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病弱将军男o》
1. 第 1 章
“以诺亲王,赫柏公主传令,朝会后她会过来看您。”
以诺坐在轮椅上,皇宫一楼寝室的阳台,是整间屋子唯一能看到阳光的地方。高大的树木遮蔽了大部分天空,从树叶缝隙筛出来的冬日阳光轻薄、阴冷,打在他身上,在深色丝绸睡衣上泛起几丝粼光。
玉白的手放下书卷,以诺轻声呼唤:“推我回房吧。”
侍臣亚瑟推起轮椅,动作有些粗鲁,推过门槛时险些让以诺摔倒,尊贵的亲王殿下却只是咬牙忍过一阵痛楚,只轻声说一句“小心些”,并不苛责。
“亚瑟,请你取来白袍,为我更衣。”
以诺是一个老派的人,面见帝国的储君赫柏公主,一定要穿上传统的贵族礼服,纤尘不染的祭司白袍,让他看上去如同一樽清冷出尘的俊美神祗。
亚瑟把以诺的丝绸睡衣扔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想要立即离开满是病气的房间,以诺叫住他。
“可否帮我在香炉里,放一枚公主送来的檀香片,多谢。”
静谧的香气四处逸散,亚瑟重重合上盖子,生怕以诺还有什么吩咐,大步离开房间。
“赫柏公主,您来了!”
亚瑟欢快的声音在房间外响起。
赫柏对他说了几句话,语气亲昵,让他更加高兴。
以诺尽量在宽大的椅子上端正坐着,一手细细抚平膝上羊绒毯子的细微褶皱,转眼间赫柏已经步履带风地进来,笑意柔柔,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寒意。
“亲王殿下,您近来一切都好么?夜里还会双腿犯疼睡不着么?”
赫柏公主刚参加完朝会,穿一身皇室仪制的正式礼服,缀着繁复珠花和刺绣的裙摆弯折,径直在他脚边跪下,仰起皓白颈项,无限尊敬地仰望他的脸。
以诺也以温柔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有在好好长大。
丝绒礼帽之下,是一张桃心状的饱满脸庞,乌黑圆润的眼眸顾盼生辉。有一半的东方血统,面容比别的女alpha要柔和很多,红润菱唇总是微微上翘,无声传递着贵族青年深厚底蕴堆砌起来的亲切和顺,让人如沐春风。
依稀记得,十年前,他刚嫁入皇室,赫柏十分闹腾,总是跟在他身后,撒娇打滚哭闹,要他抱起来,活生生一个混世魔王。
十年来他只见过她几次,看着她像一株小竹子,抽条,成长,眉眼之间越发沉静,成为侍奉在皇帝身边的年轻储君,不显山不露水,只等有心人把目光移到她身上,才会触及一道美丽的风景。
以诺一直在关注她,欣喜于她的成长。
自从他受伤回到皇宫,只有她,三天两头便来探望,每次来时毕恭毕敬地在跪伏在他脚边,叫她不必跪了,她却不听,陪伴他接受了两次手术,嘘寒问暖,殷勤侍奉,是个尊敬长辈的好孩子。
以诺被淡淡的温情环绕着:“公主,我很好,有了公主送来的檀香,夜里也能安睡了,多谢公主挂心。”
“可是我觉得,您身上的气息很冷,”赫柏的目光移向房间内漆黑的壁炉,皱了皱鼻子,关切地问:“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点燃壁炉呢?”
房门外,年轻侍臣的衣摆若隐若现,以诺面色平常:“我在军队里很多年了,不习惯用壁炉取暖,觉得闷——公主,你今日来见我,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么?”
赫柏点头,垂着眼犹疑了许久,似乎不想用杂事打扰他,但心中困惑实在难解。
“亲王殿下,我今天来,是有一事不解,想要向您请教,上一季度,您离开军队后,军费的开销增长了三倍,这是否合理?”想到面临的困难,年轻的储君面容苦恼,“您知道的,皇爷爷没有给我过多插手军政的权力,反而更信任辅政大臣尤利斯。”
以诺敛眸沉思片刻,回答:“这不合理,军费开销一切都有定数,三个月前那一场大战,要为每个伤亡的军人送上抚恤金,军队的武器也许需要重新置办,但无论如何,不会增长三倍。”
“原来如此,谢谢您,为我解答疑惑,”赫柏的愁容没有减轻半分,“可是,我能怎么办呢,军队里到处都是尤利斯的人,政府军要采购一批新的军舰,尤利斯提议,把这件事交给埃利森参团的尼克去办,就是那个负面新闻缠身,没有任何底线的奸商,据我所知,内阁的其他成员,很可能会同意他的提案。”
以诺淡然:“如果公主,反对这个提案,就撰写一份反对理由的报告,呈送给陛下,在下次内阁会议时当众诵读,并投出反对票。”
他说的是内阁会议流程,所有内阁成员必须通读背诵。赫柏咬唇问道:“如果我把这个提案散布出去,让民间舆论给祖父施压,迫使他反对尤利斯的提案呢?”
“不可。”
以诺的语调重了些,“不可,赫柏公主,伊丽莎白女皇在数百年前定下的规矩,为了避免民意裹挟政治,在内阁提案通过发布前,不许任何媒体进行报道,也不许内阁成员泄露相关信息。”
他完整背了一遍内阁的规训,公事公办的口吻。
小公主显而易见地受了些打击。
端端正正的跪姿有些歪倒,如果她是一株绿草,只怕叶子都是蔫蔫的了,以诺没有出言安慰,温和平静地看着她。
赫柏的神色几番变化,最终说服了自己,再次扬起微笑,“亲王殿下教训的对,我不能为了反对尤利斯,违反内阁成员的守则。”她认真地反省,“在我很小的时候,您就跟我说过,规矩和条理,是构筑皇室权威的基石,身为储君,最应该谨言慎行,以身作则。”
以诺深感欣慰,公主能在自己的规劝下走上正道。
她是个本性善良的好孩子,只是,从小失去父母,被皇帝视为不祥之人,对她放任自流,才让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用顽劣的表现来引起旁人关注。
以诺望着赫柏强打精神,难掩低落的面色,给出另一个帮助的建议:“如果公主想要调查具体的军费开销,不妨去找财政部的霍索恩和佐伯,我对他们还算熟悉,都是本性正直的人,应当会配合公主的调查,我与他们有旧日交情,愿意为公主写一封举荐信。”
“亲王殿下!谢谢您,愿意帮助我。”
赫柏的眼睛亮起来,直起腰身,甚至僭越地向前,握住他垂在膝上的手。
“公主,这不合适。”她的手温热,细腻,骨节分明,带着一丝侵略性扣住他的五指,以诺轻微的挣扎被压下,赫柏自顾自说:“您不知道,我虽然是储君,却步履维艰,皇爷爷从来不喜欢我,明里暗里联合那些心腹大臣,扶持他的私生子安帕,我是真的很害怕……”
以诺看着她在倾诉中委屈落泪,纯黑的瞳孔里溢出一颗颗泪珠子,浑身颤抖,不由心生怜惜。
她只是个害怕的孩子。储君之位暗流涌动,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盼望着,她只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连她仅有的亲人,她的爷爷,也不曾站在她的身边。
这真的很难,以诺难免想起十年前的自己,心高气傲,不能接受被塞克抛弃的事实,毅然投入军队,也是这样,独自面临来自全世界的阻力。
以诺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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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为赫柏的冒犯行为做着辩解,这不是晚辈对长辈的冲撞,也不是alpha对omega的轻慢,而是一个害怕的孩子,向他寻求安慰。
心底那丝怜惜疯狂增长,他任由她抓紧他的手,甚至伸手,抚向她丝绒触感的帽檐,只差一点点,掌心就会触碰到流淌着眼泪的面颊。
他唤她的名字:“赫柏,别怕,我总是和你站在一起的。”
“真的么?”
“真的,我永远是你最亲近的叔叔,为你的成长而欣喜,为你的悲伤而悲伤,好孩子,不要害怕。”
“叔叔……”赫柏默念这个称呼,挂着眼泪咬了咬唇,“可是,您会改嫁呀,如果您改嫁了,离开皇宫,就再也不是我的亲人了。”
以诺的身体僵住:“公主从哪里听来的胡话,我不会改嫁。”
“尤利斯在朝会时提议,要为他的女儿莉莉丝求娶以诺亲王,他说,莉莉丝爱慕您很多年,不介意您双腿残疾,也不介意您是姑姑的遗孀,如果没有提前跟您通过气,怎么会直接向父皇提出呢,您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么!”
以诺专注地关切着赫柏的情绪,双腿没有知觉,浑然不知赫柏在义愤填膺地说起求娶这件事时,挪动双膝,身体几乎贴紧他的小腿,是一个多暧昧的姿势。
不知不觉间,他自以为维持得很好的边界,已经被小公主冒犯了个遍。
“莉莉丝,和我从小相识,也许是她看我如今身体残疾,想要给我保留一点体面。”以诺出身名门,年轻时身边环绕着很多出众的女alpha,向他表达爱慕,表示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但他从没有过情窦初开的时候,对待那些追求者,都是态度平平,后来听从家族的意见嫁给塞克公主,本是打算把他所有的温柔和热情都交给塞克,做好一位贤内助。
可惜……
以诺垂下眼睫,掩住复杂的情绪,“我当真不知道,莉莉丝要娶我,如果陛下问我的意见,我不会答应的。”
他不适应和晚辈谈论自己的婚事,想要翻过这一章,“好了,赫柏……”
赫柏却像铁了心不让他自在:“可是他们都说,您是守不住的,您当初参军,就是不想在皇室守寡,说您在军队里十分放浪,虽然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下了战场,终究摆脱不了omega的本性,只要是长相俊秀点的alpha,谁都能做您的入幕之宾,和您共享鱼水之欢。他们说您虽然瘫痪了,却还有一张冠绝星际的脸,谁都会爱您的,他们说您在床上不能动,好在是omega,敞开双腿承受便是了。”
她的用词十分文雅,面容一片坦然,天真又残忍的说出粗俗的话语,以诺满心羞耻,更是愤怒,闭眼握拳,发了满背的热汗,“我没有做过,公主如果信了这些话,日后不必来我面前了。”
过了很久,赫柏带着哭腔的声音散逸在风中。
“对不起,我不该对您说这些话,我一点也不相信他们的话。”
“我只是害怕,您会再次害怕离开皇宫,您走了十年,受了一身伤回来,我害怕,随便一个alpha来把您带走。”
“我,不想您再离开……这皇宫里,除了您,没有人真心盼着我好,除了您我谁也不能相信。”
以诺终究心软,叫她起来,她摇头抽泣。
十年前他离开皇宫,登上军舰前,赫柏也是这样,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说不许他走,怎么劝都不听。
他深深叹息,张开双臂,向做了错事却先哭制人的稚儿敞开怀抱。
“赫柏,过来。”
2. 第 2 章
赫柏哭得眼尾暗红,乖巧可怜地一个劲儿点头,深深拥抱以诺,嗅到他怀抱里清淡好闻的气息,双手收紧,在他的白袍上蹭了一道眼泪。
以诺像拥着一团被雨水打湿的小雀,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想到小时候的她,从心底里生出无限爱怜。
察觉以诺的双手抚过她的脊背和肩膀,赫柏咬紧牙关,声音有些变调,“亲王殿下,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说那些混账的话了,求您,原谅我。”
“我不会怪你。”
以诺总是轻易地说出原谅的话,无论对谁,赫柏重重闭了闭眼。
她不舍得离开这个怀抱,太温暖了,这是她时隔多年第一次拥抱到以诺,感受独属于以诺的,蓬勃的心跳,她必须要很努力才能控制自己不要泄露出alpha信息素,不让他发觉异样。
离开和来时一样匆匆,只留下一句,“我会再来看您的,亲王殿下,请您保重身体。”不带半分留恋地潇洒转身。
侍臣亚瑟在以诺亲王房间外站岗,中途被一个很凶的仆人叫走,不情不愿地帮她把一块玻璃擦拭干净,回来时看见赫柏殿下离开的背影,赶忙追上去。
“殿下,请您等等,我有话想要对您说。”他出自一名贵族家庭,还是珍贵的omega,因为家里犯罪被连坐,充入皇室为奴,他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唯一的出路是攀上一位贵人,最好的选择,是赫柏殿下。
她虽然年轻,却很有能力,绝对不是傀儡储君,这些年如何一步步铲除异己,迫使皇帝松口让她进入内阁,从那些老家伙手上一点一点夺取权力,就连他这小小侍臣也能看得明白。
他到了赫柏殿下面前,看见她的满脸泪痕,心中慌乱。
“公主殿下,您是与亲王发生了争执么?”
赫柏公主总是亲和地笑着,让亚瑟觉得,她把他当成平等的朋友。她流泪微笑,“亚瑟,我没事,只是觉得以诺叔叔他太可怜了,小时候,他对我很好的,我也很尊敬他,看见他变成这样,我真的很难过。”
亚瑟迟疑地说:“殿下,我正想跟您说呢,皇帝陛下,似乎很不喜欢以诺亲王,您常常到这儿来,让陛下知道了,会不会不开心呀。”
“你在说什么?”赫柏正义凛然,“以诺亲王是帝国的大英雄,爷爷怎么可能不喜欢他,你不要胡言乱语,败坏皇爷爷的名声。”
“我知道了……”赫柏殿下一向是正直的,亚瑟后悔在她面前失言。
赫柏的脸色变得柔和,“作为朋友,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好好照顾以诺亲王?我知道,你不应该做低贱的侍臣,我会想办法把你调离这里的。”她的眼睛乌黑明亮,笑意之下暗藏着细微的压迫感,让亚瑟不自觉点了头。
“我会好好照顾亲王的。”
以诺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却发现那位年轻的侍臣回来时态度好了很多,往壁炉内添了柴火,给他送上热茶,他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赫柏提点过他。
“亚瑟,谢谢你。”他的声音被热茶浸润,更加温和。
亚瑟收拾房间的动作一顿,有些慌乱地折好被褥,“这是我分内之事。”
“我知道,侍奉我这样的废人,是没有前途的,你心里对我有怨,我能理解,日后除了送一日三餐,你都不用在我面前待着,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我自己可以的,如果内务大臣问起,我会帮你圆过去。”以诺真诚地建议。
亚瑟吃惊地看向以诺,想不通这个战场上厮杀到了上校军衔的omega,怎么会这么软弱,难道真像传闻说的那样,靠着裙带关系上位?他应该感谢他,却因为被看穿了心中的恶意而感到羞耻,避开他和善的目光,“嗯”了声转过头去。
半个月后莉莉丝的请帖送到以诺手上,邀请他一起去帝国最大的慈心福利院参加院庆活动,以诺同意了。
莉莉丝在福利院门前焦急等待,直到以诺出现前一刻,她都在害怕他不会来,选在福利院见面,是因为他一向善良,这福利院是他参军前捐赠了全部财产建造的,他应该会想要看一看办得如何。
谢天谢地,他出现了,西装革履,面色病态的苍白,精神气却还好,碧蓝的眼睛温润得像两潭清泉。
“以诺。”她迎上前,从侍臣手里接过他的轮椅,没留意以诺浅浅皱眉,开心地说:“我请院长给我们留了最好的位置。”
院长对莉莉丝躬身问候,对待最大的出资人以诺,却只敷衍地打了个招呼。
他们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福利院无条件接收整个帝国的孤儿,这些孩子为院庆排演了节目,在台上唱唱跳跳,十分可爱,以诺专注地看着他们,双眼逐渐湿润,纤长的睫毛被眼泪打湿。
一颗眼泪顺着平整的脸庞流到清韧的脖颈,没入严丝合缝的衬衣领口里,也许会浸润他不见天日的,薄削美丽的锁骨。他总是一丝不苟地扣紧最上面那颗扣子,双袖的衣扣也是如此。
莉莉丝没心思看节目,频频望向以诺的侧脸。
那么庄重严肃的人,哭起来却那样美丽脆弱,别有风情,足以叫所有alpha神魂颠倒。
表演结束后,莉莉丝推着以诺在福利院内逛了逛,院长跟在他们身后点头哈腰。以诺湿润着眼睛,在树叶葱郁的庭院里拥抱排队来见他的孩子们,珍视地看着孩子送给他的简笔画,还有字迹歪歪扭扭的感谢信。
“院长,我这些年还有一些积蓄,想要全部捐给福利院。”
院长惊讶,以诺亲王参军后断了皇室的津贴,但他是上校军衔,积蓄一定客观,没想到他变成这样了,还愿意捐钱。
他立刻变了一副嘴脸,遵照以诺的意愿叫秘书起草了捐赠协议,点头哈腰地看着他翻阅纸张,骨节清秀的手握着钢笔在上面签字。
莉莉丝则着迷地看着以诺的手,他在上学时出于兴趣选修了综合格斗这门课程,只有他一个omega,却打败所有alpha拿到全a的成绩,毕业时以一次完美的战甲操作演示,引来军队特招办,询问他是否有兴趣作为特邀专家,指导建设机甲兵团。
他拒绝了,说这不是omega的工作,他马上就要嫁入皇室,会专心做一个贤夫良父。
可是后来他被塞克公主伤透了心,还是选择加入军队,想到这双手如何熟练地操作战机,在星际战场上穿行翱翔,让所有alpha望尘莫及,莉莉丝就感到骨子里的征服欲在沸腾。
莉莉丝陪着捐了十万星币,以诺对她仰头笑了笑,温柔得让她酥麻了半边身体。
“这么多年我每天都在后悔,当年没有坚持要娶你,如果你嫁给我,而不是塞克,就不会经历这么多波折了。”她在石椅上落座,和轮椅上的以诺齐平,直视他的脸。
以诺不再微笑,目光沉静如古井,就像十多年前,她向他表白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一副神情,说:“我对我的婚事没有任何意见,会听从家族的安排。”温柔地用钝刀子伤人。
莉莉丝再次被这种目光刺痛,想让他后悔,用愤怒的口吻说:“塞克公主,当年实在太过分,竟然那样对你,订婚当日,把那个低贱的小情人带到你们的婚房里,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你为了皇室的脸面选择忍耐,反而被她变本加厉的轻贱,好在老天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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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在你们婚礼那天……”
“莉莉丝。”以诺轻声打断,垂着眼,“我不想再说过去的事。”
“好,那就不说,”莉莉丝蹲在轮椅旁边,不顾他的挣扎握住他的手,目光充满侵略性,“我还是想娶你,即便你跌进泥潭里,我也还是想娶你!这次我会很坚定地向父亲请求。”
以诺的手被女alpha抓住,腻了一层汗,十分不适,他罕见地露出厌恶的神情,莉莉丝却浑然未觉。
他说了重话:“我拒绝嫁给你,莉莉丝,我不会答应的。”
“你拒绝?”
莉莉丝不能相信,“你都已经变成残废了,为什么还拒绝我?”
以诺坚定地抽回自己的手,冷声提醒:“莉莉丝,这与你无关。”
“你是不是在军队里待久了,忘记了自己是个omega,你知不知道在你建立军功的时候,多少人恨你入骨,恨你离经叛道,不服管束,给所有omega起了个坏头,包括皇帝陛下,认为你损害了皇室的颜面,恨不得将你除之而后快,以诺,等媒体和大众都不再注意你,他们一定会疯狂地报复你,你需要活在alpha的保护之下。”
莉莉丝说着刺痛人心的话,以诺却只是目光微沉,抿唇仰首,留给她一张如玉的冷漠侧脸,没有如她所料崩溃、大哭,请求她的帮助。
“你为什么不答应我,还有别的人向你求爱吗?是谁?她比我更好吗?”她站起身上前,握住他的肩膀摇晃,想要他给出一点别的反应,不要这么冷落她。
“亲王阁下,是时候回皇宫了,到了赫柏殿下探视您的时间。”亚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莉莉丝小姐实在太过分,她没看到以诺亲王在咬牙忍痛,额头上冒出冷汗了么!
莉莉丝如梦初醒,退后两步,看着冷汗涔涔的以诺,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她跪在轮椅旁,扒着轮椅的扶手声音颤抖,“以诺,我不是故意的,我忘了你身受重伤,请你原谅我,可以吗?我再也不会做这样混账的事了。”
以诺轻轻点头,表示原谅,薄薄的眼皮垂着,不再看向她。
“我很累了,想回去休息。”
“我送你回去。”说完不等那个年轻侍臣动作,抢先推动轮椅。莉莉丝望着以诺柔软的发丝,一阵后怕,自己怎么可以那样对他展露恶意!又恨他是个家世显赫的omega,如果他不想改嫁,她根本没办法强迫。
正午时分,来到福利院门口,先听见人声涌动,他们看见大街上有很多人在集会游行,高举“反对埃利森集团采购军舰”的牌子,情绪激动,大声抨击着埃利森集团的尼克是多么罄竹难书的奸商,辅政大臣尤利斯竟然要极为重要的军队事务交给他,这提案简直荒谬!
听到父亲尤利斯被这样攻击,莉莉丝的脸上过不去,匆匆推轮椅走向飞船。
“这些暴民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谁允许他们这样集合起来抨击父亲在内阁的提案!”莉莉丝抱怨,偷偷觑着以诺的脸色。
以诺一切如常,却在心中想到那个,在他怀里身体蜷缩,伤心哭泣的少女。
赫柏答应过,会按照内阁弹劾的程序反对尤利斯,可是,这提案还是泄露出去了,民意滔天,会是她做的吗?
刚坐上飞船,像是知道他的疑虑,通讯设备响起,来信者是赫柏。
“以诺亲王殿下,您外出一整个上午了,福利院庆典早该结束了吧,什么时候回来呀?”
女alpha的声音清晰地从手表传出,乍听起来毕恭毕敬,细听之下,带着熟稔的亲近,尾音上扬,很像在撒娇。
3. 第 3 章
莉莉丝竖起耳朵,听见以诺一贯的温柔疏离的回应“公主,我和莉莉丝小姐正在返程途中。”赫柏公主几秒钟后才给出答复:“这样呀,我会在城堡大门前等待您,您一回来,就能看见我。”
虽然不再撒娇,温柔软糯的嗓音,从赫柏公主的口中说出来,还是让莉莉丝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莉莉丝在海关工作,知道几次异常的走私事件,牵扯出几个高级官员,她没有更高的权限了解事情全貌,只隐隐约约知道,似乎和赫柏有关,高层换血的结果最有利于这位小公主殿下。
她曾经在爸爸尤利斯的书房外听到他和几个同僚议事,说赫柏看着单纯磊落,乳臭未干,其实一肚子毒计,好几次不动声色让他们吃了闷亏。
她与赫柏公主的交集不多,在几次宴会上见过。她总是跟在长辈身边安静聆听,隐没在人群中,极少数时候发表意见,落落大方游刃有余,会让人突然惊觉,她已经是一位相当出色的年轻alpha,名正言顺的皇室储君。
“以诺,你离开首都很多年,赫柏殿下早就不是当年的一届孩童,她是成年女alpha,你应该和她保持些距离。”
以诺摇头,“你多虑了,赫柏公主是我关爱着的晚辈。”
“即便是晚辈,你到底是寡夫……”
莉莉丝看以诺紧抿了嘴角,声音渐小到消失,不敢再劝。
回想刚才赫柏公主的那几句话,当真诡异,那丫头怎么会这么热络地对待她姑姑的遗孀?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难道,是想通过以诺把手伸到帝国军队里去?
但以诺的态度坚决,她只能咽下满腹疑问。
“莉莉丝小姐,辛苦您今天陪伴以诺亲王,参加福利院庆典。”
赫柏如她自己所说,在城堡门前等候,见到飞船降落,踩着长筒马靴恭敬地迎上前,她比莉莉丝高半个头,低眉顺目,作为晚辈礼貌问安。
明明表现得一切如常,莉莉丝看着她笑吟吟的脸,却莫名从脊背蹿过一股寒意。
“公主殿下不必客气。”她点头回应,对以诺说“请您再好好考虑我说的话”,匆忙告辞。
赫柏目送莉莉丝的飞船远去,挥退侍从,来到以诺身后亲手推动他的轮椅。
走过铺着大理石的花园长廊,绕过城堡前的漫长阶梯,来到侧边的林荫道上,空气冷冽,树木葱郁,几只早春的黄鹂在树梢啼叫,风景很好。
“亲王殿下,今天外出,玩得开心吗?”赫柏微微俯下身子,倾听男人的回答。
以诺想着回程时遇见的市民游行,心中存了疑惑,到底是不是赫柏泄露了内阁提案,回应带上几分不自在:“我很好。”
“我以为庆典活动会在中午前结束,等了您两个小时呢。”赫柏亲昵地说。
她推他进入城堡后门,穿过铺着红毯、两侧墙壁挂着历任皇室先祖的长廊,来到可以容纳数百人的宴会厅。大门打开,空旷的宴会厅里只有一张长桌,白色蕾丝桌布,琳琅满目的食物,烛台烧剩半截。
长桌两侧尽头有两张椅子,赫柏把他扶上其中一张椅子,软软的枕头填塞了腰部和椅身之间的空隙,以诺坐的不吃力,饶是如此,挪动下肢的动作还是牵起了一丝疼痛。
赫柏注意到了,及时递过来一只热水袋,塞进腰后,缓解他的疼痛。
“您现在还疼么?”
她从上而下俯视他的脸,不放过他的任何细微的神情变化,在别的alpha做来非常冒犯的举动,因为她一脸孩子气,杏眼圆睁着,看起来只是在真情实感地担忧他的身体状况。
“我没事了,殿下。”
赫柏点点头,松了口气,却不去落座,充当侍女为他布菜,跪在椅边,双手端上一杯热牛奶:“我知道您快回来了,才叫侍女把这牛奶重新热一次,请您享用。”
她恭敬过头了,无限趋近于讨好,以诺把温度正好的牛奶捧入手心,暖意染上冰凉的手指,他舒服地叹息,“你不必这样跪拜侍奉,殿下,你是帝国的储君。”
“我是储君,可我也是从小跟在您身后的赫柏呀,”赫柏固执地仰头望着他,五指掐紧座椅的木制雕花扶手。
她是个十分敏感的孩子,一定感知到了他的态度变化,以诺抿了口她送来的牛奶,温热的暖意顺着喉咙滑落腹中,游遍四肢百骸。
他主动提起:“我今天看见了市民游行,反对尤利斯的提案。”
“是我做的。”
以诺没想到她这样轻易地承认了,凝望着她慢慢低垂的脸庞,“你不是答应了我,会按照内阁的流程行事吗?”
“因为,我等不及了,您长久地在外打仗,不知道我在皇城,处境有多艰难,尤利斯和大商人尼克勾结着,他们的背后,是皇爷爷和他支持的私生子安帕,一旦他的提案成功,安帕会顺利得到军队的主导权,我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赫柏握紧双拳,凄惶的话音像一把刀子,剖开她内心最幽晦的部分,“皇爷爷不喜欢我,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废了我,我只是想活着,只想自救。”
纯黑瞳孔里流下空洞的眼泪,无声哭泣的同时哽着脖颈深深呼吸,“您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我知道自己做下这样的事,一定会让您心生厌恶,但是,”她频频咬唇,语调变得委屈,“我真的非常希望,您能陪我用完这顿饭,我期待了很多年。”
“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赫柏……”
以诺用温热的指腹触碰女孩的脸,摸到一片湿润的眼泪。
赫柏把他的手按在脸上,像溺水的人抓紧一块浮木,眼泪流得更凶,“您只记得今天是福利院庆典,却不记得我的生日。”
以诺记得。
赫柏是他认识的第一个,不幸福的小孩。
他出生在帝国享誉盛名的斯宾塞家族,世世代代生活在远离城镇的庄园里,只有一个beta妹妹安妮塔,他们享有父母全部的爱。
所以年幼的赫柏让他自然而然地生出心疼。赫柏的母亲,是从遥远的东方帝国嫁过来的一位公主,在生育她时难产死去,她的父亲是皇帝最予以重望的儿子罗伊,听闻妻子难产而死的消息,罗伊正在与数百年的敌国加南尔帝国对战的战场上,悲痛欲绝,遇到袭击当场身亡,和十万士兵一起被敌军的炮火轰炸粉碎,尸骨全无。
赫柏公主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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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的那天相继失去了母亲和父亲,皇帝安东尼奥把她视为不祥之人,多年不闻不问,在以诺之前,唯一对她好一点的人,只有塞克公主。
因为塞克和罗伊一母同胞,都是皇帝的发妻海娜的孩子,和赫柏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但塞克公主在十几岁时就搬离了城堡,想必不会对当时才几岁的赫柏有多少关心。
那天电闪雷鸣,中午的天色漆黑如夜,侍从报告赫柏殿下不见了,以诺找遍整个城堡,在一间杂物房里找到小小的赫柏殿下。她藏起一块早餐的小蛋糕,插上一根木棍作为蜡烛,在他打开门的一瞬,烛光照亮她稚嫩的脸上的斑斑泪痕。
赫柏公主的生日,是皇帝最爱的儿子罗伊的死忌,也是安琪亚帝国的国难日,注定了不能被提起。
当时的电视上循环播报着前几日的新闻,皇帝为他的私生子安帕隆重过了生日,所有媒体用了大篇幅的版面报道这件事,安帕只比赫柏公主大一岁,虽然不能被承认为皇室成员,但他和他的母亲凯莉夫人受尽陛下的宠爱,自然成了所有媒体追捧的对象。
以诺后来捐赠了一所福利院,负责人问他正式开业的日子选在哪天,他想到那天的赫柏,说“十二月九号吧”,负责人问他真的要选在这个日子吗,“这可是国难日”。
他私心里希望赫柏能走出来,以后的生日就算不能提起,也可以去福利院和孩子们一起参加庆典,希望这个死气沉沉,哀伤不已的日子,终有一日被新生的幸福和希望覆盖,他希望赫柏也能得到新生。
以诺回想起那一幕,他从那间逼仄、阴暗,散发着霉臭味的房子里把赫柏抱出来,一路风雨从没关严实的闯缝里洒进来,掀起薄纱窗帘,赫柏在他的臂弯里,小小的,轻轻的,像一只被雨打湿的小兽。
他永远会对赫柏心软。
“赫柏,生日快乐,我一直记得。”他从西服内衬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是军队中的黑科技,最新款袖珍弓弩,“送给你的礼物。”
赫柏双手接过弓弩,还是不停掉眼泪,脑子转不动了,不明白自己是否已经被原谅。
“好女孩儿,别哭。”以诺稍稍俯下身体,双手捧住她的脸,“相信你的爸爸妈妈,一直在天上注视着你,看见你你好好地长大了,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他的眼睛真的好温柔,碧蓝的眼睛像教堂流光溢彩的玻璃明窗,那么静谧、温暖,专注地看着她,眼睛里只有她,让她想要卸下所有伪装,所有算计,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哭,向他诉尽这些年的委屈和思念。
“那您,原谅,我,了吗?”
“对我而言,你没做错任何事,不需要我来原谅,你只是做了在储君的位置上,最正确的事,我虽然不同意你的做法,但是,我理解你。”
赫柏怔然望着以诺,水生植物一样坚韧的少女,藤蔓全都柔和下来,仰面注视着他,眼睛鼻子都是红的,黑发黏在脸侧,满是执拗的稚气。
分明就是个小孩子,也许,她在皇室不得不早慧,心里却一直住着一个脆弱敏感的小孩。
以诺忍住把她拥进怀里哄慰的冲动,“好了,赫柏,生日要开开心心的,起来陪我用餐吧。”
4. 第 4 章
新年的夜晚,整个莱茵帝国陷入狂欢,从房间的阳台看出去,全程的焰火尽收眼底。
在以诺身边,总是冷清的,严肃的,和热闹无缘的,他为自己划定了一个清冷的结界,自从十三年前成了皇室寡夫,后来去了军营,一直如此。
他捧起一杯热茶,在袅袅的茶雾中看向跪在面前的赫柏。
“这样好的日子,为什么不和朋友一起去玩呢?”
“亲王殿下,我现在,充满了生存危机,哪有心思出去玩呀,”赫柏笑了笑,“您知道的,皇爷爷迫于民意,否决了让埃利森集团插手军队的提案,但是,他也没有同意让我的人承办军舰。”
赫柏明晃晃地把“我想插手军队”这几个字刻在脑门上,即使深处灯影幽暗的房间,她骨子里的蓬勃野心却在招摇地发亮。
但是很神奇的,也许是她的气息太温润平和,没有寻常alpha的侵略性,这份外露的野心,并不使人反感。
“殿下,求您多告诉我一些军队的内部信息,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您认为可以说的,星网上没有公开的信息,请您都告诉我吧。”赫柏膝行上前,面容无比恳切。
“赫柏,你先起来吧。”
赫柏摇头,固执地跪着。
以诺叹气,缓缓开启被热茶浸润过的双唇,“军队的一切程序都是公开透明的,只是,每个部门都要执行相应的秘密任务,比如技术部门,会进行一些对敌窃听的工作,但是,有严令禁止窃听帝国平民的通讯信息……”
以诺的声音娓娓道来,赫柏专注地听着,不时点头。
大约是城堡的仆人们在放焰火,一朵烟花非常近,就盛开在窗台上,彻底照亮赫柏的脸,小公主咬唇沉眸思考,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实在乖巧。
“如果你想知道埃利森集团的技术优势,据我所知,有一架来自埃利森集团的机甲军舰在几日前,送进了军营,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以诺说完这句话有点后悔,不太像一个威严的师长。
赫柏却不给他反悔的机会,骤然抬起亮晶晶的眼,“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
以诺用目光格挡想要贴上他双腿的赫柏,“快起来吧,天寒地冻的,跪着不冷么。”
“不冷啊,您这儿,是整个城堡最温暖的地方了。”赫柏终于站起来,叫人传菜,是非常丰盛的晚宴,以诺房间的小桌子都摆不下了,撤了两盘看着就油腻的烤羊排和酱猪肘,她打开电视,正在播放新年晚会。
先斩后奏做完这一切,她才小心翼翼地来到以诺面前,“今天可是新年,您可以陪我一起过吗?”
以诺摇头:“赫柏,这不合规矩。”
无论身为储君,还是成年女alpha,她都不应该擅自在长辈和异性房间里传膳。
赫柏皱起双眉,几乎瞬间落泪,“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去哪里,皇爷爷因为埃利森集团的事,非常不待见我,我也请人向他告了假,不去参加新年晚宴,今天晚上,我没有别的亲人可以一起度过了,连您也不愿意……”
她的脸颊紧贴座椅扶手,挤出一块软肉,嘟着嘴,垂眼抽泣,委屈巴巴地说:“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呀,我真的好可怜,这样好的日子,别人都有亲人朋友,陪伴在身边,只有我这样凄惨。”
以诺的视线里只能看见一个圆黑的头顶,以及赫柏一耸一耸的肩膀,可怜得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他松口:“起来吧,今天是节日,我没说不能破例。”
赫柏破涕为笑,用袖子擦掉眼泪,立即去桌边舀汤,“这是我给厨娘塞了钱,让她用上很多珍贵的药材熬制的,您一定要尝上一碗。”
以诺因为这戏剧化的转变有点想笑。
赫柏把椅子搬到他身边,吃相很像一只小仓鼠,快速夹菜,小口小口地吞咽,脸上映照着电视屏幕的蓝光,长发束在脑后,只有略短的一缕垂在脸颊旁,骨相柔和的脸上,轮番呈现被电视节目牵引的各种喜怒哀乐。
以诺自认为戒掉了很多情感需求,但他没办法否认,他喜欢这样的时刻。
有人陪在身边,不必说话,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一起用餐,已经心下满足。
吃完饭,赫柏说要再陪他看一会儿电视,很快人就睡着了,两张椅子并排着靠近,她往他肩上倒。
以诺在她倒下去的前一秒把她的脸扶好,毛茸茸的脑袋按在肩上,她在宽大的椅子上蜷缩双腿,毛衣底下的双手虚虚握住他的手臂,非常依赖信任的姿态,在睡梦中砸吧了两下嘴巴。
肢体接触所带来的温暖,是任何虚拟交际方式难以比拟的,遑论小公主的体温很高,像只呼呼冒着热气的小火炉。
以诺看着电视里的名人倒数迎接新年,和窗外万家灯火的快乐同频,默默想着,等倒计时结束吧,他再叫醒赫柏。
公主殿下肉眼可见地缺少睡眠,每次到他面前,总是强打精神,以诺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她多休息。为了叫她好好睡一觉,这一小段时间的僭越是可以接受的。
赫柏的发质粗硬,一些头顶的碎发刺挠他的脸,小爪子似的,以诺看过去,只看见两排小刷子似的睫毛,覆盖在饱满的脸颊上,一侧脸颊蹭着他的白袍,他开始担心有些粗麻的衣袍材质,会刮伤她的脸。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外头的烟花让整个天空亮如白昼,人声喧哗,赫柏微微皱眉,被惊扰了睡眠。
以诺捂住她的一侧耳朵,直到她的眉心重新变平整。
“殿下,夜深了,您还不休息……”亚瑟在隔壁的小房间,一直没听到以诺的传唤,过来变看到这一幕,赫柏公主抱着以诺亲王的手臂睡得正香。
已经凌晨一点了啊,平时的以诺亲王早就进入了睡眠,现在的他明显困得不行了,却任由赫柏公主在他肩上靠着,纹丝不动。
以诺亲王轻“嘘”了声,亚瑟收到讯息,放轻手脚过来扶起赫柏殿下。
赫柏刚离开以诺就清醒了,睁开满是睡意的,水光莹润的双眼,睡得双颊泛红,面色有些懵然,手握成拳头揉了揉眼。
以诺握住她的手腕把手拉开,“不要用手揉眼睛,已经很晚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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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房间吧。”
赫柏点头,拒绝亚瑟的搀扶,自己站起来,拾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游魂似的往门口走,到了门边忽然惊醒,折返回来,在以诺面前鞠了一躬。
“亲王殿下,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以诺看着她上下眼皮黏在一起,明显不清醒,却还是记得请安才离开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走吧。”
“以诺亲王,新年快乐。”赫柏揉揉野草似的乱发,离开房间。
亚瑟站在房间里,犹豫再三还是劝说:“殿下,您应该和公主殿下保持距离。”
以诺的笑意像烟花散尽的夜空一样寂寥,“在我眼里,她只是个孩子,她和你,是一样的,亚瑟。”
亚瑟确信这番话是真的,以诺亲王这样的圣父性格,如果今天躺在他手边睡着的是他,他也一定会强撑着不动,等他醒来,如果他有机会割肉喂鹰,以身饲犬,他会那么做的。
他讨厌这样的人,这样伟大、光明、正义,像太阳一样,明晃晃地照耀出每个人心里的黑暗之处,站在这样的人身边,让他自惭形秽。
以诺对亚瑟微笑:“如果你对公主有意,可以尽早表明心意,我相信她是个好孩子,如果她也喜欢你,一定会好好对待你。”
亚瑟脸红了,没想到以诺亲王这么坦诚,撇开眼睛,“我扶您去洗漱歇息吧,夜深了。”略过关于公主的话题。
脱去衣衫的以诺充满神性,比拟古希腊大理石雕塑的优美躯体,布满一道道新旧的伤疤,像是天神为罪恶累累的世人受难的证据。他在皇宫里好好养了几个月,皮肤呈现冷玉的光泽,在暗夜里幽幽生光。
可能这样的人,注定要到人间受难,早年被塞克公主抛弃,受尽世人嘲笑,后来顶着所有人的冷眼做了上将,却在战争中差点死掉,做了三次凶险的手术,勉强保住一条命,可是医生说,他的脊柱受伤严重,很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亚瑟屏住呼吸,用热水为以诺亲王冲洗身体,尽管和他是完全意义上的同性,而且侍奉了多次,还是会被他美得很有冲击力的身体震撼。
这么美丽的身体,从来不见天日,亚瑟看过一些以诺的照片,在军营里一年四季穿着军装,现在,不是从头盖到脚踝的白袍,就是一丝不苟的衬衫长裤。
早就过了以诺休息的时间,他在温暖的水雾中,渐渐歪倒在轮椅上睡着了,他平时不会在洗漱时睡着,因为不忍心太麻烦别人,凡是他自己能做的,都会自己去做。
亚瑟放轻了动作,看着以诺安详的脸,心情十分复杂。
如果他有一张这样的脸,就算残疾了,一定会想方设法攀上一个贵族女a,给自己的下半生找个依靠。
才不会像他这样每天和熏香书籍作伴,忍受着病痛,过苦行僧似的生活。
但亚瑟同时自嘲地笑了笑,就算以诺亲王不争不抢,还是让莉莉丝小姐有意求娶,听说还有几个家族的alpha小姐对他有意,只是他自己不愿意罢了。
他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可怜。
5. 第 5 章
帝国军队,最高机密级别、拥有最强力量的机甲军由以诺一手组建,但在一个月前,和加里南帝国的那场大战中损失惨重,数以万计的机甲军舰被毁坏成烂泥,急需要重新训练士兵,采购新的军舰,恢复兵力。
现在的机甲军首领是以诺多年来的副手,文森,一位力量强大的传统男性alpha。
文森的个子很高,赫柏走在他身边,只到他的肩膀,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难以想象和她身高差不多的以诺,是如何常年和他一起工作,并且担任他的领导。
他们在一辆埃利森集团最新研发的军舰里面,以诺抬起苍白的手,指指操作面板,大个子文森俯身听他说话,把他推到那儿,为他讲解面版上的新按钮。
“赫柏,你来看看。”
赫柏蹲在以诺身边,看着他的长指抚过几排精致的按钮,告诉她:“这是温感索敌系统,就算在大雨天或是雾天,也能精确瞄准敌人的方向,发起进攻。”
“这个技术很厉害吗?”
赫柏扒着轮椅的扶手,下巴搁在手背上,浓密的眼睫眨了几回。
“是最新的技术,两年前完全无法想象,这项技术真的能应用在实践中,埃利森集团的确厉害。”文森在轮椅的另一侧,从上往下看着公主殿下十分可爱的鼓起的脸颊,抢先回答。
人总是很容易对可爱的事物心生亲近,猛a也不例外。
赫柏抬起眼睛对文森笑了笑,“这个技术,很难吗?”
文森:“倒也不难,在城市安全等领域早就投入使用了,只是用在机甲上,需要很大的研发成本和试错成本,据我所知,有几家公司都在研究这个,埃利森集团还是非常厉害的,赶在所有人之前研制了出来。”
赫柏沉思片刻,看向以诺:“那我待会儿,就叫人来把这架机甲抬走了,全都拆了,看看埃利森集团到底有什么厉害的。”
文森捏了一把汗。
小公主的口吻十分孩子气,很大程度上掩饰了她的请求有多过分,跳过所有程序,从军队里直接抬走一架机甲……亏她说得出来。
幸好以诺上将知道分寸,对她轻轻摇头:“赫柏,不可。”赫柏瘪了瘪嘴,倒是没有再强求。
文森松了口气,虽然以诺上将已经离开军队,但在他们心里,永远是尊敬的领袖,如果他开口的话,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离开机甲,是以诺熟悉的军营,时隔三个月再次回到这儿,他有很多感触,温柔地请求亚瑟推他在营地里四处走走。
所有经过的人都目露惊讶和欣喜,对他鞠躬。
“以诺上校,您回来了!”
“您的身体还好么?是已经接受了三次手术吗?”
“我们都很想念您!”
以诺穿着材质极好的纯黑丝质衬衫,矜贵清冷,微笑着,像天边一轮柔亮的月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赫柏很难相信,那么多的alpha和beta会争先恐后地在omega的轮椅旁边下跪,以诺则拍拍他们的肩膀,叫他们的名字,和他们说几句闲话,说自己很好。
“以诺上校当初援引《帝国宪法公民权力法则第五条》,‘任何帝国公民都有权参军,无论是否弱势性别,只要证明其能够胜任’,要求加入军队,没有人对他服气,可他向所有人证明了,他能够胜任。”
文森和赫柏走在后面,文森看着以诺的背影,满是敬仰:“他是第一位提出要加入军队的omega,力量不够,他就没日没夜,不要命的训练,最终的测试结果,竟然与s级力量的alpha打个平手,达到了留下的最低标准,然后,他展示了天才般的战机操作水准,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外面传的太难听了,甚至有人闯进军营里叫骂,污蔑上将与军队高层有染,不然身为omega,不可能晋升得那么快,还有人说他进入军队,给整个帝国的omega起了个坏头,扰乱整个帝国的安宁。”
“不管外界怎么传闻,以诺上将永远是我们最尊敬的领袖,我做了他的副将很多年,可以作证,他在做人方面真的毫无瑕疵,如果有,那可能是太善良了,为了保护别人不惜伤害自己……他尽力让别人忘记他是一位omega,每到情热期,会把自己锁在操作室里,几天几夜,靠着营养液和抑制剂过活,等他离开时,那操作室里全是血,全是他用指尖抠破的,用身体撞出来的……”
文森,一个浑身肌肉的强悍男a,说起以诺上将在军队的事情,眼中带泪。
他想赫柏公主在以诺上校面前乖巧听话,应该也是深深敬仰着他的,在她面前说这些,是想要得到她的附和和认同。
出乎意料,赫柏公主没有多少触动,冷静地问:“中将,那您是否了解三个月前,我军和加里南帝国的那场大战?”
那场大战……加里南帝国和莱茵帝国是数百年的老对手,十八年前,赫柏公主的父亲罗伊在与加里南帝国的对战中身死,从此结下血海深仇,加里南帝国实力强劲,屡屡挑衅,在三个月前发起大战。
“我们有以诺上将一手训练出来的机甲兵团,是最大的秘密武器,如无意外,应该会大获全胜!但那天,一批机甲在空中忽然出现问题,燃起火焰,上校不得已下达命令,先在两国交界的拉雅山脉降落,可在那里,遇到了埋伏的敌军。”
“怎么会突然起火?”
“应该是机甲自然老化,为了节省经费,加入了pt5x00润滑剂,这种材料虽然便宜,在高空气压中却容易起火,负责这件事的后勤部长安德鲁已经被抓了,正在等待军事法庭传讯。哎!他害得以诺上校差点失去性命,就应该判他死刑!”
“原来如此。”
赫柏的脚步停下,文森顺着她的木阳光看去,一个男孩跑到以诺身边,伏在他怀里痛哭。
“以诺上将,您平安活着,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想去看您,但是皇宫戒备森严,我没有资格请求探访,呜呜呜,上校,我真的好想念您。”
文森说:“那是小兵泽维尔,是一位omega——受到以诺上校的感召,加入军队的omega有几十个——三个月前,泽维尔第一次上战场,他当时一条腿被压在废弃的机舱下,以诺上将原本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为了救他折返回去,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为了救他,吗?
赫柏双臂交叉抱胸,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这幕,以诺抱着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男孩,揉着他的头发,轻声哄慰,任由他伏在他的胸膛上,泪水把他的衬衣打湿。
冬天的阳光也这么刺眼,让她的眼眶酸涩,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永远不会忘记三个月前以诺从战场上,被救回来的模样,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不断涌出的鲜血把床单浸透,身体被炸得破破烂烂,一些地方能看见骨头。
她真的很怕他会死。
可他竟然是为了救这么一个微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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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的男孩,几乎丢掉性命,他怎么可以这样。
“好了,泽维尔,不要再哭了。”
以诺拍拍泽维尔的肩膀,叫他起来,指腹擦掉他的眼睛下的一颗泪:“你不需要这么自责,无论是你,还是任何一个小兵,遇到危险,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们,因为我是你们的上将,这是我的义务。”
“上将……”
“上战场前,我叫你看的书,都看完了么?”
泽维尔点头,“都看完了的,我还去实际操作了呢,用上书里说的技巧,果然顺利了很多。”
“那就好,下次,等我再回来,希望看到你在我面前演示一遍高空翻腾急速俯冲,能做到么?”
泽维尔变成一张苦瓜脸,倒是不再哭了,“保证,保证完成任务!”
以诺看着泽维尔,会想到小时候的他自己,作为第一个加入军队的omega,而且,是皇室寡夫,完全不知道前路面临着什么,只能咬牙坚持跟上所有训练,做到最好,让所有非议的人哑口无言。
至于到了今天,该有的荣誉,他都得到了,军队里众人的尊敬,喜爱,他也全部收入囊中,他会觉得没什么遗憾了,但泽维尔的路还很长,如果用他的性命,换泽维尔充满希望的人生,他觉得很值。
那天回去的路上,以诺的心情很好,主动对赫柏说了几件从前在军营里的趣事,赫柏却兴趣淡淡,“嗯”了几声当作回应。
赫柏变得很安静,双唇紧闭,专注开飞船,她的性格底色本来就是沉静的,只是在以诺面前,会经常说很多话,常常言语稚气,像个小孩子。
很少有贵族会自己开飞船,甚至飞船在售卖时,就会配上一个司机,赫柏是个例外,她喜欢亲历亲为。
以诺坐在她身边,几次被她打方向盘的动作吸引目光。
他对赫柏已经成年这件事没什么实感,直到现在。她笑起来娇气可爱,不笑的时候,尤其是侧脸非常英气,偶尔撩起眼皮看向玻璃外的云层,长腿漫不经心踩下油门,一举一动自然随性洒脱。
“赫柏,你怎么了?”
赫柏握转方向盘,勾唇笑笑:“我在想一件事情,亲王殿下,刚才文森说,三个月前那场大战,伤亡惨重,是因为后勤部长安德鲁错误添加了机甲的润滑剂,我觉得这件事恐怕另有隐情,您认为呢?”
以诺不想回忆战争的场面,太惨烈了,山脉上,到处都是血和残肢,那些画面让他很多次被噩梦惊醒。
他闭上眼:“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吧,数百架机甲在高空起火,实在蹊跷。”
“抱歉,我不是故意勾起您不好的回忆,只是这件事十分重大,提前与您说一声,我会派人去调查事实真相的,”赫柏把飞船稳稳当当地停在草坪上,划起飞船的操作面板,点击一项待办事项,“我替您预约了最有名的外科医生维托克,最近半年他一直在别的帝国游历,时间很难敲定,我联系了他很多次,一个星期后,他会回到莱茵帝国。”
“到时候,请您务必与他见上一面。”
她的手指一划,以诺的随身手表“叮铃”一响,一条待办事项出现在他的备忘录里,他下意识按住震动的手表。
这段时间,为了他养伤便利,赫柏把她自己设定为他的监护人。
与稍显强势的举动相对的,是她一如既往的柔和微笑,她侧着身子面对他,目光只落在他的鼻梁上,一副礼貌尊重,耐心等待回应的请求姿态。
6. 第 6 章
以诺躺进扫描仪器里,在赫柏絮絮叨叨的嘱托中闭上鸦羽眼睫,被仪器传送至观察室。
“他的情况怎么样?”赫柏一手撑桌,一手圈着维托克医生的椅背,俯身看向黑白成像的屏幕。
专注认真的程度,像是要记住以诺亲王骨骼的形状。
维托克身为beta男性,笼罩在女alpha的阴影下,很快渗出一身冷汗,她的气息,虽然不像别的alpha那样具有直接的压迫感,却无声凌厉,像深秋覆着冷霜的苍翠柏树,冬日的皑皑雪原,丝丝缕缕地蔓延整个室内,直到局中人回神,已经无可逃避。
他想起刚才,赫柏公主在以诺亲王进仪器前殷殷嘱托,把注意事项翻来覆去说了好几次,直到以诺亲王忍不住打断,说“赫柏,你说了太多遍了,我都会背了。”
在以诺亲王面前的公主殿下,和现在这个无意识对他施压的,压根不是同一个人吧。
更何况——维托克想到他回国后听到的一些传闻,短短两个星期,堪称巨无霸企业、一度影响帝国经济命脉的埃利森集团,从如日中天到濒临倒台,从民众游行,反对其插手军队,到接连爆出集团财务丑闻,股价空前大跌,背后财团纷纷撤资明哲保身。
这背后的最大受益者,就是面前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赫柏殿下。
他敢打赌,那群老家伙在各自的办公室里气得跳脚,谁也想不到,偷奸耍滑了一辈子,会在一个黄毛丫头这儿马失前蹄。
“怎么不说话,情况很糟糕吗?还有没有可能站起来?”
赫柏没等到答复,手腕一转脚一踢,把转轮座椅转了半面,带着维托克面向她,直接低头看向他的脸。
骤然撞进那双深黑的眼睛,年轻的外科医生逐渐头脸发热,故意推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移回电脑屏幕。
“殿下,你离我太近了,您身上的气息,连beta也会察觉得到,对我的工作造成了一些困扰。”
“抱歉。”
赫柏收敛周身气息,踢一脚座椅把维托克转回去,人也从他身后离开,双手交扣在腹部,端正规矩地站着。
她的确不应该失态,皆因太担心以诺,而且,维托克是她熟识的学长,在他面前下意识松懈了。
公主殿下的气息瞬间淡去,像一阵过境的冷风,从窗缝溜走了,除了给人心底送去的寒意什么都没留下。维托克呼了口气,看着扫描成片,点击放大,“情况有些糟糕,亲王的髋骨被炸碎了,只有一些神经连着,所以动不了,却会感到痛,你看这骨头,碎的很规整。”
“所以呢?”
他双眼发亮,是医痴见到有挑战性的疑难杂症所冒出的闪光,“我会可以尽力一试,为亲王做更换髋骨手术,但是,换下来的骨头能让我收藏起来吗,我会很珍惜的。”
不可以。赫柏再度俯身,笑意比月色更温柔:“你的意思是,更换手术最坏的结果只是失败,绝对不会伤及亲王的性命,对吗?”
“是。”虽然没有了阴寒的气息,维托克却像被吐着蛇信的毒蛇盯上,下意识应承,不敢再说收藏骨头的事。
“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赫柏问。
“半个月之内吧,给我一些时间收集几个亲王关键的身体数据,但是,他被你照顾得很好,我想那些数据都是合格的。”
“太早了。”赫柏在维托克惊讶的注视里沉声请求,“帮我个忙,至少拖到一个月后。”
以诺的手术定在一个月后,这个月里,他住在首都医院最高级别私密病房,遵照医嘱改变饮食,疗养身体。
来来往往的只有医护人员,没人和他闲谈,好在他喜欢安静,只要有书就可以了,每天看书,时间过得很快。
直到某天黄昏,坐在轮椅上,就着橙黄的日光余照合上书本,他才忽然惊觉,已经好几天没见过赫柏,自从送他进医院那天,赫柏跪在他的轮椅边叮嘱:“亲王殿下,请您好好休息,听医生的话,做完手术,一定可以站起来的,我向您保证。”然后她就消失了。
再没有来探望过他,也没有通过通讯设备传来一条信息。
这是应该的,赫柏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很多人要见,她是一位初出茅庐的政坛新秀,不可能整日围着一位残疾的长辈打转。
以诺试着给妹妹安妮塔留言,说自己准备接受第四次手术,得到的只有冰冷的回复“知道了,祝一切顺利。”他以omega和皇室寡夫的身份要求加入军队,就像触犯了天条,有损贵族和皇室的颜面,所以在他受伤后,来探望的人寥寥无几。
只有赫柏,在跟前殷切侍奉,他知道,身边的一切都由赫柏安排,所有医护人员,所有饮食起居,无微不至,他心中感恩。
“亲王殿下。”亚瑟进入房间,从城堡里带来几件他常穿的衣物,望着安静坐在轮椅上,抚摸书本扉页的以诺亲王,想到这些日子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以诺亲王叛变的消息,心底很不是滋味。
他这样软弱善良,怎么可能叛变自己的帝国,可是,军队的后勤部长安德鲁,在军事法庭上当场翻供,指出他是受了以诺的指示,才添加了错误的机甲润滑剂,加里南帝国的路易斯王子,带来一封秘密书信,指出以诺与加里南帝国的皇帝曾经有过数封通信,主动提出里应外合,摧毁莱茵帝国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军事法庭已经传令,要以诺亲王出席三天后的臣民公审,赫柏殿下写信给莱纳大法官,附上以诺的病例和维托克医生陈述他此时的身体条件,不适宜出席公审的证明,把审讯推延到一个月后。
“亚瑟,辛苦你了。”以诺把书本平整地放在床头柜上,双手接过包裹,扬起平和的微笑,“公主殿下一切都好么?”
公主殿下,非常忙碌,在得知他要来医院探访时,还是亲自来见了他,双手合十请求:“外界的事情,请你先不要告诉以诺叔叔,等他安心做完手术再说,可以吗?”
亚瑟很荣幸他能帮到赫柏公主,对以诺点头说:“赫柏殿下一切都好,她请您安心做完手术,不要挂念,外界的事情。”
“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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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诺做手术那天,赫柏还是没出现,他有点紧张,在穿着纯白病服进手术室之前,屡次点开通讯设备,看到的只有空空如也的留言面板。
他之前做了三次手术,都有赫柏在身边陪着,闭上眼睛,她的声音就在耳边。
“亲王殿下,您安心进去吧,我就在门外候着,等您睁开眼睛,第一眼就能看见我。”
“不会疼的,您别害怕,就像睡觉一样,眼睛一闭,一睁,手术就做完了。”
“您一定会平安活着,长命百岁,我保证,您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终有一日,您能够亲自驾驶飞船,自由自在的,飞翔在布满星辰的夜空里,您还能回到您热爱的军队,我向您保证。”
四周澄明的手术灯打开,以诺躺在手术台上,身体因手臂注入的麻药而变得轻盈,他想象着赫柏环绕在耳边的,带着哭腔却无比坚韧的声音,逐渐合起双眼失去意识。
像是只过了一秒钟,又像过了亿万年,意识逐渐清醒时,他的脑海里涌进很多梦境,小时候和安妮塔一起在庄园的野草堆里打滚,喂马,追赶山羊,后来梦境突然变成了,年轻的他穿一身纯白的传统礼服,手持捧花,站在教堂巨大的十字架下,捧着神圣的结婚誓言,等来了他的未婚妻子,塞克公主车祸身亡的消息,然后他生活在皇宫城堡里,住在塞克公主的房间,被称为皇室寡夫,原本的家族不会再收留一个嫁出去的omega,皇宫也不是他的家。
深夜坐在城堡的窗台上,看着无垠的夜空,他想到了学校的战斗训练课,驾驶机甲升入天空,那么自由,广袤的世界在他脚下徐徐铺展,他总能在那门课上拿到最好的成绩。当时十五岁的他第一次产生叛逆的想法,他不愿意一辈子困在皇宫里,最好的结局,就是等过几年人们都忘了那件丑闻,另找一位贵族女alpha改嫁。
“为什么不可以呢?”
“您想要做什么,那就去做啊,除了您以外,没有一个人叫做‘以诺’,也没有一个人,过着‘以诺’的人生。”
“您担心我的皇爷爷反对?”早慧的赫柏公主皱起眉头,站着只比栏杆高上一点点,用手指戳戳脸颊,“那您先不说也可以吧,反正,我以后是一定会做皇帝的,到时候,您想做什么,我都允许。”
赫柏显然还不能理解他想要做什么,因为他真的要走那天,她哭得两只眼睛肿成核桃,抱着他的腿问:“您是不是会在战场上,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说还会回来,但是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会在哪里,他不知道。
他抱起哭成泪人的赫柏,无比耐心地哄她,在心里感谢她,给了他很多鼓励,让他迈出那一步。
获得全新的人生。
“以诺亲王是做完了手术,但身体非常虚弱,你们起码要给他三天的休息时间!”成年赫柏的声音,若有若无,隔了一道墙传进以诺的耳中。
以诺睁眼看见熟悉的病房,病房外十分嘈杂。
“公主殿下,抱歉,我们奉皇帝陛下之命,今天必须捉拿以诺亲王归案,请您让路。”
7. 第 7 章
发生了什么事吗?
以诺想要起身,只感到身体剧痛,比在战场上受到轰炸后,浑身骨头碎裂的疼痛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他立即冷汗湿透衣衫,几乎痛到晕厥。
病房外争论的声音更高亢:“公主殿下,请您让开,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以诺抬起唯一能动的,插着很多针管的手臂,连接身体数据的手表在手术后强制重启,涌进无数条信息。
“以诺亲王叛变案即日开庭,据悉出席证人有军队高层人士……”星际日报头条。
“上将,您还好么,我们听到消息都很担心您,没有人相信您会叛变,我们会永远站在您身后的!”军队从前的下属。
“以诺,真是该死,赫柏那丫头把你藏到哪儿了!现在全世界都是你叛变的消息,你现在答应嫁给我,我为你找最好的律师,我还可以向我爸爸跪地请求,求他放过你,以诺,你没有别的选择了,只有我能救你。”来自莉莉丝。
这一个月来所有的信息,都被监护人系统拦截在外,以诺用语音唤出联系人“安妮塔”的界面,看见安妮塔给他发过三条信息。
“哥哥,你疑似叛变的消息传出,对家族的声誉有很大影响。”
“我希望你能在出席军事法庭审判之前,向媒体提出,正式和斯宾塞家族脱离关系。”
他给安妮塔发了自己要做手术的信息后,她回复,“知道了,祝一切顺利。希望你认真考虑我的话,哥哥。”他收到的只有这条消息的前半截。
是谁拦截信息,捂住他的耳朵,不让他听见外界的任何流言,不言而喻。
“啪——”房间外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谁允许你们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今天谁敢闯进这道门试试,我把话放在这,我绝不会让他活着走出这栋楼!”
外面安静了,过了几分钟房门打开,年轻的女alpha在看到以诺醒来时有一瞬间的诧异,很快恢复如常,扬起笑容走来:“亲王殿下,您醒了,手术很成功,再修养几个月,您就可以走路了。”
“赫柏……”
以诺开口的同时,一行眼泪从眼角滑落,渗入浅金的鬓发中,美丽的眼睛盈满泪水,碧蓝瞳孔像破碎的琉璃,无声地传递哀伤。
赫柏从他起伏的胸膛,插满管子的手臂,看向他右手腕的手表,立定许久,似抽气似叹息:
“您都知道了啊?”
以诺泣不成声,他连手腕也无力提起了,只能尽力转动眼珠子,望向赫柏,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女孩朝自己走来,柔韧温暖的指腹抚过他的脸,抹去一片眼泪,一触即离。
她俯着身子,高马尾从肩旁垂落,几缕发梢刺在他的脸上,久久不愿离去。
她用目光描摹他的脸,传来像大雪的冬日壁炉乌木沉沉燃烧一样炙烈沉稳的暖意,“您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不会让您受到一点伤害。”
“我向您保证。”
三天后,以诺出席军事法庭审讯,全体帝国子民的目光,所有媒体的长枪短炮都对准他,想知道这位极富传奇色彩的omega,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他的帝国。
大门打开时所有人忘记呼吸,偌大的环形会场针落可闻。
以诺亲王,是穿着符合仪制的贵族礼服,躺在医院简易病床改成的担架上,被抬进来的。
医护人员把他抬到被告席,席间座位太小,他被放在席前的一片空地上,折叠床的靠背升起来一些,让他勉强算是坐着。
这副画面极有冲击力,以诺亲王出身显赫,从小在出现在公众面前便是一丝不苟,儒雅从容的形象,之后无论是未婚妻塞克公主在婚礼当天死去,还是他在军营里被不怀好意的媒体堵截,无论什么情形下,他始终衣装整齐,不见一丝狼狈之态。
即便整个帝国都知道他受了重伤,谁也想象不到,他只能躺在担架上被抬进会场。
“我已经准备好了,法官大人,请开始吧。”
以诺苍白的双手覆上腹部,费力地对众人轻点下巴问安,明澈的眼睛看向高台之上的莱纳法官。
证人被接连通传上前,军队后勤部长安德鲁,哽着粗红的脖子高声陈述,他是受了以诺上将的指示,为军舰加入错误的润滑剂,导致大批军舰在战场上起火,“我们本来一定可以在那场战争中大获全胜!但因为以诺上将的错误指示,大批士兵在战场中牺牲,耗费大量帝国财力的机甲兵团全军覆没!”
接着是来自加里南帝国的路易斯皇子,经过那场大战,加里南帝国元气大伤,皇帝把路易斯皇子作为人质送来求和,附上一封以诺的亲笔书信。小皇子顶着一头棕红的头发义愤填膺,“以诺是个坏人,他想毁掉自己的国家,主动写信给母皇,提出要在大战时里应外合,让我国的军队长驱直入。”
小皇子稚嫩的声音回荡在会场中,让所有旁观的民众陷入沉思,如果说安德鲁的证词可信度不高,来自敌国的皇子,总不至于千里迢迢来诬陷以诺。
难道以诺亲王,真的背叛了莱茵帝国吗?
坐在第一排观众席的辅政大臣尤利斯,和皇帝的私生子安帕等人露出了胜利的微笑,爱慕着以诺的莉莉丝则手握成拳头,暗自为他紧张。
这是一场来自皇室和贵族的共谋。
军舰失火的真相,再查下去,会扯出数不清的利益勾连,他们最希望以诺死在战场上,或者在手术后因为并发症死去,现在他们等不及了,推动了这样一场全民公审。
牺牲一位不服管教的omega,掩盖贵族和皇室通过军队贪腐的真相。
以诺逃不过去,莉莉丝现在只希望落在他头上的不要是死刑,终生监禁也好,断手断脚也好,她都会继续爱他,只要他还活着,她一定会请求父亲把他救出去,藏起来。
“我没有做过。”
以诺的声音与他的处境相比显得过分冷静,“以上对我的指控,我全部否认。”
他并不软弱,除了知道真相的一瞬间心灰意冷,很快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赫柏跪在病床旁,握住他的手请求:“您在法庭上,只要说您没有做过就好,其他的一切,交给我,请您答应我,千万,千万不要为那些不值得的人难过。”
他清楚人性的黑暗面,只是主动选择了面对阳光。以诺的长睫垂下,遮住泛红的眼尾,心想他不会难过,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身边还有赫柏,为了赫柏,他不应该难过。
辩方律师是赫柏请来的一位alpha女性,与控方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律师相比,显得年轻且经验不足,但她一开口就把所有人震慑住。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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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这是一个阴谋,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辅政大臣尤利斯,以及他背后的埃利森集团。”
众人哗然,人群中央的尤利斯脸色黑得像墨水。
辩方律师梅根拿出了详实的证据,指出安德鲁错误添加在机甲中的润滑剂pt5x00,背后的生产商正是埃利森集团的子公司,自从尤利斯出任辅政大臣,军需供应品就逐渐换成了这种润滑剂,几次例行质检完全不合格,质检报告却一次次被压下,没能呈现在公众面前。
早在两个月前,尤利斯在内阁推荐埃利森集团承办新的军舰的消息爆出,当即引起民愤滔天,加上后续一连串财务丑闻,财团的形象早就烂得不像话了。
梅根拿出了很多晦涩的文书,条理清晰地辩陈,证实尤利斯的确在埃利森集团中占据不小的股份,“是辅政大臣尤利斯和埃利森集团的尼克一起,官商勾结,从劣质润滑剂中牟利,间接害死了一千三百六十五名帝国的精锐士兵!”
“那是一场必胜的战役,为了与加里南帝国终极一战,莱茵帝国的臣民付出了多少财物,多少年轻人感应号召主动上了战场,只为见证帝国的荣誉,全是因为你们!你们这些帝国的害虫,让我军损失惨重,虽胜犹败,让以诺上将花费数年操练起来的机甲兵团毁于一旦,让一千三百六十五户人家,再也等不到他们远行的孩子!”
“你们害怕承担责任,竟然编出以诺上将叛国的罪名,以为把罪状全都推到他身上,你们就能全身而退了么?不,善恶终有报,你们的罪行,终有昭彰于世的一天!”
满座震惊,交头接耳,年轻律师梅根的话音被电视实时转播到帝国的千家万户,掀起举国民众沸腾。
须发皆白的大臣尤利斯再也把顾不上旁听礼仪,站起来指着梅根大吼大叫:“你竟敢诽谤我,我一定会让你锒铛入狱!我要让你声名狼藉!”
莱纳法官敲响法槌:“肃静!”
现场已经变得很混乱,法官迅速推进流程,问控方律师还没有其他证人。
赫柏公主坐在最远处的角落里,戴着帽子和墨镜,风衣外套裹得严实,安静地看着眼前戏剧演出来到如她所料的情节。
她眼前的世界一片黑色,只有以诺的身影在发光,她已经掌控了全局,唯独担心以诺会伤心难过,目前看来,他的情绪还好。
有点长的金发遮住大半眼神光,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平直的嘴唇,完美的下颌线,还有十分圆润可爱的耳朵,在每个人说话时,他的耳朵会稍微动一动,表示他在认真地聆听,有时候他会做出轻咳的动作,点点下巴抿紧嘴唇,她猜他是想要收一收因为仰躺的姿势而造成的双下巴,毕竟有台摄像机以不太友好的角度对着他的脸。
最后一位传讯上来的证人是泽维尔,以诺在战场上拼死救出来的omega小兵。
泽维尔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大场面,紧张得满面通红,带着哭腔指控:“当时,我在迫降时被困在着火的战机里逃不出来,以诺上将回来救了我,但是,我在昏迷时听见他跟敌方将领对话,给对方透露了很多我军的机密……”
一直很平静的以诺在看见泽维尔进来时瞬间双眼通红,听了他的话,睁着薄红的眼皮眼泪簇簇落下,像被玫瑰尖刺穿破心脏的夜莺,在暗夜里无声啼血。
8. 第 8 章
审讯结束,所有媒体都希望能够堵截到以诺,做一个独家采访,他却在保镖的保护下从后门悄然离开,上了一架早就等候在那儿的飞船。
媒体涌向采访尤利斯,把正门和大堂围得水泄不通,尤利斯声如洪钟地骂人,“那个叫梅根的律师我记住了,敢诽谤我,她就等死吧,我绝不会放过她!”
等人都走光了,梅根踩着职业范的细高跟回到会场,端来一杯热咖啡,给角落里坐着的赫柏。
“真的非常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接下来还有几场审讯,我一定会用尽全力,不让您失望。”梅根坐在矮一排的座椅中,回身仰望赫柏殿下,在这次公审前,她只能围绕着琐碎的离婚官司、民事纠纷打转,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在最高军事法庭,和荣誉等身的控方律师肖恩对垒。
她很清楚,是赫柏殿下选择了她,那些珍贵的证据都是殿下递交给她的,换了任何一位律师,都能够在这会场里慷慨陈词。
面对她的热情,小殿下兴趣缺缺,“嗯”了声当作回应,她边喝咖啡边目光扫向光脑投影的星网画面,梅根看见她在翻阅“泽维尔”的资料。
泽维尔,不是刚才最后上来的证人,那位omega小兵吗?
“你做得很好,梅根。”
赫柏收起光脑,抿去唇上的咖啡渍,对她微笑,黑发垂在脸颊边,精致挺翘的鼻梁上挂着墨镜,素白的一张脸显得乖巧淑女,很像一位下了课来旁听审讯的女大学生。
梅根张口忘言,如果不是深深知道赫柏殿下的手段,真的会被她这副皮相骗过去。
“该死的,你到底想做什么?赫柏,你会扰乱整个莱茵敌国!”
“你想要以诺吗?等他进了监狱,我立即派人把他送给你,到时候你爱对他做什么都可以,把他当作禁.脔,怎么对他都可以,那样不好吗?”
“现在收手吧,不要再揪着尤利斯叔叔和埃利森财团的事,那样对谁都好,牺牲一个已经是废人的omega,对整个帝国,是最好的选择。”
回城堡的飞船上,赫柏听完便宜叔叔安帕的留言,面不改色按掉,急打方向盘,从去医院的路上转了个方向,回城堡。
刚降落在草坪上就有侍从上前:“公主殿下,皇帝陛下请您立即去见他。”
皇帝安东尼奥一百多岁了,年老体衰,除了每月一次的内阁会议,其他时候都在寝殿修养。
萦绕着苦药的气味,古朴精致,雕梁画栋的装饰,处处透露着颓靡至极的衰败之气。
赫柏跪在床边,望向垂落的纱帐一角,恭顺平和地微垂着头颅。
“咳咳,赫柏,今天的帝国公审,是你在背后捣鬼吧。”皇帝老迈沙哑的声音从帐内传出,新年后他陆陆续续生了几场病,着急着把权力交给私生子安帕,没想到赫柏这丫头,本事不小,在今日闹得人仰马翻。
皇帝当然不会认为赫柏真心帮助以诺,以为她横插一脚,只是为了借这件事夺权。
“爷爷,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有小辈们去处理。”赫柏沉静地说。
“咳咳咳——”皇帝咳得面色涨红,不停喘粗气,浑浊的眼珠子盯着赫柏,觉得跪在床边的黑发少女是那样陌生,她有一半的东方血统,长得一点也不像皇室血脉,而且,她克死她的父亲,他最满意的儿子罗伊。
“早知今日,当日你出生时,我就会把你举起来摔死。”
皇帝陛下习惯了赫柏在手底下卑躬屈膝的无害模样,对她还是一贯的轻蔑。这样一个小丫头,即便有点本事,又能翻出多高的风浪来,安顿好她就是,“你不甘心做傀儡,我会给你一定的权力,让你做个闲散的亲王,那是最好的,其余的,你不要妄想了。”
“是吗?”
赫柏的眼睛,像雾气弥漫,不见天日的密林,迷雾中少女戴着枷锁在沉重地跳舞,风声里融进诡异的颂歌,一舞作罢,她把灵魂深处燃烧的火焰收进双目之中,直视面前年老的帝王。
“可是,我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未来的皇帝。”
“你……咳咳咳,你想做皇帝!”
“我当然想做皇帝,我本来就应该是皇帝。”赫柏不再跪着,拖着来时换过的贵族礼服,去鎏金架子旁触碰那根帝王权杖,毫不掩饰贪恋的欣赏,周遭的仆人低垂脑袋,无人敢置喙她的言行。
“你,你怎么敢的!你这个贱人,我要废了你,我一定杀了你。”
“您废不了,也杀不了我,尊敬的皇帝陛下,当年塞克姑姑请来祖母的妹妹卡莎亲王坐镇,迫使您在朝会中立誓,日后的皇帝,只能在祖母海伦的后嗣中产生,塞克姑姑死后,就只有我,能做皇帝。”赫柏感谢海伦祖母的家族极为煊赫,几个守节的大臣仍是中流砥柱,让皇帝这么多年不敢轻易废了她,直到她拥有自己的力量。
她轻轻移动裙摆,回身看向只剩一口气的老皇帝,闲适微笑,“保重身体吧,爷爷,撑到和您的私生子一起死去那天,上路好有个伴儿。”
以诺被送到一栋陌生的别墅里,所有医护人员,医疗设备一应俱全,却又是几天没见过赫柏。赫柏没再为他屏蔽外界的消息,是他自己不愿意看了,摘了随身通讯设备,每天做非常疼痛的康复训练,以及在小花园里散步。
他隐约知道,这栋别墅的周围,有着帝国最强悍的守卫力量,任何靠近的动物都会立即被射杀。
他能看到的只有澄蓝的天空,有天在户外多待了半个小时,第二天,有人送来一只金尾雀儿,关在笼子里唧唧咋咋叫个没完。
亚瑟兴致勃勃给小雀喂食:“殿下说您应当觉得烦闷,但是请您谅解,熬过这段时日变好了,这是送来给您解闷,它会学您说话。”
以诺知道亚瑟和赫柏一直在联系,“殿下一切都好么?”
“殿下很好,她一直记挂着您,知道您积极进行康复训练,身体逐渐好转,她很开心,请您不必担心她,她会处理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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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知道以诺在赫柏心中的地位,对待他多了几分尊敬,赫柏殿下很好,埃利森集团就惨了,濒临倒闭,她还在内阁联合几个老臣,逼迫尤利斯退位,软性囚禁了皇帝陛下,可以说是大权在握。
下次开庭只是走个过场,以诺亲王一定会无罪释放。
全帝国的臣民都知道,赫柏殿下会成为皇帝,亚瑟想起那张总是对他温柔微笑的脸,忍不住奢想,如果能够在殿下的后宫占据一个位置就好了,没有名分也可以,只要她允许他,陪伴在她的身边,他无怨无悔。
以诺则是自责,既然一切都好,为什么不来见他,如果不是因为他,赫柏不必与皇帝和尤利斯等人为敌,他很怕自己带来太多麻烦,让赫柏深感疲惫,却出于内心的道德和对长辈的敬重,无法抛下他这个重担。
以诺陷入冗长的沉默之中,身旁的年轻使臣难以体察他细微的情绪转换,欢快地逗小雀说话。
花园里,以诺没有惊扰医护人员,拄着拐杖努力地行走,每一步都很痛,他发了满背冷汗,不得不走几步便停下,握紧拐杖,闭眼咬牙缓过一阵剧烈的痛楚。
但他想要快点好起来,不能辜负赫柏的好心,也不必,让这些人大张旗鼓地伺候着,他过意不去。
再走一步,脚上脱力,他重重摔在地上,双手撑地,瘦削的脊背伶仃发抖,没办法再站起来。
一双手揽过他的腰身,春日湖水一样暖洋洋的气息拥上来,围拢他全身,以诺抬起溢满生理性泪水的眼睛,见到一张沉静少女的面孔。
赫柏低眉顺目,把他扶起来,确保他不会再摔,很守规矩地推开半步,一手始终在他的腰后护着,提防他再摔跤。
她扬起乌黑的眉毛眼睛,整张脸便鲜亮了起来,红唇勾起轻笑:“亲王殿下,您这一摔,把我吓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觉得您真像个漂亮的瓷偶,一摔便成了一堆碎瓷,让我想想,要怎么粘起来呢。”
以诺看着她没说话,长睫挂着晶莹的泪珠,是刚刚摔跤时痛出来的,狭长的眼尾坠着两片殷红。
赫柏咬咬舌尖讪笑,“抱歉,殿下,我开了个不对的玩笑,您别放在心上,我先陪您进去,找医生查看情况,好吗?”
她开了什么玩笑吗?以诺的脑袋因为疼痛而有些迟钝,他只是在回想,她扶他起来的时候带来密密匝匝的暖意,但是那太短暂了,随着她的离开,寒冷的空气又侵袭了他全身,冷的刺骨。
赫柏歪了歪头,盯着以诺出神也非常好看的脸看了会儿,吸吸鼻子,“您怎么走到风口来了,真的很冷,那,我先扶您进去吧。”
不等他回答,赫柏用手环住他的腰身,缓步往前走,一手状似无意地捏了把骨节分明的手腕,停顿两秒,感受细腻冷玉一样的触感。
“您的手也太冷了,真的不可以,若是冻病了便麻烦了,日后您要是想下来散步,一定要找人陪同才是。”她放开他的手腕,正义凛然地说。
9. 第 9 章
赫柏虽然是早产儿,却生了一副气血丰盈,黑发红唇白齿的样貌,站在那儿就是一副浓墨重彩的风景画。
久病的人,总是希望常常推开窗户,看看太阳。
“殿下,您在为那个小兵悲伤吗?您为什么是这副神色,他那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可怜。”
以诺在康复仪器上慢慢行走,没有血色的嘴唇抿得很红,在赫柏说完那个叫泽维尔的小兵出了车祸失去双腿时,没什么反应,目光只看着仪器上跳跃的数字。
他怎么可以不理她?
即便是在星际法庭上被人审判,他出于礼仪,也不会在他人说话时心不在焉,唯一的可能,他生气了。
赫柏的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戾气,他一定是猜到了吧,是她做的,她总是用很多卑劣的手段,争权夺利,铲除异己,暴露在他面前,一定会让他厌恶至极。
她来到以诺面前挡住窗外的阳光,对上那双带着诧异的琉璃眼瞳,立刻委屈得想哭。
“他背叛了您,不是吗?为了钱财,诬陷您背叛帝国,死一万次也不能赎罪,我只是让他断了双腿,让他感受到您的痛苦,我做错了吗?”
以诺听完这番剖白,面色逐渐凝重,按停仪器:“你的意思是说,你弄断了泽维尔的双腿?”
赫柏恍然发现自己暴露了事实真相,原来,以诺根本没往这儿猜,她垂眼流泪承认:“是我做的,您责怪我吗?”
“赫柏,这样不好。”以诺站不了太久,手刚抬起来,赫柏已经为他拿来拐杖,双眼发红,看着乖巧又可怜。
以诺拄着拐杖慢慢走回座椅,“泽维尔的家境很贫穷,也许他是为了钱财,才站出来指控我,总归他不能带给我更多的实质伤害,如果这样做能让他改善生活,未尝不好,再者,他做的不对,还有帝国的审判程序来给他定罪,你不该动用私刑。”
赫柏却站在仪器旁不动,背对日光站在阴影里。
神情倔强地流泪:“我没错,我看不得有人那样对待您,没有实质伤害也不行!我想直接杀了他,留他一条贱命,已经是看在他和您从前有交情的份上。
她是为了他才做恶事,但她这样理直气壮,毫不悔改的态度,让以诺却从心底泛起一股冷寒。
赫柏从来不是什么温室花朵,她是在丛林法则的皇室厮杀出来的小狼,为了保护自己平安长大,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行事法则。
僵持了几分钟,以诺轻叹着说:“过来吧,别站在风口了。”
赫柏过来跪在他脚边,腰背挺直,双目曈曈地直视他的脸,尖尖的下巴却带着泪痕。
以诺看向赫柏,跪在那儿认罚,却鼓着双颊撇开眼睛,明显不服气的模样,总会一个晃神,觉得她还是十多年前的小团子。
他蜷了蜷手指,抑制想为她擦泪的冲动,“我想给泽维尔送去一些钱,让他以后可以好好生活,你答应我,不要再去找他的麻烦,这事就过去了。”
“我要把他逮到您面前,让他亲自磕头赔罪……”
“赫柏。”
赫柏的睫毛短而浓密,沾满湿润的眼泪,每次眨眼都非常缓慢,显得异常执拗认真,“我答应您,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她的腰身塌下,在以诺细微的战栗中,迟缓但坚定地,把额头贴向他的膝盖,“请您一定要原谅我。”
这是伏膝礼,莱茵帝国最高规格的礼仪,下位者跪在上位者的脚边,用额头轻贴他膝盖,表示至高无上的驯服和遵从。
她是储君,按规矩不该对任何人伏膝,连皇帝也不行,以诺感受到膝盖上的重量,忘却所有情绪,只剩下浓浓的不安,“赫柏,你起来吧,我没有责怪你。”
“那您就是不会再原谅我了,您那样光风霁月,从心底里介意我的狠毒,却碍于我是储君,您现在只能活在我的庇护之下,所以违心地说出不会责怪我的话!”
赫柏带着哭腔的声音拔高,从未有过的情绪激动,让以诺震惊地掐住手心,良久,拍拍女孩的肩膀。
到底为什么呢,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助力的亲王,一度被战友和亲人抛弃,她为什么,这样在意他。
赫柏握住他的手,濡湿的脸颊在他的掌心里轻蹭。
以诺想她也许需要长辈的抚慰。他想到从前的塞克,对他放下狠话“我绝不会娶你”,眼下却有未干的泪痕,和重度沉迷烟酒带来的萎靡颓恹,他当时觉得她很可怜。
赫柏和塞克不同,她没有痛苦地逃避,而是以勇者的姿态直面这个她不喜欢的世界,利用规则,掌握话语权,可她们本质上,都背离了家族、祖训,轰轰烈烈地离经叛道,内心深处一定很空虚。
而他是一位还算正面的长辈,所以赫柏把所有的敬畏转移到他身上,表现出过分的谦卑。
如果塞克当年有一位合适的长辈引导,也许不会走向毁灭。
“赫柏,你不必这样害怕,我说过,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的……”
“皇爷爷已经和我彻底决裂,他说,他很后悔,没有在我出生时就把我举起来摔死,谁都不喜欢我,我只有您了啊,您绝对不能离开我……”
赫柏抱住他的小腿,以诺的腿在术后恢复了一些知觉,非常敏.感,清晰地感知到女孩温热的双手落在那儿,带来难以忽视的痛和痒。
“赫柏,松手。”他无法挪动双腿,被女孩牢牢桎梏着,喉间滚出一丝痛苦的呻.吟,声音颤抖,“你弄疼我了。”
赫柏松了力度,下巴蹭着他的膝盖,抬起无辜的眼睛。
“不会的,赫柏,你别怕。”以诺温柔地解释,“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家族,军队,都不再是我的容身之所,我依赖你的供养活着,所以,我不会,也不能离开你,你无需害怕。”
“可是,我要您的心和我是一起的,永远不要有嫌隙,我不要您讨厌我,不要您和那些人一样,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我不想要您变成那样。”
以诺沉默了会儿,在想他要如何做出更多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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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怎么告诉赫柏,他苦恼于自己对她的过分依赖,在她不来看他的日子总是经常想起她,等她到了面前,会不由地被她吸引目光,看见她微笑着对他说话,会让他心情很好。
他想那样不对的,是不应该的,赫柏早晚有天会不再关注他,到那时,他需要依靠自己,怡然自得地活着。
他安慰女孩说:“我向你承诺,不会变成那样,在你仍然愿意看向我的时候,我会始终如一,如果我认为你做的不对,一定会告诉你。”
“这可是您说的。”
“是我说的。”以诺闭上眼,声音像一张绷紧的弦,“你先回去吧,赫柏,今日多谢你来看我,我会好好进行康复训练,不会辜负你的好意。”
赫柏放开他的小腿,他轻轻挪开,是一个微弱抗拒的姿态。
“那,亲王殿下,我走了。”赫柏行礼告退。
离开房间时亚瑟迎上来:“殿下,您与亲王发生了争执么?怎么哭了?”
听说公主殿下来了,亚瑟换了件衣裳,在房门外等待了半个小时才见她出来,却是一副狠狠哭过的模样。
赫柏看着他:“亚瑟,你有时间吗?能不能陪我下去走走?”
以诺的康复仪器正对窗边,他在仪器上行走时,一定会看向花园步道,赫柏和亚瑟并肩走在步道上,问:“以诺亲王最近晚上睡得好吗?”
亚瑟奇怪,以诺亲王每天的作息情况,医护人员都会禀告她,他也会常常反馈亲王的情况,赫柏殿下不可能不知道,他还是如实回答了一遍:“殿下很好,他积极进行康复训练,刚结束审讯那两天睡得不好,会主动找医生询问情况,更改训练强度和药方,现在已经能一觉睡到天亮。”
说到这儿他有点佩服以诺亲王,本质上他真的是个非常坚韧的人,经历了那么多诬陷和背叛,差点被送进监狱,却迅速调整了心态,用尽全力好好活着,这种溪流般纤弱却不息的生命力让人震撼。
“亚瑟,感谢你为以诺亲王的付出,你知道的,我真的非常担心他的情况,医护人员不会近身侍奉,难免有不够周到的地方,真的辛苦你了。”赫柏忽然停下脚步,在以诺的窗边,含笑望向身旁的年轻侍臣。
亚瑟脸红垂头,结巴着说:“没,没有,殿下,这是应该的,我很荣幸能成为亲王的侍臣。”
察觉轻柔的视线从窗边投来,赫柏往前一步,展臂抱住亚瑟。
“谢谢你。”
这动作可以解释为一个感激的拥抱,不算太过分,但赫柏的神色实在太温柔,离开后,握住亚瑟的手臂,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他脸上,亚瑟激动得浑身战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殿下……我,我……”
“我知道,你不求回报,但我还是要感谢你。”
黑发少女和红发少年,一个大方浅笑,一个腼腆脸红,在春意盎然的户外,构成一副极好看的画面,一楼房间的薄纱窗帘却轻轻放下,风中浮荡着,划出一道孤寂冷清的结界。
10. 第 10 章
“赫柏殿下,赫柏殿下。”金雀在笼子里一个劲儿叫唤赫柏的名字,以诺没法忽略,也没办法让亚瑟安静一些,因为他的心情很好。
“赫柏殿下说她午后要过来,亲王殿下,您觉得我穿哪件衣服比较好?”
以诺建议他选了其中一件,看着他蹦蹦跳跳地去换上,觉得自己的心境也年轻了很多。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他从无数的文学作品中领略过,所谓爱情的感受,映照在自己身上,都觉得太过虚无缥缈了。
他想自己是个无聊透顶的人,无法理解书本白纸黑字以外的任何知识,而且他不认为自己需要爱情,从小他就是那种可以花费一个一整个黄昏,看着太阳慢慢下山的小孩,无论是天边的蜻蜓,还是地上的萤草,都让他心情愉悦。
“也许爱情是人们用来填补空虚的一样事物,你的内心非常丰盈,自己就可以过得很好,”妹妹安妮塔准备偷溜出家门,和她的第五任男友约会,为了不让爸妈发现占据了他的房间化妆,留下一堆刺鼻气味的化妆棉,“不过怎么说呢,你爱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就证明你其实不爱任何人,你只是享受这种无条件付出的感受,亲爱的哥哥。”
“赫柏姐姐,以诺亲王住在这里吗?”一道稚嫩的男声的门外响起,房门被敲响,以诺说“进来”,赫柏推开房门。
身后跟着一个青涩的少年,顶着一头柔顺的金发,淡绿的眼睛不停打量他。
是加里南帝国派来求和的omega皇子,路易斯。
路易斯得到赫柏的授意,跪在以诺面前愧疚地哭泣道歉:“对不起,以诺亲王,父皇已经承认了,他和尤利斯达成交易,伪造书信诬陷您叛国,其实您是一位大英雄,即便在加里南帝国,也有很多军官和士兵在心中深深钦佩着您。”
听说路易斯皇子在加里南帝国深受宠爱,单纯正义,所以在之前出庭指正以诺时格外义愤填膺,以诺叫他起来,“没关系的,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便好,皇子能够来到莱茵帝国,有利于两个帝国消弭仇恨,达成交往,从此不再有战火纷争,是一件很好的事。”
路易斯这才站起来,像鹌鹑一样躲在赫柏身后。
“赫柏殿下,您来了!”亚瑟进入房中,看见那位敌国皇子离赫柏那样近,亲密地扯着她的袖子,顿时皱眉。
“赫柏姐姐,他是谁?”路易斯从赫柏的手臂旁探出个脑袋,望向来者不善的红发少年。
路易斯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他知道父皇和尤利斯联盟破裂的那天,他就已经成了弃子,必须自己努力活下去。没有比赫柏殿下更好的人选了,他一直粘着赫柏公主,对她装可怜,向她求助,正直敦厚的殿下果然吃这套。
面对眼前快被气哭的红发少年,他有种见到同类的感觉,和他一样,都是靠谄媚争宠活下来的omega,他心里顿时敲响警钟。
“路易斯,这是亚瑟,以诺亲王的侍臣,你们一起出去玩吧,我陪以诺亲王用餐。”赫柏拍拍路易斯的肩膀。
两个omega男孩不太情愿地结伴走了,赫柏关上房门,在以诺对面落座。
“亲王殿下,您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想,你不应该和他们同时举止亲近,会伤害他们两人的感情。”以诺语气淡然地给予建议。
赫柏想从以诺的脸上看到更多情绪,但是没有,他一派光风霁月,只是出于长辈的立场,劝她不要胡闹。
赫柏暗自磨了磨爪子。
“我的举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我把他们都当作朋友,同样地给予理解和宽慰,难道会让他们不开心吗?”
以诺点到为止地提醒:“赫柏,你是一位alpha。”
“我是alpha,所以呢?”赫柏大方敞亮,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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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以诺不适应这样的场面,垂眼隔绝她直白赤.裸的目光,声音滞涩,“alpha,应该检点自己的言行,omega是生理和心理都更加脆弱,需要好好保护的人群。”
“生理和心理都更脆弱吗?”赫柏点点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亲王殿下,抱歉,我想,我对于omega这个性别的了解实在太匮乏,也缺乏实操经验,我想,您也是一位omega,冒昧地问一句,您当年被塞克姑姑抛弃时,曾经感到心碎欲裂吗?”
像是无数根针刺向以诺的脊背,罪魁祸首,却端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眉眼认真,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
“还有,我真的很想知道,omega情热期会是什么样子,书本上说,完全丧失理智,变成一头求欢的野兽,抛弃理智和羞耻,渴求alpha的信息素,呵,很难想象在您变成那样呢。”赫柏展露一个无比天真的笑意,“塞克姑姑,她见过吗?虽然你们没有完成婚礼,但是,订婚之后,您便从庄园来到皇宫,姑姑当年花名在外,不能放着您这样一个大美人在身边,而无动于衷吧。”
“赫柏!”以诺带上浅怒,“你不要再说了。”
“抱歉!亲王殿下,”赫柏咬唇,换上满脸委屈,“您答应过我,和我不会有任何嫌隙,所以,我也斗胆把您当作最亲密的师长和朋友,想来都是奢望吧,身为储君,本来就是高处不胜寒,我怎么敢奢求,有您在身边,时常规劝教导,那样好的事,从来就落不到我头上。”
以诺分不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头疼地解释:“我没有要和你生分的意思,只是,你方才的话,对任何一个omega,都是不合宜的,更不应该对着长辈说出。”
他的耳根红透了,白皙的脸颊也漫上浅红,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眼底浮动润泽水光,一向持重的人难得有这么生动的表情,羞涩且诱人。
11. 第 11 章
在以诺非常难堪时,赫柏及时给予体谅,不再咄咄逼人:“我想,是我错了,错得离谱,不应该对您说这些话,但您知道的,我从小就失去了omega母亲,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所以,我是真的不明白,若是冒犯了您,求您原谅。”
“您会原谅我的吧?”
以诺仍然面红耳赤,双目游离地低着头,赫柏来到他身旁,跪下,目光如有实质,一寸寸掠过他的病腿,肌肉萎缩的双腿,因为手术后静养和锻炼,长出一些柔韧好看的肌肉线条,他一天天好起来,像被擦亮的明珠。
他太有神性,会让人觉得,肖想这副身体是在犯罪,但赫柏梦见过很多次,他的双腿是如何白的发光,如何挂在人的腰间,像柔软而有力的藤蔓,随着那人的动作晃动。
好想亲眼看看那副画面,这个念头愈演愈烈,快要无法遏制。
她等不及了,等不及,等他慢慢软化,她要用锤子撬开他的蚌壳,要他全副身心,都被她占有。
女孩长久地垂着脑袋,在以诺以为她在偷偷哭泣于心不忍时,她忽然抬眼,还是乖巧的微笑,黑瞳里装满的他的倒影,却多了些不太和谐的意味。
他不知道那是浓重到化不开的占有欲,身为omega,逃命的本能使然,以诺立刻侧过脸,避开过分灼热的视线,“当然,我原谅,原谅你,赫柏,你快起来。”
赫柏瞬间收敛了所有攻击性,像弱小无害的幼兽,伏倒在高阶野兽的脚边,盘腿而坐,无比依赖地用鬓发轻蹭他的膝盖。
“太好了,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原谅我的,除了您以外,没有人,会这样纵容我,无论我犯了什么过错,都原谅我。”在亚瑟和路易斯面前举止庄重的赫柏殿下,垂着头,抓住以诺衣角的系带,孩子气地握紧松开,在手心里绕了几圈。
窗前悬挂的那只金尾雀,原本一只唧唧咋咋地乱叫,自从赫柏来了,就缩起羽翼躲在笼子里,再不敢放肆。
以诺的心像被垂柳搅动的一池春水,层层涟漪难以平复,赫柏对他的言行实在是过分到,他很难再用各种理由为她开脱,她只是个孩子,她只是缺乏安全感,她只是把他当成长辈。
他默默地期望,她本性有些贪玩,对亚瑟,对路易斯,还有对他,是一样的,说那些恶劣的话,是想看他语塞脸红的样子。
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下一次开庭的时间是五月,已经完全进入春天,以诺按部就班地完成所有康复训练,能够拄着拐杖站立几个小时,他坚定地要求自己走进会场,站着完成所有答辩。
时隔三个月,境况大不相同,没有人再用审视的目光看向他,在帝国臣民的眼里,他是一位真正的大英雄。
“以诺上校,尤利斯和埃利森集团的负责人尼克已经被联邦立案调查,限制人生自由和一切财产转移,对于他们的蓄意陷害,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军营里,以文森上将为首的数千名从前与您一起工作过的士兵联名上书,为您的人品作担保,您会如何回应?”
“最新消息,加里南帝国的皇帝收了尤利斯的好处,参与诬陷您通敌一事,不日将正式公开给您的道歉信,您觉得这对两国日后的交往会有什么影响?”
万众瞩目之中,以诺再次站在被告席上,这次他撤掉拐杖,努力站着,向众人阐述了自己参军的信念,绝不可能叛国的决心,清泉似的声音在会场上缓缓流淌,净化每个听众的心灵。
他的脸被超高清镜头记录,转播到千家万户的电视机上,是无论怎么放大都没有任何瑕疵的白瓷般的皮肤,一举一动美得让人屏息。
“经过医生评估,我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再回到军队,”三个小时的审讯结束后,以诺累得面唇泛白,仍是耐心回答记者的问题,“以后我可能会作为特邀指导,参与新的机甲兵团建设,或者加入研究所,研究最新机甲技术,如果尽我所能,为帝国的发展略尽绵力,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幸运。”
所有人都被他的话打动。
会场外掀起一阵冷风,黑发白肤的赫柏公主经过之处,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通道,她闯进记者中央,毫不避讳毫不避讳地握住以诺亲王的手臂。
“请让开,亲王已经十分疲惫,让他下去休息,以后会举办专门的发布会回答各位的问题。”
赫柏出声后,原本闹哄哄的记者们纷纷闭嘴,大气不敢出,自发让出一条通道。
赫柏挽住以诺,配合他使用拐杖的动作,从容走向飞船。
周遭记者压着眉毛面面相觑,碍于公主殿下这些天在帝国内外积攒的威望,没人敢直接投去探寻的目光。
以诺感到非常怪异,“赫柏,你松开我。”
赫柏站定看向他,松了手劲,以诺骤然脱力向前栽倒,被她揽住腰身。
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赫柏扶他站好,灼热的手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贴在他背上:“您刚刚才站了三个小时,一定疲惫不堪,让我扶您走吧,好不好?”
她的强势不加掩饰,又好像本该如此,这次出门,从众人的态度中以诺逐渐意识到,她在外人面前,是杀伐决断,说一不二的储君。
他从来没有和异性这么亲密的接触,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擂鼓一般,快要击裂耳膜,让他完全听不到周遭的任何声音,全部注意力落在身边的女孩身上。
她没有散发一点alpha信息素,但以诺觉得自己快要坏掉了,自从受伤瘫痪,因为数次全麻手术而一直延后的情热期好像要来了。
通往飞船的路程不长,在以诺完全失态之前赫柏放开他,他的眼尾浮现绯红,精致的鼻尖浮现点点薄汗,双眼似被温泉水洗过,坐进飞船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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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手还在惊疑不定地抓着她的袖子。
以诺过了两秒才意识到已经到了飞船,骤然缩手,垂眸握住,语不成调地抗拒:“赫柏,你不该,不该这样,日后不要了……”
赫柏:“您的意思是,想要一位陌生的alpha安保人员来搀扶您吗?我想那不是个好主意。”
“你……”
“以诺,以诺,我是莉莉丝,你们滚开,别拦着我,”一个女人在安保的人墙后踮脚跳跃挥手大喊,“以诺,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以诺抬眼看去,视线被赫柏关上的舱门隔绝,女孩走向安保,对他们说了几句话,莉莉丝似乎情绪很激动,被几个安保人员拖下去。
“莉莉丝,她找我做什么?”
以诺握着自己的手腕思量了很久,才看向驾驶飞船的赫柏,问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公然出言侮辱您,我命人把她关进了监狱。”
赫柏的眸中闪过幽光,莉莉丝,她刚才骂她利用以诺受伤的事,插手军队和夺权,“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满肚子诡计,把以诺算计得干干净净,却要他对你感恩戴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他安的什么心!你那样怀着那样肮脏的念头,肖想自己的姑父,他不知道吧,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无法接受,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辅政大臣尤利斯,作为皇帝的爪牙,已经被她送进了监狱,赫柏握紧方向盘,思索着怎么让莉莉丝和她的父亲一起上路。
以诺和莉莉丝是中学同学,认识了很多年,忍不住为她说话:“莉莉丝是个直肠子,但没有坏心,她父亲尤利斯的事,她一定是不知情的,赫柏,不要迁怒于她。”
这样熟稔的为她说话,赫柏想起那些以诺孩童时期的,她此生都无法触及的日子,莉莉丝却见过,就嫉妒得快要发疯。
她磨了磨虎牙,挽唇笑,“莉莉丝小姐,在您刚受伤的时候,多次想皇帝陛下求娶您,真是情意深厚,如果您那时候答应了,尤利斯就不会选择陷害您,您可以和莉莉丝小姐一起,安稳地度过余生。”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答应,她求娶我,证明了她和尤利斯的计划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以诺前所未有的生气,“你说过,叫我不要对你有所隐瞒,如果你要伤害莉莉丝,我会对你非常失望。”
飞船急速降落,一阵颠簸,让以诺的目光从窗外的云层移回赫柏操作方向盘的手上,心跳失据,不由攥紧赫柏亲手为他系上的安全带。
赫柏紧紧抿唇,良久一声轻笑,“对不起,我又让您生气了。”
“放了莉莉丝,不要迁怒无辜的人。”
“以诺亲王,好好修养吧,两个月后是我的登基典礼,您要见证这个对我非常重要的时刻。”赫柏不置可否,卸下安全带,打开舱门,将以诺独自留在飞船里。
十分钟后以诺才等到来接他的亚瑟。
12. 第 12 章
经过以诺亲王平反一事,赫柏殿下完全执掌军政大权,成为民心所向,迫使皇帝安东尼奥定下六月二十九号国庆日禅位。
路易斯等待与旁人议事的赫柏,看着赫柏公主在马场上熟练策马飞驰的身影,马场四周,是满满的绿植,他想到加里南帝国的很多地方是漫天黄沙,如果从此能在这个国家生活,真的很好。
“路易斯,你等很久了么?”
赫柏一身骑装,边朝他走来边把帽子摘下,递给随从,“谢谢”,她的头发剪成及肩的长度,面颊红润,双眼水洗过一般明亮。
“也,没有很久,就一小会儿。”路易斯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久等了,我们一起去监狱里见尤利斯大人吧。”
“好,好的。”
路易斯偷看赫柏殿下的侧脸,她无论对谁都温和有礼,他却觉得,她对自己是十分不同的。就像这次,他给她发信息说因为参与了诬陷以诺亲王叛国的事,内心不安,一些媒体联系他,他不知道接受采访应该怎么解释,殿下马上回复,请罪魁祸首尤利斯写一封认罪信,表示一切与他无关。
赫柏殿下那样尊敬以诺亲王,可是,他被父皇和尤利斯当枪使,站出来指控以诺亲王,殿下却原谅了他,还想办法帮他脱罪……
他相信她对他微笑时,一定是真心实意的,他的父皇,有很多位妃子,各种性别,男女不忌,他从小就深谙人性,从来没有人像赫柏公主一样真心对他好。
“尤利斯大人,好久不见。”
赫柏踏进监狱,尤利斯做了大半辈子的辅政大臣,气势全无,靠在墙边,一身条纹囚服,从未有过的憔悴。
在赫柏过来前,他被狱医打了麻醉,动弹不得,垂眼冷哼:“公主殿下不去忙着登基典礼,大驾光临探望我,所为何事啊。”
尤利斯是皇帝安东尼奥最亲密的伙伴,一度手眼通天,一向看不上这年幼的储君,他和财团的伙伴推被饮酒,置换权力金钱时,谁也想不到有天会折损在赫柏丫头这儿。
从陷害以诺,到当场翻出政商勾结的隐私,赫柏下手太狠,完全没让他们来得及反应,就一手组建了专门的调查委员会,把他和几个埃利森集团的人送进监狱。
赫柏叫身后的路易斯进来,看向监狱右上角唯一的监控,“今天整个监狱,所有的监控全都坏了,路易斯,你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向尤利斯大人讨要一封认罪书,只要不让他死了就好。”
“真的,做什么都可以吗?”路易斯歪歪脑袋问。
“当然。”
她推门离开,尤利斯凄厉地大叫,“赫柏,你真恶毒!你们想要对我做什么!”
赫柏背靠金属监狱门,百无聊赖地握着打火机,点燃,熄灭,看微小地火苗跳跃,听着里面接连的惨叫声,黑发间的耳朵微动。
房间里的众多刑具,路易斯选择了鞭子,不出她所料,鞭子,会带来不致命的,极大的疼痛,血肉绽开的场面,也会为施暴者带来极大心理满足。
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深深嗅着监狱里传出的血腥气味,似乎这样就能平复血液中汹涌流淌着的恶念和杀意。
可是不行,她好不了了。只要闭上眼,她的脑海就会浮现那些梦境的片段,从她十五岁分化开始,她经常梦到以诺,都是不好的画面,他双腿残疾,躺在一张残破的席子上,在脏兮兮的监狱里,身上更脏,衣服残破得难以蔽体,双腿满是凌.虐的伤痕,各种水渍,无法合拢。
整个监狱全是难闻的气味,每一天,不同的贵族排队进来,在他身上发泄恶意,往他的血管里注射各种药剂,让他彻底抛掉羞耻心,在痛痒难耐时咬住旁人的裤腿主动求欢,事后他们给他精神控制药物,让他忘记寻死。
她被长久的梦境折磨,每次醒来都头痛欲裂,心脏狂跳不止,有时又觉得荒谬,以诺明明好好地做着上将,即将代表帝国出战,电视直播画面里的他意气风发,朗眉星目,说“那是一场必胜的战役,我不会绝辜负帝国臣民的期待”,怎么可能变成阶下囚。
等军舰失事,以诺重伤的消息传来,她知道梦境全都是真的,那些可怕的事情,会一一应验在他身上。
她要保护他,用了四个月时间不动声色地暗中筹谋,加速夺权,为他安排手术,她做到了,可她越来越焦虑,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和梦里那些恶心的人,本质上是一样的。
和重伤的以诺相处了几个月,她确定他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存在,所有像她一样生性卑劣的人,都会深深被他吸引,如果不能得到他的青眼,就会生出恶念,想要摧毁他的一身傲骨,让他的身体和意志全部破碎,用这样的方式代偿永远没有办法进入他内心的遗憾。
她既想坐在以诺身边,作为晚辈聆听他的教诲,却克制不住肮脏的念想,想要触碰他温热的皮肤,感受他孱弱的脉搏,清韧的骨骼之下不屈的灵魂,这个念头一日比一日难以抑制。
可是,以诺不可能屈服,在梦里,他到死也没有求饶过一句。
赫柏点点下巴,干涩的双眼多了一些泪意。
她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被以诺讨厌,单单一个泽维尔,一个莉莉丝,就已经让他对她生出嫌隙。
她表面乖巧,背地里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比弄断泽维尔的双腿,关押莉莉丝更甚的事,以诺早晚会知道,这个认知让她非常焦虑。
“殿下,尤利斯大人已经签了认罪书。”
路易斯推门出来,双手举起他想要的认罪书,脸颊边抿起两个小酒窝,赫柏揉揉他的金发,没往监狱里面看一眼,“我们走吧。”
“殿下,谢谢。”路易斯壮着胆子拉住赫柏的手腕,张开双臂拥抱她,深处晦暗血腥的监狱,却宛如贵族舞会上的贴面舞蹈,他侧过脸,想往殿下的面颊落下一个亲吻。
赫柏握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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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将他拉开,“不必道谢,这件事对你来说本来就是无妄之灾,我看着你,总会想起我弟弟,如果他能够平安长大,也像你这么大了——所以才会对你很亲切,想要帮你,接下来你想去哪里么?是想回到加里南帝国,还是想要在莱茵帝国住下?你只管把我当姐姐,不要吝啬向我寻求帮助。”
路易斯哪里知道赫柏殿下没有所谓的弟弟,他献吻失败有点难过,碧色的眼睛偷看了几眼赫柏,发现她一派光明磊落,温柔明亮,没有一丁点旖旎的感情。
殿下她一定是还没开窍,不懂爱情的事,一定是这样的。路易斯低头说:“我很喜欢莱茵帝国,想要留下。”
赫柏点头:“我会帮你。”
办公室里,秘书艾琳为赫柏起草了登基典礼的文件,殿下虽然得到现任皇帝安东尼奥同意禅位,而且本来就是储君,但该有的内阁投票决议,还有电视直播新皇寄语,是万万不能少的。
赫柏公主,解散了上任皇帝用老牌贵族组建的秘书班底,第一次做到任人为贤,无论是进过监狱的商人,还是中学辍学的星网网红,只要是她认为具有才能的人,都能得到她抛出的橄榄枝。
艾琳接到一个电话,面色凝重地面见殿下:“安帕跑了。”
安帕是皇帝安东尼奥的私生子,也是他一直以来真正属意的继承人,和尤利斯脱不了干系,这次一起被清算,碍于他和皇室的关系,在判刑之前只是秘密圈禁,没有把他送进监狱。
赫柏放下枯燥的财报,一手握拳抵在面颊,随手打开光脑,是首都某个街区的平面图,一个小红点正在其中移动,赫柏眯起眼睛看过去。
艾琳惊讶:“是您放走了他?”
不止如此,赫柏还故意安排看守的卫兵,泄露了以诺今天的行踪,他和被她放出来的莉莉丝,相约在赫舍尔街区的一间咖啡店。
安帕对她和以诺恨之入骨,但他欺软怕硬,不敢闯进帝国最高武力装备的联邦办公室,只能去找以诺出气了。
赫柏把一把黑短发薅回耳边,拿起一把手.枪,子弹上膛,自从上次在飞船里不欢而散,她已经逃避了两个月,没去见以诺,她真的很想他,现在就要见到他。
她忍不住一直想,有关以诺的问题,总是很容易让她殚精竭虑,她忍不住想他为什么要和莉莉丝约在赫舍尔街区,不知名的小咖啡店。因为那里有帝国最负盛名的诺顿公学,以诺和莉莉丝曾经在懵懂的年纪里牵着手一起走在校园里吗?
她叫隐秘在周围的亲卫先不要动,自己开了一枪打中安帕的左腿,让他在疼痛之下不得不放开以诺,再逆着惊恐的人群来到他们身边,从莉莉丝手里夺过以诺。
“亲王,您没事吧?”女孩的脸被齐刘海披肩短发衬托得尤其稚嫩,纯黑的眼瞳里满是担忧,一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身,一只手则握着手.枪按在他前胸,冒着热气的枪口抵着他惊魂未定的心脏。
13. 第 13 章
以诺两个月没见赫柏了,她的存在感却一直很强,他身边的卫兵全部都是赫柏的人,包括亚瑟,会向她如实禀报他的一举一动。
他就像活在一个真空的笼子里,和赫柏送来的那只,用以观赏的金尾雀处于同样的地位,但他没有觉得难过,只是深深地担忧赫柏的心理状况,几次给她留言希望和她见面谈谈,毫无回音。
以诺看向环抱着他的女孩,她看起来恢复了不少精神气,一侧的齐肩黑发勾在肉肉的耳朵后面,线条圆润流畅的脸颊挂着柔和的笑意,用他熟悉的恭敬且亲昵的口吻说:“亲王殿下,您没有受伤吧?”
“我没事。”
“赫柏,你为了这贱人,伤害你最亲密的家人,你一定会后悔的!你这样对待你的叔叔和祖父,一定会下地狱的!以诺,他是个人人都能上的婊.子……”
“砰——”赫柏确保以诺站稳,放了他,转身往不断聒噪的安帕那儿再开了一腔,射中他的肩膀,这次安帕直接疼晕。
“吵死了。”
公主殿下看着血液浸染了光洁的咖啡厅地面,失血过多晕死过去的安帕,黑瞳闪过一束邪肆的幽光,转身面对以诺和莉莉丝却天真无邪:“都说被逼急了的疯狗什么都做得出来,什么人到他面前都会被咬上一口,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她对和以诺的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作出解释:“因为尤利斯大人的案件牵扯众多,我怕莉莉丝小姐贸然和以诺亲王见面,会横生事端,所以先将莉莉丝小姐关押了,等查明和尤利斯的案子确实没有关系,就立即叫了放人。”看向莉莉丝,“多有冒犯,在这向您说声抱歉,莉莉丝小姐不会生我的气吧。”
莉莉丝面对赫柏只觉得毛骨悚然,上次在法庭外面,她凭着一腔冲动想要向以诺戳穿赫柏的真面目,却被她下令关押了一个月,在监狱里,她没有受伤,却被强令要求每天观看很多恶心的刑罚,用神经链接装置把刑罚的痛苦同步到她的大脑皮层,直到她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大病一场,才被放出来。
赫柏是个小疯子,她什么都做得出来。离开监狱后,举国上下都是新帝即将登基的消息,莉莉丝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本事和赫柏抗衡,救出她的父亲……已经打算逃到别的帝国,这个时候,以诺却主动联系她,提出要见个面。
窗明几净的咖啡厅,乐手在中央圆台弹奏优雅的钢琴曲,以诺还是一如既往的矜贵风雅,白衬衫黑西服,玉节雕琢的手搅动咖啡。
该死,莉莉丝本能地想要再见他一面,所以来了……她就应该想到赫柏对以诺的占有欲有多吓人,刚坐下来,以诺说了第一句话“赫柏把你关进监狱的事,我替她向你道歉”,安帕就从暗处冲出劫持了以诺,然后赫柏跑出来英雄救美,柔声低语地请求她原谅!
她今天就不该来,应该卷了父亲留下的钱麻溜地跑去其他帝国,犯不着为了以诺激怒这小疯子。
“没事,公主殿下也是为了查清真相,我不会怪罪殿下,”莉莉丝抓起自己的手包,“见到以诺亲王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公主殿下,告辞。”
莉莉丝几乎夺门而逃,赫柏对以诺无辜地笑笑,“莉莉丝小姐都已经原谅我了,亲王殿下,您总不会再怪罪我了吧。”
以诺的唇畔浮现浅淡笑意:“当然,我很开心,你没有伤害无辜的人。”
赫柏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还背了个随身背包,看起来非常清爽稚嫩,手.枪在指尖转了半圈,忽然想到什么,拉开背包的拉链,手.枪放进去,掏出一本书。
《机甲与战斗实践学》。
“您知道的,我得到了机会,督办新的军舰,为了不让底下办事的人嘲笑,我要努力自学一下机甲知识,以诺上校,您可是这方面的专家,一定会愿意帮我的吧。”
以诺抚过有些卷边的课本,扉页写着龙飞凤舞的“赫柏·纳塔利”的名字,随手翻了翻和他想象中一样干净的书本内页,“这是中学一年级的知识,你逃课了?”
赫柏点头:“一点也不好玩。因为是您最喜欢的课,所以很认真地学了,但是,在课上总是犯困,直到学期结束,也没能记住那些晦涩的名词,最后求了席琳老师好几天,让我低分过了,现在再看这书,真是两眼一抹黑。”
她表现得太像一个苦恼的孩子,为了繁重的课业忧心,以诺轻咳两声:“没关系,我给你讲讲,很简单的。”
又回到了令以诺舒适的相处方式,赫柏和他相对而坐,带着些许迷茫,乖巧安静地聆听他的建议。
两个月前,那个表现顽劣的,频频冒犯他,刺痛他的赫柏消失无踪。
以诺心道,她是个好孩子,只是从小的遭遇,导致性格和想法有些偏激,只要她愿意改正,他会一直作为长辈接纳和宽慰她。
他很开心能够帮到她,说话的语调不禁轻快了几分,脸上频频浮现笑意。
平心而论以诺是个好老师,比席琳老师要好得多,语气温柔,结合实例,讲得生动有趣,赫柏一开始听得很认真,但是很快她就开始走神了。
除了内容本身真的枯燥无聊之外,她总是被一些别的事情吸引注意力,比如以诺的声音,握着书本的长指,还有精致的眉眼和鼻梁、修长的脖子,严丝合缝的衬衫领口之上,因为讲话而微微震动的喉结。
窗明几净的房间里,他像一块干干净净的奶味棉花抱枕,让她很想抱住他,在他颈间轻嗅气味。
还想亲他,他的嘴唇看起来好软,应该是甜的。
赫柏把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并起,指腹重重按压下唇,试图平息欲.念,却像火上浇油,那股子痒意放肆喧嚣,到了她自己再也无法压抑的程度。
以诺讲完一章,目光在赫柏脸上停留片刻,放下书本询问:“赫柏,你有在听吗?”
已经连续五天,每天午饭后,赫柏准点到来,花上一个小时的时间听他讲解机甲知识,但她越来越沉默,到今天,从坐下来就没说过一句话,两丸乌黑的眼珠子定定出神。
他担心自己讲得太无聊了,让她不耐烦,却出于礼貌不得不咬牙坚持坐在这儿。
赫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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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她有在听,把他刚才说的知识点复述了一遍。
“就讲到这里吧,目前学过的章节,足够你和军队还有商人打交道了……”以诺的话头止住,翻到书本最后,他的瞳孔缩紧,赫然见到写满一整页的,他的名字。
“以诺,以诺,以诺……”
不同时期,不同类型的笔写出同一个名字,有时整齐,有时凌乱,可以看出字迹的主人当时怀着怎样不同的心情。
以诺神色错愕,赫柏循着他的目光望向那些陈年的字迹。
不见丝毫窘迫和慌乱,施施然站起,过来坐在他身旁。
“席琳老师说,以诺亲王是她见过的在机甲学上最有天赋的学生,可惜他当年无意继续深造,只想嫁人,真的很可惜,好在后来去了参军,为国效力,她很开心,在心里默默为您祝祷,一切平安。”
赫柏抚摸那些字迹,有些低哑的声音在以诺耳边响起。
这是她写满一整页他名字的理由吗?因为席琳老师在课上常常念叨,所以无意识地写下这么多他的名字,以诺在混乱的思绪中竭力赋予这一行为合理性。
肩上一沉,是赫柏靠近,热烘烘的发顶轻蹭他的脸颊,女孩圈住他的手臂。
“我听说着您的故事长大,亲王殿下。”
赫柏把他的手臂抱在怀里,双手抚过柔软的衬衣面料,感受这副身躯底下,瘦弱但清晰的肌肉线条,奇石嶙峋的肘骨和腕骨,在他开始浑身颤抖时握住他的手掌,十指相扣。
比想象中更好闻呢,赫柏在以诺的肩头落下细密的亲吻,紧盯着他逐渐嫣红的耳朵。
好想亲上去,啃咬他的耳垂,她鼻翼翕动,发出变调的嗓音,“我总是在想,如果我再大几岁就好了,当年,皇室要和斯宾塞家族联姻,最适合的人选,会是我。”
“十三年前,你穿上礼服,在教堂的十字架下,等来的妻子,是我。”
“你会如愿过上你年少时所期望的,贤夫良父的人生,为我洗手做羹汤,为我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以诺在挣扎,身体绷紧呼吸急促,皱着眉头小幅度地推拒,没能阻止赫柏深深拥抱他,她跪在椅子上,双手捧住他滚烫的脸颊,“我会很爱你,绝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们会携手走过所有艰难的时刻,死后也一同长眠。”
她的神色实在太压抑癫狂,以诺被名为“赫柏”的气息包围,如同坠入缺氧的深海,不得已张开双唇大口呼吸,精致脆弱的眼尾坠着浑灼的眼泪。
“我……你不应该这样,赫柏,我是你的长辈,我是你姑姑的丈夫,你应该叫我叔叔……”
以诺语无伦次,满脑子只想着斯宾塞家族和皇室世代通婚,赫柏的一位叔祖嫁给他的曾祖奶奶,他的姑姑克里斯丁,也嫁给皇室旁支的一位老亲王,无论怎么说赫柏都是他的晚辈。
赫柏吃掉他的眼泪,从下巴到面颊,鼻尖和唇瓣一并刮过,听到这话抱着他的脖子轻笑,“您说的不错,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终于目光下移,带着深入骨髓的欲.念,吻上那双柔软的唇。
14. 第 14 章
那又怎么样呢?无论他是谁,他有着怎样的身份,活在怎样一副躯壳里面,是高朋满座还是孑然无依,都没有关系,赫柏喜爱的,至始至终是以诺的灵魂。
遑论她的面前,已经没有任何阻碍,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她独自占有以诺,独自占有,这个念头像毒药渗入她的发肤肌里,日复一日,吞噬她的所有理智。
他的嘴唇比她想象中更柔软,更甜,真好,她终于尝到了。
赫柏的鼻息变得很乱,思绪乱飘,梦境和现实融合变得难以分辨,她在梦里见过这双薄薄的嘴唇糜烂肿胀,满口盛不下的乳白液体从嘴角溢出……她闭眼压抑戾气,重重撞上他的唇,在那上面染上她的气息,不许任何人染指。
“呃啊……”以诺重伤休养了近一年,力量上难以与女性alpha抗衡,而且潜意识里不想伤害赫柏,只能被小自己很多岁的女孩压在椅子里欺负,屈辱地流泪。
却在她蹬上椅子,跨坐在他腿上时,下意识抬手护住她后背,防止她从椅子上摔落。
赫柏不会亲人,只会逮着一片下唇用力啃咬,像咀嚼一块棉花糖,她还了抓了以诺的头发,修剪整齐的指甲从他的耳根划过,虎牙一度咬破他的嘴唇,再把那些血液悉数卷去。
以诺疼得直抽气,赫柏却无知无觉,他渐渐不挣扎了,眼泪流干,眼睛变得黯淡,双手搭在丝绒坐垫的纹绣上。
惊讶吗,愤怒吗?更多的是无力,赫柏,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到底怎么看待他,她在他被全世界背叛的时候,帮助他,支持他,只是因为,她对他存着这样肮脏的心思吗?她的目的,就只是这样,罔顾他的意志,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吗?
一团郁气充斥他的内心,她这样对他,和她招惹亚瑟和路易斯的行为没有任何区别,这样的赫柏,实在是顽劣得太过分了,让他没有办法再原谅。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多过分吧,才会动作急促地,把痛苦传递给他,以诺微微张开唇齿,无声地顺从迎合,希望这样能够减轻赫柏的焦虑。
感知到他的变化,赫柏的动作逐渐缓和,他从脸上感到一片濡湿,那是不属于他的眼泪,赫柏揽紧他的脖子,放开他的嘴唇,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间,从小声抽泣到放声大哭。
以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今的状况,公主殿下,明明做了非常恶劣的坏事,却伏在他怀里哭得身体抽搐,眼泪浸透他的衣衫,润湿他的肩膀,硬质短发也毫不客气地刺痛他的脖子和锁骨。
他的双手垂在身侧,松开又握紧,压下拍拍她清瘦的脊背这个念头,把头偏向远离赫柏的一侧,“你先站起来,我们好好说话。”
“我不起来,以诺,对不起,你还是会原谅我的,对不对,我想要你爱我,你会爱我的对不对……”
赫柏足足哭了五分钟,口齿不清地哭诉她有多爱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爱,从很久很久以前到现在,她一直仰望着他,渴望他能回头看她一眼,不要有别的任何人,只有她。
“我不想强迫你,可是,你不会接受我的,我真的很难过,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看见你和莉莉丝小姐那么亲密,我真的太嫉妒了,我好怕你爱上别人,我实在太喜欢你了才会这样的,以诺,求你原谅我,然后爱我。”
是很真诚的忏悔,如果她没有边哭着说话,边断断续续地吮咬他的耳垂,制造出令人面红的声音。
她真的很像一只小狗,在他脸上的每一处留下标记领地的口涎,不,她比可爱的小狗要狡猾得多,眼泪只是她的武器,并非真心。
等她停下哭泣,以诺掐住她的肩胛把她提起来,离开他的身体。
赫柏站在地上,用白皙的手臂抹了两把泪,垂着脑袋,短发遮脸,就是一个知道自己做错事,乖巧认罚的小孩。
她在等待什么,等他说出原谅的话吗?以诺撑着椅子扶手,尝试让痛麻的双腿站立起来,赫柏想要过来搀扶,他摆手,义正词严地拒绝:“请不要再碰我,如果公主殿下,对我还有一点点尊重,就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你不会再原谅我了吗?”赫柏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为什么呢,你对着出卖你的人,差点害你死去的人都能慷慨原谅,为什么不能原谅我呢?”
以诺认真思考过后,正色说:“除非你向我保证,你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对我,那样,等我消了气,会原谅你的,我还会把你当成爱护的晚辈,今天的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嗬——”
回应他的,是赫柏的冷笑。
“不可能,”赫柏拨开黏在脸颊的乱发,抬起脸,面上全是乱七八糟的泪痕,双眼却已经重新变得黑白分明,她深深看着以诺,一字一顿,“不可能的,我还会这样对你,我会对你做所有alpha对omega做的事,你就算不同意,也做不了任何反抗。”
“早晚有天你会意识到,你是我的。”
她说完这番话就走了,似是不愿意看到以诺疏离防备的模样,下次见面,是她的登基大典。
她说的不错,以诺做不了任何反抗,在他浑然不觉的时候,赫柏不仅掌握了他所有的处境,而且掌握了整个帝国。
民意支持率达到了空前的98%,整个帝国的子民都在期盼赫柏殿下顺利登上帝位,带领他们获得更美好的生活;因为埃利森集团垮台而带来贵族利益的重新洗牌,新老贵族皆依附于年轻的新帝,期望她推行的一些新政能为他们带来一些利好。
以诺的身边,全是赫柏的人,毫不掩饰地监视他地一举一动,尤其可怜的亚瑟,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迷恋赫柏,把“赫柏殿下”挂在嘴边。
以诺不想在背后说赫柏的坏话,看见亚瑟这样,觉得痛心,隐晦地提醒他不要对位高权重的alpha有太多想象。
亚瑟却说,“赫柏殿下才不是那样的alpha,她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她会对我很好很好的。”
以诺噎住,不知道还能怎么劝。
六月二十九,新帝的登基典礼,只算中规中矩的隆重,皇帝安东尼奥,前内阁大臣安帕,尤利斯等正在论罪处罚的人,被开了恩典,送到教堂观礼,这些从前权势滔天的大人们个个面如死灰,套在礼服里的身体只剩一把骨头。
赫柏穿戴数百年前伊丽莎白女皇的朝服,纯白丝绸礼裙,大裙摆边上缀着朵朵盛开的月季,根据她的尺寸精细修改了肩膀剪裁,修长的脖颈上只有一串珍珠项链,短发盘起小小的发髻,带着些许稚气的面庞美丽又英气,在六月炎热的天气里,她的出现宛如清风拂过,清爽怡人。
实时星网转播镜头也是如此,她的出现,宽慰了每一个为了观看典礼而在广场上久等了的民众,沉黑的眼睛泛开笑意,穿越镜头,触达每个人的内心。
典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现任皇帝安东尼奥浑浊的双眼含泪,双手颤抖地为赫柏带上皇冠,授予权杖,没有多说一句寄语的话,坐下后紧紧闭着眼睛,似乎身体不太舒服。
镜头从他身上移开。
赫柏在庄严肃穆的曲调里,走向皇室众人的区域,对人群后白鹤般端然站立的以诺伸手。
皇室的成员们只是略微惊讶,到了转播镜头外,市民广场上一片哗然。
接下来应该是轮到庄重的祈福仪式,理应由帝后共同跪在创世女神的神像下,诵读祝祷词,祈求帝国安稳,臣民和乐。
但赫柏殿下还没有成婚,是可以自己完成祈福仪式的,就算非要找一个人共同参与仪式,怎么也不可能是以诺亲王,她姑姑的遗孀。
赫柏的手悬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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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丝质手套上有一块精致的玫瑰刺绣,她仿佛也在等待一株活生生的白玫瑰落在她的手中。
所有人都在猜测她此举的用意,星网上有人说这是一贯的“赫柏式行事作风”,表面温和暗藏机封,完全让人捉摸不透,但最后一切都会依照她的意愿尘埃落定,她邀请以诺一起祈福,一定是有什么别人都不知道的深意。
僵持了一分钟,乐曲到达尾声,指挥眼疾手快地让交响乐团从头开始演奏,曲子开头激昂的小提琴声代表辉煌帝国的开篇,所有人的情绪再度被吊高。
以诺离开人群,把手放在赫柏的手心里。
赫柏牵着他的手,走到教堂中央的女神像下,这期间以诺的心跳得很快,耳边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除此之外的任何声音都消失了。
他曾经憧憬过这副场景吗?是的,他曾经幻想过,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塞克登上皇位,给予他这样的尊荣,但他没想到,在塞克死后十多年,他经历了死而复生的痛苦,能够重新站起来已是万幸,和他并肩来到女神像下的,竟是赫柏。
他们在牧师的引导下相对而跪,以诺第一次这样真切地打量赫柏的脸。
她和小时候的长相差别不大,一个晃神,就像年幼的赫柏在内侍面前乖巧跪下,等人走了立即站起来,拍拍裙角的褶皱,龇牙咧嘴地说自己往他鞋子里放了只青蛙。
恶劣的小魔头,以诺曾经对小赫柏的称呼,她捉弄过包括皇帝安东尼奥在内的所有人,除了他,对他,最过分的只是哭着纠缠一个拥抱。
她的本性原来一直没变,到底想做什么?把他拉出来,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吗?他还能给她带来什么吗?以诺一直在猜,直到赫柏握着他的手,站起来,牧师宣告仪式结束。
人群的面色各异,亚瑟站在观礼人员的后排,牙关震颤瑟瑟发抖,面色煞白,路易斯皇子则握紧双拳,紧紧盯着赫柏的身影。
其他人也在猜测殿下的真实用意,赫柏却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仪式结束后的庆祝派对,她宣布一切从简,不许媒体进行拍摄。
她在城堡的宴会厅里安排了一条长桌,满桌盛宴,主位坐着前皇帝安东尼奥,下首的两个位置,是安帕和尤利斯。
以诺和面色怪异的亚瑟一起进入宴会厅,显然主角就他们几个,前安东尼奥等人的脸色很奇怪,似乎很痛苦,却动弹不得,说不出话,像木偶一样坐在椅子上,眼珠子瞪得几乎爆裂。
赫柏姗姗来迟,侍从关上身后的门。
“好久不见,各位大人。”
赫柏倒了一杯酒,端着酒杯走到安东尼奥身边,低身按住他的肩膀,“亲爱的爷爷,难道不应该为我感到开心吗?今天可是我的登基典礼,我是您唯一的亲孙女,这个帝国的新帝,不对,您的心里只有私生子安帕,是一点儿也不希望我当上这个皇帝的。但您不喜欢我,不妨碍在我心里,您是最尊贵的皇爷爷,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安东尼奥面容赤红,发出粗噶的喘气声,赫柏面向亚瑟,“把药给我。”
亚瑟拿出一包药,小跑着过去双手交给赫柏。
药粉倒进酒里,赫柏边摇晃酒杯边薅起安东尼奥的头发,迫使他仰头喝下,“您应该对这药很熟悉,以诺接受手术前,您指使亚瑟在他的食物里下的毒药,”安东尼奥“唔唔”叫唤剧烈挣扎,拗不过赫柏,酒液顺着嘴角滑落,大部分被他咽进喉咙,“您想把以诺伪装成畏罪自杀,把军舰失火的罪责推到他头上,听说这毒药珍贵,喝下去后,查不出来任何死因,我正愁着怎么让您死呢,多谢了这药。”
安东尼奥的脸色逐渐灰败,眼珠子失去色彩,歪头死了。
以诺看着赫柏亲手杀了她的祖父,心底有一根弦极度拉紧,彻底崩坏。
15. 第 15 章
新皇登基后不久,前任皇帝安东尼奥和他一直暗中支持的私生子安帕离奇暴亡,尤利斯等人则疯疯癫癫地接受清算,根据犯下的罪行判处终身监禁,这些事情只出现在新闻版面的一个小角落里,被新任皇帝颁布的一连串新政盖过。
人们总是憧憬着更美好的未来,而不去关注那些散发着腐朽气味的沉疴,而且,谁会怀疑他们敬爱的皇帝陛下呢,连往这方面一想,都是对她的不敬。
赫柏踏入充满鲜花和荆棘的人生之路,用全国直播的方式,宣布自己的新政理念,以诺抱着枕头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看完整场直播,赫柏似乎瘦了一点,五官更清晰,锋利,勾唇笑时传递出漫不经心的冷厉,或者说,她不再掩饰她的野心。
当他把一切都串起来,会发现她从来不是什么小白花,一直在他面前装作乖巧,只是为了借助他的关系插手军队,后来,是为了借着他受伤的事从安东尼奥手上夺权。
这样想似乎会让他好受一些,如果只是这样,他会对赫柏表示理解,善良软弱的人,当不了合格的君主,赫柏身在其位,做的没错,而且她放过莉莉丝,足以证明她本性纯善。
但他会想到赫柏跪在他面前的模样,她对他哭着诉说烦恼,小心翼翼地请求,和他之间不要有任何嫌隙,每每想到此处,以诺总会心痛。
“我想冒昧地下一个定义,这就是属于赫柏的时代。”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慷慨激昂,赫柏则看着他微笑,眉眼弯弯显得宠溺,让那位年轻的男记者悄然脸红。
七八月的夏天,白日无限拉长,闷热的空气附着在皮肤上,经常让人生出一种呼吸不畅的烦闷感,连笼子里的金尾雀也不再聒噪地叫唤。
清晨,以诺在蝉鸣声声中醒来,先被察觉一阵酒气,而后发现手臂上的重量,赫柏身体蜷缩在他和床沿之间的狭小位置,圆黑的脑袋埋在他肩上。
他先是看着床帐顶部的繁复花纹,半分钟后神智回笼,探向赫柏的脸,拂开她的乱发,让她可以更顺畅地呼吸,她的眼皮轻动,砸巴了几下嘴唇发出梦呓,看着快要清醒了。
以诺下识想叫亚瑟把她扶下去休息,后知后觉,自从他恢复自理能力,就逐渐不再劳烦侍臣,赫柏登基后亚瑟便离开了,离去的时候似乎很开心,应该是如愿去了赫柏身边。
那个单纯的孩子,希望赫柏能够好好对他,不要辜负他的一片真心。
肩窝多了一道重量,在电视里面大方得体,温柔端庄的皇帝陛下,带着醉意爬起来,骑在他身上,捧住他的脸舌头从眼睛鼻子划过,无耻地留下湿漉漉的口水。
以诺的身体僵直,因为屏住呼吸而脸色涨红。
他大概想要把自己憋死,赫柏眯起双眼,捏了把他的耳朵,咬开他的上唇,迫使清冷的空气灌进去。
以诺终于大口呼吸,胸腔微弱地起伏着,颤抖的长睫沾满眼泪,以为隔着一层眼泪,就不必看向她。
赫柏逡巡他的脸,精致,热红,像盛开到极致的红玫瑰,alpha恶劣的本能使然,她凑到他的颈边嗅闻腺体的气味,咧着虎牙往那上面狠狠一咬,以诺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四肢蜷缩,抖如筛糠,让赫柏有些得意,以为找到了他的命门。
他真的太好欺负了,像静谧的大海无论投下去什么,都会被他如数接纳,然后泛着波光的海面迅速辗平,恢复原状,他自会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独自舔舐伤口,平复伤痕,然后原谅所有人。
几乎把下唇咬破,压抑着痛苦的哼叫和所有求饶的话语,在剧烈的生理性疼痛下,依旧保有理智和清醒,就是他能做的所有反抗。
赫柏看着他的金发全部被汗濡湿,目光变得冷冽。
以诺推开她,用上omega训练多年所能达到的最大力量,转向床里侧背对她独自发抖,衣衫贴在背上,显出美丽清峻的肩胛和脊骨的形状。
可惜这副精巧的骨架无法当作防御的盔甲,所有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的防御击溃。
让他疼痛,对alpha而言是巨大的,难以抗拒的诱惑。
赫柏却陷入烦躁,倚在床边拨弄枕头的穗子,听着以诺不绝于缕的哭声,宿醉带来的头痛不断加剧。
她一点儿也不想让他伤心,一开始就是打算徐徐图之,逐渐让他软化,但是,她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皇帝陛下应该怎么做,才能保持威严,她想不出来,只想像小时候追着以诺跑那样,追上去抱住他,轻轻地把额头贴上他的脊背。
双手按住急速跳跃的心脏,轻吻安抚被她咬疼了的腺体,她知道自己很坏,迫不及待遵循心中的意愿接近他,给他痛苦,想要他在因她而哭泣的时候,这个瞬间,心里只有她。
但她真的很自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原本是想保护以诺,而不是成为欺侮他的坏人之一。
“对不起,您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您看我一眼,抱一抱我,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以诺只是浅浅掉了两片眼泪,赫柏却在大声嚎哭,扯着嗓子哀恸不已,荒唐得让以诺扯了扯嘴角,泪水就此止住,任由赫柏抱紧他大哭大叫。
她声音沙哑,十分可怜地问:“你不愿意再跟我说话了吗?”
以诺回应的只有沉默。
最后赫柏慢慢睡着了,靠着他的背呼吸绵长,眼下带着未干的泪痕,握紧他的一缕头发,以诺回身看了眼她疲惫的脸色,不忍心吵醒,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静待时间一分一秒流过,等到天色变黑。
赫柏再次苏醒,循着她一直握着的头发抚上他的头颅,让他低头,从他口中索取了一个绵长而轻柔的吻。
然后下床离开,把微张着双唇,依旧保持接吻状态,被勾出低声喘息的他留在床上。
夏天多雨,以诺站在庭院里,伸手去接树叶承载不住的雨水,清雅的面容被雨雾洇湿,琉璃眼瞳浅浅流光。
下课铃声响起,孩子们教学楼里嬉闹,更显得他的身边寂寥冷清。
“以诺亲王,您看啊,赫柏殿下被拍到和路易斯皇子一同出游。”福利院的教师珍妮来到以诺身边给他看了一段视频,“很多人说他们很般配呢。”
距离上次赫柏醉酒跑来他房间撒野,已经过去半个月,没再联系过他,赫柏,在他面前总是像个任性的孩子,好在以诺的双腿好了,想去福利院为孩子们传授基础军事知识和社交礼仪,没有被她拒绝。
福利院的老师们发现他平易近人,偶尔会和他开几个玩笑,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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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赫柏的登基典礼,邀请他这个姑姑的未亡人一起去祭祀,把所有人都吓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以诺只能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赫柏很快帮他给出了答案,她表现出一位风流君主的特质,不仅出行时把侍臣亚瑟带在身边,而且与路易斯皇子关系匪浅,这样的情形下,她再来招惹一位无权无势的寡居亲王,不算奇怪。
甚至有人可怜他,风流多情对于年轻有能力的君王而言,是个人魅力的加分项,如果她要以强权迫使他就范,他哪里有反抗的余地,“新帝霸占寡居姑父”在星网头条存在的时间可能不超过五分钟,而不会对皇帝陛下有任何影响。
珍妮见以诺反应平平,八卦之魂持续燃烧,给他看了赫柏的绯闻合集:“陛下的口味真的很单一,这么多年她喜欢的无一例外都是可爱的omega小男孩,对了,还有一位beta男医生,他们在中学时关系很好……”
以诺看完她出示的影片,垂着长睫,不止是对影片内容还是对她的话,轻轻点头应和,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珍妮失望地问:“您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表达对新帝滥情的失望,对她移情的难过,什么都可以。
“没有。”
以诺看着她的眼睛回答,让珍妮大为泄气,以诺亲王,真的很无趣啊!
每天清晨六点坐公共交通工具来到福利院,帮园丁修建花草,清洁院子里的落叶,在孩子们起床前往他们的床头柜上放好清水和牛奶,上两节课,中午回家休息两个小时,下午,雷打不动地站在院子里发呆,等孩子们放学陪伴他们做完今天的作业,在下午六点回家。
如果没有外力干预,他大概会重复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直到老死。
难怪他深处这样一个绝妙的位置,却没有什么恨海情天的绯闻,除了赫柏在典礼上牵他出来那段,让整个帝国激动颤抖,可惜从此没了下文,赫柏陛下看起来已经移情别恋了,珍妮看着以诺玻璃镜面似的眼睛,叹气走了。
以诺还住在赫柏送来的别墅里,比起那只她送来的金尾雀,好处在于他还能出去走走,呼吸外面的空气。
这天晚上下了公共巴士,撑伞向别墅区走时,却看见亚瑟:“陛下她头痛得很厉害,亲王,求您去看看她吧。”
赫柏搬进皇帝的卧室,也就是刚刚被她毒死的亲生爷爷的卧室,外面井井有条,一路走来,临时办公室的每个人都在忙碌,卫兵列阵有序,但打开门,是满地狼藉。
老皇帝收藏的古董被砸成碎片,珍藏的皇帝朝服变成碎布条,赫柏光着脚翻箱倒柜,撕掉老皇帝和安帕的书信,被割破的双脚在地毯留下不少血迹。
——“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我呢?”
小赫柏在他眼前,顶着满头野草一样的乱发,以诺把她抱过来为她梳头,听她哭着说身边的侍臣不想给她梳头打扮,说她是恶魔,是不详的灾星,白瞎了进皇宫当侍臣,如果去伺候安帕少爷,肯定能得到不少赏钱。
以诺像无数次抱起小赫柏那样,踩过满地碎瓷片走到赫柏身边,蹲下,从身后轻轻抱住她,“我理解你为了登上帝位做的一切,没有怪你,如果你想要我的身体,我不会拒绝,赫柏,别伤害自己。”
16. 第 16 章
赫柏跪在一堆碎瓷片上,像从前那样充满恭敬和仰望,睁着缠满红血丝的眼睛:“那你能爱我吗?我不是想要霸占你的坏人,我只是想要你爱我,想要在你的心里,是最最特别的,谁都比不上的,求你了,答应我好不好?”
以诺拂开她的乱发,温热的指腹给她擦眼泪,深深看着她,却是无情地摇头:“对不起,我很爱你,因为你是赫柏,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想要看着你继续成长,远走高飞,成为贤明的君主,但是我想,那不是爱情,我不能骗你,我想这辈子,都无法对你产生爱情,但我希望你每天快乐。”
“以诺,”赫柏展臂环紧他的腰身,浑身颤抖,不停呼唤他的名字,她不想要这样,她又单方面被他原谅了,真的很可笑,眼泪融进以诺的衣襟,她说,“我宁愿你恨我。”
每天恨她,以强权胁迫他妥协,践踏他的尊严和原则,恨她心狠手辣,满腹毒计,那样也算是把她放在心上。
以诺只是抚着她的脊背,一言不发。
“这是你的妹妹,安妮塔公爵送来的请柬,邀请你去参加你侄子西泽的周岁生日宴会,你去散散心吧。”
眼眶通红着的赫柏恢复了理智,把请柬递给他,光着脚走回床边,用被子把自己的身体蒙住,像鸵鸟把头埋进羽毛里。
以诺握着请柬,手心轻微发烫,再看一眼做错事后总喜欢把自己躲起来的赫柏,离开房间,对上面色急切的亚瑟:“陛下的脚被碎瓷片伤到,请给她上药。”
他想回到距离首都五个小时飞船的沧海庄园,在那里,他度过了幽静的童年,还有他的父母,祖父母,和妹妹的孩子们,一切都让他想念。
以诺捧着一杯热水,看飞船外面的夜景,手边是那只赫柏送的金尾雀,被他带出来,也精神抖擞地看向窗外,黑曜石似的眼睛,看向它此生未曾见过的风景。
他不喜欢宠物,但亚瑟走后,他承担了喂食的任务,因为看着雀儿呆呆愣愣的模样,觉得它可怜,时而把它带到窗边放风,如今,怕他走后喂食的人不够尽心,把金鸟笼带了出来。
他摸摸金尾雀头上的黑羽,它扭头和他对视,欢快地叫起来:“赫柏殿下!赫柏!公主殿下!”
“皇帝陛下。”以诺教它说赫柏的新头衔,可是小雀太笨了,教了几遍还是只会说“赫柏殿下”。
到了庄园,妹夫沃尔夫带着六岁的侄女蒂娜来迎接他,小姑娘蒂娜扑进他怀里:“舅舅,我都几百年没见过你啦,你总算又来我家玩了,听说你生病了,现在是不是已经好啦?我带你去看安琪儿,她刚刚生了一头小牛,咦,这是什么?”
蒂娜见到以诺手上提着的鸟笼,用手指戳小雀的脑袋,以诺侧身提高鸟笼,“不可以用力戳它,它是会痛的。”
“它叫什么名字?”
“小雀。”
“好无聊的名字。”
以诺认为自己对于小孩子来说,一定是个很无聊的人,但蒂娜跟在他身后,唧唧咋咋地说话,说自己最近学了什么,庄园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照顾她的仆人怀孕了之类的事情,他只好被她牵着手走向城堡,一路上微笑应和。
安妮塔的丈夫沃尔夫落在后面,看见以诺的态度,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安妮塔是一位冷血的政治家,在半年前以诺被指责叛国,众叛亲离的时候,请求他公开与家族脱离关系……现在,她又敏锐地嗅到以诺对新帝赫柏的重要性,决定拉拢她的哥哥,给他送去小儿子周岁的请帖。
他听说之前的事有点担心,问:“以诺真的不会记恨我们吗?”当初陷害他的尤利斯等人,都落得了十分凄惨的下场。安妮塔说:“以诺肯定不会恨我,但那位小皇帝,就不一定了。”
她亲自给他的哥哥写了一封请柬,然后马上吩咐庄园的仆人把以诺从前的房间打扫干净,确信她的哥哥接到信后一定会来。
沃尔夫怕话多的蒂娜让以诺厌烦,上前拉住小丫头:“好了,别再打扰舅舅,哥哥,今夜的晚宴在六点钟,您可以先回房间休息,到时候会有仆人引路。”
以诺的脸色似乎比下飞船时苍白了些,长睫倦倦地点头,沃尔夫当即叫人送他去房间。
以诺回到自己从前的房间,脚步越来越快,把带路的仆人摔在后面,关上门先把鸟笼放在桌上,立即从仆人先行送到的行囊里翻找抑制剂,揭掉盖子大口吞咽,液体从嘴角滑落,打湿胸前的衣襟。
这段时间连绵阴雨,他一直觉得不对劲,像几只蚂蚁附在骨头上,钻出酥麻和疼痒,这是久违的,情热期的前兆。
自从大半年前他受了重伤,数次手术中用了很多麻醉药,让他的本就紊乱的情热期彻底消失,那挺好的,不用为此困扰,但随着他的康复,老朋友还是来了。
“以诺亲王,您准备好了么?宴会已经开始了呢?”
仆人的敲门声响起,把以诺从迷乱的状态中唤醒,他看到自己的状况,衣衫只是披在身上,水液把椅子、地毯、抱枕一瘩瘩地弄湿,失神地坐在满是淫靡气味的屋子里,应对屋外的不断催促的敲门声,“请,给我十分钟,更换礼服。”
他双手颤抖地把最后一支抑制剂喝掉,今天的抑制剂摄入完全过量,但他别无他法,只能靠着这抑制剂维持的短暂清醒,去浴室用热水冲洗身体,撑着湿滑的墙壁出来,艰难套上繁复的礼服,勉强把自己收拾齐整。
他要出去,请仆人送来抑制剂,他也想参加小侄子西泽的周岁宴。
“以诺亲王,您没事吧?”
亲王关上房门,古怪的亲王,身着礼服仪态完美,脸色如常,但头发有一点湿润,一呼一吸异常紧涩,像坠在树枝上诱人的青桃,仆人问:“您是生病了么?”以诺知道自己的身体,用手自泄了一场再喝抑制剂,应该可以维持清醒,一个小时以上,他大方承认是到了情热期,“已经喝过抑制剂,劳烦你再找一些抑制剂送到我的房间里,以后几天,我会需要用到。”
“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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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上来了很多贵族名流,以诺应付这样的情形没有难度,但他的身体被束缚在剪裁极为合身的礼服里,是发软的,一点一点染上滚烫的,非常难受,他给小侄儿送了礼物,想找个机会离开会场。
“这是我的哥哥,以诺亲王。”
安妮塔把几位大人带到他面前,晃着酒杯,逐一给他介绍,言外之意,是名利场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想要通过他的关系搭上皇室。
以诺聆听他们的寒暄和恭维,以诺亲王身体无恙,真是太好了,我们真的很担心亲王的情况,对了,陛下她最近如何呢?我们都想到首都去拜会新帝,可是生意太忙,实在走不开……红酒干涩,一杯接一杯灌入喉咙,让他的心火燃烧得更加炙烈。
“唔,什么气味?怎么好像有信息素的味道。”
“好像是,omega……”
以诺相信他的表情如常,但他的身体实在不由他所控。
没有人知道,在象征着皇室荣耀的,纯白亲王礼服之下,他的衬裤大概已经被打湿,很快就会蔓延到外层的绸裤,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一个当众淫.荡发.情的贱人。
以前没有这么严重,但一直以来,他都饱受情热期的困扰,这是他的前未婚妻,塞克公主亲手带给他的痛苦。
她说:“你的身上,沾满了贵族教条的陈腐气息,刻板无趣得让人恶心。”她有一位小意温柔,媚眼如丝的omega情人,为了留住她无所不用其极,订婚那天晚上,他撞见他们的丑事,塞克公主捏着他的下巴,把留给情人的药灌进他嘴里,“这么喜欢看是吗?我满足你,等你变成和他一样的婊.子,我也会宠幸你的。”
那是非常剧烈的□□,很快,他在皇宫迎来第一次情热期,非常惨烈,身上的水分快要流干,肚子像一把匕首狠狠搅动那样剧烈疼痛,他几乎没了半条命,从此落下情热期特别严重的病根。
在军队时,他提前一天把自己锁起来,在房间里冲撞得遍体鳞伤,才能抑制住骨子里的躁动,如果恰好在出任务的时期,他会用匕首割伤自己的手臂,借助疼痛保持清醒。
安逸太久,他都忘了,情热期,对他来说有多可怕。
“抱歉,我,我想先告辞,失礼了。”以诺跌跌撞撞地离开会场,管不了自己的脸色如何,别人看到他的是什么模样,只知道再在那里待上一会儿,他会躺在地上扯开衣服,恨不得他们的皮鞋狠狠踩在他身上。
抑制剂,还有没有用呢,他不知道,他的身体有了很强的抗药性,但是,即使今天喝下超量的抑制剂对身体造成非常大的损害,他也还是要回房间继续喝,因为这是唯一的救星。
回到房间刚打开门,一个温热的身体贴近,熟悉的松柏气息围绕在他四周,瞬间压制了他血液中涌动的焦躁,让他舒服得像泡在温水里头。
黏满热泪的眼睛还没睁开,那人勾住他的脖子和他接吻,把他推到墙边,顺道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