披风盖在江渚身上,拍了拍他的额头:“江渚,你等着,我去给你叫大夫。”
江渚突然睁开血红的眼睛,抓住云珠的一只手。稍一用力,两人就互换了位置。
等云珠反映过来,人已经被压在简易的床板之上,娇嫩的后背被撞得生疼。
还没等她开口,破旧的门扉就传来叶靖松的吼叫声:“江渚。”从急切地声音云珠也听出了自家爹爹的气愤。
一抬起头,门口就围了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把小小的门洞围得严严实实。
“爹爹?”
“还不从珠珠身上滚下来。”叶靖松胖硕的身体因为生气胸膛急促地耸动。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云珠一把推开身上的江渚,她这是被抓奸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的展开,难道江渚说的是真的?
她抓抓鬓发:“族长、爹爹,各位叔父,我说我只是因为他生病了才在此处照顾,你们会不会相信?”
几位长辈的脸都青白青白的,指示叶靖松将人带下去。叶靖松也是这个意思:“来人,将这个下等的奴仆带到柴房锁起来。”
看着惨白的江渚,最终还是有所不忍,挡在了爹爹面前:“爹爹,先给他找个大夫吧,他看着不大好。”
叶靖松更是有些急得直跳脚:“珠珠,这个时候听族长的,不要再任性了。”
小屋里的气氛一时间尴尬无比,族长将几位长辈和珠珠带到了大厅一旁的茶室,长辈们的脸色都十分严肃。
叶家族长首先发话:“靖松,你觉得此事如何处理?今日来的人都是整个青城的名门望族,我们叶家虽是商户出生,如今你好歹也是知县。”
云珠看着叶靖松急得满头大汗,嗫嚅道:“我都说了只是他生病了,我在照料。”
族长看了她一眼:“照料?你一介知县嫡女去照料一个下等奴仆?”
“他不是……”本想说他不是奴仆,但是眼下的状况,说出前一世知道的事,他们会以为她疯了。
叶靖松呵斥了他一声,转身对族长道:“那如今这状况族长认为如何处理?”
族长摸摸自己白色的长胡须:“众人都是亲眼所见了,不到明日各种流言蜚语都会传遍青城,不管是叶大娘子,整个叶家的声誉都会受到影响,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今日的及笄礼,定亲。”
“啊?!”还没等叶靖松回话,叶云珠就大叫了一声。她是要阻止江渚和灵儿成亲没错,从没成想要搭上自己啊?“我不要和江渚定亲。”
其中一位远房叔父也开了口:“胡闹,叶家如果发生这等事,叶家的女娘以后还有人要吗?”
叶靖松虽是心疼女儿,对这位长辈的话不太满意,也只能无力的辩解:“可是,这并非小女的过错啊!这样仓促地让她定亲,岂不是毁了她的一生?”
族长一眼看过来:“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上一次就听闻叶大娘子与这位奴仆私奔,这次又出了这样的事,你要是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以后还能嫁出去吗?”
云珠在一旁干着急:“爹爹,我最多不嫁人,余生青灯古佛做个女尼。”这要是与江渚定了亲,日后岂不是又和他绑在一起了,会不会将来他也会如杀了灵儿一样杀了她呀?
叶靖松也是着急上火,不确定道:“要不就干脆杀了这江渚,一了百了。以后珠珠的清白也找回来了。”作为知县,他不想知法犯法,但是为了珠珠的幸福,他愿意冒险。
叶家族长是叶靖松爷爷辈的人,如今已经年近七十,是个古板但正直的小老头。他将手掌在一旁的茶桌上一拍,显得十分气愤:“靖松,我们叶家就是如此草菅人命的人吗?你给我去祠堂抄写族规五十遍。”
叶靖松苦着脸,胖胖的脸庞上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急忙求饶道:“族长,我错了。我这只是气话。”他从小读书不太行,说起写字更是要了他的老命,做了知县之后也是处理些实事,文字方面的工作都交给了主簿。
“那其他人还有何意见?没有的话就这么定了。”族长锐利的眼神扫视一周,没有人回应。
云珠很想反驳,无奈一屋子的长辈,连自家爹爹都被拿捏得死死的,这个亲她是不定也得定。她也不能真找人把江渚杀了,那她和那些杀人犯又有和区别?
这时候门被外力一脚踢开了,云氏气冲冲地从外面冲了进来:“你们这群老匹夫,又在逼迫我们珠珠干什么?”
叶靖松不想场面闹得更僵,赶紧叫长辈们先到前面就座。自己则上前解释道:“徐夫人,这事容及笄礼后我再跟你解释。”
云氏皱着眉头:“我都听说了,你要将珠珠嫁给那奴仆?”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如今这种情形,我也是为了珠珠好。”
云氏几乎想要一脚踢过去:“你那脑袋是被踢过了吗?这件事一看就是有人做局,毁坏珠珠的清白。”
“我不是不明白,只是不管是圈套也好,是误会也罢,现下如此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叶靖松垂这脑袋。
“嫁给一个下人是最好的解决?我不同意,珠珠从小娇生惯养,如今却要受如此大的委屈,要是姐姐还在,定也是不允的。”云氏说着再刚硬的脾气也伤心起来。“你们顾忌着身份不肯处死这个下人,我来,我这就去一刀了结了他,看他怎么娶珠珠。”说着又准备去拔刀。
云珠一旁吓坏了,赶紧拉着姨母,虽说姨父也是位高权重之人,但是她见识过江渚的疯魔,她不想姨母一家有任何损伤。“姨母,别去。定亲也是我自己的意思。”
情绪激动的云氏顿时就泄气了下来,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珠珠,你心悦他?”
云珠咬着牙齿,点了点头道:“是。”
叶靖松听完直接在一旁晕了过去。他们家的白菜终是被渚拱走了。
云氏也叹了口气,只要珠珠欢喜就好,身份这种东西她的夫君如今有钱有权,随便给个小官就行。
几人商议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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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大厅,众位宾客已经齐聚一堂,大多数人都言笑晏晏,刚刚的小插曲只有少数几人得知内情。
随着礼官一声高呼:“及笄礼开始!”乐声响起,悠扬而庄重。
云珠身着一袭华服缓缓步入大堂,因为刚刚的事,有几分心不在焉。
姨母作为主宾慈爱地给她梳头加笄,动作轻柔,将簪子轻轻插入鬓发中,接着又擦了擦眼中的泪花。“我们的珠珠终于长大了。”
叶靖松看着这感人的场面,也不免落下几滴泪来,眼看着长大的女儿,却要与那等奴仆定亲。
本是喜庆的日子,云氏和叶老爷却伤心地泪水直流。
接下来几日就是苏姨娘的丧礼,在叶清灵的坚持下,没有大办,连牌位也没有进入叶家祠堂。
云珠被据在自己的闺房中,哪里都不准去。用叶靖松的话是怕她再生出什么事端。
她仰头望着屋顶,无聊地咬着零嘴。她能生什么事端?都是事端来找她的,她就只想着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没想还要和那个人定亲,甚至成亲。
“哎……”她躺回榻上,又开始叹气。
“大娘子,这是您第九十九次叹气了,您要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奴婢这就去找大夫。”绿萍真是为自家娘子的身子操碎了心。
“看什么病啊。心病还要心药医。”想到还要与江渚成亲过日子,就瞬间对后半辈子失去了信心,能不能活命就成了最大的问题。要不现在还是趁着他还没恢复记忆对他好点?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姐姐,你在吗?”
随着柔弱的声音而来的是一道白色瘦弱的身影。
几日不见,叶清灵穿着白色的衣裳,耳边还别着一朵白色的小花,脸庞雪白,眼中噙着泪,真真是人见犹怜。
还不等云珠开口,面前的人就冷不丁跪了下去:“姐姐,都是我的错。”
云珠赶紧从榻上爬了起来,这几日吃了睡睡了吃,别说瘦,她腰间还长了些肉,比腰更恐怖的是胸,躺着都觉得压得心慌。“灵儿,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都怪我,你都是为了就我才被逼与那人定亲的。”说着还擦了擦掉下来的泪珠。
本来云珠是有几分信了江渚那厮的话,但是这么柔弱不能自理的妹妹怎么会如此恶毒?况且此事已成定局,既然不是妹妹嫁给他就是自己嫁给他,她作为姐姐多担待些也是应该的,不过是换个人定亲而已!
云珠赶紧将叶清灵扶了起来:“灵儿,我不怪你的。不是我就是你,那我宁愿这个人是我,有什么事我愿意替你承担。”
叶清灵微顿了一下,接着道:“可是我不愿,我愿以后都在姐姐身边为奴为婢,偿还自己犯下的错。”
“灵儿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云珠怜爱地将人拥在怀里,满心想的都是姐妹亲情。
听到胸前闷闷地声音:“姐姐,我快背气了。”
云珠赶紧放开她,羞涩地有些脸红:“呵呵,灵儿抱歉,姐姐手脚每个轻重。”
叶清灵在抬头间呼吸有些急促,有些疑惑地望了望自己的胸前。接着正色道:“姐姐,几日后就是定亲的日子了,可真的想好了?”
23. 赔偿
云珠沉思了一会。
就在叶清灵以为她要反悔的时候,叶云珠突然就笑了起来:“想好了,不就是定个亲嘛。”
叶清灵咧起嘴角,暗自咬了咬后牙槽:“姐姐不后悔就好。”本来来看看她哭丧的表情,却还在傻乐,有时候不知道这个叶云珠是真傻还是假傻。
云珠看着叶清灵苦笑的表情,误以为还在替自己难过,拍了拍她的头:“放宽心,日后的事等日后再说。你近来都没有休息好,快回去休息吧。”
叶清灵乖巧地应下后就退了出去。在门外院子里停下脚步:“过几日就是定亲的日子,到时候……”
云珠又自己在屋里想了想,这几日爹爹和周围的人一直不准自己去找江渚,故而也不知道江渚的意思,要是他不愿定这个亲呢?
好不容易躲开绿萍,就轻车熟路地往江渚居住的后院溜去。殊不知这个行径在外人的眼中就是私会情郎的样子。
走进小屋子,云珠依旧有些嫌弃,这里距离马厩太近,终究是有些异味,还是找个机会给他换个屋子。再看看空无一物的房间,还得置办些物件。床榻、衣箱、衣裳什么的……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像是要包养小厮的富家夫人。
“呵呵”她一个人在偏僻的小屋中就笑了出来,又一想江渚穿得花枝招展地朝她轻声细语,她又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不可能,绝不可能。”云珠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什么不可能。”江渚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云珠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娇嗔道:“你走路怎么没声响?”
江渚定神地望了她一眼,看见小女娘望着他的眼中少了些许初见的畏惧,黑色的瞳孔闪着些亮光,不由得心情很好:
“云珠姑娘找在下可有事?”
云珠把头低垂了下来,开始拨弄起了自己的手指:“那个,你对于,对于和我定亲的事情怎么看?”她对于自己和江
渚要定亲这事有些尴尬,就她看来上一世江渚算他的姐夫。终是鼓起了勇气一口气问了出来。最好是不同意,不同意,她在心里默念。
江渚闲散地在自己屋里唯一的矮凳上坐了下来:“我无意见。”
“啊?”云珠猛得抬起头,头上的步摇叮当乱响,她以为是她听错了话。江渚怎么会同意?他不是心悦灵儿?
江渚面上没有变化,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撑着额头,几缕墨发随意地散落下来,整个人显得比平日里温顺些许,棕色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她:“云珠姑娘可还有别的事?”
云珠尴尬地捂住了嘴:“没什么。”要不是坐在这么一个矮凳上,她都以为上一世的江渚回来了,动作慵懒但自带威压,让人心生畏惧。
“过几日就是定亲的日子,我想着时间紧迫,你好好准备一下,我就是想着来提醒来着,顺便看你可有什么需要?”云珠低着头小声地说着,编好的理由越说越觉得不太对劲,怎么感觉她好似很期待这场定亲一样?
面前的人突然站了起来,突然就回到了护卫的样子,规规矩矩地朝她鞠了一躬,眼中带了些许认真:“是,一切都有劳云珠姑娘了。”
云珠被这突如其来的正式吓了一跳,急忙逃也是的夺门而出。叮当的响声回荡在小屋中。
江渚从来都不喜什么名门贵女,那些女娘通常走路不带声,步摇和衣裳要纹丝不乱,整天带着微笑的假面。哪里像这个小女娘,活泼真实。
云珠又重新溜回了闺房,因为跑得太急,心跳得极不规律,雪白的小脸上产生了点点红晕。
“大娘子,您这是又高热了?”绿萍焦急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云珠捧起自己的脸:“没有啊。”心虚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绿萍放心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没有就好。眼瞅着过几日就要定亲了,您这身子可得顾好。”
“是是,我知道了。说起定亲,也不过是家里人聚在一起走个过场,江渚没有亲人,叶家的长辈又觉着不是件有脸面的事情。”说着说着云珠也叹了一口气,她也不想定这个亲。
眼瞧着自家娘子越来越郁闷起来,绿萍削尖了脑袋想起了姑爷的优点:“大娘子,不能这么说,江、江郎君也是有他的优点的,起码功夫好,人长得也俊。还有,还有……”
看着绿萍皱起的小脸,突然就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小丫头,别想了。此事既然已定,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娘子……”绿萍突然就哇得一声哭了起来,她家大娘子怎么会遇着这种事情呢,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娘子,以后要是嫁给了这什么都没有的下等奴仆可怎么活呀,她可怜的娘子。
云珠抱过她,像哄小孩童一样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好了,别哭了,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只要命还在,什么都还有希望。
绿萍脸上还掉着泪珠,把头从云珠怀里抬起来:“大娘子,怎么觉着你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说着又垂下头去看了看云珠的胸前。
云珠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绿萍,你这丫头到哪学的这些坏心思。”
“不是,大娘子误会我了,我是说娘子稳重了许多。”说着又瞄了了一眼,虽说是各个方面的都重了。
“好了,不逗你了。虽是自己家里定亲,也是江渚第一次正式见叶家各位长辈,体面还是该有的。我准备去给他亲自挑件合适的衣裳。”云珠撑起下巴认真道。
绿萍眼里闪着亮光:“大娘子想得周到,江渚以后能娶到大娘子这样的女娘,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娶她是不是福气不知道,上辈子江渚是绝不可能积福的,整日里冷着脸,稍一不顺心就杀人如麻,据说整个朝堂被他搅得不得安宁,人人自危。
云珠整个身子又抖了一下,心里对江渚的畏惧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克服的。拉起绿萍的手:“走吧,今日就是城西集市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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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绿萍依旧说好,大娘子真是心善,还给护卫买衣裳。
走到门口云珠转过身正色道:“记得带好银钱。”这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没钱在外面都放不开手脚。作为有钱人家的大娘子,哪会没东西怕没钱的?上一次买衣裳的经历差点让她羞愤而死,因此对江渚和衣裳这两件物件联系在一起就是会让人特别在意。
两人叫人备好马车,带着江渚就出了门。本想瞒着他的,在出门的时候这人就直直地杵在了马车一旁。等她和绿萍上了车,自觉地坐上了驾驶位开始赶起马车来。
舒适的马车上放了软垫,还有一些茶点和云珠爱吃的零嘴。
云珠继续漫无心情地吃着一块桂花糕,细白的米糕上点缀的是金黄的桂花,正是十月飘香的季节,新鲜采摘的桂花现制才能做出如此美味的糕点。
“大娘子,您已经吃下三块桂花糕了,再好吃也不能再吃了,再吃会积食的。”绿萍又开始碎碎念的模式。
云珠又开始唉声叹气:“你说,我该怎么开口我是准备去给他买衣裳的,他会不会觉得我多事了?”毕竟以后是当权之人,自尊心肯定是足足的,会不会觉得我伤了他脸面,本想着买了就叫人直接送去,也不会当面给了他难堪。
绿萍也吃了一口桂花糕,果然当季的东西最美味:“为什么?大娘子你都这么好心为他着想了,他怎会如此不知好歹。”
云珠心里不敢苟同,毕竟是江渚,买衣裳这种事算她僭越了。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一个由头,对了上次在森林,她还欠着江渚一身新衣裳。
几人很快就到了西城,西城以买丝绸、手帕、衣裳为主,故而女娘子居多。他们两位娇俏的女娘带着一个冷峻的郎君很是打眼。
云珠带着两人到了一家成衣铺子。里面和其他铺子比起来人明显地少很多,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家专卖郎君衣裳的铺子。
小二因为人少在柜台前无聊地扫着本不存在的灰尘,看见有人进来,急忙迎接:“几位客官,可有看上眼的?”
云珠小脸有些发红,从没进过这种铺子。心虚得直搓手,胡乱指着几件衣裳:“这,这几件,都按照他的尺寸包起来。”
小二一见是遇到冤大头了,急忙又推销了几件。心里暗自菲薄这位冤大头年纪轻轻就不学好,学着那个富家夫人养小白脸。
云珠也没细看,点点头答应了。拿眼神偷瞄了江渚几眼,看他和平时一样,并没有多大的表情,心中呼出一口气。又急忙向他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是上次我说了要赔你衣裳的,今日就十倍赔于你。”
江渚眼角噙着一丝笑意,恭敬地回到:“谢云珠姑娘。”
正在打包的时候,进来一位华衣女娘子,见着云珠就开始大声呼喝:“哟,这不是叶家大娘子吗?怎么,给你的奴仆未婚夫婿买衣裳啊?”
云珠望着进来的青衣女娘子,努力眨了眨眼睛,疑问道:“请问你是哪位?”
24. 他来了
徐娘子一直在预测叶云珠的反映,她估计也许会冷眼相向,也许会尴尬无措,从未想过会不记得她。她冷笑一声:“叶
大娘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在知府府邸才一起赏过金莲,怎生就忘了呢。”
叶云珠这才恍然大悟:“哦,你是掉水里那个。”
徐娘子双手握着小拳头,气得差点跳脚,又转眼一想,今日可不是来被这小女娘牵着鼻子走的,是来给她点教训的:
“叶大娘子,恭喜啊,听说你找了个养马的小厮定亲。”养马的三个字被她一字一顿说得格外清晰。
叶云珠对于说江渚是养马的小厮这个称呼有些不适,立马嘟着嘴反驳道:“江渚不是养马的。”
重点是这个吗?连别人是在讽刺都听不出来,果然是个傻子。徐娘子捂着嘴笑了起来:“原来这奴仆叫江渚啊?”说着指了指叶云珠身后的黑衣男子。
云珠眼看着江渚的表情冷了起来,心里替徐娘子捏了把汗,黑着脸赶紧说道:“徐娘子慎言。”
徐娘子心以为叶云珠紧张起来,遂愈发得意起来:“不过就是一赘婿,叶大娘子这是还维护上了?”
她也算不得上是维护江渚,要说维护也是维护你,怕你以后不得好死。叶云珠在心里嘀咕。
话说回来,再怎么说江渚现在也算她的人,说起来是该她来维护的,想着就一把拉过江渚的手臂抱在怀里,仿若珍宝的样子:“徐娘子这话可说错了,我的未婚夫婿江渚仪表堂堂、武艺高超,上一次你不是领教过了吗?你还要不要试试?”说着还不忘侧头朝江渚调皮地眨眨眼睛。
江渚望着极力夸赞他的小女娘,心中有着莫名的情愫在流动,还从没有人这般夸赞过他,这人也不会脸红,脸皮挺厚。
徐娘子想起上次在莲花池被人暗算摔进了水中,果然是这两人。顿时气得牙痒痒,同时也开始忌讳这个下人,立马退了一大步,嘴上却丝毫没有求饶:“就是这般好也只是一个下等奴仆,连买衣裳的钱都拿不出来。眼看着要定亲,为了体面你只能自己出钱给他买衣裳吧?”
叶云珠急红了眼,眼睛故作恶狠地盯着她,像一只被逼急的小兔子。
她好不容易找个借口给江渚买衣服,竟被这女娘将缘由直接道了出来,江渚的脸面还要不要,顿时开始口不择言:“你才是奴仆,你全家都是奴仆,你才没钱,你们全家都没钱。”
听着如此骂人的话语,徐娘子双脸通红,她们家确实是寒仕出身,要论钱财,定是比不得叶家的,现在依附于知府,日子才好过一些:“叶大娘子怎能如此骂人,再怎么说我爹也是青城府通判,品级也比你爹大,你真是岂有此理。”徐娘子平
日里很受自家爹爹的管束,再过分的话语也骂不出来了,气急了也只会说一句岂有此理。
“官大怎么样?就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嘛?就能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吗?”云珠想到徐娘子这么说江渚,就一肚子的气,头脑一热,不知哪里想到这些词。还比官职,比有钱?还能有江渚以后官大?比他有钱?人家挥挥手就能杀你全家。
看着气得小脸通红的小女娘,江渚心底发热,能把不善言辞的云珠姑娘逼得妙语连珠,看来这徐娘子是得受些教训才是,江渚冷冷瞥了一眼对面的人。
徐娘子正在和叶家娘子对骂,突然感到浑身一阵恶寒,看着她身后那个叫做江渚的奴仆,高大挺拔的身躯静静地站在那,一双深邃的眼睛犹如寒潭,冰冷而无情,让人不敢与之对视,整个人带着让人不敢乱动的威慑力。
这不是一个下等奴仆该有的气魄,徐娘子后退一步,噤若寒蝉,生怕再多说一句触怒了这位如魔神一般的郎君。只能大吼一声,逃出店面:“我祝你和这个奴仆百年好合,等着全府县的人看你笑话吧。”
云珠看着逃走的几人,心中畅快无比,她竟然赢了,从来连拒绝的话都不会说,连跟人争吵都会脸红哭鼻子的她竟然吵赢了。
她嘻嘻地拉着江渚宽大的衣袖,眼中亮晶晶的,像一只讨赏的小猫:“江渚,我赢了。”
江渚浑身寒气散去,翘起一丝嘴角,抬手不由得摸了摸云珠乌黑的发丝:“你做得很好。”
绿萍在一旁还没从刚刚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他们大娘子真的很不对劲,以前的她害羞内敛,绝不对当街跟人起争执,如今这是怎么了?给奴仆亲手学做竹编老虎,和他定亲,如今还为了他在街上跟人争吵,得了一句那人的做得好,就笑得跟傻子似得。她这是彻底被人下蛊了吧!?
前些日子本想着去庙里求平安符,结果庙被封了。不过现在她们家大娘子马上就要定亲了,也算有人要了,疯点就疯点吧,有人托底无所谓!
……
叶家的定亲仪式准备得异常简单,由于江渚没有家人,只准备在叶家一众长辈的见证下问名纳吉即可。
叶云珠今日被绿萍早早地叫了起来,一大早开始收拾起来,身着一袭芙蓉色云锦衣裙,裙边绣着精致的翠色缠枝茉莉,发间簪着一支并蒂海棠花步摇,额间贴着珍珠花钿。
即使是在凳子上微眯着眼睛打瞌睡,整个人也像娇嫩的如清晨带露珠的茉莉。
“大娘子,这江郎君怎的还不来?难不成这么重要的日子还要人去请?”绿萍那爱操心的老毛病又犯了。
云珠又打了一个哈欠,心不在焉道:“时间还早嘛,他是知道分寸的人。”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这床起得太早,她都快又要睡过去了。
“清灵,你这姐姐定亲,怎的也不叫我们来凑凑热闹呀?今日不是我碰巧来邀请你,你还准备瞒着我们呢。”一大群青城的贵女在叶家大厅门外开始吵嚷着。
接着叶清灵柔弱的声音响起:“杜姐姐,各位姐姐妹妹,今日叶府有要事,实在不便,我改日再登门告罪。”
下一刻,杜苏娘就不顾叶清灵的阻拦直接进到了大堂。一进来,就见着在凳子上犯困的叶云珠:“这不是云珠妹妹吗?上次匆匆一别,倒是想念得紧。”
叶云珠努力睁大犯困的眼睛:“哦,上次吐你身上不好意思啊。”
这是哪壶不堪提哪壶,想起上次恶心的经历,杜苏娘差点将刚吃的小食吐了出来。想起今日的目的,又生生忍了下来,拉扯起笑意道:“才听闻今日是云珠妹妹的定亲礼,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就在此观礼了。”说着也不客气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整个青城的官宦女娘都在此了,叶家也不好撕破脸皮。叶老爷忙笑着叫人上茶。“诸位如不嫌弃请喝茶。”
杜苏娘暗想,安泽县一个小地方有何好茶。漫不经心的喝上一口,入口鲜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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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回甘。
她不相信的又仔细看了一眼茶杯中的茶叶,嫩绿幼嫩,形状似花朵一般。“这是凤城龙山上的蒙顶石花茶?听说是上贡的茶,每年只得少量,你们叶家怎会有?”
叶云珠懵懂疑问道:“我们家包括下人都是喝这种茶呀?有何奇怪的。”
“什么?简直是如牛嚼牡丹。”杜苏娘不可置信,如此珍贵的茶叶,拿给下人喝。
“你要是想要的话,回去的时候给你带点。”叶云珠无所谓道,心里就想着江渚怎么还不到,不会是睡过了吧。
杜苏娘也意识到自己话被带偏了,看着叶云珠一直朝门口张望,连喝了几口茶水后道:“那倒不必。云珠妹妹这是在等你那养马的夫婿?”
说完大堂里的女娘都哄笑起来。
养马的?怎么又是养马的?这些名门贵女是不是都跟养马的好像有仇?叶云珠有些恼,嘀咕道:“他不是养马的。”
“不是养马的呀,对,不是了,据说是你护卫。”杜苏娘认真的反驳自己。“云珠妹妹,你说你怎么说也是叶府的嫡女,怎会勾搭上自己的护卫,这就是所谓的日久生情吧?”
叶家几位长辈碍于杜苏娘知府女儿的身份,不敢多言,但是勾搭这话就说得有些过了,说得好像叶家的嫡女有些不知廉耻,传到外面去,叶家还有何脸面。
叶家族长气得雪白的胡须直发抖:“休得胡言。”
杜苏娘也站了起来:“怎么?这是恼羞成怒了?我哪里说得不妥了?”
眼看着屋里的气氛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叶云珠毫不在意地站起来:“要说是日久生情也未尝不可。”她想的是与其说他们是勾搭,还是情比天高比较打动世人,名声也比较好听。
叶家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她,好似她说了什么惊世之语,连杜苏娘一干人等也有些吃惊。
杜苏娘闭上吃惊的嘴巴,正色道:“哦,好感人的一场主仆情,简直是惊世骇俗,值得万世流芳。”
叶家众人听见“万世流芳”捂着头有些头疼,本来是想偷偷在自家府里办个定亲礼就行了,还要被全青城的人都传道。
叶云珠早起有些饿了,拿起桌上的茶点就开始吃:“跟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爱情故事一样传颂,有何不好吗?”
叶清灵和杜苏娘看着一点也不在乎的叶云珠,想过去撕撕她的脸皮,看看有多厚?果然万事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叶清灵暗道看你还能得意多久,她早就偷偷让人毁了江渚的衣裳和彩礼,连渣都不剩。想着又故意到云珠身边,担忧道:“姐姐,这江郎君怎生还没到啊?吉时都快到了。”
众人也跟着起哄。
“这奴仆不是逃了吧?”
“不能吧,攀上主人家他还不偷着乐呀。”
“怕就怕连奴仆都看不上,选择远走高飞。”
一众女娘说话越来越难听,就差把叶云珠按在脚底下摩擦了。
叶云珠无所谓,她觉得最好是江渚逃了,她也就乐得自在。
正想着江渚就带着彩礼走进了大堂。江渚走在最前面,头戴玉冠,温润的玉质在秋阳下熠熠生辉,冠下黑发高高束起,
一身暗红色的锦袍,脚下蹬着一双黑色云纹靴,步伐沉稳,星目深邃,浑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贵气。
25. 定情信物
大堂里的女娘都开始泛起了花痴,纷纷站起身来,小脸通红:“这是谁家郎君这么气势?”
叶云珠仍旧坐在椅子上吃茶点,头也不抬道:“就是你们说的养马的奴仆!”还把养马的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江渚听见云珠的话,自然知晓刚刚大堂里发生的事情,冰冷的眼神扫过一群女娘。当看到嘴里塞满东西的云珠,眼神瞬间变得有了一丝温度。
叶清灵皱着眉头,咬紧了后牙槽,这个该死的江渚,这么短的时间内哪里去准备得东西。
杜苏娘一群花痴也坐了下来,捂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小心脏,板着脸道:“打扮得倒是人模人样,就是这彩礼也只怕会是一身马粪味的吧。”说着几人又各自笑了起来。
江渚身后的人纷纷进入大堂,打开抬着的几只大箱子,里面各种珍奇异宝暴露出来。
杜苏娘和一众官家小女娘都被晃了眼,手中的锦帕都被搅碎了,区区知县府的奴仆怎么会有此财力?本来是来看叶云珠的笑话的,此刻却觉得自己成了笑话,说不出是嫉妒还是愤恨。
云珠手中拿着点心也呆愣了片刻,江渚这是恢复记忆了?不过看着几人吃瘪的样子,她心情特好。
原本表情不佳的亲戚们看到如此厚重的礼物,也渐渐展开了笑脸。
云珠擦擦自己有点油腻的小手,走到江渚身边,悄声问:“你哪里来的这些东西?”她其实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恢复记忆了,没有恢复身份哪里有这么多银钱?
江渚垂下眼眸,拿出手中的一个精美的小匣子,打开里面一只精美的手镯,彩金为丝,妙手编结,中间更是用上好的玉石镶嵌了几朵精雕细琢的茉莉花,质地润白,似在白雪中沁过。
江渚将之拿出,捉住她的手腕,缓缓地套了上去:“想要就自然能有。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喜欢吗?”低沉蛊惑的声音顿时回荡在整个大厅。
叶云珠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有些犯了心疾,她锤了锤自己的胸膛,轻声回道:“喜,喜欢。”
江渚摊开右手:“我的呢?”
叶云珠突然间泛着红晕的脸蛋就更红了,什么人怎生把索要礼物说得如此自然。看着自己腕间精致的手镯,突感自己的
礼物有些拿不出手,她在自己衣袖里扒拉半天,终于扒拉出一张雪白的手巾,手巾的一角绣着一只黑色的老虎?
闭着眼睛手一伸:“给你。”想着江渚老是用一方雪白的手巾,擦汗、擦血、蒙脸,多不卫生呀。自己的礼物是实用型的。
江渚看着手巾一角那只四不像的老虎,和那只竹编老虎简直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嘴角微动,把手巾放到怀里贴身放好。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换着定情信物,在杜苏娘一行眼中俨然郎才女貌的一对。
几人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今日还有事,就不打扰诸位了。”
叶靖松赶紧起身:“杜娘子,你们不用了午饭再走嘛?”
杜苏娘抽抽嘴角,干憋憋道:“不用。”今日本是来嘲弄叶云珠的,没想到吃了一嘴狗粮,狗粮都吃饱了,还吃什么饭?
几人纷纷灰溜溜地告辞。
叶清灵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她抬头间已满是笑意,叶云珠,别得意,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这个江渚将是你今后最大的梦魇。
叶家终是平平稳稳地定了亲事,正确来说是江渚入赘叶家。云珠听到长辈们说起入赘的事情时是提心吊胆,生怕身边的江渚一个心情不好就发疯,不过从始至终他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两人顺利的定了亲。
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任何实感,她想的是和江渚老死不相往来,现在怎么就走到了定亲这一步了呢?为了她自己将来不踏上和灵儿一样的命运,能好好活命,还是对江渚好一点吧,况且她觉得江渚也不是天生暴虐嗜血,只是没人真心对他吧?
说起好,之前说了要给他换换环境。立说立行,云珠叫来如今管事的张管家,购置了一些棉被及用品。完全没想到一个出得起这么昂贵彩礼的人会缺被子?
云珠带着几人就浩浩荡荡地又去了江渚的小屋。还没走到后院,就传来一阵怒吼声:“你这个下等货色,凭什么,凭什么……”
在小屋的外面,几个下人拼命地踩着一张破旧的棉被,发黄的棉絮露了出来,漫天飞舞。
在飞舞的棉絮背后是江渚冷淡的脸,他冷眼看着他们,好像看着一群死人。
“住手。”云珠气愤地冲了过去。眼看着还是上次那几个人,心里更加气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
几人立马露出一副谄媚的脸:“大娘子,我们这是为你出气呢,我们都知道,是这下贱坯子暗算,您不得已才与他定亲的。”
叶云珠气得鼓起了脸颊,以往她从不惩罚下人,觉得人人生而平等,生为奴仆本来已经很可怜了,没必要要增添他们的苦难。而如今他们既然这么可恶,一直一直欺负江渚。
“住口。”云珠捏紧拳头“将几人打十个板子再逐出府去。”
几人一听立马就蒙了,这是怎么回事?二娘子不是说了他们为大娘子折磨江渚这个未来的姑爷,大娘子就会很高兴,还会重重的赏赐他们嘛?
“快拖下去。”叶云珠身后的几个护卫就立马上来拖人。
几人这才明白过来,这不是梦境。齐齐往地上一跪:“大娘子,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叶云珠蹙着眉头:“你们还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几人连忙朝江渚爬去:“江郎君,都是我们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们当屁一样放了吧。”
叶云珠一双眼睛一直注意着江渚的表情,只要他露出一丝厌恶,就立马执行。
江渚神色反而好了很多,好似遇到了好事一般,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几人,转身将破旧的棉被抱回屋里。
叶云珠又看了一眼几人,虽说被欺负的人不在意,但是这种品德败坏的人留在府里到底是隐患:“既然江郎君不在意,
板子就不用打了,这几人结了本月的银钱,赶出府去吧。”说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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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江渚走进了小屋。
屋里的人正在整理被子,上几次来都没有仔细打量这屋子,现在看来虽是极其偏远的陋室,布置简陋,却被江渚整理得一层不染。
“江渚,你搬到我旁边的流云院去吧,这里到底还是偏远了些。”叶云珠还是认真道。
江渚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动了起来:“不用。”他有他的考量,一是反正这里也住不了多久,二是未成亲就住得太近,于她的名声有损。
听到这样的回复,叶云珠有些失落,好不容易想讨好一次他,没想到这人却不怎么领情:“那好吧,不过我带了些东西,你一定要用。”
江渚停在动作,正对着她:“好”。接着神色有些严肃道:“云珠姑娘,最近如果没事就不要外出了,最近可能不太太平。”
叶云珠心中胆颤起来,急忙问道:“是那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江渚抿着嘴,并不回答,略沉思一下说道:“如今正处于暴风雨前的宁静,此事动了上面人的利益,叶家恐有灭顶之灾。”
叶云珠听到这里双眼惊恐,眼中开始含泪,一把抓住了江渚的双手:“怎么办?怎么办?”上一世叶府衰败的场景一下子映入脑海,那种事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江渚低头就看见一只泪眼汪汪的小兔子,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他必定要管到底了:“如果云珠姑娘信任在下,我们可以先找叶老爷一起商量一下,他那里先按兵不动,我和你去搬救兵。”
此事已经大大偏离了上一世的路线,叶云珠也不太清楚目前是什么情况:“搬救兵?”
“这些事的主谋我已经大概心里有数,如今只有带着证据上书凤南巡抚,才有可能解了此次的危机。”
对于江渚的主意叶云珠一向是服气的,将来一个使得朝堂风云变色的主,她爹和她就连万分之一的脑子都长不出来。
她立马点头:“好,我信你。不过你怎知他们不是一伙的或是被他们收买?”
江渚点点头,有些欣慰,感觉云珠开始长脑子了。“放心,我有把握,凤南巡抚虽不是什么大刀阔斧的狠厉角色,但为人还算中正,不会和此等人为伍。”
云珠放心下来,接下来就是怎么说服爹爹了。
江渚好似明白她的想法一样,沉声道:“叶老爷那我们已经说好了,到时候你按我们计划行事即可。”
云珠惊讶地微张了嘴,她爹就这么信任这个人吗?两人什么时候这么信任彼此了?还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未婚夫婿啊,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云珠再次惊讶,这人难不成会读心术?自己心里想什么都知道,一时间有些恼怒,小嘴不高兴地微嘟了起来。但也只能跟着江渚的想法走:“那爹爹和你商量后的结果呢,我们该怎么办?”
江渚发现自己生活有了些许乐趣,时不时逗逗这小女娘,看着她千变万化的表情,那简直是最有意思的事情。眼神中带着笑意:“我们明日会去城外踏青,顺带幽会。”
26. 船中幽会
叶云珠刚长的脑子有点跟不上节奏,满脸疑问:“这么剑拔弩张的氛围去踏青合适吗?”再说和江渚去约会什么的想想就觉得有些胆怯,感觉自己像一只小兔子,和狼一起有什么好玩耍的,等着被吃吗?
江渚靠近她的耳边,低语:“当然这只是一个幌子,我们会安排好替身,然后抄小路赶路到凤南。”
说话间暖热的风不断在耳边拂过,云珠不自觉地耳尖发红,在这种说悄悄话的氛围下,也回头悄声问:“我也去?不会给你拖后腿吗?”
江渚眼神幽幽地望着她,两人的距离从未有过的靠近,这小女娘挺有自知之明,不过他是一个只依靠自己能力的人,别的人都不太相信,此时的安泽县绝不是一个安稳之地,自己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有我在就不存在。”
云珠心里无力翻了一个白眼,她还没发现江渚这人吧其实还挺自恋的。好吧,她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很有那个实力。
云珠瞪大眼睛看过去,干脆道:“你最棒!”
翌日
两人都收拾好了行礼,架着马车准备出城。绿萍在门外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娘子,怎么不把奴婢带上呢?你的衣食住行没了奴婢您怎么方便?况且要是在外面又迷了路可怎生是好。”
云珠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是有多无能,感情没了下人就什么都不行了,但是这时候不是说不行的时候,她准备完全忽视掉自己的脸面:“没事,这不是还有江郎君嘛,这是我和江郎君第一次相约,不想外人打扰也是很正常的。”
一句“外人”绿萍心里瞬间像被人插了一把箭,她一直把自己娘子当亲人一样,怎么就外人了,忽然生出一种女娘嫁了郎君忘了娘的辛酸。她用手巾擦擦眼角冒出来的泪花:“大娘子,奴婢就不当这个碍手碍脚的人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云珠看着绿萍真伤心了,也很着急,不过江渚说了这是府里的谁都不能告知,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一份危险。只能忍痛和江渚上了马车。
叶清灵躲在院外的一个角落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将自己的手巾咬在嘴里,浑身因为愤怒而颤抖。怎么会这样?江渚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才对?那个梦很真实,江渚冰冷的眉眼,那一剑插进心脏的那种钻心的痛楚,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他不可能如此的温顺,他明明是一只最疯魔的恶犬。
她恨恨地将手巾在牙齿间拉扯着,转念一想,也许这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恢复记忆的缘故,她那么长的时间都忍过来了,她等得起。
云珠无聊地坐在马车上,马车摇摇晃晃的,透过马车的门帘,可以望见江渚宽阔笔直地背影。上一次这样望着他的时候只感到害怕畏惧,连望都不敢多望一眼,这一次再看,却多了一丝莫名的安心。
她撑着自己的小脸:“江渚,这样真的可以骗到那些人吗?我们有明确的证据吗?”这群人似乎太狡诈。
“云珠姑娘就不必忧心了,证据我们已经掌握了,岳阳提供的那十几间铺子,有一大半都在杜知府夫人的名下,而且我们已经找到了几本他们走私私盐的账本,金额庞大,他想辩解都难。”
“这群人太可恶了,为了钱财什么恶心的勾当的做,完全不顾人的死活。”云珠恨这么人恨得咬牙切齿,这些人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上一世的爹爹就是被这群人的阴谋害死的。
两人在一问一答间很快到了城外的月亮湖,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湖面碧波荡漾,湖边种满了枫树,远远望去,枫树林如同一片燃烧的火海,每一片树叶都像一颗跳动的火苗,犹如一副最浓郁的、最热烈的画卷。
一身水青色的小女娘款款从马车上走下来,如星辰般的眼睛眨了眨,一片火红就映入了她的眼中。
踏进枫叶林,踩在地上厚厚的树叶上,沙沙作响。叶云珠惊奇地望着这大自然的回馈,这里的风景一切都美如梦幻。
她如一只小鹿般跑进枫树林深处,头上碧玉的步摇叮当乱响,从她口中发出咯咯的笑声。跑到远处然后回过身来:“江渚,快来呀,这里好美。”
那火红中的一抹青绿尤为亮眼、舒心。那灿烂得笑容瞬间拨动了江渚的心弦,给他阴暗的心里射进一抹亮丽的阳光。
两人来到湖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早已停泊着一艘古雅的小船,船身由结实的木材打造,船上的篷顶由细密的竹篾编织而成,既遮阳又透气,船舷的两侧挂着两串小巧精致的灯笼,在湖面的氤氲中透着暖黄的光晕。
江渚拉着云珠的纤纤玉手上了船,两人在船头相对而坐。
沉默的氛围让云珠有些不知所措:“我们不是要……”
还不等她说完,江渚就将食指压在她的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时间尚早。小心隔墙有耳。”
云珠望了一眼四周,宽阔的湖面吹来一阵微风,只有他们一艘小船停在湖中央,哪里来的隔墙?好吧,她没这人谨慎。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江渚面无表情:“等。”
“可是我们不是来玩乐的呀?”想到刚刚说的隔墙有耳,又凑过头来,压低声音道:“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午夜十分吧。夜深人静,视线不好,再加上守卫薄弱,比较容易脱身。”两人说话反佛是在耳语。
知道整个计划之后,云珠也放下心来,出门一趟对于她是极为不容易的,之前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很少出门,上一世又被困在小院里,也没怎么出门。出门这件事就变得格外新鲜。
她索性将整个身子扑到船舷,挽起宽大的衣袖,将一只手伸进凉爽的湖水中轻轻地拨弄,手上那只手镯就露了出来,那莹白的茉莉在碧绿的湖水的映衬下,透着嫩绿,像柳树新抽的嫩芽一般。叶云珠玩水玩得兴致十足,笑得花枝乱颤,娇俏十分。
“江渚,你看,湖水里面有鱼?”叶云珠突然大叫了起来。
江渚低下头往水中一看,果然一条条鱼成群结队的在湖水畅游,在这宽阔的湖水中,一个个鱼儿长得白嫩鲜美。
云珠抬起手来,蓄着力量,准备一把捞一条上来,口中都差点流口水了,还喃喃自语:“鱼儿啊鱼儿,快到我手里来。”
说时迟那是快,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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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鱼不知畏惧地游到了船舷边,云珠猛一出手,不料用力过猛,整个身子都往水中扎去,眼看着要跌入水中,江渚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入怀中,云珠的小脸由白转红,小声道:“谢谢。”
江渚将人放开:“你坐好,我来。”他拿出随身的匕首,一个呼吸之间,匕首上就已经串了好几条鱼。
云珠看着那一串鱼,那个匕首……又杀人又串鱼,一点都不讲究,她又有点嫌弃那鱼了。
在她还在挣扎要不要吃那鱼的时候,一条香喷喷的烤鱼就递了过来。云珠只犹豫了一个呼吸,就接过了一条烤鱼,没办法,江渚随便做的吃的就很香,别有一种滋味,就像上次迷路在树林,那兔腿鲜嫩焦酥,之后任何厨子做来都没有那种风味。
扒开外面烤的发黑的鱼皮,露出里面白嫩的鱼肉,挑掉少有得鱼刺,捏一条鱼肉喂到嘴里,果然鲜嫩无比,口齿生香。
江渚看着云珠像在品尝什么人间美味,又有一丝疑惑,又尝了一口手上的鱼肉,毫无感觉,味同嚼蜡。怎么在叶云珠的嘴里就变得那么好吃了呢。
往日,他一向不太爱在吃食上下功夫,对于他来说,食物只用来果腹,不至于饿死就行。今日在叶云珠的影响下在不知不觉中也多吃了几口。
云珠摸摸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子,整个人半躺在船舱里面的软椅上,昏昏入睡。
睡了一阵之后,一阵微风将她弄醒,身上披着的是江渚的外衫。船外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不知到了什么时辰。
走出船舱:“你怎生不叫醒我?”刚刚睡醒的声嗓带着朦胧的睡意,软糯可爱,撒娇一般。
江渚转过身来,看见刚睡醒的小女娘,鬓角还有一缕发丝调皮得被睡得翘了起来,他不自觉出手帮忙整理了一下:“时辰到了会叫你。”
云珠走到他身边:“那现在到了吗?”她有些紧张,成败在此一举,不自觉地拉住江渚的一只衣袖。
江渚望着天上,天空漆黑如墨,一轮圆月正挂当中,几颗璀璨的星子散布四周,风景正好:“快了。”
突然树林远处无数烟花在深邃的夜空中骤然绽放,它们呼啸着冲向天际,然后以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炸裂开来,似无数繁星陨落。
“好漂亮。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放烟花?”云珠黑亮的眼睛里满是璀璨的烟火。
“那是我们的人准备好的信号。”江渚幽幽道。
“这么明目张胆么?我们不应该偷偷摸摸地接头吗?”画本子都是这样写的,月黑风高,一袭黑衣,飞檐走壁。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毫无动静那帮人可能反而不安心。”江渚不知道小女娘在脑补何画面,反而好心的解释道。
叶云珠捂着头,她的脑子不够用,这些还是交给江渚吧。
他们看过烟火之后就将船划到了岸边,叶云珠被江渚拉进了船舱,还将船舱的帘子都放了下来。
叶云珠看着不断靠近的江渚,在烛光中,两个身影似乎是交叠在了一起。
然后……
在叶云珠的错愕中江渚开始用力摇船?摇船!
27. 同寝
眼看着一滴滴的汗水从江渚的额头低落到了她的小脸上。
叶云珠被这船晃地有些眩晕,一脸无辜地望着他,小声道:“江渚,这又是什么暗号?”
看着叶云珠纯洁无辜的小眼神,江渚并不停止手上的动作,正色道:“我们得持续弄出点响动,我们的人替换之后,才有船上一直有人的假象。”
叶云珠愣愣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片刻之后,真的有两人钻进了船舱里,接着摇船。江渚将一件黑色的披风将叶云珠整个人裹住,拉着人出了船舱。
岸边还站着一男一女,那女娘还穿着和她差不多的青绿色的衣裳,停着一辆马车还有一匹马,她看着江渚和两人对视几眼之后就被他抱上了那匹高马上,那一男一女则坐上了马车。
叶云珠第一次骑马,即使整个人被包裹在江渚的怀里,马背的颠簸还是让人害怕。
云珠把自己的脸从江渚的怀中撑起来,两耳间都是呼呼的风声,她大声道:“为何我们不坐马车?”才骑上马赶路不到一刻,她已经感到自己的身子都快被抖散了。
“慢。”江渚回答一个字之后又专心地开始赶路,半个晚上他们都在马背上没有停歇,这是他们最好的时间,等到了天亮,船里的替身最多能拖半日,马车上的替身最多能拖一日,他们要尽快在三日里赶到凤南,而马车是远达不到这个速度。
云珠也不再多话,因为她发现在马上说话会吸入大量的空气,然后整个人肚子里都不太舒服,她又重新乖乖趴回江渚的怀中。
江渚的胸膛坚硬而有些冰凉,实在是算不得上舒服,不过大半夜的整个人实在是困,听着那铿将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几度昏睡,再次睁开双眼,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云珠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中犯起了泪花。
“你醒了?”江渚低沉的声音就从头上响了起来。
“嗯……”还没太清醒的云珠声音沉闷地回了一声。
江渚缓缓停下了马,在一个小河边将云珠抱下了马,放在一个光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嘶”叶云珠这时才发现自己浑身酸软到无法动弹,特别是臀部,简直是无法坐下,她咧着嘴站了起来,一站发现自己的腰都差点直不起来。
清晨的河面萦绕着白色的雾气,她咬了咬嘴唇,忍痛坐了下来。秋日傍晚的凉风让她打了一个喷嚏。
江渚将马牵到河边喝水吃草,随后将包裹打开,拿出里面的干粮饼子递过来半个。
“时间紧急,条件简陋,云珠姑娘你尽量克服。”江渚简单解释几句,自己也坐下来吃了起来。
云珠看着稳坐泰山的江渚,整个心也镇定了下来,他就是有种魔力,让人觉得可靠,不管是前路迷茫还是后有追兵,在江渚眼中都不是事。
“我知道,你为了我们家的事都这么吃得苦,我为何不能吃。”说着也大大地咬了一口那僵硬的饼子,猝不及防,差点把牙齿崩掉。
江渚幽幽看过来,虽然没有笑,但是嘴角有一丝抽动,有种憋笑的嫌疑。
叶云珠狠狠地继续咬着大饼,看着如此江渚如此柔和的表情,不禁道:“江渚,谢谢你。”不知这是叶云珠第几次道谢,不过这一次绝对是最真心实意的一次,以往道谢想的是两不相欠,现在却不知如何偿还了。
“这不只是为了你们叶家,还有整个青城所有的流民和百姓。”江渚的神色肃然。
叶云珠第一次觉得江渚如此心性的人,从不考虑自己,一心想着百姓的人,绝不会成为今后外人口中的大奸臣。
“江渚,如果今后你位高权重,会想做什么?”云珠不禁好奇地问道。
江渚疑惑地回望她一眼,并没有正面回应:“云珠姑娘怎么会这么想。在下只是叶府的一个小小护卫。”
最近位处高位的杀伐果断之气都快直逼人脸上了,这人还在狡辩?叶云珠礼貌性地笑了一声,小心地并没有追问下去。
“今夜不赶路,先休息半晚。我刚刚看见离河边不远处有个山洞,可以暂时避避风。”江渚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山洞被江渚事先粗粗打理过,山洞中间升起了一个火堆,最里面还铺垫着一些干草。
太阳落山了,天色暗沉下来,火堆的暖光倒影在整个山洞中,叶云珠搓搓自己有些发凉的小手,惬意地在火堆旁坐了下来,想着终于可以脚踏实地地睡一会了。又突然想起江渚已经一整日都没有闭眼了。
她看了看他眼中的血丝:“江渚,你歇息一会吧,我过两个时辰叫你。”
江渚将自己的披风铺到干草上:“你歇息吧,我不困。”
“我在马上困了还可以闭闭眼,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云珠关切道。
江渚走回火堆旁,牵起她的手将人带到那简易的塌前:“不碍事,你睡吧。”
她被江渚按到披风上,又裹紧了她身上的披风,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脸时,她顿时打了一个哆嗦。
看着江渚单薄的衣裳,云珠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结巴道:“你,你要不要一起睡。”说着还往里睡了一些,好腾出位置来。
看着那空了一半的地方,江渚沉默了一瞬间,不自觉地躺了上去,规规矩矩地将手放在自己的两侧,两人中间自觉隔了一掌的距离。
叶云珠不知是白日里昏睡多了,还是第一次与男子同寝,紧张得有些无法入睡。她紧闭着眼睛,却能清楚地听见江渚均匀的轻轻的呼吸声,她清唤道:“江渚,你睡了吗?”
旁边没有任何回应,她起身坐在一旁,低下头靠近江渚的脸仔细打量起他来。
她还从未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过他,鸦羽一般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透着冷峻的棱角分明的脸庞,此时的江渚像一只疲惫的野兽,安静下来的他少了几分冷酷,多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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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柔和。
她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那颜色浅淡的唇上,突然想不明白为何江渚一个男子的唇形怎会如此好看。
突然江渚猛地睁开眼,殷红的眼尾带着凌厉的杀气,一时间两人的位置翻转,躺在下面的人变成了叶云珠,上面盯着的人变成了江渚。
就在叶云珠以为江渚又要发病的时候,江渚仿佛从睡意中醒过神来,眼神中的杀意如潮水一般退去,只余下一丝错愕。“对不住,我睡眠浅。”
云珠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脸上起了淡淡的红晕:“是我扰了你的休憩。”
接着两人就楞在了原地,谁也没有动。
“噗嗤……”叶云珠突然对被江渚的表情逗笑了,“你怎么了?”
江渚似乎第一次对自己的状况有点懵,好像平日里要发病的样子,身体里有点潮热,血液向一处汇聚,但是与发病不同的是,他的神志是清醒的,不会想要见血。
他赶紧将自己的身子滚到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努力想要使自己平静下来。
叶云珠见江渚又似发病的样子,立刻关切地帮他轻抚着胸膛:“江渚,你怎么样了?你可千万不要吓我。”或是突然来掐她的脖子,她的脖子纤细得很,经不住掐。
柔软的小手在胸前移动,江渚并没有觉得好转,反而觉得,那只白嫩的小手移动到哪里,身体哪里就变得火热,他立刻抓住那乱动的手,声音沙哑道:“你别动。”
叶云珠也有些不知所措,第一次见着江渚发病,她只是教了他呼吸,她整个人将江渚抱住,柔声道:“江渚,你快深呼吸,很快就好的。”
江渚努力使自己忘记刚才的触感,深吸几口气,果然好了很多,正色道:“睡吧,一会我们还得赶路。”
两人又闭着眼睛熬到了天亮,结果谁都没有休息好。叶云珠是怕江渚在梦中又犯病了,江渚则是被身体里一股股热潮逼得无法入睡。
两人起身的时候眼睛下面都是一个大大的黑眼圈,都觉得这休息其实真是名不副实,还不如赶路,赶路都没有如此费尽心力。
到了早晨,江渚将昨日的干粮架在火上烤了一下,终于没有昨日的冷硬,叶云珠饱餐了一顿。
“走吧。”江渚头也不回地往洞子外走,不知为何,从昨夜开始,江渚觉得自己好似生了病,一看叶云珠就会发热的病,还是少看为好。
叶云珠再迟钝也有些奇怪,从早晨开始,江渚一个正眼都没给她,她是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大神?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山洞,洞外安静的氛围瞬间让江渚有些警惕,他拉起云珠的手,迅速走向马所在的地方。
“朝右趴下!”江渚边喊边将云珠护起来。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方向正是两人刚刚站的地方。江渚如鹰一般的眼神四处扫望,终于在远处河边的草丛里发面有几点反光点,他随手捡起几个小石子,用十足的力气扔过去,草丛里立即响起了几声闷哼声。
28. 遇袭
云珠乖巧地趴在原地,看着江渚随地几个小石子就当做暗器打倒几人,一时间亮晶晶的双眼望着他,还不自觉发出惊叹声:“你好厉害呀!”
不料就是这句称赞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几支利箭又同一时间朝叶云珠所藏身的地方射来。
江渚赶紧扑过去,两人抱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堪堪躲过飞来的利箭。
同时十几名蒙面的黑衣人已经手持刀剑围拢了过来。
从没见过这种大场面的云珠躲在江渚的身后,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你们是何人?为何要追杀我们?”追杀他们的和前世谋害她爹爹的必定是同一伙人,即使心里很大半的把握是知府的人,也想当面问个明白。
黑衣人轻蔑一笑:“你们以为今日你们还能走出这个地方吗?”狂妄的态度,根本没将两人放在眼里。
江渚笔直地站在原地,蹙了蹙眉头,因为这人的态度有些不满,低声道:“我们家娘子问你话呢,不会回答就不必说话了。”说着就直接动起手来。
一手拉着云珠,一手持匕首冲入蒙面人中。他的眼神冰冷,步伐如风,手中的利刃如闪电般划过,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眼看着大半人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对方的领头人急了,知道自己这一群人远远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见江渚紧紧地牵着这个小女娘,知道这个人必定就是他的弱点。他朝剩余几人使了个眼色。
一时间剩余的蒙面人都朝着叶云珠猛攻过来,江渚顿时气急,一群男子见正面攻他不下,就专门攻起了云珠,真是卑鄙。
江渚对自己的功夫是有自信的,保护自己自然是绰绰有余,但是叶云珠本来就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娘,哪怕一点点磕碰都会流血、会哭。他的反攻就有了顾忌。
渐渐地身上就多了几道剑伤,眼看着一矮小的蒙面人从刁钻的背后向江渚刺来,而江渚依然还在为他挡刺向她的刀剑。
叶云珠脑子里没有思虑就推开江渚,心里只想着推开他就不会被刺到了。而没有想到被刺的就是自己。
当剑入胸前的时候,叶云珠还不太明白自己的状况,只觉得一股剧痛袭来,自己中剑了?自己就这么要死了?还没有拯救叶家?脑子里还不由自主地想起两世的种种,感叹道:原来人死之前真的有走马灯呢!
“云珠!!!”一声巨厚吼在耳边响起。
云珠昏沉的脑袋还在不停的运转,这是江渚?从没听过他这么大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抱着自己人,江渚的整个脸上溅满了敌人的鲜血,眼神里出现从没有的滔天怒气以及恐惧?
他是在害怕吗?害怕她死?还没考虑清楚就被胸前的剑伤痛得彻底晕了过去。
江渚看着晕死过去的叶云珠,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袭来,让他几乎不能呼吸,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指凑近口鼻,探了一下呼吸。
还活着!
在感到微弱的呼吸之后,终于呼出一直没有呼出的那口气。
蒙面人继续作死:“这小女娘死得早了些,等解决你之后,我们还可以快活一把再死也来得及,哈哈。”
江渚的怒气在这一刻爆发了,从未有过的愤怒蓬勃而出。他轻柔地将云珠平躺在地上,握紧手上的匕首。
身姿矫捷,一个呼吸之间就走过这几人面前。几人嬉笑的表情都还没有变,就诧异的发现自己的脖子剧痛,下一秒就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
等叶云珠再一次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古色古香的红木床塌上,环顾四周,床边小巧的木几上摆放着香炉,香烟袅袅,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对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精雕细琢的香木屏风,屏风上的山水花鸟栩栩如生,墙壁上挂着名人字画,墨香四溢。
这是哪里?刚想起身,胸前的剧痛又让她躺了回去。
“云珠,你醒了?”听到声音,江渚立刻就进来了。
叶云珠在陌生的环境见着熟悉的人,不自觉露出笑脸:“江渚,这里是哪里?”
江渚做到了旁边,熟练地伸手探了探额头,好似在她昏迷期间已经做了无数遍:“放心,这里就是巡抚府邸。一应事宜已经禀告了巡抚大人,他会派官差同我们一起回安泽县,同时上报朝廷,杜知府一干人等自然由大理寺处置。”
叶云珠挣扎着坐了起来,小脸因为受伤而没有半点血色,苍白如雪:“那我们赶紧回吧,我担心爹爹他们。”
“但是你这伤……”江渚有些担忧,毕竟是箭伤,她身子又弱,受不得路上的颠簸。
“我这点伤无碍。”叶云珠极力忽视胸口一抽一抽的疼痛,咬了咬嘴唇,滚圆的眼睛望着他,眼睛里满是渴求。
还不等江渚回答,他身边一魁梧男子支吾道:“郎中说等休息一日,路上好生修养是没问题的。”
江渚转过头瞥了他一眼,这个大块头就立马缩到了一边,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叶云珠这才意识到还有屋内还有一人的存在:“这位是?”
江渚又看了他一眼:“这位是巡抚大人派给我们的护卫西陵。”
“多谢西陵大人。”叶云珠立马真诚的道谢,脸上的笑容更加耀眼。
西陵看了一眼江渚,连忙摆摆手道:“不谢不谢。”
“西陵,你先出去吧。”江渚皱着眉头看着两人的互动,觉得叶云珠的笑容有些刺眼。
等西陵走远后,叶云珠睹着嘴道:“你怎么和人家西陵大人说话呢,他还要负责护送我们一路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你客气些。”江渚这脾气就是臭,很容易被人误会,既然现在他们两人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该教的她还得费心一些,好好改造改造他。
江渚张了张嘴,一时有些气阻,他还要对西陵客气?但他还没对她表露身份,这个时候也无从辩起,只好答道:“好的,云珠姑娘。”
叶云珠也发现江渚的表情比以前丰富了一些,就比如说此时,他的表情就像是一只晒焉的公鸡,垂头丧气的。或是是刚刚自己的话过于直接,她赶紧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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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道:“不过我说最大的功劳还是你,没有你这证据不可能送到巡抚大人的手上,所以江渚,谢谢你。”教育孩子得该赏的赏,该罚的罚,才能成才。
果然一听这话江渚的棕色的眼睛亮了亮,嘴角也一丝上扬,虽是很细微的表情,叶云珠觉得自己绝对观察到了。
到了晚间,忙于公务的巡抚大人终于空闲了下来,叶云珠不顾江渚的反对,拖着病体到前院拜见了巡抚大人,当听说巡抚大人姓江的时候,还微愣了一下。
“安泽县叶知县之女叶云珠拜见巡抚大人。”叶云珠在江渚的搀扶下拜见了巡抚。
江巡抚是一个精瘦的中年老头,留着短须,身上还着着官府,此刻正威严地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看着叶云珠虚弱的样子,再看了一旁脸色不善的江渚,赶紧站了起来:“快快请起,你身子不适就不用特地过来了。”
叶云珠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巡抚作为一方大官,非但没有摆半点官架子,还带着些许亲切,看她的样子简直就像在看自己的亲人?!
“江叔叔客气了,这是晚辈应该做的。”叶云珠从小被娇养,容貌可人,说起话来娇软甜美更是惹老人喜爱。
江大人又看了一眼江渚,淡淡一笑:“今日我就认了你这个小辈,晚上给你们接接风,明日好精神饱满地启程,一路顺风。”
还不等叶云珠的又一波彩虹,江渚沉着脸道:“云珠重伤,不适合长久站立,晚宴就不必了。”
叶云珠在身后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这人是啥臭脾气呢,人家江大人要请客,还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
没料到江渚仍旧不理会,接着说:“见也见过了,我们就先下去了。”说着就扶着叶云珠向门外走去。
叶云珠此刻像面对调皮古怪的小童一样无语,怎么会有人如此不善口舌,比她还不如。
她坐到床榻上就开始了数落:“你怎能这么跟江大人说话呢,还好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计较。要万一他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对我们见死不救怎么办?当然我也不是说他就是……”
喋喋不休的数落就像是一个在教训不听话的孩童,江渚却丝毫没有往日的不耐,尤其是那句“我们”,让他心生几分欢喜。
接下来的几日在西陵等人的护送下,他们顺利回到了安泽县。
才到门口,一道胖胖的身体就窜了出来:“珠丫头,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还没抱到人,就被江渚从中间硬生生将两人隔开:“云珠姑娘受伤了,不能靠近。”
叶老爷更加哭丧起来:“伤哪里了?严重吗?”
叶云珠看着爹爹担心的样子,从江渚的手臂旁边歪出一个头,赶紧解释道:“已经看到了,无大碍了,爹爹别担心。我们一路很顺利,相信过不了多久,那伙坏人就会被绳之以法。”
叶靖松仍是愁眉不展:“恐怕来不及了,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报,杜知府他们早已想好了先发制人,明日就会发兵来抓我们。”
叶云珠:!
29. 暴打贪官
叶云珠很是惊讶,虽然西陵也带了二十余人的护卫,但是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现在的形势还是比较危机。
“他们有什么借口?”
叶老爷叹了一口气道:“弹劾我管理流民不当,引发城内日益动荡,扰得百姓不得安宁。”
“简直是胡言乱语,尽管来了成倍的流民,但是被爹爹安置得井井有条。”叶云珠捏紧小拳头表示很气愤。
江渚担心叶云珠过于激动,伤口会裂开,阴沉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眼下最紧要的是拖延时间,叶老爷一旦落入这群人手中,焉有命在?”
叶云珠又拉了拉江渚的衣袖:“你说得对,那你有何办法?”身边就是大佬,此时不抱大腿何时才抱?
看着小女娘期待的眼神,江渚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自信道:“放心,我有一计。”
……
杜知府坐着轿子,亲自带领衙役和近百名官兵,一路开锣喝道,威风凛凛,从官道沿着南凤湖,准备到安泽县拿人。
一行人踩着半尺深的大水,一脚高一脚一低。行至安泽县郊区,经过这几日的大雨,南凤湖所有锲门被封闭,湖水漫出了堤岸,地上水深齐膝,只见眼前一片汪洋,分不清哪是路,哪是湖。
正犹豫间,又见远处出现了几伙人,手拿锄头等各种器具,忽聚忽散,忽东忽西,不一会儿,都会集在官兵面前。
杜知府见他们个个衣着褴褛,怒目圆睁,心知这些人是最难缠的流民,感到大事不妙,心中不觉透过一丝凉气。
但事到这般地步,只好硬硬头皮,显露出平日的官威来,大喝一声:“大胆刁民!本官乃青城的知府,来捉拿重犯,尔等还不让开。”
人群中有流民高声答道:“我们知道你是来捉拿叶知县的,但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得叶知县救助,必不能让你将人拿了去。”
杜知府气急,他追拿人的理由就是管理流民不当,如今这群流民居然帮助叶靖松,那他的理由岂不是不攻自破?他转眼一思考,清了清嗓子道:“传言果然不假,安泽县如今已经被你们一群贼子当了家,我定要将你们全部追拿,然后再向叶知县问罪。”
此翻颠倒黑白的话语一出,群情激奋,人群中有人大吼道:“别跟这个贪官在此废话了,没有叶知县为我们设粥棚,开同济堂,我等人早就饿死了。”
杜知府再怎么说也是四品大官,平时在百姓面前说一不二,此时却被几个流民如此顶撞,一时间顾不得体面,气得牙齿咯咯作响。一挥手就下了命令:“这些流民聚众闹事,把他们都追拿起来。”
江渚隐在人群中就等着这贪官按捺不住,打了手势,流民百姓和护卫在江渚的指示下分成几路,朝杜知府一行人围拢。
杜知府见这群人不退反进,顿时恼羞成怒:“你们这是反了不成。”
这群人也不搭话,拿着各种器具,犹如猛虎扑羊,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一时间被围住的人寒毛直立。
杜知府在紧张的氛围中感觉自己后脑被谁重击了一下,也顾不得平日里肃严的形象,气得差点跳脚:“谁,是谁?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话音未落,几十个石头像长了眼睛似得朝他一人砸来,杜知府平日里整齐的头发被弄得凌乱不堪,一只眼睛也被砸得红肿,眯着眼睛都睁不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请你们是来吃白饭的么,你们还不给我上。”眼看着自己被砸得不成人形,周围的官差却一点事没有,他这是被独独针对了呀!
官差们虽拿着刀枪剑戟,但是面对凶神恶煞的一群人,大多贪生怕死,进一步,退五步,很快就退无可退。
见人群中突然多了一道口子可以逃走,官差们护着知府大人就往后退去,不料都不熟识大道,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湖,纷纷落入湖中,狼狈不堪。
江渚等人也不再追赶,他们的目的是抵抗官兵,拖延时间,使之捉拿不到叶知县。此时目的已经达到,人群顿时欢呼起来。
江渚微眯着眼睛,深知知府等人不会善罢甘休,眼下就是和时间赛跑了。
叶云珠因为受着伤,江渚和叶老爷都不准她外出,只是实在等不急,还是在绿萍的搀扶下载叶府大门外候着等最新消息。
看见江渚一群人打道回府,叶云珠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江渚见云珠冲了过来,一时间又担心又喜悦,从没像此时一般心潮澎湃,恨不得迎上去。
没想到叶云珠直接错过他,对着身后的西陵道:“西陵大人,您辛苦了,赶紧入府喝杯茶吧。”
江渚瞬间呆滞,翘起的嘴角还微微抽搐了几下,她是来专门迎接西陵的!?
西陵望着自家主子阴沉沉地望着他,不知道为何,也不知何时他肯定得罪了主子,不自觉地想要下跪,双腿发软就真的对着叶云珠跪了下来!
叶云珠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赶紧去扶他:“西陵大人,这是受伤了嘛?”
西陵有些尴尬,大块头黝黑的皮肤有些发红,假装抓后脑勺的期间又瞥了一眼江渚,完蛋!自家主子现在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是起来还是不起来?这茶是喝还是不喝?
绿萍看着几人比较着急,连她都看出来了,江郎君这定是吃醋了,没想到这大块头和她家大娘子硬是一点没发觉,还僵持着,为打破一时的尴尬氛围,她在旁边提醒了自己女娘子一声:“大娘子,您在外面也呆了小半日了,伤口别再恶化了。”说着还故意瞧了瞧身后的江郎君。
江渚把眼神从西陵身上移开,上前扶住叶云珠:“进屋吧,深秋凉寒,可别伤寒了。”
西陵还是跪在地上不敢动弹,脑子一片混乱,这是他们主子?之前杀伐果断,杀个人都不带眨眼的,这会儿眼睛里的柔情能滴出水来,别是这次受伤被撞坏了脑子?
“可是西陵大人……”叶云珠还是比较担心还受伤跪在地上的西陵。
江渚寒眸一闪:“他没事,起来吧。”
叶云珠看着他这毫不客气的语气,又开启了说教模式,边走边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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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小声道:“你看你,又这么不客气,都说了对西陵大人客气一点,他们都是我们叶府的贵客。你这人以后把人家开罪了都不知道,不知得吃多少嘴上的亏。”她想到上一世的自己,江渚从不对她解释什么,但是细细想来,江渚也从没对她做过什么坏事,难道说他就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好人?
想着还不忘挣开江渚的搀扶回望身后的西陵,看着他迅速爬了起来,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府才放心下来。
到了会客的大厅,叶云珠又吩咐道:“江渚,你去给西陵大人倒杯热茶,外面地面冰凉,别落下毛病。”
江渚皱了皱眉头,忍耐到了极限,紧闭一下眼睛,舒缓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果真听叶云珠的话倒了一杯茶,咬牙道:“西陵~大人~喝茶!”冷冰冰的眼神仿佛一把把刀剑,能瞬间将他千刀万剐。
西陵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发抖,茶杯里面的水都撒了出来,这茶要是喝了他还能见着明日的太阳嘛?东楚!要是他在就好了,定能明白主子的意图。
远在千里之外执行任务的东楚打了一个喷嚏,心里暗道别是西陵又犯了什么傻!
叶知县眼看也赶紧叫几人入座,眼中愁色依然没有减去半分:“这次的危机多亏了江郎君,不过这也只是缓兵之计,该来的始终还是会来。”
西陵见自家主子朝自己使了个眼色,知道自己戴罪立功的机会到了,立即上前禀告道:“叶知县,不要忧虑,巡抚大人已经通知指挥使大人派兵前来支援了,只要拖过这几日,就可以将杜知府抓捕归案。”
叶知县胖胖的身体深呼一口气,整个心这才安定下来。
一旁一直一言未发的叶清灵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抬起头道:“父亲,自从母亲去世后一直心神不宁,明日我愈去庙里上香,还请父亲准予。”
屋里的人都朝叶清灵看过来,苏姨娘去世不过月余,叶清灵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巴的尖锐了一些,整个人还是身着白衣,耳边别着一朵白色的小绒花,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叶知县本就对她心存愧疚,婉娘做下的事虽过分,但是与清灵毫不相关,没了娘的女娘子倒显得可怜。他少有得摸了摸叶清灵耳边的鬓发:“去吧,孩子。不过现下正是多事之秋,多带几个护卫,小心为上。”
叶清灵眼中依稀含泪,朝着叶老爷福了福身:“谢父亲。”
叶云珠也深觉对不住叶清灵,毕竟苏姨娘的事情就是她和江渚捅出来的,是他们害得灵儿未及笄就失去了母亲。她上前拉住叶清灵的小手:“灵儿,你瘦了。别太难过,姨娘也会希望你活得好好的。”
“是,姐姐。灵儿知道了。”叶清灵泪眼朦胧地望着叶云珠。
一家三口沉静在这温情之中,江渚看得有些皱起了眉头,叶清灵那虚伪的眼泪尤其刺眼,偏偏叶知县和叶云珠都很吃这一套。
他望了西陵一眼,两人很有默契地退出了房间。
刚到角落,西陵立刻就跪了下来:“主子请恕罪。”
30. 重阳宴饮
江渚眼神淡淡地向下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眉尾轻挑:“哦,说说你何罪之有?”
西陵面色微黑,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自己天生的危机感让他觉得先认罪的好,到底为何惹怒了主子,这个他愚笨的脑子还真想不出来:“这个,这个,属下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主子。”
江渚索性靠着栏杆坐了下来,正视过来:“还有呢。”
“还有,还有竟然要主子给属下端茶了?”西陵很不确定地说道。
江渚微眯着眼睛,忍着怒气赶紧吩咐正事:“派人盯着叶清灵,这人心术不正,不得不防。”
两人还愈细说,突然转角处就传来叶云珠的惊呼声:“西陵大人,你果然是腿受伤了吗?”
江渚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反应迅速一把提起西陵,脸色瞬间变得温和起来。一边看着西陵一边道:“西陵只是刚刚绊了一跤,应是无大碍的对吧?”
西陵暗自忍着主子那用力的手,龇牙咧嘴道:“是的是的,叶娘子无需担心,属下身体好得很,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叶云珠看着两人怪异的神情有些疑惑,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见两人正讨好地望着她也只能作罢:“那西陵大人先去休息吧,今日辛苦了。”
西陵走后,江渚一直望着叶云珠,神色有些不悦。
叶云珠暗自思忖,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惹到这杀神了,这个抱大腿的关键时刻,好话不能忘,遂狗腿地抱上江渚的胳膊:
“江渚,今日真是都是你的功劳,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家爹爹早就被杜知府抓走了,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还能不能活着归家。”
江渚常被人巴结,不过这么直接不动听的谄媚之语还是第一次听。手上的触感让他再一次发起了热,他一把抽出自己的胳膊,退后了一大步。
叶云珠见江渚眼角微红,又这么大动作,她没说错话呀,这巴结的话还不够吗?叶云珠再一次拿出看家本领,一双黑圆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江渚,我们现下是未婚夫妻,也算得上一家了,大家坐在同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我真的真的特别感谢你所做的一切。”说吧还不停地朝着他眨眼睛。
江渚觉得自己不太对劲,这眨眼睛的动作平时看来就是眼睛抽风了,今日一看居然觉得隐隐带着些风情,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女娘的那些自以为的妖娆,但是这些事如果换成眼前的这个小女娘做起来,就不会觉得有多么膈应了,反而有说不出的……潮热……
“我知道了,你伤口还没好,早些回去休息吧。”江渚低垂着头赶紧说完就向自己屋子走去。
叶云珠憋憋嘴,自己的眼神攻击没有奏效,现在这状况江渚十有八九已经恢复记忆了,既然甩不掉,这个粗壮的大腿她是抱定了。
转身想到明日就是重阳节,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一场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温馨的重阳节小聚应该能唤起江渚心中对家的向往与温情吧。
说干就干,立刻就吩咐绿萍在自己的小院开始布置,先在小院中央的空地处安上长桌,再加两个圆形矮凳;四周摆上各式各样的菊花。
翌日傍晚,江渚应约来到叶云珠的小院子,本以为是有事商量,没想到却看到院中的长桌上佳肴美馔琳琅满目,金黄的重阳糕散发着甜美的香气,鲜嫩的肥蟹规规矩矩地躺在盘中几朵绽放的菊花旁边。
叶云珠此刻正趴坐在矮凳上,无聊敲击这桌面,发出咚咚咚沉闷地木声。她云鬓高挽,额间一朵白色的珠子在傍晚的夕阳下熠熠生辉;身着鹅黄色的衣裙,颈间和袖口点缀着轻柔的鹅绒,如朦胧的画中走出的女娇娘。
抬头看见江渚进来,赶紧起身迎接:“江渚,你怎生才来呀,菜都快凉了,快些入座。”不知是不是在凉风中呆了一阵,微肉的脸颊上红扑扑的,面若桃花,娇笑嫣然。
这一刻江渚听见了自己心脏被重击的声音,他觉得他又要发病了。不过还是忍住内心的悸动恭敬地站在一旁:“不知云珠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
云珠心里心里疑惑半刻,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自己今晚可是仔细打扮过了,江渚这人怎么没一丝惊讶之色,她略有些失望:“江渚,你都是我未婚夫婿了,你就叫我珠珠吧,姑娘姑娘的多见外呀。”
江渚抬起头微楞了一下,立马恭敬道:“好,云珠。”
叶云珠有些不高兴,但转念又一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被上一世好很多了,加油!她一定会抱着这个金大腿到达人生巅峰的。
给自己打气之后立马走进江渚并牵着他的手:“来,坐下。我特地准备了重阳小宴。看,这重阳糕是我亲手,亲手盯着做的。”要她亲手做那这些菜还是别吃了,为了不破坏这温馨的氛围还是厨子做比较稳当。
说着又毫无不好意思地给江渚和自己倒了一杯金黄色的菊花酒:“这菊花酒能解百忧,去除不祥之气。”
江渚果然端起一杯菊花酒,去除不详吗?他就是最大的不详之人。看着小女娘期待的眼神,果真头一扬,一杯菊花酒就下了肚,辛辣微甜带着些菊花香气的酒瞬间温暖了口舌,脑中千仇万忧果然减轻了几许。
叶云珠看着江渚柔和了几分的神色,心中犯起了几分愉悦,也一口喝了一杯菊花酒,笑眯眯地望着他:“对嘛,不要整日板着一张脸,有什么事是一壶酒摆不平的,要是有那就喝两壶。”
江渚拿过叶云珠手中的酒壶,这人才喝一杯就开始胡说八道了:“你少喝点,小心伤口。”
叶云珠掀了掀自己的衣襟,嘟着嘴道:“这点伤,连疤都快掉了。”说着又直接用手拿了一块重阳糕,递到江渚的嘴边:“那你吃块糕,可甜了。”
江渚正欲用手接过,叶云珠直接将糕点塞进了他的嘴里。瞬间一股甜腻的香味充满了整个口腔。
叶云珠虽是一杯倒,但是始终没有忘记今日的目的是——抱大腿。她果断趴下身子抱住了江渚的双腿,腿部硬邦邦的肌肉有些膈人。
江渚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失了反应,在叶云珠开始抱怨这枕头有些硬的时候终于反映过来,这小女娘是一杯酒就醉了,开始耍酒疯了。
他想将这个醉酒的小女娘从地上拉起来,无奈这人醉得太厉害,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劲,他只能将人整个人抱起。
叶云珠昏呼呼中发现自己的枕头被人抢走了,还整个人腾空离地,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江渚抱在怀里。
她用手指戳了戳江渚的胸前:“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舒服。”
恍惚间听见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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渚沙哑的声音:“乖,我带你回房休息。”
“休息,不行,我们还没有吃东西,还没有佩戴茱萸,今日的事情还没做完,不能休息。”
江渚叹了一口气:“吃了,已经吃了你亲自盯着做的重阳糕。”
“那还没戴茱萸。”说着就挣扎着要下地,摇摇晃晃地从桌边的篮子中拿出一串鲜红的茱萸。
“来,我来给你戴上,你就可以辟邪消灾了,一生平平安安。”叶云珠微眯着眼睛,脸颊通红,口齿有些含糊不清,但那句平平安安说的特别清晰。
江渚眼框微红,那杯普通的菊花酒好似有特别的魔力,连他也开始微醺。从来只有人尖叫着咒他不得好死,死有余辜,没有人会祝愿他一生无灾。
叶云珠趁着江渚发愣的瞬间,顺利地将茱萸插到了江渚的耳边。
叶云珠退后几步,打量起面前的男子来。
面前的江渚依然穿着一身黑衣,冷冽的面庞依旧棱角分明,紧抿的嘴唇如刀削般凌厉。左耳一侧,赫然插着一枝茱萸,那艳红的茱萸在黑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为他冷峻的模样增添了半分柔和。
叶云珠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嘻嘻地笑着,黑圆的眼睛眯成了一道弯月:“江渚,你这样真好看。”
江渚露出一丝微笑,在他看来,叶云珠这个人不会遣词造句,说话直接,但是最是诚实可行;有时候会耍些小聪明,有时候又会柔弱地依附于他,不管是哪一面,他都感到尤为好奇并急切地想要知道她的所有。
他摸摸她的鬓发:“你这小醉猫,该休息了。”说着又将人打横抱进房间里,轻柔地放到塌上。
叶云珠见着江渚要走,赶紧拉住他的衣袖,嘴里嘟囔着:“绿萍,不要走,我怕黑。”
江渚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放心睡,我去给你点灯。”
叶云珠还是不放手,索性将怀里温热的东西抱过来,当做枕头枕在自己颈下,虽然这枕头硬邦邦的,但是有些余温,似乎还能听见沉稳的心跳声:嘣嘣嘣嘣……规律的声音如乐曲一般很好助眠。
上午,阳光明媚。
叶云珠像往常一样伸伸懒腰,揉揉惺忪的睡眼,今日这枕头怎生格外舒适,她伸手边摸边想。
这枕头怎么越摸越像……一只手。正在叶云珠那迷糊的脑袋想不通的时候,耳旁出现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你要摸到什么时候?云~珠~”
“呀……”叶云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江渚那幽深的眼睛。
昨晚她好像邀他宴饮来着,喝了一杯酒之后她就全忘了,她不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现在补救一下还来得及吗?
她赶紧弯起嘴角:“江,江渚,我不胜酒力,昨晚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还不等江渚回答,又抢着说道:“不过就算做了,你也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呗。”
江渚坐在榻边一夜,身子有些微麻,尤其是被枕的左手:“不好的事情?我想想,夸我好看算不算?”
“那应该不算吧?!”叶云珠笑眯眯答道。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点个赞,自己怎么就这么明智呢,喝醉了也不忘抱大腿。
“那把我的手当枕头枕了一夜这件事呢?”江渚认真地望着她。
31. 鸿门宴
叶云珠还在笑着的脸一瞬间就垮了下来,她是觉着昨夜的枕头格外不一般,赶紧解释道:“对不住,我一喝就醉,下次再也不敢了。”
江渚捏了捏自己酸麻的左手,眼中含笑道:“无妨。”这种趣事多来几次他也是愿意的。
见着江渚眼中没有怒意,云珠这才放下心来,门外突然传来声音:“珠珠,不好了。”
一听是叶老爷的声音,云珠和江渚面面相觑,上一次就是同在一屋非说有奸情,这次同呆一晚还得了,她片刻就想出了办法,果断拉着江渚上前,推上榻,然后快速盖上被子,放下床幔子,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做完这些还有时间整整自己睡皱的衣裳,叶老爷正在此刻打开房门。
叶云珠抬起一张笑脸:“爹爹,何事如此慌张?”
“清灵被抓走了。”叶老爷没有注意叶云珠的异常,正经说道。
叶云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怎会这样?”
叶老爷拿出一张纸条:“这是早晨府上门房收到的纸条,说是清灵在他们府上做客,也邀请今日我们去赴宴,要不然清灵就,就别想见到明日的太阳。”
“岂有此理,这些人哪里是官府,与匪徒何异?”叶云珠气愤极了,更多的是担心,灵儿还那么小,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受到伤害。
“这里面提及我们一家包括江郎君一定要参加,这件事我看得马上去通知他,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叶云珠突然听见江渚的名字,转眼瞧了瞧自己的床榻,此时江渚可不在自己的屋子里,赶紧道:“还是去问问西陵大人吧,说不定他有更好的办法。”
说完床榻处发出类似于咬牙的声音。
叶老爷好奇地四处张望:“珠珠,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叶云珠赶紧朝后挪动一步,试图挡住床榻的方向:“没有啊,爹爹你还是赶紧去吧。”
叶老爷心中急切,也没在意刚刚的微动,点点头道:“说的是,我这就去,江郎君那里还是你去通知吧。”
叶老爷走后,叶云珠就看见江渚黑着脸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他应是第一次钻小女娘的被窝,还是被塞进去的那种,是个郎君都不会有多愉悦。
“江渚,对不住,刚刚事态紧急,是我唐突了。”叶云珠赶紧道歉。
“事情我知晓了,明日尽管一起去赴宴就是,无需担心。”江渚并没有接刚才的话语,而是谈起了正事。
叶云珠有些反映不过来,呆呆地点了点头:“哦。”
“那我先去准备了。”江渚说完第一时间出门闺房的门,如果叶云珠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耳尖红红的,高耸的鼻梁上沁着些细汗。
听了江渚的话,叶云珠刚刚担忧的心放下去一半,她虽不知上一世江渚到底是什么官职,总之能够翻云覆雨,现在恢复了记忆对付一个犯了错的贪官,应是游刃有余。
第二日一大早,三人没有带任何随从就全副武装地去奔赴这场鸿门宴。西陵等护卫则偷偷跟在后面保护。
从来没动过武的叶云珠也小心地将一把小刀藏在自己的袖袋里。
叶老爷紧紧拉着云珠的手:“珠珠,此去凶多吉少,是爹爹对不住你们。”
叶云珠坚定地看着他:“爹爹,我们生是一家人,死也是一家鬼,有你们的陪伴,我不怕的。”
“我的好女儿。”两人相望泪眼朦胧。
江渚在一旁有些尴尬的打断:“你们倒不必如此担心,作为知府,府兵也不过百余人,还不足以让我们畏惧的。”
两父女留着眼泪望着他,有些不信,不过叶老爷还是拉过他的手,将他的手和叶云珠握在一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候珠珠就拜托你了,千万不能让她有半点伤害。”
江渚淡淡说了一句:“放心。”
此刻朱门大开,门前两排灯笼高挂,猩红的灯笼一直延伸到府邸里面,牌匾上杜府两个烫金大字正闪闪发光。
站在如此金碧辉煌的朱门高栋,叶云珠紧张万分,仿佛屋里里面关着的是穷凶极恶的恶鬼,两只小手藏在雪白的披风下冰凉。
正在门前踟蹰的叶云珠下一刻冰凉的小手就被抓在一个大手中。抬头一看,江渚给了她一个安心的表情。
几人一进府内,里面并没有想象般剑拔弩张,所有的下人仍旧一丝不苟地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在小厮的带领下,穿过长廊楼阁,终于到达摆放宴席的庭院。
宽阔的庭院中整齐地摆放着六张长桌,每个桌子上都摆满了美味佳肴,有散发着阵阵鲜香的鲈鱼,有烤的金黄酥脆的乳猪,令人垂涎欲滴。
对面的高台上丝竹之声悠悠传来,舞姬们身姿婀娜,翩翩起舞。
杜知府一身华服悠闲地坐在主位上观看歌舞,不似平日端庄的知府老爷,到像是纨绔的闲散老头子。左手边坐着的正是杜府的大娘子杜苏娘,表情得意地看着几人,这么出气的场面她怎么会错过。
杜知府看见几人走来,也不起身迎接,用小刀割下面前乳猪的一片肉道:“几位能如期赴宴,本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叶知县并不想与他客套,皱着眉头:“灵儿呢?”
杜知府用刀吃了一口肉后,挥了挥手道:“坐呀,别客气,这乳猪肉最是鲜嫩流油,多吃些。”
他擦了擦手又接着道:“你们怎会如此多事呢?现下给你们一个机会,不管是美味佳肴还是银两都不会少了你们一家子。”
“你少装模作样,要不是你以灵儿为要挟,你以为我们会来这里跟你废话?眼下你证据确凿,不要做多余的事,你跑不掉的。”叶知县一口气道了出来。
听到这里,杜知府突然是怒了,一把将手中的匕首插进乳猪的背脊中,恶狠狠地看着几人:“就凭你们,一个知县,一个马奴,一个闺阁女娘?别给脸不要脸。”
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泪眼都流出来了:“我好歹是知府,就凭你们几人能奈我何?”然后随手指了指江渚:“你,就你,现在给你个机会,如果你挑战我们府邸十个侍卫,成功了,我就放了他们。”绝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几人死去,死之前得好好折磨折磨这些人。
叶云珠看着他这么针对江渚,有些担心:“你这不是以多欺少嘛。”
杜苏娘此时心里更加畅快:“欺负的就是你,你这马奴夫婿不是挺能打嘛,把他打残了才能更加匹配这马奴的身份。”打死这个马奴更好,上一次在叶府吃够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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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誓要破坏两人才肯罢休。
叶云珠看了看江渚,虽说相信他的身手,还是小声询问道:“你有把握么?要不咱们还是不要比了,赢了也不见得会放了我们。”
江渚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这点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说着杜知府喊上府中最强壮的十人,脸色阴沉道:“去吧,给我看看你们的本事。”这十人可是他从外重金聘请的打手,不要说十个,就是一个就得让这马奴好受。
十人拿着各式武器就朝着江渚包围过来,眼中带着嗜血的光芒,今日定要将此人的命交待在这里。
江渚气定神闲地站在中间,甚至连平日里常用的匕首都没有拿出来,对他而言,赤手空拳足以。
让杜知府和杜娘子吃惊地是,好不足半盏香的功夫,江渚就毫不费力地将这十位所谓的高手打倒了地上,连江渚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杜苏娘闭上惊讶而张大的嘴:“将叶家二娘子请出来。”
随即叶清灵被人胁迫着带到了庭院中,眼中蓄满了泪水,还是咬咬唇喊道:“爹爹,你们别管我,快走。”
“灵儿”“妹妹”叶云珠两人同时朝叶清灵跑去,却被护卫挡住了去路。
杜苏娘拔起饭桌上的匕首,在叶清灵的脸周围滑动:“看来,你们姐妹情深嘛,那接下来,你们得按我说的做。”
叶云珠着急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别伤害灵儿。”
“你搅毁我的生辰宴,害我在一众宾客面前出了丑,这仇我得报吧。”杜苏娘刁蛮地说道。
“你想如何?”
“现在你就当着我们众人的面,脱掉你的衣服,我就原谅你,上次毁了新衣裳的事情。”
“你……”叶云珠气红了脸,自己当初不过是无心之失,这杜家娘子就要如此羞辱与她,真是恶毒的女娘。
杜苏娘将匕首抵住叶清灵的脖子,吓得叶清灵尖叫一声:“那你的好妹妹你也不管了吗?”
“你别。我脱。”叶云珠有些妥协。
正准备解自己的披风,就被江渚抓住了手,那只冰冷的大手此刻有些微微地颤抖。
叶云珠转头看过去,江渚此刻正低垂着头,眼中冒着浓烈的怒火,浑身散发着前所未有冷冽的寒气,只听他沉声道:“我看你们是找死。”
杜苏娘不可置信的一笑:“你说什么?”
江渚抬起头来,阴狠狠地盯着她:“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杜苏娘有些畏惧江渚的眼神,赶紧将匕首逼得叶清灵更紧:“你不怕我杀了她嘛。”
“别人关我何事?”江渚冷漠了瞥了一眼正在流泪的叶清灵。
叶清灵身子抖了一下,连眼泪一瞬间都忘了流,呜咽着道:“对,姐姐,你不必为了我如此,我这条命死不足惜,千万不能毁了你的清誉。”
叶云珠看着瑟瑟发抖的妹妹,有些不忍,期盼着看着江渚:“江渚,那是我唯一的妹妹。”
江渚闭了闭眼睛,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将桌上的一只筷子扔了过去。
正中杜苏娘的咽喉,一时间鲜红的血喷溅而出,一点一点的血像红梅一样溅在叶清灵白净的脸上。
“苏娘……”
32. 真实身份
杜知府像一头野兽,咆哮道:“江渚,我要你血债血偿。”
叶云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她差点忘了身边这一直对他呵护有加的江渚,也是一个随时会要人命的疯犬。
她看了看死不瞑目的杜苏娘,忍住些许恐惧拉了拉他的衣袖:“救,救救灵儿。”
江渚把玩着手中另一只筷子,眼尾泛着殷红:“杜知府,我劝你还是老实得呆着,还能多活几日。”
杜知府满脸怒容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本来他们才是困兽,为何此人会如此气定神闲,莫非还有后手,他不该任由苏娘的小脾气,该及时杀掉他们才是,如今已是追悔莫及:“来人,这些人公然在我府邸射杀我儿,立马给我乱棍打死。”
“我看谁敢。”府卫还未来得及动手,庭院外就传来一声怒吼声。
片刻之间,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如闷雷般传来,一大群穿着锁子铠的士兵如汹涌的潮水般冲进庭院,铠甲相互碰撞发出铿锵的声响在庭院中回荡,手中的兵器寒光闪烁,原先还有条不紊的下人瞬间陷入一片慌乱中。
杜知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结巴道:“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将领穿着一袭白衣,即使是初冬手中也拿着一把折扇,并不像军人反而更像是一书生:“在下?我什么都不是。”
叶云珠仔细一看来人,有戏!这不是江渚的属下嘛,她记得上一世她不太见着江渚,反而是这个东楚经常送些东西到小院里。
杜知府这才放松了神情:“你一介布衣,什么时候能管到本官府里来了?”
东楚拿出折扇摇了两下,就在叶云珠觉得他会被扇出风寒的时候,他笑着道:“我自然是不行了,但在场有一个人行。”
“你别在这危言耸听,你也看见了,这群人杀了我儿,我是要正常逮捕他们。”杜知府越来越慌乱,这人笑眯眯的,但给人的感觉却很危险。
东楚闻言收起折扇,一群士兵朝着江渚跪了下来:“属下参见都指挥使大人!”声音响彻云霄,让杜府一众人心生畏惧。
叶云珠即使知道部分真相,还是被这庞大的阵势给惊呆了,看了一眼已经被吓得跪在地上的爹爹,她犹豫着要不要也跪下?
正要跪下,江渚就急忙扶了起来:“云珠,你不必。”
叶云珠有些惶恐,虽说他们定了亲,但那是他失忆的时候定的,现下不知还作不作数?前世熟悉的威压感袭来,叶云珠结巴道:“谢,谢大人。”
不知为何,她觉得江渚眼神中有些不悦,此刻正直直地盯着她。
一旁的东楚此刻嬉皮笑脸道:“大人,你要不要先让我们起来再继续?”
江渚头也不回,沉声道:“起来吧。将杜知府一干人等先收监候审。”
杜老爷此刻如一只斗败的公鸡,呆愣地站在原地,眼中余光望了望远处的金莲。
上次杜府嫡女生辰宴那群女娘就说了,这金莲只有杜府才有,无比金贵。江渚望着那金闪闪的金莲池子若有所思,察觉到池里子有异样,立即吩咐道:“放干池子里面的水。”
一旁呆愣的杜老爷开始惊呼:“你们干什么?”
不顾杜老爷的阻拦,身边的士兵立即开始放水,随着池水的干涸,池底的淤泥显露了出来。
看着偷偷松了一口气的杜老爷,江渚并没有停下,立刻又吩咐士兵们开始挖土,随着池子的泥土被挖空,底下黑色的大箱子就显露了出来。
很快二十余个硕大的箱子就被拖上了案,全部打开后,令所有人惊讶的是,每个箱子里都摆满的金砖。
江渚笃定的眼神看过来:“杜老爷,这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话说?”
杜老爷这才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被士兵很快架走了。
在叶云珠正在感叹自己抱了个聪明的大腿时,被叶老爷拉到了一边:“这江郎君竟是大官,珠丫头,我没听错吧,你快打爹爹一下。”
叶云珠小声笑道:“爹爹,没错。”
“那你和他的婚事还作数吗?”转眼叶老爷又开始忧虑。
从前段时间猜到江渚恢复记忆开始叶云珠就开始考虑这件事情了,她心里也没有底,不过爹爹的危机总算解决了,有些人能不牵连还是不牵连的好:“爹爹,依女儿之见,人家是大官,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也不登对,再说咱们也不能占他便宜。”
叶老爷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须:“说的也是,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你嫁过去也不舒心。改日爹爹还是应该主动去说清此事才可。”
叶云珠觉得理应如此,在此同时又隐约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心里暗想是不是肩上的伤口又疼了?
回家之后她晚饭都顾不得吃就上床榻上躺着去了,想着多休息总会好的。
再次睡醒起来,天色还未明朗,叶云珠看着有些昏暗的屋顶,发起了呆。明日爹爹就要去驿站退亲吧?江渚本一直属意的是灵儿,他应该会兴然同意吧?此事一了,从此山高水远,他们二人再无瓜葛,此生应永不相见吧?
想到这里,叶云珠觉得伤口好疼,疼着疼着就睡着了。
一直昏昏睡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偶尔一两声人声,厨房里现采买的公鸡开始打鸣,微弱的天光从窗户透了进来。
叶云珠想爬起身来,起床的几个动作就让她起了一身的汗水,里衣背后一片潮湿:“绿萍?”喊过之后惊觉自己的嗓音此刻也沙哑地可怕。
绿萍在外间听见屋子里有声响赶紧进来了:“大娘子,您这是怎么了?又风寒了?”语气里充满了焦急,冬日的伤寒最是磨人。
叶云珠嗓子说不出话来,索性闭上了嘴,看着绿萍忙进忙出,一会又点了火盆,一会又烧来热水给她擦洗身子,换了暖热的衣裳。
昏昏沉沉地重新被塞进被褥里,身上没有汗,爽利了不少。叶云珠眨了眨酸疼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绿萍:“饿。”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昨日饿了一日,虽是身子还难受得紧,可肚子里已是饥肠辘辘。
绿萍赶紧回道:“大娘子,您别动。我这就去叫厨房熬点甜粥,垫垫肚子。”
还是绿萍最了解她,生病了虚软无力,嘴里没有味道,她想虽然心下难受,或许吃点甜食就好了。
母亲快离世的时候,时常卧病在床,年幼的她不明白死亡是什么?但是下人们都说死了就会离开,再也见不到了。
然后她就一直哭,这时候母亲会塞给她一颗糖果,柔声道:“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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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母亲会变成风、变成云、变成大树、变成鱼,一直在你身边的。”嘴里甜甜的味道伴着母亲温柔的话语一直抚慰着她,所以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少有想不明白的事,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事事顺其自然吧!
就这么愉快决定的她,不知道自己的爹爹此刻正在不停擦着冷汗,明明是在冬日,脸上的汗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停过。
江渚此刻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裳,虽仍旧是一袭黑衣,但是面料款式天壤之别,头发用玉簪束起,身子笔直地端坐在大厅的正位上,正在用匕首雕刻着什么,除了刚刚听他说起退婚的时候停了一瞬,在这半盏茶余下的时间里连头都没有抬过。
就在叶老爷以为他不会答话的时候,江渚突然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一旁的方几上,棕色的眼睛幽幽地望过来,沉声道:“我何时说过我要退婚?”话语虽然很轻,但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还隐约有些不悦。
叶老爷不自觉又擦了擦汗,擦汗的手巾已经快滴出水来:“这个,当时您失忆,况且这婚事门不当户不对的,我们也是担心辱没了您的身份。”叶老爷虽是畏惧于江渚的威严,但为了珠珠的幸福该说的还得说。
江渚听到这话,身上明显寒气更甚,却收回了视线,将方几上的匕首拿到了手中把玩:“这亲我结定了。”说着就将匕首插进方几上,厚重的力道甚至刺穿了整个木料。
一旁的叶老爷吓了一哆嗦,立马就站了起来,仍旧咬着牙道:“关于亲事,我还是想以珠珠的意见为准,她要是不愿意,你们这亲事就只能作罢,希望江大人也再考虑一下。”说完就逃也是的出了驿站,到了驿站门外,才觉得自己整个呼吸顺畅了,又活了过来。想起以前对他的态度,现在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屋子里一片冷寂,门外的西陵和东楚两人一同打了一个寒颤,东楚最清楚自家主子,越沉默越可怕。
正在两人犹豫之刻,屋子里传来江渚的声音:“来人。”
东楚拿手肘碰了一下西陵:“你去。”
西陵顿时垮了一张脸:“怎么又是我?”
东楚没说话,暗自心想谁叫你皮糙肉厚,这氛围,赶紧溜了溜了。
西陵硬着头皮挪进了门槛,一个匕首就从耳边飞过,在西陵心脏还没缓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屋子里道:“再不进来就不用进了。”
西陵赶紧进了屋,脚上生风,没有一丝犹豫,候在一旁恭谨道:“大人有何吩咐?”
江渚阴沉着脸,突然转过头盯着西陵道:“西陵~大人~觉得我哪里配不得叶知县家的小女娘。”
显然当初叶云珠喊他大人的这事依旧没有过去,西陵虎躯一震,没出息地当下就跪了下去:“大人哪里的话?大人容貌俊朗、身份高贵,自是哪里都配得上。”
江渚并没有继续盯着地上的人,一只手撑着扶手上若有所思:“是吗?”
西陵赶紧狗腿道:“是的是的,千真万确。”
屋子里的氛围愈发紧张压抑,大冬天的西陵的额头也开始沁出了冷汗,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自己呼气太大声惊扰了自己的主子。
就在西陵快被自己的气憋死的时候,江渚站了起来:“走,到监牢。”
33. 拒绝亲事
西陵满脸疑问,小心翼翼道:“不是去看叶娘子?”
江渚一道眼刀射过来,差点让刚起身的大块头又跪了下去。
赶紧跑到前面,嘴里念叨:“去监牢好,去监牢好。”
……
被暂关押在知县监牢的杜老爷此刻正坐在牢房里杂乱的干草上闭目养息,往日里的浮华如云烟,今日到这种境况,自己是逃不掉了。
等再次睁眼的时候江渚就隔着牢房的房门径直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牢房里面光线昏暗,唯独那一双异色的眼睛闪着微光。
江渚将身子探出来:“杜兴安,你还有什么话给本官说的吗?”
杜兴安面如死色,如今怎么都是个死字,就算是面前的这位不杀他,凤都的那位先生也饶不了他。
此刻他卑躬屈膝地行了一礼:“还请江大人饶过我,不要再问了,问了老夫也不能说。”
“为了你的家人也不能吗?”江渚淡淡地回道。
杜兴安惊讶地望着他,眼中有希望的光芒闪过,转眼又熄灭了:“我只能说那位权势滔天,不是你我等抗衡的,还请江大人保我家人一命,他们都是无辜的。”
说完就口吐鲜血,就在杜兴安安心赴死之际,江渚迅速走进牢房,往杜兴安嘴里塞下一颗药丸。
随着一阵浓郁的药香,杜兴安觉得在消逝的生命在缓缓复苏,这不是一般的药丸,这是世上稀有的“逆命回生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将人救回。
“你,你居然给我吃如此珍贵的药丸。”杜兴安张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这算不得什么,你的命我还大有用处,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江渚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上染上的血迹,久违的看到鲜红的血有些颤动。
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地冲了出去,西陵在后面加快脚步都没有跟上,暗自想:主子这急匆匆地是要去哪里呀?
……
叶云珠在床榻上终于喝完了甜粥,果然喝了甜甜的东西心里舒服了不少。
此刻正悠闲地半倚在床榻上看话本子,本子上的情节让她忘记了昨晚的不舒适,竟然无声笑了起来。
正在到兴头上。
“嘭”她安静地小院传来一声异响,她闺阁的房门打开了,走进来的竟然是江渚。
叶云珠被巨大的开门声吓了一跳,可是疼痛的嗓音说不出话来,只有用眼神询问江渚何意。
绿萍也听到了异响赶了过来,见着是娘子的未婚夫婿也是疑虑,许是小两口吵架了?可这阵势会将女娘吓着,赶紧道:“江郎君,您这是?”
江渚并不回话,也没有刚刚踢门的暴怒,只是脸色有些阴沉。
云珠按着自己的嗓子低低道:“绿萍,先出去。”嗓子处反佛藏着刀子,说话间像被刀子割了无数次,几个字已经费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江渚皱了皱眉头,显然也发现了叶云珠的话音和往日不同。
叶云珠则静静地看着他,反佛在等他说话。
江渚看着那双黑圆的眼睛,那双眼睛反佛会说话般,就这般静静地静静地望着他,刚刚的火气一下子就没了。
反佛过了好久,江渚定了定神,好似问出这话对于他来说极为不易:“你想要退亲的?”
叶云珠眨了眨眼睛,此事她已经考虑清楚了,她爹爹的事算是告了一段落,她不想家人再被扯进朝堂那腥风血雨中,她垂下了眼睫,轻声道:“是。”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可怜巴巴。
江渚俯下身子,捏住她尖细的下巴,滑腻的手感让他有些失神,定定的直视她的眼睛:“如果我说不呢。”
叶云珠莫名地望着他,咬了咬唇,还是哑声道:“跟我没关系。”
江渚差点从床榻上跌下去,内心拍起了惊涛巨浪,叶云珠拒绝和他结亲,这个念头让他怒气直逼天庭,然而她一句轻飘飘的拒绝让他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失败的无力感:“你……”他感觉自己控制不了这陌生的情绪,话还没说完就转身走出了屋子。
叶云珠看着有些气愤的江渚,心中有些后怕的同时带着些她也不太明白的情绪。
看到江郎君出了门,绿萍赶紧进来,看见摇摇欲坠的门扉顿时唠叨了起来:“江郎君也真是的,什么时候脾气变这么大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生说呢?非和这门过不去。”
叶云珠望着这门也是不理解,江渚心悦的又不是她,要退亲对他来说应是好事吧,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果真还是如前世一般暴烈。
想着想着放下手中的画本子,刚好的心绪又烦乱起来。“绿萍,想,出去,走走。”
绿萍看着病弱的大娘子要起身,连忙过来止住了她的动作,手上麻利的为其压好被子:“我的小祖宗,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嘛?这深冬又加上伤寒,不好生养着到开春都不会好。”
叶云珠苦着脸,甚至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自己的肉也不少啊,身子怎么就虚弱得如此不堪一击?看来还是得锻炼,不能做个早死鬼,她还要寻一门和和美美的亲事,和温柔的夫君白头到老呢。
回到驿站的江渚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直在院子里舞剑,虽然他随身带的武器经常是那把匕首,但是他精通所有武器。
看着越来越龙飞凤舞的主子,西陵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心惊胆战。
东楚慵懒地坐在一旁摇扇子,漫步心经问西陵道:“你们上哪去了?”
“先是去了监牢,后面主子自己去了叶府。”西陵老实回道。
“奇事,奇事。”
西陵有些好奇:“哪里奇怪?”
“你不觉得我们主子对叶娘子格外不同吗?即使这么生气了也只会回来自己舞剑发气,以往的他可有这么仁慈?”东楚笑着道。
西陵抓了抓脑袋:“这么说也对,别说惹怒了,之前有一次宴会上一个女娘子企图靠近主子,被瞬间削掉了一根手指头,主子厌恶女娘子的传说就是那次传出去的,之后主子虽然身处高位,却没一个女娘子胆敢靠近。”
“我到要看看这位女娘子在主子心中到底到达了何位置?”东楚用折扇轻轻敲打着自己高挺的鼻梁。
西陵在旁边抖了抖,每次东楚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他好心提醒道:“东楚,你可别玩火,小心烧了你自己。”
东楚眨了眨狐狸似得眼睛:“放心,烧不到你。”
翌日,叶云珠就收到了一封神秘的书信:酉时,庙会。落款竟是江渚!
她有些不明白江渚的用意,只是犹豫了片刻,立即吩咐道:“绿萍,更衣。”她要明确拒绝江渚,从此日子云淡风轻,没有烦恼。
绿萍抬起一张圆乎乎的小脸:“大娘子,冬日里日子短,又天寒露重,您伤寒刚有起色,这是要出门吗?”
叶云珠从躺了许久的床榻上爬了起来:“无碍。”拒绝亲事之后她就自由了,她这会有精神得很,所谓无事一身轻。
绿萍见是劝不动娘子,遂拿出一件上等锦缎披风,其色如深冬的红梅,披风的边缘处镶着一圈细密柔软的白狐毛,毛质顺滑蓬松,仿佛冬日的新雪。
叶云珠被披风包裹之后,小巧的脸庞显得更加娇小灵动。
绿萍又给她插上了似雪的茉莉玉簪,艳丽中带着典雅,望着铜镜中的娘子,不禁赞叹道:“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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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真是越来越可人了,一定会把江郎君迷得死死的。”
叶云珠莹白的脸颊顿时红了,像染上了上好的胭脂:“休得胡说,我是去与江渚退亲的,说什么胡话。”
绿萍撅着嘴,有些不理解道:“大娘子,我真不明白,以前吧,江郎君还在我们府里做护卫的时候,你要嫁给他,现在是大官了,您反而要与他退亲,到底为什么?”
叶云珠捧着发红的小脸,故作高深道:“傻丫头,不知道是好事。”其实她也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如何,但是她只知道远离风险总是好的。
等她和绿萍坐着马车到达庙会的时候,热闹的庙会瞬间吸引了她,道路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摊位,五彩的灯笼高挂,将夜晚照得亮如白昼,卖糖人的、喷火的杂耍艺人比比皆是。
两人下车就注意到了古老的榕树下两位容貌俊朗、身姿卓越的郎君,黑色华服的男子神色冷淡中带着些许不耐,白色衣裳的男子拿着折扇,两人周围吸引了一大批女娘子驻足。
叶云珠挤入人群之中,犹豫人数太多,一时半会还挤不进去,只听见人群中许多花痴女娘的大胆发言:这么俊俏的郎君,叫我倒贴也愿意。
一时间跟风的人及时回应,都连连称是。
云珠的脸都有些被挤变了形,心头有些不悦,好似自家的好东西被人觊觎了。她在人群中道:“请让让。”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就牵过叶云珠的手,将她从人群中带了出来,周围女娘一阵羡慕之声。
叶云珠看着幽幽看着她的江渚,白皙的两颊又开始微微泛红,她低垂着头,用力抽出自己被握的手,嗔怪道:“好多人。”叶云珠被自己的语气吓了一跳,明明是抱怨,怎么说出来像在撒娇。
江渚轻声嗯了一声,沉默地看着她。
东楚和绿萍站在一旁,都感到了尴尬的氛围,东楚率先打破沉默:“要不,你们边走边说?”
绿萍也望着自己娘子道:“大娘子,你不是一直想要逛逛庙会嘛?”
叶云珠点了点头,于是先走了出去。他们走过来一个又一个的摊位,叶云珠东张西望起来,特别是遇到捏泥人的,显得特别有兴趣。
江渚递过去一大块银子:“捏两个泥人。”
捏泥人的商贩见自己来了大生意,立马就笑呵呵地接了下来,不一会两人的泥人就惟妙惟肖地捏了出来。
叶云珠拿过小泥人,眼睛亮了亮:“捏得真好,简直一模一样。”特别是江渚的小泥人,和本尊一模一样,都冷着一张脸。
她将江渚的小泥人递了过去,虽说是要退亲,但是这大金腿不能得罪:“给你。”
江渚也接了下来,转身对东楚道:“不错,赏。”东楚解下自己的钱袋子,一大把碎银子就递了过去,惹得小摊贩不住道谢。
叶云珠震惊地看着他,这人怎么比自己还土豪?有钱也不能如此任性吧。
逛了许久,绿萍的手里已经抱了一大堆稀奇玩意,叶云珠也感到有些累了。
“那个有个混沌摊,坐坐吧。”江渚适时道。
叶云珠风寒刚好,就逛了半晚上,双腿酸软、浑身发虚,也正好饿了,闻着香喷喷的混沌,连声说好。
角落的混沌摊是一个老妇人张罗的,小摊上只有两张桌子,此刻人群已经渐渐散去,顾客三两个。
叶云珠和江渚在一个小桌边坐了下来,等待上混沌。老妇人手脚缓慢,东楚绿萍借顾去催促也离开了桌子。
叶云珠不知道如何面对江渚,一直笑眯眯地望着他。
江渚以为她约他出来是改变主意了,遂问道:“你改变主意了?”
34. 劫人
接着江渚伸出一只手想要将她乱掉的鬓发理理。
叶云珠慌忙躲开了,刚刚放松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说话就说话,怎么突然动起手来,吓了她一跳。
“你怕我?”从他们在府中相遇开始,江渚就觉察到了,叶云珠恐惧他,不知道是何缘由。今日他的不悦聚集到了顶点。
叶云珠就这样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望了他一眼,慌忙答道:“我,我没有。你别冤枉我。”
“你到底是怕我什么?”江渚浑身冒着寒意,并没有相信她的回答,反而自顾自地继续追问道。
叶云珠被追问得急红了眼眶,他还是那么凶,要说亲身经历他到处杀人?她不能说也无法说,只能继续嗫嚅道:“没有,没有。”被逼到最后圆圆的眼眶因承受不住泪水而快要决堤。
江渚突然栖身靠近,用冰凉的手指擦了擦滴下来的泪:“不管你在怕什么,这亲我是结定了。你该好好想想叶大人还有你的好妹妹。”说着起身站了起来:“东楚,你送他们回去。”
东楚看着自己主子越发阴寒的脸色和叶娘子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哀叹一声,连哄个小女娘都哄不住,活该。
叶云珠听着江渚最后临走的威胁之语,她这才明白,她和江渚如论上一世和这一世重来都不是在对等的关系上,他动一动手指,都可以杀了她们全家,他们的命一直捏在对方的手里。
她擦了擦有些泛红的眼睛,她才不哭,只是这一年来,那个失忆的江渚对她的好让她忘了,江渚仍旧是那个江渚,杀人如麻、卑鄙无耻。
“走吧,绿萍。”她不该对这样的人抱有一丝丝期待。
两人不欢而散。
这几日,叶云珠一直乖乖地待在屋子里,一点也没有出门玩耍的心思,心里还憋着一股气,凭什么他说要结亲就结亲?还威胁她?
“姐姐。”在胡思乱想之际,门外传来叶清灵清脆的话语,自从上次被迫和江渚定亲的事情发生后,她开始对这个乖巧的妹妹有所疑虑,所以这段时间诸事纷扰,也没有多加看顾,独留失去亲人的妹妹,她有些不忍。
她拉着叶清灵的手:“灵儿,进来可好?”曾经熟悉的姐妹之间也只有如此陌生的问候。
叶清灵也觉察到了两人之间的隔阂,柔声道:“姐姐,我很好,近日又开始学琴了,能放下一些琐事,专注于琴技,心情顿时宽广了许多。杜府的时候大家又多受了我的拖累,要不是我非要去寺庙,也不会成为杜府的人质,还请姐姐谅解。”说着眼圈就红了。
叶云珠抱了抱她:“事情都过去了,你能专心学点东西是好事。”她也不知该如何宽慰这个命途多舛的妹妹。
看着长得越发水灵的姐姐,叶清灵心里越发焦急,前世这些时候她和江渚应该正式成亲了才对,怎生现在姐姐和江渚还没任何反应,接着她试探道:“之前觉得姐姐与江郎君定亲的事情,于姐姐不好;不过如今看来,倒是歪打正着,江郎君身份如此贵重,姐姐之后嫁与他,后半身也算是无忧了。我真心替姐姐高兴。”叶清灵转忧为喜,表情变化丰富。
叶云珠看着窗边一瓶插着的红梅,点点猩红,装饰满屋颜色。几日的光景,红梅的花瓣边缘开始发黄枯萎,失了之前的鲜活。
“我想退亲。”她叹了一口气,淡淡的吐露心声。
叶清灵也看出了姐姐脸上的愁色,在她心中叶云珠这个人一向没心没肺,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果然是江渚恢复记忆后暴露本性,该她受的还在后头了,怎能退亲:“姐姐,这么好的亲事怎么说退,别人求都没法求的好姻缘呢。”
“可是……”可是江渚这个人卑鄙无耻、杀人如麻,虽然现在还没有。叶云珠又叹了一口气,她无法解释之后的事情,总之远离这个人才是最好的决定。
“姐姐,有什么好可是的,现在看来江郎君真是一个好夫婿的人选,之前是我任性了。”说着摆出一副羡慕的样子。
上一世,与江渚成亲后,尽管她小心伺候,但是丝毫不得近身,唯一那么几次努力还差点让她失了小命,最终她也死在了江渚的剑下。
这一世,这种提着脑袋过的日子,她希望是她这个好姐姐的。对,期待她以后会生不如死。
叶云珠有些慌乱:“灵儿,你可千万不能靠近他,我跟你实话说了吧,他就是一只随时会发疯的恶犬,跟在他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就会被他咬上一口。”她的家人千万不能靠近江渚,以免前世的事情再发生。
叶清灵眼中带着诧异之色,她怎么现在就知道了?还不等她再劝说。
屋外就听见绿萍的高声大喊:“江郎君,您来了?”
刚说完他坏话的叶云珠心里突突地跳了起来,好似偷偷做坏人被人抓了个正着,他听见了吗?他应该没听见吧?
想着就赶紧跑了出去,只见着江渚的背影,她呆呆地对着绿萍道:“他何时来的?”
绿萍不明事由:“刚到。”
叶云珠哦了一声,撅着嘴喃喃自语:“怎生没进门又走了?”心中不安的情绪到了极点。
重新回到屋子里,起得早有些犯困起来,连打了几个哈欠。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叶云珠,叶清灵着急起来:“刚刚那是江郎君?他会不会听到我们得话,这会应该还没走远,你要不要去道了歉?”神情比叶云珠还要急切。
叶云珠懒懒地躺倒床榻上,有气无力道:“我何好解释的,反正要退亲。”
叶清灵一脸怒其不争:“姐姐,前些日子你们的事已经闹到人尽皆知了,要是退亲你后半辈子就悔了。”
“不成亲就不成亲,去做姑子也未尝不可。”比伺候阴晴不定的疯犬强多了。
“姐姐,都怪我,你要不是为了我可不会违背心意与江郎君结亲,你要是过得不好,我也干脆做姑子算了。”叶清灵盈盈含泪,说得咬牙切齿。
叶云珠眼睛都快闭上了,脑袋一片混沌:“做姑子好,好,清净……”还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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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呼吸就均匀了起来。
叶清灵暗地里翻了翻白眼,知道话是谈不下去了,只好转身出了屋子。
在叶清灵走出房门后,叶云珠则睁开了眼睛,黑圆的大眼睛神色清明,她不愿相信江渚的话,但是眼前这个妹妹她越来越不解她的心思了。
再说江渚的事情,哎,瞬间思绪一团乱麻。
只思考了片刻,她翻了个身子,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明日的事明日再想。
万万没想到,还在睡梦中的叶云珠在摇摇晃晃中醒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挺拔的身姿,再上面就是江渚冷峻脸。“!”
此刻对面的人正冷冷地望着她。
叶云珠拍了拍自己的脸,她这是还没睡醒?梦中都还尽是这人。
拍拍几下之后莹白的小脸瞬间就粉红粉红的,叶云珠龇牙咧嘴心道:这决不是梦。
再一看四周的环境,除了她睡的小塌,一旁还有坐塌上铺着雪白的皮毛,小方桌上的茶杯中正冒着袅袅的热烟。
她这才明白这是一架马车,一架豪华的马车。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叶云珠故作镇定问道。
“凤南。”江渚不再看着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叶云珠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抓狂了,她这是被劫走了?!仍旧不死心问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凤南?我爹爹会不放心吧?”
江渚突然逼近她的面门,嘴边扬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因为我要接我的未婚妻子回家探亲呀。放心,岳父大人可是赞成得很。”
叶云珠开始冒起了冷汗,心里叶怪起了自己爹爹,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把她卖了呢?
一股凉风从马车门缝里灌了进来,还穿着里衣的叶云珠立刻打了一个寒战,用塌上的被子将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要不改日再去凤南?我这身子娇弱地厉害,一定要绿萍在身边的。”
江渚将早已准备好的汤婆子扔了过去,正好掉落在叶云珠的被子堆里。
接着又面无表情地开始望着窗外的雪景,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茶。
马车疾驰在官道上,窗外初冬的新雪簌簌地飘落着,偶尔一片雪花透过门窗溜了进来,又因为马车内温热的空间转瞬融化。
叶云珠老实地抱着汤婆子,低头拨弄着上面繁复的花纹,时不时拿眼神偷看一眼一直喝茶的江渚。
她明显地察觉他应是生着气的,眉眼冷淡如雪,不如以往柔和,那日的话他应是听见了!
在看了无数眼之后,江渚放下了茶杯:“有事?说。”
叶云珠憋红了双脸,用微弱的声音扭捏道:“我想要如厕。”
江渚冰冷的眼神一滞,随即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停车。”
马车悠悠的停了下来,叶云珠裹好自己的披风,在赶马车的西陵的帮助下下了马车。
看着光秃秃的树林,朝着树林深处走去,在浅浅的雪地里留下一串小巧的脚印。
35. 渔村治病
就在叶云珠在树林里转悠几圈之后,她原地蹲了下来。来时的脚印已经被大雪覆盖得没有意思痕迹。
她对着天发誓,她绝不是想要逃跑!
即使心里想要逃跑的心都快溢出来了,但是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在这冰天雪地里,她不可能走回家去?还是绿萍没有在身边的情况下。
站在这大雪中,即使将大红色的披风裹得紧紧地,还是冷得刺骨。
又打了一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她大意了,不该小看自己的路痴,难道今日就要被冻死在这里了。
与此同时,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江渚依旧没有等到叶云珠回来。
叶云珠又逃了?这是他第一反映。
他眯了眯眼睛,棕色的眼睛里盛满了风雪,立刻吩咐随行的亲兵:“赶紧分头去找。”
叶云珠蹲在一个大树的后面,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就在手脚被冻僵之际,恍惚中听见有人呼喊她的名字,看见一个人影朝她走来。
她眨了眨被风雪吹得眯起的眼睛,口中不自觉叫喊:“江渚,我在这。”
江渚走近缩成一团的小女娘,眼中的风雪更胜,他捏住她的两只胳膊,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你不是要逃吗?”
叶云珠被冻僵,唇色乌青,有气无力地喃喃道:“不是,没有。”别冤枉她,她没有这么大的胆量。
江渚已经被怒火掩盖了双眼,他的胸膛急速起伏,眼尾逐渐发红,并没有留意到叶云珠的虚弱,怒吼道:“你休想逃,我绝不允许。”从未有过的暴怒声在树林中回荡。
叶云珠勉强勾起一丝笑意,这个人比她还像小孩,像怕丢失一个及其重要的玩具一样,她僵硬地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江渚的鬓发:“不会。”再说她要逃也不会选这个时机,如果再待在这里,她就要被冻死了。
江渚的暴怒突然停止了,仿佛对于叶云珠只要她一个轻言细语就能轻易阻挡他那爱发疯的病症。
看着怀中昏迷的人,江渚突然就清醒了过来:“来人啊。”
附近正在寻找的人听见自家大人的怒吼,都赶了过来。
东楚看着大人怀里昏迷的小女娘,赶紧道:“大人,外面天寒地冻的,叶娘子定是冻着了,赶紧抱回马车上去吧。”
江渚赶紧回到马车上,将汤婆子捂进叶云珠的怀里,并用被子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眼看着怀中的人唇色不再乌紫,心里才放下心来,可以左等右等人就就是昏睡不醒。
江渚记起之前经过这片树林的时候前边有一个小村子,遂在马车中吩咐道:“去前面的村子,看有无大夫。”
几人很快就驾车到了村子外,一群人的装扮瞬间就引起了村子里人的围观,这是一个边陲的小村子,一般不与外人多打交道,可以说是与世隔绝。
东楚率先摇着折扇笑眯眯地询问道:“几位,我们是凤南的人,我家夫人在归家的途中突然染了风寒,此刻正昏睡不醒,不知村子上可有大夫。”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留着很长胡子的来人:“这位客人,我们这里是很小的村子,你也看到了,一共就那么十几户人家,只有一个治疗疑难杂症的村医。”
东楚更是恭敬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夫人现在仍旧昏迷不醒,也是怕耽误了病情。劳烦您老带个路。”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小块银两塞给老人。
老人看着亮晶晶地银两,有些吃惊,立刻推迟道:“都是些顺便的事情,你这样太客气了。”
“说得哪里的话,这是救我家夫人命的大事,怎的就不用呢。”说着硬把银两塞进老人的怀里。
长胡子老人一辈子都在这个小渔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银子,脸上笑开了花,态度立刻也殷勤了许多。
来到后山一个小院子前,长胡子老人喊道:“秦大夫,你在家吗?”转头对几人轻声道:“你们过会说话恭敬些,这秦大夫的脾气有些古怪。”
江渚抱着叶云珠在身后点了点头,只要能医治叶云珠,他无所谓。
“青天白日的,喊什么喊。”来人说话声有些尖细,不似一般的郎君硬朗。
长胡子老人笑着一张脸道:“这几位客人路过此地,夫人不幸染了风寒,来这里求医。”
秦大夫见是村里的村正脸色顿时好上了许多,当他看见江渚的时候,神色一愣,好似见着了熟人。
江渚也觉着此人有些怪异,身子纤细,连声音也有些尖细,又一看喉间,又有喉结的样子。不过为了叶云珠的病,并不在意这些,沉声道:“夫人在雪地里冻着了,可否医治?”
秦大夫也收回了神,让出一条路:“进来吧。”
村正抓了抓自己的长胡子,心中疑虑从没见过秦大夫对什么人如此客气过。
等叶云珠躺在榻上,秦大夫认真的诊起了脉,之后眉头紧锁道:“这位娘子身体本来就虚弱,又遭受寒邪侵袭,致使气血凝滞,从而陷入昏迷状态。还好你们及时保暖,不然就危急了。”
江渚焦急问道:“可有危险?”
秦大夫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我马上施上几针,再熬上几幅汤药,问题就不大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宜移动赶路,要静养几日。”
江渚听见大夫的话,心中放松不少,示意了冬楚一眼。
东楚立刻心领神会,立刻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秦大夫,接下来几日恐怕就要麻烦您了。”
长胡子村正此刻眼睛都睁圆了,看来这群人是贵人啊,比起这张大额银票,瞬间自己怀里的那块银子都不香了。
秦大夫并不去接:“我这里地方小,容不下这么许多人。每次到我这里来针灸拿药就行。”
长胡子村正立马道:“我们家有空房,我们二弟一家都出门在外,院子都空着,平日里我家那位也一直帮忙打扫着,这位大人到那院子去稍作歇息吧。”
江渚思忖半刻:“好。”
东楚立刻就怀里又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村正:“这是给你的住宿费。”
长胡子村正脸都笑花了,这辈子有了这些银两足够了,儿子的彩礼、女儿的嫁妆省着点都足够了。
……
叶云珠醒来的时候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间,对她来说,可以算的上破旧的房间了,好在还算干净清爽。
她抬起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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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揉揉自己疼痛的喉咙,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根本就活动不了半分。
活动活动身子,连脚上都被包扎上了。浑身上下被包裹得动弹不得半分。
她这是又被绑架了?这个认知让她有一丝惊恐,奋力地摆动着双臂,想要自己站起来。
“吱嘎”破旧的木门发出巨大的开门声,映入眼帘的竟是江渚。
叶云珠此刻全身不得动弹,喉咙被冻伤又不能言语,看见进来的事熟识的人,黑圆的眼睛瞬间蓄满了泪水。
还好是江渚,不是什么别的劫匪,吓死她了。她还没意识到,以往害怕江渚的她,现在却对他有一丝特别的依赖。
江渚脸色依旧不太好,但是眼睛里有了一丝焦急,轻声道:“你只是在雪地里冻着里,手脚都上了药,暂时不能动。”
叶云珠打了一个哭嗝,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疑问着自己怎么发不出声来。
江渚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秦大夫说你这是气血淤堵,伤了嗓子,再喝几幅药就会好的。”随时都忍者气回答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冷意。
以为自己失声的叶云珠这才放下心来,不是被毒哑了就好。
接着江渚就自顾走了出去,叶云珠这才察觉到他的异常,之前像一只可爱的小狗一只跟在自己左右,现在看着她的眼神中都带着一丝寒意,这不是个好兆头,应是自己之前的话被他听见了。
可是现在自己不能说话,怎么解释的好?叶云珠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只有黑溜溜的眼睛不停地转动。
不一会,江渚就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粥进来了。
叶云珠努力地眨了眨眼睛,想表示感谢,无奈眼泪都快眨出来了,江渚笔直地坐在床边,垂着头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
接着她就被江渚抱着靠坐起来,她努力地盯着江渚,江渚都没有再给她一丝回应。
正在无力之际,江渚一勺粥就喂了过来。
“好香!!”叶云珠睁大了眼睛。鱼肉的鲜香加上米饭的香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了一起,在舌头上快乐的舞动,形成一首奇妙的乐曲。
顾不得江渚是何情绪,一口一口地喝过喂过来的鱼粥,直到小碗中的粥干干净净。
叶云珠满足地眯了眯眼,这一定是江渚亲手做的,只有他的手才能将如此简单的食材做出这等美味。
反正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她就只能吃吃睡睡,很快就到了晚间。
吃过午饭过后,江渚就一直不见身影,在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
叶云珠透过窗户看见天空中零星的几点星光,有些害怕起来。
江渚推门而入。
叶云珠无聊的想,她就是能判断出这是江渚的脚步,他的脚步沉稳有力,如同鼓点一般节奏。
他点上了灯,整个屋子的装饰陈旧,这灯倒不像是这个屋子本来有的,样式新颖,灯架外缘上雕立体龙头凤身,绢纱上绘制山水。
灯中燃烛时,人影婆娑,栩栩如生。叶云珠盯着这盏漂亮的纱灯出神。
江渚拿出一个莹白色的小罐,沉声道:“秦大夫说这药要每日上,这里没有婢女,你忍耐些。”
36. 雪中嬉戏
叶云珠还在思考她需要忍耐什么的时候,江渚就轻柔地掀开了被子,将自己脚上包扎的布条都取了下来,只剩下一双娇小玲珑的脚。
“!”由于不能发声,叶云珠长大了嘴,也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她杏眼圆睁,仿佛不相信眼前所见。一代权臣正在给她的脚上药?!
江渚仿佛没有看见榻上小女娘的反映,慢慢擦起药膏来。
冰凉的药膏加上粗粝的手指让叶云珠的脚趾微微蜷起,被冻伤的伤口有些刺痛,她微皱起峨眉,脸颊染上一抹红晕。
叶云珠看着眼角有些殷红的江渚,心里一下紧缩起来,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此刻的江渚正努力地让自己集中在药膏上,可从被子下露出的双脚,莹白透亮,甲如翡翠,踝如玉环。让人视线不能挪动半分。
半盏茶的功夫,叶云珠的手脚终于都涂好了药膏,被重新包了起来,在这寒冬的夜里,两人的额头上都早已沁满了汗珠。
叶云珠的双脸已绯红,眼中像是含着一汪清泉,透着水汽。
江渚眼角更加殷红,心跳如鼓,哑声道:“好了。”说着就要站起来。
情急之下,叶云珠一只手终于抓到了江渚的衣角,眼中满是祈求。
江渚心中一滞,片刻收敛心神后懂了叶云珠的意思。他重新坐了下来:“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这个小女娘从小在家中如宝如珠,怕痛怕黑怕一个人睡觉,即使心中气急,他也不忍拒绝她任何的要求。
叶云珠不顾手上的冻伤,依旧抓着那截衣袖不放。慢慢地安心下来,很快就沉沉睡过去了。
江渚看着熟睡的女娘,紧闭着双眼,她的呼吸平稳而均匀,乌黑卷翘的睫毛随着轻盈的呼吸上下微动,唇角微翘,犹如蜜糖一般甜美。
用手指轻轻地描绘这美好的唇形,江渚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在上面落下一吻。
那柔软而美好的触感让他沉迷,突然他恍若梦醒般从床榻边站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好似在极力地忍耐,缓缓呼出一口气退出了房屋里。
……
“娘子,你好漂亮啊,你看,院子中的柿子熟了,可以打下来吃了。”
身边的小女娘叽叽喳喳地不停地说着话。
自从第一晚经历擦药之后,她的身边就被安排了这名叫“雀儿”的小女娘照顾。
雀儿是村正家的小女娘,人如其名,声音清脆如山雀一般,整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倒是给她解了不少闷,连这破败的院子都多了些人气。
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近几日,手脚上的伤好了不少,就是嗓子一说话就疼得厉害,秦大夫说尽量少说话。
叶云珠在屋子里躺得乏了,让雀儿搬了一张躺椅在小院子里,院子里有个不大的棚子,刚好将椅子搬过去,再放一个小方桌,上面放了一些小零嘴,一旁的小炉里咕噜咕噜地煮着梨子糖水。
叶云珠此刻正悠闲地躺在躺椅上,手中抱着汤婆子,腿上还盖着小被子,看着天空中簌簌地下着鹅毛大雪,在院中慢慢堆积起来,觉着这样慢悠悠的日子可挺好。
她望着风景,脑中不禁想到,这几日很少看见江渚,他平日里就呆在旁边的客房里面,像在处理什么公事,偶尔出门,也不知干什么。
不过到了快用饭的时候,他就会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手中不合时宜地拿着新鲜的鱼肉蔬果,有时候是一条肥美的鱼,有时候是毛色艳丽的山鸡,开始到院子左边简陋的厨房里面做饭。
小村子的厨房不及富家大户,只有简单用石头搭建的灶台,上面也只有一个足够遮雨的棚子,连门都没有。
比如此刻,快到午时了,江渚从院子外面提着一条猪腿就进来了,转身麻利地到厨房里面架火、砍肉、炒菜,充满了人间烟火气,与他高贵冷峻的身姿一点都不配。
叶云珠呆呆地看着那优雅的做饭姿势,虽然不是很相配,但是看着他用那杀人的匕首开始肢解猪腿的时候,姿势也是如行云流水一般,很是,很是让人感到温馨。
江渚偶尔抬起头来看躺在院子里的人几眼,两人四目相对,有一种特别热烈的情绪在周身浮动。
她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翘起了嘴角,心里不由想到,无论将来如何,岁月悠悠,能就这样白头也是一种幸福吧?
午饭依旧是叶云珠喜欢的肉食多一些,还有外面带回的甜食,叶云珠依然吃得很饱。
“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就准备回凤南。”江渚放下碗筷说道。
叶云珠心底一阵失落,这就要回去了吗?她赶紧让雀儿拿出纸笔,写到:“今日我能去外面看看吗?”她还没进村子里看过呢。
江渚也没抬头:“好,我陪你去。”
叶云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居然主动陪她,闷气生完了?
两人吃完饭就准备出门,江渚拿出她一件雪白色的厚重披风就披在了叶云珠身上。
村子过完很小,几步就走到了头,村子边的小池塘都结了冰,几个小孩在上面嬉戏。
叶云珠所在的安泽县虽然有湖,但是一年到头气温都比较暖和,冬季偶尔飘雪,也不会出现结冰的情况。
她看着正在滑动的几个小孩,顿时玩心大起。对着江渚指了指湖面,就走了上去。
学着孩童们的样子,在冰面上大步行走,果然乐趣不穷,渐渐地胆子也大了起来,快速地在冰面上朝着江渚的方面奔跑过来。
眼看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滑动,直接落到了江渚的怀里,生硬的胸膛将她的额头都撞红了一大块。
叶云珠皱着眉头捂住额头,想抱怨两句,又发觉自己发不出声来,只有堵着嘴剁了一下脚表示自己的气愤,之前娇气的模样显露无疑。
江渚看着这样的她,突然就笑了一下。虽然这个女娘说厌恶他,要远离他,但是她是唯一从黑暗中将他拉出来,给他阳光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放手?她要逃,他就主动抓回来;她要远离,他就主动靠近就好!
叶云珠看见这段时间来第一次对她好脸色的人,突然就看呆了,虽说江渚狠厉,但是有一说一,皮囊是长得真好看。
江渚放下心中的坎,突然牵起了叶云珠的手,带着她一起在冰面上飞跃,转圈。
叶云珠被他带着速度比刚才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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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会到了冰面滑行的最大乐趣,整个人张大了嘴,不知道是惊呼还是大笑。
两人滑累了,干脆躺到了雪地里,白雪蓬松柔软,像是一张天然的大床。
叶云珠长期被困于闺房,第一次如此畅快的玩乐,大口大口地呼吸这新鲜空气,心中无比畅快。
又转过头去忘了一眼同样正在闭目养神的江渚,这样一介权臣,今日和她如孩童一眼,玩耍得如此疯癫,到底是他改变了她,还是她改变了他?
不过如同她一样,江渚的内心之前定也受着诸多的约束,不敢恣意妄为吧?他不应是生来疯魔,也许她可以改变他呢?
叶云珠旁的都不愿再多想,今日就好生放纵玩一场吧。想着又重新拉起江渚,一起打起了雪仗。
当叶云珠嬉笑着将一团雪球砸到江渚的时候,江渚呆愣了片刻,似乎是没想到有小女娘敢如此大胆,在老虎头上拔胡须。
随即也团起一个大雪球就准备朝叶云珠砸回来。
叶云珠看见这么大的雪球,想着砸到身上一定很痛,转身就跑。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脚印……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几人走到村口,村子里的几户人都来送行,连秦大夫也冷着脸来了。
村正含着泪道:“你们将来有时间一定还到我们村里还做客,我们热烈的欢迎你们。”
其余人也跟着抹起了眼泪,关键是银票给得足,好舍不得送走这几位财神爷。
东楚将一个将眼泪抹在他衣袖上大爷的手,勉强笑道:“一定来,一定来。”
叶云珠拉了拉雀儿的手,跟她道别,小女娘眼睛通红,半月的光景,显然两人已经培养了深厚的感情。
江渚见叶云珠眼睛都红了,拉起她的手就进了马车。车队缓缓地走动起来。
人群后面的秦大夫皱了皱眉头,小声道:“当年的事就算我是个懦夫,不过不知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叶云珠再次登上马车,已经认命起来,如今爹爹的命保住了,姨母一家的命运也一定能够改变。
下定决心之后,叶云珠就彻底安下心来,吃吃睡睡很快就到了凤南。
“叶娘子,我们到了。”江渚不知何时已经没在马车里,她一个人舒适地睡了一路。
叶云珠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换个地方住而已,没在爹爹身边而已,没在自己家里而已,她一定会好好生活的。
可下马车后,她刚刚做好的心里建设还是崩塌了。
“云边小筑!”大门上一块古色古香的门牌赫然挂在上面。
这不就是她上一世被困到病死的宅子吗?她怎么还是住到这里来了,心里的恐惧与震撼差点将她击碎。
东楚正在前面带路,并没有察觉到叶云珠的情绪,好好心解释道:“江大人最近堆积了公务,先去都指挥使司了。”
叶云珠行尸走肉地跟在后面,根本就没听东楚的介绍,哪里有池塘,哪里有名贵的花草,哪里风景好,她一清二楚,毕竟在这里被困了近十年,连那一块泥土肥厚些都被她掌握得清清楚楚。
37. 胃的想念
果然初到小院的第一晚,叶云珠就做了噩梦,梦中刀光血影,一会江渚冷着脸杀了姨母一家,一会自己病入膏肓地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
半夜醒来,身上惊出一身冷汗,她后怕地喊道:“来人。”以前外间总有绿萍睡着,知道她一个人会害怕。
“娘子。”没想到来的却是雀儿,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赶紧进了里屋。
叶云珠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雀儿?!你怎么在这?”
雀儿边从熟悉地从箱笼里拿出衣裳给她换,边解释道:“你们走后,江大人就派人来接我,问我愿不愿意到南凤来服侍
叶娘子,每月都有月银,我爹爹愿意得很,再说我与娘子甚为投缘,所以我就巴巴的来了。”
叶云珠让雀儿也脱了鞋袜上了塌:“我很欢喜,来,今晚我们一同聊会天吧。”
雀儿是小村上的人,没有大户的规矩,叶云珠让她同塌而眠,她立马就翻身上了床榻。
主屋的床榻温暖而柔软,两人叽叽喳喳地聊了半晚才睡去。
经历初到的恐慌之后,在雀儿的陪伴下,叶云珠稳定了心神,选择随遇而安。
这栋别院各处并非金碧辉煌,但处处透着精巧,比如她此处小憩的院子,正处在她卧室外面,精良的凉亭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琉璃瓦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偶尔一阵风吹过,白色的纱幔翻飞。
庭院的一角,矗立着一棵挺拔的松树,树干上挂满了长短不一的雪柱;亭子的另一边一片莹白,俨然湖里的池水早已结冰。
叶云珠最近闲的无聊,突发奇想,让院子里的护卫在池边凿开一个小洞,护卫们光着膀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冰面上凿开一个小洞。
她兴奋地拿起鱼饵开始捕鱼,没料到不知是冬季鱼儿饿得慌,还是她运气好,叶云珠还真抓到几条不小的鱼。
几人在院子里就开始烤鱼,叶云珠记得江渚上次船上的烤鱼的味道,很是馋那味儿。
在叶云珠的一顿指挥下,不出所料,几条鱼成功地被烤成了焦炭,黑成一团,根本没法下口。
叶云珠哭丧着脸,看着手上带着些焦味的鱼,再一联想江渚做的那鲜香的鱼肉,顿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一把扔掉手中的焦炭,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雀儿哄也不凑效。
西陵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叶云珠,他心思笨,不懂得哄人,急的在一旁团团转。“叶娘子,您这个是怎么了?到底谁敢惹您?”自从在安泽县看到主子对叶娘子的态度之后,西陵就将她视为神人,没人敢那样对待他们主子,除非是不想活命了。
叶云珠擦了擦泪水,有些不好意思说是自己被江渚烤的鱼馋哭的,只能赌气道:“你们江大人就如此忙?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陌生的地方半月了。”对,半月了不见人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那和之前被困有什么区别?
西陵被叶云珠问住了,进来东楚和他们家大人忙里忙外,还带了一个及其貌美的小娘子,他还真不知在忙些什么。只能支吾解释道:“大人在忙些紧要的事,我会及时转告他,让他一有空闲,立马过来。”这可是他们家大人的未婚娘子,下意识觉得不能得罪,回不回报倒是另外一回事。
叶云珠被说得有些脸红,说得好似她非要见江渚一样,默默地蹲在地上在雪地上划起了圈圈:“谁,谁要见他,不过是问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去了。”
西陵见她情绪稳定了下来,一颗心才落了地,为什么老把难得工作推给他,他宁愿和以前一样与主子在战场上厮杀,也好过在内院里哄小女娘,他这辈子绝不给自己找麻烦,绝不成亲!
雀儿也被叶云珠吓到了,看着西陵敷衍的回答,跑在一旁,对着他小声道:“西陵大哥,你也一定要跟主子说呀,我们家娘子夜里都哭好几回了。”
西陵为自己刚刚敷衍的想法有些脸红,暗自想到叶娘子都这么难过了,这么想念主子了,他一定带话到位。
叶云珠发泄一通之后,就安静了下来,又开始躺在亭子里无所事事:“雀儿,你今日和厨子去城中的酒楼买些特色菜吧,想换换口味。”她不相信江渚的厨艺有大酒楼做的好。
吩咐完继续躺,冬日的暖阳照在松树的冰柱上,闪闪发光。
突然,院子一角发出声响,一位紫衣少年郎翻过院墙,出现在了树干上,由于上面太滑,一下子摔到了院子里的雪地上。
叶云珠吃惊地站了起来,打量着这突然闯入院中的陌生人。
这少年郎看上去刚弱冠的年纪,乌黑的头发用发带高高束起,双眸清澈,鼻梁高挺,干净而明亮。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贼吧?叶云珠从亭子中走出来:“你是何人?”
紫衣少年一看有人,爽朗地笑了起来,一双眼睛笑成了两弯新月,莫名地让人亲近,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积雪,正正式式地给她鞠上一躬:“嫂嫂好。”
叶云珠退了一步:“你胡叫什么?”
少年见她不相信,自来熟地介绍起自己来:“我是江渚的弟弟,江柯。”
这时候叶云珠其实已经相信了四五分,仍旧问道:“那你怎生从院墙翻进来?”
江柯也不脸红,大方承认道:“还不是怪兄长将嫂嫂藏得紧,我说要来正式拜会一回,他都推拒了,没办法只能想着别的办法了。”
“他还有弟弟?”叶云珠吃惊道,她两辈子第一次知道江渚还有个弟弟。
江柯从怀里拿出一包炒栗子:“嫂嫂,第一次见面,给你带了见面礼,请笑纳。”
接过还是热乎的栗子,叶云珠便让他在亭子里坐下了:“进来坐吧。”
亭子中燃着暖炉,煮着糖水。江柯刚刚在雪地里躺了片刻,手脚正冻得厉害。也不客气地围坐在炉子边烤起了火。
烤暖双手后江柯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叶云珠,叶云珠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可有脏东西?”
江柯摇了摇头:“我是想看看嫂嫂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到底是怎样降服我兄长的?”
叶云珠脸上浮上一抹红晕:“你再胡说,我可要生气了。”
江柯赶紧靠前正色道:“我可没胡说,之前兄长他从不靠近女娘,都有人背后开始议论他是不是断袖了,更别说和人定亲,还将人安置在这个小院里。”
叶云珠手上忙着给来两人倒了一杯糖水,配上热乎乎的炒栗子,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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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香,口上反驳道:“那只是因为当时情况不得已才定亲的,况且江渚当时还受伤失忆了。”
江柯喝了一口推到自己面前的糖水,甘甜味瞬间扩散到整个口中,暖到了心底,此时闭着眼睛高深地摇了摇头:“非也,兄长的性格你不知道,他不愿意的事,一群牛也拉不回来。”
叶云珠正在心里想象江渚和一群牛比赛的画面,突然捂着嘴,黑圆的眼睛眯了起来,乌黑卷翘的睫羽上下颤动,整个人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耀眼。
江柯看至直了眼睛,后知后觉小声道:“笑起来,真晃眼睛。”
叶云珠擦了擦自己快要笑流泪的眼睛,没有听清江柯的话:“你说什么?”
江柯垂下头去拨弄炉火,耳尖有些发红:“没,没事。”
“不过你说的倒是真的,江渚那个人挺阴暗,又别扭又小气。”叶云珠像想到了什么似得又有些不高兴。
江柯很像上前捂住那乱说的嘴:“别,你别这么说兄长。”他很怕两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被听见,到时候又是一顿揍跑不了,虽然总结得很精辟。
叶云珠:“算了,不说他了。”说着无聊开始吃起了炒栗子,可是奋战良久也剥不开栗子的壳,连牙齿都要用上了。
江柯在一旁很是费力,顺口道:“我来帮你吧。”
叶云珠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可以吗?”说着将自己亮晶晶的栗子递了过去,又想到什么,遂重新将那整包栗子递了过去。
江柯:!不会是要他将整包全部剥完吧。不过兄长说了男子汉自己说过的话得说到做到。
于是开始任命得当起了剥壳的工具。
叶云珠休闲地靠在躺椅上,江柯剥一颗,她就拿起吃一颗,丝毫没觉得让客人来剥栗子有何不对。
等雀儿从酒楼打包回来,惊讶地看见亭子中一个身着华服的郎君正在给她们家娘子剥栗子:“叶娘子,这是?”
江柯看见有人来,立马笑着站起身来,甩甩酸疼的手指,打算结束这费力的活计。
叶云珠吃得有些撑了,费力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这是江渚弟弟。”
雀儿狐疑地看着正龇牙咧嘴的江柯:“哦,没听说过。”
江柯看着主仆两人:“今日也叨扰嫂嫂良久了,改日再来。”
叶云珠吃了人家的栗子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留下来吃了饭再走不迟,刚好打包了南凤最好酒楼的饭菜。”
江柯一听,立马答应了下来。家里面月钱管得紧,南凤酒楼的饭菜值钱,就是他每月请三两好友吃一次饭,当月的月钱就没了。
吩咐雀儿将打包回来的饭菜重新加热摆盘,虽说和现场吃稍有差距,味道还是不错的。
叶云珠由于刚刚炒栗子吃饱了,浅尝了几口就放了筷子,虽说南凤酒楼的菜色新鲜,厨子也不错,但是她就是莫名想念江渚的手艺,她的嘴早在小渔村那十来日被江渚养刁了。
江柯吃得飞快,突然看见叶云珠放下了筷子,边吃边问到:“嫂嫂是不喜欢这菜色?”据他所知这几样可是南凤楼的招牌菜,他一个月的月银都买不起。
叶云珠双手托着脸颊:“没有,就是没有胃口。”
38. 翻院墙吧
江柯又想起了刚刚自己剥的那一袋栗子,应是吃饱了吧:“嫂嫂要是喜欢集市上那些零嘴,我以后经常给带进来。”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好。”叶云珠蔫蔫地答道。
雀儿在一旁看着有些焦急,她到南凤这半月,自家娘子看着无事,但是明显的小脸都瘦了一圈,一定是没见着江郎君的缘故。
叶云珠并不知道雀儿的想法,只知道再不迟到江渚煮的饭,她会被饿死。
在江柯一顿扫荡之后,盘子里的菜被吃得快光盘了,他满足地摸摸肚子,心道嫂嫂这里的伙食是真不错,以后得常来。
家里面爹爹古板,严守规矩,每日三素一汤,豆腐里面加肉沫都算是荤菜了。兄长那里,常常跟着军营吃大锅饭,还不如家里。
江柯站在院中,准备还是原路从院墙返回:“嫂嫂,那我下次再来。下次我想吃南凤酒楼的糖醋鱼。”
叶云珠:“好,你慢走。”
正准备飞上树的时候,叶云珠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裳:“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江柯那三脚猫的功夫差点又摔到了雪地里,一脸苦笑:“嫂嫂,你可不可以一下子把话说完,这样起飞我很容易摔倒。”
“哦,好,那你明日来好不好,我想吃冰糖葫芦。”叶云珠一脸认真道。
两人愉快地交换了美食,江柯终于从院落一角的那棵老松树翻出了院墙。
雀儿看着从后院溜走的江二郎君,疑惑地问道:“娘子,江二郎君为何不走正门?”
叶云珠思考片刻:“哦……我忘了还有正门。”
雀儿捂着脑袋,有时候她真不知道她们家娘子是真傻还是装傻。用商量的语气道:“那娘子下次还是让江二郎君走正门如何?免得别人误会。”
“好吧。”叶云珠无所谓回到。
翌日清晨
天气越发寒冷,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将院中的小径都盖住了,雀儿正在打扫院中的积雪。
“噗通”一声在院角响起。
雀儿抬头一看,只见昨日的江二郎君整个身子摔到了雪里,手中正举着两只糖葫芦,红润透亮,诱人至极。
“江二郎君,早!”雀儿如黄鹂一般清脆的声音在江柯的头顶响起。
江柯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白雪,嘻嘻一笑:“雀儿姑娘,早。”
“您这么早就来找我们家娘子了?”雀儿继续笑道。
“闲来无事,就先来了。”江柯从昨晚就在想念那糖醋鱼的滋味了。
“我们家娘子正在洗漱,一起去用早饭吧。”
“那怎生好意思呢?”江柯抓了抓脑袋。
叶云珠打着哈欠就看着江柯拿着两串糖葫芦进了屋。昨夜又没有睡好,只要还呆着这小院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梦到上一世。
“嫂嫂,早啊。”江柯很自然地打过招呼过后就将糖葫芦递了过去。
叶云珠也娴熟地接过来就开始吃,嘴里塞得鼓鼓的:“你还是叫我云珠吧,你这样叫我多别扭。”两人其实年岁相差不大,昨日的交流来看,爱好相同,算得上是同龄朋友了。
江柯也觉着有些别扭,在他眼中叶娘子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小女娘,单纯可爱贪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跟一个小妹妹一样:“好吧,那我叫你云珠,我们算是朋友了。”
叶云珠手中的糖葫芦一举:“对,朋友。”
之后的半月里,江柯依旧经常从院墙翻进来找叶云珠,每次都带着些零嘴或新鲜的小玩意,两人一起吃吃喝喝,玩玩叶子牌,白日的时间过得很快。
这日,叶云珠痛定思痛,这样虚度下去不是办法呀,整整一个月,别说江渚,连西陵都没过院子里来过了,她像被永远遗忘在了这里一样。
她一把握住江柯的手:“你带我翻墙走吧!”
江柯惊掉了下巴,额上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云珠这是什么意思?私奔?他会被兄长扒皮不可!
于是好言劝慰道:“这样对兄长不好吧。”
叶云珠睁大眼睛盯着他,突然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歧义,连忙解释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是说你大哥对我或许有些误解,我想出去跟他当面解释清楚,可是门口的护卫一直不让我出门,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江柯呼出一口气,吓死他了,以为自己闯祸了,他也偶尔听云珠说起过他们两之间的误会,觉得这样拖下去确实也不是办法,于是答应道:“我支持你。朋友”他没想到他之后会为这句话付出什么代价。
叶云珠感激地望着他:“谢谢你,朋友。”这次她不会只会乖乖待着闺房里自怨自艾,她要勇敢地主动出击。
叶云珠立马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人就被带到了那棵松树粗壮的枝干上。
“啊切……”叶云珠从未站到如此高的地方,她连忙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果然高处寒风呼啸,冷得很~
接着两人就轻松地到了集市上,南凤是凤国南方最大的省,有最大的平原,地势平坦、土壤肥沃,更有凤朝最长的河流凤河可供灌溉,能为凤城提供足够的物资,是南方最富裕的省市。
集市上一眼望不到尽头,人群涌动,书画古玩、首饰成衣应有尽有。
叶云珠在小摊上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嘴里念叨:“果然是大城,小摊上的东西都精致好多。”
江柯是官宦子弟,家里面家教甚严,不允许和一群狐朋狗友鬼混,这会和自家嫂子明目张胆的逛街,别提多恣意了。
叶云珠逛久了之后终于想起了正事,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小玩意:“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去找江渚吧。”
两人来到南凤都司门口,叶云珠看着威严的黑色门牌,大门两侧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充满了庄重、威严的气息。
叶云珠站在门口,顿时就有些怂,她按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双腿。
江柯熟悉地跟门口的士兵打了招呼,说明了来意。
叶云珠接着就看到江柯一脸失望地走了过来:“兄长今日出外办公了,不在都司。”
“那如何是好?”叶云珠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卸了一大半,接着试探性问道:“我们可以去办公的地方找他嘛?”
江柯拿不定主意,兄长一向不准家里人过问他的公事:“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叶云珠睁大眼睛望着他:“不可以吗?”再次她可能就没有这么大的勇气了。
“好吧,到时候兄长凶我你可得为我说话。”江柯无奈道。
由于江渚外出的地点据说在郊外的寒山寺上,有一定的距离,江柯贴心的租用了一辆马车,两人就这样出门了。
这几日刚下过大雪,官道上的积雪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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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完全清理干净,马夫赶车赶得很慢。
叶云珠并不着急,从车窗里往外不停地张望,一路上银装素裹,又是她不曾见过的风景。
走到半山腰的一处,车夫在外面喊道:“郎君、娘子,这里有卖热茶的,可是这黑凤山的一大特色,两位要不要尝尝?”
叶云珠掀开车窗一看,冰天雪地里一位银发老婆婆正在煮茶,一股梅花的异香扑鼻而来,冷冽的气息让叶云珠想到了江渚身上的味道。
转头对江柯道:“我们去尝尝?”
江柯也没上过山,从未听过黑凤山上的梅花茶,于是两人兴致勃勃地下了马车。
坐到草棚下的长凳上,面前的小炉里用雪水煮着梅花,老婆婆用白瓷碗倒上一杯水,上面再放上一朵盛开的红梅,薄如蝉翼的梅花瓣在热水中舒展开来。
浅尝一口,茶香与花香完美的融合,清甜中带着微苦,甜而不腻,叶云珠仿佛尝到了冬日雪景的味道。
面前那位银发婆婆笑着问:“这位小娘子,味道如何呀?”
叶云珠正准备赞上几句,整个人就昏昏沉沉地昏了已过去,江柯比她机警一些,昏迷前叫了一声:“遭了道,快跑。”
叶云珠浑身发软,哪里还有力气逃跑,她这也着实运气有些背了,出门找个人都能碰见拍花子。
等她醒来的时候,正和几位哭哭啼啼的小女娘挤在一辆破旧的马车上,马车正滋滋嘎嘎地向着山的另一边爬去。
叶云珠看见马车上彪悍的独眼大汉,全身害怕的有些发抖,红着眼睛问道:“你们是何人?”
大汉见她醒了,顿时大笑起来:“小娘子不要怕,长得这么水灵,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叶云珠一听要被卖了,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就掉了下来,畏缩道:“可不可以放了我,我们家很有钱的,一定会给你很多的钱。”
大汉一听,更乐了:“哟,还是有钱人家的娘子,那更不能放了,还能多赚一笔呢。”外面赶马车的车夫也换成了黑脸大汉,听独眼这么一说,也畅快地笑了起来。
马车上另外两名女娘子衣着褴褛,神情呆滞,只顾着发抖。
叶云珠尽管很害怕,但是及其担心江柯,小声问道:“那和我一同的郎君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这时候独眼猥琐笑道:“怎么?是你相好的?放心,那小子身着锦衣玉服,应该能要到不少钱,暂时不会动他。”
叶云珠眼睛红红的,但也只能忍住恐惧害怕走一步算一步了。
马车行走了大半日,马车终于在一个山寨门口停了下来,黑脸大汉在外面朝着看守塔上的山匪打了个招呼。
山寨隐藏在一片山林深处,后面是陡峭的山峰,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山寨前堆砌着几块巨石,将整个土匪窝隐藏得严严实实。
三个小女娘被推搡着进了山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两边是一些简易的木屋,大多破败不堪,有得屋顶还破了几个大洞,随意的用茅草盖住。
空地上摆着一张破旧的方桌,一群凶神恶煞的山匪正在喝酒、玩骰子,空间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和淡淡地血腥味。
叶云珠忍不住用衣袖捂住嘴,这令人作呕的气味让她头发昏。
独眼一把将她推到在地上,口中啐了一口唾沫:“你还嫌弃上了,你以为你还是富家娘子呢?”
39. 黑虎山寨
地上的乌黑的泥土混杂着干涸的血液让她差点呕出来,一双黑圆的眼睛闪着泪光,有怒不敢言。
独眼看不惯这般富贵人家的做派,像是在嫌弃他们的藏身之所一样,自尊心作祟的他正准备一脚踢上去。
“住手。”一个身材高大威武的大汉一声令下。只见此人身着黑色大氅从远处的山洞中走来,举手投足间令人望而生畏。
叶云珠猜想这一定是山寨的土匪头子,赶紧朝着他道:“这位大哥,我们家很有钱,只要放了我,你们要多少都可以。”
山寨的大当家黑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并未搭理,而是转头对独眼道:“这么好的商品,被你弄坏了,老子钱找谁要?”
独眼从见着自家老大出山洞一直都恭敬地垂着头,似乎对他尤为尊敬,此刻像做错事的小童一样:“是,大当家,是我考虑不周。”
黑虎目光如炬,扫视一周,接着对周围的山匪喊道:“你们要记住,商品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不得有半点损伤,擦破一点皮就会坏了价钱。”
周围的山匪连忙称是。他们本就是一些没有固定窝点的流民,做事也不得章法,之前饥一顿饱一顿的,自从他们大当家将他们收拢了起来,一手建立了黑虎寨,设立了杀人、勒索、贩卖私盐一系列业务,日子渐渐地就好过起来。他们当然对这个大当家言听计从。
“将这三人关进那边的小木屋里。”吩咐完之后转身准备回山洞,紧接着又转身对着一群山匪强调道:“记住,绝不准碰,尤其是这个。”他指了指叶云珠。“这么好的货色可不多见,要留给上面那位。”
独眼想到那位,敢怒不敢言,连他们大当家都要笑脸相迎。
叶云珠在一群凶神恶煞的山匪当中,听着自己就是他们手中随意可以买卖的商品,一时间瑟瑟发抖,对这个笑眯眯地大当家更是从心里害怕。
几个小女娘挤在一个黑洞洞的小屋里,只能不停地哭。叶云珠揉了揉哭红的眼睛:“不要哭了,眼睛会坏。”
小花边哭边说:“人都快没了,眼睛留着有什么用?”
叶云珠不想放弃,于是鼓励两人道:“人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的。我叫叶云珠,你们呢。”
“小花,同城发大火,跟着流民逃难过来的,没想到逃出了狼窝掉进了虎窝。”
“静怡,家就在黑凤山下,之前这里从没有听说过有山匪。”
几人嘀嘀咕咕不知过了多久,两名山匪拿着几个白面馒头走了进来。
蹲在几个小女娘面前,拿出一个馒头在手中晃悠:“怎么样?你们饿了吧?”
三人也着实是饿了一日了,滴水未进,此时肚子咕咕叫,叶云珠一看两人就没有安好心,忍着不去看那白花花的馒头。
另外两人就不同了,本就是穷苦人家的女娘,早就饿得两眼发慌,更别说在家里就很少能吃到白面馒头,不禁对着山匪点了点头。
山匪两人奸笑几声:“如果想吃,就好好服侍我们就可以吃了。”
叶云珠一听果然两人不是什么好人,话说土匪窝里能有什么好人,赶紧道:“你们别听他们的,大当家说了我们是商品,他不会让我们饿死的。”
两个小女娘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顿时也忍住肚子饿,对着山匪摇了摇头:“对,我们不饿。”
山匪见叶云珠坏了他们的好事,顿时就想一巴掌抽过去。
叶云珠红着眼睛,却不服输直立立的站起来,盯着两人:“你们打呀,朝着这打,赶明个大当家看见我这雪白的脸上一个巴掌印,唯你们是问。”
两人本是瞒着山赛里的管事来的,想沾点便宜,没成想这小女娘脑子还挺清晰,将他们说得一愣一愣的,还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
只能凶巴巴地威胁几句:“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上面那位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主,到时候看把你整得有多惨不忍睹。”说着将几个馒头故意撒到地上,还不忘踩上几脚就出了门,还将小木屋锁得死死的。
确定两人走远之后,叶云珠憋在眼眶中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几人含泪捡起了地上的馒头,擦擦灰尘,开始填饱肚子。
叶云珠抹着灰尘,觉得这么脏的馒头难以下咽,没成想静怡和小花吃的很香。
她诧异地看着两人。
两人似乎觉察到她的目光,小花边吃边说:“流民从来都填不饱肚子,饿起肚子来别说是沾了灰尘,就是泥土也得啃上几口。”
静怡也点了点头:“我们家本来就是打猎的,可是自从山上有了山匪,我爹就不敢打猎了,家里贫穷,一家六口人,除了爹娘和我,还有三个弟弟妹妹,饿肚子是常有的事,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一顿饱饭。”
叶云珠看着两人,也逼着自己吃上了几口馒头,在饥肠辘辘中睡了过去。
等到半夜,叶云珠等到外面开始安静下来,才起身叫醒了其余两个小女娘。
那两个小女娘半夜才睡,此时刚刚睡着,被人推醒,一时间又惊恐起来。
叶云珠连忙捂住两人的口鼻:“别出声,会被发现的。”
其中一个机灵的叫小花,是从隔壁同城逃难过来的,在途中已经没了亲人,好不容易到了城里,却被拍花子骗走了:
“姐姐,我们是要逃出去吗?”
另外一个是南凤的普通农户家的,叫静怡。平日里胆子就特别小,此时有些畏缩的缩在墙角:“逃走?如果被抓回来,我们会被打死的。”
小花一路逃亡,性格最为泼辣:“你知道什么?在这里也是等死,还不如搏一把。”
叶云珠从衣袖中拿出一把快要生锈的钥匙,咬咬唇道:“小花说得对。”
“你哪里来的钥匙?”两人疑惑地看着叶云珠。
叶云珠坦白:“哦,刚才那两个山匪身上掉出来的。”
小花狐疑地看了一眼这位富家小女娘,尽管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可怜的小白兔,但是又莫名地有一种勇气:“姐姐,那我们怎么办?”
叶云珠已经开始在缝隙开动门锁了,门缝狭小,好在她的手足够柔软纤细,不一会真的将锁打开了。自从之前被姨娘锁在小屋里,她就特别爱藏小钥匙,还练习了开锁,她就是那种吃一堑长一智的人,哈哈。
正当她沉浸在表扬自己的世界中,静怡睁大眼睛疑惑地用指尖拉了拉她的衣袖,发出极小的声响:“姐姐?”
叶云珠回到现实中,几人悄悄地出了小木屋,又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了。
白日里进山寨的时候,看了大概得位置,可是叶云珠忘了自己——是路痴。
她尴尬的回过头来:“你们有谁知道出去的路吗?我不太识路。”
两人一脸无语地望着她:“姐姐,你连路都不识得,是怎么有胆量逃走的?”
叶云珠摸摸鼻子:“总不能呆着原地等死吧。”
小花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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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的时候,山寨门是有人守着的,即使我们到了门口也是出不去的。”
静怡又快要哭出来了:“那怎么办?”
“山寨这么大,我们先藏起来吧。”小花无可奈何道,苟且偷生就是她的人生准则。
叶云珠一听,眼睛一亮:“好啊,我相信我家里人发现我不见了会很快来救我的。”
几人商量好就开始考虑藏身之处,虽说山寨很大,但是场地一目了然,不是空地就是供这些山匪居住的小木屋,还有就是正后方的山洞。
叶云珠和小花同时想到:“要不我们偷偷去山洞看看有没有藏身之处?”
几人都同意了,趁着天黑摸到了山洞口,洞口居然有一个山匪站岗,不过此时这人已经睡熟了,还发出很大的打鼾声。
叶云珠对着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三人蹑手蹑脚地经过守卫进了山洞,山洞里面空间很开阔,巨大的山洞中又有许多小的洞口,不知通向哪里。
山洞里面气温很高,几个巨大熔炉摆放在地面中央,尽管是晚上,熔炉里面的火也没有完全熄灭。熔炉的周围摆放着铁砧、锤子等工具,山洞的一角还堆放着一些刀剑的半成品。
叶云珠一惊,这完全是一个锻炼兵器的场所!这帮人绝不是普通的山匪,还有大当家说的那位上面的人也绝不是普通的人,她沮丧的发现她们要逃离这里确实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三人已经进了山洞,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们选择了最大的洞口又走了进去。
洞内的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破旧的油灯微弱地燃烧着,摇曳的灯光使得洞内的影子不断晃动。
地上摆着几把桌椅,洞壁上挂着一些不知是什么野兽的兽皮。这里应该是山匪的议事厅。
几人选择藏在中央最大的一把椅子后面。
小花担忧道:“他们明日一早就会发现我们不见了,我们能藏到几时?”
叶云珠也不太乐观:“能藏一时是一时吧,他们应该只会想到我们会往山寨外走,不会想到我们就藏在山洞里。你们先打个盹,我先守着。”
静怡是个温柔善良的小女娘,听到叶云珠这样说,担心地问:“那姐姐你呢?”
叶云珠极喜欢这个小女娘,摸摸她的头:“你们先睡,等你们休息好了,我再眯一会。”
果然另外两人一会就闭上了眼睛,她们得抓紧时间休息,等天亮之后情形又会很紧张。
叶云珠看见两人睡了,在椅子后面一直保持高度清醒,稍微有一点声响,就被吓得一个激灵。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开始发出一些响声,好似风箱开始轰隆轰隆地转了起来,几个工匠开始生火。
叶云珠知道天已经快亮了,她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地,开始撑不住了,她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皮肉的疼痛让她眼睛又睁大了一些。
就在这时,外面开始吵闹起来,几人急冲冲地到了议事厅,其中一人报告道:“大当家,昨日来的那三个小女娘不在了。”这人正是昨日的送饭的其中一人。
脚步停了片刻,又接着动了起来。
紧接着有人给了他一巴掌:“你是干什么的?连照看个小娘子都看不住。今日上面那位就会来人,到时候交不出人怎么办?”
这时候小花和静怡醒了,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立马想要尖叫出声,被叶云珠用手捂住了。
但是外面的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慢慢地朝这间屋里靠近……
40. 山寨夫人
叶云珠几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听着外面的人一起进了议事厅。
几人熟练的在周围看了几圈,看到没有任何异常后,大当家才坐到了她们躲藏的大椅子上,接着说道:“不必着急,山寨门锁严实,且还有守卫,她们绝没有逃出山寨,你们赶紧张罗人去搜捕。”
独眼一听,是这么个道理,立马拍马屁道:“还是大哥有脑子,我们这群人都是莽夫。”
“别说些没用的,快去找人。”大当家并没有为几人的谄媚之言夸昏了脑子。
接着就听见脚步声七零八落的都出去了。
叶云珠正松了一口气,外面的大当家就转过身对着她们的藏身之所道:“出来吧。”
鬓发间一瞬间就流下了冷汗,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她们已经被大当家盯上了。
叶云珠正准备认命地出去,背后突然被推了一把,然后身子就一下子扑了出去,整个暴露在这个山匪的面前。
黑虎一看是那位有点姿色的小女娘,她此时鬓发散乱,白净的小脸上还染了污渍,黑圆的眼睛睁得极大,紧紧咬着嘴唇,好似在极力掩饰自己的害怕。
有意思,没有像一般小娘子一样吓得乱叫,他一双鹰眼死死地盯着他:“原来是你,其他人呢?”
叶云珠垂了垂眼,最终没有将其他两人的位置告诉山匪,咬着唇回道:“不知道,就我一个人,我们昨晚就分开逃了。”
黑虎含笑地看着她若有所思:“是吗?”
叶云珠红着眼睛赶紧点头:“是的,你想如何?”
“不管你如何想,进了这黑虎山九如同进了铁桶一般,想逃是逃不掉的。在这里,我就是天。”黑虎渐渐地逼近叶云珠。
她看着这魁梧的身躯越来越近,心中憋起的一丝勇气也是逐渐溃败,结结巴巴道:“我告诉你,我是官宦家的未婚妻子,如果你们把我怎么样了,他不会放了你的。”
黑虎的步伐停了下来,挑起了那粗狂的眉:“哦,我好怕呀,你也不看看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就是专门跟官府对着干的。”
叶云珠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中委屈更胜,嘴上却还是倔强:“你,你就等着他来收拾你。”
黑虎看着眼前这与众不同的小女娘,一时间起了胜负欲,用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小女娘殷红的眼睛和红润的嘴唇就彻底展现了出来,一时间有些惊艳,这么好看的小女娘在凤城也是少有的:“我改主意了,要不你来给我当压寨夫人吧。”
叶云珠挤满眼眶的眼泪被惊得掉了出来,被陌生人碰到的下巴像染了污秽的东西一样,让她有些难以忍受,不一样,和江渚冰凉的手指完全不同。
“你,你休想。”叶云珠往后退了退,退到洞子的一角,从嘴里憋出几个字来。
本是气愤至极地话语,在叶云珠软糯的语气说来,就像是娇嗔。
黑虎却自顾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今晚时间上有些赶,很多东西来不及准备,但是只有委屈你了,今晚就嫁给我吧。”
叶云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虽然娇气了些但是自认为是个脾气很好而且很有教养的小女娘,忍不住想要冒一些很脏的话:“你,你无耻。”
“哈哈,怎么能这么骂自己的夫君呢?”黑虎说着就笑着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吩咐守在洞门口的山匪:“昨日的小娘子就在议事厅,你给我看好了。另外吩咐独眼,准备一间新房,老子今晚就要和她成亲。”
守卫听了大当家的话,连忙恭喜,乐呵呵地去准备去了。
藏在椅子后面的两人见人走了,从后面走了出来,小花一下子跪倒在叶云珠的面前:“姐姐,对不住,当时,当时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静怡躲在小花的后面垂着头,什么也不敢说。
叶云珠也没有去扶她,一脸平静道:“我没有怪你们。”眼下她没有时间理会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小心思,最大的困境是如何度过晚上被逼成亲这一关。
小花也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拉着她的裙摆道:“姐姐,我觉得今晚是我们逃出去的唯一机会。”
叶云珠的眼睛终于望向了她:“怎么说?”
“你想啊,大当家大婚,所有的人都会放松警惕,到时候我们只要放几把火,将这个匪窝搅乱,就有混出去的机会。”小花的兴奋说道。
静怡胆子小:“要是我们放火被捉住,会死得很惨的。”
叶云珠觉得她们都无路可退,只能搏一把:“虽是很有风险,但是我们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静怡:“可以现在洞门口守卫很严,我们连出都出不去。”
叶云珠深吸一口气:“我去吧,我将护卫引开,你们趁机溜出去,晚上等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在各处点火,这里都是小木屋,应该很容易引燃。”
小花眼睛都亮了:“还是姐姐想得周到。”
叶云珠走到洞子门口,又吸了一口气,摆出一张笑脸:“这位大哥好。”
守卫也知道今晚过后这位将是他们山寨的女主人,客气也恭敬了许多:“夫人好。”
叶云珠此时虚弱地扶着自己的肚子,表现出难受的样子:“这位大哥,我许是昨夜未吃东西,这会儿肚子难受得紧,可不可以将我带到厨房,看有什么吃食?”
大当家给守卫下的主要任务是看住夫人,也没说不准她吃东西,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于是叶云珠在守卫的带领下进了厨房。
所谓的厨房不过是一个更加宽敞的小木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食物过期的霉味,里面有简易的大锅和一些缺口的碗,灶台上还残留着早晨吃剩的食物残渣。
叶云珠看到这里胃里就真的翻滚了起来,等守卫从大铁锅里拿出一个沾着菜叶的馒头,叶云珠再也忍不住,跑到门外就吐了起来。
守卫表情有些呆滞,关切道:“夫人是什么病?可要请大夫?”
作为娇养的大娘子,吃食简单可以忍受,但是不干净她真的接受不了一点。
本来就没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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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多少东西的她,这下子肚子里完全吐空了,整个人不用装也小脸惨白,虚弱得厉害:“对,病了,很严重。所以婚礼可以改日吗?”
守卫一脸尴尬地说道:“这,这个是大当家的决定,恐怕不行。再说嫁给我们大当家好处还是挺多的,他足智多谋,身边还从没有过女娘子伺候,等夫人进门之后,就是唯一的女主人,大当家一定会对夫人如珠如宝的。”
叶云珠一脸果然的表情,这守卫是来当说客的吗?看着喋喋不休的年轻守卫。
“不说了,我还没在山寨里面逛过,可不可以带我熟悉一下。毕竟这是我之后要一起生活的地方。”叶云珠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守卫的继续吹嘘。
守卫感觉自己崇拜的心还没表达出全部,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大当家夫人的话也是要听的,说着就赶紧开始介绍起了黑虎寨。
他们黑虎寨也是近几年才成立的,除了抢劫、买卖人口还有私盐和兵器的生意。在大当家的带领下人人都不仅吃得起饭了,还都小有积蓄
叶云珠心里暗自诽谤:“当个山匪,靠着这害人的买卖赚了钱,还自满骄傲上了。”她不禁想翻个白眼,不过她是有教养的小女娘,这种事就不做了。
接着她看到门口的大门和寻常的城门不太一样,不仅厚实,而且门背后还上了一个大大的锁,瞭望台上还有山匪守着,要逃出去还真不简单。
她好奇道:“咦,你们山寨看上去好安全,不过上面的守卫大哥都不睡觉的吗?”
这名年轻的守卫果然开始洋洋自得:“这可都是大当家的安排,我们都是轮流站岗,每个人都保证了睡眠时间。”
叶云珠心中叹了一口气,你们好棒!
接着她又问道:“那门上怎生那么大一把锁,那钥匙一定很重吧?”
“那当然,那是我们这里自己现成的匠人打的,世上独一无二,一般人进不来我们这山寨,就是进来了也出不去。”年轻人鼻子都快翘天上去了,他以能够在黑虎寨为荣。
“哇,我真想看看这钥匙,你一定看到过。”叶云珠露出一双黑圆的大眼睛,眼眸里满是羡慕。
年轻人有些为难,小声道:“这钥匙是大当家亲自保管的,只有每月十五我们出门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叶云珠垂下眼眸,一脸的失望:“那好吧,当家的一定放在自己卧室中。”
守卫见夫人难过,急忙安慰道:“对啊,你们今晚成亲可以让当家的给你开开眼界,新婚燕尔,他一定会同意的。”
叶云珠抬起头来,眼中闪着亮光,开心道:“能看到就好。”
两人走来路上,大当家的婚事都听说了,都打量着这个娇俏的陌生女娘子,心想这就是夫人了吧。
几个直接大胆的山匪直接走到叶云珠面前夸赞道:“这位就是我们大当家未过门的娘子吧?”
旁边的守卫连连称是,叶云珠拉扯着小脸在心里反驳:她还没点头呢,过了今晚她就远走高飞了,才不当什么压寨夫人呢。
41. 火烧山寨
虽说时间紧急,山匪们的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当日晚间,寨子里就被红布装饰得火红一片,空地上摆上了流水席,上面烧上了红烧猪蹄等一些油腻的菜色。
一个个粗壮的汉子很高兴,因为可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几个脏兮兮的小孩童也很高兴,因为为了大当家的喜事,一向抠门的独眼居然买了糖果和零嘴。连站岗的守卫都被人灌了几大碗酒。
他们甚至在抢劫的财物里面找到了一套大红色的嫁衣,由山寨里面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婆婆给她换上了。
外面一片热闹非凡,大当家的小木屋中点着一对大红烛,火苗窜动,发出呲呲的声响。
叶云珠穿着不合身的红色嫁衣坐在喜床上,脸上也洗得白白净净,在红衣的映衬下,愈发娇艳动人。
看着屋里没人,叶云珠赶紧起身在新房中翻找起来,说是新房,其实就是一个较宽敞的木屋,屋子里也只有一张床榻、一张方桌和几组木柜。
经过仔细查找,叶云珠终于在柜子的衣裳底下找到了一个小木盒,打开一看,木盒里果然有一把很大的钥匙,她将钥匙藏到衣袖中,但是这个钥匙几乎有小臂那么长,不能有太大的动作,要不然指定会露出来。
她放好东西之后就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准备到时候外面混乱的时候就趁乱跑出去。
还没等她准备好,大当家黑虎就醉醺醺地进了新房,黑虎虽然长得精壮,但是与长相不符就是他却是一个精明的人,他原本是一名普通的打手,却凭借着灵活的脑子被选中来做了山寨的主子,现在他创建了黑虎山寨,所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他也终于可以放松一些,为所欲为了。
叶云珠看着穿着一身大红的黑虎,有些紧张,坐在床榻上,心里盼望着小花她们在外面早些行动。
黑虎看着在烛光下美目流盼的小女娘,有些春风得意,想他上半辈子像孙子一样卑躬屈膝,兢兢业业地为上面的人做事,也该过点自己的舒服日子了。
“娘子,等为夫等久了吧。”说着就要去摸叶云珠的脸,这脸第一次看到就想摸了,嫩生生的,定是丝滑柔软的。
叶云珠极力忍住不适感,往床角躲开了那只咸猪手,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当家,我们还没喝交杯酒呢。”话本子里都这样说的,成亲的那一套还有什么来着?
黑虎一双锋利的鹰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让她的小心思无所遁形,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看话本子上都这样,大当家不是真心娶我的吗?”
黑虎一屁股坐到了床榻上,一只手臂往后一撑,含笑着看着她:“娘子说的对,该有的形式还是不能少。”
叶云珠躲到方桌后,松了一口气:“那我这就去准备。”说着转身就准备出门去。
“等着。”黑虎在后面一声喊住了她,并从床榻上起了身。
叶云珠背对着人,听着那响亮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像是踏在了她的心间,心里紧张异常,生怕被发现了端倪。
还不等黑虎靠近,主动转过身子笑道:“大当家还有什么吩咐?”
黑虎靠近她,垂下头来看着她,一只手抬高她的下巴,使之正眼望着她:“还叫大当家?嗯?”
叶云珠眼中依稀含泪,胃里翻滚地厉害,不知是这几日的吃食得了胃疾,还是这山匪的话让她觉得油焖?
看到叶云珠的泪眼,黑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才对嘛,小女娘就应该屈服在自己的威严之下,他一字一顿说道:“叫夫君!”
叶云珠不适感更重了,这么想着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弯下了腰:“呕……”
想吐出来,却什么东西也没有,这两天除了昨日那沾了灰尘的馒头,什么也没吃下去,肚子里哪里还有东西。
黑虎一看小女娘的反映,立马后退了一步,黑色的脸就更黑了,这是嫌弃他?
正准备一脚踢过去,就听见外面吵闹了起来:“走水了,走水了……”
黑虎来不及顾忌小女娘,黑虎寨可是他的心血,在说还有一笔私盐还没有交货,货仓要是被烧了,他拿什么交给人家?
“你给我在屋子里好生呆着。”威胁几句就匆匆地出门灭火去了。
叶云珠见人走了,像离开了有脏东西的环境一样,整个人舒服多了,从门缝观察了一下屋外。
此时外面果然已经红光漫天,火光四起。她嫌弃地换了一身破旧的衣服,还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些灰,保管她爹来了都不一定能认出自己。
乔装完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溜出了新房。
外面起火点太多,山匪们四处大伙,一片混乱。她混在人群中朝大门赶去。
三人在大门口终于会合了,小花沮丧着脸:“这门锁上了,根本打不开。”
静怡也害怕得快哭了:“这下子我们死定了,被抓住绝没有活路了。”
叶云珠则神秘一笑,从衣袖中拿出那把大钥匙:“我有钥匙。”
静怡转哭为笑:“姐姐,你怎么什么钥匙都有啊,衣袖里真像是藏了一个百宝箱。”
叶云珠也没有多话,转身开始开起了锁,这会是混乱,但是山匪很快就会发现是有人故意放的火,她们的时间不多。
随着咔嚓一声,山门的大锁被打开了。三人都兴奋地差点手舞足蹈。
大门厚重,几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隙,看着外面漆黑的森林,虽是前路迷茫,不一定能逃出升天,总好过在这土匪窝子里受辱。自由就在前方……
“你们干什么!”突然身后传来独眼的怒吼声。
几人连头都不敢回,急忙朝着外面逃出,能逃多远是多远。
后面果然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山匪的叫骂声、怒吼声在身后一直越来越近,几人的神经绷得紧紧地,没命地往林子深处逃跑。
屋漏又逢连夜雨,身体一直不太硬朗的叶云珠被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静怡停了下来:“姐姐,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叶云珠准备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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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没成想一动就钻心的疼,一只脚好像是扭到了,根本无法一动半分。
她为难地摇了摇头。
静怡已经快哭出来了:“那怎么办?”
小花淡淡地望了一眼她,边后退边绝情道:“大难临头各自飞,姐姐可别怪我,是你自己倒霉。”
静怡泪眼朦胧地看着小花:“你怎么能这样?要不是姐姐,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逃出来。”
“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没有我们的配合,她也是插翅难逃。静怡,别说没提醒你,被抓回去我们就死定了,你确定不走?”
叶云珠木然地看着她们:“你们走吧。”有些冷漠的人心让她有些微冷。
静怡看了一眼冷漠的小花,又心疼地看着叶云珠,蹲了下来:“我陪姐姐,要抓就一起被抓,你走吧。”上一次小花将姐姐推了出去,她因为害怕没有站出去,这次她想陪着姐姐一起,即时是被抓也心甘情愿。
小花对于静怡的选择诧异了一下子,她能逃难出来,还能一直活下去,能靠的一直是自己,即时是好心也不会有好报,只有自私自利,才能明哲保身,她嘀咕一句:“好,我走了。”说着又快速跑向了林子的深处,没有一丝犹豫。
云珠转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火光,额边滴落了越来越多的冷汗,心里涌现了从没有过得绝望。
火光近在咫尺,带头的俨然是火冒三丈的黑虎。他从没被人如此背刺过,今日却遭了几个小女娘的道,他如何不气?
黑虎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鹰眼中冒着滔天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好样的。”
叶云珠忘了自己的腿疼,身子微微颤抖,咬着嘴唇就是不肯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
其余山匪因为被几人烧了家,也是恨不得凌迟两人,一个个怒吼起来:“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们烧了我们的屋子,害得我们失去了辛苦攒下的基业,她们该死。”
“对,该杀,绝不让她们轻易地死去,凌迟她们……”
一时间,各种恐怖的死法,各种恶毒的语言从一群山匪的口中冒了出来。
静怡早就被吓呆了,无力地呆坐在地上。
叶云珠自己非常害怕,但是看着幼小的静怡,颤抖地伸出一只手挡在静怡面前,结巴道:“这,这些都是我一人所为,不关她的事,有什么事朝着我来。”
黑虎拿出一把大刀,在叶云珠沾满灰渍的脸上滑动:“本来想放你们一条生路,给你一条享福的路你不走,那就别怪我。”
叶云珠红着一双大眼睛望回去:“你,你想如何?”
“想如何,压寨夫人你不稀罕,那就服侍我们整个寨子吧。”黑虎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芒。
“你们休想,有种就杀了我。”叶云珠继续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不能哭,哭了只会让这些人更得意。
“你以为我不敢?”说着举起手中的大刀,准备一挥而下。
叶云珠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
42. 我们回家
可是一旁呆愣的静怡却突然扑到了叶云珠的身上。
“静怡。”叶云珠惊呼起来。
“姐姐,这次我终于可以勇敢一次了。”
叶云珠摸在她身后的手湿漉漉的,全是血。
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轻声哄道:“静怡,你撑着,会没事的。等我回去之后会让雀儿给你买城里最大酒楼的饭菜,让你吃个饱。你要相信姐姐。”
静怡嘴唇惨白,拉扯着嘴唇笑了一下:“姐姐,我信。”
黑虎在一旁因为被人挡了刀而不满:“你们都别想活着走出这黑凤山。”说着又一次举起了大刀,刀身在黑夜中闪着白花花的亮光。
“嘭……”大刀在黑暗中因为大力的撞击闪着火花。
“是谁?”黑虎因为又一次被人打断,更加气急败坏起来。
“你们,还不配知道。”一身玄黑衣裳的江渚从丛林深处走了出来,浑身散发出比寒冰更冷的气息,一双棕色的眸子如同看待死人一样看着面前的山匪。
黑虎等人还来不及害怕,已经被突如其来的一群人按压在了地上,此人的威压让一山寨头子都从心底里开始战栗。
“江渚……”叶云珠在看到江渚的一瞬间一直憋在眼眶里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慌乱地指了指怀抱里的已经昏过去的人:“救救静怡,救救她。”
江渚第一时间将静怡交给了东楚,自己则抱起了叶云珠,小心地拍打着她的背脊,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叶云珠哭得厉害,有人安慰更加委屈了,好似撒娇道:“江渚,你怎么才来啊?”
江渚心中一动,心里一时间莫名柔软起来,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声线道:“别怕,我来了,我们回家。”
叶云珠心里一放松就晕了过去。江渚站了起来抱起怀中的小女娘就走。
士兵追问道:“大人,这些人怎么办?”
“你们别想拿我们怎么样?我告诉你们,动了我们会让你承受不住后果。”黑虎从穿着上就知道了这群人是官府的人,官府如论多大的官,只要知道王先生,就不会敢动他。
江渚转过头来,冷冷瞥了一眼整个头被按压在地上的黑虎:“全部格杀勿论!”说完转身就走。
黑虎惊醒过来,这个人是认真的,这时候他管不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慌忙道:“你不能杀我,我是王先生的人,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可是江渚根本没有理会她,抱着叶云珠上了马,朝山下奔去。
黑虎到死都没明白怎么会有如此胆敢私自处置人的官兵。
……
叶云珠是被饿醒的,她已经两日没有进食。
外面一片漆黑,她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床幔子,前几日好像是一场梦,整个人有些迷茫。
“江渚?”
江渚已经整整两日未合过眼,自从江柯拖着重伤的身体来告知叶云珠被拍花子迷晕抓走之后,他疯了一样翻遍了黑凤山,终于在今晚找到了隐藏在林子里的山寨。
他气急之后是有些生气,叶云珠再一次从他的身边逃走了。
叶云珠眼中多了一些水雾,以为这又是一场梦,颤声再次喊道:“江渚?静怡呢?”
江渚见叶云珠已经醒了,淡淡道:“东楚已经给她请了大夫,并伤及要害,隔几日就会痊愈。”说完起身准备走出屋子。
叶云珠原本听见静怡无事放下心来,又见江渚准备离开,心中一急,急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来攥着他的衣裳:“你去哪?”
江渚转过头,棕色的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好似想要看清这个人,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你不是想要走吗?我离你远点。”
叶云珠眼眶又红了,心里急切否认:“不是的。”
这是她最常说的话,说她怕他,她否认不是的,说她想要逃走,她也否认,到底她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呢?江渚又重新坐了下来,循循善诱道:“那是什么?”
叶云珠不敢看着他,垂下了眼眸,一双手依旧紧紧攥着他的衣裳,紧了又紧,忽地抬起头看着他:“我是,我是出去找你的,不是想要逃出去。”
江渚的眸子闪着微光,嘴角微微翘起了几分:“你找我何事?”
叶云珠这时候松开江渚的衣裳,玩弄起自己的手指,她说她想江渚来给他做饭会不会不太好,就说起了另一套说辞:“已经一月有余没见着你了,他们还不准我出门,我怕我会被一直丢在这小院里……到死。”
其实这套说辞也算是真话,上辈子被困到死,也的确不想一直被困在这里。
江渚心底不由得有些愉悦,棕色的瞳孔在烛光的映衬下闪着异样的光辉。
叶云珠看着江渚,她不太明白这个人在瞎高兴什么,他不会以为她这么说是因为自己非常想见他吧?
连忙又补充道:“你不要误会,我这么说可不是因为想见你,我是想回家了。”
江渚看着越描越黑的女娘,嘴角都翘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我不误会。”他确认。
叶云珠不太高兴了,嘟着嘴认命道:“我饿了。”她才不要脸面了,能吃到江渚做的饭才重要。
“你等一下。”说着对着外面喊道:“将厨房里面煮的粥拿进来。”
听到声音雀儿知道女娘子醒了,心道江大人对自家娘子可真好,捂着嘴就去端粥去了。
“给我吧。”江渚一本正经地接过雀儿手中的碗,将人赶了出去。
叶云珠见不是江渚亲自去厨房煮的,黑圆的麋鹿眼睛中透着浓浓的失望。
江渚以为是嫌白粥太过于清淡,边坐到床边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大夫说你这几日脾胃空虚,不能进食得太过油腻。”
近来嘴前的白粥散发出浓郁的米香,叶云珠不由得张开嘴吃下一口,醇厚的米味里并不寡淡,掺杂着肉糜的香味,和之前在村子里吃到的如出一辙,这是江渚做的,她确定。
叶云珠的眼睛亮了起来,吃完口中的粥,又可怜巴巴地望着对面的人。
江渚穿着宽松的炫黑常服,用黑色的布带将发丝轻轻绾住,长长的发丝悠闲地垂在床榻之上,眼中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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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阴暗都渐渐消融。
此刻他正拿着勺子一口接一口地喂着叶云珠,偶尔还会拿自己的手巾擦掉她嘴边的汤汁。
叶云珠吃到日思夜想的吃食,高兴地眯起了眼睛,吃完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能让权臣喂她吃饭呢,羞涩之后又是遗憾,下一顿不知又是何时?
于是鼓起勇气道:“江渚,我不想一个人住在这里,可以和你一起住吗?”
屋子外偷听的雀儿惊掉了手中的托盘,发出“哐当”一声,在深夜里特别响。他们家娘子也太大胆了,都邀请江大人同住了。
江渚不悦地看了一眼屋子外面,听到偷听的人迅速跑路了才转过头来看塌上正询问他的小女娘。一本正经道:“我们还未正式成婚。”
叶云珠一听江渚的话,脑袋里嗡嗡的,有些转不过弯来,她不想一起住和成婚没有,有何联系?
看着一头雾水的叶云珠,知道她对男女之事没有概念,也从不设防,心下权衡,只要她不在意,一切的阻碍都不是阻碍,于是道:“那我搬过来?”
叶云珠一听江渚居然主动搬过来做饭,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恰逢久旱遇雨露,不是正合她的意吗?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还生怕他后悔般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自己说的哦。”接着伸出小指头道:“拉钩。”
叶云珠的主动靠近让江渚心情愉悦,这么些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内心如此欣喜。
他伸出小指头,与叶云珠小拇指勾在了一起,冰凉的指尖触碰着小女娘白嫩的指头,火热的触感环绕小指头一圈,像是烙下了深深的印记。“一言为定。”
叶云珠安心睡下之后,江渚到了到旁边的书房。
烛光下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头,眼中含着笑。让正准备汇报工作的西陵有些不知所措,自家主子不会是疯魔了吧?!要不怎么会露出如此恐怖的表情。
“主子。”西陵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江渚这才回过神来,眼神阴沉地望着他:“说。”
“这寨子就是我们一直在寻的销赃地点,不仅是私盐的出口,还私自制造武器。”西陵正色道。
江渚眼色更加阴沉,如果说走私私盐还不够重磅的话,那么私造武器已经算得上是谋反了,这个王先生到底是何来头?“继续查下去。”
西陵有些为难:“可,可是你今晚下令杀了山寨里面最重要的骨干成员。”还是因为叶娘子,真是色令智昏啊,后半句他可不敢说出来。
江渚想到今晚,眼中的杀意迸发:“他们该死。沿着这条线查查这些武器被卖到了何处?他们的上下线都是谁?”
西陵只敢在心里嘟囔,面上半点不敢有异色:“是的,主人。”
江渚咳嗽一声吩咐道:“还有,将我的日常东西拿到这里来,从明日起我在这里办公。”
西陵吃惊地长大嘴巴,一脸疑惑地看着主子:“主子是说要搬来和叶娘子同住?”
江渚瞥了他一眼,威胁的味道不言而喻,西陵冷汗淋淋地退出了书房,他觉得他要是再多蹦出一个字会被砍。
43. 惊喜重逢
叶云珠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精神头也养好了,就是肚子又饿了。
“雀儿。”叶云珠趴在床弦上软软地叫着丫鬟的名字。
下一刻雀儿就端着水盆走了进来,手脚麻利地为她洗漱穿衣。伺候她们家娘子已经月余了,娘子的习性熟悉了:“娘子可是饿了?想吃什么奴婢去做。”
叶云珠突然想到和江渚昨日的约定:“江渚呢?”
雀儿又捂着嘴笑了起来,将叶云珠按着梳妆台前给她梳起了头发:“娘子不要急,江郎君有事情出去了,走之前已经给娘子熬好了鱼粥,还让下人将隔壁的院子收拾了出来,看样子会住进去。”
叶云珠一听鱼粥,眼睛都亮了起来,虽不及烤鱼,也是不错的了。转头又问道:“静怡住在哪里?”
雀儿:“周娘子就住在客房里,大夫已经开了药,娘子要吃完早饭要去看看吗?”
叶云珠穿上厚厚的冬衣:“将鱼粥也盛一碗给静怡吧。她怕是饿坏了。”虽然好像有些舍不得分给别人。
雀儿又给她披了一件雪白的披风,笑道:“我们家娘子可真心善。”
……
叶云珠和静怡在房间里聊了好久,静怡胆子小,刚在房间里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这装饰华丽的房间吓坏了,叶云珠还哄了好久。
“姐姐,我该回家了,爹娘见我不见了,不知道该有多担心。”静怡一想起爹娘就开始流泪。
“别多想,东楚已经叫人去通知他们了,你就好好养伤吧。”叶云珠安慰道。
想起那抱她回来的人,一身白衣,温柔洒脱,脸颊就红了起来,小声道:“那谢谢姐姐了。不知道小花姐姐有没有逃出去。”再怎么说她们也共患难过。
叶云珠垂下眼眸,皱了皱眉头,她也是今日才停西陵说起,他们搜山的时候在半山腰看见过一具女尸,全身擦伤,像是从山上掉下去的,听装扮和小花很相似。
她不愿静怡知道后难受,淡淡道:“应该出去了吧。”之后就转移了话题,不愿多说小花的事,虽说她背叛了她,但是到底也是一个可怜的人,是这个世道让她只能顾全自己,无暇顾忌他人。
聊了很久,才惊觉已经到了午时:“静怡,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酒楼买?”
“姐姐,不用这么麻烦,我就随便填点肚子就行了,不用专门为我跑一趟。”静怡有些不好意思,以前连肚子都填不饱,现在能住进这么好的房间,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她已经很感恩了。
“不麻烦的,我让雀儿去。”叶云珠摸摸她的鬓发,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之后她就开始在隔壁院子门口走来走去,想去看看江渚有没有回来。
正巧碰见出门的东楚,他依旧拿着折扇,笑道:“叶娘子可是找我们家大人?”
叶云珠抓着自己的衣袖:“我,我是想来问问江大人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雀儿去酒楼一道买回来。”
东楚想起自家大人刚刚好似不太高兴:“叶娘子何不自己去问问?我们家大人正巧赶回来了。”
叶云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披风,敲了敲门,小声道:“江渚,你在吗?”
屋里传来沉闷的声音:“进来。”
叶云珠推门而入,看见江渚正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本书,见她进来头都没有抬一下。
“江渚。”叶云珠以为他没有听见又叫了一声。
“嗯”他继续看着头,示意地嗯了一声。
叶云珠靠近书桌前,将整个上半身子探过去,一双清澈的眼睛望过去,想要看清江渚看什么书看得这么入神。
江渚冷不丁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书桌上方相遇。
江渚首先败下阵来:“你,你离这么近干什么?”
叶云珠眨了眨眼睛:“我看看你看什么书这么入迷?”
江渚索性将书合上,站起身来,将一双手藏到自己身后,握了握拳头,神色终于恢复如常:“你找我何事?”
“我问问你中午要吃什么,我让雀儿一道去酒楼买。”虽然是江渚做的饭好吃一些,但是这位大人不做,她能怎么办?
江渚神色更加阴沉了:“兴许是酒楼的饭食好吃一些,你才把早上的鱼粥给了别人?”
叶云珠一脸无辜地望着他,反驳道:“怎么可能?你做的饭食是最好吃的,比城中最好的酒楼都好吃,我最喜欢了,要分别别人,我都有些舍不得,但是静怡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分给她一些也无可厚非。”小女娘没有其他意思,霹雳巴拉的就把自己真实地想法道了出来。
越听到后面,江渚的脸色就亮上一分,像一副阴郁浓郁的水墨画慢慢淡化,最后重新染出鲜艳的颜色,最后艳阳高照,满屋都亮堂了起来。
叶云珠丝毫没有意识到室内的变化,依旧问道:“那你吃么?”
江渚望着她:“不用这么麻烦,我这里有小厨房,我给你做,刚好今天得了一只野鸡。给你做个窑鸡试试,不过野鸡比较小,只能够你一人食用。其他人可要去酒楼买来吃了。”
“是吗?我要吃要吃。”叶云珠的心思完全被鸡肉吸引住了。
……
之后的日子里,叶云珠过得有滋有味,因为江渚总是抽空来做饭,还拿出各种稀奇的食材,叶云珠发现江渚再也没有送来过上一世那种血腥油腻的食物,总是经过蒸煮等烹饪,煮的十分的熟。
日子就这样到了年关,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叶云珠在凉亭里边磕着瓜子边捏了捏自己长胖的小肚皮:“雀儿,你说我怎么长胖了呢?”
雀儿想说又不太敢说,最终还是忍不住嘀咕两句:“娘子,江郎君这么日日拿着些稀有食材喂你,你自己还见缝插针的喂自己些小零嘴,你不长胖谁长胖?”
叶云珠继续磕了一颗瓜子:“说得有些道理啊,下次爹爹见我的时候估计都快认不出了。话说这么久不见他们了,想爹爹了。”
西陵从大门外大步走来:“叶娘子,你快到门口看看。”
叶云珠一脸茫然跟着身高体壮的人来到院子门口,歪着头露出一张茫然的小脸蛋,门口停着几辆豪华的马车。
“这么眼熟?”叶云珠觉得这马车浮夸的风格跟她爹一模一样。
正这样想着,叶靖松那圆乎乎的脸盘子就露了出来:“乖宝,爹来看你了。”
叶云珠一看是自己亲爹,思念之情顿时涌上心头,一双眼睛立马蓄满了泪水,两步上前就是一个熊抱:“爹爹,珠珠好想你啊。”
叶老爷被突如其来的人撞得后退一步,皱了皱眉头:“珠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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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胖了。”
冷不丁一句话,把刚刚还想哭的叶云珠眼泪都吓了回去:“爹爹,你这是哪壶不该提哪壶呀?枉费人家刚才还那么感动。”
叶老叶怜爱地看着她,比起几个月前,身高明显地拔高了不少,脸上更添了一些肉,整个脸蛋红润,显得气血极好。
女儿在这里没受苦就好,当时他是极力反对江渚将女儿带走的,不过胳膊终究犟不过大腿,只能期盼他能对女儿好点。不过照现在这个涨势,是不是太好了点?
后面下车的叶清灵一见到珠圆玉润的叶云珠就狠狠地捏紧拳头,长长的指甲将手心都戳破了。
为什么会这样?记得上一世她费尽心机嫁给了江渚,以为成了权臣贵妇,之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没成想江渚根本就不让她靠近,连生活也只能维持基本的一日三餐。
她又瞥了一眼叶云珠身上的衣裳料子,雪白的狐毛披风,毛色没有一丝杂质,一看就价值不菲。
上前浅浅行了一礼,柔柔开口道:“姐姐安好。”
叶云珠看着越发消瘦的叶清灵,眼中不免心疼,拉起妹妹的手:“灵儿怎生穿这么少,手指都是冰凉的。快,我们赶紧进屋吧。”
一家人赶紧进了屋,将风雪都关在了门外。在厅堂内迎接他们的是温暖的茶水。
在茶雾袅绕中,云珠开始好奇:“爹爹,你们怎生突然来了?”
叶老爷嘿嘿一笑:“是江郎君派人将我们请来的,说是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大家一起聚一聚。”
叶云珠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上,一双手撑着自己的脸颊,一双眼睛笑成了弯月,里面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真好,可以一起团圆守岁了。”
叶老爷看着孩子气的叶云珠,心里感叹,虽是人长高了些,骨子子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也希望她能永远像孩童一样平安喜乐!
这时候江渚裹着风雪走了进来,看见在太师椅上一脸懒散的叶云珠。
叶老爷还是没有习惯这么大的官职的人是自家女婿,赶紧站起来行了一礼:“江郎君。”看着没动弹的自家女儿又提点了一句:“珠珠,还不快起来。”
叶云珠将自己整个身子裹在披风下面,手里还抱着汤婆子,恨不得将自己裹着粽子,丝毫不想动弹。
江渚挥了挥手,转头神色柔和地看了一眼趴着不想动弹的叶云珠道:“不用多礼。”
接着自然地坐到了主位上,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抱着茶杯“吸溜吸溜”的喝起来,就是没人出声说话。
江渚打破沉默:“叶大人,你们来了就安心住下,等把春节过了再回去吧。”
叶老爷赶紧坐直了身子,连声道好。
这时候已经接近午时,往日里江渚都要去做饭了,她一双鹿眼眨巴眨巴地望着他:“江渚,我饿了。”
江渚看看时辰,确实不早了,接着站起身来:“各位先休息,我去做饭。”
一时间屋子里鸦雀无声,从安泽县来的众人都惊讶自家大娘子居然直呼江郎君的名字,及江郎君居然要亲自进下厨。
叶老爷张大了嘴巴,都道是君子远庖厨,江郎君这是什么特殊癖好?
叶清灵狠狠地咬了咬牙,叶云珠什么时候对江渚这么亲近了?而且江渚丝毫没表现出反感。
44. 赶集故人
转眼除夕节就到了,整个朝廷休沐三日,江渚也难得清闲地待在了家中。
叶云珠起床后就特别兴致勃勃,穿上了粉红色的新衣裳,和丫鬟一起挂起了桃符、春牌等。
整个“云边小筑”都挂满了红通通的灯笼,窗花上都贴上了春牌,节日的氛围尤其浓厚。
叶云珠忙前忙后,整个小脸红扑扑的,风风火火地跑到隔壁江渚的院子。
推门而入,风雪随着这个人灌了进去。江渚的屋子里烧着地龙,暖烘烘的,只见他少有的没有穿着朝服,只穿着丝滑的黑色里衣,身上披着黑色的狐毛披风,正端坐在桌前看书。
进门的风雪卷起他额前的鬓发,露出他一双琉璃色的眼眸,叶云珠觉得江渚的皮囊简直无人能比。
江渚见是来人是叶云珠,收敛刚刚狠厉的气息:“何事?”
叶云珠晃了晃脑袋,想将自己刚刚江渚是美男的荒唐想法晃出脑袋:“今日除夕,我们一起去集市吧,给家里买些吃食什么的。”
江渚第一次听见“家”这个字,整个人为之一震,从来都是颠沛流离,即使房产众多,也不过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能够称之为家,今日却有人告诉他,这里便是他们共同的家。
他抿了抿嘴:“好”
叶云珠心情一家人团圆,心情愉悦:“那我在马车上等你。”
江渚拉过她的手:“你等等,我们一起。”
叶云珠看了看被江渚握着的手,有一丝异常的情绪划过,好像和别人牵手格外不同,心里格外暖烘烘的。
她回望着江渚:“好啊。”之前对他的隔阂消失得差不多了,突然正经地望着他道:“我觉得江渚你就是一个面冷心善的人。”
江渚愣了愣,他勾起嘴角自嘲一笑,他心善吗?是他吗?转身穿上一件冬衣就跟着她走出房门。
两人穿着一黑一白的披风走出门外,屋子外正下着鹅毛大雪,大片的雪花落在两人的身上,江渚望着满头是雪花的叶云珠,暗自道:即使你不愿意,我也不想再放开你的手了。
叶云珠准备上后面的马车,同叶清灵坐同一辆马车,不料准备往后走的时候被江渚拉上了前面的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叶云珠气鼓鼓地瞪着他:“干嘛?我要和灵儿他们同乘一辆马车。”
江渚黑着脸道:“后面的马车逼仄,叶大人和你妹妹就足够挤了。”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叶云珠顿时也不敢肯定了。好吧,反正她也不亏,江渚的马车外面看上去普普通通,里面却另有乾坤。
马车里有一方矮榻,上面垫着厚厚的皮毛,十分柔软舒适。榻上还摆着小桌,桌子下面有几层小抽屉,一拉开,里面全是她喜欢吃的零嘴,桌子上还温着她喜欢的糖水。
叶云珠喝了一口,满室的甜香,正是她喜欢的味道。
到了南凤最大的集市,果然是节日的氛围,满目的大红色,集市上人头攒动,人们摩肩接踵,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叶云珠兴冲冲地下了马车,就准备往人群里面钻去,江渚拉过她的小手不放。
看着自己被禁锢的手,叶云珠看了看江渚又望了望两人的手:“江渚,我会自己走。”
“人多,别走丢了。”江渚望着前面的人群淡淡道。
想起上一次想丢掉江渚,结果自己迷路跑进了林子里,在林子里狂奔,江渚在后面追,还以为自己遇到了鬼怪,吓了一跳,叶云珠的脸颊就有些发红。
多么一段不堪回首的画面呀!被当成孩童牵着就牵着吧。
叶老爷和叶清灵也下了马车,叶父的嘴从安泽县出来就没有合拢过,一路上的见闻实在是匪夷所思,从知道江渚是凤南的都指挥使,到居然对他们家珠丫头这么好,一切都像是梦一样,他们家珠丫头真是捡了狗屎运了。
叶清灵则相反,从出门她的后牙槽都快被磨穿了,同样是嫁给江渚,她们两人的待遇全然不同,可气的是这个香馍馍还是她自己亲手喂到叶云珠嘴里的。
走在后面的西陵和东楚早已经司空见惯了,看着大惊小怪的叶靖松,不禁有些不屑:就这,吃惊的还在后面呢。
几人一前一后的开始逛集市,叶云珠不像一般的女娘子那般喜爱珠翠等首饰之类的物件,她喜欢的是糖果、小吃一类的吃食。
所以他们今日到的是北街,绕着城周围,附近的住户一个个自己支起的摊位,每个摊位都支起一个布棚,有卖甜饼的、馄饨的、包子的……
叶云珠看着一个老爷爷熟练的拉扯着面团,放入油锅中,瞬间面团就膨胀起来,一股油香的气味吸入人群的鼻中。
“我要吃这个。”叶云珠指着油锅道。
江渚不顾身份,挤近人群加入了买油果子的队伍,不一会就举着一包油果子出来了,平日里飘扬的鬓发都有些乱了。
他拉扯了一下被挤乱的衣裳,将纸包递过去:“给!”好似刚刚在人群中奋战的不是他。
接着走过这条街,只要叶云珠望过去一眼的东西,江渚都会买过去,放到手下人的手上,不一会,东楚和西陵两人不仅手上没空闲,连身上都挂满了吃食。
东楚将自己随身的折扇插到了自己怀里,也是双手不空。
西陵比较老实,直接道:“主子,再买下去我们都没有手拿了,再说叶娘子胃口小,也吃不下这么些。”
叶靖松也在后面比较认同,这已经不是对人好的程度了,这绝对是骄纵,比他更甚。
叶云珠听见几人在后面叫喊才转过身子来,正在吃新买的糕点,吓了一跳。东楚和西陵两人身前已经堆了半人高的各类盒子。
她朝着两人疑惑一问:“你们这是要将市场搬回家吗?买这么多干嘛?”
这句话有些让西陵破防,心想你还是问问你旁边的大人吧,但是他有口难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前面有个茶楼,我们去歇歇脚吧。”叶云珠拉着江渚就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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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
尽管各个铺子上人很多,茶楼里却清净不少,茶楼的中央是一个很大的戏台子,上演着精彩的戏曲,每桌只有三两人穿着富贵,在一起悠闲地品着茶、观着戏。
叶云珠几人被带到了楼上的雅间,正上楼时,遇到可一位身着白衣抱着古琴的女娘子。
白衣女娘子看了江渚几眼,像是熟人一般,眼中满是风情。
叶云珠见着这女娘子眉眼精致,容貌艳丽就多看了几眼。正好看到她看江渚的神情,有一丝疑虑。
等他们上楼之后,浓郁的茶香伴着香甜的糕点就被端上了桌。
叶云珠刚刚在路上就已经被各种小吃食喂饱了,此时二楼的雅间内,正对着楼下的大舞台,她饶有兴致地到处张望。
下一刻,刚刚碰到的白衣女子此刻上了台,一把价值连城的古琴加上艳丽的容颜引得一群人欢呼叫好。
白衣女娘在台上奏完一曲,乐曲绕梁三尺,之后像众人行了一礼,特别对着二楼的方向。
叶云珠觉得像是看向了自己,可是她初次来到这里,根本不可能遇到认识的人,于是转头看向江渚,直接问道:“江渚,你认识这个女娘子。”用了肯定的语气。
江渚垂下眼眸,浅尝一口茶,淡然道:“不识。”
西陵在一旁神色怪异,他在都指挥使司是见过这位女娘子的,自家主子为何说不认识?他疑问地望向东楚,外围都是他在负责,他一定知道。
东楚则眼观鼻鼻观口地选择了忽视,但看着叶云珠不信的样子,在一旁道:“这位娘子许是看的隔壁,我刚才上楼时看到隔壁是我们凤南大名鼎鼎的盐政李大人。”
叶云珠探头向隔壁望去,每个隔间都用半透明的竹帘挡着,依稀可以瞧见隔壁有几个人正在把酒言欢。
中间的一人身材肥胖,身着厚绒袄子,宽大的衣袖上用夸张的金丝线绣成的大团云纹,腰间镶嵌着宝玉,本应是极好的料子,却因为金玉之类的值钱饰品用得过多而显得俗气。
叶云珠看着对面的人看着戏台上的女娘子眼睛直发愣,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为何大名鼎鼎?”
东楚摇着他的折扇,开始耐心解释道:“当然是臭名昭著,说的难听一些,简直和采花大盗没什么区别,遇上好看的女娘子,都敢当街强抢民女了。”
“那为何不抓他?”叶云珠一脸气愤,这种人还放出来干什么?
东楚无奈一耸肩:“奈何他有钱,又是皇亲。他所有强抢的女娘子要么入府当了小妾,不愿意入府的也给了很多的银两,都是普通百姓,收了银两也不愿将事情闹大,毕竟这种事吃亏的都是女子。”
叶云珠越听越气愤,小手甚至在桌面上拍了一下,无奈木桌质量极好,连桌上杯子里的茶水都纹丝不动。“难道就任由这些人逍遥法外吗?”
江渚目光阴鸷地看了一眼对面,沉声道:“时候未到而已。凤南这块腐烂的地界,是时候应该被撕开一道口子了。”
45. 除夕醉酒
叶云珠不太懂江渚的话,不过意思她明白了,就是这些人终究还是会受到该有的惩罚的。
还没等他们说完,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对面的李大人就行动了,下楼堵住了白衣娘子的去路,一脸油腻:“娘子是哪里人啊?怎生在凤南从没见过妹妹。”
白衣娘子蹙着秀眉,满眼惊慌,急忙跪了下来:“奴家家乡糟了难,只身一人来这里讨个活路。”
李大人伸出他肥腻的胖手,将手在白衣娘子脸上一摸,白嫩柔软的触感顿时让他心花怒放:“娘子何必抛头露面呢?跟了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白衣娘子眼中泪水氤氲,急忙摇了摇头:“大人,不用了。”
见了白衣女娘子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李大人更像是被小猫挠过一样,非要将之弄到手不可,一双猥琐的小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像要一口将之吞掉,狠狠道:“我劝你别给你脸不要脸。”说完眼神示意身后的几人。
几个狐朋狗友顿时接到了暗示,都围上去,想将人生生拉走。
“住手!”江渚一行人下了楼。
李天成望着这几人衣着不凡,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女娘姿色也是尚佳的清纯型,不过他比较喜欢容颜艳丽的类型。懒懒道:“你们是何人?竟敢管我的闲事?”
西陵大喝一声:“大胆,这可是都指挥使大人。”
李天成一圈的朋友都面露惧色,一致后退了一步。李天成的姐姐乃是当朝的贵妃,父亲又是当朝丞相,门生遍布整个朝廷,他无所畏惧,但是他们只是一般百姓,神仙打架他们可管不着。
李天成色胆包天,见来人来头不小也只是嗤笑一声:“不就是个地方官员,我会怕你?还不将人给我留下。”
白衣女娘子见来人是官府的人,赶紧躲到了江渚的身后,距离近的差点都碰到了江渚的后背,柔声道:“大人,救我。”
要是以往,除了她以外,江渚从不允许女娘子靠近他一尺,今日叶云珠见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未阻止,心里一丝诧异闪过。
江渚眼神犀利地望着眼前的一团球:“今日,人我定要带走。”
李天成平日里那么狐朋狗友多是阿谀奉承,还从没见过这么不给他脸面的人,有些气得发抖:“你,你敢。”
江渚连脸色都没给对方一个,转身带着人就准备走。
李天成气得败坏:“还不快把人给我抢回来。”转眼一看,刚刚还在他周围的朋友都躲到了很远的地方,顿时孤掌难鸣。只能在原地跺脚:“那个什么大人,你给我等着,等着我找我爹告状,砍你的头。”
江渚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李天成再次气急,转头对着远处的那几人发火:“他居然敢取笑我?我,我李天成。”
周围的人不敢搭话,见江渚走后,又急忙围了上来,纷纷安慰道:“李大人,不要生气,他算什么东西,李丞相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捏死。”
其余人也纷纷回应:“对对,刚才那卖艺的女娘子也不过如此,我们去醉花楼喝喝酒,那里的花娘比她漂亮多了。”
李天成的气被这群趋炎附势的人捋顺了一些,但是想到最近这些日子他日日来捧场,还是没有抱得美人归,一时间气又不顺了,还没有他得不到的人。
这个女娘她非得到不可!
这边江渚将人带了出来,白衣女娘子立马就要下跪:“多些大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江渚摆摆手表示不用,拉着叶云珠就准备走。
白衣女娘子却先一步到了几人面前,拿出手巾开始抹眼泪:“还请大人收留我,我只愿在大人府上为奴为婢都愿意。我名叫白语琴,是从同城逃难过来的,家人都在途中去世了,只留下我一人,如今在凤南又得罪了人,只怕再也没有容身之处了。”
江渚没有理会,想要直接走,但是被白语琴拉住了衣摆。
叶云珠突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拉江渚的衣服可是她的专有动作,其余女娘子连江渚的身都近不了。
叶清灵见几人的表情,连忙道:“姐姐,这人也是可怜,你心善,一定会收留她的对吧。”
叶云珠突然听到谈到了自己,无奈开口道:“我记得云边小筑西边还有一个单独的偏院,白娘子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暂住。”
江渚也并未反对。
白语琴听见过眼睛一亮:“谢大人。”
叶云珠自己嘀咕道是自己决定收留她的,谢江渚干什么。
说是说,她还是觉得白娘子还是挺可怜的,还是将人带回了云边小筑,吩咐下人将小院子收拾了出来。
……
到了晚间,夜空万里无云,一弯新月挂在天空。
下人们早已在江渚的院子中准备了晚宴,各色佳肴集聚,最重要的是每人一碗饺子。
叶云珠当然也参与了包饺子,鼻子尖上都沾上了白色的面灰。
她从厨房断出一碗热腾腾的饺子,首先送到江渚面前:“给,我包的,一会一定要吃完哦。”
叶靖松看着自家的女儿,不禁想到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前肯定自己是第一份的。
叶云珠看着自家爹爹不高兴了,赶紧又端了一碗:“爹爹,当然也有您的份呀。”
叶靖松这才哈哈大笑起来,有了叶家人的加入,一时间晚宴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叶云珠有过前几次教训,这次没滴酒未沾,喝的甜汤。
酒过三巡之后,江渚看着这温馨的画面,稍稍多饮了几杯,此时眼眸有些许的迷离,告别众人进了屋。
叶云珠看着有些异样的江渚,悄悄问了一旁在喝酒的东楚几句:“江渚这是怎么了?喝醉了吗?”
东楚放下酒杯,叹了一声:“我们家大人或许是没过过如此热闹的除夕,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之前我们每逢春节,府里边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我们家大人都是正常去军营。”
叶云珠有些无法想象他过了多少冷清的日子,一时间觉得他有些可怜。于是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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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门在深冬发出“吱呀”的声响,叶云珠进门后发现江渚正坐在对面的窗户下,一只手提着酒壶,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碧玉的酒杯,从侧面看去,高挺的鼻梁尤为明显,虚无地眼神望着天上。
看见有人进来,江渚转过头来,看见是叶云珠,低声道:“你来了。”
叶云珠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觉这样的江渚不知为何让人有些心疼,她靠近他,在一旁坐了下来,同他一起望着天上的月亮。
江渚不常饮酒,酒色误事。但是今晚的氛围让他有些难受,家人的温暖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感受的东西,虽说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但是他小时候一段时间的记忆始终是空白的,他只记得在黑暗的地方被关了很久,又在外流浪了很久,后来归家,父亲对他很是恭敬,母亲从不给他好脸色,连一声母亲也从不允许他叫。
“江渚,你在想什么?”叶云珠看着江渚从未有过得表情问道。
“在想今年的除夕好似做梦一般,从未有过的热闹,还有你。”说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盏中的酒色清澈,倒影着天上的一轮弯月,月亮随着杯中的酒一直晃荡,恰如他此刻的心境。
叶云珠突然将他的脸捧过来,两人四眼相对,叶云珠在江渚的眼中望见了那个微笑的自己:“江渚,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我就在这里,我在对着你笑。我的眼中有你,你的眼中也有我。”
江渚定定地看着叶云珠那在黑夜中越发黑亮的眸子,不禁说道:“你以后每年的除夕都能与我一起度过吗?”
叶云珠想想他们已是定亲的关系,又轻笑了一声:“当然。”
“你起誓?”今晚的江渚似是喝醉一样,像个小孩童一般。
叶云珠轻笑着拿出一只手举起了三根手指头:“我起誓……”
还不等她说完江渚就扑过来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扣住那起誓的手指:“不要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叶云珠笑着看着江渚认真的神情,也顺着他说好。
两人四目相望,江渚一向阴沉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整个人眉眼愈发温柔起来,突然倾身在叶云珠唇上印上一吻,那软嫩的触感让江渚的眼神更加迷离,如坠云间。
这时候窗外夜空中炸起了烟火,灿烂的火花像艳丽花朵一样争相绽放。
叶云珠被江渚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下子推开面前的人,也不管江渚是不是掉下了矮榻,直接转身跑了出去。
她穿过还在继续饮酒的宴席,直接跑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锁上了门,整个人扑到柔软的床榻上。
摸摸自己绯红的脸颊,叶云珠有些难以置信。
江渚是疯了吗?他干嘛要亲自己?他不是喜欢灵儿吗?一大堆疑问在脑子里闪过。
想到最后,她艰难地得出一个结论,江渚一定是喝醉了,把她误认成了其他的人。
这怎么行,她可不当这冤大头,她决定明日等江渚酒醒了一定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46. 新春汤圆
新春第一日
雪停了,天空放晴,树上的积雪开始融化,一滴一滴的雪水滴在地上,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小洞。
绿萍和雀儿都第一时间在门外给自家娘子道:新春吉祥!
叶云珠眯着眼睛给二人发了大红包,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起身。
两个小丫头给叶云珠选了淡粉色的华衣,素白的腰封裹着柔细的腰肢,上头系着暗红色的玉带;花钿轻点,发间斜插一只红梅暖玉步摇,与裙摆上的若隐若现的点点梅花花瓣相互呼应。
看着自己粉嫩的嘴唇,又想到了昨日,一时间嘴上麻麻的。
一只手就这样拍在了妆奁上,将正在收拾首饰的绿萍吓了一跳:“大娘子,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谁惹你不高兴了?”
叶云珠气鼓鼓地咬了咬嘴唇:“没什么?昨晚被狗咬了一下,这狗好似还咬错了人,有些气不过。”
绿萍许久没见自家娘子,觉得怎生越来越不明白娘子的性子了,看她认真的神色,担忧道:“娘子,你不会是想着去咬回来吧?那可不行,脏得很,小心染病。”
叶云珠也开始思考这样做的可行性,又无奈的发现自己现在还没这个胆量。
雀儿嘻嘻地笑着,这两主仆还真像,有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比她这个村子里来的还要单纯。
眼看着两人陷入了鸡同鸭讲的怪圈,赶紧道:“时辰不早了,该去给叶老爷、江大人拜年了。最好是能亲手包个汤圆,祝愿新的一年团团圆圆。”
叶云珠撅着嘴小声咕哝着:“我才不给他包汤圆。”
最后在两个丫鬟的大力支持下,叶云珠终于包了八个很大的汤圆,吃一个顶两个。
在饭桌上看到叶靖松,高兴地飞扑过去,走到叶老爷跟前,乖顺地福了福身:“爹爹,新年好!”
叶靖松看自己女儿是越看越乖巧,摸摸自己的山羊胡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摸出几个大红包分发,连江府的下人都有,每个人拿着这分量不轻的大红包,一时间觉得新的一年鸿运当头了。
江渚没想到自己也得到了一个大红包,有些微愣,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得到长辈的红包。
他又看了看红光满面喜气迎人的叶云珠,此时她正忙着和叶家的人聊得火热,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
到了早膳的时候,叶云珠更是端着自己亲手做的大汤圆给叶老爷和叶清灵,自己面前空空如也。这时候他确定叶云珠就是在针对他,他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小女娘。
他挤到叶云珠的右手边,看了一眼她碗里的汤圆,又望着她,意图明显。
叶云珠看着一脸期待望着他的江渚,皱了皱眉头,又飞快溜到了叶老爷的另一边,躲避的样子大家都看出来了。
看着两人的互动,其余人都有写提心吊胆,江渚毕竟是二品大员,叶大娘子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给他脸色?
叶老爷赶紧笑着将自己手中的那碗汤圆递了过去:“江郎君,你先吃,我还不饿。”
叶云珠看见有些不太高兴:“爹爹……”
叶老爷直接将她的嘴给捂住了,免得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好在下人们手脚麻利的又端了几碗,大家都坐下无声息地吃了起来。
江渚看着自己碗中四个硕大无比的汤圆,胖乎乎地漂浮在碗中,可爱至极,一看就是出自云珠的手笔。
拿起勺子舀上一个,满满当当,差点掉下去。虽还是冬日,江渚的心中也暖洋洋的,咬上一口——没什么味道,低头一看,原来是皮太厚,还没咬到包的馅,又再接再厉地咬几口,依旧一无所获。
江渚也没声张,还算是意料之中。
继续吃第二个,里面满是甜腻的黑芝麻馅,多得溢了出来。
第三个,里面包了好几个铜钱,差点把牙碰掉。
最后一个,里面居然包了满满的肥肉,这是什么汤圆?
叶靖松看着江渚吃一个表情微变,试探性地安慰:“江大人,小女一向不善庖厨,还请多多担待。”
江渚终于将最后一点汤圆咽了下去,摆了摆手:“无妨,很有饱腹感。”
一旁的东楚和西陵憋着笑,差点当场笑了出来。
雀儿她们就没这么能忍了,捂着嘴笑了出来,饱腹感?这算是夸食物的词吗?要说也是实话,这么大吃了确实会让人很饱吧。
叶云珠听着江渚的夸赞也没有好脸色,转身去了客房,客房里面的静怡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给她端上了一碗汤圆:“静怡妹妹,新春快乐。”
静怡赶紧要起身,被叶云珠制止了,生怕她的伤口又裂开了,她只好坐在床榻上给她福了福身,作出行礼的姿势:“云珠姐姐,新年好。这几日给你添麻烦了。”
云珠赶紧坐在床榻边上道:“说的哪里的话,你能在这里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等你好了我们就去酒楼吃顿好的。”
静怡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姐姐。昨日早些时候东楚大哥带来了家中的信件,他们很是担忧,过几日我就该回去了,要不然家人该担心了。”
叶云珠也很理解家人的牵挂,安慰道:“好,安心养伤,过几日我就让东楚送你回家。”
静怡一瞬间红了脸颊,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谢,谢谢姐姐。”
吃完早膳,叶云珠就拉着两个小丫头出门了,在门口就遇到了白语琴也正要出门,与初见的时候不同,此时的白语琴穿着丁香色的大氅,头上也多了些贵重的首饰,像是大户人家的娘子。
叶云珠看了一眼,差点没认出来,倒是白语琴跟她行了一礼,笑着道:“叶娘子新年好!”
叶云珠有些诧异,这白语琴说自己是逃难来的,身无分文,现在这身打扮倒是富贵,再说她孤身一人在这凤南无依无靠,这大年初一,她是到哪里去:“白娘子,这是上哪?”
白娘子捂着华丽的丝绸手绢捂着嘴娇笑几声:“前些日子在江大人的照顾下,结实了一些喜爱音律的人,这不是大过年的那位王大人家中家宴,请我去弹奏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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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叶云珠更不明白了,江渚为什么要帮这位白娘子去结交那些人,不过不该她多事的事情她一向懒得管,她恹恹得嗯了一声:“哦,那你快去吧。”说完就准备走人。
不料白娘子却像打开了话匣子:“江大人可真是好人,不仅收留了我还帮我介绍活计,我一介孤女也只有这古琴拿的出手了。”
叶云珠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了,不是她开口收留她的吗?现在怎么也成了江渚的功劳,此时她更没有心思听下去了,转头就想要上马车:“那你慢走,我们就先走了。”
白娘子却到处张望起来:“江大人不是说今日与我一道去王府吗?怎生现在还没出门?”
正在上马车的叶云珠一顿,江渚也要去王府,和白娘子一起,为什么?
坐在马车上的叶云珠,早没了新年逛集市的乐趣,整个人都有些走神,失了兴趣。
在马车上等灵儿的时间也特别难耐起来,不停地打开马车的车窗看外面,外面的天地还是一片银白,银白的雪地里那抹丁香色的身影尤其耀眼。
看了无数次后终于瞥见一个玄黑衣裳的挺拔郎君和白娘子上了同一辆马车。
叶云珠此时穿着厚绒,手上又捧着汤婆子,可是许是在马车上等得久了一些,她的整个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一股从心间散发的冷意让她的牙齿直打颤。
绿萍察觉到了她的神色:“娘子是冷么?”
叶云珠这才意识到她的脸色定是雪白的,全身都不自觉的打颤。
不过是看到江渚和其他女子同乘一辆马车,她的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她不敢相信。
或许是这段日子以来的江渚太过温柔,一直以来都陪着她,给她亲自下厨房做吃食,连她柔弱地身子也被调养得七七八八了,她习惯了这样的江渚,习惯了只对她一个好的江渚。
她不自觉把江渚当成了她一个人的私有物,眼中便容不得一丝沙子?
等叶清灵故意拖到最后一刻才上马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面色苍白的叶云珠。
一向开朗的叶云珠从口中吐出一股浊气,没精打采道:“灵儿,你们出去散散心吧,我不太舒服,想回去补补觉。”说完也不等叶清灵回答就下了马车。
留下一脸疑问的叶清灵,她这是被叶云珠摆脸色了?碰了冷脸的叶清灵也一脸不高兴地下了马车。
……
和白语琴同乘一辆马车的江渚此时正黑着脸:“下去。”
白语琴似乎并不怕他,嬉笑着道:“江大人,别这么绝情嘛,反正是顺道的事情,同乘一辆能节省好多车钱呢,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的孤女!”
江渚脸色更黑了,周身散发着风雨欲来的气势:“别让我说第二遍,白轻轻。”
白轻轻后退了几步,退到马车的一角,继续调侃:“别叫什么的真名嘛,白语琴多诗情画意的名字,一听就是大家闺秀的名。”
江渚一双眼睛盯着她,也不再多话。
白轻轻见状敛下笑容,认真道:“是,主人。”
47. 直女撒娇
江渚背脊笔直,端坐在马车最里端,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拳头支着锋利的下巴,轻轻地蹙起眉头:“进展如何?”
白轻轻跪在马车上:“前些日子我已经完全引起了王大人的注意,特别迷上了我的琴,再过不久就可以安排这些人聚在一起收网了。”
“你现在是我收的义妹,可别忘了身份。还有不该做的事情一个都不准做。”江渚一双棕色的眼眸望过去。
白轻轻又放松了一些,勾起嘴角,咕哝道:“我这还不是看着某一对着急嘛。”
江渚又给他了一个眼神,白轻轻就不敢再言语了。
到了王大人的府邸,白轻轻自己下了车,马车又在快融化的雪地里吱嘎吱嘎地走远了。
白轻轻抱着一把古琴只身走进入王府。
天外还飘着雪,天阴沉沉的,好似暴风雪来临的前夕。
叶云珠苍白着脸回了小院,说是要躺着好生睡上一觉,在床榻上滚来滚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干脆坐了起来:“啊……”在房间里大叫一声。
绿萍雀儿赶紧跑进来:“娘子,这是怎么了?”
“就是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叶云珠整个人烦躁不已,刚来撩拨自己,转头又跟白语琴这么亲密,江渚算怎么回事?自己又是怎么回事?之前一直想要逃离这个大奸臣,现在为什么会这么烦躁?
绿萍久没有在娘子身边,一下子惊觉莫是娘子以往的疯魔症状加重了:“娘子,要不明日去庙里求个平安符吧?”
雀儿有些无语地看着绿萍,这个姐姐莫不是把娘子当成疯症吧?她将最近娘子和江大人的事情看在眼里,别看她年纪小,心眼多又早熟:“娘子,最近和江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叶云珠一听江渚的名字,双颊立马就红了起来,那模样又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马反驳道:“关,关江渚何事?”
雀儿一脸坏笑,笃定道:“从今早开始,娘子对江大人就不太对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晓的事吧?”
叶云珠被说中了心事,垂下了头,虽然她觉得不算什么事,又觉得这些私密的事不好拿出来说,但是自从苏姨娘走后,和妹妹灵儿又渐行渐远,爹爹又是一个大老粗,实在没有可以倾述的对象。
“昨晚,昨晚江渚亲了我。”
在听到的同一时间见两个小丫头都尖叫起来,将叶云珠吓了一跳。
雀儿兴奋道:“我就知道你和江大人最近进展神速啊。”
绿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一脸懵:“娘子和江大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了?”
叶云珠撅着嘴:“他喝醉了,许是认错了人。”
雀儿:“娘子,江大人对你的心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
叶云珠抬起头,愣愣地望着她:“看出来什么?”
“他心悦你啊。”
几个字如同钟鸣一样重重地撞击着叶云珠的心间,江渚喜欢她,她怎么不知道?她不由自主地反驳道:“才不是呢。”
雀儿从最近绿萍的嘴里又打听到了很多他们之前在安泽县的事情,她娓娓道来:“娘子,你想江大人要不心悦你,为何要答应与你定亲,又为何三番两次的救你,又为何一定要不顾你的反对将你从安泽县带到凤南?还对你这么与旁人不同?”
叶云珠觉得她说得确实在理,但又觉得很多想法与她之前的想法大有不同:“他,他与我定亲是因为他失忆了,他救我是因为他那时候是我护卫,他将我带到凤南是……”
这个他真没想过,本以为他恢复记忆之后他们两人会从此分道扬镳,从此不再相见,但是……
雀儿眼看着心房动摇的娘子,再接再厉道:“但是现在江大人恢复了记忆,他对你依然如斯,你怎么说。”
“我,我不知……”叶云珠似乎被个小丫头说服了,但是转念想到今日江渚和白语琴的事情,又撅起了嘴:“但是他今日和白娘子同乘一辆马车出去了,从他们认识那天我就感觉他们之间不像是我们看到的那样,两人总觉得是老相识,他为何瞒着我们?”
雀儿捂着嘴笑了起来。
叶云珠一看小丫头居然还笑了:“雀儿!”
“娘子,你这是呷醋了?”雀儿机灵的眼睛中带着些促狭。
叶云珠整个人又如惊雷劈过,心神动荡不安,她从没想过自己是吃白娘子的醋了,更没想过自己这么烦躁地原因是她或许是喜欢上江渚了。
“你,你是说我,我喜欢江渚?”鼓起勇气说出此话的叶云珠整个脸红彤彤地,像是高热了一般,还隐隐冒着热气。
“当然,如果你对一个男子身边的女娘子如此在意,定是也是心悦这男子的。你这般在意白娘子,如果不是喜欢江大人,那是什么?我们村子里的大牛哥和莲花姐姐就是这样。”雀儿在三人的岁数中是最小的,这时候却是最懂男女之情的,将叶云珠和绿萍说得一愣一愣的。
叶云珠想了良久,虽然上一世自己被他所困,但是一生衣食无忧,也没苛待过她;虽然妹妹被他所杀,但是原由还有待调查,而且她也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一直呆着江渚的身边,查明姨母一家到底是怎么死的。
屋外的风雪突然就停了,一轮红日从云从后面露出脸来,树上的冰凌开始融化,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户纸透了进来。
叶云珠的脸依旧通红,江渚心悦她,而她也喜欢江渚,这么说他们算是两情相悦了,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呆着他的身边,并且阻止悲剧的发生。
她的眼神终于坚定了起来,这么一箭双雕的事情她都遇上了,自己也是有好运的:“既然我们两情相悦,是不是应该表白?”
雀儿见说通了,又开始出谋划策:“我们女娘子还是应该保持矜持,表白的事情理应交给男子来做。”
“为何?我不说他如何知晓?”叶云珠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雀儿随即在叶云珠的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听完雀儿的话,叶云珠的脸上温度更高了,有些犹豫,又有些羞涩:“那样做真的行吗?”
“当然,这都是之前我们村里子真实发生的事情。绝对是促进感情升温的良药。”雀儿拍着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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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晚些时候,江渚从都指挥使司回来,就看见叶云珠穿着单衣站在门口。
江渚皱了皱眉头,赶紧过去:“怎么没有披风,虽说雪停了,气候到底还是带着寒气,小心伤身。”
叶云珠的动作有些僵硬,但是想起雀儿的话,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一抬头,眼中就有了泪水:“江渚,你去,去哪里了呀?怎么才回来?”她的声音本来就软糯,在她可以压着嗓子之后,更加细腻,像是一个柔弱无骨的女娘子向着夫君撒娇。
江渚面无表情之后,眼皮轻跳,今早还是故意针对他的女娘子,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平时杀伐果断的他此时此刻有些拿不定主义,他有些不确定地道:“今日,突然有些公干,就回都指挥使司了一趟。”
叶云珠也觉得自己演得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硬着头皮伸出双手,像一个小婴孩一样:“要抱抱,人家在雪里等久了,脚麻了。”
江渚虽是不明白叶云珠骨子里在干什么,还是没有多话,一下子拦腰抱起,往她的屋子里走去。
叶云珠没成想江渚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自己一个失重,人就已经被抱在江渚的怀里,整个人靠在硬朗的胸膛,听着那有节律的心跳声,刚刚还在演戏的叶云珠两颊就逐渐粉红起来。
江渚将人抱到屋内的椅子上,又亲自拿了披风给她披上:“晚上凉寒,小心风寒。”
叶云珠的脸上热气不减,连眼睛都不敢抬,自从知道自己喜欢江渚之后,和他相处就没了以往的自然,连说话也变得犹豫起来:“江渚,早些休息。”
江渚心中一暖,他感到了叶云珠的变化,从最开始的害怕远离,到被迫接受,现在居然在主动靠近他,他嘴角微翘,温柔道了声:“你也是,晚安。”
叶云珠洗漱之后,躺在床榻上翻滚,心神荡漾,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撒撒娇,江渚果然好温柔!比往日更温柔。
翌日
天气大晴,街上的雪都融化得差不多了,叶云珠昨夜兴奋过度,大半晚没睡,清晨绿萍来叫起床的时候,眼下又是乌黑一片。
绿萍心疼地到厨房拿来煮熟的鸡蛋,放到她眼下热敷,边滚鸡蛋边数落道:“大娘子,熬夜是不好的,你这身体还调理好几日,还得好生养着,不然到了春日,又容易发作的。”
叶云珠弯起嘴角,以前觉得绿萍这小丫头有些絮叨,但重活一次之后,发现她都是为了自己好,所有的这些嘴碎也变得动听了。
“知道了,你这丫头。我可比你大,没大没小的。”
两人正说话着,“不好了,不好了……”雀儿一反常态地慌张进了房。
叶云继续躺着敷眼睛:“什么事这么慌张啊?”
雀儿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今日听门房念叨了一句,江大人,江大人好像去了杏花楼!”
抿了抿嘴,接着道:“杏花楼就是凤南有名的青楼!”
叶云珠一下子坐了起来,眼上的鸡蛋咕噜咕噜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滚动到了床底下。
“什么?”
48. 青楼捉奸
叶云珠不敢置信,江渚一直看上去是一个多么正直的人物,也从不靠近其他女娘,怎么会?不敢相信后是心底怒气丛生,昨晚两人之间还暗生情愫,今日去逛青楼?
“给我梳妆,我要去看看到底是人是鬼。”叶云珠从床上爬了起来。
不一会一个清隽的郎君就站到了杏花楼的大门口,身边跟着两个同样俊朗的小童。
看着金碧辉煌的门头,叶云珠有些退缩,这杏花楼她是有过耳闻的,之前闲来无事,最喜欢的就是听底下人聊闲话,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杏花楼是凤南最大的青楼,楼里的女娘子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艺妓,一派是色妓。精通乐曲者又被称为“乐妓”,擅长舞蹈者又被称为“舞妓。”
那里的女娘子打扮华丽、装饰华美,犹如人间仙境。
叶云珠呼出一口气,捏着拳头就进去了。没成想里面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乌烟瘴气,反而装饰典雅,里面领路的小女娘穿着清丽,说话轻声细语:“几位,雅室有预约吗?”
叶云珠一惊,逛个青楼还要预约,她愣愣地摇了摇头,压着嗓子道:“并无。”
引路的女娘子还是一脸的笑意:“那有有意向的女娘子吗?”
叶云珠又摇了摇头。
“那我建议先坐在大堂,今日我们这里来了一位新艺妓,会为大家带来精彩的开场表演。”
叶云珠在这里找人也毫无头绪,只好应了下来。几人被安排在了大堂的最左边的位置,几把太师椅,上面放上柔软的鹿绒,中间桌子上放着一整套茶具,茶壶上描着星星点点的红梅,每只茶杯上的梅花姿态也各不相同。
她又瞧了瞧其他桌子,上面的茶具都是成套的,只是花纹都不同,分别是“梅、兰、竹、菊”。
上面二楼分别有四间雅室,门口的门牌上分别挂着:“桃花源、莲花阁、菊花香、赏梅轩。”
叶云珠喝了一口茶,暗自猜测他到底是在哪一间房内。
不一会中间的兰花桌也来了人,叶云珠用余光瞥了一眼,这不是上次那个油腻的什么大人吗?
她赶紧将目光收回,垂着头继续喝自己的茶。
这时候大堂的中央一个圆形的舞台缓缓升起,一位穿着大红色石榴裙的女娘子坐在台子中央,一曲《高山流水》,反佛让人置身高山与潺潺地流水之间,深沉而空灵。
一曲结束之后,大堂里的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叶云珠睁大眼睛站了起来。
台上的人即使已经蒙上了脸,她还是认出来了,这人是白语琴。
她怎么会到这里成了艺伎?她和江渚到底是在谋划些什么?
在整整喝了三杯茶之后,她再也坐不住了,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得主动出击才行。
借着上茅厕,叶云珠一个人溜上了二楼。由于不知道在哪一间雅间,只能在门外犹豫,这时候一个小童将手中的茶壶塞给她:“还愣着干什么?我们忙得脚都不沾地了,快去给客人续茶。”
叶云珠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茶壶,她像个掺茶水的小童吗?不过正倒是合她的意。她首先敲响了桃花源的门:“续茶水。”
进门之后,里面坐着一位儒雅无须的中年男子,他正摸着白语琴的一双纤手:“语琴,你的乐曲可真是无人能及,我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乐曲。”
白语琴也不反驳,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王大人过奖了,能进王大人的杏花楼,是我的荣幸。”
王大人更加得寸进尺,一把搂过白语琴的腰肢:“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说着还撅着嘴想去亲白语琴的脸。
叶云珠正在参茶水的茶壶就这样掉到了地上,没眼看,真是没眼看,有些男子不管外表有多么儒雅正直,没外人的时候内里都是老色批。
“你怎么干活的?”王大人的好事被人扰了,不太高兴。
白语琴一看就认出了叶云珠,不过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身对王大人娇嗔道:“叫她出去,真是扫兴。”
王大人安慰了几句,转头皱着眉头将人撵了出去。
叶云珠退出屋外,呼出一口浊气,上次见白语琴还是清清白白一女娘子,虽说是清贫了一些,还在凭着自己的才艺养活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叶云珠叹了一口气,再接再厉敲响了莲花阁的门,门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进。”
叶云珠的心跳如鼓,这是江渚的声音,她紧张起来,又转念一想,她是来捉奸的,她怕什么?为了增加气势,“嘭”的一声大力推开了门扉。
一双黑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就看向前方,准备从气势上压倒对方。
一进屋……
屋内江渚和东楚正襟危坐,正端着一杯茶水喝着,哪里有女娘子的身影。
江渚一看是叶云珠,手中的动作都停了。
东楚拿起折扇遮住自己的嘴,脸上戏谑的表情一览无余,赶紧道:“你们有事聊,我先出去候着。”
叶云珠没捉到人,有些尴尬,于是撅着嘴在江渚的对面坐了下来,气鼓鼓的,也不说话。
江渚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你来这干葚?”
叶云珠:“自然是来看好看的女娘子的,你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江渚见小女娘有些生气,与她心情不同的是,他此时愉悦得很,便起了些逗弄的心思:“这里不是女娘子该来的地方。”
叶云珠更气了,黑着脸道:“对,这个地方污秽得很,简直是没眼看,连着你也污秽了。”
江渚去拉叶云珠的小手:“那我来碍着你何事了?”
叶云珠抽回手,不让他拉,转过身去:“你身为我的未婚夫婿,不仅来这种地方,还在偏院藏了一个青楼的女娘子。”虽说来之前不是青楼的。
江渚又拉了拉她的衣袖:“你这是承认我们定亲的事了?”
叶云珠气急,她简直是鸡同鸭讲,不回答她的问题,还反问她:“你,你居然是这种人,就是定亲了现在我悔亲还是来得及的。”
江渚干脆揽过叶云珠纤细的腰肢,将人正对着她,一双眼眸认真地望着她:“云珠,我心悦你,我不准你再说退亲的话。”
叶云珠被他盯得脸颊都红了起来,脑袋里蒙蒙的,不知道江渚说的心悦到底是不是她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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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子?又觉得今日自己不是来这捉人的吗?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个黑衣男子闯进了房间,低着头道:“主子,鱼儿上钩了。”
屋子里的两人正羞涩着,突然被人打断,江渚有些黑脸,叶云珠则连颈项都红了起来。
黑衣护卫低着头,脸上的汗滴都落到了地上,他怎么不知道他们家主子还有断袖的癖好?现在退出去当什么也没看见还来得及吗?说着跪着悄悄往后退去。
江渚看着脸色更加黑了:“回去领十个军棍。”
黑衣护卫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被东楚大人坑了,难怪他站在廊上笑着不语。
见人退出去后,江渚的脸色也严肃起来:“云珠,今日我来这的确是为了正事,等之后再像你解释,今日你先在这里等着,别出声,等着看好戏。”
叶云珠捂着脸,还处在脸面都被丢尽的尴尬中,听到江渚的话,乖巧地点了点头。
果然不一会隔壁桃花源就吵闹起来,依稀可以听见是之前的李天成和刚刚那位王大人的声音。
王大人:“别以为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就可以为所欲为,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上司。”
李天成:“上司,我是给你面子才称你一声王大人,我不想尊称你,你就什么也不是。”
“你,你给我滚,别以为你有撑腰的,我就没有。”
“你有,我还不知道吗?不就是那个阉人嘛,我们家会怕他?”
争吵了一会隔壁就听见桌椅翻倒地声音,其中还夹杂着白语琴的尖叫声。
“杀人了……”不一会就有人惊恐地叫声。
当当地的官差冲进隔壁房间的时候,王大人手中还拿着凶器,李天成人正倒在血泊里,人证物证具在。又有都指挥使等人作证,很快将还在呆愣中的王大人收监待审了。
等看热闹的人都散了之后,江渚也带着叶云珠归家去了。
马车上,叶云珠还在思索着今日的场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渚也看见了小女娘子的疑虑,耐心解释道:“现今凤南腐败,知县知府都是混派,全然不管政事。这么大的地方倒是被这王、李二人霸占了去,这二人在凤城都有极大的靠山,我们单枪匹马定是治不了他们的,我之前失忆极有可能就是二人中的一人背后指使的,现如今只能让他们狗咬狗。”
他停了一下,继续道:“李天成好色,王行好音律,我就让人同时将样貌和音律都练到极致,让他们争夺,再暗中让其失手,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箭双雕,坐收渔翁之利了。”
叶云珠惊讶地看着江渚,她真想看看江渚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幸亏他没有针对他们叶家,不然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那白语琴是你的人?”叶云珠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疙瘩。
江渚摸摸她的鼻尖:“你呀,是的,她就是我的一下属,别东想西想的。”
叶云珠此刻心中丝丝甜蜜,一时间又担忧起来:“那他们背后的人这么厉害,你会不会有危险。”
江渚皱了皱眉头:“此事还未尘埃落定,变数肯定是有的,只能见招拆招了。”
49. 别离
事情果真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不久江渚就有家中的小厮找上了门,道是久未归家,想让他元宵节回家吃顿便饭。
江渚拿着手中的家信沉思起来,他与父亲并不亲昵,母亲更是常日待在小佛堂,连一声母亲都不允他唤,这次居然主动叫他回去,还指明带上未婚妻子,这顿饭怕是不那么容易。
叶云珠一直都没见过江渚的家人,也从不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家,在知道未来婆母邀请自己参加家宴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
恰巧叶父、叶清灵前来辞行。加上静怡伤势痊愈,碰到到一起。
叶云珠在准备江家礼物的同时,也给叶家和静怡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她看着绿萍张罗着东西,泪眼汪汪地在叶父怀里撒了会娇:“爹爹,灵儿,你们下次一定再来看我。”
叶靖松本也不放心,但是江渚就站在院子门外,想偷偷带女儿走都做不到,好在看她过得不错,自家的女儿终究长大了是要嫁人的,他抚着叶云珠的背脊:“好,这次我将你家里那些用惯的东西都带来了,绿萍还是留着着照顾你,你一定好好的,万事保重。”
叶云珠离开叶父的怀抱,一手拉着叶清灵,一手拉着静怡:“你们两个现在都如同我的亲生妹妹一样,有事无事都可以给我写信。”
叶清灵红了红眼:“姐姐保重。”
静怡看着他们一家人,也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一家人感情真好,只有这样好的家才能温养出姐姐这么好的女娘子吧,她望着叶云珠:“云珠姐姐,愿你平安顺遂。”
叶云珠望望两人,叶清灵长相空灵,带着些不食人间烟火,由于苏姨娘的去世打击过大,整个眸子里少了些许之前的光芒:“灵儿,回去之后可有何打算?”
叶清灵望向她,又看了看叶父:“父亲、姐姐,实话说自从……那以后,叶府也算我的伤心地了,之前听先生说过,凤城有处学琴的女师傅,琴艺出神入化,我想去求学,就是怕父亲不允?”
叶云珠在叶父的眼神中看见了挣扎,他思考片刻道:“父亲是担心你这么小的年纪离家不适,如果你决心已定,我就不阻挠了。”
叶清灵向着叶父跪了下来:“谢父亲成全。”
叶云珠也帮着说:“我会写信告知姨母,让她看顾你的。”
几人话别,叶云珠又看了看静怡,这个山上来的小女娘,眉眼低垂,细长的丹凤眼此刻含着泪水,楚楚可怜。尽管两人相识时间不长,不过共同患难过,此情谊非比寻常:“静怡,有什么事情记得找我,从我们共患难开始,我就是你亲姐姐。”
静怡向着她行了一礼,细柔的声音叫道:“云珠姐姐,我会常给你写信的。”
送接人到大门口,大街上的春节氛围已经淡了,雪也融化成一滩水了,道路上到处的湿漉漉的。
别离总是伤感的,即使是短暂的别离。
上次离家匆忙,没有多大的感受,此刻叶云珠的心情犹如这潮湿的环境,沉甸甸的。
挥别几人,叶云珠转头看见门边面无表情的江渚,心情一点也好不起来,进门的时候故意狠狠踩了他一脚。谁叫他招惹她!
江渚忍者痛脚,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今早还好好的,说要准备礼物给他家里,这会他又惹她了?女娘子的心真的比朝中之人还难以琢磨,千变万化!
坐在回江府的马车上,叶云珠开始忐忑起来,加之自从上次青楼之后,她面对江渚就尤为尴尬,同处在狭小的空间里,尤为明显。
江渚面色如常,好似当日表白心意的不是同一个人。
叶云珠在马车内左顾右看,想找点话题,冲淡这让人无所措的氛围:“江渚,你们家人好相与吗?”会喜欢她吗?那种家庭矛盾的话本子她也看过不少。
江渚抬眸看了看她,察觉到她不安的表情:“父亲为人……中规中矩,母亲整日都在佛堂,你不必在意他们,我从军开始就出来自立门户,家中并不常来往。”
中规中矩是用来形容父亲的吗?叶云珠从小即使娘亲早逝,也一直生活在宠爱中,不可想象江渚的家庭到底是怎样的。
她嗫嚅道:“到底是你父母,礼数还是应周全的。”
江渚垂下那茶色的眼眸,犹如一片枯黄的落地轻轻飘落在地,留下让人落泪的寂寥。
叶云珠弯起嘴角一笑:“放心,我之前在家里就是家里的开心果,他们会喜欢我的。”
江渚看着眉眼弯弯的叶云珠,心情果然好上了许多,不管发生何事,他都绝不允许云珠受到任何伤害,就是亲人也不行。
不久马车就缓缓停下。马车外传来江柯的大嗓门:“兄长、云珠,你们来了?”
叶云珠在江渚的搀扶下了马车,看见熟悉的门牌,叶云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这不就是上次来的江巡抚府邸吗?”
江渚瞥了一眼对叶云珠称呼过于亲昵的江柯,严肃道:“没规矩,叫嫂嫂。”
江柯立刻就像鹌鹑一样躲在了叶云珠的身后,连声都不敢发,尽管他是家里的混世大魔王,但是他是真的有些怕自己的兄长,从小母亲就告诫他,不可靠近兄长,说他有疾,后来见到他也是甚少交流。
叶云珠看了江渚一眼,缓和了一下江柯的情绪:“没事,我让叫的。江柯,上次的事连累你了,听说你还受伤了,我也一直没办法联络你,你现在怎么样了?”
江柯嬉笑一声:“早就好了,你看,现在活泼乱跳的。”说着还真跳了几下,像一只紫色的猴子。
江渚见两人之间地熟稔,皱了皱眉头:“进去吧。”
江柯立马正经起来,乖乖地将几人请进了府。
叶云珠之前住在后面偏远的客房,第一次仔细的打量江府。
虽然每个庭院错落有致,古朴典雅,但是的确也是中规中矩!不像之前的知府大人府上那般富贵,也不会如平民百姓那般简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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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厅,堂上坐着的正是上次见的江大人,还有一个手持佛珠的老妇人。
江大人立马站起身来,脸上带着笑意:“叶娘子,真是没想到,上次见还是正事,再次相见就成了一家人了。”
江夫人依旧坐着,眉宇间锁着深深的沟壑;她抬眼看了一样江渚,她的眼神锐利而冷漠,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又顺带瞥了一眼江渚一旁站着的叶云珠。
叶云珠被她凉薄的眼神镇住,微微后退了一步。及时被江渚拉住了手,安抚性的握了握。
江渚上前一步,挡住两位老人打量的目光:“不要绕弯子了,直说吧。”整个大厅的气氛仿佛一时间都凝重起来。
江大人的笑容滞了滞,接着笑道:“我们家连春节都不曾团聚,吃顿饭能有何用意?”
江夫人则闭上眼睛继续撵着佛珠,不愿再有任何的交流。
江渚从胸膛吐出一口气,好似妥协了一下,看来这顿饭不吃是问不出什么话来了,他可以用更加激进的方式对待任何人,到底是自己的亲人,于是道:“走吧。”
一家人在下人的引路下很快到了膳厅,偌大的圆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炒萝卜、炒韭菜、炒青菜、炒蛋和葱花豆腐汤。
等大家都坐上桌之后,江大人开始喊了动筷。叶云珠确定只有这几道菜,她极力地克制自己诧异的表情,怪异地夹起一点鸡蛋。
看着对着鸡蛋狼吞虎咽的江柯,江大人教训道:“江柯,让客人先吃,这样子成何体统。”
江柯眼巴巴地望着盘中所剩无几的鸡蛋,他们家几乎每日全素,这鸡蛋算是少有的荤菜了,可怜他受伤之后本就体质虚弱,还被日日拘在府中,不准他外出打打牙祭,更不准去找云珠嫂嫂。
叶云珠望了望像饿急了的江柯,默默地将筷上的鸡蛋放入碗中。看着江家人一声不吭地吃着草,再怎么说也是二品大官,这么穷的吗?
吃完饭后,江大人说是有事找江渚,江渚不放心地看着叶云珠。
江大人赶紧道:“放心,你母亲带着她在府里逛逛。不会有事。”
叶云珠看着江渚随着江大人离去,江柯也被支去读书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江夫人。
她有些局促地看着又开始拨动佛珠的江夫人:“江夫人可是有话对我说?”这般大费周章地将他们请来吃饭,又叫走江渚。
江夫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睁开浑浊的眼睛,她轻轻起唇,语调平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叶娘子,你可知江渚正在做极危险的事?”
叶云珠眨了眨眼睛:“江夫人指的是?”
“大凤朝如今是王、李二姓的天下,如今李天成死了,王兴被抓了。李家要处死王兴,王家却要保住他,江渚就要被架在火上烤,两面为难,稍有不慎,就会惹来灭族大罪。”江夫人的语气凉凉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叶云珠也听江渚提过,焦急道:“那他该如何是好?”
50. 初吻
江老夫人定定地看着她:“置身事外,方能避免泥足深陷!”
“你是想让他别去管?”叶云珠惊呼起来,虽然江老夫人是长辈,不应反驳,她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她觉得这话是不对的,江渚身为凤南的父母官,别人不管,他也不管,那这个地方只会越来越黑暗。
江老夫人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他管得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叶云珠的错觉,她觉得江母好似对江渚的带着浓浓的厌恶,这不是一个母亲对儿子该有的情感。
“江老夫人,我觉得你说得不对,不管是谁,就算是平名百姓,遇到这种事情都应该挺身而出,更何况江渚是一方官员,更是义不容辞。”叶云珠虽说一直是娇养的小娘子,但是该有的正义道德还是有的。
不等江老夫人反驳,门外就传来江渚的声音,他大步从门外走来,看似走得很急,一向以冷静自持的人此刻由于急着赶来两鬓都冒着细汗。
他前来挡在叶云珠面前,皱着眉头看着一脸肃穆的老妇人,像是对待严阵以待的敌人:“江老夫人,我想对你和父亲说上几点,第一云珠说得对,我身为凤南的都指挥使,查处罪犯义不容辞,不管犯人的身份为何;第二,我的事情你们江家就不用操心了,就算江来有何差池,我也觉不连累你们。”
说着就拉着叶云珠的手往大门走去。
路上有下人在老夫人的指使下想要阻拦,被江渚一个冰冷的眼神吓了散了开去,两人顺利地回到了门口的马车上。
看着脸色微白,浑身笼罩着一层冷霜的江渚,叶云珠有些靠近了些,上前主动拉起他的手,柔声道:“江渚,你别想那么多,他们许是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危险。”
江渚眉头皱得更紧,从胸中吐出一口气,是他太过于奢望了。早就从西陵的口中得知了江府有疑是小太监拜访的讯息,此次登门必然是让凤南的官员一起给他施加压力,但是好不容易抓住的小尾巴,怎么轻易放了?
不管是谁,都不能打乱他的计划,这没有感情的父母也不行。
他回望了身边的人一眼,小女娘正用安抚的表情望着他:“无事,我自有安排。”
叶云珠一想好好的元宵节可不能为这事坏了心情:“江渚,今日元宵,你陪我去逛逛灯会吧。”
江渚看着眉眼弯弯的叶云珠,心中的郁气一下子就一扫而空了,想他杀伐果断,早已不期待亲情,身有怪疾,本也不期待姻缘,如今身边多了这等暖他心扉之人,已是他在黑暗中的暖阳。
他还有何所求!
——
凤南的元宵节果然比安泽县热闹,火树银花,亮如白昼,游人如织……
叶云珠这才意识到,从下来马车之后,她的手一直被江渚握在手中,冰冷粗粝的大手包裹着她的柔夷,手心都潮湿了起来。
叶云珠粉嫩的小脸又开始泛红,心脏如鼓击一般跳动,有了第一约会的错觉。
江渚也没了往日里冷如冰霜的神情,自动忽视周遭的嘈杂人声,眼中只剩下这个这个如桃花般粉嫩的小女娘子。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在街上闲逛着,周围都是粉红色的泡泡。
突然龙灯飞舞,周围人群跟着挤动,叶云珠一下被江渚护着拥在了怀中,江渚像护着一个宝贝似得护着她。
叶云珠心里甜丝丝,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垂在江渚的胸口,确定心意后的第一次拥抱让两人都悸动不已。
两人不舍地分开后,开始认真地欣赏着花灯,一盏盏造型各异的花灯,如繁星般点缀着夜空,有的是栩栩如生的动物,有的书娇艳芬芳的花朵,各种可爱的形状逐渐吸引住了叶云珠。
她两辈子都不曾如此愉悦过,这懵懂的欢喜让她看任何东西都带着梦幻的影子,尤其好看。
她在人潮中奔跑起来,然后转身,江渚就在后面含笑望着她:“快来呀,江渚,这个小兔子的花灯好可爱。”
江渚看着小女娘的眼中倒影着璀璨的灯火,脸上漾起了一对可爱的小梨涡,这小小的身影愈发耀眼起来,原来他余生所求不过与之共度余生。
他赶上前去,与之并肩,一脸笑意地看着她:“给你买一个吧。”
叶云珠从未见过如此温柔且好看的江渚,也跟着笑了起来,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新月:“好呀。今日江大人可要大出血了,我刚刚在江府没吃饱,我还要吃好多好吃的,你给我做!”
江渚摸摸她的鬓发道好。
于是逛着灯会的两人就变成了采购食物,穿着不凡的江渚开始在菜摊上买起了菜。
“你这个菜都开始焉了,有更新鲜的么?”“你这个鸡毛色不艳丽,看着肉质不好。”
叶云珠手拿着刚买的兔子花灯,嘴角弯弯地看着一向高高在上的江大人开始对着食材挑挑拣拣。
谁说君子远庖厨?会厨艺的郎君超俊朗!
接着回小院就是江渚的主场,他照例一个人在小厨房里忙乎,手起刀落,杀鸡宰鱼,一如之前在小渔村。
叶云珠在一旁的矮墩上捧着脸一眼不眨地望着他挺拔的背影。
两人就像回到了之前在小渔村,比之更加蜜里调油。她开始思考她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对这个人在意的,或许是他照顾她吃食的村子里,更或许是从他救了她爹爹开始?再或许更早是他从莲花池救了她开始?
还不等她想出确切的答案,江渚就已经将几盘菜摆上了叶云珠外面的小凉亭,鸡鸭鱼肉齐全,只有一小盘翠绿的青菜解腻。
叶云珠望着这些肉食口中直冒清水,江府的清汤寡水让她亟需这些肉肉解解馋,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江柯来都要专吃肉了,谁家好人天天吃草?
江渚给她盛了一碗莲子羹,为自己倒上一杯清酒,也不动筷,就只望着她吃。
叶云珠撅着嘴:“为何你可以喝酒,我就只能喝汤?”
江渚轻声一笑:“你不记得自己一杯就会醉了?还抱着别人的手睡了一夜的好觉。”
叶云珠微微脸红,又轻声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谁除夕夜也成了醉猫。”由于声音太轻,江渚没有听清,又给自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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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酒,他甚少饮酒,除了心情特别好与特别不好的时候。
往日的所有的节日总是让自己被公事塞得满满当当,如今也有了一人想要陪伴。
叶云珠也是饿极了,风卷残云般很快就吃完了盘中的菜,等下人将扫空的盘碗收走之后,她也乖乖坐到了江渚的身边。
两人互相依靠着看着凉亭外的风景,一轮皎洁的圆月倒影在湖中,微风吹起,水中的月亮荡起一波一波地水纹。
江渚小心翼翼地搂着叶云珠的肩膀,与微弱的脸不同的是,叶云珠的肩膀很瘦削,甚至有些膈人。
“你平日里还得多吃一些。”江渚的声音从头上悠悠的传来。
叶云珠撅着嘴,爹爹他们都说自己胖了:“不要,他们都说我胖了,以后会没人要。”
江渚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意:“你不是有我要了么?”
月光下叶云珠的莹白的脸染上了诱人的红霞,体温逐渐升高。
江渚喉结滚动,咽了咽唾沫,之前就觉得这小女娘子的嘴唇如花瓣一般鲜美诱人。一股从未有的冲动顿时涌上心头,心间微微悸动,一把将人肩膀握住,就吻了上去。
果然软嫩的触感让江渚欲罢不能,头一次亲近女娘子的他靠着本能莽撞地碰了上去,粗鲁地咬着嘴唇。
叶云珠突然被人这样激烈的亲吻,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中一片空白,呼吸紊乱,反佛有一片五颜六色的烟火在脑海中突然炸开,她胸膛剧烈地起伏,忘记了该怎样呼吸。
江渚发现叶云珠小手在胸前剧烈地推拒着,这才发现云珠小脸憋得通红,显然紧张得忘了吸气。
云珠迷糊中觉察到江渚短暂离开了她的唇,下一刻更温柔地靠过来,在双唇上反复摩挲,两片柔软的花瓣在元宵的微风中相互触碰,带着微微的颤抖和无尽的眷恋,洁白的月光下只剩下两人的气息。
两人的温度逐渐攀升,江渚强迫自己僵硬地推开了云珠。
云珠眼中布满朦胧地水汽,突然被推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一双如湖水般盈盈荡漾的眼睛迷离地望着江渚,娇嗔地叫道:“江渚。”
江渚使出了这辈子全部的毅力才忍住靠过去的冲动,他宽大的手掌捏了捏她的肩膀,喘出一口粗气:“云珠,夜深了,回房间睡吧。”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就转身出了她的小院子。
凉风袭来,叶云珠脸上的热气散开了一些,她抚了抚自己微肿的嘴唇暗自甜笑。
江渚这是逃了?没想到一向面瘫脸高高在上的江渚还有逃跑的时候。
叶云珠一脸笑意地被绿萍服侍梳洗上床榻的。
绿萍看着糟了魔一样的大娘子,疑惑道:“娘子可是遇见何喜事了?”
叶云珠脸色的笑意更浓,整个嘴角都上翘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遇见了一只害羞的恶犬,也觉得犬类动物有时候其实也挺可爱的。”
绿萍没听懂,边给她盖上被子边咕哝道:“娘子最近怎么老是遇到些猫猫狗狗的……得去买点药防止蛇虫鼠蚁,免得被咬伤。”
51. 江府秘密
自从有了那次亲密接触,两人的关系就完全变了,只要两人碰到一处,周围就弥漫着别人插不进去的氛围。
此刻,两人正在吃午膳,江渚一本正经地给叶云珠夹了一块鱼腹肉,叶云珠又回夹一块鸡胸肉。
看着两人碗中越来越多的菜,桌上的人无奈地放下筷子,他们虽然是下人,被恩准来同主子用膳是求也求不来的事情,但是这日日这狗粮不吃也被喂饱了。
“主子!”一声粗犷地喊声在膳堂中响起。
江渚被打断了与云珠的眼神交流,一记眼刀瞥过去,让在地上的西陵熊一样的身躯抖了一抖。
“何事如此慌张?”大有你这事要是不大,就别想轻易了的架势。
西陵垂下头,吞吞吐吐道:“主子,出事了,江二郎君被马车压伤了腿。”
叶云珠从桌子边站了起来:“什么?”
江渚皱了皱眉头,没想到那些人还是动手了,为了威胁他,竟从他的家人着手,实在是无耻到了极点。“不是已经让你们保护江府的一干人吗?”
西陵无奈道:“我们已经派了人在江府周围盯着,但是江郎君是从后院的狗洞偷偷溜出去的,是故我们的人没有发觉。”
叶云珠赶紧让绿萍雀儿将家中的补品放上了马车,她和江渚就坐着马车再次往江府去了。
江渚虽是一直不归家,对父母的态度也颇有微词,但是到底是亲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血肉,况且江柯这个弟弟虽是调皮了一些,倒是家中最尊敬他这个兄长的人。
一路上江渚眉头微皱,虽其余外人看不出来,但是叶云珠却很清楚,江渚此刻的心情尤其不好。
她又拉了拉他的手:“江渚,你别担心,江二郎君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江渚回握住叶云珠柔软的小手,心中暴烈的情绪才能抑制住,他刚刚想的是不顾其余,直接杀光这些贪官污吏。但是看了一眼用眼神安慰他的云珠,他又放弃了这疯狂的想法,要是他不在,这小女娘会哭吧。
叶云珠继续握住江渚的大手,并不知道江渚的内心刚刚经过了怎样大一场腥风血雨,差点到了自毁的地步。
走进江府
一遇到下人,都四散开去,江府的人都很怕江渚,从上到下,连江老爷有时候看江渚的眼睛里都带着惧色,还有隐隐地怜惜?
走进江柯住的小院子,与前厅完全不同的风格,进院的两旁都开满了各色的名贵花草,雕梁画栋,贵气的装饰与江柯的性格倒是相得益彰。
走进房间,就看见江老妇人早没了上次的沉着稳重,两手拉着江柯的手,一直抹眼泪。
江渚突然脑中浮现一个画面,那大概是他六七岁时的样子,江柯还很小,他很是羡慕弟弟从出生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小院子,每次都有母亲抱着他一起在这院子里荡秋千。
而他,连一个属于自己房间都没有,他是在下人的房中一起度过的,常年吃不饱穿不暖,还会受到下人的苛待。不过后来不久他就参军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还知道回来?上次我怎么跟你说的?”江老夫人看见江渚站在门口,厉声道。
江老爷则拉了拉她的衣袖,让她别说得太过分。
江渚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声打断了回忆,他小时候其实不太明白为何这江老夫人对他和江柯的态度如此不同,为何身为江府嫡子的他总是和下人住在一起,甚至不如江府的下人。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长大了,经受了战争的种种磨难,这些对他已不再重要,别人的想法他也不再在意了。
他冷着脸:“他怎么样?”
江老爷率先开口道:“腿部骨折,稍有差池就会一辈子都无法站立。”他看了看一脸苍白的江柯:“江渚,就算父亲求你,不要和他们做对行吗?我们江家在朝中无任何势力依靠,我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江渚眼中露着厌恶:“你永远都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是畏畏缩缩,躲在后面,不敢出头。”
江老爷有些羞愧地垂下了头,作为凤南的巡抚,确实他没有尽到该有的职责,一直以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都是欺软怕硬,不敢动那些真正有后台的人。
江老夫人见江老爷被说得无法反驳,顿时抬起头,恶狠狠地望着江渚:“他胆小怕事,他胆小就不会有你,就不会……”
江老爷见状忙叫了一声:“夫人!”
叶云珠在一旁也听得疑虑,为何不会有江渚?
江渚眼中闪过异色,他一直都知晓江家有事瞒着他,但是他们嘴很严,从未说漏过。
他挑衅地看着她:“不会什么?”
江老夫人索性站了起来,眼中冒着从未有过的怒火,一双干瘪的双唇微微颤抖,手上的佛珠都垂到了地面上:“没有我们,你不会活得这般好,甚至可能连命都没有。”
江老爷:“夫人!”声音比之前更大,生怕她说出什么秘密。
江渚上前一步,直接走到了江老夫人的面前,第一次直面这个连一声母亲都不允他叫的人,身后的人给了他无比强大的勇气:“从小我就住在下人的通铺里,吃着他们吃下的剩菜,还要忍受他们的拳打脚踢,我今日倒是想问上一句,江老夫人,你凭什么觉得我那时候过得好?”
江老夫人没想到江渚跟她顶嘴,更是气急败坏,一巴掌就打了过去:“你这个白眼狼,养了你那么些年,你还不知感恩。”
江渚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参军以后,整日在战场上奋血浴战,只有他打杀别人的,从没有人再胆敢动他,他冷冷地看过去,眼神中满是杀意。
叶云珠在身后担心地叫了一声:“江渚?”
江渚没有回头,只是将手往后伸出,拉住了叶云珠的小手,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
他调整好心神,冷漠地看着江父江母:“这是最后一次我允许你们这样对我放肆,从今日起,我就与你们脱离关系,从此不再有任何关系。”
江老夫人听着这决绝的话,反而气笑了:“哈哈,佛主保佑,我们终于可以脱离你了,放心,脱离关系这事我们连宗亲都不用请了,因为你压根就没有入族谱。”
江渚没想到他连族谱都不成入,难怪在江家比猪狗都过得不如,失忆的时候在叶家起码都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他冷笑了几声:“那江老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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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往后请保重身子,愿你们长命百岁,一生康健!”
说完拉着叶云珠的手就出了门,也许这辈子他也不会再踏进这里。
江老爷望着江渚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愧疚。“夫人,我们是不是做得太绝情了?”
江老夫人重新在江柯床边坐了下来:“老爷,你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难道你要害死柯儿吗?”
江老爷叹了一口气:“当年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抓,却没有救他,愧疚许久,后来偶遇了在外流浪的他,才决定将他带回府中抚养,不成想你尽然让他同下人吃住。他好歹是……”
江老夫人闭着眼睛不去看他,继续捻着手腕上的佛珠,绝情道:“留他一条命,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
此刻那佛珠就显得尤为刺眼,手中有佛珠,心中却无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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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江渚的长腿,叶云珠被他拉着走得飞快,急得喊了一声:“江渚,你慢一点。”
江渚这才察觉自己迈地步子过大,身后娇小的叶云珠甚至小跑了起来,此时已经累得气喘嘘嘘,他停了下来道:“云珠,对不住。”
叶云珠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摆摆手道:“没事。你再走慢些。”
“恩”江渚应了一声,果然放慢了步子,两人拉着手像是在散步,也像是最后一次对府中的一景一物道别。
“江渚,别难过。”叶云珠边走边望着他。
“恩。”少有的在江渚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愁绪。
叶云珠提高音量,用开朗地声音道:“你还有我。”怎么办?她觉得此时的江渚可怜透了,可怜得让她心痛,只要能换取江渚的高兴,赴山倒海她都愿意为他去。
一直到回到云边小筑,江渚依旧沉默着。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叶云渚担心极了,她见过杀伐的江渚,见过暴怒的江渚,唯独没有见过气势如此低迷的他。
她跟着江渚进了他的房间,看着他在床榻上躺了下来,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她从未见过情绪如此低沉的江渚。
她做到床边,抚摸着他的胸膛:“江渚,你别难过。”说着自己的眼眶也红了,声音哽咽得差点掉下泪来。
江渚终于眼中聚焦,恢复了些神色,他怎么惹他的小娘子哭了?
他坐起身来,用手抹掉那眼眶的泪水,声音沙哑道:“对不住,让你伤心了。”
叶云珠见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没有,真的,不是因为你。你别难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江渚深深地看着她,接着动情地抱住了她:“云珠,也许我从来都不是江家的孩子,只是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孤儿。”他的软弱第一次展现在人前。
叶云珠安慰道:“不管你是谁,是从前的马奴,还是指挥使,还是江家的大郎君,还是孤儿。对我来说你只是江渚。或许你表面冷淡甚至凶恶,但是在我这里你永远是那个会救我,对我好的江渚。”
江渚听完,心一寸寸地再次被这个小女娘攻占,直到全军覆没。
他再一次吻住了她,吻得及其温柔,两人都在彼此的吻中尝到了眼泪的咸味。
52. 狱中下套
叶云珠被推倒在了床榻之上,江渚粗粝的手指从她的脸庞一直到颈项,最后停留在了那小巧的耳垂上。
江渚分下心神,看了一眼那白里透红的耳垂,云珠的耳垂圆润饱满,捏上去软软的,与他干瘪的耳垂大不一样,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小女娘子。
两人的吻继续加深,叶云珠感到自己周身都被点起了火,灼烧着她的一切,她从未有过如此感受。
一时间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格外紊乱,江渚再一次强迫自己抬起头来,一双殷红的眼睛望着塌上的人。
叶云珠看着江渚琥珀色的眼睛由于充血变成了红色,太阳穴处因为忍耐而青筋凸起,满脸痛苦之色,她迷糊道:“江渚,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江渚看着还在迷糊的叶云珠,轻笑了一声,然后将她被弄乱的发丝重新理顺到耳后,哑声道:“是啊,因为你。”
叶云珠透着水雾的眼睛更加迷蒙,满脸疑问:“为何?我干了什么吗?”
江渚忍不住又在那柔软的唇瓣上印上一吻,并久久不舍得离去,接着到她耳边轻语道:“因为你的可爱。”可爱到让人乱了分寸。
叶云珠觉得江渚的气息吐纳在耳边,痒痒的。她嬉笑起来,连连推拒:“江渚,好痒。”
不料江渚的胸膛如硬石头一般压在身上,半点也推不动。
江渚再次抬起头:“珠珠,你除了痒难道没别的?”
叶云珠确实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娘,从小从未近身接触过男子,也从没有人给她说过这些,她所有男女方面的知识都来自话本子,她只知道话本子里说两人互相喜爱了,然后就亲亲嘴,最后就熄灯生孩子了。
她突然红着脸将自己的嘴捂住,惊恐地看着江渚道:“我们不会就有小宝宝了吧?”
江渚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接着翻身躺在了一边开怀大笑。
叶云珠看着终于笑了的江渚,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恼怒,她用食指点了点江渚的胳膊:“不准笑,你笑什么?话本子上都是这样说的。”说着也觉得讨论这些话题不太好意思,捂住了自己的脸。
江渚侧过身躯将害羞的小女娘紧紧抱在怀里:“没什么,我高兴。”
叶云珠捂着脸的手终于放了下来,黑圆的眼睛单纯地看着他:“真的?”
江渚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是的,没有比跟你在一起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两人正甜腻地抱在一起,突然门外传来震耳欲聋的敲门声:“主子,西陵有要事禀告。”
叶云珠惊呼一声,连忙将自己整个人捂在江渚的被子里。狭窄封闭的空间让她呼吸急促,呼吸间被窝里闻到江渚身上独有的冷冽梅花的香味。
尖着耳朵偷听的叶云珠听见被褥外的江渚起身了,门外的西陵推门而入,还好她机智,不然被人碰到两人同躺一塌,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西陵:“主子,果然不出主子所料,因为犯案发生在凤南属地,凤南的按察使、布政使要求将王兴关押在他们州县的监狱,并会上报朝廷,由三司会审。”
“进了我们都司的牢狱,还想出去?不用理会,下去吧。”江渚沉声道,似乎语气中带着些隐隐的怒气。
西陵汇报完跟往常一样准备退下。
又听见江渚道:“自己回去领十个军棍!”
“不是,主子,为什么呀?”藏在被褥中的叶云珠此刻不用看也知道那熊一般伟岸的男子此刻可怜兮兮的表情。
接着江渚又道:“没什么,今日看你不顺眼。”
叶云珠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江渚这个人,还真是任性到了极致。
待房内听不见西陵的任何声音后,江渚蛊惑地声音就在上面响了起来:“珠珠,你还不出来?”
叶云珠一把掀开被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江渚拿出白巾将她额边的汗擦干,柔声道:“你乖乖待着家里,我去处理点事。”
叶云珠瞬间又被江渚好看的皮囊蛊惑,愣愣地看着他:“好。”
等江渚走后,叶云珠才清醒过来,在江渚的床上滚来滚去,又看了一眼房中无人,拿起被褥吸了一口气:“真的是梅花的味道,好闻~”
接着终于冷静下来的叶云珠从榻上爬了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裳,拍拍自己的小脸:“叶云珠,你冷静点,你是因为姨母才留在江渚身边的。”
叶云珠在江渚的房间里查看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打量他的方面,虽说是临时入住的,房间里配置完备,方才躺过的梨花木拔步床一旁是一方红梅屏风,房间的左侧靠窗有一小塌,就是上次江渚醉酒的地方,小塌上有一个小方桌,上摆放着玉色的一套茶具。
右侧有一个书桌,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她好奇地上前翻看,无意见望见桌上摆放着一页信签纸,上面还有未写完的辛建,抬首就是李丞相?
叶云珠望着那个字思考良久,突然记起上一世姨母去世,她被带去奔丧,那时候她家中亲人全都相继过世,连最亲的姨母一家也惨遭他人陷害。
她心中无比苦闷,病情也不断加重,坐在后院的小池边不停地咳嗽,咳得险些断气之后,听见石头后面有人闲话。
“听说了吗?江丞相还有脸面来,他不是跟将军的死对头李丞相是一伙的吗?”
“那可不是,听说还是李丞相的乘龙快婿呢。”
“那这两人不是狼狈为奸吗?”
“我们大凤朝就要完了,都是这二人的天下了,可怜我们将军一身刚正不阿,没成想落到这个结局。”
“快别说了,这些话可不能让第二人听见。”
……
叶云珠此刻脸色煞白,上一世好多细节她都忘了,如今看见这个样子,将江渚和姓李的扯上关系才想起来,她姨母一家是被江渚与李丞相害死的?
如今好多事都发生了改变,但江渚和姓李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又是怎样的关系?她脑子里越来越混乱,她现在唯一能确定地事情就是,继续跟在江渚身边,查明姨母一家被陷害的真相。
与叶云珠复杂又矛盾的心境不同的是,江渚此刻的心情很好,身边的西陵刚刚挨了军棍,满脸疑问,他们家主子这不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吗?他为何要受罚?
江渚此刻正在都司的监狱中,王兴被绑在刑拘上,满身是血。
见江渚进来,正恶狠狠地盯着他:“江大人,是来放我的吧,今日你要不客客气气地将我请出牢房,他日你的下场可能不太会好看。”
江渚坐在牢房的一条长凳上,嘴角虽带着笑意,但昏暗的牢房里那双眼睛却诡异得发红:“我看王大人是不太了解你如今的处境。”
“我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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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好生说话是给你脸面了,还不快放了我。”王兴依然嘴硬得很。
西陵走上前就是几鞭子:“怎么跟我们主子说话的?看来前几日的刑罚是没够吧。”
几鞭子下去,王兴直接又吐出几口鲜血,一双三角眼更加凶狠地盯着江渚:“你这个狗贼,知道我义父是谁吗?我就杀个人怎么样?我就是屠了这凤南也没人将我怎么样?”
今日的江渚似乎耐心极好,将手在桌面上敲击了一会,回过头来摸出自己怀中的匕首细细把玩,慢悠悠道:“杀人偿命,不管是谁,进了这里,都别想活着出去。”
生冷的声音让平日里只会狐假虎威的王兴有点微微发抖。
他仗着义父一手遮天的身份,平日里搜刮一些古玩字画,特别是名师出品的乐器,专门购了一间宅子陈放这些神器,整日在里面鉴赏玩乐。
遇到有人不愿出卖的,杀人抢货这种事也是做过的,但一直都无事发生,凤南的巡抚知府等人都是混日子的人,不会管他。被杀的李天成虽说是贵妃的弟弟,是个色鬼,一直都是各玩各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从未有直接会威胁到他性命的时候,从这个叫江渚的语气中,他明白他是认真的,顿时有些怂了,王兴的语气转软:
“江大人,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你放了我,我给你很多很多的银钱,以后你就是我再生父母,有钱大家一起赚,有酒大家一起喝。”
江渚抬眼瞥了他一眼,继续把玩自己手中的匕首:“我没有王大人这么大的儿子。”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况且要取你性命的不是本大人,另有其人。”
王兴一听有得谈,顿时眼中发亮:“江大人,能不能告诉我,我会让人去疏通疏通。”
江渚又望了他一眼,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样子让他有些作呕,心中满是厌恶,嘴上却道:“恐怕还是不行,人都已经死了,再疏通也没用了,只能以命抵命了。”
王兴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谁了,那肯定是李天成的后台了,连忙抓住最后一丝机会:“江大人,请让我给义父写封信,他会救我的。我无罪之后我会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的。”
江渚蹙了下眉头:“西陵,拿纸笔来。”
“感谢江大人。”三角眼中却满是算计,等他出来之后有这些人好看的。
江渚不是没有看见王兴眼中的杀意,他是常年在战场混迹的人,练就了人只要有一丝的恶意就能感觉到,但他无所谓地看了一眼王兴,摆摆手:“那倒不必。”
王兴被放了下来,接过纸笔将前因后果告知了自己的义父王公公,信中还特别交代是何人在逼迫江指挥指杀他。
写完信件交给一旁的西陵,一脸期望地望着江渚:“江大人,这样可以了吧。我会没事吧?”
江渚笑了一下:“我只说过会帮你递信,可没保证你无事!”
王兴看着江渚的表情,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直觉让他觉着哪里不对,他后退了一步:“江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江渚干脆站了起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完就走出了牢狱。
王兴在后面越想越不对劲,拖着伤重的身体摇着牢门:“江大人,江渚,你到底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空旷的牢狱里满是他带着绝望的吼声,一直回荡,像一首美妙的曲子,只是这时喜爱乐曲的王大人却无心再听。
53. 踏春骑马
西陵跟着江渚出了牢狱,想了想道:“大人,这信真的要送去吗?”
江渚停下步子:“当然,请一个擅长模仿人笔迹的人抄两份,一份快马加鞭想尽办法送给给凤城的王成公公,一份送给李丞相;这份真迹存在都司,留作证据,这不正是他亲笔写的罪证吗?”
西陵想了一下:“主子英明,属下知道了。马上去办。”
“接下来就只需要耐心等待了。”江渚看着牢狱的深处,不自觉冷笑一声。小时候的流浪经历让他尤其痛恨这些贪官污吏,要不是朝廷腐败,世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弱肉强食,他也许也就不是孤儿,也许就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
出了江渚的房间之后,她就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冬去春来,亭子边的池子里冰都化了,池水清澈见底,池子边开始冒出几棵翠绿的青草。
叶云珠一个人趴在亭子栏杆处发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本就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心里有了疑问之后,整个人都显得心不在焉。
江渚从进来开始就看见这样一幅画面,从他表明心迹,云珠不反对开始,他只要看见叶云珠就会被她所吸引,完全挪不开眼睛。
“珠珠!”他轻唤一声。
叶云珠正烦乱着,这惹她烦忧的罪魁祸首就来了,她转头恹恹地看了他一眼:“何事?”
江渚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出门的时候小女娘子还好好的,满脸羞涩,现在又是怎么了?
他赶紧坐到身边,摸摸她的额头:“怎么如此神色?病了么?”
叶云珠拿下了他的手,并刻意地后退了一步,姨母的事情让她心生疑惑,她不敢想要是姨母的出事有江渚的手笔她该如何是好。“无事,只是太烦闷了。”
江渚见她后退一步,心中一窒,云珠怎生又开始躲着他了?但他调整好心情,柔声道:“都怪我最近都忙着公事去了,将你一人留在这里,想必太过于无聊了吧?”
叶云珠看着跟从前大不相同的江渚,心中有些苦涩,是她要求过高,她轻吐一口气道:“恩,你的事我什么都不知晓,遇到危险也不能与你共进退,我害怕有一日你就在我不知晓的地方遇险,而我却一无所知。”
她想知道他的一切谋算,想知道他是黑是白,想知道姨母一家的事与他有没有关系?
江渚没想到叶云珠是因为他而不开心的,心中却生出了一丝喜悦:“傻丫头,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江老夫人说你们现在的处境很艰难。”叶云珠越说越害怕,眼眶都急得泛红了。
“别担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你是不是闷了,今日我无事了,带你去郊外骑马吧,来了凤南这么久,还没出去看看吧?”
叶云珠决定静候事情的变化,再说江渚从最开始的冰冷变得如此温柔,她不相信他还会变成世人口中的大奸臣,未来一定是可期的。
她暗自给自己打气,再抬起头,微笑起来,回应江渚道:“好啊。”
听说要出门,绿萍和雀儿也很高兴,都是年纪较小的女娘子,对出门游玩很是稀罕。两人很快准备了云珠的更换衣裳,茶水、零嘴什么的。
到了出发当日
叶云珠将头发用发带束好,身着丁香色骑马服,娇软中带着一丝英气。
宽大的腰封上绣着零星的几朵白色茉莉,将她的曼妙身形包裹得恰到好处,开年以来,她的身形再次拔高,该长的地方也没有一丝马虎,长得跟雪团子似得,鼓鼓囊囊弹性十足。
她第一次穿着这么紧身,将好身姿展露无遗,有些不好意思地捏着衣角。
绿萍她们真是的,这么羞死人的衣裳还非要她穿。她低垂着头,不敢看别人的目光。
辅一出门就看见江渚黑发高束,一袭黑色劲装骑坐在高头大马之上,风姿卓越。
她红着脸轻唤道:“江渚。”
江渚定定地看着她,显然情绪比之昨日的低落好上了许多。还是第一次见她穿这种样式的衣裳,低笑道:“好看。”
接着冷着脸转身对着一群随从:“闭眼,不准看。”因为特殊时期,不敢保证那群人会不会丧心病狂的反扑,所以即使是踏春,为了保证叶云珠的安全,也配备了一群人随行。
江渚接着下马,将叶云珠牵到了后面的马车上,他自己则骑马守护在马车一旁。
春日即将来临,气候暖和了起来,微风徐徐,沁人心脾。许久没出门的叶云珠心情不错,干脆打开马车的窗户,整个上半身撑在窗沿上,笑着看着一旁骑马的江渚。
江渚也侧身回望着她,笑道:“小丫头,你笑什么?”
叶云珠撅着嘴反驳道:“我早就及笄了,不准叫我小丫头。”
“好好好,不叫了,你笑什么呢?今日心情好了?”江渚对待她是有求必应,只要是叶云珠想做的,即使是刀山火海他也愿意去闯。
叶云珠点点头:“恩,好了。多思无益。”想再多还没发生的事情也无用,还不如活在当下,尽自己所能避免祸事的发生,余生不留遗憾即可。
看着叶云珠亮晶晶的眼睛,江渚心头一暖,向她伸出了手。
叶云珠愣住了,这是干什么?但是望着含笑看着她的江渚,放心地递出一只手去。
江渚自然地将那只软嫩的小手握在手心。
此刻一人骑在马上,一人坐在马车里,通过小小的车窗双手紧握,旁若无人!
江渚的骑马技术极好,很好的配合着马车的速度匀速的向前行,因此叶云珠丝毫没有感到不适。这可羡慕坏了后面的一群随从。
东楚的折扇在风中扇得啪啪作响,以往冷漠地主子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简直让人没眼看。
西陵憋着嘴表示自己绝不会作出如此腻歪之事,他可是硬汉。
绿萍和雀儿捂着嘴差点高兴地尖叫起来,她们家娘子与大人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吃了一路狗粮的路人表示,下次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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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好戏别叫他们这些单身狗。
到了郊外,随从们就在四周当好自己的差事,眼睛望着天地,就是不往自家主子身上瞄。
凤南的郊外果然比之安泽县又有着别样的风景,远处的青山连绵起伏,山间似乎还有没有完全融化的冰雪,似一条玉带缠绕着山腰,似轻纱般灵动。
一条蜿蜒的小溪从山上潺潺流淌下来,溪水清澈见底,在春日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溪水两旁是两排柳树,新抽出的嫩芽在风中飘舞,溪水两岸是一望无际的草坪,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
叶云珠兴奋地从马车上下来,欢快地拉着江渚的手在草坪上奔跑起来。
一向体弱的她在江渚的日夜调理下,身子骨日渐好转,也享受了一把风一般奔跑的乐趣。
跑累了,两人直接躺在嫩草上,新长的草叶子柔软,并不感到扎人。
“江渚,谢谢你,感到松快多了。”叶云珠望着碧蓝的天空,真诚地道谢。
江渚侧过头看着她,并没有搭话。对于他而言,他一直深陷在黑暗与泥泞当中,是叶云珠的善良单纯将他从中拉了出来,在她的面前他收起了他所有的利爪与獠牙,不然他不知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他本是极其厌恶这黑暗的朝廷、不公的人世,本意先将这潭水搅乱,再彻底灭了它,让整个世间毁灭,才能熄灭他内心的怒火,但是这里如今有了云珠,他就舍不得了。
既舍不得她受半点伤害,也舍不得独自一个人去死。
天空万里无云,空气中带着青草的清香,叶云珠微微喘着气,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蓝蓝的天,江渚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她的心思,及时带她出来散心,排解郁气,而她却什么也没有帮他做过。
她小心地趴在他的坚硬的胸膛,一双湿润的眼睛感激地望着他,撒娇道:“江渚,以后如果你不开心了,也告诉我好不好?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容易心里变态,想些有的没的,她又在心里嘀咕一句。
江渚看着他,长久以来的不甘与愤懑顿时都烟消云散,眼中只有这个娇俏的小女娘,她的声音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安抚着他的一切。
他弯起嘴角,琥珀色的眼眸中少了些悲凉的神色,多了几分柔情。
江渚捧起她微肉的脸颊:“好。”他愿将所有的柔情都给予这个女娘子,只要她一直在他的身边。
叶云珠听见江渚答应了,顿时就娇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一弯新月,整个身子微微抖动,如雨滴打在盛开的梨花上。
江渚心中一悸,将叶云珠扑倒在一旁的草地上,反手用自己的披风盖住两人。
叶云珠还没反映过来就被人按倒在地,好在江渚一手护住了她的脑袋,并没有碰到,她疑惑地看着江渚的行为,还不等她问出声,已经被他堵住了唇。
她感到自己的唇再一次被他细细的啃咬,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江渚这是怎么了?这大庭广众的,也不害臊!
54. 李大郎君
也许是听见了叶云珠的抱怨,江渚很快就喘着粗气躺到了一旁。
叶云珠捂着眼睛,绿萍她们还在远处看着呢,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娇嗔道:“江渚,这是在外面!”
江渚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她,仿佛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看见她如此害羞,又轻笑起来安慰道:“他们不敢看过来。”
叶云珠被气得干脆爬了起来:“那也不行。”
江渚也跟着站了起来,靠近她的脸在耳边轻声道:“那我下次不在外面,躲在房间里行了吧?”
叶云珠被撩拨得面红耳赤,跺了一下脚:“江渚,你什么时候这般无赖了?”
江渚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将人抱在怀里:“好了,与你开玩笑呢,我教你骑马吧。”
叶云珠没想到江渚的真面目如此,如此不堪入目,往日里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没成想现下变成这样,她反悔还来得及吗?
接下来江渚也不逗她了,开始手把手地认真教授骑马。
尽管江渚牵着缰绳,叶云珠也僵硬地坐在马上一动也不敢动。
小脸都有些发白:“江渚,你千万别松手。”
江渚见她是真的害怕,脸上冷汗都下来了,心疼道:“要不我们不学了吧,不会也没什么,我带着你骑就好了。”
叶云珠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不,我要学,我不能永远都躲在你们后面,多学一点本事是一点。”
江渚一直觉得云珠虽然平日里都是一副娇娇女娘子的样子,但是骨子里其实是有一股不服输的气势的。他欣慰地点点头:“好,你说你要学,我一定教好你。”
于是,叶云珠就真的跟江渚练了整日的骑马,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敢自己牵着缰绳慢慢在草坪上散步了。
夕阳下,她身子挺得笔直,两只手紧紧地捏着缰绳,抬头向江渚笑道:“江渚,你看,我会骑马了。”
江渚在一旁紧跟着,生怕她摔着,看见她自豪地说学会了,比自己当初升官还让人心生喜悦。
春日的鱼最是肥美,晚上大家围在火堆旁,烤着从溪边抓来的鱼,体会了一把春日游玩的乐趣。
江渚将手中烤好的鱼递给了叶云珠,他知道小娘子最喜爱他做的吃食。这是好事!他能给她想要的东西。
叶云珠索性也不装客气了,接过来就撕开那层黑色的皮,露出里面白嫩嫩的鱼肉,揪出一坨鱼肉,就给江渚递了过去:“江渚,你先尝尝。”
江渚手中还在继续烤鱼,并未用手去接,而是直接伸过头去咬在嘴上。
叶云珠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某人唇舌碰过的手指尖,反应过来过瞪了他一眼。
余下人看着旁若无人的自家主子,都没眼看。
东楚急忙扇着扇子,望了望天上的月亮:“什么时候我也能遇到如此暖心之人,也能喂我东西吃。”
西陵看出东楚的奚落,赶紧递过去一条鱼:“你闭嘴吧,这么多鱼才喂不饱你。听其他兄弟说你还不是近日都望着信件发呆,不晓得是哪家娘子能入了东楚你这个狐狸的眼,可真倒霉。”
东楚气得用折扇敲了他的头一下。西陵皮糙肉厚也没有还手。
雀儿看着憨厚的西陵,怕他继续吃亏,赶紧道:“西陵大哥,我也要烤鱼。”
西陵看着她手中的鱼,老实地回道:“你手中不是有吗?”
雀儿撅着嘴:“可是我看西陵大哥手中的那条鱼美味一些。”
西陵觉得她莫名奇妙的,其余几人都暗自发笑,雀儿娘子都这么主动了,西陵这个榆木脑袋。
大家都过了轻松愉悦的一日
……
又过了些日子,江渚的府中就来了一位贵客。
这位贵客是一位年轻的男子,身着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凤城才有的款式。
此刻他正坐在大厅的主座上,仿佛是在自己家里,男子休闲地喝着碧螺春,等待着主人家的到来。
身边是他的随从,年纪较大,面色沉稳,手中自带着精致的茶壶,时不时往自家郎君杯中添置茶水。
当江渚走进大厅的时候,男子连眼睛都不曾抬起。
江渚也不惯着他,自顾坐到了左手边,开门见山道:“敢问阁下是?”
随从赶紧开口道:“我们家主子是李丞相家的大郎君。我是李府的管家,江大人打扰了。”
江渚也自顾喝起了茶:“那李大郎君和……李管家来这南方小地,有何贵干?”
李天放有些坐不住了,不满地看着江渚:“你是在明知故问,你明知道李天成是家弟,我来还能有何事,肯定是看着凶手被绳之以法,避免江大人被某些人误导。”
江渚见李天放说出目的,故作为难道:“李大郎君有所不知,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我这家人都受威胁了,只能求助李丞相了。”
李天放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简直是岂有此理,这姓王的也太过分了,他以为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实力敢跟我们李家作为。”
一边的李管家在一旁轻声提醒道:“郎君慎言。”
他们丞相府虽说势力遍布整个朝野,但是王公公的势力在内宫也不能小觑,更何况他还有锦衣卫的势力,所以两人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掌握一部分。
李天放态度则傲慢得多,他将手重重地拍打在桌面上:“我还怕他,他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和我们李家做对了,李管家还顾忌这么表面的脸面干什么。这回他们杀了我弟,我一定要讨回公道。”
江渚皱着眉头:“但现在凤南的官员都要我交出王兴。”
“不能交,现成人证物证具在,要什么三司会审,父亲说了,尽管赶紧让这王兴认罪画押,将他凌迟处死。”李天放年纪轻,一说起自己的弟弟死在对方手中,心中就怒气丛生。
江渚看着如此笃定的李天放:“李大郎君,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请求,不过要是我之后有事,还劳烦你们搭救,空口无凭,我怎知你们不会卸磨杀驴?”
李天放正欲发怒,一旁的李管家按住了他:“江大人,你放心,只要能帮我们老爷出了这把恶气,老爷说了,之后江大人和我们李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就算上面有人要动江大人,也会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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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丞相这一关。”
江渚垂下头,好似在认真考虑。“那请郎君立字为证。”
李管家连忙按下李大郎君道:“江大人,请放心,我们是遵守契约的人。”
江渚接着站了起来,向着两人抱拳行了一礼:就请转告李丞相,王兴的事请放心,尽管排除万难,我也会办好这件事,以后就请丞相多多关照了。”
谈完正事,两人又寒暄了一阵,接着李天放两人就告辞了。
出门的时候,正看见一个娇俏的女娘子迎面走来,两人擦身而过,李天放不像他的弟弟好色,从小就喜爱做生意赚钱,第一次一个女娘子能吸引他的视线。
坐在马车上,还在回味那女娘子身上的香氛味,没有其他女娘子那么浓烈,反而一股淡淡的奶香,让人闻之上瘾。
他摸着下巴:“李管家,资料上说江渚这人暴虐不好说话,今日一见和传言相差甚远,我看挺识时务的呀。你说我们管他要他府上的婢女,他会给吗?”
李管家在李家当了三十余年的管家,深受李丞相的信任,对李家的两位郎君也是清楚得很,李丞相一向关心朝中之事,对儿子们疏于管教,大郎君一向只爱银钱,二郎君好色,没想到二郎君居然会死在好色上。
大郎君如今可不能重蹈覆辙,要不然李家就断了香火了:“大郎君,你不记得老爷的嘱咐了?”
李天放一听自己的父亲,顿时有些歇了心思:“记得,少惹事,早去早回。”
“那就对了,二郎君如今出了这等事,处理不好就是打我们丞相府的脸面,老爷既然派我们前来,我们就要好好看着,不能出一点的差错。”李管家严肃道。
在外,李管家或者只是一个下人,但是在李家的眼中,李天放两兄弟的眼中,李管家更算的上是长辈。
他垂下了头,低声道好。
……
叶云珠疑惑地看着刚刚走出去的人,转身就去找江渚去了。
看见人立马就叫了一声:“江渚。”
江渚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刚才高深莫测的表情荡然无存:“珠珠,你怎么来了?”
叶云珠今日走路的姿态还带着一丝怪异,昨日专注于骑马,大腿两侧都磨伤了。
她笑着拿出一方蓝色的手巾,折得方方正正,上面依旧绣着一个四不像:“为了感谢你昨日教我骑马,这是谢礼。”
江渚接过手巾,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四不像,嘴角上翘:“这是老虎吧?”
叶云珠抬眼望着他,惊喜道:“是啊,我的绣工有进步吧,绿萍雀儿还说认不出是绣的老虎,我就说怎么可能,这不是一模一样嘛?”
江渚笑着点点头,心道跟以前绣的是一模一样。“我很喜欢,谢谢珠珠。”
“不用谢啦。”她是看他整日里一条白色的手巾,别人会以为他不爱干净。
“刚刚那两人是什么人?”叶云珠疑惑地问,那人望着她的眼睛让她不太舒服。
江渚面无表情道:“是些无关紧要之人。”
叶云珠更晕了,这话好似回答了又好似没回答。
55. 流言四起
江渚连忙岔开了话题:“珠珠,春日宴就快到了,你还没制新衣吧,今日我恰好有空,陪你去成衣店看看。”
叶云珠:“现今你不是还很危险吗?”
江渚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无妨。”
于是叶云珠就放心地跟着江渚出门了。
东去春来,叶云珠脱去厚重的冬装,穿上了嫩绿色的春装,带上黄绿色的发带,整个人都散发着春日的气息。
叶云珠自从想明白之后,和江渚的相处就轻松得多,在他面前就恢复了许多往日的活泼灵动。
人活一世,不能一直都在害怕还没有发生之事,与其让自己一直活在恐惧中,好不如活好当下,时刻做好准备,静待事情的发生。
此刻她正休闲地走在大街上,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转过身来:“快来,江渚,这里好多好吃的。”绿色的发带在风中飘扬,叶云珠的笑容暖洋洋地如这春日的太阳。
江渚依旧一身黑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宠溺地看着她。
这一幕正巧落到了一个人的眼中,如果说刚才在江府只是惊鸿一瞥,现在再看见叶云珠,李天放觉得她甚是可爱,凤都得女娘子大多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如这个女娘子这般天真浪漫的还真不多见。
他撑在茶楼的栏杆处,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像一只盯上猎物的狐狸。
叶云珠对此毫无察觉,她跑回来拉起江渚的手,自从两人的关系更加亲密之后,她很喜欢拉着江渚的,他的手宽大粗粝,能很轻松地将她的整个手掌都包裹起来,很有安全感。
“我还要给我姨母挑件礼物,上次写信告诉我灵儿已经在那边找到了古筝师傅,就住在姨母的府上,过些日子就是春日宴,姨母让我也过去聚聚。”叶云珠高兴道。
现下这种情境,王成一直都没有表态,不知他会和丞相府的人撕破脸皮还是放弃王兴,凤南离凤都不算近,江渚有些不放心叶云珠外出,但是现下春日宴的时候还早,他并不想扫了她的兴致,只能附和地点点头。
两人逛累了,就上茶楼歇歇脚。
叶云珠没出门时间不多,对什么都新奇,对这间茶楼也是。
花枝招展的门牌,一进门就望见茶楼的中间悬空挂着一株硕大的茶树花枝。
走上二楼,每个茶室也是风格各异。
江渚带着叶云珠走进门口带着梅花标志的茶室,里面茶桌中间果然有一束红梅绢花,栩栩如生还隐隐散发着梅花的香气。
叶云珠好奇地摸了摸那仿真的梅花:“江渚,这好似真的一样。”
江渚摸了摸绢花的花瓣:“恩,此乃绢花,要经过选料、浆整、落瓣、染色、造型等一系列工序,最后才能开出一朵漂亮的花。”
叶云珠发现江渚似乎对梅花特别有执念,连身上都常常带着一股梅香,听说这花的制作过程,不禁发出感叹:“好复杂的样子。”
“很有趣的,下次你可以试试。”江渚摸着红梅的样子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听见叶云珠的声音又将思绪收了回来。
小二恭敬地走进来垂首道:“主子,那边有动静了。但不是好消息。”说着看了一眼旁边莫名所以得叶云珠。
江渚悠闲地喝着茶,看着叶云珠解释道:“这间茶楼是我开的。”
接着又对小二道:“继续说,都是自己人。”
江渚从来没接近过女娘子,更别说带来茶楼了,小二赶紧收敛惊讶的神色,继续汇报道:“那位很聪明,并没有直接跟李家明面上针锋相对,而是针对您。”
江渚又喝了一口茶:“我知道,如果他那么容易中计,一介宦官又无根基,就不会那么容易与李家平分秋色了。他想怎么办?”
“城中流民中现在有一个传言,闹得沸沸扬扬,说是大同的洪灾将发生在凤南。”
叶云珠没听明白:“这和江渚有什么关系?”
店小二答道:“问题就在这里,随着流言的扩大,现在开始有高人解答,因为都指挥指大人要杀了王兴,所以上天必降惩罚于凤南。”
江渚眸色暗了暗,食指在茶杯边沿划着圈:“这王成最是会妖言惑众之人,听说他在宫中也请了一个妖道,整日里给陛下寻丹炼药,弄得朝堂乌烟瘴气。利用流言又能中伤我又能不与李家发生冲突,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主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无妨,证据充分,我们该杀的还是照杀不误。”江渚望着那杯茶道,眼神中充满杀气。
正说着话,茶室突然从外面打开了,进来的正是在江渚家碰到的男子。
叶云珠对这种不请自如的行为皱了皱眉,心中暗道此人怎生如此不讲礼仪。
来人正是李大郎君,今日他独自一人出行,看到在江大人府中见到的小娘子,心中悸动不停,又见两人恰好进了他所在的茶楼,就不请自来了。
叶云珠一听是李家人,心中厌恶感更重,在一旁并不说话。
李天放进门后,眼睛一直盯着叶云珠,口中却道:“江大人,真是巧的很,不想在这里不期而遇。”
江渚见他的眼光一直盯着叶云珠,很是不耐烦,没有了头次见过的客气:“李大郎君,这是有何事?”
李天放的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叶云珠,叶云珠被他盯着有些不自在。“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刚才听闻城中的流言,想到江大人有麻烦了,看需不要帮忙?毕竟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了。”
江渚脸色阴沉了下来,整个人都透着丝丝寒气,又暗自忍下,抬起头来脸色好了不少,笑道:“李大郎君可真是热心,
我也是才听闻此事,这事是比较棘手,虽说那位大人说的是我,难道不是变相的逼迫丞相府吗?”
叶云珠见江渚的神色转变,知道有人要遭殃了。
李天放却丝毫未察觉江渚的神色变化,认真思考着他的话,是这么回事,脸色也隐隐带着怒气:“那是,那阉贼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
江渚又假意道:“我知晓李大郎君也是极有才能得人,几个流民,几个流言,想要摆明根本不在话下。”
李天放此刻被说得有些飘飘然,平日里在家中总是被父亲打压,总是埋怨他做不好,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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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这个事他非得给他办明白:“那是,这就是几个小事,你看我这几日就给你摆平。你不用理会,赶紧将那王兴砍了。”
江渚笑道:“李大郎君放心,这边已经审理得差不多了,又有他亲笔书信承认此事,你何时摆平流言,我就何时砍了他的头。”说着就拉着叶云珠的手告辞了。
李天放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流言与杀王兴有何关联?他想不太明白,只好作罢,心中暗自鼓劲此时不能让李管家插手,一定要亲自摆平流言之事。
叶云珠看着信誓旦旦走出门的人:“这人是李丞相大郎君?”想到李家的事与人都得尤其注意,便多看了几眼。
注意到叶云珠的眼神,江渚坐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眼中竟然有些可怜:“珠珠,你都不关心我吗?”
叶云珠回过神来,看着好似向她撒娇的大奸臣,抽了抽嘴角:“没有啊。”
“那你一直望着那李大郎君?”江渚靠得更近了些,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叶云珠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能说这事关姨母一家的安危吗?显然是不能的,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会将她当做脑子有病的人。
江渚见她脸色越发苍白了,赶紧道:“你别多想,是与你开玩笑的。”
叶云珠愣愣地望着他,现下情况复杂,江渚面临着危险,将来江渚和李家的关系理不清楚,这种复杂混乱的心境让她心烦意乱,一下子就恼了起来:“你乱开玩笑干什么?现在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开玩笑,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江渚见她真恼了,整个人慌乱起来,立即将人抱在怀中安危:“没事,当前的状况我心中有数,你不要担心。”
叶云珠本是单纯之人,现如今整日里担心这个,害怕那个,一时间眼眶发红,心中甚至委屈。
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在江渚的衣裳上,像滴在江渚的心尖儿上一样,他一手拥着她,一手在轻轻拍打着背脊:“珠珠,是我不好,你别哭了。”一想到自己将来要做的事情,要让这个柔弱的小女娘多担心呀,他之后一定不能让她再过多知晓这些事。
他的小女娘将由他来守护!
叶云珠哭完了,将整个脸扑在江渚的怀中,偶尔打几个哭嗝,她让自己尽量的平静下来。
隔了好一阵,她抬起哭红的眼睛:“江渚,答应我,永远就像现在和我在一起好嘛?”
不要变坏,不要去当什么李家的乘龙快婿,好嘛?她在心里道。
随着李家的出现,江渚与李家的交集逐渐变多,前世的噩梦一直困扰着她。她又开始担忧害怕。
江渚心疼地擦着小女娘眼眶中含着的眼泪,原来一直以来看上去无忧无虑的小女娘内心这么担惊受怕,他举起右手,用最柔的声音发誓道:“我江渚,以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此生定不负叶云珠,必定护她周全,疼惜她一生一世,无论风雨,皆将不离不弃。”
叶云珠沉溺在江渚琥珀色的眸子中,里面少了杀伐之气,多了些疼惜和柔情。
她突然红着脸主动在江渚唇上亲了一下,赶紧又逃离了……
56. 杀头
江渚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了一下,这还是云珠第一次如此主动。
一时间天地好似都变了颜色,此刻就是叶云珠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去弄到手,只为小女娘脸上的笑容。
江渚一把将害羞的云珠拦腰过来,坐在自己身上:“珠珠,撩拨了我还想走。”
叶云珠红着脸,垂着头,鸦羽似的睫毛柔顺地搭在眼睛上,遮挡了那害羞的眼眸:“没,没有。”
世间怎会有如此可爱的女娘子!江渚心中掀起惊涛巨浪。
他亲了又亲那柔软的小嘴:“珠珠,答应我,将来不管发生何事,都要信任于我。”
叶云珠抬起头来深深地望向他,然后郑重道:“好。”
余下的日子里,江渚似乎也特别清闲,每日都是带着叶云珠到处闲逛。
这日,叶云珠依旧被带到先前的茶楼,依旧是那间梅花茶室。
叶云珠望着桌上那束红梅绢花:“江渚,你最近很闲吗?为什么不去都司呢?都没有公干吗?”她的嘴最近都破皮了。
江渚今日选了窗口的位置,悠闲地端着茶杯,一直盯着窗外:“我有空陪着你,你还不高兴么?”
叶云珠无聊地拉扯着那绢花,想看看能不能从上面扯下一个花瓣:“没有的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看着楼下热闹的街市,江渚转头道:“今日带你看场好戏。”
叶云珠藏起被自己扯掉的绢花,也来到窗口旁:“什么?”
只见楼下李大郎君正大张旗鼓地带着一群人分发传单,传单上都是些王兴贪污的罪证,大声宣传些此人罪有应得的话。
看到一群流民围了上来,李大郎君喊得更加起劲了,一张张雪白的宣纸在街市上满天飞,如大片的雪花。
果然不消片刻就出事了,一群来历不明的流民借着乞讨的名头开始将李大郎君围得水泄不通,他请的那些人都挤不进去。
江渚一看到此刻热闹的场面,有些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想李丞相如此人物,竟然生了两个如此愚蠢的儿子。李郎君此举不得不说是两败俱伤的好戏。
等李管家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一群流民一哄而散,李郎君早已躺在中央不省人事。
叶云珠一直都看着,看见李大郎君一身是血的躺在街上,不禁惊讶地捂住了嘴:“江渚,他是怎么了?”
江渚眼中的笑意更浓,摸了摸不明所以地云珠:“这场狗咬狗的戏码好看吧?”
叶云珠被他的笑容看得毛毛的,得罪任何人千万不要得罪这个人,会让你不知道如何死的。
果然等不到第二日,李管家就独自上门了。
他苍老的眼睛中带着丝丝愤怒,即时知晓这位江大人有挑拨他们郎君的嫌疑,但是王家那边更加可恨,既然直接让人打断了郎君的腿,大夫断言说不定他们家郎君这辈子都是瘸子了,这对于丞相府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打击。
李管家恭敬地站在大厅当中,眼神中带着某种决绝的神色,见江渚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江大人。”
江渚故作惊讶问道:“不知李管家再次到府有何要事?”
李管家:“明人不说暗话,到底要怎么样江大人才能处置王兴?”
江渚垂下头,思考了片刻:“只要李丞相答应将凤南的生意交由我全权打理,五五分账,我们就算是一家人了。”
李管家心中松了一口气,本以为凤南都指挥使江大人是个硬渣子,不料也是个可以贪权好利之人,这要用钱能摆平的事情就好办。
江渚眯了眯眼,眼中闪过若有若无的不削与笑意,那是一种让李管家说不出的怪异的神色,他自认为看人脸色多年,既然猜不透面前这人的心思。
这世间无非两种人,一种人只为最大追求自己的利益,或是贪财或是好色,另有一种人则是认为自己带着神圣的使命,自己是唯一可以力挽狂澜的存在,有着可笑的责任感,标榜着虚假的正义,有着拯救世界的疯狂理想。
他细细地揣摩着江渚这个人,听闻他是从战场上拼命得来的如今的荣耀,在战场上有着使敌人闻风丧胆罗刹的名号,之前在安泽县对待贪官污吏也是毫不留情,将全府的人格杀勿论,连黑虎山的山匪也被他全数剿灭。
但是现在,就着这样一个铁血罗刹要求跟他们合作,要求分一杯南部私盐的羹。
对于南部是谁负责对丞相府来说并不重要,但是选择这个看不透的人却是有风险的,不过现今这种状况,他并无其他更好的选择。
他这次前来如果此事没有办好,倒是折了大郎君一条腿,他回去也没法交差了。于是他点了点头:“好,我代表我们家老爷应了这事,反正这边的人一直都是王成的人,我们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只要你能办好王兴的事,也算我们丞相府的人了。”
江渚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契书:“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李管家咬了咬牙还是在上面签上了名字,盖上了他的私印。一般来说他们都是交由手下的盐商来应付的,但是这个人好似得不到丞相府的应承,不会轻易为他们做事。
江渚满意地看着契书:“好,王兴的人头我明日就交由李管家,你可以安心地回去交差了。”
……
江渚言出必行,答应的事很快就办了,尽管各方给他的压力很大,他还是独自审理了王兴,并得出立马斩杀的结论。
这日,天空阴沉沉的,王兴穿着破烂的囚衣被拉到北市的菜市场。
菜市场周围围着一圈人,前面有几名官员正焦急地望着高台上的囚犯,人群中窃窃私语,气氛压抑而凝重。
江渚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一声令下就是要王兴的命。
王兴脸色惨白,手脚发软,整个人颤抖地厉害,一摊黄色的液体从下面流了出来,连一句求饶的话语都已说不出来。
这时不知人群人不知谁喊了一声:“杀王兴,天必雨!”随着又陆续有一些人喊了起来。
江渚冷峻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狠狠地盯着那些出口的人,像是下一刻就要扑咬过去,冰冷阴森的气压让那些开口的人声音渐渐减小。
全场安静之际,一把大刀以雷霆之势落下,寒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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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伴随着沉闷地声响,像是砍进一根鲜嫩的树干之上,王兴的头颅像一颗熟透的白菜,咕噜噜地就这样掉落到了台下。
吓得站在台边的人尖叫着后退了几步。
那些喊叫的人见已成定局,纷纷四散着逃走。
此时,天空乌云密布,果真下起了暴雨,雨水冲刷着高台上的血液,淡淡的红色碗延着流了一地。
雨水击打在江渚头上,他并没有移动,连带着周围的官兵也一动不动地站在雨水里。
他慢悠悠地拿出云珠送与他的蓝色手巾擦了擦自己的手,刚刚飞溅出的血就这样被抹到了手巾上,留下几点红色的圆点,又逐渐晕染开来,像是冬日逐渐盛开的红梅。
江渚看着远方的乌云,无人了解其实他的心情是不错的,鲜血横流的场景让他的眼尾有些殷红,想到了当初战场上那些放纵的厮杀。
片刻之后,他才吩咐人将王兴的人头放入一个小箱子里,并送去了李家大郎君暂居的客栈。
做完这些之后就他就回了云边小筑自己的院子,甚至在见叶云珠之前还特地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
叶云珠有些担心地望着窗外,她听说今日就是江渚杀王兴的日子,虽说春雨比较突然,但是人们必然会联想到之前的谣言,杀王兴,天必雨,必遭天谴!
她本是不信这些神叨叨的言论的,但是自从重活一世以来,她有些怀疑世间是否真的有神佛?要不然怎会听信她的祈愿,让她重来一次,以弥补那些遗憾?
不过她坚信此事上,江渚绝没有错,要错也是错的那些草菅人命的贪官污吏。
正想得出神,江渚就进了她的小院,出现在了她发呆的窗口,衣裳微松,身上还带着一股沐浴后的清香,颈项处甚至还能看见几滴水珠滑落。
叶云珠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都说美色误人,江渚这误人的男妖精,总是一本正经地散发着世俗皮囊的魅力。
江渚好笑地看着正在窗口发呆的云珠,两只手也撑着窗沿将小女娘整个人圈在怀中:“珠珠,发什么呆呢。”
叶云珠的鼻尖正是清冽的梅花香气,嘟哝着:“你身上怎么老是这么香?”
江渚抬起自己宽大的衣袖闻了闻:“没什么味道呀?”
“有一股雪日里红梅的味道。”
江渚想了一下,才答道:“你说的许是这个。”他解开自己腰间一个黑色云纹香囊“里面是干制的梅花。”
“你好似很喜欢梅花?”叶云珠索性将自己的鼻尖靠近江渚的颈项,像一只犬类一样嗅来嗅去,冷冽的梅香加上洗浴后的温润的皂香,很是好闻。
江渚被她弄得痒痒的,又努力从脑海里挖掘了一下,恍惚道:“许是在梦里,有一座很漂亮的梅花林子,让人很温暖,很放松。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头疼得根本无法入睡,自从带了这香囊,就让人很是安稳,十夜里也有半数的日子可以浅眠了,所以现在一直都带着了。”
叶云珠停止了犬类的行为,踮起脚尖,像个小大人一样怜惜地摸了摸江渚的鬓发:“没事了。”
57. 围城
春雨绵长,连续几日的春雨一直不停,滋润土地的同时,也使有些人的心不免焦虑。
在叶云珠看来,这场雨下得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对于有心人来说像是印证了谣言。
江渚即将面对的是王成猛烈的报复,以及不确定的丞相府的态度。
春日宴的日子也近了,姨母写信来,让她早些过去。但是叶云珠不想走,连一向不敏感的她也感到了城中紧张的氛围。
她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远方黑压压的乌云,那是大雨即将来临的标志。
“雀儿,你说江渚现在在干什么?”
她的两位丫鬟,绿萍照顾生活起居,极其稳妥,雀儿则负责其他杂事,是个很机警的小女娘。
她不用看就知道自家娘子心中担忧,连忙安慰道:“娘子不必担忧,江郎君每日都是准时去都司,准时回家,现下还不到时间。”
叶云珠看着阴沉沉的天,心中的担忧的心情越来越浓厚。忍不住在门口走来走去,从未有过的焦急漫上心头。
到了往日回家的时间,门口依旧没有江渚的身影。
她等不及了:“雀儿,你让人去都司看看,问问江大人何时回来?”
雀儿也似乎觉察到了娘子的焦急,急忙传话去了。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传话的门房才急着赶回来了,许是着急,身上全都被雨水淋透了,表情有些焦急。
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东楚,依旧穿着一袭白衣,白衣上都是侵湿的斑点,没有往日的悠闲。
叶云珠急忙问道:“江渚呢?怎么没跟你们回来?”
东楚这才挤出一丝微笑:“大人还有公干,想必近日都不会回来,我特地来告知娘子,大人让我和府里的护卫陪同娘子一同北上。”
叶云珠见东楚这种表情,心中更是警惕起来,不仅没回来,还急着让她离开凤南,她严肃地看着东楚:“江渚到底怎么了?”
东楚敛下笑容,叶娘子平日看着一副单纯的闺阁女娘子模样,真正有事的时候还真的是很敏锐,他垂下眼眸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一切都在大人的掌握当中,但是他怕你担心,所以想让你先去凤城躲躲。”
叶云珠并没有因为这几句话放下心来,反而更加忧心忡忡,江渚一向是一个很自大的人,他一直觉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前连上告巡抚知道是一个很危险的事情,都要将她带在身边,如今却要她走?
她走进江渚,一双黑眸直直地盯着东楚:“说实话!”
东楚一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从小时候被江渚救下之后,跟在他身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成想还有被一个小女娘子威胁的一日。
没想到叶娘子发起威来还挺唬人,他想了想:“算了算了,我还是实话说了吧,近日有一群平名百姓在有心人的挑拨下开始围住城门,扬言朝廷不给个说法就一直跪在都司门口。大人是怕引起混乱,所以才让你走的。”
叶云珠又盯着他看了几眼,确认是实话,脸色还回血了一点:“我不走。”
东楚扶着额头,他就知道叶娘子骨子里倔强得厉害。他拿出一封信:“这是大人给您的信,您看了之后再决定。”
叶云珠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整个下午她都在门口站着,此时才后知后觉得小腿有些肿胀抽疼,她看见信封上写着:云珠亲启。四个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是江渚的亲笔。
抽出里面的信纸,里面开头就写着些不正经的语句,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陈词滥调,看得她面红耳赤。
看到第二面,才提起了正事。轻描淡写地让她顺便带封信给她姨父。
叶云珠看完信之后更加疑虑,江渚和她姨父之前就有联系?他们之前现在是怎样的关系?他找姨父又有何事?
她有一大堆的疑问,但是江渚让她今日就启程去凤城,不要去找他,即使有再多的疑问,现在也无法询问。
既然选择相信,那就相信到底。
叶云珠看了一会,抬起头问东楚:“我们何事启程?”
东楚惊讶于叶云珠的转变,恭敬回道:“主子说今日,等叶娘子收拾好了行囊我们就立马启程。”
“好。”时间很急,也许江渚是有自己的打算。不过上凤城的东西绿萍早就收拾妥当了,最好能轻装简行,所以东西不多,只有两口大箱子,简单地装了一些衣物和礼品。
东楚安排得更加迅速,像是早就想到了叶云珠的打算一样,马车早就等候在了门口。
叶云珠坐上马车,撑开车窗,第一次仔细的回望这个“云边小筑”,上一世她极其痛恨这里,到死都想要逃离,如今到了真正放她离开的时候,更多的竟然是不舍。
在这里,她真正认识了江渚,了解了他的一些身世。她也下定决心和他在一起了,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她看了看车后,竟然还跟着三辆马车,她疑惑地问东楚:“东楚,我们一行怎生这么多马车?是还有其他的什么人一道吗?”
东楚还是拿着他的折扇:“叶娘子可能不知晓,在下的本职是个商人,后面这些都是我的货物,顺路带到凤城去。”
叶云珠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东楚是江渚的护卫什么的,从来知晓他还能经商,江渚真是多方面压榨人才。
她放下车窗:“我们走吧。”
……
一行几辆马车就顺利启程了。
雨滴滴落在马车顶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出城的路是要经过都司的,叶云珠实在忍不住,掀开车窗的一角,想看一看情况。
不看不知道,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穿着褴褛的百姓跪在都司门前的画面,雨水打湿了在场人的衣裳,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有些年纪较大的已经面色苍白,显然已经受不住了。
江渚就这样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双方静静地对峙着。
世上就是这样,这群人无理由跪在都司的门口,本来官府是可以强制驱散的,但是由于是弱势群体,莫名的一些自以为善良的人就会生出一分同情来,共同抵抗当权者。
这时候,这些人不会听任何辩解的话,无非是受人利用以死相逼,倒逼朝廷处置江渚。
江渚算不得上一个过分善心的人,但是他曾经也流离失所,饥不果腹,他有些明白这些人的恐惧。所以他没有暴力镇压,而是静静的与他们站在一起,甚至一日三餐才给他们发放馒头,有人晕倒也会让大夫免费诊治。
叶云珠望着那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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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挺拔的身躯站在雨水中,格外心疼。
他有何错?不过是拔除了凤南的毒瘤,不过是为民除害,为何这些受他帮助的人反而来逼迫他?
马车在都司的门口停了下来,叶云珠从车窗静静地望着江渚,不禁眼眶微红。
江渚这时候也察觉到了她,两人隔着一群跪在地上的人遥遥相望。他用眼神示意让她离开。
叶云珠就这样望着他,渐渐地眼中蓄满了泪水,视线模糊起来。
都道江渚是奸臣,就从现在的他看来,他果敢、坚毅、善良,即使受人逼迫,也没有乱杀无辜,他是奸臣吗?她不信!
在随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叶云珠已经拿着一把纸伞匆匆地冲下了马车。
冒着细雨,跨步穿过人群,朝着江渚飞奔而去。
等到了江渚的面前,胸前剧烈的起伏,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默默地撑开雨伞,抬高,然后将江渚整个身躯都笼罩在雨伞中。
江渚用手巾帮她擦干了脸上的雨水,低声道:“不是叫你不要来吗?”
叶云珠眼中满是心疼,连带着自己的心口好似都在隐隐作疼,拉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你这样我怎放心离去?”
江渚沉默了一下道:“我是谁?这些都是小事,我能应付。只不过我现在想换种更让人接受的方式处理事情。”
叶云珠心中明白,江渚跟在在一起后,真的变了很多,他知道她不喜杀戮,有些慈悲胸怀,见不得无辜的人受难,所以他改变了,变得不那么厌世了,变得开始慢慢接受这个世间了。
她将伞递到江渚的手中:“恩,我知晓,你是最威风的。”
江渚被她的用词说得笑了起来,眼中少了些刚刚的阴郁,他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恩。快走吧,早去早回。”然后轻轻地在耳边道:“你再不走,我真想将你关起来。”
叶云珠被热气熏得退了一步,慌忙道:“又说胡话,我走了。”说着看了他一眼就朝马车上奔去。
车队又缓缓地移动起来,这次是真的走了。
叶云珠将头伸出车窗外挥舞着手臂,向江渚辞行。
江渚望着她也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他一直是一个喜欢赌博的人,拿自己的命来赌。
这次的事情也是一个大的赌注,杀了王兴,遭到王成的反扑是正常的,不过这也是他示弱得到李丞相信任的最佳时刻。
如果他输了,不过是砍头抄家,但是就是那么一丝的可能他也不愿叶云珠承担,所以他选择先将她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
……
赶路是一件极其无聊而又疲惫的事情,叶云珠坐了两日的马车,感觉自己腰酸背疼的。
“我们休息一下吧。”她喊道。
东楚立刻吩咐车队停了下来:“叶娘子,还有一日我们就能到凤城的郊外了,是不是累了?”
“我看天色已暗,前面有家客栈,要不今晚就歇息在那里吧。”叶云珠看看了前方。
东楚看了看前方,狭长的眼睛微眯,接着若无其事道:“好的,今晚我们就在那里安歇吧。”
透过浓浓的雾气,一群人看见前方一座竹林中有一家很大的客栈,牌匾上写着“落月客栈”四个大字。
58. 落月客栈
一行人走入客栈,客栈很大,推门进去却没看着什么人,只有一个身材矮小的店小二在前台打瞌睡。
看见有贵人临门,那豆大的眼睛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睁得圆圆的。
赶紧跑过来道:“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呀?”
叶云珠一看此人就过分热情的态度就不太舒服,上次被山匪绑架的情境历历在目,这店小二给人的感觉有些热情得有些畏缩,和上次那好心的马夫一个样。
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警惕来:“我们先吃些东西,再看要不要住店。”
叶云珠感觉自己全身上下被店小二都用视线扫荡了一遍,这时候又听小二介绍:“这位娘子,你们可是走对了门,我们这落月客栈可是这附近唯一能歇脚的地方,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叶云珠更加紧张起来,这人不禁是热情了,感觉有些咄咄逼人,不住这还不行的意思了。
东楚这时候笑着来到叶云珠的前面:“好,去把你们的好菜都端上来吧,赶了这么久的路,也该歇歇了,再留几间上房给我们。”
店小二又打量了一下一行的人,见都穿着不凡,笑容更盛了,连忙下去打点去了。
几人坐在大厅一角的方桌上,叶云珠靠近东楚悄声道:“东楚,我觉得这家店不太对劲。”
连她都感觉到这地方不对劲了,东楚按理说不应该没有察觉才对。
东楚看了她一眼,看了一眼四周,才小声道:“是有问题,但是我们一行都是主子安排的高手,不是顶尖的高手都不在话下,我看这群人最多是劫财的小毛贼,不用放在心上。过会大家不要乱动酒菜就行。”
其余众人都连忙称是。
叶云珠此刻最大的痛苦就在于——
望着这满桌的山珍海味却不能下口,因为极有可能里面被下了药。
她咽了咽口水:“要不我们还是先回房休息吧?”再这么看上去,她不敢保证自己有这么大的定力能忍住。
出于安全的考虑,叶云珠和绿萍被安排在一个屋子。
绿萍也感受到了队伍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自从进了屋子就一直紧张地盯着房门外,一刻也不敢闭眼。
她拉了拉叶云珠的袖子:“娘子,你闭眼休息一下,我守着。”
叶云珠没想到自己的运道如此不好,出门不是被追杀就是被劫财劫色,她是有多走霉运?
她抱坐在床榻上,整个人用被子裹住,身子微微发抖。虽然眼睛都睁不开了,身子疲乏至极,就是不敢休息。
这个店给人的感觉太过诡异,偌大的店面目前就只看见那矮小的店小二一人,准备食材的厨房时不时传来咚咚地剁肉的声响,每一声都像砸在她的心尖上。
……
果然到了后半夜,门口果然开始出现几个走动的人影子。
其中一人的声音显然就是店小二:“我都探清楚了,这绝对是有钱人家的娘子,身边就跟着几个护卫。行礼却有几大马车,收获绝对不会小。”
另外一个声音略为沉稳:“你看着他们把饭菜都吃下了?”
“那可不,吃了大半之后,几人都开始发困,接着就回房间了。”
“本来那位吩咐了,少干些这种勾当,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但是老大,你知道他们行礼里都是些什么吗?我们干了这票,都不用管什么那些难伺候的人了,直接退隐江湖都行。”
“是?”自称是老大的人声音也开始激动起来。
“是黄金,满满两车的黄金。”店小二的声音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尖细。
“什么?谁家富人搬家直接搬黄金?这下真发达了。”老大也惊呆了,有些喃喃自语道。
叶云珠自从听到外面有人就神情更加紧绷起来,尖着耳朵仔细听门外的声响。
听到东楚的车队后面装了两大车黄金也是很震惊,她在不敢点灯,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
谁家做生意直接运黄金的?不能直接拿银票吗?她满脑子也是疑问。
不过现在不是她该胡思乱想的时候,屋子外的两人已经开始开门了。
一旁的绿萍拉着云珠的衣袖,小声道:“娘子,他们快进来了,我们如何办是好?”
云珠额边的冷汗也滴落了下来,好在之前经历过山匪,心里稳定了许多,她在绿萍的耳边悄声出着主意。
“吱嘎”一声,客栈的房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两个毛贼放心地进了屋子,正准备吹燃火烛之际,被人从后面砸了一下。
两人后脑勺被砸得有些发晕,但是可能是由于力道小,两人被没有并砸得晕过去,反而一脸怒意地转过头去。
云珠和绿萍手中还各自拿着已经碎掉的花瓶口,一脸尴尬地望着两人,甚至还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还不等两个毛贼开口,云珠大叫一声:“快跑!”
随着一声大叫,云珠提起自己的裙摆就如一只弓箭一般就跑了出去,留下两个毛贼在黑暗中睁大的眼睛。
云珠两人也不知该往哪里跑,想起东楚的话,想到只要护卫发现她们的动静就会赶过来救人,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果然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她们两人想顺便找个房间躲起来,无意间闯进了客栈的厨房。
云珠两人推门而入,迎面扑来一阵浓厚的血腥味和一股肉腐烂的味道。
她急忙用袖子捂住鼻子,房间中没有光亮,什么也看不见,她们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静静地听着外面的打斗声。
突然一滴不知名的液体滴落到了叶云珠的颈项,吓了她一激灵。
“啊……”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绿萍拉了拉:“娘子,怎么啦?”
云珠摸了摸自己的颈项:“没,刚刚不知什么冰冷的东西掉到了我脖颈处。”她的声音中不自觉带着些颤抖,用手摸了摸。
借着门口透进来的月光,叶云珠看见自己的手上有着浓重的颜色,暗色的,滑腻的,像血一样。
当她有了这种认知之后,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为什么半空中会有血滴落下来。
她僵硬地抬头向上望去,动作缓慢得像是一个垂死的老人。
房间的半空中挂着一大团黑色的阴影,仔细甄别那黑色的影子,像几个人形玩偶耷拉着。一种知道又似乎不清楚的东西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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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生恐惧。
叶云珠的瞳孔瞬间放大,想要喊叫,却叫不出声来,想要站起来逃跑,身子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一动不动。
正在她快要被恐惧击溃之时,有人从门外进来了。
“叶娘子。”听声响是东楚的声音。
绿萍从刚刚开始就觉得自家娘子身子越来越僵硬,听到护卫的声音一时间放下心来回道:“我们在这里。”
随着烛火的点燃,门外也出现了几道抽气的声音。
东楚看到两个小女娘蹲在灶火的角落,绿萍还好,叶云珠的眼神有些涣散。
“叶娘子,您没事吧?”他试探地问道。
叶云珠愣愣地抬起头,满眼惊恐,眼眶中蓄满了泪水,突然大叫一声冲了出去。
东楚看她神色不好,赶紧一掌劈将她劈晕了过去。
叶云珠浑身发冷,觉得自己浑身处在冰冷的水中,双手颤抖地厉害。
口中喃喃地叫着:“江渚,江渚……”
以前不管什么时候,遇上什么危险,只要这个人在她身边,她就能感到安全。
尽管最开始她告诉自己他是坏人,是害死他们全家的人,她的潜意识里也会告诉她,这个人不会伤害她。
只有江渚在,她才会觉得自己是最安全的。
但是当所有恐惧笼罩自己的时刻,江渚恰好不在,她想叫他,所有一遍又一遍地呼喊他的名字。
……
东楚和随行的护卫看到了厨房的惨状,本是制作美食的地方,却成了屠宰场,几具残破的躯体在半空中随风飘荡,像几具恐怖的幽灵。
他第一时间让人捂住了绿萍的眼睛,小丫头惊慌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里面有些混乱,你先不要看。”
东楚则赶紧抱起叶云珠送到了刚才歇息的房间,看着一直皱着眉头,呓语的人一脸为难。
这可如何是好?主子现在不在身边,自己就让叶娘子受惊过度,让主子知道了,非劈了自己不可。
东楚用折扇扇掉自己的生出的冷汗,一直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一直不敢休息。
他已经派人通知了当地的官府,等到天亮的时候,县令和几位官差也赶来了,并带上了大夫。
他们详细地说了昨夜的经过,并详细描述了逃跑的那位矮小的店小二的长相特征。
大夫也替叶云珠诊了脉:“这位娘子是受惊吓过度,身体上无甚大碍。”
绿萍泪眼婆娑:“那娘子怎生还不醒来?”
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为难道:“这个就像人被梦魇困住了一样,也许一直都不会醒,也许明日就醒来了,我也说不准。”
“那可如何是好,我可怜的大娘子啊。”说着绿萍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她一直是个成熟稳重的丫鬟,可是只要是关于她们家娘子的事,总能让她失了理智。
东楚一向带着笑意的脸庞此刻却乌云密布,这么大的事情,他可不敢有所隐瞒,提笔详细写了叶娘子发生的所有事情,并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凤南。
他们则将昏迷的叶云珠安排在宽敞的马车内,继续赶往凤都,并第一时间去联系神医。
59. 小聚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进了凤城,第一时间赶往镇国将军府。
门房第一时间通知了主人,过了一小会,云氏就急匆匆地出门来了。
一身火红的徐夫人,性格也随穿着一般火辣,出门就大声问道:“我们家珠珠怎么了?”
东楚一猜就知道这是镇国将军夫人,连忙行礼:“徐夫人,您好,我是江家的手下东楚,负责这次叶娘子来凤都的护卫。”
徐夫人不耐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这时候说些责怪的言语已是无用,赶紧吩咐府中的婆子将叶云珠从马车中抬了下来:“先进来吧。”
东楚吩咐其余护卫将在周围的客栈安歇下,自己则随他们进了将军府。
徐夫人一边让人去请凤都最有名的大夫,一般在床边拉着叶云珠的手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东楚神色严肃,恭敬地答道:“我们在路上遇上了黑店,店里的境况太过于惨烈,叶娘子受惊吓过度,一直都没有醒来。”
徐夫人一听闭了闭眼睛,从口中吐出一口郁气,带着后悔的口吻道:“都怪我,明知道路途遥远,应该安排妥当。”
东楚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徐夫人虽然没有责怪他,但是这句话比直接骂他更让人羞愧,他将头埋得更低:“徐夫人,此事都是我的疏忽大意,我应该负全部责任。”
徐夫人抬头一眼望过来,虽年过四十,但是脸上保养良好,连眼周都没不见一丝皱纹,眼神带着让人不容拒绝的威严:“这事先不谈,珠珠能醒过来才是最重要的。”
东楚应了一声,接着道:“叶娘子一路上叫主子的名字,我想如果主子在这里,她一定会感到安全感,能醒过来。”
“说得有些道理,但是一路上舟车劳顿,让病情恶化的可能性也很大。”珠珠是她姐姐在世上唯一的亲情血脉,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属下已经将信送给主子了,相信他会有自己的办法的。”东楚接着将江渚的信拿了出来:“这是主子亲笔给徐将军的信件,希望夫人转交给将军。”
徐夫人接过信件,狐疑地看了一眼东楚,他们和江渚之间除了有叶云珠的关系,私下没有任何联系,现在他怎会突然写信给她们家将军?
她是个直性子的人,这点叶云珠最随她,于是直接问道:“我们家将军与江大人之间似乎并没有私下的来往,江大人这是何意?”
东楚依旧垂手站着,恭敬道:“我们家主子说叶娘子就是你们之间最好的联系,你们都希望她得到最好的,生活在最好的朝代,所以你们一定会有共同的目标,走向一致的终点。”
徐夫人似乎是内心肯定了江渚的说法,也没有否认,淡淡道:“不管什么事,我还得看我夫君的想法,之后再说吧。”
东楚又关切的看了一眼还在晕迷中的叶云珠:“那徐夫人,暂且就将叶娘子安置在您这里了,毕竟这里比外面安全。我还有主子吩咐的一些事情,就先告辞了。我会去请乌山神医来给娘子先看看。”
徐夫人一脸吃惊:“你能请动乌山神医?”
“之前在外面游荡的时候跟她有一些因缘,我想找个忙她应该会帮。”东楚解释完就告辞了。
……
叶云珠在冰水中,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冻得麻木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从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谁在叫她,这个声音让她感觉好温馨,好安全。
她想努力朝声音那边游过去,但是她全身无力,半点动弹不得。
她张了张干涸的嘴唇,一股清泉顺着咽喉就流了下来,经过甘泉的滋润,她好了很多,又开始呼喊自己相见的人:“江渚、江渚……”
好似她的呼喊有了效果,一时间觉得有人将她带上了水面,整个人被一股冷冽的梅香包裹。
这是江渚的味道,也是安稳的港湾。
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房间里幽暗的月光让她又紧张起来。
但是自己却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张了张嘴巴:“江,江渚?”她的声音由于久未开口而嘶哑。
出乎意料的是,这时有人回应了她:“我在。”说着还紧紧地抱了抱她。
叶云珠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几分,忙抬起头看了看抱着她的人:“你怎么在这里?”她望着江渚满脸的黑色胡须,她记得
她快到凤都了,此刻他们之间应该隔了好远,她是还在做梦吗?接着又惊恐地无声叫了起来:“有,有尸体!!”
江渚温柔地看着她,眼睛中带着月光莹白色的光亮:“有我在,你没事了,你没事了。”他宽大的手掌一直安抚着她的脊背。
叶云珠安静了下来:“江渚,你不会又消失吧?我怕……”小娘子声音小小的,柔弱地让人心生怜悯,眼眶中挤满了快要掉出来的泪水,却要努力睁大眼睛,生怕眼前这个江渚消失掉。
江渚将她整个脸抬了起来,两人四眼相对:“珠珠,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叶云珠看着那琥珀色发光的眼眸,终于能确定江渚是真的来到了她的身边,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之前受到惊吓有些失声的嗓子此刻洪亮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渚并没有阻止她的哭泣,只是安静地抱着她,让她静静地发泄情绪。
过了半个时辰,怀中的人终于停止了哭泣,在怀中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突然意识道:“江渚,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凤城,东楚已经写信都告诉我了,你受苦了。”江渚嗓音有些低沉,因为连日的赶路眼底透着疲惫。
“你怎么来了?”叶云珠的声音有些鼻音,眼含泪花地看着江渚,心中满是感动。
江渚一把搂过她的腰:“你都这样叫我了,我能不来吗?这几日想我了吗?”
叶云珠将烧红的脸贴着那跳动的胸腔,轻轻嗯了一声。“你能来我很高兴,但是凤南的事解决了吗?”
江渚停顿了一下,轻声道:“快了,别担心。”
两人在月光下亲密相拥,像极了偷情的人。静静地一起带到了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江渚终于确定他的珠珠无大碍之后,恋恋不舍地拉着她的手:“珠珠,看着你没事真好,你好好地在这里,记得常给我写信。”
叶云珠也不舍地抓紧他的手指,几日不见,他们之间好似感情更加深厚了起来,这大概就是久别胜新婚吧,她红着脸想着。
“嗯,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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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赶紧走吧。”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缠绵了几句,江渚终于从窗户翻了出去。
出门之后的江渚并没有立马赶回凤南,而是悄悄约见了丞相府的李管家。
两人约见在一处私宅内,四周甚少人居住,似乎都是别人买来短暂居住的。
江渚坐在大厅的正中央,此刻他整个人已经收整好了,重新换了衣裳,整个人神采奕奕,丝毫不见连日奔波的疲惫。
两人面前都倒了一杯茶,江渚看着茶杯中竖立的茶梗,首先开口道:“李管家,我的诚意十足吧?”
李管家脸色严肃,好似在考虑江渚这席话的真实度。他喝了一口茶道:“钱财对于丞相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大事。”
江渚还不等他说完,打断道:“我知晓李丞相未必能看得上这些黄金。听说李大郎君的腿怕是不见好吧?”
李管家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急忙道:“你有办法?”李大郎君的腿是在凤南受伤的,对于这件事,李丞相一直耿耿于怀,不知怪王成多一些,还是其中也应该有江渚的推波助澜。
“当然,在下不才,前些年与乌山神医有所联系,我想她出马的话,李大郎君的腿一定可以完好如初。”江渚一双眼睛盯着李管家。
李管家本是极为稳重之人,当然如果不是个人精也当不了丞相府管家的职位,只是这时候,他只在江渚的眼中看到了真诚。
真可笑,这个人如果不是演技极佳,就是真的如此想投靠他们丞相府,到底是什么原由,还有待考察。
李管家这时候轻笑一声,直接开了口:“江大人,老夫能问一个问题吗?”
江渚好似能预料似的,含笑看着他:“李管家请问。”
“你为何想投靠我们丞相府?甚至不惜与王成直接作对?”李管家精明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江渚一双异色的眼眸也直直地回望过去:“李丞相权力遍布朝野,说句实话所谓树大好乘凉,我给自己找个权势大的靠山难道不对吗?”
李管家没想到他能这么直接说了出来,丝毫不加以掩饰,反而让人看不清真假。
还不等李管家开口,江渚直接道:“说句实话,我认为李丞相如此能人,凤朝没能在他老的掌握中真是一大憾事。”
李管家紧张地忘了忘四周,厉声道:“休得胡言。”本以为江渚是个稳重之人,没成想既然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看来传言不能尽信。
他思考片刻道:“江大人的诚心我会一一向我们丞相禀告,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江渚知道短时间不可能一下子打动那只老狐狸,只能笑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话说这个宅子是之前无聊买的玩意,我也不能呆着凤都,这里就送与李管家了,这是房契。”说着就从怀里直接摸出房契往李管家手里塞。
李管家常年在丞相府身居要职,这些送礼招数早就看习惯了,意思意思地推拒了几下,就收下了。
江渚看着笑意盈盈走出门去的李管家,对着一旁的东楚道:“我今日就会赶回凤南,让人知道我私自离开凤南肯定会生出变故,你这次可给我看好了珠珠,她再出任何事,小心你的小命。”
东楚认真地答是。
60. 情信
翌日
绿萍是第一个发现叶云珠清醒过来的人,她惊讶极了,高兴得像个小孩童一般又哭又笑。
叶云珠时隔好久有一次见着姨母,连忙想起身向姨母行礼。
云氏赶紧将她压在了床榻之上,又将春被往上提了提:“珠珠,别起身,你昏迷了几日了,身子还虚着呢,我让小厨房给你送点粥过来。”
叶云珠笑着叫好,拉着云氏的手细细打量:“姨母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云氏怜爱地摸着她的鬓发,笑道:“还是珠丫头会说话,不像你那个姨父,真不会说话,像个严肃的老头子。”说着狠狠地白了一旁木讷的徐物安一眼。
徐物安身为镇国大将军,叶云珠一直以来也没见过见面,只知道在战场上极为英勇,杀敌无数,北方因为有了他的威信,才能减少北方帝国的侵扰,还知道他虽然为人话少,但是对姨母却极好,虽然得知姨母不能生育,但两人仍旧恩爱十年如一日。
她拘谨地向他问安:“姨父好,这段时间打扰了。”
徐物安并不多言,脸上的表情也无甚变化:“无妨。”
云氏又瞥了他好几眼:“你这个榆木脑袋,不会说话就少说,都吓到珠珠了。”云氏一向待云珠如自己亲生的一般,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此时见她有些怕徐物安的神色,立刻就帮她训了自己夫君几句。
徐物安并不恼,又挤出几句:“你且好生住着,当自己家一样。我还有公干,就失陪了。”说着也不得人回答,就出了门。
云氏继续安慰道:“珠珠,你姨父就是这样的性格,你也别多虑。”
叶云珠点了点头:“知道了,姨母。”
养病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叶云珠虽说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云氏担心得厉害,为了让姨母宽心,叶云珠只好每日里呆在房间里无所事事。
叶云珠病好之后,总是想到该给江渚写封信,报下平安,之前与他约定过的。
她拿出纸笔,在书桌上铺好,一只手撑在额头上,一只手提起笔想了半日,漆黑的墨顺着笔尖滴落在了白宣纸上,留下一个个圆圆的黑点。
绿萍在一旁乖巧地研磨,等了良久,也不见自家娘子有所动作,她试着叫了一声:“娘子?”
叶云珠终于从回忆中醒了过来:“啊?”
“你还不写吗?墨都快干了。”绿萍小心提醒道。
叶云珠望着宣纸上一个个小圆点出神,写什么好呢?提笔写道:“见字如晤,今日身子已然痊愈,然,与君分隔两地,思念如潮涌,每念起君之容颜笑貌,心中便满是甜蜜与愁绪……”
最后写上“盼与君相聚。”,想了想,又调皮地用那几滴小墨点画成了一只可爱的小白兔抬头望着一只微笑的大灰狼。
俨然是把自己比作小白兔,将江渚看成了大灰狼,小白兔正在思念着大灰狼。
写完信后就吹响了一个白色的口哨子,那是江渚给她的,说是无论有何事情,都可以吹响口哨,他的人都会第一时间前来,听候她的吩咐。
第一次吹响的时候,她有些紧张,不安地看着四周,这里再怎么说也是镇国将军府,守卫森严,她担心江渚的人进不来。
正想着一道白色的熟悉身影就站在了她面前:“叶娘子,许久不见。”
叶云珠惊讶地望着面前的人,这不是东楚嘛,他可是江渚的左右手,现在是给她当护卫?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东楚,你怎么在这?”
东楚装模作样地瘪了瘪嘴:“叶娘子,你可以跟主子说说好话吗?自从你上次被吓到自己,我就被主子贬职了。”
叶云珠为难地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住,东楚,是我连累了你。”
眼看着叶云珠眼中的愧疚,东楚也觉得自己的玩笑开过了,赶紧道:“叶娘子,属下跟你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请问你有什么吩咐嘛?”
叶云珠看到一脸戏谑表情地东楚,才知道自己又被这个人骗了,整日里每个正行,还是拿出自己的信件:“这,这是给江渚的信,请替我转交给他。”
东楚眼中带着看好戏的神情,多了一嘴:“情信?”
叶云珠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故作威严道:“别胡说,我,我只是告知他我病好了,让他不要担心。”
知道云珠的脸皮最薄,东楚也不玩笑了,答应道:“我一定通过官方驿站,第一时间让主子接到信件,比我们自己连夜赶路都快。”
就这样等了三日,叶云珠果然接到了江渚的回信,她连忙打开信封,上面只写了大大的三个字:已知晓。
叶云珠看完信后就撅起了嘴,她虽不善文笔,洋洋洒洒写了三大页,接过江渚就回了三个大字,这是敷衍吗?这绝对是敷衍!
连来送信的东楚也看出来了叶云珠不太高兴,他笑了几声:“叶娘子这可是不太满意主子的回复?”
叶云珠转过身去,反驳道:“才不是,我没有。”
东楚:“其实这是有原由的。另外是主子加密给您的口信。”
叶云珠终于转过身来,好奇道:“能有什么原由?”
东楚也不绕弯子了:“因为经官道的书信是必须检查的。”
叶云珠还没反应过来,为何要经过检查?检查又和江渚只回复寥寥几字有何关系?
正在叶云珠思考之际,东楚戏谑地声音从身后传来:“因为大家都能看到你写给主子的情信了。”声音还憋着笑意。
一听到这句话的叶云珠,立马转身蹲下身子,将自己的绯红的脸捂了起来,叫喊出来:“东楚!你为何不告诉我,信件还要检查?”她写给江渚的信都被他们瞧见了,她还怎么见人?羞死人了。
东楚再也憋不住,哈哈大叫出声,还在叶云珠的心间撒盐:“您也没问呀。”
叶云珠红着脸恨恨地看了一眼东楚:“好!东楚,你给我等着。”在无意间看见东楚的袖口露出了一封信的一角,上面好似有静怡的名字。
她索性趁着东楚不注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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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将信件抽了出来,快速打开,并浏览了起来。
原来这真的是静怡写给东楚的信件,但是字里行间全是家里长短的小事。
她看着追着她的东楚,一脸笑意:“东楚,你跟我家静怡妹妹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还有联系?”
从未见过东楚的表情如此精彩,他尴尬解释道:“我们没什么,只是上次送小怡回去,见她们家可怜,就顺道送了些东西,她可能是为了感激所以写的信件吧。”
叶云珠一脸了然的表情:“哦。”也没再多问,告诉东楚让他过几日再来拿信。
第二封信的叶云珠就含蓄了许多,没有再写文字,只是画了几幅小画,图中一只小兔子正在买新衣,并拿着一块藏蓝色的布料开始裁剪衣裳。
江渚拿着那单调的小图,嘴角满是温柔地笑意,别人可能看不懂,但是他一眼就懂了云珠的意思,大意是说她在逛街的时候买了春日宴的新衣裳,并看上了一匹布料,准备给他也制作一件新衣裳。
他拿出纸张铺好,在上面再次写上:吾静待。
也在剩余的纸张上画上一直黑狼穿上衣服的小图,他画的黑狼有着一双棕色的眼眸,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意,惟妙惟肖。
两人就这样隔几日就会传送没有文字,只有小图的信件,看得驿卒抓耳捞腮,始终猜不透小图的意思,甚至偷偷将每次的小图偷画下来,仔细猜测图中的含义。
渐渐地这一套图被人编上了文字,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在士兵当中广为流传。
叶云珠两人并不知晓,两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成了画册子的主角,并且颇受欢迎!
……
转眼间,三月初三,春日宴的时间就到了。
叶云珠在将军府呆了大半个月的时日,一直没有见着自己的妹妹叶清灵,她也没大在意,只当是她忙着学琴。
春日宴这日
叶云珠跟着云氏一起入宫参加贵妃娘娘亲自举办的春日宴,据说这位受宠的李贵妃是李丞相家的嫡女,不仅家世显贵,而且容貌艳丽。
每年春日宴都会邀请凤都三品以上官宦家的女眷参加,御花园中,各种名贵花草散发着芬芳,亭台楼阁,极尽奢华。
如今这位皇上子嗣单薄,皇宫中除了已经薨了的太子殿下,就只剩下李贵妃的儿子二皇子殿下,朝中人都传言,二皇子殿下温润如玉,待人和气,将来一定是不可多得的好皇帝。
但是如今这位皇子心思都在学业上,如今行冠礼已经三年有余,身边连个通房都不曾有过,李贵妃为了此事很是着急,春日宴也是为此专门设立的。
叶云珠第一次进皇宫,被云氏拉着的手有些潮湿。
云氏也看出了她的紧张,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珠珠,别害怕,不管是贵妃还是那些世家夫人们都挺和善的,你到时候跟着我就行了。”
叶云珠一听参加宴会的都是些皇亲贵族,更加紧张了,心里暗暗想到,要是江渚在就好了,自己一定不会这般害怕。
61. 春日宴
叶云珠拉扯着苍白的笑脸:“好的,姨母。”她不愿给姨母惹任何麻烦,也并不愿让姨母担心。
宴会设在百花盛开的御花园中,桃花灼灼,杏花如雪,处处芳菲,五彩的锦缎在空中飘扬,华美的宫灯高挂。
她穿着普通的玉色衣裳,为了不显失礼,简单的装扮了一下,在头上带上了普通的梨花步摇。没成想一身雅丽别致的她在一群花枝招展中却显出特别显眼。
一群装扮艳丽的女娘子此刻正咬着手巾看着这陌生的女娘子,她不过分装扮,但白嫩的脸庞却嫩得像能掐出水来,白色的梨花步摇虽是普通,但是这个女娘子带起来却特别的灵动。
几个小圈子的人开始互相咬着耳朵:“这是哪家的女娘子,之前怎生没见过?”
又听有人小声回道:“听说是镇国将军家的侄女,原本就是乡野出生的一个小县令之女。”之后人群里隐隐传来嬉笑的声音。
叶云珠没见过如此的场面,总觉得这群人的眼中带着些许的恶意,她觉着惊讶,她初次参加这春日宴,从不曾招谁惹谁,这些人怎么这般恶意?不曾想天生丽质自然惹人嫉妒。
姨母和几位熟识的夫人打招呼去了,叶云珠坐在桌子前,无聊地盯着眼前的甜点,造型精致,香味扑鼻。
趁着别人不注意就拿起一块糕点快速塞入嘴中,用衣袖掩盖开始大口咀嚼。
“二皇子殿下到!”随着一声太监的高声唱和,所有的目标都集中在一个挺拔俊秀的身影上。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郎君缓缓走来,面容俊朗,眉如墨画,眼眸深邃而明亮,好似天生带着深情与笑意。
他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恭敬地给自己的母亲行礼,然后向众人示意,不紧不慢地端坐在李贵妃的左侧。
一众小女娘一眨不眨地追随着凤逸尘的身影,唯恐看漏了他的一颦一笑。
叶云珠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到了,一口糕点卡在了咽喉处,不上不下,赶紧喝了面前杯中之物后,才缓过气来。
糕点的甜腻之后充斥在嘴中的是一股浓郁的果香,带着淡淡的酒味,这是酒吗?
一时间整个脸颊都红润起来,像是刚染上的上好的胭脂。
凤逸尘面带柔和的微笑扫视一周,周围都是爱慕的眼神,犹如一群看见蜂蜜的蜜蜂,让他有些烦扰。
突然一个穿着简雅的女娘子映入他的眼帘,她是在添酒吗?一只粉红的舌尖小心翼翼地伸进杯中,然后在迅速缩回,犹如一只遇见新奇事物的小奶猫。
他桃花眼中的光芒亮了亮,饶有性质地打量着这位奇怪的女娘子,都说官家的女娘子端庄秀丽,但是这位女娘子初次相见,却别有一股灵动。
他正欲上前,却被自己身边的母亲拦住了去向,用眼神示意他端坐好。他只有重新端坐下来,再次看见那边,已不见那女娘子的身影。
叶云珠刚刚急着将糕点咽下去,一不小心喝了一杯果酒,这会脸上热气蒸腾。
她看了一眼姨母的位置,还没有回来,她只有一个人走了出去,想吹吹风,散散酒气。
由于对御花园的路不是很熟悉,她也不敢走远,向着人少的地方,走到了一个精致的小凉亭。
不巧的是这里早已有一个穿着旧衣的老人在编织物件,她本欲悄悄溜走,看着老人高超的编织技巧,不自觉走了进去。
然后蹲在地上仔细端详了起来。
老人看见一个陌生的小女娘就近观看,也不气恼,反而带着慈祥的微笑道:“小丫头,对竹编感兴趣吗?”
叶云珠看得入神,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想法:“老伯伯,你好厉害,这是编的什么呀?”
老人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这是一个花瓶,春日来临,用青竹编织花瓶,再插上些野花,满屋温馨。”
云珠也开始想象那种画面,果然别有一种乡野田间的野趣。
她想到自己给江渚编的那只老虎。感叹说道:“竹编好难啊,之前为编一只老虎,手上划了好多小口子。”
老人听了小女娘子的话,干脆放下手中的东西,给她拿了一根竹篾:“老虎?要试试吗?”
叶云珠喝了一杯果酒,脑袋也不是很清楚,从没认真考虑过这老人的身份,只是顺从自己的感官直觉走,接过那根竹篾:“试试就试试,绿萍还笑我说,我编得四不像。”
说着就动起手来,喝酒后的叶云珠手指更加不协调起来,捣鼓半天终于还原了一只送给江渚的四不像。
“看,老伯伯,是老虎吧。”说着献宝似得捧出来给对面的老人看。
老人从刚刚就彻底放下了自己手上的活,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编小老虎,现在很少人会对这种手工制作品感兴趣,都娇气得厉害,害怕手受伤一点点,就不漂亮了。
老人拿过这只“老虎”,被别人说四不像倒是一点也不假,却也牵起了一段久远的回忆。
叶云珠见老人拿着不放,拍拍手站了起来:“老伯伯,您要是喜欢这只老虎,今日就送与你了。”
老人摸了摸自己的白胡须,也随意从怀中摸出一枚小小的玉佩,颜色翠绿,看上去价值不菲。
叶云珠从小见到的珠宝首饰数不胜数,也不觉着有多稀奇,心想好歹是老人一番心意,想也没想就收下了。
这个时间酒气也散得差不多了,担心姨母回来找不到自己会着急,连忙道:“老伯伯,我出来很久了,这就要回去了,告辞。”
老人站起身来,慈爱地看着蹦蹦跳跳的小女娘,独自道:“这是哪家的小女娘,真是活泼可爱得紧。”
突然从暗处走出一暗卫:“皇上,要不要去查查?”
凤朝皇帝凤沐阳缓缓摆了摆手,悠悠道:“相逢即是有缘,有缘就会再相会,何必扰人清净。”
暗卫:“是。”说完就重新隐回暗处。
……
叶云珠的路痴病症从来都没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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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短短几十步的路程,她硬是没有找到来时的路,反而来到了一座荒凉假山后面。
与御花园的团花锦簇不同,这里只有一些乱石和杂草,人烟罕至。
春日已至,天空中暖阳高照,叶云珠没想到皇宫之内还有这种地方,荒凉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从假山后面隐隐传来断断续续地啜泣声。
叶云珠提起裙摆一步一步朝假山后面走去,隐约看见草丛后面有黑色的阴影,正准备用手扒开草丛。
“这位娘子!”头顶传来一句温和的呼叫声,声音如清泉流淌,悦耳动听。
不过还是将这自陷于恐怖氛围的叶云珠吓了一跳:“呀!”差点跳了起来。
凤逸尘又暖暖地笑了起来:“本殿下可是吓到娘子了?”
叶云珠缓住心神,这才望见是刚刚那位二皇子殿下,满眼惊慌,如一只惊弓之鸟,连忙慌乱地行礼:“拜见二殿下。”
看着像一只小奶猫的叶云珠,凤逸尘眼中的笑意更加浓厚了些,亲自扶起地上行如此大礼的小女娘:“不必如此惊慌,我是看你在这里晃悠半天了,可是迷路了?”
叶云珠被人拉起了手指尖,温热的手指触碰到了一瞬,即使只是无意见的碰触,她有那么一瞬间也觉得被一只冰冷的蛇缠绕的感觉。
她忍住自己的不适,从地上站了起来,垂头道:“谢二殿下,刚刚只是有些闷热,现下凉爽多了,我这就回去了。”
凤逸尘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她面前:“我们一道吧。”
叶云珠也不好拒绝,不远不近乖巧地跟在他后面,边走边望着前面人的脚后跟。感叹道真真的如玉一般的人,连脚上的鞋袜都洁白无瑕,不染一丝尘埃。
但是,她一点好感也没有,还无理由地生出一丝丝厌恶,她自己也有些不明所以。
凤逸尘突然停住了脚步,正在想事情出神的叶云珠一头就撞到了他的胸前。
片刻之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后,又捂着额头连连道歉:“多不住,二殿下,我刚刚走路出神了,没注意到您。”声音软糯带着些许哭意。
“是我不对,不该突然停下来。”凤逸尘温和得没有一丝脾气,反而像她道歉起来。
叶云珠不敢抬头,连连摆头:“是我,都怪我。”
凤逸尘笑出声来:“我们一直道歉下去,恐怕宴会都要结束了。”为了放松氛围,他开起来玩笑,既能让听的人不会过分紧张,又能让聊天能继续下去。
“对不住,我们赶紧赶回去吧。”叶云珠面对这个人还是有些紧张,只想早日回到宴会上,不再跟此人单独相处。
凤逸尘的眼睛眯了眯:“好,对了,我刚才是突然想问娘子姓名?你都识得我了,我却不识得你,岂不是很不礼貌?”
叶云珠有些不想回答,吞吐几下还是答道:“我叫叶云珠。二殿下不必记得我这样的小人物。”
62. 弹琴
凤逸尘定神看了看一直垂首的人,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如此特别的小女娘子还是第一次见,他很感兴趣。
回到座位上,姨母已经回来了,还关切问道:“珠珠,上哪里去了?”
叶云珠:“刚刚不小心误喝了一口果酒,去外面散了散酒气。”
“你没事就好,我记得你不太识得路,皇宫里复杂,小心些的好。”云氏虽然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但是毕竟在凤都这权贵圈子里混了良久,在大事情上还是比较有分寸的,比如现在在皇宫里,随便遇见一个丫鬟太监都可能有较硬的后台,还是小心点的好。
叶云珠也知晓姨母是真正为自己着想,也点头称好,又转念问道:“姨母,不是说灵儿也会来吗?怎么没看见人?”
“前些日子到时来了口信,说是会来参加春日宴,让我们不必担心她,这个丫头现在长大了,有主意了。”云氏提到叶清灵明显不太高兴,这个丫头来凤都好久了,一直都没到府中看望他们,倒不是说一定要来,但是起码让长辈知道她人在哪里,不必为她担心。
叶云珠见姨母不太想提及就索性闭了嘴,自从苏姨娘过世之后,叶清灵虽还是往常柔顺的模样,但是不管是与她,还是与爹爹这些亲人都疏远了不少,一直都忙着自己的事,也不让人知晓,她有些担心。
春日宴说得好听,宴会上大家不过是吃吃喝喝,展示展示才艺,一群女娘子在一起吟诗作画,各领风骚。
叶云珠却不愿去凑这个热闹,她从小过得随意,虽然什么都会一些,但是却都不精通,唯一学会的只是一首曲子,上一世那些无聊的日子,偶然得了一只幽怨的曲谱,便一直练了好几年。
正准备一直在座位上混到结束的叶云珠,突然觉得自己周遭的光线都暗了些。
她抬头一看,一群花花绿绿的女娘子正站在她的小桌前面。
为首的女娘子穿着红色广袖留仙裙,裙摆上都坠着蝴蝶,一走动起来,那薄如蝉翼的蝴蝶好似真的在飞舞一般。
叶云珠愣愣地看了那裙子一眼,心里暗道好看,想去捉蝴蝶了。
红衣小女娘神情倨傲:“你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边陲之地的知县之女?”
倒也不用说得这么不堪?她自己觉得挺光荣。叶云珠此刻只想把自己藏到没人的地方,她都这么不显眼了,怎么还是有人找茬?就说她不愿参加什么宴会来着,上一次还是在宴会上吐人家身上,被记恨了厉害,这次她真的不想惹事。
于是她连忙站起身来,脸上露出讨好的微笑:“正是,小女叶云珠,请问有何事?”
周围一众人早就对这个陌生面孔感兴趣了,见有人搭话,都围了过去,嗑瓜子,看热闹,是最有趣的事情了。
那红衣女娘子更加不高兴了,这乡野来的就是粗鄙不堪,行个礼都不见半点端庄,嫌弃道:“灵儿怎么会有你这种姐姐,真的是晦气。”
叶云珠见她说出自家妹妹的名字,赶紧追问道:“你认识灵儿?”双手急得差点去拉她的衣袖。
红衣女娘子连忙后退了一步,生怕染上粗鄙的气息似得:“你不要靠近,我就是听闻灵儿有一个姐姐,特地来看看。不料却大失所望。”说完还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
“灵儿今日来了么?你们是否同路。”叶云珠并不在意她鄙视的目光,自家妹妹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一旁的蓝衣女娘子看不下去了:“岂有此理,这可是丞相家的二娘子,你怎生如此没有礼貌,问个不停?还让不让李二娘子说话了?”
叶云珠这时也冷了下来,嘀咕道:“我连你们是何人都不知晓,谈何礼貌。”
接着摊开手:“你们说,你们说。”这群人无故站到自己桌前,自顾自说一些贬低她的话,她都没生气,这些人倒生气了。
李二娘子看了一眼蓝衣女子,蓝衣女子立刻反应过来,鼻孔朝天向叶云珠道:“我们和叶清灵都是琴友,她前些日子恳求让你也加入我们琴画会,今日正好遇见,就给你个机会,让你表现表现,如果好的话,我们自会破格让你加入。”
叶云珠皱起了眉头,她可没说要加入什么劳什子的琴会,她最烦的就是这么吟诗作画弹琴这些风雅之事。
蓝衣女子见她不说话,捂着嘴惊讶道:“你不会是不会弹琴吧?”
见叶云珠还是皱着眉头不开口,李二娘子也峨眉轻蹙:“灵儿怎会有你这样的姐姐,真是丢她的脸,连琴都不会弹。”
其余的人也开始说了开来,刚刚初见的惊艳如今也变成了什么都不会的草包。
眼见着说话的人越来越难听,叶清灵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连连尴尬解释道:“你们不要这样,误会姐姐了,她只是不喜弹琴,其他还是很好的。”
看着越描越黑的叶清灵,周围的人尖锐的评判声更加大了,一看就知道叶清灵是在给叶云珠打掩护,自己人说的话总是不被人信任的,都认定是狡辩之词。
一声一声的轻视之语最后变成了不堪入耳的辱骂,开始赶她出皇宫,赶出凤城。
叶云珠站在一群人中,看着这些丑恶的嘴脸感到无比恶心,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从小生活在宠爱里的她看不明白,她认为一个女娘子即使不通音律,不善刺绣,甚至不会厨艺,这些都没关系,这些和一个人优不优秀,一个人应不应该站在这里没有丝毫的关系!
正在众人炒得不可开交之际,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众人,轻声道:“谁说我不会弹琴?”
其余人一听,又是一片反驳讥笑的声音。
叶云珠紧闭着嘴,什么也不说了,直接绕过人群,走到舞台中央摆着的古琴边,坐了下来。然后闭目……
众人又开始:“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装,要是刚刚就索性承认自己不会,还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堪。”
“现在她要是弹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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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或是弹得七零八落可就丢人了。”
讥笑的话语还是没有停下,在场所有的人都没人人相信一个乡野来的草包会弹好琴。
甚至李贵妃和凤逸尘都牢牢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开口阻拦这场闹剧,静待事情的发展。
片刻之后,叶云珠的手指开始动了,一双白嫩的手灵活地抚动着琴弦,刚开始很慢很轻柔,随着曲子节奏的加快,指尖飞速的在琴弦上挥动,流畅的琴音飘扬而出。
随着曲子的流出,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并不是她的琴技有多高超让人难以超越,而是那些当家主母特别的身居后宫的妃嫔们都不知为何,开始感伤得想要流泪。
好似她的琴音有种淡淡的忧伤,有被困住的哀怨,有对世事不公的抱怨,这曲子瞬间勾起了所有人心中那隐秘的心酸。
叶清灵看着从不摸琴的自家姐姐,又看了看众人的神色,咬紧了腮帮子,自己准备在春日宴上展示琴技,现在风头都被她抢光了。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淡淡的忧伤笼罩着整个御花园。
突然安静的氛围中想起了鼓掌声,原来是凤逸尘站了起来,首先鼓起来掌声:“琴音如泣如诉,令人为之动容。”
在场的不少女娘子都跟着鼓起掌来。
叶云珠站了起来,她看了看周围刚刚还谩骂她的人,轻声道:“二殿下过奖了,说实话,我只会弹这一首曲子,但是怎么了?何人规定身为女娘子就一定要会弹琴,要会吟诗作画,这些都是一个人的自由,我不喜欢所以我不必去费尽心思学这些。我的家人也很爱护我,所以他们也由着我,将来我也会找一个疼爱我的夫君,他也一定不会在意我会些什么,我们只会心灵相通,然后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
一席话又让在场的未婚女娘子愣住了,这是她们从没想过的活法,她们被教育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礼仪半点差错都不能少,认为这才是女娘子择夫君的优势,没成想还有如此散漫的活法。
李贵妃没有开口,因为她从没有感受还有这种自由,她从出生都被严格教导,从小父亲就为她规划了入宫这条路,除了这条路她无路可选。
她看了一眼还是震惊中的自家的妹妹,李二娘子从小以自己的姐姐为榜样,她自己也是被教导成了整个凤都女娘子的样板,没人问过她们喜欢这种生活吗?连她们自己也不成想过。
凤逸尘则是想当赞赏如此特别的叶云珠:“叶娘子见解独到,琴艺更是了得,母妃,你不赏赐一下嘛?要不赏她在宫里用晚膳吧?”
李贵妃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对他很是了解,思考片刻淡淡地开了口:“是该赏,就赏你弹的那只古琴吧,可是不可多得的好琴。今日本宫乏了,就先告辞了,你们自己先热闹着。”
走之前还看了凤逸尘一眼,凤逸尘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看了看舞台中央大放异彩的叶云珠,只能恹恹地退了出去。
63. 跟踪
叶清灵不甘心,本来在春日宴上大放异彩的人会是她,上一世她将会大展琴艺,赢得贵妃娘娘的称赞,取得与二殿下共处的机会,为何现在全都变成了叶云珠的?为何她都已经远离家里了,叶云珠什么都要与她相争。
今日的春日宴是她唯一接触二殿下的机会,她不能放过,她借口方便快速离开了人群,匆忙朝着凤逸尘离开的方向追去。
还好在不远的小池边看到了一个人的二殿下,她放缓了脚步,努力平复自己剧烈跳动的心情,再闭着眼睛一口气冲了上去,刚好撞到了凤逸尘坚挺的背脊上。
她慌乱地跪到了地上:“二殿下赎罪,是我的错,刚刚没留意到前面有人。”小脸微微扬起,一双无辜泛红的眼睛望向头顶上的人。
凤逸尘因为被母妃逼着提前离场有些心绪不佳,此时看见一个长相玲珑的女娘子心情好了大半,微笑着道:“是本殿下的错,挡了娘子的路,请问娘子是?”
叶清灵适时娇羞地低下了头:“小女子叶清灵,是刚刚台上叶云珠的妹妹。”
凤逸尘眼中兴趣更加浓厚,双方交谈了起来,甚至还一下子约定了下次见面的地点。
看着逐渐走远的风逸尘,叶清灵脸上的红晕瞬间就消散大半了,取而代之的是洋洋自得的神情。本是极为清澈的眼睛中泛着由于奋力地瞪着而泛着红色的血丝,谪仙般的女娘子此时却更像是堕入凡尘的魔鬼。
……
叶云珠要不是想着灵儿要来这春日宴,本就不愿与这些人多做来往,看着主人已经先离开了,就立马找上了姨母,在她耳边悄声道:“姨母,现下我们可以出宫了吗?我待在这里浑身不自在。”
云氏刚刚被人支走,回来后也听说了叶云珠被针对的事情,好在小女娘子聪慧,已经自己解决了,不过遇上了这些糟心事,她也不想再多留了,要不是为了给贵妃面子,也是极其不想来这些场面的。
云氏安慰地拍了拍叶云珠的手背:“好,我们这就走。”
叶云珠环顾四周:“怎生这会没见着灵儿,这里鱼龙混杂,还是一道走的好。”
正说着就见叶清灵从后面冒了出来,步履匆匆,脸上还依稀带着红晕。
她向着叶清灵招手,大意说了要走的事情。
叶清灵该办的事情也办好了,该识得的人也结识了,于是跟李二娘子她们打过招呼乖巧地跟她们一道离开了。
这次来凤都得本意是探望一下亲人,现在该见的人也见了,叶云珠看见姨母和灵儿都很好暂时放下心来。
前几日东楚也来告知说凤南的事情解决了,不过没有具体解释,她很好奇到底是怎么解决的,也很想知道江渚写给姨父的那封信到底是说什么?
眼看着要走的日子就要来了,她在姨父的书房前面徘徊了良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房门。
“进来。”屋内的人中气十足,声音威严。
叶云珠的心脏跳动得更加厉害了,她一向有些怕这个姨父,由于他久居站场,眉眼都染上了杀伐之气,如果江渚那冷冽的气息是内敛的,徐物安的杀气就是外露的,张扬的,唯独只有面对姨母的时候,才会显出一丝柔情。
她规矩地行了一个礼:“姨父。”
徐物安正坐在书桌前,抬眼望了她一眼,接着低下头去继续忙,写完手头的字后道:“听说你这两日就要回凤南了?”
叶云珠乖巧地站在书桌前:“是的。感谢姨父这段时间的照顾。”接着又不说话了。
听到这么客套的话,徐物安索性将笔放下,一双锐利的眼睛就望了过来:“有事?”
叶云珠抿了抿嘴,她就是江渚和他们之间的润滑剂,今天有些话她必须要说,她要保证姨母一家和江渚之间不会起任何误会矛盾,尽管她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点是什么。
她抿了抿嘴:“是。我想知道江渚给您的信到底是什么?”她搓了搓手,有些紧张。
徐物安并没有立马回话,而是盯着她,好似是考虑如何回话,又好似要考验她的耐心,似乎过了好长的时间,他终于开口了:“其实也无大事。”
这是不想说明白的意思,其实叶云珠也不需要完全知道信件的内容,只要无矛盾就好,她接着道:“姨父以为江渚是个怎样的人?”
徐物安还是没接话。
叶云珠接着说:“世人都传他暴虐凶残,但是这一年来我一直在他的身边,他没有杀害一个无辜的人,反而他很正直,真诚,为了惩杀奸逆他无所畏惧。”
徐物安依旧没有接话,他是个很正派固执的人,同时长期在战场上又培养了他小心谨慎的性格。
“姨父,不是因为江渚是我的未婚夫婿我才这样为他说话的,今日我说的话都说亲眼所见,我能保证他绝不会做伤害百姓的事情,如果他有什么请求与您,请您一定看在姨母的面子上帮他一把,让他不至于孤军作战。”叶云珠哔哩吧啦说了一大堆话,说完期待地看着他。
徐物安思考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会考虑的。”“我会试着相信这个人。”他又加上了一句。
“谢谢姨父!”叶云珠听到这话,放心了大半,这两人都属于固执的性格,江渚的性格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只要不互相针对,她相信前世的悲剧都有可能避免。
再说排除江渚的因素,姨母家也可能是受了别人的陷害,她要提醒一下他们:“姨父,如今朝中什么人都有,姨母又是直性子,您老多注意些,别糟了什么人的陷害。”
她并不知晓未知的危险是什么,她只能含糊地让他们提高警惕。
看着退出去的叶云珠,她是云娘最宠爱的丫头,往日里见只觉得单纯可爱,今日一番话倒是稳重了许多,毕竟也是快出嫁的女娘子了。徐物安欣慰地点了点头。
叶云珠终于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接下来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云氏拿出手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次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聚。
叶云珠也从马车中伸出头来,念念不舍地朝着姨母一家挥手,心里默念道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
回去的队伍比来时的更长,护卫增加了一倍,都能比上公主出游了,东楚说是主子担心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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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遇上什么危险。
叶云珠听闻此事心里暖暖的,以前他总是默默守护她,但是现在他的守护似乎更加明目张胆了。
她捂着脸,从指缝中露出泛红的脸颊。
绿萍在一旁也跟着笑道:“娘子,你是在想江郎君吧。”
叶云珠放下手,假装开始喝水,嘴硬道:“哪里有,谁想他了,最近他都没给我来信,我要直接回凤南吓他一跳。”说完自己的眼睛中都掩饰不住的愉悦,兴奋。
离凤南越近,她的心都跳动得更加迅速,如一只不听话的小兔子一样,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短短几日的路程,叶云珠似乎觉得比来时都变长了,她好像生出一双翅膀,飞快地就回到凤南,从来都没如此急切地想要见到一个人。
赶了一整日的路,就算赶路的人能坚持,马匹都受不了,他们还是找了一家驿站住了下来。
经过上次的事故,东楚谨慎地没有选择一般的客栈,而是选择了官家的驿站,条件虽说不上有多好,起码人员安全。
东楚吩咐一行人安顿了下来,一路上,他却觉得有些怪异,总觉得被人跟着。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但是这次护卫叶娘子回凤南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不然这次真的会被自家主子手撕了。
尽管已经入夜了,除了巡逻的几名护卫,其他的的人都休息了,但是他还是不放心地在窗边偷偷查看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有几个人趁着夜色摸进了驿站。
他皱着眉头,这些是什么人,胆子可真大,他们是什么时候盯上他们的?
“哐当”一声,叶云珠在睡梦中一下子惊醒了,经过上次的事件,只要在外面,她都睡得不是很安稳,一点小小的动静都会被吵醒。
她赶紧摇了摇身边睡死的绿萍:“绿萍,你听外面是什么声音?”
两人瞬间被外面的打斗声惊醒了,赶紧穿上外衫,趴到门缝边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东楚告诉过她,如果发生什么变故,不用管他们,锁好门顾好自己就行。
不一会外面就没有任何声响了,她犹豫地开口:“东楚,你们没事吧?”
东楚就在门外的长廊边,脸上都是被溅上的血迹,他微笑着答道:“我们都没事,不过是几个小贼。”
想了想又提醒道:“你们不必出来,免得受了惊吓。”
叶云珠这才放下心来,她觉得她以后还是少出门,像是灾星一样,出门随便乱逛就能遇上坏人。
叶云珠没见着外面惨烈的场面,以为只是捉了几个小贼,就没放在心上,不一会就接着睡了。
外面的护卫则都轻手轻脚地忙了起来,开始打扫战场。驿站里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尸体,大厅里的桌椅都被打得乱七八糟。
东楚此刻将一个贼人踩在地上,拿出折扇,反佛一个翩翩公子般带着微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地上唯一的存活着的人看着这个面带微笑的俊朗郎君,此刻却怕得浑身发抖,但是他不能说,说了会死得更快,他们头上那位更是残暴得让人觉得是地狱跑出来的魔鬼。
64. 相逢
东楚低下头来望着他:“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你是什么人吗?”一双狐狸眼好似将人都看穿了。
那贼子此刻到了绝境,他本就是做的刀尖上舔血的买卖,也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这次他以为会和往常一样,不过就是掳走一个小女娘,有何难的,不成想遇到了硬茬。
只是可惜这次出门的时候答应了要给自己的小女儿买纸鸢,说好了回去一起放,恐怕不能实现了。
他趁着人不注意,一口咬破了嘴里的毒药。
东楚以为这群人只是乌合之众,没想到还有这么专业的断后手段,他啧啧了几声,可惜地查看着这人的鼻息,确定没有气息之后,拿出帕子沾上血迹,转身给了身边的人:“拿去给神医看看,是什么毒药?”
一旁的护卫恭敬地接过:“是。”
翌日清晨
叶云珠准备起床了,自从到了姨母家,每日辰时都会被姨母叫着起床锻炼,美其名曰养生,她是不太明白为何早起就能锻炼体质。
总之,在姨母家的月余,养成了辰时起床的习惯,以至于现在不用姨母叫,她也醒了过来。
她兴奋地爬起了床,心里一直叫着:赶路、赶路、然后见江渚。
打开房间的门,门外丝毫没有贼人闯入的痕迹,东楚和一群护卫都已经整理好行装,等待着她的出发。
她兴致浓厚,用了些饭食就钻上了马车。
后面几日的路程都行进得迅速,叶云珠也不觉得有多累,大家都自觉地减少休息的时间,只想快些赶回凤南。
当马车进入凤南的那一刻,叶云珠简直觉得她回到了家,很奇怪的是,这里明明还不是她的家,甚至上一世,云边小筑一直是她想要逃离的地方。
她没有回云边小筑,准备直接感到江渚所在的凤南都司,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守卫却告诉她江渚回家了。
她又马不停蹄地朝云边小筑赶,匆匆回到家里,推开江渚的房门,里面仍旧空无一人。
叶云珠激动的心被瞬间泼了一盆凉水,有些失落。
绿萍安慰道:“江郎君定是不知晓娘子今日到家,错过了。”
叶云珠知道这是事实,但是就是抑制不住地有些失落,他们就这么错过了。
缓缓走出门去,春日的天气尤其好,微风轻轻吹拂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海棠花的清香。
去年冬日的时候,听说她喜欢花,就找人在她的院子里移栽了成片的海棠花,如今春日正浓,院子里的粉中带白的海棠花压满了枝头,一些花枝甚至伸到了江渚的院子。
她回到告别月余的小院子,里面一切都入常,一点灰尘也没有,应该是有人经常打扫,小池边的空地上栽满了海棠,一片粉白,微风吹来,几片花瓣在风中飞舞。
失落的心就这样平稳了许多,这里有了许多他们一起生活的痕迹,日常的小日子是那么让人安逸。
何必急在一时,她这样劝慰自己。
“珠珠。”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背叫她。
叶云珠以为自己又生出了些幻觉,在凤城的时候她总是梦见江渚在梦中这样叫她。
突然一双有力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她甚至能听见身后人强烈的心跳声。
她刚刚平顺的心又激动了起来,整个人轻飘飘的:“江,江渚?”她试探性地问道。
江渚将整个头都低下来,埋到她的颈项处,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小女娘子独有的香气,让他这些日子以来强烈的焦躁平稳了许多。“恩,是我。”
叶云珠不知道为何,眼眶开始微红,她想要在他面前哭上一哭,又不知为何要哭,就像是小孩童遇上些坏事情独自一人的事情需要勇气,但是遇上信赖的人只想要撒娇。
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道:“你上哪去了?刚刚我去都司找你了。”
江渚将她整个身子转过来,想要好好看看许久未见的人:“刚刚我在家等着你,听说你在都司,我又匆忙赶了过去,不成想我们在中途错过了。”江渚竭尽温柔的语气道。
叶云珠也定定地看着他,江渚还是记忆中的模样,甚至比记忆中的眼神更加温柔,浅棕色的眼眸中像带着火焰一样,燃烧得她的心中火热热的,悸动不已。
她主动将自己靠在江渚的胸膛上,双手环报住他精瘦的腰肢,这姿势让她觉得心神安定,不管将后有什么困难,她都愿意同这个人一起面对。“江渚,我想你了。”
江渚的胸膛起伏得更加迅速了,叶云珠能感到头顶上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等一会江渚哑声道:“我也是。”他将叶云珠拦腰抱起,抱进房间里的床榻上,并锁上了门。
如果能看到,叶云珠就能发现自己的脸如染上了上好的胭脂一样,她也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激动,但是她的心脏好似要跳出来一样。
这就像是她和江渚才能做的最亲密的事情,是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不能为外人道也,绿萍不能,爹爹也不能。
她的脑袋一团浆糊,江渚微冷的唇瓣摩擦着她的,两人的柔软的唇舌在一起嬉戏。这么多次亲密的接触,叶云珠已经会亲吻了,但是这次如此激烈的亲吻还是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推了江渚几下,江渚抬起头一脸火热地望着他,云珠眼角留下了些生理性地眼泪:“江渚,我呼不了气了。”
江渚看着如此稚嫩的小女娘,将头深深地埋进她的胸前,双手死死地掐住她的细腰,那股奶香味更浓了。
叶云珠有些怕痒地摆动着身子:“江渚痒痒。”
怀中的人压抑着道:“珠珠,别动。我怕我弄伤你。”
叶云珠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听他的声音似乎有些难受,还是乖巧地一动也不敢动。
就这样过去了一刻钟,江渚抬起了头,眼中的红色消散了不少,他索性躺倒了榻上,将叶云珠整个人抱在自己怀里,像一个不舍得放手的宝贝。
叶云珠也舍不得放开江渚,在他怀里调皮地玩起了他凌厉的下巴。
江渚的下巴如刀锋般,线条很深,仔细摸上去,上面有一些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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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的胡茬,一般距离根本看不出来。
“江渚,事情解决了吗?”
江渚也彻底的放松了自己,叶云珠不在的日子,他仿佛回到了从前,一到睡觉的时候就开始头疼,让他不得安眠,性子也有些暴躁。
这会将自己的宝贝抱在怀里,舒服得他昏昏欲睡。听到叶云珠的提问,他认真回道:“恩,暂时流民已经散了。”
叶云珠好奇起来:“那你还有危险吗?”
在叶云珠看不见的地方,江渚的眼神有些骇人:“就算他们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们。”
叶云珠不知江渚说的是谁,但是她下意识地感到了他深深地仇恨,劝人放弃仇恨不现实,虽然知道江渚很厉害,但是她有些担心他:“那你能答应我保护好自己吗?我不想看见我的亲人或你任何人受伤。”
江渚愈发觉得她乖巧,虽然单纯,但是执着又真诚,她不会假惺惺的说为了他着想,阻拦他去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甚至非常有分寸感地问都没有详细的问,只给了他无限的信任。
江渚将她的纤纤玉手捉在手心,郑重的承诺:“恩,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守护你和你的亲人。”他知道叶云珠最在乎的是她的亲人,他要让她安心。他全然放弃了之前一些疯狂的计划,他要报仇,同时也要活下去。
叶云珠听到江渚郑重的承诺,彻底放下心来,她知晓这个人要么不说,说过的话绝对会信守承诺。
……
接下来的日子是少有的平静,江渚知道宫里那位不会轻易放过他,经过这几次兵不血刃的交锋,他们已经彻底成了死敌。
他也正式收到了丞相府的答复,大意是同意了他们的合作关系。
在这之前,江渚就很有信心丞相府一定会答应,毕竟合作对于他们来说百利无一害。
对于王成那边,那只老狐狸到现在都没有明面上跟他们发生冲突,想必正在暗暗憋着大招。
果然不过半月,王成憋的大招就来了。
“派遣去大同,指挥灾后重建事宜?意思就是你要去大同吗?”叶云珠好奇地问道,她并不知晓大同在什么位置,也不知道具体有什么危险,但是她听说过大同,小花、楼岳阳他们好似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可见那里的情况很是糟糕。
江渚轻轻拉过她的手:“是的,据我了解,去年大同的水灾严重,导致大量的流民流出,知道现在都还没有恢复过来,更严重的是,今年的雨水时节就要到了,如果堤坝还没修好,又将是一场大灾。”
叶云珠不放心道:“为何独独派遣你去?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江渚棕色的眼眸只要望向叶云珠的时候才会有一丝柔情,他看着她担忧的眼神,有些拿不定主意,此去大同不会一路顺风,但是将珠珠留在凤南,又怕生出别的危险,过了片刻:“珠珠,大同定是王成的一个陷阱,但是我想让你跟在我身边,将你放在任何地方我都不太放心。”
叶云珠听懂了:“我也想去,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65. 大同
赶往大同的路上倒是顺风顺水,凤南不愧是南方最富饶的地方,一路上路过的集市都是人山人海,一片太平盛世。
过了关口,到达大同的地界,画风陡然发生变化,叶云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现在所处的是大同的一个小镇,穿过高高耸立的门牌,上面写着亮丽的几个大字“茶语镇”。听闻是以种植茶树,以采茶为特色的一个小镇。
虽说不是很富裕,但是百姓安居乐业,在南方很有名,不少人慕名而来。
本是集市的地方现在却没有人摆摊,三两成群的人聚集在一起,席地而睡,大都是伤残或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她甚至都怀疑自己到了难民窟。
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当中,到处都是衰败死亡的气息。
马车缓慢地从集市中央的大路穿过,后面还跟着一些士兵。
躺在地上的人用他们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路过的人,接着又懒懒地躺了回去,好似跟人求助的欲望都磨灭得丝毫不剩。按理说看到外地来的人,起码会上前讨要吃食或者寻求帮助。
叶云珠从车窗往外看了几眼:“这些人都死了吗?”
看着偶尔翻动的身躯,江渚的眼神冰冷:“没,只是没有求生的欲望了。”这种放弃一切,只想尽快求死的心情,他能体会,只不过按他之前的想法,就是是死也要将整个朝堂搅得天翻地覆,拉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起去死。
叶云珠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流民,眼中生出许多同情又无可奈何,可惜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紧紧地捏住自己的手指,好似有些责怪自己的无能为力,愣愣道:“我们什么也不能为他们做吗?”她想起了楼岳阳,小小的年纪就背井离乡,只为冲出一条活路。甚至是小花,虽是性子狠厉了一些,但是她为了活着就付出了比别人多许多倍的代价。
这些人只是活着就比普通人难上许多。相比之下,她活得太过于轻松了些。
叶云珠转身紧紧地抱住江渚,江渚曾经提过,他小时候在外飘荡了许久,直到被带回江家,他是不是也曾经经历过没有活下去欲望的时候,记得她刚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是伤,眼中灰败没有半点光亮。
“江渚,不管发生何事,活着才有希望。”叶云珠整个脸都在他的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本来有些触景生情,但是听过小女娘如此劝慰着,江渚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嘴角上扬了几分:“恩”他听见自己点头答道。
到达知县府邸,一位肥头大耳的官员正领着一干人等站在门前迎接。
看见有人来,赶紧上前拜见,甚至还行了很大的跪拜之理:“茶语县县令张澜清拜见江指挥使。”
江渚下了马车,眼中含着一丝冷意,一个地方的落败,肯定是当地的官员脱不了干系,这个人只是底层普通的一个贪官,杀了一个张知县,还有下一个李知县,王知县,没有解决根源,这恶性因果就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叶云珠看着江渚收敛了浑身的寒意,如常地下了马车,整个人带着一丝慵懒的姿态,低声道:“起来吧。”
张澜清手撑着地面,使了好大的劲才将自己从地面上撑了起来,白胖的额头上沁满了汗珠:“江指挥使,我们李知府已经在里面等待多时了,略备薄酒,还请不要嫌弃。”
一路走来,茶语县的惨状他们是看不见吗?看着这丑恶的嘴脸,叶云珠心底简直恶心至极。
她看着江渚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淡道:“知县客气了。”
和外面的破败不同的是,知县的府邸里面装修焕然一新,处处透着银钱的气息,简直和之前的徐知府的府邸有得一拼,果然贪腐之人都热衷于将所赚到的黄金白银显露出来,好似这才能满足那可怜的虚荣心。
张知县走在前面,还在讨好地介绍着府中的一花一草,叶云珠只感到浓浓的厌恶,一个小小的知县,居然能住如此奢华的府邸,说他不贪都没有人能相信。即便他们家有的是钱,也没有如此奢侈将银钱用在府邸的装饰上。
江渚还是面无表情,许是察觉到了叶云珠的不适,虽然脸上不动声色,却悄无声息地将手递后去,包裹住她的小手。
江渚的手似乎传递着无声的信息,让叶云珠心神安定了些许,江渚一定能惩治这些坏人。
“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富丽堂皇的庭院中央摆放着几桌美食,李知府看见人进来了也迎了上来,由于并不是正式的见面,李知府并未着官府,反而像一个寻常的老头子一样穿着青色的长衫。
“江指挥使,老夫是大同的知府李天顺,真是久仰江指挥使的大名了。”李知府虽是年过四旬,但是容貌还能依稀见到年轻时的风姿,身材精瘦挺拔,一看就是精神的中年郎君。
姓李?江渚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反映了一下,李丞相也姓李,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何关系?
转眼间江渚就不咸不淡地和在场的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自顾自地带着叶云珠坐到了中央的位置。
这算得上是不太有礼貌了,但是在场的人都是官场的老油子,面上丝毫不见有任何的不悦,反而望着叶云珠笑着开口:“这位想必就是江指挥使的娇妻吧,果然是一对璧人。”
江渚和叶云珠对视一眼,这才开口道:“谢谢,大家请坐吧。”算是给尴尬的开场找了一个台阶。
众位大人都闻言坐到了自己的桌子上,宴会正式开始。
桌子中央搭建圆形的舞台,台上曼妙的身姿翩翩起舞,宴会上觥筹交错,时不时有官员来江渚这边敬酒。
江渚也没有推辞,直接一饮而尽,坐下来就老老实实地用膳,丝毫没有将眼神往那几个艺伎身上瞄。
倒是叶云珠,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艺伎跳舞,那腰扭得好似快断掉一样,眼中呈现丝丝的惊奇。
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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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面前出现一颗红色的果子,江渚的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来,吃东西,少看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叶云珠冷不防被人喂了一口果子,圆圆的果子撑得她一边腮帮子鼓鼓的,她瞪了江渚一眼,嘴中含糊咕噜道:“怎么,江指挥使能看,我不能看了?”
耳边顿时传来低沉的笑意,好似从喉咙里传来一般:“我没看,她们哪里能跟我的珠珠比。”
叶云珠看了一眼在场的人,这种氛围也不适合玩笑,正色道:“我们该怎么办?”
看着艳丽的果子在叶云珠的口中嚼出一些汁水,索性自己也拿了一颗喂进嘴里:“不怎么办,先等着看情况吧。”
叶云珠有些不明白,这些人摆明了就是贿赂江渚,想让他同流合污?不过现在人家述求都还没开始说,确实也不急于一时。
被一颗果子打开胃口的叶云珠开始自己的进食,放开杂念,眼前的美食尽收眼底,这个时候就应该对自己好一些,先喂饱自己。
江渚也不再说话,而是专心地给自家的小娘子夹菜。
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在他们的眼中,带着自家娘子出门本就是例外了,还在这种场合像个仆人一样服侍她用膳。
难道江指挥使并没有传言那么英勇,而是个畏惧自家娘子的软骨头?
在场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不禁想要摇摇自己的脑袋,表示不认同,大丈夫男子汉怎能如此惧内?
不过马屁还是要拍的,不过纷纷转了向,都争相恐后地开始夸赞叶云珠。
一时说她天人之姿,一时有说定是温柔贤惠,真是极尽了天下所有的赞美之词。
叶云珠眼角有些抽动,她何德何能能被吹捧至此,全都仰仗身边这位了。
她在桌底下拉了拉江渚的衣摆,意思是别再给她夹菜了,看这群人都误会了。
没想到江渚的手一把捏住了那只摇晃的手,任凭她怎么挣扎就不放开。
叶云珠索性放弃了,牵着就牵着吧,反正也不会掉块肉。自己停下吃食,转过脸不再看他欠揍的表情,认真看起了歌舞。
随着宴会的尾声,两人桌子下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两人的手心都开始潮湿,在春日的暖阳下更加潮热。
知府和知县等人看着江渚并无心歌舞,再说带着娇美的娘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观看,索性起身试探地结束了宴会。
知县安排了府上最好的客房,但是叶云珠和他是同一间。
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知县,刚才说她是江渚娘子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没反对。
此时告别众人,两人独自坐在客房宽大的床塌边沿。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除去之前在山洞那次,两人还是头一次要同床共枕一晚。
叶云珠看着这宽大的床榻有些为难:“要不我睡地上?”上次爹爹走的时候特地交代了,一个女娘子要自爱,不能随便跟别人同床共枕,即使是未婚夫婿也不行!
66. 茶山
江渚转过头来望着她,由于刚刚被频繁敬酒的缘故,眼尾带着淡淡的红晕,靠近一些叶云珠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口中吐出魅惑的言语:“我们不能一起吗?”
叶云珠觉得好似被酒气熏得有些醉了,脸上也慢慢爬满红霞,连忙后退了一步:“爹爹说了,不行。”
江渚的俊脸更近了一些,暖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屋里的热气蒸腾。
“为何?我是你的未婚夫婿,我们将来很快就会成婚,本来就要睡在一起的。放心,我什么也不会做。”
叶云珠觉得这逻辑也没有错,但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是乖乖地洗漱后上了塌,一个人睡在一角,离江渚远远的,她总觉得今晚的江渚有些危险,这是作为小动物独有的对危险的预知。
陌生的环境让她不容易安睡,她闭着眼睛滚来滚去,总觉得身边的人的视线。
她睁开眼睛,江渚一双棕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暗的光芒,好似发亮的宝石。
叶云珠伸出一只手臂,就将自己的手指盖住了他的眼睛,小声道:“你为何不睡,看着我?”
江渚顺势抓住她的一只小手,将她整个身子拉了过去,抱在怀里,发出嘶哑的声音:“睡不着。”许是酒喝多了的缘故,今晚的他格外煎熬。
叶云珠在他的怀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发出小奶猫一般舒服的呜咽声:“睡吧,我困了。”江渚的胸膛有规律的剧烈起伏,好似哄她睡觉。
江渚的气息更加热烈起来,一只手无聊地拉着叶云珠上衣的系带。
叶云珠并未察觉,她正舒服得昏昏欲睡:“江渚,你睡觉带着匕首干嘛,都膈到我了。”她迷糊地记得江渚有一把从不离身的匕首,可以用来杀人,以及切菜、杀鱼,她还嫌弃过。
身边的江渚敷衍地达道:“恩,我放回去。”
突然一双带着粗粝的手掌像一条虫子钻进了她的衣裳,在她身上到处乱爬,弄得她有些痒,又有些陌生的舒适。
她摆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江渚,我困了。别动。”说着竟真的睡着了一般,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江渚停止了动作,无奈地看着已经睡着的小娘子,酒已经清醒了大半。
他慢慢爬起身,端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了几口,似乎还是压不住内心的火热,又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夜晚微凉的微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带来丝丝凉意,是他鲁莽了,怎能在外面如此胡来,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
清晨
当叶云珠醒来的时候,床榻上只剩下她一人,她舒服地伸了伸懒腰,一夜无梦,睡得真好!
突然听见外间传来声音
张知县正在徐徐禀报情况:“尽管我们去年整个大同的水灾严重,但是我们茶语镇盛产的是茶叶,我们得茶叶都在半山腰,受灾情况不是很明显,所以百姓是没多大问题的。问题在于堤坝的损毁,朝廷拨下来的赈灾款太少,不足以修建牢固的堤坝,是故今年还可能再次发生水灾。”
叶云珠听了不禁又觉得这些大同的官员难道是瞎子吗?城镇都如此败落了,到处都是流民,赈灾款绝对是进了私人的腰包,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是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又是谁在背后撑腰?
她听见江渚戏谑的气音:“哦?”,然后屋子里此刻一片宁静。
在里屋叶云珠都能听见张知县不曾长久站立的腿开始发抖,他不住地擦着自己的汗水,昨天的宴会江渚也没有拒绝,他以为他可以再次蒙混过关。
但是江渚此刻沉默的态度他有些拿不准,只好使出杀手锏:“江指挥使,咱们都是为丞相办事的人,又彼此都是同僚,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江渚此刻才开口:“原来如此,这就好说了。听说茶语镇不仅盛产茶,而且还可以赏茶花、观茶山、饮茶水。”他的声音似乎比平日更加沙哑低沉,带着淡淡的冷意。
然而此刻的话语却让屋子里的氛围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张知县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下来,赶紧回道:“那是,那是我们镇的特色,今日下官就带江指挥使亲自参观参观。”
叶云珠听江渚笑着答应了。等张知县笑盈盈地出去张罗去了之后,江渚回到里屋,此刻他的眼中已经不剩多少笑意,果然刚才是场面话,她想江渚一定有他的办法。
她还穿着薄薄的里衣,关着脚丫走到江渚面前,双手圈住他的脖子,甚至将一双洁白的玉足踩在他的鞋子上。
“你一定是有什么惩治他的妙计吧,我也要去。”叶云珠刚刚起床,黑圆的大眼睛中带着迷蒙的雾气,神态娇憨,摇着手朝他撒娇。
江渚觉得有些口干,昨夜的冷水澡白冲了,吹了一夜的凉风让他有些风寒了。
他紧紧地捉住叶云珠的细腰将人从她身上扒下来,轻柔地放到榻上:“你先更衣,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甚至贴心的关上了门。
叶云珠看着江渚怪异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
……
茶山
张知县这个引路人算是很合格了,他不顾自己肥胖的身躯从山下开始沿着路往上爬,一路上来带着介绍起整座茶山的各个地块。
到了半山腰,有一个修建精美的小凉亭,这里就是观赏茶花的地方,此时春色正浓,茶花开得正艳丽,但是奇怪的是以凉亭以下为线,山下的一些地块只偶尔有一两根弱小的茶树,连叶片都有些发黄,更别说开花。
凉亭以上都圈成大大小小的地块,好似划分成了几等份,里面各色的茶花开得正艳丽,品种也名贵许多。
江渚毫不顾忌正累得大气不接下气的知县,和叶云珠两人坐到了凉亭里的石凳上,两人霸占座位的姿势,摆明了不让知县入座。
张知县尽管两只腿已经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仍旧只能站在凉亭外一旁,陪笑着。
江渚故作吃惊地问:“张知县,你们镇这个产业不错啊,不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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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那些是什么?”
张知县擦了擦头上的汗,抖着双腿答道:“那是去年被水淹过的地方,茶树已经差不多全军覆没了,不过江指挥使放心,等洪水过后我们会让百姓重新栽上树苗的。”
叶云珠还没见过如此大片的茶花,有些惊讶,但看着怪异的分界线,又听见知县说下面的茶树属于百姓,于是问道:
“那上面这些都是谁的?”
张知县表情有些错愕,没想到有人会如此直接地问这种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想插科打诨:“这些当然属于我们全镇的。”
叶云珠更加被绕晕了,于是睁着圆圆的眼睛盯着他:“全镇的到底是谁的?”
江渚也含笑着看着张知县,询问的表情很明显,张知县头上刚擦完的冷汗更多了,这两夫妻是在明知故问,谁不知朝廷的薪水微薄,但凡当官的都有自己的私产,这里当然是属于他们的,包括李知府在内很多官员在这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茶地。
那些百姓当然只能分配到最贫瘠的土地,种不种得出来就看他们自己的运道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道:“当然赚的银子是全镇百姓都有一份,我们茶语镇可是全民富裕的大镇,全凤朝都是独一份的。”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是真的,甚至还骄傲了起来。
江渚含笑着看着他,张知县甚至觉得这个大人绝对有些不怀好意,就是不敢反驳。
果然江渚突然开口道:“茶语镇的做法真是值得我们全凤朝的州县学习,我会如实禀告朝廷,一定会给你们封赏的。”
张知县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谁被赞扬都会觉得有些飘飘然:“那是,我们每年都是有给百姓利益的,所以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这下说得更加离谱了,连叶云珠这般单纯都觉得此番说辞难以让人相信,从来只有贪官从百姓那拿好处的,从没听说官员给百姓银钱的。
但是江渚还在继续夸赞。
正当张知县被赞扬地云里雾里的时候,江渚突然说:“这么大的茶山,应该能赚不少银钱吧?”
“那当然。”张知县的鼻子都翘上了天。
接着竟然将账本都搬了过来,这山顶上有一处休闲的房产,专门供上级官员来休闲纳凉,顺道检查账目,所以账本就放在山上的房产处。
江渚饶有兴致地翻看着账本,果然是账目惊人,大片的茶树加上土地,每年的所赚的银钱都很可观,足足有二十余万两。
他将账本“啪”的一声拍在石桌上:“张知县,你可知罪?”
还在洋洋得意的张知县此刻有些发蒙,怎么回事?自己刚刚不是还在接受表扬?
但是由于身体的本能反映,还是一下子跪到了地上,顾不得地上的泥土,身子整个俯了下去,额头都碰到了地面:“下官冤枉,下官不知何罪之有?”
江渚此刻恢复平日的样子,冷着脸道:“你们茶语镇竟然每年赚这么多银钱,竟然匿税!一经查实是会被处以极刑的。”
67. 堤坝
张知县有些心慌,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脸上的横肉都在跟着身体抖动:“下官冤枉,这些银钱都是分给百姓的,加上去年水灾严重,都作赈灾用了。下官绝不敢欺上瞒下。”
江渚眼中带着冷笑,声音却舒缓了不少:“哦?原来如此!那账上节余这三十多万两白银定是今年准备赈灾的吧?一定不是私自匿税吧?”
张知县冷汗涔涔,心中如同割肉般,但是如果不承认,自己就犯了大罪,只好垂下头去:“是,是的,正准备拨下去修建堤坝,刚好补齐修建堤坝的银钱。江指挥使请不必担心。”
江渚这才笑着将他扶了起来,还贴心地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张知县,真是本事,这么快就解决了堤坝的修建银钱,倒是我错怪你了。”
张知县心里翻起来滔天巨浪,想要骂出声来,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自己只是八品小官,只好咽下这口气,等他禀告李知府再收拾他。
这日风和日丽,叶云珠和江渚在茶山度过了愉悦的一日,又有人出钱,又有人服侍,何乐而不为?
叶云珠也大概看明白了,江渚这是逼着张知县割肉呢,回城的时候她小声问道:“他们都是一路货色,你不怕他们找你麻烦?”
江渚无所谓地冷笑一声:“迟早将这群吸血虫除干净,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堤坝,夏日的雨季都快到了,应该尽快修建。”
叶云珠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江渚:“江渚,不知为何我发现你越来越好看了。”
江渚眼中的冷意瞬间烟消云散,这小女娘尽说些他爱听的话。
……
张澜清正在一间酒肆给李知府诉苦
李天顺依旧穿着月牙白的长衫,端起桌上的酒杯淡然地喝了一口,反而笑着对张澜清道:“别急,坐下慢慢说。”
张澜清有些不敢坐,这么些年他清楚李知府的性子,明明是大方大官,平日里总是喜欢穿着儒雅,从面容上看还是风雅郎君,做派甚至有些书生气,但是只有他知道,这人背地里有多狠辣,可能卖了你,你还给他数钱,随了李家人的特性。
“知府,我真的错了。”张澜清索性跪了下来,都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他能顺顺利利活到今天,就是因为他下跪得快、会拍马屁。
李天顺依旧笑嘻嘻的望着他:“哦?说说你做错什么了?”
张澜清觉得他的对面是一只成精的毒舌,被他盯上都感觉自己中毒已深,两眼开始发昏,还是不忘不停地磕头:“我是头脑不清楚,才会被姓江的套了话去。”
对面的人笑意更深,嘴角上扬得更加厉害,他不停地拿着酒杯碰着桌面:“然后呢?”其实笑容的背后李天顺确实是愤怒的,这个蠢货,这点明面上的小事都做不好,要不是足够听话,他岂会用他。
“不该拿出账本。”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春日舒适的气温却让他冷汗直流。
上座着的威压让他不敢抬起头来,他平日里转动得不多的脑子此刻飞快运转,想办法为自己脱身:“我会弥补的。”他肯定得承诺。
李天顺又拿着酒杯在桌上敲击,瓷器抨击桌面清脆地声响就像是敲击在张澜清的心上,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我会杀了他的,会想办法补齐今年这银两。”
与张澜清的名字不同的是,他这个人和清廉毫不相关,只要能搜刮民脂民膏,哪怕是榨干百姓骨头缝里最后一滴油水,他也毫不在意。他甚至忘了他也是从难民窟中读书爬出来的。
李天顺饶有兴致地询问:“哦,你怎么杀,他可是手握兵权,再说明面上他与我们丞相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杀了他,怎能不让我们这条船上的人寒心?”
张澜清突然被点醒了:“不。”他推翻自己说的话“不是我们杀的,他是在大同意外生亡的。”
李知府这时候放下手中的酒杯,低下头来,用修长的手指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借张知县吉言了。”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肆。
这里是他们的平常的集聚点之一,里面的人都是自己人,但是此刻却空无一人,犹如一个空店。
张澜清劫后余生地趴坐在地上,这种事多来几次会让他短命。至此他有些怨恨起江渚来,这也是他活命的唯一机会,不是江渚死就是他死。
……
叶云珠和江渚被人惦记着命一点也不知晓,江渚有他的自信,觉得只要自己在叶云珠的身边,就一定能保护好她,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在大同的日子,叶云珠收起了之前闺阁娘子的娇气,脱下长裙,穿起更加方便行动的劲装,每日里跟着江渚进出堤坝修建的场所。
初夏临近,得加快进度,不然大同的百姓将会再一次遭受水灾,本就支离破碎的大同再也经受不起一丝摧残。
本地官员的为难并没有成功,对于有银钱找不到工匠的情况,江渚很快就解决了,他就地采用了当地的流民,广设粥棚,流民吃饱了饭自然就有力气,听说还能挣到银子,改变了一开始死气沉沉的氛围。
街上躺着的流民减少了,百姓渐渐地也看到了大同的未来了,一切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堤坝
西陵跟在一旁,在江渚面前小心禀告:“主子,果然不出你所料,修建堤坝的材料有问题,三合土是以石灰、糯米汁、黏土和砂土等配制夯实而成。但是这里的三合土中的砂石成分过多,到时候容易不稳固。”
江渚的眼睛在日光的照射下变成了金黄的琥珀色,一般的人觉得是异瞳,会害怕:“让人暗中调整回来。”大同的腐败已经从上至下了,这些人丝毫不在意百姓的死活,他感到了些许的无力。
一波又一波的暗算虽然无伤大雅,但是就像是没完没了的蝇虫一般,无碍但是饶人清净。
河水正在缓慢的涨高,从缓慢的流速变得越来越湍急,突然河水中央好似出现了一个小女童的头顶。
叶云珠一直在堤坝旁边的粥棚帮忙,突然有人大喊河水中掉入了一个小童。
她扔掉手中的汤勺,跑到堤坝边,真的看到河水中有一个头顶正在随着河水沉沉浮浮。
河边好似她的亲人,此刻正扒着河边新修的一段堤坝边沿撕心裂肺的哭,手指头都抓出了血迹,在新砌的石头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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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谈正事的江渚也被这边的情况吸引了视线,他转头吩咐了士兵准备去救人。
再次习惯性地在粥棚边寻找叶云珠的身影,他们总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对视一眼,然后相视而笑。
这次却没见到人,就开始在人群中寻找,那边落水的亲人还在吼叫,人群朝着那边聚拢起来,阻挡了他的视线。
他急切地朝人群走去,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人群中丝毫不见她的身影,一时间他脑中是空白的,什么也想不到。
片刻之后,他狠狠闭了闭眼,不能有一丝的差错,珠珠绝对不能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风风火火地下了命令:“第一,立马派遣人马在方圆十公里搜寻云珠的身影,这是第一重要的事情;第二,今日在现场的人全部抓起来;第三不计一切后果控制住张澜清和李天顺。”
身边的西陵虽然诧异,但是也知道叶娘子对他们家主子的重要性,立马加派人手开始处理。
一直到晚上,叶云珠人都还没有找到,江渚在驿站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一直在大厅里走来走去,眼中流露出浓郁的郁气。
他像是长期吸食某种有瘾的毒药,此刻被强行断了药,他压制不住地想要杀人见血。
地上跪着的是从睡梦中被抓来的张澜清,他穿着白色绸缎里衣,不知道何事东窗事发被抓来,他重复了他的老一套,不停地在地上磕头喊冤。
江渚内心阴暗的种子瞬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张澜清的声音嗡嗡地扰得他头疼欲裂。
他一匕首扔过去,刚好将他的手掌固定到了地上:“闭嘴。”
张澜清听见他阴沉的声音,手掌的剧痛也不敢发出半点呜咽,头上的汗都滴在了地上,在地面上形成一小滩水渍。
江渚在灯光下越发血红的瞳孔看过来,声音犹如地狱的魔鬼:“我再问你一遍,你把云珠藏哪里了?”他的脖颈因为用力而青筋蹦出,神经质地微动着头。
张澜清以为李天顺是魔鬼,他哪里比得上眼前的这位疯魔,就像是真的疯了一般,完全没有前几日应付他时候的慵懒气息。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张澜清有些语无伦次,但是他觉得他这次真的是惹错了人,他说的都是实话。
江渚一把将张澜清肥胖的双下巴捏紧,迫使他抬起头来与他对视:“说不说?”
张澜清望着对面人癫狂的眼神,浑身发抖,对面的人好似完全听不进他的解释,他是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他只能不停地强调。
江渚的眼角剧烈的抽动,虽然答应过云珠当个平凡人,但是现在她不在身边,她的刀鞘不在身边。
他突然将匕首拔起,又迅速捅进了张澜清的心脏,他甚至能听见里面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大量的血喷溅了出来,在脸上留下斑斑点点的血迹。
鲜红的颜色犹如饮鸩止渴,暂时压制了他暴怒的心情,有了短暂的清醒。
张澜清睁大眼睛,他这一生作孽太多,到头来死的时候却是因为他没做过的事情而死,他头一次体会了被冤枉致死的滋味。
倒也是活该!
68. 团伙
江渚毫不理会地上张澜清的尸体,转身带着人去了李天顺的府邸,他已经早已将知府府邸包围了起来。
一群人举着燃烧的火把将府邸的四周照得红彤彤的。
李天顺似乎是在慌忙中穿上长衫,脸上隐隐浮着些怒气,身为皇亲国戚,又久居高位,他已经很久没有生气了,总是笑脸迎人。
他按压着自己的怒意:“江大人,你这是要造反吗?”
江渚的脸上还沾着刚才的血迹,火光从背后照射过来,留下一片阴影。他直接从一旁的小兵身上抽出一把长剑:“交出云珠,我就饶你不死。”
李天顺此刻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怒极反笑起来:“你自家的娘子,找我要干甚?”
一声无情的嬉笑像是拨动了他的神经,江渚闭了闭眼睛,沉声道:“将人押出来。”闻声,从人群出就押送出几人。
“老爷”“爹”这些人正是李天顺的亲眷,被取出口中的阻挡之物后就恐惧地叫出了声,在他们眼里,李天顺就是无所不能的。
李天顺一看,自己的夫人和儿子都被捆绑在地,形状凄惨,瞬间气氛地连手指头都在颤抖:“你,你竟敢如此大胆。”
他一直到刚才还是以为江渚只是在口头要挟他,并不敢对他对出实质性的伤害。甚至心中还有一丝对张澜清的赞赏,这个没用的东西终于也知道打蛇打七寸了。
江渚并不理会他的反映,整个人冷漠得像个没有灵魂的尸体。
他再次用剑指着一个貌美的夫人:“一命抵一命,很公平。”威胁的意思很明显,今日要是问不出叶云珠的下落,他们全家的命都要交待在这里了。
李天顺脸上出现从未有的恐慌,从一个姿态优雅的郎君堕落成了败家之犬,他无力地垮下了肩膀,从未想过江渚能如此乱来,就像个疯犬一般不分敌我:“本官真不知晓江夫人的下落,你找错人了,或许你应该问问张澜清。”
江渚的表情似乎透着丝丝的不耐烦:“问了,死了。”
李天顺惊讶地抬起头:“你敢诛杀朝廷命官?”他自认可以运筹帷幄,但是是在跟常人争斗的情况下,此刻他终于意识到江渚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疯子。常人如何与疯子讲道理?
“再不开口恐怕你就没机会开口了。”说着一把长剑就在几人的脖子处不停的比划,将几人吓得痛哭流涕。
正在他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西陵风尘仆仆地来报:“有叶娘子的踪迹了。”
……
叶云珠上一瞬还在堤坝边担心落水的小童,下一刻人群涌过来,不知是谁从背后劈了自己一掌。再次醒来她发现她的世界一片黑暗,自己被人蒙上了双眼,双手被死死地束缚在身后。
未知的恐惧在无声的蔓延,这是又被掳走了?跟上次的山匪一样?可是从没听说过此地有山匪,甚至大同地势平坦,连个山都没有。
是谁要对她不利?是张澜清吗?从将那笔银两弄走之后,他和江渚之间就彻底决裂了。
他们时不时在驿站周围会感到有人盯着他们,甚至隔几日就会遇到一些小打小闹的刺杀,但是江渚总会毫不在意,也将她保护得很好,这次江渚也会很快找到自己的,她相信他。
马车还在吱吱呀呀地往前走,尽管害怕,但是叶云珠试图镇定自己,找到一条出路:“请问你们是谁?”
留给她的是更加激烈的马鞭声,马车行驶得更加快了。
人在黑暗中听觉总是更加灵敏,叶云珠仔细地聆听马车外的声响,她感觉她的四周有几道沉稳的呼吸声,应该都会些拳脚功夫,这也断了她想自己逃跑的念头,她一个柔弱的女娘子,绝不是几个壮汉的对手。
“你们如果要钱,不管多少,我双倍给你们。”小女娘的声音透着些天真,她试着和这群人讨价还价。
她的想法是也许和那群山匪一般,尽管不一定会答应,但是起码会出声暴露自己,例如他们是什么人,有几人之类的,她也能从中多了解一些信息。
让她失望的是,这几人好似不是上次那群乌合之众,无论她说什么,也不作回答,就像是在坚定执行某项任务的工具。
她有些泄气,不知道自己被抓到了何处。马车一直没有停,马车里的人就像是几具木偶一样,一言不发地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车的一角。
“我想要如厕。”沉默多时的叶云珠突然红着脸小声道,神色如同撒娇一般。
她能明显感到对面的人中呼吸一滞,似乎没预料到有女娘子会如此胆大地直接说出来,还是当着抓她的人的面。
过了一会,其中一人道:“你去,看着她,别让她跑了。”
他身旁一人应道:“是。”那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接着马车缓慢地停了下来,身旁的人押着她下了马车,由于没有光亮,在搀扶下磕磕盼盼地好不容易双脚踩在了地上。
朝着某个方向走了一段路之后,身边的人又道:“我帮你解开绳子,可是你也别想跑,这些人可不是一般人,你跑不掉。”
叶云珠能感觉到说话的声音就是在自己的耳边,这个人的身形应该很矮小,他说这些人,说明这个人好似和其他人不是一起的。
“知道了,你不是和他们一起的吗?”叶云珠故作天真地直接问了出来。
身后正在解绳子的人动作一滞,接着又慢悠悠地动作了起来,他许是没想到这个小娘子如此敏感:“别问太多。”他语气变得不太好,又似乎带着一丝无奈。
“你也是被他们逼迫的吧?你放了我,我会让江渚帮你的,他很厉害的。”在叶云珠的心里,江渚就是最厉害的人,每次都能及时救他。
身后的人好似不愿再多说什么:“我转过身去,你快些。”他的声音又正常了起来。心里却掀起了巨浪,没人能救他,那些试图反抗的人都死了,甚至是他的痴心妄想害死了他的老大。
叶云珠不再劝阻他,蹲下身来偷偷将自己的手巾藏在一旁的草丛里,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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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巾上绣着一只黑色的小老虎,和送江渚的那方手帕图案一致,他一定能发现。
回到马车上不久
“我饿了。”叶云珠发出娇弱的声响,似乎在对马车中的几人,似乎又是在自言自语。
她对面的人似乎冷哼了一声,态度有丝丝的不耐。
接下来的路程叶云珠特别配合,似乎完全放弃了抵抗。看守她的几人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叶云珠拿着干硬的饼子,小口小口地咬着,偶尔将饼子的碎屑藏进衣袖里面,借着身形的遮挡在背后从缝隙扔到马车外面。
她就像一个抓鸟雀的猎人,一路上撒着诱饵,不过不是为了抓鸟而是企图引来江渚。对于一直循规蹈矩的她,这已经是她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云珠从布条的缝隙感到了一丝光亮,原来天已经亮了,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一晚。一直试图营救自己的叶云珠开始焦急起来,从很久开始她的饼屑就用完了,她开始担心江渚找不到她。
“我要……如厕”她吞吞吐吐地再次提出了让她脸红的请求。
其中一人明显脾气更加火爆,没有按捺住,直接吼了出来:“你一个小女娘子,怎么这么不害臊呢?”
叶云珠红着脸也不说话,事实上是她自己也这么觉得,但是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了,要是她再不逃走等到了目的地等待她的不知道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人,都是这样的,想比于当下的危险,更加恐惧的是未知的折磨,她会不住的去想又被卖进山匪寨子怎么办?被卖进青楼怎么办?
更加让她不可忍受的事,往后的余生再也见不到爹爹,见不到姨母,也见不到江渚怎么办?爹爹那么疼爱她,会不会伤心?江渚会不会又发怒?
所以,她必须逃了,路上相比于那铁桶般的山寨要容易得多。
对面一人终于发话了,似乎是这里主事的人:“让她去。上面吩咐过要全须全尾地交给他。”
这是叶云珠第一次听见抓她人的信息,原来不是为了江渚,这群人针对的是她?她一边下马车一边不住的思考她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到了地面,陪同她的还是上次那个矮小的人,她不好意识地开口:“这位郎君,实在是麻烦你了,这次可能要让你多等我一会。”
一旁的人似乎也不太在意,恹恹地应了一声,似乎对生活提不起兴致来,做这些事情只是迫不得已。
感觉那人走远之后,叶云珠第一时间扯掉了自己眼上的布带,一时间清晨的日光刺得她想要流眼泪,她努力眨眼的同时,脚上也不忘往一旁的丛林里奔跑。
她的胸膛剧烈的跳动着,这让她想到了上次在山寨的逃亡,那次小花死了,她很幸运,江渚即时赶到救了她,这次不一定会有如此的幸运。
本就爱迷路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跑向何处,只是在凭着身体的本能一直跑、一直跑。
她甚至顾不上去听后面那些人的声音,顾不上去判断他们有没有追上来。
69. 抹药
幸运的是叶云珠跑了好久,始终没有听见后面有人追来,她小心地看着四周,四处都是茂密的草丛和高大的树木。
慢下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衣裳上全是被荆棘划伤的血痕,她感觉自己似乎是失血过多,头脑有些发昏,全身发冷,甚至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难道自己就这样一个人死在这深山老林中吗?
还不等她想到答案,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了江渚熟悉的棕色瞳孔。
“江渚……”她再次没出息地抽泣起来,就像见过了自己最放心的人。
江渚抱着她的手是颤抖的,觉得有一丝的不真实感。云珠就应该被人宠在手心小心呵护。
他从来都以为自己考虑周全、运筹帷幄,但是这次的意外让他对自己有了全新的认识,他不是万能的,他的身边很危险,是他让珠珠一次次地陷入危险之中,更何况他将来要走的路更加危险,他怕再失去珠珠一次,他会彻底发疯。
珠珠失踪以后,他知道自己失控了,放任自己杀了朝廷命官,但是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已经掌握了大同一众官员的犯罪证据,几句话就说服了李天顺既往不咎,将所有贪污的罪名都帮李天顺推到了那倒霉的张澜清身上,将李知府以及其余人的罪名摘得干干净净。
这样李天顺满意了,丞相府也会满意这样的结果。除了张澜清,小人物总是死不足惜。
江渚觉得自己不算好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地是可以和这些人暂时同流合污的,但是他的云珠肯定不会赞同这样的处理。
等叶云珠发泄完自己的情绪之后,眼含着泪水望着江渚,这才发现他眼尾的红血丝肆意蔓延,几乎布满整个眼部,周身弥漫着阴郁,仿佛回到了当初见到他的时候。
她细细地抚摸着他的胡茬,立马擦干眼泪,露出甜美的笑容:“江渚,我没事了。”她有些心疼这个人,明明看上去强大无比,又好似整个人随时都要碎掉一样脆弱。
她忽略自己昨夜的恐惧,只想好好的安慰他。
江渚的嘴角终于努力扯出一丝淡笑,好让叶云珠不要担心他。两人都饱含着对对方的担忧,努力表现自己很好的样子。
“嘶……”江渚微皱着眉头,口中发出气音。
“江渚,你受伤了?”叶云珠的秀眉蹙得很紧,脸色更加煞白起来,好像受伤的是她自己。
江渚脸色柔和了一些:“小伤而已。”
叶云珠知道这个人爱逞强,利落地扒开开了江渚黑色的外衫,刚才没注意,陡然在又肩看见一片血肉模糊。
她捂住了嘴,刚刚擦干的眼泪险些又流了出来,眼中是浓浓的心疼:“受这么重的伤怎么不抹药膏?”
江渚一直盯着她,不愿意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从没有为他的受伤如此在意过,他抓住她的手,一下子就亲了那喋喋不休的嘴唇一下。
叶云珠愣住了,睁大了眼睛,满脸地不可置信:“我在说你受伤的事情呢?药呢?拿来我帮你抹。”她的表情有些认真,像是在教育小孩的小大人。
江渚乖乖地从塌边取出一小瓶金疮药膏,这是他为叶云珠准备的。
叶云珠拿过白色的小瓷瓶,拧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药香飘散出来,在房间中弥漫开来。
她用帕子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干净,一条狰狞的剑伤显示出来,伤口很深,甚至到了现在还在往外流血。
她轻轻地吹着,好像这样就能减轻江渚的疼痛:“是那群掳走我的人干的?”江渚恩了一声。
“他们是到底是什么人?不是针对你的,是针对我来的。”叶云珠说得很肯定,她实在有些好奇她到底得罪了什么样的人,三番两次地遭到暗算。
江渚眼中显出杀气,他想起了东楚的话,他说他见到了上次去凤都途中跑掉的店小二,并且自杀用的毒药是回来驿站那些人同样的,这明显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伙,目的正是叶云珠。
他淡淡开口:“目前还没查清楚,别担心,不会有下一次。”
叶云珠开始将药膏轻轻地往伤口上抹:“有你在身边,我不担心。”
江渚眉眼又柔和下来,冷硬的嘴角出现一抹笑意,突然怪叫一声:“疼。”
叶云珠立马就慌了手脚,又对着伤口吹了几口气:“对不住,对不住,是我的手脚没有轻重。”
江渚又坏心眼地抓住她的手:“骗你呢。”
叶云珠撅着嘴,有点想一掌拍过去,又怕真的会弄痛他的伤口只好作罢。
在她低头的瞬间,江渚的皱眉蹙了起来,额边冒出些冷汗。
接下来几个月,江渚一直以养伤为名将叶云珠整日拘在自己身边,拉着她的小手,一直不放,整日的手心都冒着热汗。
叶云珠知道江渚似乎内心有些不安稳,便也由着他这样胡闹。
大同的堤坝终于在雨水季节来临之前修建好了,工匠们都是当地的百姓,看着自己亲自动手修建的堤坝,阻挡了年年来的洪水,对未来又充满了希望。
……
六月,小渔村
秦大夫正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晒药材,微风习习,初夏的暖阳已经有几分热度,这种清闲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十余年了,但今日被江渚一行的到访彻底打破了。
从上次意外遇见,他就知道他会再次来找他,这次他坚定自己不会在懦弱,十几年的那次懦弱,让他后悔了半生,无论那位想干什么,他都会支持他。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大夫一抬头,神色有些了然。
江渚就站在门外望着他。
秦大夫将人请进了屋,安静地给他和自己沏了一壶茶。
江渚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所以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认出我来了?”
秦大夫不慌不忙地拿起自己的茶杯,低头不语,自顾喝起茶来。
“是,你的眼睛和她实在是一模一样。”
江渚将茶杯重重地放到了桌上,站了起来,神色愈发冰冷。其实他的记忆有些模糊,只想起了一个大概,一场大火,一个暗室。
“所以我的仇人真的是王成?”他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整日做着那些牛鬼蛇神的噩梦,他有些分不清现实,需要一个人明确地肯定。
秦大夫思索了半刻,知道现在他还是不知晓到底应不应该将当年的真相告知,那背后的势力过于强大,当年江渚还小,他不该说。
即使在边远的小渔村,他也听说了江渚在大同的功绩,他成功修建了堤坝,阻挡了洪水,大同的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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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已经重新开始了耕种,有不少人甚至给他立了长生碑,希望他能长命百岁。
他看着江渚俊朗的外表、冷毅的表情,现在的他长成了一个出色的郎君,他应该告知他吗?
“你想怎么办?”他并没有直接告知他答案,反而反问道。他的声音平淡但是尖细。
“当然是除之而后快。”江渚倒是直接,直接说出了他的想法“除开私仇,王成这个人简直就是凤国之蛀虫,有他在,凤国迟早坏在他的手上。”
秦大夫或者说是秦公公瞥了他一眼,除了眼睛,江渚的神色跟她简直是一点也不像。
那位喜欢做些手工,她总是柔情似水地站在身边,偶尔帮他拿个东西,偶尔为他擦擦汗,如果生在平常人家,两人本应是一对神仙眷侣。
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慢慢踱到江渚的面前,似笑非笑道:“你能奈他何?”
江渚本来面无表情的脸色更加阴沉:“我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人,只要能面圣,王成必定难逃罪责。”
秦公公有轻笑起来,好似在嘲笑他的幼稚:“可是他在皇上身边多年,爪牙早已遍布凤都,可能你连皇上的面都还没见到,就已经死无全尸了,你最好想清楚。”
这时候江渚定定地看着他:“这件事别人也许做不成,但是秦先生必定能,我不知当年秦先生是如何出宫的,但是只要你能回宫,必定还是能在宫中占有一席之地。”
秦公公已经躲够了,他之前经常遇到追杀,这次他准备联合这个他愧疚许久的人,直面应对。
他闭了闭眼:“是该震慑一下那些早已得意忘形的人了。”
江渚对着他笑了一下:“多谢秦先生鼎力相助。”两人相视一笑,反佛一切都在不言中。
江渚出门后,叶云珠正在门口等着他,她隐隐察觉江渚这段时间有什么心事,总是皱着眉头发呆。
到凤都的路上突然又要来渔村拜访秦大夫,从里面出来之后,脸色也没有变好,但是眼神中多了一些坚毅的东西。
她紧紧握着江渚的手,整治完大同的事情之后,凤都就来了旨意,说是让江渚前往面圣,接受嘉奖。但是就是这么无知的她也知道此次进凤都想是无比凶险。
叶云珠此刻并没有开口询问,无论江渚想干什么,她都想给他最大的信任和支持。
他们并没有立即回凤南,而是去了当初住的村正的屋子,他们给了银两还想在这里住上几日,过几日清净的日子。
叶云珠很高兴,那段时间住在这里的日子是她觉得抛开所有的杂念最开心的日子。
她牵着江渚的手,兴奋地看着当初住了很长日子的屋子。
院子里那棵柿子树现在长满了绿色的叶子,早已不见红通通的柿子,当初的椅子还在原位,上面落了一点灰尘。
叶云珠高兴地上前就准备往上躺,之前她最喜欢做在上面看着江渚在对面的厨房忙进忙出,那是百姓屋里烟火的气息。
江渚忙拉着她,用自己的手巾将椅子擦拭干净后,将云珠推上去坐着。
叶云珠摇晃着椅子捧着脸望着他:“江渚,我想吃鱼。”
从她这个角度抬头看江渚,阳光有些刺眼,江渚的脸隐藏在了阴影下,只听他在说:“好。”
70. 回忆
这一次江渚没有一个人出去买食材,他拉着叶云珠的手,两个来到了湖泊边。
上一次这里湖面上还结着厚厚的冰,现在湖水绿油油的,在阳光下像是一大块绿色的宝石。
这个小渔村一切都是那样自然,都带着最淳朴的气息。所以在这里,江渚一直将自己当成千万普通百姓的一员,他和珠珠只是小渔村一对普通的恩爱夫妇。
叶云珠此刻站在湖边,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里:“这里有鱼吗?我怎么一条也没见着?”
江渚笑着站在她的背后,突然伸手推了她一下,在叶云珠以为自己快掉进湖中的时候,又被拉了回来。
叶云珠被吓得尖叫出声,以为自己会掉进去,一双手紧紧地抓着江渚胸前的衣裳。
“江渚,你怎么变得这么坏了?”叶云珠气得在他胸膛上狠狠拍了几下。
“嘶。”江渚痛苦地捂住自己肩头的伤口。
叶云珠撅起嘴唇,转过头去:“你活该,谁让你吓我的。”这段时间的江渚在她面前好似一个老顽童,总是逗她,让她生气。
接着就怕自己真的拍到了他的伤口:“喂,你不会真有事吧?”
江渚站起身来,紧紧地将叶云珠圈在自己的怀抱中,将她的各种表情尽收眼底,小女娘子生气的时候习惯咬着嘴唇,本就红润润的粉唇被咬得更加艳红。
“好了不逗你了,这条湖里的鱼最为肥美,肉质细腻,就是这些鱼比较机警,不太容易抓到。你就坐在湖边等着我吧。”
叶云珠这会不恼了,自从不怕江渚关系亲密之后,他们之间总会有一些只有夫妻之间才会出现的小打小闹的嬉戏,她刚开始有些恼,事后想起来能见着不同一面的江渚,也别有风趣。
不到一会,江渚就将自己的衣裳下摆兜着鱼走了过来,鞋袜几乎全都湿透了,初夏的日头也让江渚额头上微微出着汗,脸上在汗水之下闪着微光。
他像是一个平凡的渔夫,此刻正抱着战果笑着向她讨赏,这个场景普通又温暖。
叶云珠也站起来迎了上去,拿起手巾为他擦了擦额边的细汗:“辛苦你了,江—大—人!”
江渚索性将一条大鱼扔到叶云珠的怀里。
叶云珠手忙脚乱地保住那条滑腻的鱼,也着实体会了一把当渔夫的乐趣。
两人嬉笑着将鱼搬到了院子里,放到了一个装满水的大盆里,有几条鱼居然仰着白肚皮又开始吐泡泡。
叶云珠也不大在意湿掉的裙摆,饶有兴致地蹲在盆边仔细观察。
江渚也没有打搅她的雅兴,拿上几条大鱼开始在旁边的开放式厨房剖鱼。
将几条鱼处理妥当之后,并没有立即生火,而是将几块柴火搬到院中,开始搭火堆,将腌制后的鱼串到木棍上。
叶云珠惊奇的看过来:“你这是要烤鱼?”
江渚微笑着道:“上次的鱼虽是好鱼,但是当时调料没带齐全,这次让你尝尝我的真实手艺。”
江渚眼见着对面蹲着的人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上一次去送信的途中,看着她吃得发愣就知道她喜欢吃鱼肉。
接着又道:“你也借着火将衣裙烤一烤,虽说是初夏,也别风寒了。”
叶云珠依旧望着烤鱼,好似迫不及待就想吃了,又听她这么一说,随口应了一声:“知道了。以前话不多,现在怎么越发像个唠叨的老头子了?”
刚说完,就感到自己头上传来一些水滴,第一反应是将手把烤鱼遮住:“这是下雨了?”
抬头一看,原来是某个老顽童将盆中的水泼洒了出来,正欲再撒。
叶云珠也不示弱,用水反击后就逃离了盆边。两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地开始互相泼水,一阵欢笑声飘扬出院……
两日后
叶云珠走出院子,恋恋不舍地望着里面,轻声道:“不知何时才能故地重游。”
江渚小心地用一把锁锁住院子外的木门,然后将一把小钥匙交到她手心中:“我已经将这处买下来了,你想何时来就能何时来。”
叶云珠也并没有表现得多高兴,她知道江渚不是一般的普通百姓,能偷得几日闲已是不易,她不能奢求太多,她故意嗔怪一声:“你这败家子,我们能来几时,何必浪费这银钱。”
一下子伤感的氛围就这句调笑声中消失殆尽。
……
到了凤都
叶云珠被江渚直接送到了姨母家。
临到分别的时候,叶云珠紧紧地捉着他的手,内心强烈的不安涌来:“江渚,你答应过我的。”
江渚也定定地望着她:“恩,我答应过你。”
“你面完圣后一定来接我,我们一同回凤南。”叶云珠说着说着就感觉自己快掉下泪来,内心危险的预知感从未有过的强烈。
“恩,我们一同回去。然后成婚,生一堆小珠珠。”江渚认真道。
叶云珠立刻破涕为笑:“我等着你。”看着江渚离开的背影,她万分不舍,此次进宫必定是九死一生。
……
江渚被邀参加皇宫的晚宴,他带着秦公公一路畅通无阻的入了宫。
在晚宴上,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毒虫——王成,他身穿玄色忙问服饰,身形有些佝偻,面色带着几分苍白,低垂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
凤朝皇帝凤鸣看见江渚的模样微愣了片刻,随即热情地招呼他坐到右边的小桌上。
凤鸣今晚很是高兴,端着酒杯道:“没想到江指挥使如此年轻,竟解决了大同年年遭灾的大事,实在是该赏赐。”
接着又对着左边的李丞相道:“你这个老匹夫,这样好的人才怎生不早些推荐?”
李谦虽已年过五十,但是身材挺拔,即使穿着朝服也隐隐能看见手臂上的肌肉,他不似一般文臣般文弱,性格也很爽朗,他也跟着端起酒杯:“江指挥使,皇上这是让你喝酒呢,今日我可沾了你的光了。”
于是三人一起只管用膳喝酒。
一旁的王成恭敬地站在皇帝的一旁,一时帮着皇上添酒,一时阴沉沉地盯着那黄口小儿。
他抚摸着自己黑色的指甲,暗忖:看着李谦和江渚的交际,他敏锐地觉察二人早已勾结在了一起。
他们今日会如何对他?
他沉思很久,到底不知道今晚事情会如何发展,但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
宫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只要这不管政事的皇帝信任于他,他就可以继续为所欲为。
想着舔了一下下嘴唇,想着今日下面供上来的一个未及笄的小女娘子,等下回去应当如何处置,丝毫没有将二人放在眼中。
李谦和江渚好似真的只是来赴宴的,只顾着你来我往地喝酒,渐渐地到了夜深,李谦先告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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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也就放松了警惕。
皇帝凤鸣平日里除了做些手工,就是喝酒,好久没人陪他喝得如此尽心,一时间有些醉意。转身对着王成道:“王成,去将我寝宫里的竹编作品拿来给江指挥使瞧瞧。”
这是皇帝的癖好,不光自己喜爱编织,每当醉酒的时候还会拉上别人一起欣赏。遂王成看了一眼也有些醉意的江渚,恭敬地下去了。
当王成走出宫殿的大门后,江渚的醉意荡然无存。
他笔直地走到凤鸣的面前:“陛下,我们有事禀告。”
凤鸣微眯着眼,看着那双熟悉的眸子,没有应答,却反问道:“江指挥使使哪里人?”
江渚一愣,皱了皱眉,并不想回答,即使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王成所害,但是一定是死于宫内,那这个任由此时发生的皇帝定也是脱不了干系,对于这样的父亲他要不是为了复仇,根本就不会沾惹上一点。
他没有回他的话,反而将王成的一些列罪状都呈了出来,里面贩卖私盐、私藏兵器、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等物证、人证一一列出。
凤鸣见他不想回答,也猜到了几分,拿起罪状看了良久。罪证条理清晰,还有杜兴安、王兴等人的亲手签字画押,的确是罪证确凿。
他将一叠罪证放到一边,淡然道:“我们还是接着喝酒吧。”
江渚等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在上座的皇帝,他本以为这个皇帝只是被蒙在了鼓里,并不是昏庸,没想到今日确是这样的结局。
他有些失望,脱下自己官帽道:“陛下,你就任由如此毒虫危害社稷,草菅人命,这和你犯下的罪孽有何异?”
凤皇看着这个酷似他儿子的人,终究是没有发火,他的一切情绪早已随着皇后的死去而灰飞烟灭了,现在留下的只是具空壳,他什么都不在乎。
正在僵持之际,接着从门边走出一个身影:“陛下,王成有罪。”
凤鸣放下酒杯一看,双眼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甚至疾步走下了座位,拉起地上跪着的人:“秦公公,是你?”
“是老奴。”秦公公依旧跪在地上,并不起身。
凤鸣眼中含着眼泪,看着远方,好像是在回忆,叹了一口气道:“你和王成已经是我身边最后的老人了,冷香殿失火之后,皇后走了,你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只有王成在我身边日日嘘寒问暖。我并非不知他的那些罪状,就是他要这江山我也给了他算了。”
秦公公心知皇帝重情,根本就不在意这权力,他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老奴有罪,没有及时来告知陛下真相。”
凤鸣诧异看着他,心中起了一丝异样:“什么真相?”
“陛下,洛皇后是被王成所杀,然后烧了冷香殿毁尸灭迹,甚至还掳走了当时的太子,导致皇室血脉流落人间。要不是皇后的宫女梅香挺身而出,怕是太子早已一起葬身火海。”
说着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江渚:“难道陛下看着江指挥使不觉得有些熟悉吗?”
皇帝愣愣地望着江渚,满眼不可置信。这些年他一直在逃避现实,皇后和太子的死已让他心如死灰,他激动地连双手都颤抖了起来:“他真是我的袂儿?”
江渚一向冷情,并不想认这个突如其来的父亲。他冷冷道:“这些事暂且不提,王成必定要得到严惩。”
温和的皇帝眼中第一次浮现杀气:“来人,去将王成抓来。”
71. 新欢
叶云珠在姨母家担心受怕了几日,每日茶饭不思,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心思。
这日云氏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客房:“云丫头。”
叶云珠正在绣手巾,拿着手中的白色手巾发呆,被突如其来的大声嚷嚷吓得被绣花针刺了一下。
莹白的指头立刻出了一个圆圆的血点,她赶紧将指头送进自己嘴里。
“姨母,何事如此着急?”姨母虽是风火的性格,但是这些年官家贵妇的教养还是在的,没有大事不会如此失了分寸。
云氏精神头好极了,似乎是走急了,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水就喝了一杯,放下茶杯后才道:“你猜我得了什么消息?”
叶云珠在外经历的事情多了,性子比之之前稳重了许多,放下手中的手巾帕子:“莫不是江渚有消息了?”姨母也知道她整日为了此事劳神。
“这倒是没有,不过听说王成的府邸被抄了,人也关进牢去了。那江小子想必是无大事了。”云氏说得又快又急,又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叶云珠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时间又高兴又激动,只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一时激动之后又缓缓地坐了下来,放下心来之后,就有些困意,这几日她一直睡不好,又疑问道:“姨母有打听到到底发生了何事吗?照理说事情告一段落江渚会来找我的。”
云氏也是听今日上朝的徐物安说的,那人性子木楞,说得很简洁,她打了打腹稿:“听说昨日晚宴,皇上宴请江渚等人,江郎君和李丞相趁着众人大醉的机会,向皇上呈上了罪状,皇上当场大怒就关了王成。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没受伤吧?”叶云珠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云氏为难地皱皱眉头:“再详细地就不得知了。毕竟是发生在宫里的事情。”
叶云珠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慢慢地双手合十,朝着虚空的方向拜上一拜,心中默念:愿他一切安好。
云氏开始笑道:“我们家云丫头长大了,知道担心自己未来夫君了。我陪你去找他吧,他应该还在驿站里。”
叶云珠立马被说红了脸:“姨母,你又取笑人家。”
两人叫下人赶了马车朝驿站赶去。
从徐府到驿站的路程并不远,叶云珠却整个心都快跳了出来,一股从来未有的担心缠绕着她,本来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她却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路过闹市,听见有荷叶糕的叫卖声,这个季节,新鲜采摘的荷叶裹上米糕,蒸煮出来的糕点既带着米糕的甜香,又带着荷叶的草本清香。
叶云珠叫停马车,亲自去买了几包,然后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希望之后江渚能吃上热乎的荷叶糕。
在马车里的期间,叶云珠也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姨母,我这样贸然前去,会不会打扰江渚的正事?”
云氏看着像第一次见郎君的小女娘,安慰地抚摸着她的黑垂的鬓发:“没关系,我听物安说他得了皇上的赏赐,并没有安排其余的差事。”
马车行至驿站门口,叶云珠并没有立即下马车,而是整理了一个自己的仪容,理了理鬓发,又整了整裙摆:“姨母,我的头发还好吧?衣裳没有乱吧?”
“我没有发现你在江渚面前如此小心翼翼?女娘子只要保持本心就好,不必过于迁就男子。”云氏觉得有必要纠正自己侄女的态度,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有脾气的女娘子,所以她觉得女娘子不必过分依靠甚至害怕男子,要能够保持本心。
叶云珠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深呼吸:“我以往不是这样的,这次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自己反思可能是之前自己过于骄纵,在江渚面前总是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过于自我,江渚也是一直第一时间考虑我的想法,这次事情完了他还没联系我,让我不由有些发慌。”
她努力平复心情,下了马车。
驿站外面一片平静,走进驿站门口,就看见西陵在走廊的尽头。
叶云珠这时候终于看见了熟人,叫道:“西陵。”
此时西陵看过来,看见是她,不知为何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叶云珠似乎觉察到他还带着几分为难和尴尬。
这是发生何事了?
叶云珠快步朝他走过去:“西陵,江渚呢?他在这里吧。”她急切地需要见到他,这样才能让自己波涛汹涌的心平静下来。
西陵并没有上前,反而退后了一小步,熊般的身躯此刻有些佝偻,他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主子……主子不在。”
叶云珠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她太了解西陵,每次不得已撒谎的时候,耳朵一定会发红,一定会习惯性地抓自己的脑袋。
她幽幽道:“告诉我,他在哪?”
西陵有些为难,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房间,主子就在房间内,但是这时候叶娘子好似不太方便见他。
叶云珠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的一个眼神,朝旁边走去。
西陵连忙阻拦:“主子,主子今日不太方便见您,改日再来吧。”
此时叶云珠已经走到了门口,里面传来清晰的说话声。
“江哥哥,你这个伤好得慢,我拿了宫里御赐的药膏,抹上会好很多。”一个女娇娘的声音传来。
要是以往,江渚定会将人扔出来,这次她以为江渚也会这样做,但是她却听见屋子里的江渚道:“那就谢谢莲妹妹了。”
叶云珠后退了一小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才三日,江渚怎生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眼泪不受控制地红了,手上的荷叶糕也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云氏本就是暴脾气,拉着叶云珠的手道:“我们进去找他。”
叶云珠眼前有些模糊了,她艰难地摇了摇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云氏担心她出事,也跟着出去了。
云珠回到了马车上,她感觉自己一双腿像是走在云端上,一步一步地及不踏实。
“云丫头,许是误会,你不亲自去问问吗?”两人相识于微末,有些事情她也是知晓的,她也有些不信江渚是那样的人。
叶云珠有些发愣:“不去了,我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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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我怕贸然前去会打扰他的什么计划。”就像是之前白语琴一样。她不停地安慰自己,他忙完之后就自会来向她解释清楚。
云氏皱着眉头,内心有些不认同她的说法,她深知云珠也一直都是一个直来直去的性子,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是她识得的云珠,她有些担心,但也决定支持她,是故咽下自己口中的话,什么也没说。
回到徐府之后,叶云珠明显更加心不在焉起来。此时雀儿和绿萍也赶到了凤都,两人都陪着她身边,生怕她想不开。
“娘子,我昨看见静怡娘子了。”雀儿为了让叶云珠不再多想什么,故意另起了话题。
叶云珠听见静怡居然来凤都了,注意力才会分散了些去,她小声道:“自从上次一别,她倒是写过信来,说是家乡现在打猎困难了,准备另谋生路,不然养不活一大家子人。”
雀儿道:“那日我刚上凤都,只是远远地从马车上看见她走在街上,也没打上招呼,要不今日趁着闲来无事,出门逛逛,要个运道好的话,没准还没遇上静怡娘子呢。”
本以为江渚过几日就会来徐府找自己,是以一直没有出门。
叶云珠觉着自己在屋里也快呆的发霉了,以她活泼的性子,这几日着实有些愈发烦闷了。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顿时精神头好了些:“走吧,就这样呆着也不是个办法。”
看着自家娘子打起了精神,雀儿和绿萍都围在她身边高兴了起来,紧接着又忙着去张罗出门的衣裳、帷帽等用具。
初夏的天气晴朗,天空万里无云,凤都的空气远没有凤南舒适,有些干燥。
叶云珠主仆三人在闹市上闲逛,不一会叶云珠就有些口干舌燥:“绿萍,你看哪里有茶水铺,我们歇歇脚吧。”
绿萍转身在四周打望,正巧不远处有一处别致的茶寮,一般的茶水铺子只搭着简易的木棚子,茶水质地苦涩,是专门为普通百姓歇脚解渴用的,所需银钱也不过,不过几个铜板的事情。一般也不是她们家大娘子这种人该上的去处。
但是这处茶寮虽也是搭着木棚子,里面的桌椅确是崭新的,每个桌子上还有一瓶当季的小野花,再摆上几小碟一般的零嘴。
这时候正值快到午时了,里面的人很多,大多穿着整齐干净,氛围也不会太过嘈杂。相比它对面的大茶楼,确是门可罗雀。
绿萍指着那茶寮:“娘子,我们换换地去那个茶寮吧,好似新开的,比起其他茶铺子别有一番风味。”
叶云珠远远看去,里面的人很多,大多闲散地坐着聊天,也不大大声,不会吵到其他的客人,竟比茶楼还好上不少。
“走吧。”
三人好不容易找个空桌子坐下,只能一个柔弱的女声道:“几位客人,想要喝点什么?”
叶云珠刚坐下,一听到这声音觉得有些耳熟,抬起头来一看,一双丹凤眼就也愣愣地对望起来。
“云珠姐姐”“静怡妹妹”
两人呆愣片刻就互相叫出声来,惊喜之余,叶云珠高兴地站了起来。
72. 找茬
所谓他乡遇故知,两人都握住对方的手,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是一时间什么也来不及说。
冷静下来之后,叶云珠首先开口道:“怎么到凤都来了?要不是在这里看见你,我还不知晓呢。”
静怡张罗了茶水,几人坐在一桌,她羞涩地回道:“家中父亲打猎伤了腿脚,眼下又要养弟弟妹妹,上次见到东楚大哥,就想求个门路,他本身就是做生意的,就给我指了这项活计,养家糊口。”
叶云珠听出来,上次就见到她和东楚有联系,故意打趣道:“哦?你家里有事怎不和我说,偏生去求东楚,想必是和他的关系比我的亲近些?”
静怡以前就是害羞的性子,被这样打趣,顿时就红了脸,捂着手巾道:“云珠姐姐,你取笑我。哪里的话,听说你之前去了大同,那段时间断了联系,我实在是求助无门才找到东楚大哥的嘛。”
叶云珠听到了她们家上半年想必是糟了大难,也不打趣了,认真道:“静怡妹妹,是我不好。当时调令紧急,没有来得及告知你。”
静怡也不大在意,笑着回道:“云珠姐姐说哪里的话,也没什么大事,现在我在这里开着一个小茶寮,足够一家子生活,还租了一个小屋子,把一家子都搬进了城里,生活也算过得去。”
叶云珠环顾茶寮一周,客人络绎不绝,甚至还请了一个人忙进忙出:“你这里很有风格,与别处都不一样,好似坐下来就能坐上一整日,让人忘了些旅途的疲惫。”她是商人家的孩子,虽没有直接接手生意,但是家族里干什么活计的都有,一眼就看出了这个茶寮的不同之处。
静怡被夸得有些害羞:“姐姐真是谬赞我了,我只不过是想装扮得温馨一些,让过往的人好歇歇脚。”
两人正聊得火热,隔壁桌子被人哐当一声掀翻在地。
叶云珠几人被吓了一跳,其余客人看到有人惹事也都落荒而逃。
叶云珠毕竟也见过了大世面了,将静怡挡在身后,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竟敢公然闹事?”
闹事几人哈哈大笑起来,反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将一只脚踩到了凳子上,仰着脸道:“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这条街是谁的地盘,胆敢在我们茶楼对面与我们抢生意,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静怡被吓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但是他们刚刚在凤都安家,这个茶寮几乎花光了他们所有的家底,所以她不能退缩,她在叶云珠身后嗫嚅道:“我,我是在官府办了手续的,我是合法的。”
几人又大笑了起来,将其余几张桌子也索性掀翻了,无法无天吼道:“官府?在这凤都还没人跟我们讲道理,我们家老爷就是道理。”
叶云珠皱着秀气的眉头,从安泽县,到大同,到凤南,都有一群蛀虫一样腐蚀着朝廷,扰得百姓不能安家乐业。
“你们简直是大放厥词,难道你们老爷还能是天了?竟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叶云珠被逼得极了,也与他们争执起来,不过她还没有被怒火弄乱了思绪,刚刚趁着几人说话之际就安排雀儿赶紧回府请姨母帮忙去了。
几人在凤都的集市第一次被人如此反驳,一时间怒火丛生,为首的壮汉拿出一把匕首,在叶云珠面前晃荡:“从没人敢如此对我们哥两说话,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叶云珠心里也很慌,但是她是静怡姐姐,她能感觉到背后的静怡的一双手已经开始发起抖来,刚才还在她耳边轻语:“姐姐,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们斗不赢这些人,我怕你到时别受伤了。”
她知道这里是静怡一家的新生活,他们才刚刚看到生活的希望,她怎么轻易让人破坏,再说她还欠着静怡一条命呢,要不是静怡在山匪窝外面帮她挨了一刀,恐怕她命都已经没了。
她再次挡在静怡面前:“这青天白日的,我不怕你们,跟你们说,我也不是好惹的。我未婚夫可是大官。”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哦?我还不知道这凤都有比我们家还大的官。”
叶云珠对这声音特别敏感,就这一句,她就听出了这是当日在江渚房间的女娘子发出的声音。
她僵硬地转过头去,原来竟是故人。此人竟是当日在春日宴上遇上的李家二娘子。
叶云珠嘴角都僵硬了,微沉着脸道:“这不是李二娘子吗?我知道你们家权势滔天,但是也不能这样平白欺负小老百姓吧?”她其实也是有脾气的,对这个人从那时印象就着实不太好,表面看着是大家闺秀般的女娘子,实则总是用大道理框着别人。
她甚至在心里默默啐了一口,这种人最是虚伪!
周围一些看热闹的百姓也开始指指点点起来,虽不敢表达他们的愤怒,但是一看就知道这是在官大欺民。
李二娘子今日正在一旁的珠宝铺子挑礼物,遇上了自家里李管家的儿子被欺负,故来说几句,没想到却遇上了上次春日宴上抢风头的家伙,一时间更加不爽起来。
“叶娘子也是,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这也是事实求是,这茶寮故意开在这茶楼对面,这不是故意针对我们李家吗?”李二娘子在凤都素有贤德有才的美名,她被叶云珠摆了脸色也不恼,悠悠地开口解释。
但是这道理却不是什么正经的道理,叶云珠向来是直性子,最不好狡辩,嘴上功夫是比不得人家了,小脸被气的有些发红:“李二娘子真是好大的官威,说的你家茶楼对面也是你家的地盘一样,这不是见不得别人好吗?”
转头还面向着周围的百姓摊开了双手:“你们说这道理是不是这样?”这些都是雀儿教的,雀儿以前是小村子出来的,时常也将一些村里长短,泼妇骂街的事情,此时做起这个动作来,自觉有些好笑。
周围围观的人更多了,大家也看出了两位女娘子都不是寻常的百姓,都是在神仙打架,也不敢断然开口帮哪一边,只当看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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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子被一群百姓围住,自觉自己一个闺阁娘子竟然在公开场合这样争辩,微皱了皱眉头,但是以往那些官家娘子都奉承着,哪里受过这样的挤兑。
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她身边的丫鬟突然道:“娘子,那不是江郎君吗?”那其中的语气像是被欺负的孩童找到了能给自己掌理的人来了。
叶云珠还正处于终于吵赢架的欢喜中,突然听见对面丫鬟叫江郎君,一种不好的预感迎面而来,心脏砰砰的跳了起来。
还没等她转头,只见李二娘子忙迎了上去:“江哥哥,你来了正好,这几个村妇竟然在我们茶楼门前欺辱于我,你可给我掌掌理。”话语间满是亲昵。
叶云珠深呼一口气,僵硬地转过头来,心中期冀着是自己想多了,这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转过身视线从一双脚开始往上移,再是带着云纹黑色衣裳,再就是一双棕色的眸子。
以往这双眼睛总是热情地看着她,但是此时此刻,这眼睛的主人好似换了一个人,正像望着陌生人一样回望了她一眼。
叶云珠有些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反而是身边的绿萍看见江渚,松了一口气:“江郎君,你来了正好,明明就是这位娘子不讲道理,竟然不准静怡娘子将茶寮开在他们对面。”绿萍一向是老实人,也没注意到江渚根本就没再看他们一眼。
李二娘子此刻更得意起来,转头看了身边的丫鬟紫烟一眼,这位伶俐的丫头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在绿萍脸上,口中还骂道:“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这个贱丫头插话的道理?”
绿萍平日里在叶云珠面前也松散惯了,没成想今日反倒被别人家的人教训了,委屈得不得了。
叶云珠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绿萍护到身后,心中一瞬间激起狂风巨浪,上前也打了对面丫鬟一巴掌,道:“我的人又岂是你能随便教训的?”声音中已带着一丝哭意,一向被娇养的她从未打过人,一只手藏在袖子里微微颤抖。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江渚,他站在李二娘子的一侧,好似护着她的姿态。看着眼前的打闹,并没有插手的意思,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
叶云珠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死死地咬着下唇,似乎是要咬出血一般,从小到大,她还从未体会过如此地痛心疾首。
明明之前还那般海誓山盟,为何仅仅才过几日,就像是陌生人一般,她想不明白,她很想问出口,但是又狠狠地咽了下去。
李二娘子见紫烟被人打了,也有些顾不得官家娘子的体面了,这是明晃晃打她的脸面,虽然父亲说这凤都暂时谁都可以惹,就是不要和徐府撕破脸皮,但是今日是她们家的人先找麻烦的,也怪不得她。
她拉住江渚的衣袖:“江哥哥,你看她,你要帮帮人家。”自己下场可能跟江哥哥留下不好的印象,正巧在这里考验一下他的心思。
江渚冷着脸,转身就吩咐西陵:“砸了这茶寮。”
73. 一别两宽
简单的几个字就决定了这场争吵的结局,茶寮其他完好的桌子被掀翻在地,一声声桌椅被砸的巨响就像是敲打在叶云珠的心上一般。
是了,江渚从来不多话,他已经完全表达了他的态度。他总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之前这样对待别人只觉得干脆凌厉,到头来转头对待自己的时候,只觉得冷漠无情得很。
叶云珠转身擦了眼中快掉的眼泪,硬着头皮朝着李二娘子回眼望去:“李二娘子真是找了一个好靠山,如此蛮横不讲道理,今日是我们势弱,他日等有机会必定会加倍奉还。”
又瞥了江渚一眼,最终还是没能对着他当众质问,说完拉着还愣着的绿萍和静怡转头就走,匆匆走在集市的街道上,再也管不得街上的人群,眼中的泪水簌簌地往下掉。
绿萍两人忧心地看着她,她最了解她们家娘子,她平日里最是活泼的性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受委屈了就哇哇大哭,从未见过她如此默默流泪的时候。
静怡也拿出手巾想为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可以刚擦干,又有新的泪水滚落下来:“姐姐,都怪我,是我不该在这里开茶寮。”
叶云珠索性停了脚步,眼中更加悲伤起来,呜咽到:“静怡,都怪我,要不是我,你的茶寮就不会被砸,都是我的错。”
此刻她这几句话都说得零碎,已经痛得不能自已。
绿萍也扶着她:“娘子,别这样,我们先回家再说。”
叶云珠蹲在路中央就捂住了自己的头,她应该庆幸自己头上带了帷帽,才能不让人看见自己这幅悲惨的样子。
过了好久,却见雀儿领着云氏和一众家丁就赶过来了,云氏还不清楚是遇上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家侄女受委屈了。
现下第一件事就是将人扶上马车回家去,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
回家后已经偷偷向绿萍和静怡两人打听了事情的经过,她一掌拍在茶水几上,怒气匆匆道:“岂有此理,江渚这小儿简直是欺人太甚,他到底是珠珠的未婚夫,怎能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
她越想越不对,站起来道:“不对,必须要去找他问个说法。”转身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了。
这头叶云珠如木偶般被人扶进了屋子里,绿萍帮着掀开帘子,入门而去。
她呆坐于窗前,突然安静下来,屋子里没人说话,连空气都是安静的。
一切发生得太快又太突然,顷刻间仿佛天一下子就塌了下来。
雀儿平日里最是伶俐讨巧,这个时候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静怡也跟着被带进了府中,叶云珠看了看她,此刻正小心地打量着这威严的将军府,手脚局促,有些不知所措。
叶云珠这才清醒过来,拉过小女娘子的手,今日她受多了惊吓:“妹妹,今日的错不在你,是他们仗势欺人,你如今生意被搅毁了,他们这般人物,有第一就有第二次,肯定不会罢休,就是继续开下去也不得安宁,不会有生意,只会白白赔上银钱,那处茶寮只能放弃了。”
看今日的情形,其实静怡也清楚,民不与官斗,更何况他们这种底层百姓,只不过今日好似连累了人,她乖巧地叹一口气道:“云珠姐姐,今日的是到底是我连累你了。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叶云珠说说话,终是缓下了心神,吩咐雀儿沏了茶来。
窗外的树上蝉声鸣叫,又是一年盛夏,记得去年这时,是她重活以来第一件见江渚。
那时看着江渚竟然被罚跪在荷花池中,她被吓得浑身发抖,一直都想办法远离这条疯犬,还是一步步被他内敛的温柔蚕食殆尽,终是付出了一颗真心。
如今这颗真心被人踩得稀碎,不可谓不疼,她捧起还在冒着热气的茶。
热茶慢慢入胃,试图烫热心中的一片冰凉感。
“妹妹,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我助你在城郊再开一间茶寮吧,这次我出银子,你出人。”叶云珠淡笑着说。
静怡眼睛突然就惊讶地睁大起来,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怎能让姐姐出银子?”
叶云珠放下茶杯,仿佛放下重物一般:“反正闲来无事,又无处可去,再说我可没说白出着银子,我可是要分账的。”
叶云珠果真也没有说着玩闹,不愧是商人家的女娘子,看过的营生比人家吃的盐巴还多。风风火火地带着几人就开始选地址,办理手续,聘请工匠。
两姐妹一番指点,比之前更大更雅致的茶寮开了起来。亭子中央一块木质的牌匾:“万木生春”。之前那个茶寮是没有名儿的,这个牌匾是叶云珠定的。
“姐姐,这什么意思?”静怡自小家里穷,能识得几个大字已是不易了,根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叶云珠指着城门:“我想把我们得茶寮做成供旅途之人歇脚的地方,不论是他刚到新的城市,还是刚刚从途中归家,都能在这里得到休憩,忘掉烦恼,重新再来。”
静怡不是很明白,用自己的理解就是:“我知道了,多余的我是不懂,但是和我之前的想法一致,就是希望喝我茶的人能一杯茶解千愁。”
一时间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城中好雅静的贵人都集坐一堂,无论贫富,大家一起喝茶聊天。
不到半月,她们开的“万木生春”就成了生意爆火之地。
叶云珠也跟在静怡一起忙,人在忙起来的时候,总是容不得自己多想,所以心里的病大多是那些富商巨贾、名门贵族才生的毛病。
转眼一个月的时候,生意一直顺风顺水,在这么个人流杂乱的郊外,也没有出过任何事情。
两人简单盘点了一下账本,收益竟有几百两,静怡刨开下个月买原料的钱,将一百两银票塞进叶云珠的手中。
叶云珠抓着这薄薄的一小张银票,虽然以往她自家爹爹随便一赛给她就是一大叠银票,但是都不如这张银票的份量重,第一次赚钱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头一次有了些成就感。
她兴奋地转过身抓住静怡的手道:“静怡,我们以后一定将我们得茶寮做大做强吧,开它个遍布全国。”赚钱的滋味也是能让人上瘾的。
静怡以前只想只要能够养家糊口就行,如今姐姐有如此远大的梦想,她也想帮她完成。她羞涩得点点头:“将来我们一定是凤国最富有的女娘子。”
叶云珠这时候不再想江渚了,管他是头什么猪,还是疯犬也好,只要不来招惹她的家人就行,此后两人更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眼看着郊外不远处林子里的叶子都黄了,天气凉爽了起来。
静怡边升着火,边戳着双手。秋日的天气晨起居然带着一丝凉浸了,双手有些冰冷。
但是内心是火热的,她望向一旁烤火的叶云珠道:“姐姐,其实你不必也跟着早起的,这里有我就行了。”
叶云珠自从来茶寮帮忙,就挽起了宽大的衣袖,此时已是深秋,她又是怕冷的身子,这时候就穿上了薄薄的夹袄,边搓着手边道:“说好是两人的生意,哪里就让你一个人忙了去。”
静怡只抿嘴笑,她这个姐姐真是一点不像其他官家女娘子般端着,平日里只会鼻孔朝天,看不起他们这些贫民百姓,她的姐姐虽是从小娇养,身子也不见得有多硬朗,说话也是软糯可人的,但是比一般男子的性子都刚硬,犟着呢!
暖了一会手脚之后,叶云珠也站起身来,开始帮着摆放茶具,手脚麻利不少。
想当初,她刚开始帮忙的时候,一动就是一个茶杯,或是一个花瓶,碎了不少,让静怡看见她帮忙眼睛就跳得厉害。
还好过了一段时间,她这富家娘子终于学会了些粗活,这时候还干得有模有样起来。
叶云珠边摆边道:“这日子凉了,这喝茶的倒是多了起来,我多准备几套茶具。我看瓜子这些零嘴也见底了,待会儿我让雀儿去买些来。”
静怡正在煮茶,上心的看着火,也边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那姐姐可记得让雀儿妹妹从匣子里拿银子,这些都要走公账,可不能让姐姐私人掏了去。”
“知道了,管家婆。以后还不知是谁娶了你这贤惠的丫头。”云珠打趣道。
被打趣的静怡一下子就脸红了,今年她刚及笄,他们家娘也说了好几回了,可是她有些自己的小心思,都小心地锁在自家床头的木匣子里。
正说笑的叶云珠看着她双脸绯红,又想起了她写给东楚的信,她又是在东楚的介绍下来的凤都,不免心下联想:“你不会是有心悦的人吧?”
静怡被人说中了心思,脸上更加红了,活像是被蒸熟的螃蟹:“云珠姐姐,不要取笑人家。”
叶云珠看她实在是臊得不行,也止住了话。不过就以她现在和江渚尴尬的关系,她也不好去过问她与东楚之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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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过往看来,东楚是个城府很深的聪明人,她有些怕这个傻妹妹吃亏,少不得含糊地提点道:“妹妹,心悦一个人应该擦亮眼睛,不过也不能过于胆怯,不能被这世俗套住了,趁着年轻去勇敢追求所爱,也不枉来这人世一遭。”
静怡静静地听着这些惊世骇俗的发言,她一向被教导的就是婚姻大事,父母媒妁之言。即使是遇上喜欢的,也从没想过要表达出来,只能默默地藏在心底。
她沉思了片刻,竟然就这般容易地被说服了:“姐姐,我觉得你说的对,尽管我与他或许是云泥之别,但是没有试过,这辈子岂会心安。”
叶云珠爱怜地看着她,她就知道这小丫头虽然从第一次见就是胆子比老鼠大不了多少,但是骨子里就是有一股硬气,跟她特别投缘,是故遭遇山匪那次后两人就结了异性的姐妹。
这时候锅里的茶煮得咕噜咕噜的响,两个娇美的小女娘子相对一笑,时间在这一刻静谧而又美好。
突然有过路的客人吆喝着上茶,打断了这心灵相通的一刻。
两人又转身分别忙开去了。叶云珠在后来想来,这段开茶寮的时间是她与静怡妹妹两人最开心的日子,两人摒弃地位差异,性格的不同,爱好的不好,满腔热血地朝着一个方向奋进。
“哐当”一声,安静的茶寮中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叶云珠两人对视一眼,转头一看,不是别人,原又是故人!还是阴魂不散的故人。
叶云珠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挽起袖子就过去了,一副想要大吵一架的样子,上次那样地退场实在是让她有些不甘:“李二娘子,你来这里干甚?”一开口就不再客气,对付这样的人,你就是客气她也不会对你客气半分。
李二娘子冷笑道:“这凤都哪里是我去不得的,你信不信这小小的茶寮我一句话的事,说砸就砸。”
这又让叶云珠想起了江渚说的那句话,脸色愈加阴沉,黝黑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我劝娘子小心着说话,别以为有了一次就再能有第二次,我可不怕你。”
在她不察觉之时,她的一些表情都像极了江渚,那冰冷的眼神顿时让李二娘子几人心中生出一丝胆寒。
李二娘子挺了挺背脊,在心中给自己打气,今日她本就是来找事的,她拿着手巾捂着嘴:“是什么人给你勇气?是你那前未婚夫,还是被你前未婚夫婿带兵包围的徐府?”将前字说得更别清晰。
叶云珠一时有些发愣,今早她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姨母他们怎么了?她管不得还在这里得意洋洋的李二娘子,阴恻恻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城里去了。
李二娘子知道叶云珠是江渚的未婚妻之后,准备来大闹一场,无奈她转眼就逃了,一时间只得自己生闷气。
绿萍看着娘子走得急,将披风带上也紧随其后。
几人急匆匆地来到徐府周围,果然看见府邸的周围已经有官兵把手。
要不是绿萍扶着,叶云珠双腿发软,几乎瘫倒在地,她以为只要姨父不参与朝堂的纷争,与江渚没有瓜葛,就不会出事,没成想这一世还是躲不过这场灾难。
她本想直接闯进去,被绿萍及时抓住了,示意她看远处。向右看去,正是今早在家收拾的雀儿,她正躲在墙后东张西望,一会也瞧见了她们,从另条小路朝她们走来。
一碰见叶云珠,雀儿就潸然泪下:“娘子。”
叶云珠眼眶也红了,拉着她的手道:“雀儿,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姨父姨母还好吗?”
雀儿毕竟年纪小,这么大的场面也被吓到了,抽泣着道:“今早,我收拾完屋子,正准备出门,就见江郎君带人将徐府围了,徐夫人让我从后院狗洞里钻出来给你报信,让你不要回去,他们暂时还安全。”
“真是他?”叶云珠咬了咬嘴唇,眼中的泪珠就悬挂在眼眶,她又硬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要是她也只知道哭,姨母一家就真的要走前世的老路了。
她站了起来,重新挺直了背脊:“我去找江渚,问问他到底是何意思?姨父一生忠心耿耿,做事谨慎自持,绝不会犯下任何错处,他是明白的。”
由于走得急,身上没有带任何银两,好在静怡看着她走时候的表情难看得吓人,什么也没带着,就赶了马车过来。
正巧遇上这主仆三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小道上,赶紧停车将人迎了上来。
74. 归还定情信物
静怡也看见了被包围的徐府,心中一时有些感慨,偌大的府邸,这样的大官也是说倒就倒,都说他们小老百姓过得卑微,朝中的人还不是人人自危,日子也不见得松快。
她小心问道:“姐姐,我们该如何是好?”
叶云珠一时心烦意乱,她内心居然还是不愿相信江渚能够变得如此彻底,一时又觉得自己太过于幼稚了,竟然以为自己看清了江渚的为人,就真的觉得以诚相待,他就不会与徐府有矛盾。
听见静怡的声音,她稳住心神:“去驿站,见江渚。”
来到驿站,不同于往日的宁静,驿站门口早已人山人海,不少家丁都提着礼物在外等待。
雀儿机警,立马跟一个脸上有麻点的家丁套上了近乎:“小哥,请问你们这是?”
小哥看她们几人都穿着不凡,恭顺回到:“我们都是家丁,一打听到江大人住在此处,特地来送礼的。”
“好好的,送什么礼?”
家丁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不是凤城的人吧?江大人可是这段时间凤城崛起的新贵,刚又被封了锦衣卫指挥使,又是丞相的女婿。现在还住驿站,改明去了自己的府邸了,可不是这么容易进的,还不趁早来结交?”
雀儿暗下翻了个白眼,叶云珠在一旁也听得清清楚楚,她来不及去计较江渚为何成了丞相的女婿的问题,她只想弄清楚姨母一家是怎么回事。
倒是丫头们为她打抱不平起来,私下小声蛐蛐:“往日里看还是人模狗样的,没成想竟是个陈世美。”
绿萍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家娘子,转头朝着两人使了个眼色,眼下说这些只能让娘子更难过。
正说着小话,西陵和东楚就从驿站走了出来,一时间家丁们都围了上去,争着给他们递礼物和拜帖。
叶云珠想着以江渚的性子是不会收的,没想到东楚笑盈盈地吩咐手下将礼物全都照单全收了。
等人散完之后,叶云珠人还是懵的,这人真的能变得如此彻底?
几个丫头以往和江渚的手下熟识,没成想一家子出了主子连手下都快得如此贪财,雀儿是个直肠子,白了西陵几眼:“难怪不理我们了,原是攀了高枝了,就没想过之前还有我们家娘子这门亲事呢?”
静怡看着东楚欲言又止,她向来胆小,原先本身对东楚有些情谊,心里头对这个人也是心生喜欢的,如今这种状况,一看就是江大人那头理亏,不仅变了心,还围了姐姐的姨母家,简直可以说是狼心狗肺了。
东楚一双桃花眼也看着她,毫不见平日里风流浪荡的模样,朝着她走了过来。
静怡小心地退了一步,并未和他搭话。
这时候叶云珠从沉默中突然开了口:“江渚呢?”
西陵看着东楚,不敢搭话,甚至还后退了好几步,心里暗道这次终于可以不用当这个出头鸟了。
东楚见静怡不理会他,转过身对着叶云珠道:“江大人这时候不便见你。”
叶云珠内心愤怒起来,说好的信任也不过是一口空话。之前他对她视而不见,她可以不恼,但是如今都会她的家人有如此威胁了,她怎能不过问!
“我要见他!”叶云珠垂着头道,声音坚决,不容诋毁。
东楚叹了一口气:“时机未到,叶娘子还是请回吧。”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能拉着西陵退回了驿站,将大门合上。
雀儿等人也没想过他们如此绝情,让她们吃起了闭门羹,再去拍门也没人应。
叶云珠的心沉到了谷底,或许江渚是有什么天大的难言之隐,但是说好的信任呢?说好的什么都告知她,不让她担心呢?
说到底还是嫌她,她阴沉着脸在门外一直站着,毫无生气。
天气转瞬即变,前面还秋高气爽的气候,这时候天上就乌云密布,眼看着就下起雨来。
雀儿愈发担忧起来:“娘子,眼看着就要变天了,我们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叶云珠仍是不言语,双眼空洞地厉害。她木偶似的敲了敲门:“江渚,江渚”叫了两声。
绿萍是跟着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叶云珠从小就是活泼的性子,没受过什么委屈,即使从小没了娘,也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长大的,何曾受过如此大的委屈,想到这里瞬间就红了眼眶,哽咽着道:“娘子,我们回吧。”
叶云珠也不理会,喃喃道:“你说话呀,你为何要围了徐府,你说过不会伤害我的亲人的。”
此时天上的雨果然就下了起来,豆大的雨滴打在几人身上,一时间眼睛都睁不开。
门内依然安静,好似没有人似的。
“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叶云珠依旧扒着门,以她的自尊心是不允许她如此死缠烂打的,但是事关姨母,她便想着舍了这脸皮不要,也想问清楚些,但是门内安静,没有人应答。
叶云珠闭了闭眼,好似有些承受不住这等羞耻,一眼瞥见自己手上的手镯。
洁白的茉莉花沾了雨珠子,更加晶莹剔透,那是定亲的时候江渚送与她的手镯。
她缓缓地脱下手镯,由于岁数长了一年,手都变得大了一圈,硬脱下手镯的时候,在手骨上留下了红色的划痕。
她将手镯放到门边,方方正正地摆好,又望了一眼,然后决绝地转身离去。
走至街角转角处,突地扒着朱红色的墙壁吐出一口血来,顺着墙壁蜿蜿蜒蜒地流到了地上,顺着雨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绿萍惊叫一声:“娘子!”
几人忙搀扶着她到了静怡在凤都佃租的小院子,院子虽是有些偏远,但是院中却种着普通的菊花,虽是最不起眼的品种,但是看着就是被打理得很好,此时秋日正浓,开得正艳。
到了静怡的屋子,她又是忙着烧水,又是拿干衣裳的,忙得不可开交,生怕叶云珠感了风寒。
……
眼见着叶云珠一行人走了,驿站的门这时却缓缓打开了,门后正站着的是刚刚一直假说不便现身的江渚,他愣愣地望着地上的手镯,忙低身捡了起来,像是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眼神眷念不舍地望着叶云珠走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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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楚不忍,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主子,你这是何苦呢?”
江渚转身,一口血就吐了出来,东楚连小跑着过来扶着他,摇了摇头。
他又将手中的手镯拿出来看了看道:“她现在定是恨急了我吧?”
“待你向叶娘子道明真相之后,她定会谅解的。”东楚如此巧舌如簧的一个人,此时也只能说些口头没原由的空话。
江渚擦干嘴边的血丝:“你不明白,珠珠虽是柔弱,内心却是个极其倔强的女娘子,她认定的事不会回头。或许即使是如此凶险的事,我也应和她一起。”
“可是徐大人也同意将徐夫人他们瞒下,就是担心她们冲动,反而致自己于危险的境地。”
江渚想到了那一群蛀虫,眼神重新变得冰冷,此次确实是一步险棋:“丞相府那边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东楚恭敬道:“一切准备就绪了,只欠东风了,我们安排的死士假装成车夫杀了李天放,以李谦那霸道地性子,当场就斩了那马车夫,并未通知衙门。”
江渚的鬓发被淋得湿透了,雨水顺着长长的鸦羽滴落下来,棕色的眸子发冷:“通知秦公公,时机到了。”
……
翌日早朝
朝中有监察御史果然上报了此事,李谦很震惊,一个小小的御史竟敢弹劾他,必定是受人指使,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他微笑着环顾一周,周围的人都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这时他内心早已做好了打算,跪下身来救开始诉苦:“臣命苦啊,小儿被奸人所害,如今大儿子又被撞死,吾儿死得冤枉啊,就是那马车夫如此横冲直撞,我唯一的儿子才会死于非命,臣真是命苦得很啊。”
凤朝的天子此时正在龙椅上编竹子,听见李谦的辩词,也不搭话。
李谦说完了内心准备好的腹稿,看见皇帝默不吭声,他停住了假哭,抬头看了一眼圣上。
皇帝此刻也放下手中的竹篾,正冷冷地看着他。
一时间满朝堂的文武百官,连呼气的声音都可听见,令人恐惧的沉默。
片刻之后,皇帝终于站了起来,他走下龙椅,站到了李谦的面前,用冷静地声音看着他道:“杀人偿命。”
李谦一下子身子就瘫软了下来,他的双手都颤抖了起来,他使劲压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可是根本控制不住那激烈的颤动。
他一直以为如今凤都连唯一不站队的徐物安都被控制了,他已经是朝中唯一的重臣,而这皇帝一直以来毫不理会政事,每日只会跟着一个下等人一样干农活,根本就不足为据,整个凤朝,他可以为所欲为。
而今,看着皇帝这眼神,他好似看到的不是一个软弱的皇帝,而是凤朝真正的天子,他的眼神神圣不可侵犯。
他忘了,这凤朝的江山是这个皇帝一手一脚打出来的,他曾经也经历过无数的战场,也见过数不清的尸体,此时他看待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战场上一具死尸。
但是这时候后悔似乎已经太迟了……
他只能兵行险招了!
75. 谋反之夜
冬至夜晚
上次朝上天子的反应让李谦有些触目心惊,他认识到天子已经不再是往日的天子,他的地位被严重威胁了,他多年的准备也该派上用场了,当年王成利用盐场赚钱,他就利用场子为自己制造兵器,即便后来出事,别人也以为是王成要私造兵器,根本无人怀疑到他。
今夜他集齐了所有的私募士兵,并召集将士在一处宽敞的院中摆宴喝酒,所有的人右臂上都系上白色的布条,他端起一碗酒:“今日就是我们的大日子,功成之后,大家都是开国功臣,大家评功论赏。”说着喝完酒大家一起砸了手中的酒碗。
胡乱喝了一通,李谦向着一旁的亲兵叫嚷着:“怎么没见着江郎君?”
那人回道:“从宴会刚开始就不见了郎君和二娘子的身影。”
喝得有些醉意的李谦瞬间酒就醒了一大半,这谋反前夕,江渚能去哪?从前他就听闻过江渚的作风,从一开始他就不太信任这个人,无奈自己女儿喜欢,他便试着接受起来,再说他也替自己瞒了不少事。
周围的士兵搜了整个屋子仍旧不见他的身影,李谦皱起了眉头,一拳打在桌上,别看他现在是文官,以前可是实打实的武将。
他们的计划泄露了!
李谦此时已经全然清醒了过来,他抚了抚额角道:“出发。”今夜他们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
叶云珠自上次淋雨之后,果然就病倒了。
连续一个月她都躺在静怡的小屋子里,她虽然从没住过这些狭小的房间,但是这里装扮得过于温馨,让她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今夜的凤都额外宁静,天上偶尔传来一两声雅雀的叫声。
叶云珠突觉窗外吹进一股凉风,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突然小院子外面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由于静怡的小院子不大,绿萍和雀儿就和她挤在一个屋子里,听到异响,绿萍立马就点上了灯,雀儿却上前关紧了门窗。
三人都挤到了一个榻上,裹着被子紧张地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绿萍惊恐道:“娘子,这凤都不是有宵禁吗?这深更半夜,怎生还有人打斗?”
叶云珠嘴唇惨白,额头上却不合时宜地流下了热汗:“只怕发生了大事。”
一阵子之后,门外的打斗声消失了。
“嘭”一声巨响,院子的门被人从外撞开。
叶云珠这才意识到这群人是冲自己来的,这群人一个一个门开始踢开,她生怕连累了静怡的家人,不顾两个丫头的反对,只身出了房门,走进院中。
这群人都身材魁梧,拿着白晃晃的刀剑,正朝着静怡的弟妹威胁,几个小童被吓得哇哇大哭。
“住手!”叶云珠披着雪白的披风,只身站在院中。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着战袍的老匹夫,此人虽已是知命之年,但是眉眼精神,眼中透着睿智的亮光。
此时他脸上还带着些血迹,却不合时宜地笑道:“叶娘子吧?有劳你了,帮我一个忙。”
这阴森森地笑容又吓坏了静怡的一家人,但是静怡小娘子却替叶云珠着急,这群人看着就来着不善,她小声对叶云珠道:“云珠姐姐,不能随意跟他们走。”
叶云珠看着这不怀好意的老头,没有立即搭话,而是转头先给了静怡和自家两个丫头一个安心的眼神,复又回头直直地看向这歹人,深吸一口气道:“需要我做什么?”
李谦神色癫狂:“跟我们走一趟吧,放心,我不会为难小辈的,只要你乖乖的。”
叶云珠看着这群人的刀剑,深知今夜是不去也得去了,淡然道:“走吧。”
走出院门,门外的小巷中早已是尸横遍野,叶云珠眼睛跳了跳,突的在倒地的人中看到熟悉的身影。
那是……西陵??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没事吧。叶云珠压下满心的不安,被李谦的人逼着来到了凤都皇城的凤凰门。
凤朝的皇城一共有六个宫门,凤凰门就是正门。但是此时城门紧闭,门外尸首堆积成山,血流成河。
城门上有守将拿着弓箭对峙,城门外有人带着士兵与李谦的叛军一直顽强抵抗,刀剑碰撞的声响在黑夜中震耳欲聋。
叶云珠定睛一看,那身影原是徐物安。
李谦走入战场,将叶云珠用剑逼着上前,大声喊道:“住手。”
正在战斗的徐物安看着叶云珠被叛军捉住,一时间停了手,忙叫道:“李谦,你这个老匹夫,想干什么?”在徐物安看来,战场是男子的斗争,不应该如此被逼牵扯女眷。
李谦呵呵一笑:“干什么?我听说你们家夫人就这么一个侄女,宝贝着呢,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徐物安也知道他家夫人待云珠如同亲身女儿一般,决不能让她出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李谦则更加放肆起来,紧接着朝着城门上喊道:“江渚,你别装了,立马给我开了城门,不然你这未婚娘子的性命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城门上没有任何动静,一排士兵的箭头仍旧冷森森地对着他们。
李谦将剑朝着叶云珠的脖子又逼近了一寸,雪白的脖子被划出了血痕,一丝血顺着脖子就流了下来,在雪白的披风上留下鲜红色的血迹。
果然江渚身着黝黑的战袍从城门上露出脸来,他棕色的眼眸在火光中变得血红,像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阴沉着脸,脸无表情:“李谦,你跑不掉了,别想着耍花招。”
“呵呵,如今已到了这种地步,老夫还怕什么?如今我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李谦在城门口哈哈大笑,形状癫狂。
“爹爹,救我。”突然一声尖叫声随着夜风从城门上传来。
原来是李玉莲,江渚同样用匕首逼着她的脖子:“李谦,你不怕,难道你这最后的血脉也不愿留了吗?”
李谦手上的剑有一刻的不稳,随后他闭了闭眼道:“不过是一介女流,如今她有这结果,也是咎由自取,谁让她被男色迷了眼。”
李玉莲眼中满是不信,从小她就是自己爹爹眼中令他骄傲的女儿,琴棋书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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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样精通,都说她定会比她家大娘子更加出息,如今他爹爹这是舍了她了吗?
她一时间泪流满面:“爹爹,我不是您最喜爱的女儿吗?”
李谦眼中闪过一丝内疚,仍旧紧逼江渚:“你赶紧打开宫门,要不然我就杀了她。”
叶云珠闭着眼睛,也不看江渚,她是不敢看,如果看到他冰冷的眼神,她会难过,如是看到焦急的眼神,她又会为难。
江渚看着城门下的女娘子此刻紧闭着双眼,往日里红润的嘴唇此刻惨白,雪白的脖子处仍旧留着着鲜红的血迹,他的心里如刀割一般,但是他却不能露怯。
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手起刀落,将李玉莲一双玉手齐齐斩落下来,一时间鲜血直流,李玉莲由于剧烈的疼痛尖叫起来。
李谦嘴唇微动,最后什么也不说,手上依旧没有放松,反而逼得更紧。
江渚这时候慌乱起来,他明显看着叶云珠的眉头皱了一下,平日里受伤了总是喜欢哭的女娘子,此刻却一声也没有哼出来。
他知道她定是痛了,他心里认输了,放下已经昏迷的李玉莲,轻声道:“你放了她,我就打开城门。”
李谦仍旧笑:“你以为我是傻子不成,你打开城门,我就放了她。”
江渚阴沉沉地盯着他,像是要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一言为定。”
看着徐徐打开的宫门,李谦眼神狂热,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他即刻命令叛军冲了进去。
江渚挡在门前:“放了她。”
李谦这时候哈哈大笑:“原来足智多谋的江大人也会如此幼稚起来,我为何要放了自己手中的把柄,有这个软肋,我就可以随意指挥你们。你给自己一刀!”他记恨着江渚的背叛,这时候想着第一时间教训他。
“珠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那次去找我爹,在路上路上一个山洞,在洞中住了一晚吗?”江渚突然说起了许久以前的回忆,说着眼也不眨地将手中的匕首插进自己的胸膛。
叶云珠这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她看着江渚的眼睛,看见了让她安心的东西,她眼睛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的伤口,轻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江渚对他言听计从,但是李谦对着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话有些心慌:“这个时候了,你们还在胡乱说些什么?”
江渚这时候却自顾自又说了起来:“后来我们翌日早晨,出了山洞就遇上了贼人,我说了什么还记着吗?”
就在李谦被他两弄得莫名其妙放松了一丝警惕,突然叶云珠往右前方一趴,江渚一匕首扔过来,直直地插在了李谦的眉心。
叶云珠最后昏迷之际还在庆幸,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日有人埋伏在洞外,江渚让她向右趴下。
一代枭雄的李谦就这样死在了一把小小的匕首之下。
江渚一把抱过已经体力不支昏迷过去的叶云珠,小心翼翼地帮她整理额边的碎发,轻声道:“本不想牵连与你,还是将你连累至此。”
冲进城门的叛军就像入了网的鱼,很快被前后包抄,一网打尽。
76. 负荆请罪
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一向不理朝政的皇帝将李家及其相关的党羽等都羁押候审,一向受宠的李贵妃被打入了冷宫,身为皇家唯一的皇子二皇子也被关在府中面壁思过。
叶云珠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醒来,房间内一切都是按照她在安泽县的闺房置办的,只是质地更加精致,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果不其然,转眼就看见了趴睡在一旁的江渚,好似好久都没有安稳睡过觉了,眼下漆黑,就是在睡梦中都微微皱着眉头,眉心中已隐隐有了一根“川”字的纹路。
叶云珠小心的爬起身来,不料这小小的动静还是惊动了正在小憩的江渚。
他好似又变回了原先的模样,关切道:“珠珠,你醒了?”
叶云珠转过头,不理会她,自顾道:“我要回徐府。”
江渚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便也只能顺着她差人将她送回了徐府。
一进府内,就看见云氏迎了上来,昨日夜里她在家担心受怕了一晚上,今早绿萍才带了信回家来。
此时见叶云珠走下马车来,身上穿着丁香色的袄裙,脖子上围着雪白的毛裘围巾,遮住了脖子上的血痕,脸上有些失了血色。
“珠丫头,你身子没事吧?”云氏昨夜为了自家夫君和她担忧,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
叶云珠淡淡一笑,忙安慰她:“姨母,我无事,就是前几日淋了雨,这身子老毛病又犯了,将养几日就好了。”
云氏这才放心下来,又见她正眼都不瞧身后的江渚,知是之前的事情江渚做得过分了些,虽说是有些缘由,但是也着实该给个教训。
她转过身去客客气气对着江渚道:“江大人,叶娘子昨日叨扰了,今日感谢你将她送来家了,大人事忙,在下就不多打搅你了,请吧!”说着送出送客的姿势。
江渚一双异瞳仍旧盯着已经快要进屋的叶云珠,有些泄气,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大型犬类。
云氏送走江渚,担心叶云珠伤心,没成想叶云珠已经在安排昨夜的残局了。她让人去去找了工匠修补静怡被人破坏的院子,顺便确认西陵的伤势。
……
几日之后叶云珠休闲地躺在软卧上吃着零嘴,看见姨母进来,也懒得动弹:“姨母,家里没事吧?”她也只是闲来无事随意问问,一想就知道出不了岔子。
云氏也索性坐了下来:“没什么事,那日你姨父也是收着江郎君的消息,立马将准备好的兵符前去领兵去,原是他们两人的计谋,可是苦了我们这些女眷了,被蒙在鼓里,担心受怕。”她表面上是埋怨,实际上是有些为着江渚说情,一直以来
她是知道小两口的事情的,这几日江渚每日都来,就是进不得门来。
云珠依旧看着画本子,也不接话,却问到:“今儿从早起就没见着雀儿?”
云氏又道:“西陵为了保护你们受了重伤,命都快没了,动弹不得,雀儿那小丫头仁义,主动说要在小院子里照顾几日。再说你前几日不是给了银两让整修静怡丫头的院子嘛,她也顺便顾着一下。”
叶云珠爬起身来,像个小童一样就趴在了云氏膝盖上:“姨母,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云氏抚了抚她的耳边的鬓发:“你呀,还像个小孩童一样撒娇。”
云珠歪着头,并不起身,一双眼睛笑着看着她:“在姨母这里,云珠永远都是小丫头。”
“是啊,你娘亲去得早,姨母又嫁的远,时常不在你身边,这些年委屈你了。”云氏想起了家姐,一时间悲从中来。
叶云珠见她伤心起来,忙起身笑道:“姨母哪里的话,从小爹爹待我很好,真真是将我捧在手心里活的,哪里受过半点委屈,只是从小无人教导,难免性子任性了些。其实这件事江渚做得或许是为了我好,但是心里总是有些气急,不发泄出来难免会憋闷。”
云氏点点她的小鼻头:“就知道你这个调皮鬼,记着要知道凡事适可而止,江郎君一表人才,又事事顺着你的意,这样的郎君现在可不多见,小心被人勾走了。”
叶云珠撅着嘴道:“如果他是那些被人一勾就走的玩意,我不要也罢。”
云氏也是一个心思新潮的女娘子,深深认同这个观念,也只是好笑:“你呀,就是占着理就不饶人,今日江郎君可背着柴火站在大门口,大有你不出去他就一直待在门口不走的意思,到时候丢的可是你的脸。”
叶云珠嘴上撅得更高了:“这恶人,就知道怎生拿捏我。”说着气鼓鼓地出门去了。
云氏在身后捂着嘴偷笑,这两人就像她和徐物安那木头年轻时候一个样。
急匆匆地走到门口,果然见着江渚在大雪中衣裳单薄,身后负着柴火,一时间气从中来,娇嗔道:“不要以为你穿得少,我就会心疼。”
江渚这段时间第一次见人出来,眼中划过一丝惊喜,嘴上并不多话,一开口就声音低沉沙哑:“我没这么想。”
一听就知道江渚这是受凉了,更是气急起来:“这次你淋雪,当日我可是在你门外淋了好久的雨,也不见你出来见我,这苦也是你活该的。”
江渚拉拉嘴角,仍旧宠溺地看着她:“是,是我活该,是我的错。但是珠珠,你能听我解释吗?”
叶云珠脸上不悦,嘴上却道:“还傻站着干嘛,进来吧。”
江渚这时像被捡回家的小犬,一张嘴傻乐起来,如果有尾巴,一定可以看见身后的尾巴在疯狂摆动。
叶云珠将江渚引进了自己的屋子,虽说外男不能进女娘子闺房,但是她和江渚早就不在意这些虚礼了。
进屋后,她并不理会他,径直自己就窝在了软椅上,扔过去一手炉。然后黑漆漆的眸子看着他,意思很明显,她听着他狡辩。
江渚将身后的柴火放了下来,坐到了软椅对面的凳子上,一双棕色的眼睛柔情似水,也定定地盯着她,好似许久不见,想让自己将之前的都补回来。
“珠珠,你瘦了。”
叶云珠被他说了这么一句,又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暗想,能不瘦嘛?哪里的厨子都没有他做的饭菜好吃,不由自主地就少吃了一些,再加上身量又拔高了一些,去年的冬衣已经短了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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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现在穿的还是姨母让人赶制出来的。
说着又来拉她的手:“珠珠,我想你了。”江渚的眼神蛊惑,让叶云珠一时忘了生气。
转头又想起来,使劲抽出自己的手:“你,少说些有的没的,你解释吧。”
江渚垂下眼眸,好似她不让他摸手的行为做得很是过分:“今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自会像你说明一切。”
……
夜黑风高
叶云珠狐疑地看着他,她怎么也没想到江渚竟然带她进了皇宫,还是一座冷宫?!
宫门口写着:“冷香殿。”
叶云珠拉了拉身上的侍卫服饰:“我们这样闯入皇宫真的不被抓吗?”
江渚并不回答,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映入两人眼帘地是满园的红梅,在皑皑白雪中,盛开的朵朵红梅格外显眼。
叶云珠被眼前的美景深深震撼了:“这里好美。”
江渚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红梅:“这是我母后的寝宫,她身前不爱功名利禄,唯爱梅花,所以并不长居在皇后的宫殿,倒是常常来这里。”
这席话的内容太多,让叶云珠有些难以消化,皇后?母后?那江渚不是?她在等着江渚接着说,并不插话。
江渚好似陷入了回忆,接着道:“离开江府之后我才恍惚记起我曾经是太子,我的母后就是皇后。母后一族皆被屠杀殆尽,连尸体也烧了不曾留下。我当时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远远看着纵火的人是王成,我就认定他就是杀害我母后的凶手。但是王成在临死之际,却告知我他只是一个执行者,真正的幕后凶手是李家。”
他停顿了一下,深呼一口气接着说:“但是李家在朝堂根深固结,只能深入内部,分离瓦解。现在终于大仇得报,母后想是也应该安息了吧。”
江渚的眸中带着浓浓的哀伤,午夜梦回想起了这杀母之仇,让他无比地仇恨李家,是李家的人让他从小就失了母爱,成了无人养育的孤儿,受尽折磨。
叶云珠一时间有些不忍,她一直觉得江渚的内心是极其缺乏安全感的,所以他对待外人会有些冷漠无情,她相信自己的陪伴会让他改变,重新活得像一个人。
她主动靠近他的怀里,搂住他精瘦的腰身,低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江渚也紧紧地抱着她,冰凉的内心又重新暖热了起来:“珠珠,这血海深仇我不得不报,但是我不愿你被牵扯进来。”
叶云珠听着他无奈的解释,心中的气就消了大半:“下不为例。”
江渚连忙将人从怀中抱了起来,高兴地在雪地里转了几圈:“真的?”
叶云珠感觉自己又被这狡猾的狐狸算计了,他不是故意在她面前卖惨吧?她有些不高兴地撅着嘴:“再有下一次,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江渚从没像此刻这般高兴过,这满园的梅花让他的内心更加柔软起来,他恋恋不舍放下怀中的宝贝。
从怀里拿出那日被云珠舍下的手镯,不容拒接地将手镯重新戴回云珠的手腕上:“下次可不能再随便拿下来了。”
77. 下聘
叶云珠看着那定情手镯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手腕上,内心十分愉悦,那日一时赌气将手镯留下后,其实她也后悔了,仔细想来也知道这定是江渚的谋划,但是那时候确实被伤了心。
她摸了摸镯子,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经过此事,相信他们能够更加相信彼此,往后余生,都不再分开。
江渚再次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棕色的眸子在皎洁的月光下呈金色,闪着耀眼的光芒:“珠珠,正式嫁给我吧。我再也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叶云珠双颊被熏得通红,声若蚊蝇:“恩。”她也想成为他的妻子,正式的。
两人正式确定之后反而害羞起来,出了宫之后两人一只牵着小手,漫步在月光下。
眼看着快到徐府门口,江渚停下了脚步:“明日我就让人快马携礼书到叶府去请期,商定日期后我们就成亲。”
叶云珠垂着头,不舍地拉着江渚的手:“恩,我等你。”
两人一步三回头地终于在后院门口分别了,叶云珠走的时候让雀儿给她留了门。
此时她悄悄地从后门进了府,脚步轻盈,活像个小贼。
“娘子”突然背后有人叫到。
叶云珠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绿萍和雀儿两个小丫头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你们两个,想吓坏我呀。”叶云珠嗔怪道。
雀儿朝着绿萍挤眉弄眼:“我们家娘子学坏了,一个未婚娘子居然学画本子里大晚上的去偷人了。”
“说,说什么呢,我们是我们是正经事情。”叶云珠急的有些口齿不清。
“对对,谈情说爱的确是你这个年纪的女娘子的正经事,大大的正经事。”雀儿可不管叶云珠害不害臊,一个劲的取笑她。
叶云珠会意过来,她可说不过这嘴贫的丫头,转头说道:“也是,不知是哪个丫头自告奋勇的要去照顾西陵。想来也是大大的正经事情。”
眼看着两人互相打笑个没完,绿萍赶紧出来解围:“好啦,祖宗们,也不看这时辰,赶紧洗漱了修整吧,不然明日又脸色不好,可见不得人了。”
两人听了绿萍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
不出几日,叶老爷直接就请假直接来到了凤都。
叶云珠一看风尘仆仆的叶靖松直接就懵了:“爹爹,你怎么来了?”
叶靖松立马就心疼起来,一向整齐的山羊胡由于急着赶路有些凌乱。
“珠丫头,你怎么就这么着急着嫁人呢,你还小,爹爹还想将你再养在家里几年呢。”叶靖松想着女儿要出嫁就是一把心酸泪,这养女儿真是有了夫婿就忘了爹。
当着徐府一大家子,叶云珠被自家爹这么说着,脸上一下子就通红,连脖子都红透了,她恨不得将爹的嘴捂住:“爹爹,您说什么呢。”
叶靖松从来都是大嗓门,以为她没听见,甚至又重复了起来:“我说江渚说你们两情相悦,让选一个最近的日子。”
叶云珠这次更加害臊起来:“爹爹,姨父姨母都还在呢,也不打声招呼。”
徐府一众人等看着这两父女的互动,都捂着嘴笑着,也不敢出声。
叶靖松这才走上前去朝着徐物安行礼,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始聊起了叶云珠的婚事。
叶云珠一个未出阁的女娘子也不好意思听自己的婚事,转身去了自己的屋子。
经过他们商议之后决定从徐府出嫁,安泽县路途遥远,江渚不放心,叶靖松和云氏也极为担心途中又出了什么意外。
接下来就是筹备婚礼,叶云珠不太懂的这些,连叶靖松也不懂,只能劳烦云氏张罗,云氏也乐的这个活计,开始忙活起来。
叶云珠则被安排了绣盖头的活计,此时她正拿着上好的红色丝绸发呆,这可是难到她了,她绣个小老虎就能绣整晚,绣龙凤呈祥?恐怕是再给她个十天半月也绣不出吧?
正当她点着蜡烛准备熬夜苦战的时候,窗户外有石头敲击的声响。
她起身打开窗户左右张望,却看见江渚一身黑衣从暗处走了出来,两人隔着窗户执手相望。
叶云珠赶紧左看右看,小声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成婚前不能见面吗?”
江渚抚了抚她葱白似的手指:“但是我想你了。这几日在忙些什么呢?”
说道这里,叶云珠就撅起了嘴:“还不是让我绣盖头,我连针都拿不好,婚礼那日不会被人笑话吧。”
“你不用费心了,我都会准备好的。”两人就这样隔着窗户聊着闲话都过了半晚。
腊月来了,集市上到处都更加热闹起来,大家都急着采买过年的东西,大街上到处一片喜气洋洋。
在这热闹的街市上,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沿着街道缓慢前行,队伍后面抬着一箱箱精美的箱子,上面坠着大红丝绸花,十里红妆,在冬日的暖阳下熠熠生辉。
队伍的前面高头大马上坐着的正是江渚本人,穿着朱红色的华服,神采奕奕地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本来下聘是不用新郎官本人的,但是江渚没有什么亲人,又觉着是对云珠的尊重,所以本人亲自前来下聘。
凤都的女娘子门都捂着脸看着新郎官,长得高大俊朗又如此多金的新郎官,是个女娘子都欢喜得不行,都暗自感叹怎生新娘子不是自己。
在一群人后,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娘子,双手齐齐被斩断,只胡乱地用白布缠上,此时还正沁着殷红的血。
她早已没了往日里瞧着那人爱慕的模样,满眼都是阴狠,恨不能将人生吞入腹。
一旁一个蒙面女娘子走来轻声道:“想复仇吗?”
李玉莲也管不得是什么人,只要能替她报仇的都是她的恩人,当夜,她被江渚砍断双手就昏迷了过去,被人丢弃在郊外的乱坟岗,爬回城后才知李家已经被满门斩首,她居然还因此捡回一条命。
蒙面女子在她耳边轻语,李玉莲瞬间面露邪恶的笑容。
叶云珠听见锣鼓声,躲在大厅后面的穿墙门外露出半张脸来,偷偷看江渚。
一箱箱聘礼摆满了整个大厅,叶靖松和徐物安就坐在上首,一众小厮丫鬟们皆是一片喜色,只有叶靖松板着个脸。
徐物安人虽是木讷,但是这喜庆的日子到是面露微笑,也知道叶靖松是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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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江渚这小子抢了自己闺女,他一巴掌拍在叶老爷肩膀上,笑道:“高兴点,云珠又不是又不回来了。”
叶靖松垮着个脸,一向尊敬的徐将军也顾不上了:“又不是嫁你女儿,你当然不心疼。”说完又一想他无子无女倒是自己口不择言了。
连忙道歉:“是我失言了。”
云氏听了,赶紧安慰道:“谁说我不心疼,珠珠就好似我自己的亲女儿一般,那几日跟她回来的静怡丫头,我们觉着她乖巧懂事,已经收她做干女儿了。”
叶靖松这才高兴起来:“那丫头我也见过,听说在凤南的时候,就仗义救了我们珠丫头,她也是当自己亲妹妹一样疼爱。”
几人刚说着话,门外就来人了,只见身着天青色裙袄的叶清灵捧着两个匣子就进来了。
她先给各位长辈见了礼,接着朝自家父亲道:“父亲,昨日就听闻您赶来了,今日才来,是灵儿失礼了。”
之前叶云珠一向是不讲礼数的,遇上这么个礼数周全的女儿,他倒是不知如何应对了,他笑着说:“父女之间不必这么客气,你见过姐姐了吗?隔几日就是你姐姐的大日子,你就住在府上吧,不要再出去了。”
叶清灵笑着道好,就朝着叶云珠的小院子去了,两人在转角处遇个正着:“哟,姐姐这是来不及要见夫君了?”许久不见,叶清灵一个玩笑话就又将两人的关系拉进了许多。
叶云珠有些脸红:“灵儿,说什么呢?我就是好奇来看看。”
叶清灵赶紧拿出两个匣子:“姐姐,你成亲我也没什么名贵的礼物,这是我亲手绘制的簪子样式,然后让珠宝店打造出来的,上好的红珠,正合这大喜的氛围。”
云珠接过:“谢谢灵儿,你一向心思灵巧,定是最好看的,我很喜欢。”
叶清灵又拿出一个:“听闻我又多了一个妹妹,一直不得见,就也准备了一个礼物,改日劳烦姐姐引见。”
叶云珠惊喜起来,说起静怡就全是夸赞:“你说静怡啊?你一定也会喜爱她的,从没见过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娘子,她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妹妹,即使胆子小,也要出来摆摊赚钱。”
叶清灵点了点头,又被招呼到了闺房里小坐。两姐妹久违见面,有说不完的小话。
“妹妹,这段时间在凤都学琴学得如何了?”叶云珠边看着绿萍整理着嫁衣边问道。
叶清灵神色浅淡,笑意不及眼底:“就明年春也该学完了。”说着拿起小几上的茶杯准备喝上一口。
宽大的袖子随着举杯的动作往下掉,手腕上似乎有青紫的痕迹。
叶云珠觉着是自己眼花,但还是好奇的问道:“妹妹,你的手受伤了吗?”
叶清灵脸色微变,又赶紧笑道:“没有,许是姐姐看错了,学琴如此轻松的活计,哪里还会受伤?”
转头又岔开了话题:“姐姐这盖头绣的真好。”
叶云珠见她神色无异才放下心来,说起这盖头又是满心柔情:“这,这是江渚准备的,他知道我绣工不佳,特意准备的。”
叶清灵低垂着眼眸,眼中流露出与之不相符的狠辣的表情,等下一刻抬起头,已是阳光灿烂。
78. 婚礼
两姐妹聊了一宿,过了午时才起床来,用过饭,叶清灵就央着叶云珠带她去见见静怡妹妹。
云氏却道:“备嫁的女娘子,哪里都不允去,后日就是婚礼了,就好好地待在府中了。”
叶云珠也是在家里待得许久了,本是也想去看看静怡的,不料不仅长辈们看得紧,连绿萍这丫头也管的多,就是让她乖乖在家当准新娘子。
她只好将一个包袱也给了叶清灵:“灵儿,只能你先替我去看看静怡妹妹了,前几日她说准备去向喜欢的人表白,我给她准备了新衣裳,祝她心想事成,就能和情郎一起来参加我的婚宴。”
叶清灵捂着嘴笑着道好,这话她一定带到。
……
待到天还没亮,就是一众丫鬟婆子来梳妆打扮,淡扫峨眉,戴珠翠,点朱唇,贴花黄。
叶云珠身着火红的嫁衣,和上次山寨里那件旧嫁衣不同,这件是江渚亲自定制的,用金丝线绣着精美的龙凤呈祥的图案,裙摆上的凤尾熠熠生辉,每支羽毛上都坠着珍珠,寓意夫妻恩爱、吉祥如意。
叶云珠第一次规规矩矩地端坐在闺房之中,即使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也强撑着没有一丝怨言,今日是她和江渚的大日子,她咧着嘴就没有放下来过。
眼看着吉时就快到了,门房外传来一张字条。
叶云珠正疑虑着,赶紧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想见你的好妹妹们,就一个人来郊外的破庙中。”
一时间她的脑袋轰轰的,是她疏忽了,她成婚这么大的事情昨日居然不见静怡,她就应该有所察觉才对,此时的她焦急无比。
她叫过雀儿:“你赶去江府,将此时告知江渚,今日这婚礼恐怕是要延迟了。”
接着对绿萍道:“你去告知姨父,说我有急事求他帮忙,这府中也只有姨父武艺高强了。”
绿萍拉着她的袖子:“娘子,今日也是你的大喜之日,你真的就丢下不管吗?”
叶云珠坚定着看着远方:“成亲可以改日,但是亲人的命只有一条,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死吗?”
说着拔掉头上的凤冠就出门而去。徐物安做好的一众安排就扮作车夫载着叶云珠朝郊外赶去。
马车在微亮的街道上飞驰而过,叶云珠胸口剧烈的跳动着,她有预感这是针对她的,静怡温顺,根本不可能惹事。
看着沉默赶车的徐物安,她连声道谢:“姨父,谢谢你帮我。”
徐物安话不多,只道:“都是一家人,不必道谢。”
一路无语,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字条上说的破庙。徐物安将叶云珠挡在身后,两人小心翼翼地站在破庙门口,她崭新的嫁妆沾满了地上的灰尘。
里面空无一人,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空中结满了蛛网。
叶云珠试探性大声道:“我来了,你们是什么人,可以放人了吧?”
突然从佛像后出来一群衣裳破烂的乞丐,其中一个双手包裹着厚厚的白布。
“你是?”叶云珠有些看不清她的脸。
“叶娘子真是记性不好,怎么就不认得我了呢,我们也算见过好几次了吧?”随着这些人的靠近,那人显露出脸来,原来是李玉莲。
叶云珠皱了皱眉头:“怎么是你?她们呢?”
李玉莲眼睛通红,形状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你着什么急,我李家就这么被江渚屠杀殆尽,我这双手也是被他所砍断的,如今我最得意的家势不再,琴艺不再,你一定很得意吧?”
“我从没跟你比较,她们更是与你无冤无仇,赶紧放了她们吧。”叶云珠觉得李玉莲定是不正常了,不欲与她多话,此时她只想看灵儿和静怡是否安好。
李玉莲一个眼神,其中两个乞丐就将两人拿着刀从佛像后逼了出来:“我可以放了她们,你来做乖乖做我的人质。”
叶清灵和静怡都被人捂住了嘴,静怡睁大眼睛一直摇着头,希望叶云珠不要答应这变态。
叶云珠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张口道:“好,我答应你。”
徐物安皱着眉头沉默地在一旁,小声道:“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并不畏惧,待会你吸引他们的注意,这些人留给我对付。”
两人对视一个眼神,叶云珠慢慢地朝前走:“你让她们两过来,我就过去。”
李玉莲此时眼里只有叶云珠,想将她碎尸万段,让江渚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感觉。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朝着那两乞丐示意放人。
那两人被解了手上的绳子,立马拿出口中的巾帕,静怡立马哭喊道:“云珠姐姐,不要管我们,你快走啊。”
叶云珠看着两人的可怜样子,也微红了眼眶,想着徐物安的吩咐:“听话,快过来。”
正在三人走到中间的时刻,徐物安看准时机,朝着李玉莲等人杀了过去,那群人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只是平常讨饭的乞丐,见着真正杀人的刀剑,都一哄而散,任凭李玉莲怎么喊就喊不回来。
李玉莲身边只余下三两个被重金迷了眼的人,和徐物安缠斗起来。
叶云珠三人为了不拖后腿,就跑出了破庙,想逃上马车。
不料出来后却见到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朝她们赶来,叶云珠看这群人不妙,瞬间拉着两人转变了逃跑的方向,朝着郊外的树林跑去。
无奈这群人不比庙中的那群乌合之众,明显武功高强,追来的速度很快,眼看着就要追上了。
静怡看着叶云珠身上的红色嫁衣:“姐姐,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分开逃吧。”
叶云珠道:“说得也是,这群人很可能是针对她来的,分开来,你们两人就安全多了。”
两人在分别之际,静怡眼疾手快地扯下叶云珠的红色披风就跑。叶云珠还来不及阻止,只能朝着另外的方向跑去。
……
等江渚带人赶来的时候,徐物安刚刚结束破庙里面的打斗,两方在庙门口相遇。
江渚此时身着暗红色的华衣,鬓发披散,显然是正在束发的时候收到消息急急赶来的。
“珠珠呢?”他焦急地询问着徐物安。棕色的眸色在新衣的衬映下闪着赤色的光芒,形状可怖。
徐物安皱着眉头,显然也没有料到出门后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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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见踪迹,他急急转身又抓起了刚刚被她打晕的李玉莲。
将之摔在雪地里:“说,你们还有同党?”
李玉莲片刻之前还心灰意冷,这会看着江渚着急得发疯的眼神,突然就狂笑了起来:“同党?哈哈,同党!我为何要告知你们?”
江渚抓起身边侍卫手中一把剑直逼过来:“说,你们将云珠藏哪里了?”
李玉莲满身污渍,额头上都是血迹,曾经的凤都玉女现在被人踩进了尘埃里,这次为了能报仇,她甚至连清白都舍给了这群乞丐,她看着自己都觉得恶心,怎奈大仇终不得报。
在这最后之际,没想到上天还给了她这等惊喜,她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自己光秃秃的手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露出贵女的仪态:“我想世上是有阴司地狱这等地方的,她大概是在地狱等着我吧。”说吧自己撞上了江渚手中的剑。
这剑直直插进胸膛,一股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出,她却不觉得有多疼,笑着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声息。
江渚恶狠狠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这人居然说他的云珠在地狱,简直是不可饶恕。
他抽出长剑,又发泄地在尸身上狂捅数剑,直到脸上血迹点点。
才稳定心神,沉声道:“所有人从这里开始搜查,就是搜遍整个凤都,也要给我找到她。”
众人领命而去。
江渚看着不远处的树林,想起好几次云珠都在林子里迷了路,遂拖着长剑往树林深处走去,锋利的剑尖在地上磨出一串白色的火星子。
走到树林的尽头,是一处悬崖,悬崖边真巧有一个朱红色的簪子,正是云珠给他看过的叶清灵送予她的新婚礼物,她可喜欢了,整日里当成宝贝似得,说等过几日成婚当日她一定会戴着嫁予他。
悬崖边大风吹出呜呜的响声,他散乱的头发在随着大学纷飞。
他手中的剑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脑子里一片混乱,颤抖着捡起手中的簪子。
突然他的眼前就模糊了,看不清眼前的簪子了,他擦了擦眼睛,但是从眼中掉落的泪越来越多,好像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不可能,云珠不可能就这么死了?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前几日那小女娘还在窗前羞涩地亲吻他的额头,说成婚以后,余生都可以一起看月亮了。
那夜,他的眼睛里只有小女娘的杏眼里那轮洁白圆月,以及她白莹莹的脸上那浅笑的梨涡。
那是他离幸福最近的时候,可是,可是一切都被人毁了!!
突然一旁的草丛里发出声响
“出来”江渚的声音好似淬了毒,现在一点刺激就会让他发狂。
叶清灵满脸狼狈地从一旁的草丛里站了出来。
江渚冷冷地看过去,见是叶清灵,再看了看手中的簪子,微皱着眉头。
他一向不太喜欢这个妹妹,从叶府开始就小动作不断,但是她很聪明,每次都不让人抓到错处,云珠又护犊子得厉害,所以他一直都不去动她。
可是她这时候单独出现在这里,这件事就和她脱不了干系!他直直地朝她走了过去。
79. 疯魔
“云珠呢?”江渚冷冷地盯着她。
叶清灵害怕地退后了一小步,身体微微地颤抖着,眼眶中迅速地滴下泪来,犹如一朵无助的小白花。
“姐姐,姐姐和静怡妹妹被人追的时候,失足掉下悬崖了。”说着更是伤心欲绝地看了一眼那悬崖边。
江渚听后,心中一痛,又逼近了她一步,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你怎生还在这里?”对于叶清灵的话,他一个字也不相信。
叶清灵并不动摇,仍旧哭:“对不住,对不住,我没有保护好姐姐。”
江渚从在叶府就受够了叶清灵这一副无辜的形象,他抬手就紧紧地捏住她的脖子,纤细的脖颈此刻就在他的手中,使用一使劲就会被折断:“说-实-话。”
他的耐心已经快用尽了,要不是云珠的妹妹,她早就死过千百遍了。
叶清灵眼中的泪越来越多,要是在别人看来,简直是哭得梨花带雨,但是江渚仍旧不为所动。
正当叶清灵以为她会被活活掐死的时候,“住手。”
正在找人的徐物安这时候赶了过来,见过这等场景。
江渚一放开手,叶清灵就瘫坐在地上开始剧烈的咳嗽,但是嘴角却奇怪的上扬。
“江渚,你不去找人,干什么?”徐物安虽然没见过业清灵几面,但是到底是亲戚,在他看来这小女娘平日里也乖巧得紧。
江渚并不想解释什么,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转身对着迟来的士兵道:“将叶清灵关进牢狱,我要好生审问。”
说完转身就要走,徐物安拉住他的胳膊:“江渚,清灵不是你的犯人。”
江渚并不回头,冷冷道:“我说是就是。”
“我不能任由你将清灵带走。”徐物安皱着眉头也不放弃。
江渚转过头来,眼中已经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眼中一片疯魔:“她一人独活着,只有她知道真相,云珠就是死我也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查出所有的真相,报仇雪恨。放心,在查出真相之前,叶清灵不会死。”
徐物安还是想要阻拦,被江渚一掌拍出好远的距离,这边骑上马匹,怎么追也追不上来。
果然不出江渚所料,悬崖下面并未找到任何尸体,他又一次见到了云珠活着的希望。
他已经在全凤城开始严查,不放过一个角落。自己则开始在牢狱中审问叶清灵。
此刻叶清灵被人绑在柱子上,身上都是鞭子抽打的痕迹,伤痕上全是雪白的盐。伤口的刺痛让她脸色雪白,可怜得紧。
看见江渚进来,也不见半点怨恨的神色,反而求饶道:“江大哥,你误会我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此时真的是她大意了,她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没成想自己只是单独留在了现场,就会被江渚抓来严刑拷打,这个疯子的思路与别人大不相同。
江渚到现在都还没有换下新婚的衣裳,长发直接披在身后,眼中充血得厉害:“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悬崖下根本就没有尸体,所以云珠是被人带走的。”江渚很肯定地说着。
叶清灵表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巨怒起来,她重生一世,汲汲营营,为何却还是落到这种地步?
上一世她提前知晓了江渚的官职,费尽心机嫁给他,最后却死于他的刀下。
这一世她为了避免这种悲惨的结局,她设计让江渚与叶云珠成亲,在春日宴上勾搭上二皇子,没想到是逃离了狼窝掉进了虎窝。
为何上天如此偏袒叶云珠,为何她总是能轻易得到大家的宠爱,不管是父亲还是江渚。
江渚注意到叶清灵的表情突然就变了,她朱唇向上扬起,银铃般的笑声冲破牢狱,刚刚还雪白的脸颊绯红,与平日里端庄娴静的模样大相径庭。
叶清灵突然就不想装了,人生早已被她过得一团乱,在这最后时刻,何不让她随心所欲,反正叶云珠早已逃不出来了:“她是没死,但是离死也不远了。”
江渚皱着眉头,并不意外。他觉得这才是叶清灵骨子里真实的样子。他冰冷地捏着她的伤口:“她在哪?”
叶清灵因为伤口的疼痛皱了皱眉头,转瞬又笑了起来,吊儿郎当道:“我如何知晓,她是被黑衣人抓走的。”
江渚手上的动作更加粗鲁起来,叶清灵的鬓发间全是冷汗,但是她紧闭着嘴。“要是她有什么好歹,你就别想着死得那么轻松了。”
正在笑着的叶清灵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她这种人最是洞察人心,她骨子里理解江渚的疯癫,换一种说法她和江渚是同一种人,只是表象不同罢了。
“你自己惹的祸事,姐姐不过是替你承了而已,怎么还怪上我了?”叶清灵尽管冷汗岑岑,嘴上却不饶人,直直戳着江渚的心窝。
江渚抛开杂乱的思绪,这一路走来,他得罪的人太多,要是一一排查过来,叶云珠恐怕等不及他,但是此时也别无他法,既然上天要夺了他这唯一的太阳,他就连这天也一起捅破……
想着转身走出了牢狱
随着他走出暗处,外间的天已经完全亮了,这暖洋洋的冬日阳光也让他有些刺眼。
他拿着剑,带着锦衣卫的众人开始逐一排查,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当日胆敢反抗地官员当场被砍杀,全家不得留一人。
让他失望的是依然没有什么线索,在杀红眼之际,他头痛欲裂,倒想起了之前丢失的一些记忆。
宫里,也有爱屠杀之人,当年他偷看到一个小孩掠杀女娘子的画面,那女娘子光着身子,浑身都是血,脏污得很,从此让他对世上所有的女身都厌恶不已。
或许那人就藏在宫中
……
当日
叶云珠又一次在树林里乱跑,她只希望自己能引开黑衣人,让其余两人就安全了。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前几次的幸运了,后面的黑衣人很快追上了她,手脚麻利地将她蒙上眼,捂住上嘴带走了。
连她想开口喊救命都办不到,这绑人的风格让她想起了上一次在大同,也是被一群手脚利落的人蒙着眼睛绑上了马车。
几人黑衣人碰头,她听见其中一人道:“这个怎么办?刚才挣扎地厉害,被捅了一刀,已经半死不活的了。”
叶云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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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话,立马激烈的挣扎起来,是谁?是谁受伤了?此时她眼不能看,口不能言。
旁边一黑衣人道:“老实一点,带着这个人一起去复命吧,以免出了什么岔子。”
接着她就感觉被带上了一辆马车,她歪下头使劲想感知身边人的气息,在她感到还有呼吸之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是如果受伤了不治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又使劲用头撞着马车,努力想要发出声音。
“呜呜……”
“老大,这娘们疯了吧。”其中一人道。
“此时已经走远了,取出她口中的巾帕,让她说话。”另一人接着道。
叶云珠感到立马有人将她口中之物取了出来,她闭了闭酸麻的嘴:“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她受伤了嘛?”
几人被吵的不可开交,勉强应付道:“被捅了一刀,命还在,死不了,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叶云珠眼中掉出了眼泪,豆大的泪珠浸湿了蒙眼的布条:“求求你们,救救她吧,我什么都听你们的,乖乖跟你们走。”她从未像此刻这样绝望过,人命就在她的身边流失,但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其中一人似乎很厌烦她这样哭哭啼啼,威胁道:“你再吵我就直接将这半死不活的人丢出马车,在这冰天雪地里,她立马就死透了。”
叶云珠被吓得不敢再张口,只能默默地流泪,生怕她发出一点声音这群歹人就真的将人丢出去。
他们走了很远的路,又换了一辆马车,坐了软轿,终于开始步行。
朝着地下的方向走了好久,空气中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她拉着身边人的衣袖不肯放开,那黑衣人只好将另外这个昏迷的女娘子也背了进来。
她们停在了一个地方,黑衣人退了出去,到处都是一片寂静,叶云珠紧紧地靠着身边的人,虽然看不见,但是她从她身上淡淡的茶香闻出来了,是静怡,她经常煮茶,只有她衣裳上才有这么浓重的茶香味。
她尝试着唤醒她:“静怡,静怡。”焦急的女声在空荡荡的空间内回响。
身边的人终于在她的坚持不懈下发出一声轻微的痛呼声。
叶云珠听见她终于醒了过来:“静怡,你感觉怎么样?”
静怡悠悠转醒,看见自己处在一个类似于牢房的隔间里面,外面只有一盏昏暗的小灯,她失血过多,有些昏沉,又怕身边的叶云珠担心,小声道:“姐姐,我没事。”
说完看见叶云珠被捆得扎实,立马想俯身过去给她松绑,无奈胸口的伤口一直还流着血,一有动作就钻心似得疼,她咬紧牙关帮叶云珠解了眼上的布条。
初见光明的叶云珠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光线,转头看着静怡脸上毫无血色,额头上因为动作而冒出些冷汗,前胸还有一个很大的伤口,赶紧让她坐下:“赶紧坐下来。”说着看着如此虚弱的静怡眼圈就红了,快要掉出泪来。
静怡靠着冰冷地墙壁虚弱得厉害:“姐姐,不要哭。”
正在这时,地下室的远处暗处传来拍掌声:“好戏,真是感人的好戏!”
80. 毒蛇
随着这温润如玉的声音,暗处走出一个男子来,此人身着锦衣玉服,正是在自己宫殿里面壁思过的二皇子。
叶云珠将静怡挡在身后,峨眉微蹙,她和这二皇子只在春日宴上见过一回,那次她对他的感官就不太好,虽然这人长得玉树临风,在行为礼节上也做的周到,但是就让人感觉不好。
她直接问道:“二皇子,这么请我来所为何事,恐怕不妥当吧?”
凤逸尘此刻面上露着狂喜,嘴上止不住地想要笑出声来:“叶娘子可不容易请到,我舍了几批人,才将你请来。”
叶云珠心里咯噔一声,果然前几次也是他的手笔:“二皇子,我记着我只见过你一面吧,无冤无仇,为何要将我绑到这里来。”
凤逸尘见着她脸上的怒容,更加兴奋起来,索性打开了牢门,走了进来,神经质地睁大眼睛:“对,对,就是这种无所畏惧的表情,简直就是让人陶醉。”
叶云珠心里像被毒蛇缠上一样,凤逸尘的表情让她恶心得紧,无奈静怡的伤势耽搁不得,只能好言好语道:“二皇子,我可以在这里,可以放了我静怡妹妹吗?”
凤逸尘往后看了一眼靠在墙上半死不活的女娘子,瘪了瘪嘴:“这个人都要死了,不好玩了。”接着靠近叶云珠的脸,在颈项处使劲闻了闻:“还是你好玩,你身上什么味道,奶香奶香的。”
五岁时,凤逸尘杀的第一个女娘子,其实是他的奶娘,那时候他还小,每次吃奶都会将奶娘咬出血来,奶娘总是隐忍疼痛,耐心地哄他睡觉。那隐忍的痛苦的表情让他尤为痴迷。
后来,有一天,他就终于忍不住了,趁着奶娘睡着了,悄悄将一根丝线勒住她的脖子,眼看着她手脚挣扎,慢慢停止了呼吸,那一刻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刺激、兴奋。
从此以后,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总是趁着宫女们不注意,将她们杀了。只是后来被母妃知道了,就不允许他再这么毫无节制了,只能每年春日宴得一人,关在地下室慢慢玩。
叶云珠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这人模狗样的二皇子没成想是个变态,她忍着恶心道:“竟然她不好玩就送她回去吧。”
静怡在身后努力抬了抬手,虚弱道:“姐姐,我不走。”
“可是母妃说了,进来这里的人,决不能让她活着出去。”凤逸尘却若有所思道。
上一刻还在好生说话的凤逸尘,下一刻就将叶云珠绑在了柱子上,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挣扎不了。
他将一根细细的绳索套在她的脖子上:“反正你们谁也走不了,今日我们就玩一个游戏吧。看你能活多久,其他女娘子一进到这里,就哭得全都是鼻涕,脏死了。用这么细的绳子一勒,很快就翻起了白眼,真没意思。”
说着又摸了摸叶云珠的脖子,立马转悲为喜:“不过你这脖子白嫩得紧,待会绳子一勒,好似画了一道红色的线,多好看。”
叶云珠总算确定这人是十足的疯子,比江渚疯多了:“你想杀了我?”她肯定道。
凤逸尘自顾欣赏起她的脖子,指尖从她的耳垂一直到锁骨:“怎么是杀呢?我会将你做成最完美的艺术品。”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突然他后脑勺被人拿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头上流下来的血迹,眼中顿时冒出怒火。
转身看见刚刚还半死不活的静怡,此刻正拿着一旁的凳子砸了他的脑袋。
他转过身去一把将人推倒在地,甚至整个人都骑了上去,不停地捶打着她的头。
“静怡,凤逸尘,你住手。”叶云珠被绑了手脚,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已经垂死的静怡被人打的吐血。
凤逸尘发泄之后,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血,他嫌弃地将血迹擦在对方的衣裳上:“谁让你随便砸我,这下把手都弄脏了,母妃会生气的。”
说着就冲了出去,嚷嚷着要洗漱。
叶云珠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静怡,努力挣脱手上的绳索,直到血肉模糊才将手从柱子上脱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抱起地上的静怡,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声音轻得好像是在耳语,好似怀中的是一个易碎的玩偶:“静怡,静怡。”
静怡全身都痛,刚才的拳打脚踢让她身上的伤口血流得更多,她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叶云珠焦急的眼神,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云珠姐姐,别哭,我没事。”
叶云珠果真擦了擦眼睛:“静怡,你撑住,姐姐没哭,只是被尘土迷了眼睛。”
怀中的人仍旧浅淡地笑着:“姐姐惯会哄我。”
“没有,你好好的,姐姐再也不哄你了。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你也不会遇上这等事。”
静怡却笑着道:“能遇上云珠姐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要不是姐姐,我可看不了这凤城的繁华,也开不了这茶寮,懂不得许多的道理。”说完却吐了一口血。
叶云珠一看到这些血,就焦急起来,连忙安慰道:“你不是还没向你的心上人表白吗?你一定要撑住,他们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叶云珠其实拿不准,连她都没有猜到李玉莲这只螳螂后面还有黄雀。
静怡这才停止了微笑,脸上有一丝落寞,小声道:“本是有这个打算。但是姐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叶云珠从刚才看到她吐血开始,眼眶里的泪就没有停过,她内心有预感,静怡的伤太重了,流的血太多了,她也许真的活不成了。
她赶紧答道:“你说,我听着,无论是什么忙,姐姐都一定帮你。”
静怡好似伤口太疼了,深呼了几口气才继续说道:“从上次他将我从黑虎山救回来,再陪我回家,他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看上去是个浪荡公子,没个正行,但是实际上他温柔体贴,却是个好人。”
叶云珠清楚她指的是谁:“我知道,要我帮你告诉他吗?”
静怡努力摇了摇头:“帮我告诉他,他很好,但是我不喜欢他,希望他能另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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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往后都能平安喜乐。另外今后还劳烦你等多看顾着我的家人。”
叶云珠一下子泪水就迷了眼睛,这傻丫头,连到最后的时候,也在替别人考虑,她含泪点了点头:“我,我定会帮你如实转达他,也会将你的家人当成自己家人一样看顾,你放心。”
静怡听了叶云珠的保证,心中的心愿已了,真的就放心了下来,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叶云珠搂着她,颤抖着将手探着她的鼻息,然而一片死寂。
“静怡……”叶云珠大声哭喊起来,她疯狂地拍打着自己,都怪她,要不是她,静怡不会受此牵连,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这时候凤逸尘已经洗漱完,换了崭新的月白衣裳,重新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看见叶云珠瘫坐在地上哭,地上的人已经没了气息,他惋惜一叹道:“哎呀,这么快就死了呀,你快点起来呀,这地上多脏呀。”
叶云珠抬起头,恨恨地看着他,可恨自己现在身在牢笼,没有办法复仇。
“你生气了?她本就受伤了,又不是我弄死的。”凤逸尘一直盯着她的表情,对她表现出来的丰富的情绪很感兴趣。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叶云珠骂出声来。
凤逸尘后退了一步:“你不能胡言乱语,以前好像有人说过这样的话,我就让她永远都说不出话来了,不管她是谁。”接着他的表情变得特别可怖。
叶云珠将静怡的尸身轻轻地放到了地上,然后站了起来:“我跟着一个疯子居然还搭上了话,真是可笑。”
凤逸尘果真脸上有了一丝怒气,直接就朝着她冲了过去。
叶云珠故意激怒他,等的就是这等时刻,她迅速拿出藏在手上的簪子,朝着他的胸膛插去。
静怡的簪子深深的插进了凤逸尘的胸膛,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伤口,脸上的五官乱飞,没有了温润的形象:“你居然敢伤我?”
他拿出一直被他收藏在怀里的细丝,这细丝是他特别打造的,虽然如丝线般纤细,但是却极其强韧,用来杀人,轻易就能勒断别人的脖子。
熟练地将细丝缠绕在叶云珠的脖颈上,一分分的用力。
叶云珠没有大声哭喊,忍住脖子处尖锐的疼痛,反而凶狠地盯着他,如果能动弹,一定抓花他的脸。
叶云珠已经渐渐感到自己呼吸不过来,眼中开始充血,她似乎出现了幻听。
“住手!”
好似江渚的声音,在将死之际还能再一次听一回他的声音,上天真是对她不薄。
……
江渚从李家的旧部中终于查到了蛛丝马迹,带着人直接到了李贵妃所在的冷宫和二皇子凤逸尘所在的逸欢殿。
在冷宫里李贵妃身着白衣,头上插着一只素钗,也挡不住她的风华,此时她正坐在蒲团上念着经。
眼看着锦衣卫直接闯了进来,并未慌张,她早就知晓了江渚的身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81. 圆房
李贵妃的闺名李玉兰,她曾经怀着对皇宫的憧憬进宫的,尽管是政治联姻,但是见了还是正当壮年的凤朝皇帝,她也是心生爱慕的。
但是他只爱他的发妻,两人琴瑟和鸣,旁的人都插不进去。
还好两年之后她生了自己的皇子,宫中的生活终于有了期待,不再是一潭死水。她每日无非是养养花,逗逗儿子。
然而上天好似一直在跟她作对,她惊恐的发现她的儿子天生就是疯子,露出一副天真的面孔,杀了人也笑嘻嘻地来跟她邀功。
她很害怕,害怕让别人知道她生了一个妖魔一般的孩子,所以她一直拘着他,小心翼翼地帮他隐藏他所犯下的恶性。
她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江渚,或者说是凤慕袂,淡淡道:“你来了?”
江渚厌恶地看着她:“是你们杀了我母后。”不是疑问,是肯定,他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只是和他所想的有所不同,他以为母后死于朝廷斗争,或是后宫纷争,原来母后只是死于一个恶童的玩闹。
李玉兰叹了一口气,又念了一句经书:“是我的过错,一切因是我造的,如今也活该我承受这果。”
江渚将指着她的剑放了下来:“今日我不杀你,你且活着受着吧。叶云珠被关在何处?”
“在逸欢宫地下室,但是你们到底是血亲,我求你饶了他一条命。”李玉兰忍不住道,虽是可能性不大,但是到底是她的亲身孩子,她想最后一次为他求求情。
“他配吗?”说着转身就急速而去。
……
叶云珠定定神,她没有幻听,江渚真的有一次来救她了。
她看见江渚一脚将凤逸尘踢翻在地,凤逸尘被踢得满口都是血,晕了过去。
此刻她躲在江渚的怀里,熟悉的冰冷坚硬的胸膛,让她感动得想哭。
她想说:“江,江渚,静怡……”可是脖子上的血痕让她疼痛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跟进来的东楚也看见了地上闭着眼睛早已冰凉的静怡,眼中顿时通红。
叶云珠看见他这个样子,一时间又哭了起来,忍着痛道:“静怡,说,她不喜欢你,希望你今后能另觅良人。”
东楚一下子就崩溃了,他不再在意男女世俗礼仪,将静怡紧紧地抱在怀里,从来都是谈笑风生的东楚此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静怡,我还没告知你我的心意,有了你,我还能找谁,不管你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妻子。”
一时之间,众人都笼罩在悲伤之中。
江渚担心叶云珠刚受了伤,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将晕死在地上的凤逸尘押走,自己则抱着叶云珠回了府邸。
两人都心情不佳,上过药之后,叶云珠一直拉着江渚的手不松开,静怡到死也没有向东楚表明心意,让她尤其悲伤。生命无常,当即时对自己珍视之人表露情谊,莫到了死后才后悔没能同喜爱的人共度片刻的欢愉。
她静静地看着江渚:“江渚,我爱你。”她抱着他接着道:“我再也不要与你分开了,无论是任何事情,即使是生死也不能将我们分开,从今往后,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江渚也回望着这个坚定的小女娘,她还是那么直接,不管是爱恨,都勇敢的说出来,从来都不遮遮掩掩。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也坚定地点点头:“我还有一个名叫凤慕袂,我立下誓言,从今往日,我们再也不分开。”
叶云珠放下心来:“我知道了。无论你是谁,昨日虽然我们的婚礼被搅乱了,但是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妻子了。”说着就主动吻了上去。
江渚今日刚查清母后的死因,脑子里一片混乱,此时叶云珠温软的唇压过来,让他暂时忘了这些年的苦痛。
他狂乱地回应着叶云珠,两人如干柴烈火般缠绕在一起。
叶云珠在婚前已经接受了教育,云氏给她了一本小册子,让她学习了怎么生娃娃,她终于知道不是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就会生小娃娃。
她有些羞涩地去解江渚的外衫,却怎么也解不开腰封。
江渚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个小女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大,总是耐不过她的磨蹭,自己一手扯掉了自己的腰封。
两人初试云雨,满室生香
……
睡到日上三竿的叶云珠有些后悔,她一把推开还抱着她的江渚,揉了揉自己的腰肢,酸软的厉害。
江渚见叶云珠醒了,又见她一直捂着自己的腰,想是他昨日太过勉强她了。
他一双大手按过来,轻轻地按摩着细腰:“珠珠,对不住,昨日是我不好。”
叶云珠闭着眼睛哼了一声,一开口声音都是沙哑的:“你,明知道我受伤了,还……”
江渚小心地将她重新抱回怀里,脸上的新长的胡茬轻轻地摩挲着叶云珠的白嫩的脸上:“我也是初次,未免急躁了些,下次不会了。”
她又躲了躲他的胡子,又冷哼一声,突然觉得身后又出现异样,一时身子都僵硬了,赶紧推攘着身后的人:“你根本就没有反省,你走开点。”
江渚一双手桎梏得犹如铁索一般,紧紧地将叶云珠锁在怀里:“不放,打死我也不放手,就这样让我待一会,我保证,我什么也不做。”
叶云珠放弃了挣扎,静静地待在温暖的被窝里,两人享受着来之不易地宁静。
不到一会,叶云珠就感到那按摩腰肢的手开始乱走,她轻声道:“我饿了。”
江渚立马停止了动作,不情不愿地去了厨房。
叶云珠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身上松松垮垮的小衣,她忍着不适赶紧起床穿起了衣裳,来到房间外。
这是江渚的新府邸,到处焕然一新,走过长廊,外面的院子里红梅开得正艳,花朵上覆盖着一些积雪。
又是一年快结束了。
正感伤之际,江渚将一件黑色的大氅将她裹住:“小心着凉。”
叶云珠轻轻回眸一笑:“你这宅子怎生没看见人?”
“我喜静,平日里这里不来人。你也饿了,去吃些东西吧。”江渚拉着她的小手道。
两人席间话语不多,叶云珠饿极了,吃得有些快。
江渚等她吃完了,又自动续上一小碗,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屋子里被贴心地烧了碳火,火光照的室内通红,暖和极了!
叶云珠吃了三小碗,终于放下了筷子,看着江渚道:“你有话与我说?”
江渚敛下笑容,给她擦了擦嘴巴,然后道:“这件事是叶清灵策划的,她让李玉莲先做了引子,然后再通知凤逸尘的人绑走你们。”
他看了看叶云珠的表情无异然后才继续道:“对于,叶清灵,你打算怎么处理?”
叶云珠昨夜暂且逃避了一夜,今日不得不面对这残局,她眼中有些哀伤:“静怡的死都怪我,明知灵儿有些异常,一直以来都视而不见,以为以平常之心待她,她定能变回原本单纯善良的她,然后一家人开心快乐地重新开始。可是原来她……”
她叹了一口气望过来,眼中带着一些决绝:“带我去见见她。”
江渚带着她来到诏狱,叶清灵经过几日的折磨,已经面色惨白。
叶云珠有些心疼,毕竟是一只疼爱的亲妹妹,她含着眼泪摸了摸她雪白的小脸。
叶清灵在迷糊中悠悠转醒,身上的伤痕让她皱了皱眉头,她也没准备再去伪装,冷笑道:“没想到你的命仍旧这么好,进了逸欢殿的地下室,还能活着出来,我以为我们两姐妹终是能在地狱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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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我哪里对不住你,你竟这般恨我?”叶云珠身为姐姐,这也是她一直不愿问的问题,好似直接问出了这句话,两人就再也回不去当年了。
对着她冷眼相对的叶清灵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还是那么空灵,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突然遇上了什么滑稽的事情:“叶云珠,你还是那么蠢。你的存在就给了我和娘最大的痛苦,你和你那死去的娘像一具石像一样,压得我们俩不得一丝喘息的机会。无论我和娘多努力,我多优秀,只要是你在,父亲都不会望我一眼,在他眼中我永远都是姨娘生的庶女。”
“啪!”叶云珠气急地一巴掌拍过去。
叶云珠缓过气来:“这一巴掌是我替爹爹打的。打你不敬父母。”
接着她又连续打了几巴掌:“这一巴掌打你不顾姐妹之情”“打你害了静怡的性命,视人命为草芥”
几巴掌打下来,叶清灵的不可置信地看过去,从小到大,姐姐别说是打她了,连重话都不曾同她说过:“你打我?”
叶云珠不再表现得柔弱,像一个教训孩子的娘亲般坚决:“是,都说长姐如母,是我没将你管教好,才会让你如此不知满足,才会酿下此等错事。”
“庶女又怎么了?你是被身份束缚得太久了,你自我贬低自己,仗着庶女的身份就可以为非作歹了?你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指望谁能瞧得上你?”
叶云珠喘了一口气,接着道:“之后我会向父亲建议,你自愿去乡下的庄子思过,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家。”叶云珠也不允叶清灵反驳,就离开了诏狱。
江渚知道其实叶云珠是不忍心的,对于家人,她总是太过于仁慈,他就没有如此好说话了。
凤逸尘这些年来杀人无数,甚至连他母后都是偶然发现了他的恶行,被他所杀。他绝不会饶恕。
接下来,两人都有事要忙,叶云珠回徐府报平安,然后帮着操办了静怡的葬礼,东楚果然同他当日说的那样,将静怡当做自己的娘子,然后风光大葬,并且将静怡的父母和弟妹都接到了自己的府中,好生赡养。
江渚则处置了凤逸尘,将其永远的困在废弃的园子中,他忍受不了恶劣的环境和不能杀人的痛苦,在一个寒冷的冬夜自尽了。李玉兰痛失爱子,终是心静不下,一条白绫也随之而去。
皇帝知晓了江渚就是太子凤慕袂,苦苦劝他回来继承皇位,但是江渚婉拒了,说是自家娘子不喜宫中拘束,想和她一起去游山玩水。
凤朝皇帝再次见到江渚口中的娘子,竟然是当日春日宴的小女娘,也是十分喜爱,拉着她的手,让她之后一定带孙子孙女回来看望看望他这个孤家寡人。
叶云珠连忙点头称是,回过头来却对江渚道:“你父皇意思是要让我生龙凤胎?”
江渚邪魅一笑,若有其事地点点头:“那我可得加把油了!”
于是两人整日待在房屋里研究生龙凤胎,出游的计划一拖再拖……
又是一年春去冬来
叶云珠抱着暖炉休闲地躺在软椅上,看着院中的柿子树,他们又回到了当初的小渔村,每日打打渔、种种菜,日子过得好不悠闲。
“江渚,今日我想吃烤鱼。”
江渚挽起袖子,开始升火杀鱼,动作越来越行云流水。看见叶云珠要起身,赶紧过来准备扶她:“你这身子重,小心着点。”
叶云珠又侧过身子继续躺着:“你别过来,你这鱼腥味太重,我闻着难受。”
江渚笑着后退了几步:“那你还想吃鱼?”
叶云珠又朝自己口中塞了几口柿子饼:“不是我想吃,是宝宝们想吃。”
“好,我给你们做一辈子!”
两人隔着院子相视一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