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我虐渣成瘾》 第1章重生 赵国,靖王府客院。 裴纯伸手捂住刺疼的太阳穴。 神色迷茫,她……不是死了吗? 被人用铁刷子,像梳头发一般,将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来,直至肉尽骨露,咽气而死。 不,不对。 这不是死后的场景! 她猛然扭头,竟然发现自己在床上,身上不着寸缕,腰间还正被一条火热的手臂禁锢。 是十一年前,她与质子古渊被人捉奸在床的那一天! 上辈子,她在冬日的赏梅宴上。 差点被青梅竹马的邻居哥哥,用一杯药酒当做添头,送到太子的床上。 她当时喝下酒,便察觉不对,忍耐着身上的不适,找了个无人的地方。 躺在冰天雪地中生生熬着,希望药效能尽快过去。 却没想到,太子像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竟直直的奔她藏身的角落而来。 她慌得不行,在府中胡乱逃窜,不小心落到了古渊所在的客院内。 强迫着与他春风一度。 还未清醒便被太子捉奸在床…… 眼下最关键的是,这个节点—— 她与古渊,即将,再次,被人捉奸在床!! 想到这儿,裴纯呼吸急促几分,拍拍眼前人正在沉睡的苍白侧脸。 “古渊!快醒醒!!” 如今他身上,全都是她抓挠啃咬的痕迹,面色如上好的胭脂一般鲜艳红润。 丝毫不见平日里那副病恹恹的模样。 右脸颊上印着一个硕大的青紫吻痕,连嘴角都被她用力咬破了。 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他如今只是小小质子,在赵国本就毫无尊严! 想到上辈子,古渊帮她报仇时认真的模样,裴纯心里一紧。 手上动作也大了几分,“快睁眼!” 古渊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疲惫的血丝。 一双红的像兔子的眼睛紧紧盯住她,似是在问‘作甚?’ 也对,他身体向来不好,被人在熟睡中叫醒,是该满脸倦容。 裴纯语速飞快,“一会有人要来捉奸!快穿衣服!” 接着,她毫不犹豫将横亘在她腰间的手臂挪开。 如一头苍蝇般,掀开被子下床,胡乱的翻找满屋凌乱的衣衫。 她收拾的迅速,床上的古渊也像是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面色不自然的扯了扯泛疼的嘴角,下床,穿衣,整理被褥,一气呵成。 最后还不忘用忐忑的目光,紧紧盯着她胡乱系带子的手。 “我们……” 裴纯刚要说什么,外间猛然传出一阵高声呼喝,接着便是门被踢开的咣啷声。 “都给孤进去搜!孤倒要看看,她今天能藏在哪!” 这声音,是太子! 裴纯抿唇,也顾不上衣衫没有系整齐,抬手扯住古渊,两步跨到后窗跟前儿,推开窗扇。 一阵寒风袭来,裴纯下意识吸了一口气。 隐隐作痛的脑袋也被吹得清醒许多。 身后传来兵卒们急促的脚步声,看样子,他们已经到了这间屋子外。 她毫不犹豫,搂着古渊劲瘦修长的腰身,提气轻身,一个纵跃便跳了出去。 幸好她的身手不错,不然还不一定能抱得动比她还高的古渊。 刚落地,双脚便一阵发软,还是身边的古渊反应过来,承托了她一下。 咳、方才……太过激烈了。 ‘砰!’是后面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裴纯心中一紧。 兵卒们只要跑到窗户后面,便能看见她们二人的正脸! 她没时间细想,立刻提气,用上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带着古渊飞奔而去。 洁白雪地上只留下两串紧迫的脚印。 她来不及低头抹去脚印了! 眼下,不被人看到衣衫与面容才是最重要的。 裴纯的脚步不停,脑中乱糟糟的,根本来不及理会古渊欲言又止的表情。 重生时间太过巧合,她实在有些适应不了,这般反应,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好了! 她带着古渊在靖王府内不断纵跃,疯狂寻找人少的角落。 恍惚间,想起上辈子,捉奸事后她才知道,太子是最后才查到客院的。 若她此时与许久未出现的古渊同时露面,或者一前一后露面,实在太容易被人怀疑。 更何况,她想起上辈子,给她亲手递上春药,导致她失了清白之身,被众人捉奸在床的邻家哥哥,冯桓。 心中就一阵窝火。 当时她中了药,又与古渊那般激烈……结束后疲惫的不行,一直在熟睡。 连有人带兵接近的脚步声都没听到,自然来不及遮掩自己的身体。 就这样,太子带着许多兵卒闯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各家官员、夫人,各家公子、小姐,他们都看到了她与古渊的身体…… 裴纯抿唇,脚步一转,顿时改变了方向。 不行,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一刻钟后,两人终于停下。 她将古渊暂时塞进了靖王府的假山内,自己紧随其后,进入时不小心,脚下一软,一下便扑到了古渊身上。 裴纯眨眨眼,感觉腰上再次横过来一条灼热的手臂,也就顺势没有动,站着,半趴在古渊的胸膛,不动了。 刚才在古渊身上,她实在太孟浪了些,现在体力不足,得休息一下。 那厢,古渊也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他将手稍微收紧了些。 微微弯腰,温热湿润的吐息喷洒在她的头顶,他说:“裴六小姐,衣扣还未系好呢,让我帮你系上吧。” 嗓音清润。 裴纯因为刚才的极速奔走,此时呼吸正有些急促的喘息着,趴在古渊的胸膛前,感受着他说话时,胸腔一下又一下的震动。 她身子没动,只是脑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腰间,只见衣服的系带此刻正松松垮垮的搭在一边。 看上去,动作再大一些便要散开。 裴纯没说话,只是埋在古渊的怀中闷闷的点头,接着便放任不管。 不行,她还没缓过来神,她得仔细想想。 古渊眼神一闪,手臂暂时松开了一点,被冻得有些泛红的指尖,细致的捏起裴纯腰间雪白的系带,缠绕,打结。 感受着古渊认真的吐息,她终于放松几分。 低头看了一眼逐渐被理顺的绳扣,刚要说话,耳边便敏锐的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她十分熟悉,是她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冯桓! 绝对不会错!这声音,她从小便开始听,包括她上辈子短暂的十五年,一直都在听! 她停在这里,不只是为了休息,她还为了——冯桓! 上辈子,因为冯桓的一杯酒,导致她在京城的声名狼藉,也间接导致了裴家的覆灭。 想到这儿,裴纯逐渐捏紧双拳。 紧接着,她猛地脱出古渊的胸膛,将腰间的手臂放下。 抬头,安抚性的递给古渊一个眼神,将自己的大氅披给他:“在这儿等我!” 接着,便雷厉风行的跳出假山,抹掉雪上痕迹,上了观景桥。 她一定要弄死冯桓! 观景桥下便是被白雪覆盖住的池塘。 裴纯站在桥的正中央,眼神紧紧追随疾步而来的冯桓,见人离得越来越近,手中拳头也逐渐捏紧。 那厢,冯桓远远的便笑着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神情温柔。 “怎么在此处?纯儿妹妹,太子殿下还正到处寻你呢!” 裴纯将视线放在他的脸上,见人依旧是记忆中笑面虎的模样。 神情冰冷,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语气毫无波澜的反问道:“你刚才端给我的,是什么酒?” 第2章冯桓 冯桓面色一变,眸中几分慌乱闪过。 怎么回事?那酒分明是他看着她喝的,怎么如今人还能这般清醒? 不过一瞬,他便将神色恢复成以往的模样,疑惑道:“什么?” 说罢,便想上来扶她。 他要试试,裴纯现在的意识,到底清醒与否! 裴纯冷笑一声,侧身躲过冯桓想来拉扯她的手。 调动浑身力气,反手冲着他的脸便凶狠的扇了过去。 “啪!” “冯桓,这一巴掌,我打你忘恩负义!” 她从小练武,手劲比一般人都大,绝对不是冯桓一个读书人能够承受的。 “你父亲死后,这么多年,是我父亲把你当亲儿子,手把手的教导!” 冯桓的父亲,与她的父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 他的父亲战死沙场后,她爹爹便将冯桓当成了亲儿子,时常接到府中照顾。 更是从小亲自教导功课,绝不假手于人。 比教她哥哥们还用心。 知道冯桓身子骨差,练不了武,便亲自上门,为他去请名医调养身体。 时不时便让身为长公主的裴纯母亲,给冯桓一家孤儿寡母的送去东西。 生怕她们母子被冯氏叔伯欺负。 尤其是她母亲,把冯桓的祖母当成亲生母亲一般,照料的无微不至。 他呢!冯桓呢!他做了什么?!上辈子害的她家破人亡,今日光打他实在难解她心头之恨! 冯桓被扇的侧过头去,脸颊转过来后,面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变化,只无言的伸出手,抹了一把嘴角。 颊边微动,便吐出来一块带血的碎牙齿。 他看了一眼手心带着血迹的半颗,盯着裴纯,语气依旧疑惑:“纯儿妹妹在说什么?什么酒?难道是我端来的酒有问题?” 裴纯嗤笑一声,“我说的是什么,你心中清楚,不用在这儿装傻。 是需要我去拉过来芍药问问?” 芍药,她的贴身侍女,也是冯桓的手下的细作。 冯桓面色终于维持不住,只一瞬间,便挂上了可怜的神情:“纯儿妹妹你听我解释,你说的我真的不懂。 如果你中了下作的药……那药、与我无关啊……” 裴纯神色不变,“如果你不想这件事情传出去,打扰了你母亲如今的安生日子。 一会儿便不要乱叫!” 冯桓惊讶,不明白裴纯为何这么说。 刚要开口继续装可怜。 便见裴纯便毫不犹豫的,对着他的腹部,狠狠一脚踢了上去。 ‘噗通!’ ‘啊!’是冯桓惨叫落水的声音,仿佛杀猪一般。 冬日的第一场雪刚过,池塘上方只冻了薄薄一层冰,不算结实。 冯桓那么大的人砸下去,自然没有哪块冰能承受的住他的重量。 冰凉刺骨的池水瞬间侵袭冯桓的周身。 他不断扑腾,却也真的不敢叫,就像一只被丢进油锅里的哑巴老鼠,只咬着牙奋力向湖边游去。 裴纯这个蠢货到底是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 不行,绝对不能在众人面前败露。 有长公主在,家里的婶娘、妯娌,便不敢欺辱他的母亲。 若他下药的事情,真的被裴府那一家子贼寇知道,他的母亲又该如何在冯府生存! 裴纯今日还能清醒是他确实没想到,不过事已至此,万万不能再激怒裴纯。 且裴纯是唯一知道,这次春药是他动的手脚。 以裴纯那直愣愣的蠢货性子,万一告诉了裴府那群人,他还怎么把戏接着往下演! 不行,事情已经败露,必须要将裴纯尽快除掉! 到时他还能趁此机会,利用好丧女的裴府、利用好长公主殿下。 躲藏在假山内的古渊昂了昂下巴,他一直默默观察着桥上的动向。 见冯桓只是落水,随即冷淡的掀起眼皮,透过假山的缝隙,嘴角轻轻扯动,嗤笑一声。 紧接着便漠然的低下头,紧了紧身上带着几丝奶香味的兔毛大氅。 脸上如晚霞般的潮红久久不下。 天寒地冻的,得裹紧些,不然蛊虫冻死了他还要费好些心思培养呢。 那厢,裴纯冷眼瞧着冯桓浑身湿透,在池中扑腾完毕,费劲的喘息着爬上岸。 神色冷酷的抽出在路上随手买来防身的竹簪。 对着冯桓瑟瑟发抖抱住自己的右手,激射而去。 她从幼时便一直练习暗器,前世今生加起来这么多年,其中技巧早就已经摸了个透彻。 能让她毫不费力,在几米高的桥上,瞄准冯桓冻得青紫,带着冰碴的手。 且,扎穿他。 这件事情,冯桓应该是最清楚的。 毕竟从小她练武之时,都是他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生怕错过了任何一点她父亲教授的技巧。 ‘嗖!’ “啊!纯儿妹妹,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求你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上,饶了我吧,求你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纯儿妹妹,我们是从幼时便一起长大的啊!” 冯桓痛苦的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头上青筋暴起。 掌心贯穿而过的木簪,也随着他疼痛而抖动。 甩落在地的鲜血,像是几朵盛放在积雪中的娇艳梅花,给雪地添上了几笔耀眼的红色。 冯桓清楚,裴纯那蠢货是个不管不顾的直性子。 如今明显已经气急,他又没有武功,反抗不了。 只能求她……求她不要一时上头,当场斩杀了他。 看着冯桓如今这般跪地求饶的模样,裴纯一点都没觉得爽快,只觉根本不够。 上辈子,他可是用傀儡蛊,控制着她,让她亲手杀掉了祖母,兄长,父母…… 就让她受着心中煎熬,每日都活在痛苦之中,也不让她找机会自戕。 整整十年!他就像一只烧红的铁钳,牢牢地控制着她,将她烫的浑身皮肉翻卷。 若不是在靖王府杀人会给裴家带去麻烦,她一定现在就宰了他! 一定! 裴纯抬眼,看着如今的冯桓。 见他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跪倒在地,冻得面颊青紫,生死不知。 呼吸微弱,连鼻下冰碴都融不化的模样。 脑中不断循环上辈子,那个居高临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冯桓。 神情陡然恍惚几分,这到底……是真实的吗? 她站在桥上,神情难得多了几分恍惚。 遽然,尖利的嗓音炸响在裴纯的耳边,她神色一僵,抬眸望去。 第3章太子 “太子殿下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冷不丁的在远处响起,裴纯回神,下意识扫了一眼古渊藏身的假山。 心中担忧,古渊上辈子身体一直都不好。 如今数九寒天的在外边儿站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纯儿表妹可让孤好找!”一身青色衣衫,伴随着爽朗的打趣声出现。 太子刘樾噙着笑意缓步从外院而来。 身后跟着一脸怒容的靖王爷,与神态各异京中官员、妻女。 她的大哥裴清也在其中,神色焦急又担忧,像热锅上的蚂蚁。 裴纯回过神,恭敬行礼,脸上也挂起笑容:“太子殿下。三皇叔。” 接着,她也不回答太子刚才的问题,特意将视线转向桥下。 只见那里躺着浑身冰碴,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冯桓。 “刚才有刺客,子洵哥哥落水了。” 冯桓,冯子洵。 “哦?”太子转头瞧了一眼了无声息的冯桓,眼珠微转。 紧接着立刻转头,瞪了一眼身边的侍从:“还不快去请太医!” 太子身边靖王面色也跟着变了几分。 竟真有刺客? 他的府邸被太子毫无顾忌的领兵搜查,实在叫人面上无光。 连带的,他对太子要寻找的裴纯也生了几分迁怒之意。 却没想到,真有刺客?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靖王看了一眼被人抬走的冯桓,心中虽然憋气,却也无可奈何。 关键是:“刺客如今到底在哪里!纯儿可知晓?” 如今出事的不过是一个小小冯家子,还不算太难办。 但万一,府内别的身份高的宾客被刺客伤到,那才叫棘手! “三皇叔,那刺客奔着府内的东边过去了!您快去找找! 我追那刺客到这儿,便见子洵哥哥倒在地上,我不过低头看了一眼子洵哥哥,那刺客便跑的追不上了。” 靖王听罢,脸色变得焦急,对太子点点头,便立刻带人,小跑着去查看刺客的踪迹。 裴纯指的,正是客院的方向,她希望他们能看见那留在雪地上的一串脚印。 她需要让人知道,那不小心留下的一串脚印是刺客踩出来的! 果然,她话音刚落,太子便状似不经意般的开了口。 “纯儿表妹,你追的刺客,可是两个人?” 她装成思索的模样,摇了摇头:“我追的一直都是一个人,太子哥哥为何这么问?” 太子的神色平静,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心中怀疑,瞧裴纯这说话清晰平静的模样,难道是冯桓在骗他? 他随意的扫了一眼被太监抬着,生死不知的冯桓。 可惜的在心下暗叹,看样子,今日是不成了…… 这冯桓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算了算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反正信国公的支持,他必须得到! 就算是得不到,也要将信国公除掉,夺得其手中的八万兵卒。 “纯儿表妹一会儿可要去我府上,与你嫂嫂玩耍?” 裴纯微笑,摇了摇头:“今日子洵哥哥如此,我实在放心不下,等来日子洵哥哥好些,纯儿一定上门去找嫂嫂叙叙旧。” 太子也知道裴纯不会去,如今事情失败,他也只能咬牙暂时放弃。 听得此言,也没说什么,施施然走了。 倒是他身后,几位官家夫人面面相觑,费这么大劲找人,结果找到人了,就这般走了? 大哥裴清趁机上前,给几位朝中相识的官员行了个礼,以示歉意。 确定没热闹可看,许多官员与命妇自觉没趣儿的散去。 等人走后,裴清立刻神色焦急的将裴纯拉到一旁:“明澄,太子这般大费周章的寻你作甚?可有吃亏?” 明澄,是裴纯的字。 虽然她还没到及笄的日子,但是家人宠爱她,早早便已经定下了她的字,平日里也都这么称呼。 她看着自家大哥这般神色,眼神中多了几分愧疚与怀念。 前世她被冯桓操控着,第一个亲自动手杀的,便是挡在祖母面前的大哥。 当时大哥也如今日,一双眼睛焦急又担忧的看着她。 明明她的身手不如哥哥,明明哥哥能反击将她杀了,阻止她动手杀人。 明明大哥能的…… 可大哥没有,他只是一直在呼唤她,让她清醒过来。 “明澄!想什么呢!”裴清的声音提高了一点,上手摸了摸裴纯的额头。 裴纯回神,扫了一眼周围,确定空无一人,立刻拉起裴清的手,将人拽到古渊藏身的假山前。 那厢,古渊一见裴纯过来,双眼当即一亮,给她亮一个乖巧的笑容。 紧接着,他朝着裴清恭敬的拱手行了一礼。 假山狭小,古渊的身量高大,看上去显得颇为局促。 裴清:“……” “你、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裴明澄!”裴清压低声音,语气隐含愤怒。 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与对裴纯胆子大小的惊愕。 显然,他也看到了面色潮红,一副刚被人疼爱过后模样的古渊。 他已经娶妻,自然能看出来古渊脸上、脖颈上的暧昧痕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是要先呵斥古渊是登徒子,还是要呵斥妹妹太过分,怎么能把人搞成…… 唉! 裴纯笑的讨好:“等我回府了再与大哥好好解释。 大哥,你先帮古渊遮掩一下,送他出靖王府好不好?” 裴清一口气不上不下,却也知道现在是什么场合,狠狠地瞪了一眼调皮的妹妹。 心想等回家后,定要让裴明澄这死丫头滚到祠堂跪着去! 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今日这般,若是被人知道了,她女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裴清转过眼,颇有些焦头烂额。 如今,古渊在假山内站的位置只露出了被大氅裹着的上半身,他也看不清里面到底穿没穿衣服。 刚要转身,去让小厮拿件他备用的外衫来。 便见自家妹妹已经毫不客气的伸手,拉宠物一般,扯住古渊的手臂,用力将人拽了出来。 顺势还带出几张枯黄的落叶,在古渊头上。 裴清看得清楚,自家妹妹行为像登徒子,踮起脚,不知轻重的用手将古渊头上的落叶挥掉。 紧接着,更让他一口气上不来的是,妹妹收手时,还顺手摸了一把古渊红润的脸颊! 裴清:“裴纯!” 他顿时气的咬牙,好悬没厥过去。 之前就知道西疆质子经常受人欺辱,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哼!定然是此人不知道做了什么,才将妹妹勾了过去! 还有,裴纯这个霸王,当着他的面便如此放肆,也实在太过无法无天! “在呢哥哥。”裴纯毫不在意大哥的跳脚,泰然自若。 裴清扶额,想指着鼻子骂裴纯一顿,却也知道这是什么场合。 只能无奈朝着古渊挂起假笑:“抱歉三王子殿下,还请让微臣搀扶您出去。” 古渊听后,依赖的看了一眼裴纯。 果然,那边裴纯丢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脑袋凑过去,小声安慰:“有空我定然会去寻你的! 你装作身体不舒服吧,将脸和脖子藏严实些,免得被别人瞧见。” 古渊小鸡啄米点头:“好。” 裴清:“……”他又瞪了一眼裴纯。 紧接着,裴清像是终于才想起要说什么,侧过头,对裴纯道。 第4章芍药 “一会儿你去瞧瞧子洵。” 他只见到了缩成一团的冯桓,也不知道冯桓的伤势到底如何,受伤了没有。 心中实在担忧,可他又分不开身,只能叫自家妹妹去看。 “我刚才瞧着他状态不太好。” 裴纯神情低了下来,只对着哥哥点头,摆摆手随口应付道:“知道啦大哥,你快将古渊送回去吧!” 裴清这才放心的搀扶着古渊,咯吱咯吱的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转头走了。 瞧着大哥与古渊消失的背影,裴纯叹口气。 转头就将裴清的话抛之脑后。 隐去身形,她打算等哥哥和古渊走远了,再乘车回府。 至于怕不怕冯桓会瞎说? 上辈子在他身边待了十年,冯桓会害怕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如今,他最怕的,定然是冯伯母在冯府内过得不好。 要不然刚才在池水中,他也不会一声不吭,也不求救,只自顾自奋力往上游。 京城中的第一场雪,将靖王府的梅花映衬的十分鲜艳。 坐在裴府的马车内,想到即将要见到家中的娘亲与嫂嫂。 不知道为什么,裴纯陡然多了几分紧张。 还有……近乡情怯。 半晌,莫名其妙的,对着自己的手背用力掐了一下。 看的身边的小丫鬟芍药一阵心惊:“小姐怎么自己掐自己!” 她闭了闭眼,是真的…… 是真的! 她睁开眼,身子没动,扫了一眼身边的芍药,莫名笑了一声。 也没管芍药是什么表情。 上辈子,她被人捉奸在床,太子、侍卫、官员、夫人,她的哥哥…… 许多人都看到了那一幕。 即便她大哥跑的再快,将她遮掩的再严实。 她婚前失贞的事情,还是像这场雪一般,一夜之间覆盖了京城各家,那时候,人人都说信国公家出了一个不检点的闺女。 一时间,京城百姓沸腾。 谁人不知道信国公的小女儿是个淫荡不知检点的。 竟然在靖王府的赏梅宴做客时,便忍不住与人干柴烈火,犯下错事。 她当时受了冯桓的打击,又陡然经历这样的事情,整个人的状态十分差。 是娘亲与大嫂,将上赶着来刺她,嘲笑她的夫人们赶走。 也是嫂嫂帮娘亲稳住府中大局。 更是娘亲每日都尽量抽出大量时间陪着她,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做傻事。 可就算娘亲与嫂嫂每日都陪在她身边,也总有疏漏的时候。 那时候,娘亲每天都要去查看裴府外边的情形,生怕因为这件事情给爹爹带去负面影响。 即便能陪着她,也只是晚间万籁俱寂没人找裴府麻烦的时候。 就只有芍药,领了娘亲的命令,在白日看着她,陪着她。 防止她一时想不开走上绝路。 芍药那时,总在她的耳边明里暗里说些有的没的。 她说:“小姐放心,咱们长公主势大,那一群贱民怎么敢在外边说您的不是。 就算是说了,咱们也没听到,姑娘可莫要多想啊。”语气阴阳怪气。 她说:“小姐,二公子的婚约被人退了怎么办啊。 哎呀,真可惜了,听说是个家风清正的人呢,当初要不是您…唉… 小姐,您说您当时就算是急色,也不至于在靖王府上吧,瞧您把靖王气的。 在朝堂上不住弹劾大公子,长公主殿下的封号听说也被褫夺了,这公主府马上便要被人收走了,许多奴仆都想着收拾东西走人呢。” 她说:“小姐,您说该怎么办啊,京中流言不止,是不是只有您以死明志,才能让公主府不再受风言风语啊! 唉,不过小姐,您可千万别做傻事,还有几位公子们都还没议亲呢…… 虽然他们是听说了您的所作所为,才没有上门来商讨议亲的。” 还有后面,娘亲因为裴氏一族,陡然一落千丈的身子…… 上辈子,她十分照顾身边的人,像是拿取东西这种类似无伤大雅的小要求,都从不麻烦芍药。 而是自己动手。 却没想到,养大了某些人的心! 上辈子,娘亲被裴氏的人伤到身子,精力也跟着一落千丈,府上的事宜全都交给了嫂嫂处理。 她担忧娘亲,反过来整日整日的守在娘亲身边,自责又难受。 根本顾不上处理芍药,可惜倒是让她多苟活了许多日! 这辈子,娘亲还好好的,她自然不可能再走老路! 思绪刚想到这儿。 马车已经停稳,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六小姐,回府了。” 裴纯应了一声,先芍药一步,自己掀开帘子,不理会灌进来的冷风,利索的跳下马车。 头也不回的进了长公主府。 进门时,她扭头,随口问了一句冻得正瑟缩身体的门房小厮:“娘亲与嫂嫂呢?” 她实在是有些迫不及待。 她想见见娘亲,她想告诉娘亲,冯桓不是好人!这个芍药也不是好人! 她要快些让娘亲竖起防备心,免得被冯桓抓到机会伤害她们! 那厢,门房弯下腰,恭敬对裴纯道:“殿下与大夫人去街上了,大夫人还让小的见到您时,跟您说一声儿。 说是回来给您带醇香楼的美酒与小食,让您与大公子和冯公子晚膳时留些肚子。” 上辈子,她是被哥哥抱回来的。 回来时,娘亲和嫂嫂都已经满脸焦急的到了家,哪里有小厮嘱咐的这一段。 裴纯点头,嘱咐小厮:“去找找娘亲与嫂嫂吧,请她们早些归家,我有事情要说。 对了,记得给管家爷爷递句话,冬日了,就别给你们穿这种薄衣服了,冻出个毛病来得不偿失。” 接着,便脚步一转,往九曲回廊上走,目的地直奔长公主府的练武场。 身后小厮露出窝心的笑意,恭敬的给裴纯的背影拱手行了一礼。 父亲与几位哥哥现在都在外头打仗。 如今整个长公主府,只有娘亲与她。 还有一个住在隔壁府邸的大嫂。 大哥自从当了官,皇上便赏了一个与长公主府离得近的宅子给哥哥当官邸。 今日,娘亲与嫂嫂一起去街上逛,现在长公主府就剩她一个。 那芍药……也可以收拾收拾,准备挨打了! 裴纯想罢,脚步加快几分。 她经常练武,若是故意疾行起来,芍药一个没练过的小丫鬟,自然要小跑着跟,累人的很。 身后的芍药跟的费劲,喘息越发急促。 见裴纯的脚步一直不停,也只能咬下唇,跺了跺脚,奋力加快速度跟上。 若不跟,被管家那老头见到,定然要狠狠斥责她,真是烦死了! 抽空暗中瞪了一眼裴纯。 “小姐,怎么今日走的这般快啊,芍药都跟不上了,小姐……” 要不是这人的耳朵跟狗似的,她一定使劲跺出来! 裴纯没理会芍药。 只是速度加快几分,特意溜着芍药。 天寒地冻的,喘气之间都是刺骨的冷风灌进鼻腔,凛冽向下直奔肺叶。 更别说小跑了。 一路上,芍药呼吸粗重,不停的换气儿,希望胸腔内的刺痛感少些。 可裴纯哪能让她如愿,带着人在府内转了三圈不止。 呵,她经常练武,身子比之芍药强了许多,停住脚步时,只是微微有些喘。 那边的芍药却已经恨不得瘫在地上。 刚到练武场,芍药只觉得肺都要炸了,还没将气儿喘匀。 就听裴纯道:“去将本小姐的长鞭拿来!” 芍药:“……” 芍药不干了:“小姐,您这也太累人了,让奴婢歇会儿再给您拿好不好。” 裴纯挑眉,扭头却见芍药已经自顾自的靠在树边休息,冷笑。 “别让本小姐重复第二遍。”语气沉冷。 芍药缩了缩脖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瞄了一眼裴纯的脸色,还是认命的快步进了存放武器的屋内。 怎么今日的六小姐这般……这般吓人。 她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才在角落看见了一根被挂起,带着锋利倒刺的长鞭。 这鞭子,是当初国公爷在行军时身边的战友赠送的。 听说用了两个月,才从边境运回到京城来的呢,可真是让人羡慕的父女情。 芍药撇撇嘴,将沉重的长鞭从架子上取了下来。 练武,练武,女儿家家有什么好练的,这东西这么沉! 转身出门去。 刚想将鞭子递给裴纯。 整个人却猛的瞪大双眼,神情错愕又惊骇。 第5章整治 只见裴纯一只手轻巧的将长鞭夺过,眨眼之间,带着倒刺的长鞭便带着劲风朝着她的脸颊挥来。 “啊!” 芍药还没反应过来,便觉脸颊一阵剧痛,她惊恐的看了一眼裴纯手中的长鞭,像是耗子见了猫。 慌乱的扑通跪倒在地,嗓音尖利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奴婢是芍药啊!” 她双手忍不住抚摸自己的脸颊,却摸到了逐渐裂开的口子。 裴纯讥诮的看着芍药跪地的模样,又紧了紧手中的鞭子。 接着,便不发一言,毫不含糊的再次挥了一鞭上去。 吓得芍药身子一歪,连滚带爬的左右闪躲,想跑出裴纯的长鞭范围。 可裴纯哪能让她如愿,鞭子连续不断地抽在芍药的背上、腿上、腰上。 “啊!!小姐疯了,小姐疯了!快来人!帮忙拦住小姐!”芍药已经慌乱到无可复加。 却如何奔跑也逃不脱,只能尖利的高声喊叫。 裴纯面色不变,手下更加狠厉的朝着芍药的后背,又抽上一鞭。 登时,芍药的衣衫便被打开了花,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扭头时,芍药看见裴纯恐怖的眼神,猛地噤声,再也不敢多喊叫一声,只摇着头眼中含泪,祈求的看着裴纯。 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不过,芍药的喊声,确实是吸引了几个小厮过来共同查看。 耳边听着小厮们慌乱接近的脚步声,裴纯眯起眼,暂时收回鞭子。 心中忍不住嗤笑,傻芍药,期望小厮来救一个丫鬟? 还是要让小厮们都来看看她裴纯发疯的样子? 她今日就要让这傻子瞧清楚,到底谁才是这府邸的主人! 那厢,小厮们脚步飞快。 他们离老远儿就听到了芍药杀猪般的喊声,自然也听到了练武场内六小姐动鞭子的声音。 “小姐……”“小姐……” “芍药姐姐是怎么了,小姐……” 裴纯扫了几个慌乱的小厮一眼。 又看了看疼的浑身发抖的芍药,冷哼一声,转头对着小厮吩咐:“将芍药绑起来。” 话音落下。 那几个小厮便利索的应了一声:“喏。”飞速上前。 可芍药哪能干,口中不住胡言乱语,手脚乱蹬。 “小姐疯了啊!”“小姐疯了!” “你们去抓小姐啊!” 小厮一左一右将芍药架起来,也不顾芍药如何奋力挣扎, 其中有个机灵的,听到这话,就要随手从兜里找块抹布,将芍药的嘴堵上。 裴纯倒是无所畏惧的掏了掏耳朵,挥手将其拦下。 接着转身,自己去搬了个练武用的小墩子。 今日她刚重生回来,心神动荡,回府又来了这么一遭。 铁打的人都熬不住。 实在疲惫。 上辈子,芍药的所作所为曝光,是被娘亲拼着最后一口气,堵上嘴处理掉的。 她从来都没问过,为什么芍药要那般对她,还有芍药背后的主人是谁。 当时,发生了她被人捉奸在床的事后,一时间京城中大街小巷哗然。 她的亲哥,还有裴氏的几个表哥表姐原本上佳的婚约也被人一一退掉。 裴氏的族人因此,不久便浩浩荡荡的带着愤怒的百姓们,来了长公主府讨说法。 在来的路上,那些人一直在大街上叫喊,召集百姓,说她不知廉耻,他们要将她抓起来陈塘! 引得不知事情真相的百姓们纷纷应和。 当时,父亲与几位哥哥都在外头打仗,根本赶不回来。 整个府内只有大哥与大嫂帮衬着,裴氏的人带着小厮丫鬟,与娘亲在前厅,和吏部侍郎裴钟,还有裴氏的族老们周旋。 裴纯当时突然经历冯桓下药,然后失去清白,被人捉奸在床的事情,整个人惊慌又无措。 娘亲自然不会让她知道裴氏的族人带着百姓,来公主府找麻烦。 只是叫芍药看住她,莫要让她找机会寻死觅活。 可却没想到,她的那群表哥表姐们,也不知道有什么神通,畅通无阻的,竟直接绕过娘亲与哥哥,带着许多凶悍的小厮、丫鬟、婆子。 还有拎着锄头、菜刀的愤怒百姓。 轻松的闯进了她的院子,推开了景园的大门。 面色凶狠的嘴里不住叱骂她。 ‘不要脸’‘浪货’‘下贱坯子’‘还未及笄便这般等不及’ 他们要将她绑起来,陈塘! 她当时委屈极了,明明不是她的错,怎么可能不反抗。 自然是将人打了一顿丢出景园。 可却没想到,前厅的裴氏族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知道了她在景园打人的消息。 本来被娘亲与哥哥安抚好的情绪,再次高涨。 他们带着愤怒的百姓们,硬闯进了长公主府的后院。 而后便要吵吵嚷嚷的将她抓起来,娘亲与哥哥自然拼了命阻拦。 推搡间,娘亲被那群人推倒,连踩带踹的,胳膊与腿竟弯折出了好几个恐怖的弧度,身子大大受损。 见那群人真的闯进了长公主府的后院,更是气的脸色铁青,一口气上不来便昏了过去。 从那以后,娘亲的身子大不如前,在床上养了整整一年都没好…… 可当时的芍药在哪里! 隐身了? 几个小厮手脚飞快,她刚搬完墩子回来,那边也已经将芍药绑完。 而后便只站在侧面,安静的当一个背景板。 心底却还是好奇。 看这模样,小姐分明还是清醒的,芍药姐姐为什么这般胡言乱语? 看其身上与颊边,道道皮开肉绽的芍药,几人对视一眼心有戚戚。 芍药也是的,怕不是脑子昏了吧,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胡乱攀扯小姐,说小姐是疯的! “芍药,你是谁的人?”裴纯眯眼。 芍药脸色僵了一下,矢口否认:“没有,小姐! 奴婢不是谁的人,奴婢是小姐的人啊!” 紧接着,便忍着身上的疼痛,要朝裴纯爬来。 裴纯笑了一下,坐在墩子上八风不动,手中的鞭子却再次朝着芍药的脸颊挥过去:“你当我是傻子?” “啊!” 芍药疼的立刻停住动作,张了张嘴,眼珠乱转,最后只能开口,语带悲戚的喊叫:“小姐!小姐,奴婢不知道怎么惹了您了。 小姐!奴婢求您别发疯,奴婢伺候您十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求小姐让奴婢先起来!奴婢去给您找太医瞧瞧!” 一边说话,眼角的泪水好似决堤,一直不停。 哭诉的倒是真真实实,好像她真的有病发疯了一般。 裴纯面无表情:“既然你不想说,那便在这跪着吧,本小姐倒要看看,你能在这冰天雪地的跪多久! 反正过不了一会儿,娘亲便要回来。” 长公主府内的一应事宜全都由娘亲一手管控,平日里积威甚重。 惹了裴纯,她能让芍药被人打死。 惹了长公主殿下,那才真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公主府众人的共识。 冷冷的恐吓完芍药。 裴纯便真的一言不发,刚要紧一紧身上的大氅,却发现这东西早就已经给了古渊。 于是她只能放弃,神色莫测的盯着芍药。 裴纯知道自己的水准。 她从小被养在长公主府,身边都是最亲近的家人,每日无忧无虑的。 对阴谋诡计自然不擅长,甚至是根本就没经历过勾心斗角。 她只猜到芍药背后有人,却猜不出来芍药背后的到底是谁,但娘亲一定能看懂。 她要等娘亲回来,让娘亲来亲自审芍药。 让她来,万一弄错了,又重蹈前世覆辙该当如何? 她必须得小心谨慎些。 想到这儿,裴纯抬起头,刚要遣小厮去看看长公主什么时候回府。 还没来得及开口,远远的,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第6章娘亲 “做甚么呢?离老远儿便听见练武场里鬼哭狼嚎的!”嗓音温婉端庄。 是娘亲! 裴纯双眼一亮,也顾不上芍药。 立刻坐直身子,抻着脖子便向外头看去。 半晌,又根本等不及,直接站起身,提着裙子,朝娘亲声音的方向疾步过去。 她还没走两步,长公主便已经拐过弯来,身影出现在练武场上。 裴纯呼吸急促几分,浑身都僵硬了一下,还是不管不顾的,猛然扑进端庄温婉的母亲怀中。 “娘亲!” “娘亲,呜呜娘亲、娘亲……” 一开口,便像是被人丢弃的幼童一般,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到最后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与上辈子一样温暖的怀抱,是娘亲啊! 她,裴纯!真的重生回来了。 长公主刘楚吟将裴纯抱紧,感受着自家闺女颤抖的身子。 听自家闺女哭的这般绝望又难受,登时心疼极了。 来时的端庄消失不见,眼神锐利的扫向远处,就见芍药被紧紧绑着,跪倒在地,双膝也磕在雪中。 看上去倒是挺惨。 那厢,芍药被长公主的眼神一扫,恐惧的立刻将头低下。 膝盖下面的雪水早就融成了冰,将她冻得刺痒难耐,麻木痛痒。 如同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一般,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裴纯身旁的大嫂施婉,也跟着皱了皱眉,立刻将侧边站着的小厮唤来:“怎么回事?” 那小厮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还在哭的裴纯,又瞄了一眼安静如鸡的芍药。 极有眼色的将裴纯打人的事情省略了过去,只交代了一遍芍药骂人的原话。 裴纯抽空吸了吸鼻子,不舍的从娘亲怀中出来,赞赏的看了一眼说话的小厮。 长公主显然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颇有些心惊的与身边儿媳对视一眼。 这芍药可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丫鬟,竟然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般对待她的明澄? 她可是知道明澄的脾气,护短又好说话,对待下人向来良善。 芍药跟着明澄这么多年,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明澄是决计不会,轻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收拾人。 可看那丫鬟身上恐怖的伤势,分明是明澄此次气得很了。 这才彻底发了脾气,将人绑起来,收拾一顿。 那之前呢? 这丫头之前,可有在明澄跟前儿说出些什么挑拨离间,不利家人感情的话来? 想到这儿,长公主的眼风扫过芍药,心中已经给人定了死罪。 接着,便又搂过裴纯,语气心疼的轻声哄着:“娘的好心肝,怎么哭的这般惨。 这丫头跟了你这么多年,心中对你一点情谊都没有。 还这般说你,可见是个没心没肺的。对于这种没良心的,我儿可不值得为她伤心。 交给娘亲处理便好。” 同样想法的,还有裴纯的嫂嫂施婉。 她虽是嫡女,可出身确实不高,家中老父的姬妾一个又一个的抬进来。 出阁前经常在内宅与各种小妾姨娘们斗来斗去。 自然见过不少刁奴。 可如今这个,委实是太过分了些,竟然当着明澄的面胡言乱语。 明澄如今还未及笄,也不算大人。 今日这丫鬟说的,若是被明澄当真,以后多想了,那岂不是在害明澄? 不行,这人绝对不能留! 想到这儿,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婆母。 二人隐晦的对视一眼,施婉便明了,自家婆母也是那个意思。 那边,长公主刚要开口让小厮去将人关起来,便见裴纯抬起红彤彤的眼睛。 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娘亲,她、芍药是被人派过来的,得仔细问问。” 长公主一惊,脑中已经转了一圈朝中自家夫君的政敌名单,她皱起眉:“明澄是如何知晓的?” 裴纯的摇摇头,不说话了。 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是说话的地方。 长公主扫了一眼身后,侧头淡淡吩咐身边的嬷嬷:“琴声。” 被叫到的琴声嬷嬷应了一声,后面的管家面色无光,看着裴纯的时候还隐隐带着愧疚。 琴声嬷嬷是长公主殿下最为得力的助手,不用长公主将话说明白,便能意会其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纯抹了抹眼泪,瞅着琴嬷嬷带着手脚麻利的小厮,毫不客气的将芍药从地上撕起来,小声提醒:“嬷嬷可莫要让她咬舌自尽了。” 琴声面带欣慰的应是。 “先进屋去,瞧你哭的,哪有一点女子的样子。”长公主点了点闺女通红的鼻尖。 顺势将人牵起,朝着裴纯的景园而去。 闺女长大了,都能轻松瞧出来到底谁才是狼心狗肺,不怀好意的玩意儿。 冬日雪落,整个长公主府一片银装素裹,白雪皑皑铺满庭院房顶青灰色的瓦片。 景园是整个公主府景色最好的一个院子。 一家人平日里都宠着裴纯,这院子自然就成了她的住所。 刚一进屋,长公主便肃着脸屏退下人,屋内只剩下她们母女和大嫂施婉三人。 长公主将裴纯搂进怀中:“明澄是如何知晓芍药是别人派来的?” 施婉也跟着询问:“可是之前她有什么异动?” 裴纯感受着娘亲久违的怀抱,垂下眼,平静的扔出炸弹。 “今日,冯桓给我喝了一杯下作的春药。” ‘噼里啪啦!’ 听到这话的施婉手中的茶杯坠地。 长公主的面色也猛然沉寂下来,眼神紧盯裴纯,有些不可置信的咬牙问:“纯儿说的什么? 你可有受伤?可曾有人瞧见?” 裴纯深吸一口气:“是冯桓……” 她停顿了一下,咬唇,腮帮却已经咬紧:“今日,在靖王府的赏梅宴上。冯桓给我递了一杯带有春药的酒。 喝完,便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意识也不清醒。 这期间,芍药一直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这才怀疑的。” 这话半真半假,芍药确实是跟着她进的靖王府。 但,当时她喝下冯桓递过来的酒,浑身灼热难耐,一点都不对劲儿,也知道自己中了招。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失控,只能先扔下芍药,转身找寻隐蔽的地方,打算等药效过去。 根本没注意到芍药到底去了哪里。 不过芍药确实没有找过她,这倒是真的。 且,她出了王府,见到芍药的时候,这丫头就已经在长公主府的马车前候着。 可关键是,她之前没有吩咐过芍药在马车边等她! 且若是没有冯桓吩咐,芍药如何能将她丢下,独自跑到马车边去。 种种巧合之下,她能确定,芍药绝对不干净! 不论真相如何,她都要将这件事情全都说出来。 必须让娘亲知道冯桓不是好人! 那厢,听完女儿说的话后,长公主与儿媳妇施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些许不妙。 长公主冷静的放开裴纯,道:“那纯儿是怎么解的药效?是找了太医? 有没有人趁机……” 长公主说不下去了,只能再次心疼的将裴纯抱住,心中死死念着冯桓这个名字。 平日里维持极好的端庄神色,早就消失不见。 裴纯在娘亲怀中,眷恋的左右蹭蹭,小声道:“当时太子在带兵抓我,我也找不了太医。 只能逃去客院……和、抓、古渊……” 第7章质子 “抓古、古渊解的药效。” 长公主:“……” 施婉:“……” “古渊?西疆的质子?那个在京中备受欺凌的古渊?还是你强迫的他?”长公主语气冷静,神色微妙。 裴纯点点头,对自己现在的武力值有深刻的认知:“对,他打不过我,所以……” 长公主沉默,脑中乱糟糟的。 早上出门前孩子还好好的,怎么中午人回来了,这么多麻烦一同涌了进来! 幸好,是西疆的质子,身份低微…… 裴纯知道这件事情比较难接受,也没催促公主娘的头脑风暴。 只是无意识的在母亲怀中撒娇蹭蹭,略带怀念的看着之前自己居住的地方。 上辈子裴家被抄了以后,她就没回来过。 如今,她习惯的四个枕头依旧躺在床上,围成一个极有安全感的弧度,供她睡觉。 倒是坐在裴纯对面的施婉眨眨眼,眼尖的发现了什么。 她猛地止住裴纯蹭公主娘的动作:“明澄别动!” 长公主也低头,随着她的视线,见到了裴纯脖颈上的痕迹。 登时面上的神色更沉几分。 她将裴纯的衣领翻开,果然瞧见了些许暧昧的痕迹! 她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孩子,如何能不知道这是什么。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扳过裴纯的身子,语气严肃:“纯儿可注意到,路上有谁瞧见了你的脖子?” 裴纯果断摇头:“除了古渊没人瞧见,我特意捂严实了才出的门。” 上辈子她经历过那般恐怖的满城风雨,今生怎么可能不注意这件事情! 自从见到冯桓开始,她便特别注意自己的肌肤,生怕其裸露出来一点,被冯桓发现什么端倪。 长公主与大嫂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无奈。 “算了,纯儿,事已至此,既然已经发生了这件事情,你也莫要自怨自艾。 等过几日娘找个机会,叫你大哥去给三王子殿下赔个礼,他是男子,应当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裴纯抿了抿唇,没好意思告诉娘亲她的想法。 毕竟上辈子冯桓将她控制了十年,她虽有意识,也能感觉到那时古渊对她的情谊。 但那毕竟是上辈子,万一这辈子人还只拿她当一个不要脸的登徒子呢。 何况她现在大仇未报,万一那群豺狼虎豹拿古渊威胁她怎么办…… 更何况,这辈子她与古渊见面不超过十次,就算是想与人发生些什么,也实在太过突兀。 不过,先跟公主娘说一声,打个预防针,免得以后她表达出想与古渊成婚的意思时,娘亲接受不了。 长公主殿下说完,便将裴纯的衣衫轻柔的褪掉。 看着裴纯满身痕迹,最后还是扶着额,让儿媳妇亲自去一趟医馆购买避子汤。 自己则留下陪着裴纯,给她递上一碗温热的牛乳暖胃,再将她身体清洗干净,这才沉着脸出门,脚步匆匆直奔府内地牢而去。 确定公主娘真的走了,裴纯这才悄悄掀起眼皮,吐出一口气。 看着由娘亲亲手布置的温馨橘色帐顶,神色怔忪。 刚重生回来,不过一天,她就先后经历了差点被抓奸在床,拎着古渊逃跑,暴打冯桓,应付太子和靖王。 加上回府后冰天雪地的溜芍药,挥鞭子抽芍药,猜测芍药到底是哪一方的细作,在娘亲怀中哭的筋疲力尽。 这般身心动荡,实在让人难以承受,说实话,直到现在,她都觉得轻飘飘的不真实。 像梦一样。 明明在马车上已经确定过,可她还是伸出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尖锐的疼痛袭来,这才放心的又闭上双眼。 她知道自己重生了,但还是想要反复确定一下。 不过……现在她若再不休息,等到了大哥回来的时候,她定还要强撑着去应付盛怒状态的裴清,啊啊,好累! 裴纯翻了个身,缩进温暖的棉被,四个软枕将她包裹住,安全感满满。 她要快些休息,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好,然后好去处置前世在府内,与芍药沆瀣一气的洒扫丫鬟们! ----------------- 在她两辈子都觉得最安全的地方,一觉无梦安睡到下午。 等裴纯再次有了意识时,火红的夕阳正透过窗纸,隐隐约约的映照在床幔上。 橙红色的光芒打在屋内,看上去比外头冰天雪地要暖和许多。 她揉了揉眼睛,身边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 她听力好,有人在身边才是折磨,就连芍药之前也只是住在隔壁,从来不曾与她住过一个屋子。 如今这般万籁俱寂反倒令她觉得舒适。 府中的侍从也都知道她的脾气,在芍药被抓后,自然更不会有人上赶着来她的房内招惹她。 裴纯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这次倒是不着急了,也没系错绳扣。 披上大氅,一路上踩着雪,直奔着地牢的方向而去。 雪势颇大,公主府的仆人们一上午只清出来了一条细细窄窄的小路。 有时还是会踩到雪。 娘亲一直当她是小孩子,以前从来都不让她知道那些污糟事情。 但她自己经历了两辈子的时光,早就不是之前那个被家人保护极好的裴明澄。 所以她必须去看看! 且,说实话,她还是想自己去听听,芍药到底是谁的人! 还有……负责洒扫的丫鬟们还未处理呢。 她得去把负责洒扫的丫鬟们也都抓起来,一同让娘亲去审问清楚! 一刻钟后,地牢内。 琴嬷嬷好似早有预料般在地牢门口揣着手候着。 裴纯掀起帘子第一眼便瞧见了,挑眉:“是娘亲让嬷嬷在这等我的?” 琴嬷嬷笑着点头,率先转身向前带路:“殿下猜到小姐醒后一定要来,所以才让老奴在这儿候着。” 裴纯点点头,脚步轻快。 “为甚么这么久还没审出东西来?芍药的嘴这么硬?” 琴嬷嬷摇头:“殿下排查府内的丫鬟小厮用了不少时间。也抓了许多人。这会儿才开始审呢。” 回答完,琴嬷嬷又用裴纯熟悉的慈祥笑容对她道:“小姐现在长大了,已经快成大姑娘了,做什么事情心中都有了数。 也不用殿下引导便能瞧出芍药不是好人呢。” 听到这话,裴纯脚步一顿,头不自觉低下几分,鼻尖有些酸涩。 她能成长,全都是用上辈子家人的性命换来的啊…… 琴嬷嬷虽然年纪大,却也脚步飞快,几步就将裴纯带到了长公主的身边。 一到了附近,一股浓厚的血腥味率先飘了出来,带着地牢阴冷泥土味道。 寒冷,潮湿。 此时芍药双手被绑缚在木桩上。 身上和脸颊上的鲜血正不断地朝着地下滴落,双眼无神,脑袋低垂。 整个人看上去实在是没有多少活气儿。 边上还有几个同她一般年龄的丫头,都被绑缚住双手捆到了柱子上,身上都有些或多或少的伤口。 裴纯有些惊讶抬眸,视线一个个从她们身上扫过。 这些人……可不就是上辈子她的洒扫丫鬟们?! 公主娘坐在火盆边,吹了吹刚煮好的茶水,慢悠悠的端起来,刮了刮茶叶末。 看到裴纯,又随手将茶杯放下,冲她招了招手,面上露出些温婉的笑意:“明澄醒了? 快来,娘的好心肝,和娘一起来审审芍药。” 裴纯点头,拿起桌上准备好的牛乳茶,坐在长公主身侧早就预备好的软凳上。 看样子,娘亲分明是在等着她来,估计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瞧着娘亲是怎么审问芍药的。 长公主欣慰的看了一眼裴纯,深觉得自家闺女参加了一次赏梅宴,实是成长了许多。 “芍药,当年可是我亲手将你选中,送到了明澄身边,这么多年,明澄可有亏待于你?” 公主娘率先起了个头。 那厢,芍药一听这话,猛然抬头盯着裴纯,颇有些看着救世主的意味。 手脚再次挣扎起来:“六小姐!小姐!求您饶了奴婢吧,求求您了。 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第8章遗言 裴纯皱眉:“你以为求我,我就能放过你?” 她以前不长眼,识人不清,留了这么个胆大包天的祸害在身边。 芍药是她身边的丫鬟,在府内的待遇向来是最数一数二的,极受府内人尊重,是个有头有脸,极为体面的丫鬟。 她也从来没让芍药受过人欺负,也从没差过芍药什么。 且有什么事情,她都乐意与芍药分享,将芍药当成……伙伴……朋友。 结果竟然换来了今日这般对待? 上辈子,芍药说的那些话,她到现在都记得。 芍药可曾想着饶过她,可曾想着饶过她无辜的娘亲? 差一点,当年娘亲差点被裴氏族人们当场推搡踩踏至死! 娘亲经历过裴氏族人的那一遭,身子几乎是瞬间便凋零了下去。 在床上躺了一整年,才勉强能打起些精神,应付府中的事宜啊! 那厢,芍药只是摇头,泪珠一滴一滴的滚落在地,神色慌张极了。 “求您了小姐,小姐,奴婢不能说小姐,奴婢的家人在那人的手中…… 求您了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裴纯付之一哂,没有理会她。 长公主殿下抿了抿茶水,随手将茶杯放在手边,看着芍药:“你家人在那人的手中? 这可不是你在六小姐耳边说她不是的理由。 芍药啊,你倒是忘了,本宫也不是不知道你的家中人的情形。” 芍药面色陡然巨变。 裴纯默默点头,心中对公主娘亲拿捏人心的手段十分佩服。 不过一句话,就能将人的死穴握住。 咳了一声,裴纯刚要跟在公主娘亲后面专注看戏。 就见被绑住的芍药猛地挣扎起来,后面的木柱子摇晃起来,跟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毅力,芍药竟拼着吃奶的力道,顶着腕骨断裂的剧痛,挣脱手脚上的麻绳,大跨步奔着公主娘直直冲来。 口中还狰狞的大喊:“我要杀了你!” 电光石火间,裴纯眼神一冷。 立刻侧身拉过公主娘亲,瞄准芍药,抬腿用脚尖将侧边,正燃着炭的滚烫火盆踢了过去。 细碎的火焰在冰冷的牢房内蒸腾向上,大块滚热的炭块裹挟着燎原的趋势,直奔芍药面门而去。 裴纯踢完,立刻将自己的大氅盖在娘亲身上,心中生怕芍药不死心,还想要带着火炭扑过来。 这一套动作风驰电掣,行云流水,眨眼间公主娘就被裴纯护到了身后。 火盆内带着高温的炭块,在空中呈抛物线状直直掉在芍药身上。 那厢,芍药正跑到一半,脚步顿时被滚烫的火盆拦下,疼的她龇牙咧嘴的哀叫一声。 脸皮和眼睛也被灼热的炭火烫到,当即便出了两个边缘泛白的大水泡! 滋啦滋啦的肉香味也瞬间飘了出来。 裴纯闻的清晰。 那边的芍药被拦住,浑身不甘,松开捂住剧痛脸颊的双手,对着长公主还要再次冲上来。 裴纯皱眉,一股怒火猛然烧了起来。 见芍药还有想要冲上来的意图。 身手极快的从袖口处掏出两个薄薄的飞刀,对着芍药的手腕、脚腕便掷了过去。 ——嗖! 噗呲!芍药本就弯折的手腕,此时更加惨烈。 整个腕骨都被尖利的飞刀刺穿,顿时血流如注,十分骇人。 “啊!!!!裴纯!刘楚吟!你们母女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这么一会儿功夫,琴嬷嬷与身后的小厮也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带人冲了上去。 几个小厮不客气的又将芍药绑了起来。 这次,用的是铁链。 长公主被全程都被护在裴纯的身后,此刻颇有些惊魂未定,神情紧张的抓着裴纯的裙角。 想要瞧瞧她的脚尖,看看刚才有没有被火盆烫到。 裴纯乖巧的任由娘亲查看,接着,朝琴嬷嬷吩咐,神色多了几分杀意:“嬷嬷,现在就去将芍药的家人都带过来!” 她猜娘亲应该是早有准备。 今日不管芍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都必须死! 果然,琴嬷嬷立刻应了一声,便黑着脸带人走了。 公主娘也终于检查完了裴纯的情况,松口气,抚了抚心脏。 沉着脸转向芍药,声音冰冷:“本宫之前就查过,你家中只有一个弟弟,一对儿父母。 可前几个月,你弟弟也在大街上冲撞了人,被人当场斩杀。 你父母曾经想来长公主府找你,也被人拦住,赶回了家中去。 真不知道你这般忠心,你的另一个主人可收得到你这份心意?” 听到这话,芍药猛地抬起头来,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看着公主娘。 裴纯挑眉看向芍药,跟着嘲讽:“咱们家可没有苛责侍从父母的传统,难道是你另一个主人干的?” 芍药额上青筋暴起,双眼大睁,即便身子被绑住,也要奋力向前扑腾。 锁链随着她的动作哗啦颤动:“不会的!不可能!我不相信!我要见我的父母!!!” 她尖叫着矢口否认。 说话间,被火盆烫到的唇瓣伤口处鲜血直流。 洁白的牙齿混着鲜红的血液,十分骇人。 公主娘没理会芍药,只是站在原地,等待琴嬷嬷将芍药的父母带来。 裴纯也十分有眼力见,一点都不给公主娘丢了气势,严肃的跟着娘亲排排站。 不过半刻钟,芍药的父母便被琴嬷嬷绑来。 芍药看到不住哭诉的父母,而没有弟弟时,直挺挺的脖颈终于低了下来。 她有些焦急的问:“爹,娘,弟弟呢?” 芍药的爹娘年岁不小,前些日子刚失去了一个儿子,如今还因为失联许久的女儿,被生擒到公主府。 见女儿也是这般悲惨模样,头发花白又凌乱,明显是这段时日过得不好。 当即便有些承受不住的哀嚎出声。 他们说:“怎么回事啊,闺女!你到底惹了哪位贵人啊?! 你弟弟被裴府的人杀了!他们不让俺们来长公主府找你! 你弟弟活生生被马蹄踏死了! 闺女,你到底惹了谁啊!” 裴纯静默。 心道果然。 原本裴氏与裴纯的爹爹信国公关系并不好。 爹爹与娘亲成婚后,裴氏的人身份也攀不上公主娘,且未成婚前,他们那般欺辱爹爹。 长公主府早就与裴氏划分清了界限。 上辈子那天,整个后院就剩下她与芍药,和芍药管理的几个洒扫丫鬟。 裴氏的人都没来过长公主府,自然也不知道整个公主府的布局,怎么可能那般迅速的就找到她的景园来? 现在想来,人闯进来了,芍药为什么没出现,她当时在哪里呢? 现在想想,若是芍药没有给人带路,她是怎么也不信的! 且就在刚才,芍药明知她不善与人解释,还那般明目张胆的也要给她身上泼些脏水。 如今一听芍药父母所言,竟然是裴府,也果然是裴府。 怪不得当初裴府的人,能这般轻松的闯进长公主府。 她本以为芍药当初只是因为心中怨忿,想让长公主府遭难,想让她遭难,这才带人到了景园。 谁想到她本就是裴府的细作! 可怜当年娘亲身体急速衰败…… 最后哪怕拼着一口气,也要给她清除后患,狠狠的整治了一番公主府。 将芍药和她手底下的洒扫丫鬟们全都堵上嘴,杖杀至死。 娘亲那时候握着她的手,交代遗言般,说‘娘这破落身子,怕是陪不了你多久了。 公主府即将被人收走,到时候,她们这群害了明澄的人也将逍遥法外。 放心明澄,娘如何也不可能让她们活着出去公主府,以后再给你带去危险。 明澄记住,你不善权谋,斗不过那群吃人的畜生。 等到时候娘走了,你就去隐姓埋名的藏起来,好好活着,莫要生了为娘报仇的心思。 娘只想要你好好活着……’ 想到这里,裴纯只是冷冷瞧着芍药即将崩溃的模样,眼中杀意顿生。 后者听完自己父母说的话,一下便没了心气儿,神色悔恨又懊恼,甚至隐隐约约露出几分愤恨。 最后也不知道想起什么一般,猛然转过头,望向裴纯,眼神带着几分祈求。 “小姐,如果奴婢说出是裴家的谁收买了我,您能为我弟弟报仇吗?” 第9章春药 裴纯挑眉,抱臂扬了扬下巴:“娘亲有的是办法让你松口将知道的都说出来。 更何况我巴不得你们狗咬狗一嘴毛,让我帮你报仇?凭什么?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她毫不客气,言语锋利。 长公主赞赏的看了一眼裴纯,心中甚是欣慰,即便现在正审问犯人,也还是给裴纯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自家闺女好像长大了呢,做事都比以前聪慧许多。 这么一说,那芍药定然万念俱灰。 芍药张了张口,发现确实没有理由让裴纯帮自家弟弟报仇。 转头看向一直哭泣的父母二人,顿时神情凄惶又绝望。 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面色哀求的看着裴纯:“是裴家二房的嫡出三小姐,裴琳! 小姐,那裴琳是因为心悦冯公子,才会收买奴婢的。 平日里,奴婢见不到裴三小姐,只能通过冯公子去联系。 冯公子吩咐我监视您,每日您做了什么,公主府每日有什么事情发生,还有信国公屋内的文书,都要写成书信,告知于他。 但若是去参加宫宴,或者谁家宴会,奴婢与裴三小姐都有约定的地点,和约定的时间。 还有…… 今日的酒,也是冯公子说,是裴三小姐想要让你失去清白之身,这样您就不能缠着冯公子了。 所以奴婢这才会躲出靖王府,却没想到您竟然是自己出来的……” 芍药现在已经明白,她今日就是死在这儿,裴纯都不会心软一下。 还不如就全都交代了她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说不定裴纯还会因为被挑衅的愤怒,去杀了裴琳。 顺带,帮她报仇…… “裴琳?” 裴纯知道这个人,上辈子,就是此人带头闯进景园的,也是冯桓上辈子的小妾一员。 芍药点头,眼神紧紧盯着裴纯:“是她,小姐,求您帮帮奴婢,求您了。 奴婢求您,看在奴婢这么多年恭恭敬敬伺候您的份儿上。 求您帮奴婢的弟弟报仇!” 裴纯没什么反应,裴琳本就在她的必杀名单之中。 只不过她今日才刚刚回来,还来不及找到人动手! 不过眼下……既然已经知道了芍药是谁的人,那芍药,也就没有必要再活着了吧。 卸磨杀驴还是过河拆桥都无所谓,她只想为家人报仇,阻止上辈子的惨剧再次发生! 裴纯将手伸向袖口:“娘亲,闭眼。” 飞镖已经在指尖,她勾起嘴角欣赏着芍药瞬间转为惊恐的眼神。 刚要将飞镖掷出—— “等等!明澄等等。” 长公主殿下猛地握住裴纯的手腕。 裴纯诧异:“怎么了娘亲?” 留下芍药不是娘亲的性格啊! 长公主摇摇头,趴在裴纯的耳边用气音:“明澄,明景一会儿可还回来呢。 若不让他亲口听听芍药的话,换个目标。 明澄是打算让明景一直揪着你与西疆质子的事情不放? 他可是将冯桓当成了与你一般的亲弟弟,以他那执拗又古板的性子。 若不亲自查到些东西,对弟弟一般的冯桓怎么着,也会有恻隐之心。 既有恻隐之心,又怎么可能狠得下手来对付冯桓?” 说到这,公主娘停顿了一下,将裴纯搂紧了一些,苦苦婆心教育:“娘的好心肝。 听娘的话,等你大哥回来了,让他亲儿听听,彻底断了对冯桓的念想。 到时候,你再来处置人也不迟。 明澄,反正此人如何都是要死的,既如此,不如让她将最后一丝作用也用出来。” 裴纯张张嘴。 想起来上辈子被冯桓控制着,要杀掉祖母之时。 是大哥宁愿受着,被她用长枪刺穿身体,直至死亡,也不愿意反手回击杀了她…… 她叹口气:“那我就等着大哥回来!” 大哥的心情无论如何她都要顾着,反正大哥今晚就要回家,到那时候在处置芍药也不迟。 顺路在心中打了个哆嗦。 心道不愧是从宫中身经百战中杀出来的娘亲,与她这种打小就没经历过风雨的就是不一样。 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即刻便会。 以往,不论娘亲怎么教导,她都因为没经历过勾心斗角而一知半解。 浑浑噩噩的。 如今重生回来,经历了许多,也提前预知了许多,才能勉强理解一些娘亲的教导。 裴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不想再看芍药的脸,跟公主娘知会了一声,便转身出了地牢。 京城的冬日天黑的早,也亮的早。 在牢内她还没觉得时间过得快,可如今抬头一看,天光竟已破晓。 都快到第二天的白日了! 裴纯立刻郁闷下来,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她现在恨不得直接出门,窜到京城内去找裴清。 让她固执的大哥赶紧回来,好好认识认识自己的子洵弟弟! 免得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左右为难。 留在地牢内的琴嬷嬷瞧了一眼长公主的表情,立刻明了的给小厮打了个手势。 芍药的父母也被关了起来。 公主娘的速度很快,与裴纯几乎就是前后脚的出了地牢。 裴纯被公主娘牵走。 牢门落下的最后一刻,只听公主娘淡声吩咐了一句琴嬷嬷:“将绑芍药的小厮也抓起来。” 裴纯:“……”这就是娘亲吗?真真恐怖如斯。 她都没想到过那小厮可能有问题…… 或许小厮本就没问题,但在娘亲心中,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一到了前厅,裴纯便被一碗闻上去苦极了的汤药拦住。 是大嫂施婉,她已经熬好避子汤,站在前厅内等了许久。 裴纯苦着脸侧头想躲,反正上辈子她也没怀孕,如今喝不喝的又有什么区别。 那边施婉像是已经知道了裴纯的动作,她刚将脑袋转过去,避子汤就已经到了她的鼻子下。 另一侧也是同样。 裴纯:“……” “好嫂嫂,您怎么也还没睡啊! 我不爱喝苦药嘛……”裴纯撒娇,脑袋就要往大嫂的脖子上蹭。 施婉避开,用手托了一下裴纯的脑袋,摇头,将避子汤又送近了几分:“不行,这东西明澄必须喝!” 她还想撒娇。 坐在主位的公主娘已经抬起眸子看了过来,表情没什么变化的轻轻放下手中茶盏。 瓷器碰撞在茶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裴纯耳朵十分机灵的一动,听见了。 她面色不变,立刻伸手乖巧的接过避子汤,皱着脸咕咚咕咚两口便灌了下去。 苦的她直伸舌头,连续吃了好几块蜜饯,又喝了好几口甜牛乳才好。 算了算了,反正喝了也没什么。 施婉无奈摇了摇头。 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跟个小霸王一样,骑在兄弟几个的头上轮流欺负人。 也幸好,如今还有婆母能制住这小霸王。 长公主也知道自家闺女是个什么性子,面上多了几分笑意。 接着便将琴嬷嬷喊了过来:“去门房瞧瞧大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裴纯被公主娘一提醒,当即便想站起身跟着琴嬷嬷一起过去。 她之前让哥哥帮忙遮掩,送古渊回家也没多远,早就该回来了的! 刚站起身,外头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是琴嬷嬷在前边转角碰到了满身风雪,脸色沉凝的大哥裴清。 “大哥!”裴纯直接无视大哥的黑脸,讪笑。 裴清瞪了一眼她,双手接住迎上来的施婉,牵着人一同给公主娘行了一礼。 “明景回来了啊,西疆三王子可送到家中去了?” 现在屋内就剩他们一家人了,说话自然也不用藏着掖着。 裴清被问到这件事,登时扭过头,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裴纯,从鼻孔处哼了一声:“已经送回去了! 娘,明澄这次实在太过分了! 她今年才多大,就这般……以后的婚事怎么办! 更何况,那西疆的三王子看上去也是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实在是、实在是……哼!” “大哥,那分明是怪冯桓给我送的那杯下作的春药,不然我也不会…… 反正我也是被迫的,我没错!”裴纯忍不住反驳。 裴清脸色一变。 第10章处置(腹肌福利) “冯桓?有子洵什么事情?让你去看子洵,你人呢? 还有,子洵的手是不是你射穿的? 裴明澄你太过分了,读书人的右手是何等的重要! 冯桓可是与你从小一起长大啊,对你的好你都忘了? 你竟然胡闹到将子洵的右手手掌整个射穿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裴清更生气,他额角跳动,怒不可遏的从袖口掏出裴纯用来当暗器的竹簪,扔到她身前的桌子上。 整个竹簪下半部分,全都是已经干涸的黑红血迹。 吼完,裴清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猛然想起刚才裴纯反驳的语言:“你说什么?是子洵给你递的春药?” 裴纯点点头,从桌上捡起竹簪,轻轻摸了摸上面的血渍。 耸肩:“就是他给我的春药啊,要不然太子怎么会那般大动干戈的搜查靖王府。” 裴清有些不可置信,子洵、冯桓可是从小便与明澄一起长大,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更何况“冯桓……和太子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会…… 难道是子洵被有心人利用了?” 说到这,裴清心中也不自信起来,他是知道自家妹妹的。 虽说平日里胡作非为,但却从来没做出过伤害家人的行为。 冯桓再怎么说也是与明澄一起长大的,爹爹还有心给二人议亲…… 难道……真的是冯桓? 裴纯撇嘴:“若他不给我喂春药,你觉得太子打过我?还是能制住我? 太子派了那么多兵卒侍卫,满靖王府的找我,大哥也瞧见了,难道那也是假的? 更何况,若是没有冯桓,你我怎么会出现在靖王府?” 裴清张张嘴,被质问的哑口无言,半晌,扭头沉默的找了个椅子坐下。 看样子终于冷静了下来。 是啊,明澄说得对,以她的身手,若是用强的,满京城都没人能制得住她,更别说强迫明澄了。 可……为什么? 他一直都将冯桓当成自家兄弟啊,为什么…… 自家小妹问完,他心中就生了几分怀疑。 明澄是女子,怎么也不可能用自己的名节开玩笑,也用整个长公主府开玩笑。 更何况还是跟身份并不高的古渊。 说句难听的,古渊那种经常受人欺辱的,若是裴纯真的想要,递上一句话,皇帝便能乐呵呵的给她们赐婚。 她怎么可能上赶着,在太子的搜查中,匆忙与人…… 且,他们兄妹去靖王府参加赏梅宴,就是冯桓半月前说,想去那边结识官员,想要去准备明年的春闱。 希望他做大哥的帮帮他…… 之前他只是生气明澄做的过分,如今看来,分明这已经是明澄做的最对的选择了。 比起和太子扯上关系,他们裴家和身份低微的古渊扯上关系反倒是能保全自身。 裴清这边头脑风暴,身旁的妻子有些担忧的看了看他。 施婉也知道,冯桓说是冯家人,可其实这么多年下来,与裴家人早就没什么区别了。 长公主抿抿茶水,等兄妹二人说开了,这才幽幽开口:“明景,你亲自去查查子洵吧,免得明澄污蔑了他。 可以从裴氏本家开始查起。” “裴氏本家?冯桓与他们又扯上了什么关系?”裴清惊诧,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满京城谁不知道裴氏一族,与他们公主府早就是面不和心也不和。 长公主从见到裴清的那一刻,便知道兄妹二人定然会吵一架。 她也在等兄妹吵架。 吵完了,说开了,便好了。 更何况,她自己是内宅妇人,总有些在朝堂上是顾不到的。 这种事情,还是要儿子这个朝廷命官掺和进来,才方便解决。 “你妹妹的院子里的芍药,是裴氏本家的人。 冯桓今日给明澄递酒的时候,芍药便在。 且之前在靖王府出事时,也没见到过芍药吧。” 裴氏本家的小姐与明澄从来都没接触过,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怎么就单单往明澄院子里安插人手? 若说这事情没有冯桓的手笔,长公主是不相信的。 裴清叹了口气,心脏却在不断下沉:“是,我全程都没见过那丫鬟。” 娘亲已经抓到了人,分明是有了足够的证据,现在与他说,也不过是想让他亲眼瞧瞧罢了…… “去地牢看看吧,那里面的都是今日刚抓起来的,公主府内被安插进来的细作。” 长公主幽幽引导。 裴清沉着脸,牵着爱妻施婉,给自家娘亲行了一礼,转身直奔地牢而去。 等大哥脚步匆匆的走后,裴纯又蹭到了母亲的身边撒娇。 要是她也继承到了娘亲的智谋便好了,上辈子也不会让家人被太子利用,被冯桓踩在脚底向上爬。 “娘亲,将冯桓的事情送信告诉给爹爹吧,我怕爹爹不知道冯桓是个狼子野心的。 以后回来被人哄骗了怎么办。”裴纯趴在公主娘的怀中,闷闷的道。 长公主拍了拍裴纯的脊背,安慰:“早就给你爹爹与几个哥哥送去了,若是等你想起来,还不知道他们要被人骗成什么样子。” 裴纯噘嘴,试探的将自己的目的吐露出来:“要不,明日咱们就带着芍药,去找裴府的麻烦吧娘亲! 反正芍药是必死的,还不如让她也去裴府闹一闹。” 像上辈子的裴府一般作态。 他们来长公主府找麻烦,那这辈子她也可以去裴府闹! 她是真的想尽快将能威胁到家人的全都除掉。 若不然等久了,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上辈子的事情来! 这辈子开局便与上辈子不一样,这让她觉得有些慌乱不安。 她不能让家人们重蹈前世的覆辙!绝对不行! 长公主摇了摇头,将裴纯从自己怀中撕出来,再次苦口婆心的教育:“明澄啊,遇到什么事情,先冷静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你急吼吼的带着芍药便去了裴府,那边会不会认都不一定。 且那芍药,也不可能只是裴家小姐塞进来的细作。 这其中定然有冯桓的手笔。 若你这次去,即便成功了,大不了也只是裴家小姐面子受损,能不能直接将人杀死还不一定。 就算是将裴家小姐杀了,只要有冯桓在,后面还有无数个裴家小姐呢,明澄可清楚? 再说了,你还未成婚便带人去闹,以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裴纯不服气,刚要反驳,但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最后还是垂下了头。 她真的很想反驳娘亲,上辈子,他们裴氏便是那般一路上喊打喊杀,叫上了许多百姓,丝毫不顾忌的闯进了长公主府的! 让她用温和的手段去回击,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倒是公主娘看出了她的不情愿,无奈摇摇头:“明澄,别以为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想半夜闯进裴府去,将人打一顿?” 裴纯没说话。 打一顿?直接杀了还差不多。 “娘的好心肝,听娘亲的话,先等你哥哥今晚去牢内问问。 再查查那裴琳到底与冯桓是什么关系,看看冯桓还勾了几个可怜的姑娘。 拔出萝卜带出泥,咱们一网打尽多好。 若不然你一时冲动,浪费这么大的把柄,只抓到了一个小人物。 这不是反倒让那背后之人过得逍遥了?” 深吸一口气,裴纯心中虽然还是急切,但也点头认同了公主娘的话。 若是能一下子把觊觎裴家的人抓尽了便好! 不过……不能杀人,她偷着去打那裴琳一顿,应该,可以的! “那芍药……”裴纯用眼神示意娘亲。 她就是很想除掉芍药,裴琳暂时杀不了,芍药难道还不能吗?! 公主娘摇摇头,有些无奈:“娘真拿你没办法,去罢,明澄,等你哥哥瞧完了,便将人处置了罢。” 一个小喽啰,能问的也都问出来了,杀了就杀了,当做是为了给闺女出气也好…… 裴纯双眼一亮,迫不及待的起身,蹦蹦跳跳的直奔地牢而去! 一想到能亲手斩杀上辈子让她家破人亡的仇人,胸腔便溢满一种鼓鼓胀胀的满足感。 她现在很兴奋,兴奋到只想杀了芍药,才能遏制住这股汹涌而来的情绪。 只要想到是去杀了仇人的,她的脚步便加快许多。 到地牢门口时,她深吸一口气。 踩着冬日寒冷的台阶缓缓向下,裴纯面带笑容。 沉默站在芍药身边的裴清听到了脚步声,抬首,见到她,下意识抿唇。 他见裴纯如今的疯狂模样,一瞬福至心灵。 转身,一声不吭的拉走自家妻子,与裴纯擦身而过。 夫妻二人脚步声渐行渐远。 裴纯笑了笑。 一步。 两步。 三步。 “小姐……小姐……” 站在神情惊惧的芍药面前,裴纯再次掏出特意为她准备好的飞刀。 “芍药,上辈子,我娘亲没做错什么,她不应该遭受那一切的……” 芍药怔愣,张张嘴,刚想问裴纯是在说什么。 一枚飞刀便毫不客气的从她的脸颊两侧贯穿而过。 留下了一块铜板大小的扁平伤口。 “啊!!!!”芍药登时哀叫一声,浑身颤抖。 裴纯甚至都看见了芍药嗓子眼中的小舌头。 她知道芍药会说话,所以特意换了个角度,将飞刀穿透芍药的脸皮。 她现在不想听芍药的辩驳。 芍药凄惨的哀嚎,疼的忍不住全身用力挣扎,脸皮痉挛抽动。 裴纯笑着,继续开口:“是我识人不清,也是我亲手逼死了娘亲,其实我也该死的。 芍药,我气自己眼瞎,相信冯桓那么多年,更气这么多年傻乎乎的信任你。” 芍药此时胸口不断起伏,恐惧的看着裴纯,剧痛从脸颊、手腕、脚踝各处传出。 她眼神绝望,只能瞪大双眼哀求的看着裴纯。 裴纯抬起手,毫不嫌弃的抚摸上芍药湿透的头顶。 像是在抚摸情人的头发,轻缓的按压,视线梭巡,寻找。 她在寻找哪里下手比较好。 裴纯抽出长柄飞刀,对准芍药的后脑。 芍药眼神惊恐,脑袋吓得不住后仰,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在挣扎。 声音经过她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忍着脸皮的疼痛说了出来:“小姐……小姐……饶我……” 裴纯听得芍药还能开口,手上飞刀猛地立起,内力带着飞刀尖利的一端,不容置疑的直直没入芍药的后脑! “呃!” 芍药只挣扎了一下,便瞬间没了声息,人也跟着瘫软下来。 亲手感受着上辈子仇人的生命在她手中逐渐消失。 裴纯胸腔当即便喷薄而出阵阵快感,高兴的她抱着芍药的后脑,不停地急促喘息,恨不得当场大笑三声! 她再次抽出芍药后脑的飞刀。 感受着温热的鲜血将手心覆盖,有些还喷溅到了芍药身后的木柱上,再折返回来,将她的手弄得湿乎乎的。 接着,狠厉的再次扎了下去。 裴纯用力的手臂青筋暴起,眼眶赤红一片,为了更方便的刺穿芍药后脑,她紧紧抱着芍药已经了无生息的脑袋。 浑身激动地颤抖,第三次抽出,狠狠刺下…… 第四下。 第五下。 也不知到底是第多少下,芍药的整个后脑已经不成样子,许多长发纠缠着裴纯手中染血的飞刀。 一个时辰后,裴纯笑着松开手,她的半张脸、整个半身,全都被鲜血染红。 嫣红的鲜血混合着一团团纯黑色的长发,像一朵浴血而生的诡异牡丹,此刻正在她的手心暗暗绽放。 她阻止了上辈子的事情发生呢…… 她可以不让家人们重蹈上辈子的覆辙了呢…… * 火红的鳞片从古渊赤果的肩背,缓缓游走到其手臂上起伏的肌肉上。 雪白的肤色,衬得赤红小蛇十分艳丽。 拇指粗的小蛇时不时抬起蛇头,吐出信子试探主人的心情。 再扭身静默的缓缓向下,沿途路过满是青紫与牙印的胸肌。 缓缓向下,在蛇信即将触到腹肌上棱角时,一只修长的手伸出,猛地掐住蛇蛊的头,将其随手甩到床上。 古渊扔开冰凉的蛇,低头看着自己满身痕迹,心中一叹。 这裴六小姐的手劲还真是大啊,居然半身都是…… 他的身子本就不好,也不知道要缓多久,身上的印子才能消下去。 古渊抿唇,垂下纤长的睫毛,细心在小陶罐中,抠挖出一块透明如蜂蜜般的明黄色药膏。 用手心将药膏融化,看着铜镜内依旧面带潮红的自己,毫不犹豫的侧头,将药膏抹在脖颈泛红的牙印上。 这药膏还是裴清吩咐小厮买来的,不如之前裴纯赠送给他的那种效果好。 不过涂抹上倒是清清凉凉的。 “嘶!”胸前裴六小姐咬的最狠,牙印也是最多的地方。 他刚一碰到,又痒又麻的感觉便自胸前直奔后背的尾椎骨而去。 麻酥酥的,痛痒难耐,痒的他想伸出手用力抓一抓。 古渊深吸两口气,面色嫣红,最后还是咬着唇,放弃抹药。 泄愤般的将陶罐扔到一边,由着床上的赤红小蛇好奇的滑向好闻的药膏。 随手披上裴纯的大氅,古渊理了理衣衫,朗声:“初一,进来。” 一阵风刮过,浑身漆黑的初一侍卫落在地上:“主子!” 古渊斜睨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可有消息?” “回主子,户部侍郎裴清回到家中后,便与裴六小姐发生了争执,还质问了裴六小姐为什么要射伤冯家二公子。 裴六小姐说今日春药是冯二公子端给她的,且其身边的丫鬟是裴氏本家嫡三小姐,裴琳的人。 其与冯桓关系匪浅。” 那厢,古渊像是终于看到了不断往装着药膏的陶罐里爬的小红。 他抬手,抓起弄得满身药膏的小蛇,转身拿了一块棉布按在赤红小蛇的三角头上,垂着眉眼认真擦拭。 听到初一的话手指不停,也没回应。 等他擦完后,转头已经不见初一的人影。 “裴氏本家?小红,你说裴六小姐会不会去找裴家的麻烦呢?” 第11章夜闯 蛇信无声吐出,艳丽的鳞片在古渊手心不断向上攀爬,刚要碰到裴纯的大氅,便被他扯住蛇头。 古渊沉下脸,随手将打扰他独占大氅的小红丢开。 * 翌日。 用完晚膳,裴纯特意央着娘亲,让她自己睡在景园。 今晚她要偷着出门,去裴府! 所以绝对不能和娘亲一起休息。 长公主看着裴纯,端庄的面上带着几分警告:“明澄……” 裴纯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振振有词:“我知道的娘亲,我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 公主娘怀疑的瞧了裴纯半晌,最后无奈摇头,也没多说什么。 夜幕深沉,景园内。 裴纯换上一身黝黑的夜行衣,勒紧腕间藏匿飞刀与竹片的手腕,一切准备就绪。 确定新来的洒扫丫鬟们全都退下。 这才吹灭蜡烛,覆上面罩,推开房门。 她轻手轻脚,鬼鬼祟祟的刚打开景园的大门。 低头便瞧见了一个影子,裴纯:“……” 她缓缓抬起头,笑容僵硬,就见自家大哥果然站在院中。 且身上还穿着一身黝黑如墨的夜行衣…… 看上去已经等她许久了。 裴纯眼神搜寻,她在找,有没有哪条路能逃过裴清的围追堵截,逃出府去:“……” 她刚才一定是推错了门。 裴清眯着眼:“哼,我就知道,裴明澄啊裴明澄,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安分!” 裴纯心虚得像一只正在偷油被抓住的小老鼠,挂上笑脸,神色游移。 想到裴清已经换上了夜行衣,顿时一拍大腿,眼神一转便狗腿的露出笑容。 跑到自家大哥身边:“嘿嘿,哥哥,您都换上这衣服了,咱们就一起去吧,您就当是为了陪我!” 裴清叹气,看着自家蠢妹妹露出整整齐齐的八颗牙齿,实在有些忍不住,伸出手狠狠敲了一下蠢妹妹的额头。 想到刚才娘亲的嘱咐,深觉无可奈何。 娘亲分明是早就知道,蠢妹妹今日定然安分不住。 他也知道。 但他本想劝妹妹老实待在家中,免得出去惹祸作乱。 却没想到娘亲反而嘱咐他,让他亲自跟着妹妹,阻拦她,别让人冲动! 裴清叹口气,娘亲还真是…… 知道这熊玩意如何都要去闹一闹,娘亲没有强硬阻拦,也没讲清利害,只让他跟着去保驾护航。 他就活该是吧! 啧,这熊玩意整日都想着惹祸,娘亲怎么就不像幼时整治他一般,也整治整治这可恶的裴明澄! 实在是太过娇惯了! 想到娘亲明目张胆的偏袒和溺爱,裴清对裴纯没什么好语气,只黑着脸:“走吧!” 裴纯顿时喜笑颜开,笑容更大了几分。 蹦蹦跳跳的跟在哥哥身后,走在已经清完雪的长公主府内。 到地方时,裴纯仰头看着面前高墙,猛地提气抬腿,找到借力点,两步便翻墙飞跃了过去。 身后的裴清也同样飞身而上,看上去甚至比裴纯更利索几分。 其实长公主知道,以裴纯的性子,若是不出亲自去出口气,是绝对不会轻易放下执念的。 可堵不如疏。 未免裴纯以后因为憋着,反而不稳重,性急做错事,落下把柄。 还不如让她亲自出去闹一闹,至于眼下的分寸怎么掌握——这不还有大儿子裴清呢。 裴清工具人也知道公主娘的想法,知道是知道,可还是难免头疼。 自家这蠢妹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养的,他总觉得太过离经叛道了些。 关键是娘亲还总是纵着。 一到管教的时候便让爹爹来,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导致妹妹如今,除了对虎着脸的爹爹害怕几分之外,一点都不怕他们兄弟几个! 简直是无法无天! * 两人一路脚程极快,奔袭不停。 直到裴氏本家后院的角门。 这是平日里用来给仆人们出门用的。 看着已经打扫好的小路,裴纯毫不犹豫,直接翻过角门,谨慎地没留下一点脚印。 脑中仔细回想,上辈子偶然看见的裴府布局,她将呼吸放平,沿着还留有星点雪花的石板路,直奔后院而去。 身后的裴清深觉不对劲儿的眯起眼,妹妹怎么这么了解裴府的情形? 不对劲儿! 难道是之前与那裴琳生过龃龉? 不然为什么能这般熟练,一点都不见对裴府的陌生? 一路上,他们兄妹时不时就能碰见许多打着灯笼,在府内巡视的高壮侍卫。 惹得裴纯不住撇嘴,给身后的裴清打了个手势,转身躲藏起来。 心中嘀咕,这家中到底是有什么东西,裴钟一个三品官家的侍卫,比公主府的都多。 转过一个小路,裴纯犹如逛自家的园子一般,扭身便朝着裴琳的院中走去。 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小院,裴纯皱眉。 什么人,大半夜的还不睡觉! 耳边听着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裴纯扫了一眼房顶,不假思索的飞身上去。 动作轻的连顶上的雪片都没掉下来。 裴清紧随其后。 裴纯趴在房顶上,没有贸然掀开瓦片,而是将脸颊侧过去,听着里面的声音。 里面传来了一阵哭泣声。 “呜呜,子洵哥哥他受了那般多的苦楚,居然不让我出门去瞧瞧他!我明明那么担心子洵哥哥。” 这声音,是裴琳没错! 裴琳身边的小丫鬟开口安抚:“小姐放心吧,奴婢今日叫人去瞧过冯公子,冯公子只是手上受伤了而已。” 裴琳抽泣:“手上受伤?读书人的手是何等重要! 明年春日便是春闱,到时候子洵哥哥的手掌不好怎么办? 子洵哥哥那般想要官位的一个人,若是他因此失去春闱的机会,他该难受成什么样子?!” 裴纯脸颊趴在雪上,有些无聊的挑眉,啧,这人还是个痴情种呢。 身边的裴清警告的拍了一下裴纯,示意她老实些,莫要弄出动静来惹人怀疑。 心却不断下沉。 芍药那边,他曾亲口听过事情缘由,若他还嘴硬,完全可以说芍药是受了别人蛊惑污蔑冯桓。 可如今再来听听这裴琳的话,两方佐证,分明是已经将冯桓钉死。 或者说,这本就是冯桓的另一个面貌…… 妹妹和古渊的事情,若说其中没有冯桓推波助澜谁信? “小姐放心吧,冯公子即便参加不了春闱,也还有长公主与信国公为他筹谋呢。 信国公底下的几个孩子全都是有了官位的。 若是这次还能打了胜仗,军功定然要么是给自家闺女,也就是裴六小姐求一个好姻缘。 要么便是给冯公子求一个好官位。 小姐放心吧,绝对不会亏了冯公子的。” 房顶上,裴纯眼神蓦的冷了下来,缓缓捏紧拳头,她最听不得有人惦记裴家的权势。 如今这裴琳可真算是在她雷点上左右横跳,让她恨不得现在就踢碎瓦片,落下去狠狠教训裴琳一顿! 裴清也屏住呼吸,伸出手下意识扯住蠢妹妹。 原来,裴家小姐是这般为冯桓打算的?居然连一个丫鬟都知道…… 还是冯桓故意跟这个裴琳如此表达的呢? 幼时长大,至今多年,直到昨日他还自以为与冯桓是顶好的兄弟。 比亲兄弟还亲。 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叫他如何能不愤怒! 冯桓,冯子洵…… “真希望信国公使用军功为子洵哥哥换一个侍郎的位置,与那裴清一样。 到时候,子洵哥哥也能有放心娶我的资本。” “是啊小姐,那裴清都能靠着长公主府坐到侍郎的位置,咱们冯公子定然也能的。 不就是信国公的一点军功吗? 那东西他们长公主府有的是,只不过是之前抠抠搜搜的不愿意给冯公子罢了。 如今若是那裴纯自己失了清白,早早嫁出去,军功定然会是冯公子的。 到时候冯公子实现他的夙愿,定然会脱离纠缠他的裴纯,转过头来娶您的。” 底下裴琳的抽泣声渐渐停止。 第12章惩戒 房顶上,裴纯眼神也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她实在是听不下去。 长公主府的军功都是父亲与哥哥们用命拼出来的,凭什么就这般轻易的给了冯桓! 她活动活动脖子,就要抬手,凶狠的对着面前的瓦片挥拳。 “别!”裴清气音,紧忙拦住自家妹妹。 接着反手从腰间掏了掏,拿出一个纤细的竹筒递给裴纯。 裴纯看清后:“……”我的亲哥,这竟然是迷药! 她眼神诡异的落在裴清身上。 心想您不是不看好您的妹妹出来闯祸吗?怎么装备带的这么齐全! 裴清瞪了一眼裴纯,眼神示意裴纯快些。 裴纯耸耸肩,一把扯下面罩,将脸颊前,房顶的雪拂开,掀开瓦片,极有技巧的将手中竹筒伸了下去。 手指捏着竹筒边缘,屏息,对着下面只身穿寝衣的裴琳与丫鬟猛地吹气。 吹完,她立刻向后一仰,随手将瓦片盖严。 再次重新覆上面罩。 等了半晌,确定屋内的人呼吸逐渐平稳,她这才给裴清打了个眼色。 她的耳朵与扔暗器的技术,在兄弟几人中是最好的。 所以关于听风儿、吹箭、吹迷药、扔暗器类似的事情,从小便是她来做。 尤其是她与五哥幼时经常惹祸,次次都能凭着这一双耳朵逃避爹爹的怒火。 两人身形瞬动,裴纯推开裴琳的门,进屋就利索的抽出银针,扎向二人的后脑。 ‘砰!’二人顿时睡的比之前更死,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好了!这下天王老子来了她们都不会醒!大哥你说,想她们俩怎么死!” 裴清听得此言,顿时瞪大眼,不可置信。 “裴明澄!她们现在俩死了,咱们凭什么让裴氏一族受些教训! 没个正当理由,我与爹爹也不好在朝堂上随意出手! 难道就让他们随意插手咱们家的事宜?” 有时候,热血上头的妹妹实在叫人心累。 明明平日里也不算蠢笨,怎么一遇到事情这么冲动! 想罢,裴清心中多了恍然。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娘亲一定要派他来,陪着蠢妹妹胡闹。 分明是等着他来一边阻拦,还一边教育妹妹。 让妹妹不因昨日晚间他们兄妹吵嘴的事,对他心生不满。 也让他从另一个角度瞧瞧冯桓,杜绝他对冯桓而优柔寡断的可能。 娘亲的手段,现在想来着实恐怖。 裴纯讪讪,吐了吐舌头,刚才一时上头,忘记还有朝堂上的相关事宜了。 “那我就将人扔去池塘中!”裴纯想罢,扛起昏过去的裴琳就朝着门外走去。 裴清这回倒是没拦着,只是扫了一眼丫鬟,对着裴纯轻声道:“怎么做随你,别弄出人命来便好,我去裴家的书房仔细瞧瞧。” 点头,裴纯脚步不停,先将裴琳扔到了池塘边,又扭头回去将丫鬟也扛了出来。 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逐渐冻得失去血色的脸颊,裴纯神色平静,只闭目放松呼吸,用耳朵仔细听。 听远处侍卫们的脚步,等他们过来。 她要让众人都知道裴琳落了水,最后是被侍卫拖出来的。 这一队侍卫人不少,还差五步便能瞧见转角这边的情况。 四步,三步,两步…… 裴纯猛地睁眼,用尽浑身力气连踢两下。 ——扑通!——哗啦! 两人双双落水。 “谁!”远处侍卫们的脚步加快,厉喝一声。 裴纯即刻藏入提前便查看好的假山,隐去身形,耳边听着侍卫们慌乱大喊:“小姐!” “是小姐!” “是小姐和身边的丫鬟!” 接着又一个个跳进冬日还冻得并不结实的池水中。 不过两息。 裴琳尖利的嗓音响彻后院:“啊!救我!快救救我!” 闹的后院许多姨娘们都疲惫的睁开眼,吩咐丫鬟掌灯。 水声不断,扑腾声许久都没有停止。 裴纯靠在假山的角落,听着裴琳和她的丫鬟不断尖叫。 继而引来了宅子内更多的人。 远处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裴纯将自己藏的更深了一些。 接着她便闻到一阵香风,看样子,是好几个后院的妇人结伴而来。 “啊,娘的琳儿,快上来! 你们这群废物到底怎么回事,快将我的琳儿救上来啊!” 在岸上被骂的侍卫统领刚要张嘴请罪。 裴琳娘亲身边的丫鬟已经疾言厉色的上前,抡圆了胳膊,朝着侍卫的脸上,挥去清脆的一巴掌。 “废物东西!还不快跳下去救小姐!” 那侍卫的脸上立刻浮现两道指甲划出的血印。 看样子,打的极狠。 裴纯见此一幕,微微扬唇。 那裴琳被她喂了迷药,又被银针封穴,掉到水中自然死沉。 除了能张嘴说话之外,手脚都动不得,也什么都做不了。 沉不死那些侍卫! 可怜那些侍卫,见自家小姐挣扎动弹不得,也只能齐齐跳下水救人。 冬天池水又冷又冰,冻得他们手脚也跟着发麻,比平日僵硬许多。 动作自然慢了下来。 裴纯的笑意更多了几分。 上辈子,他们这些人也是听着自家小姐的命令,带着许多百姓,生生闯进了长公主府。 如今换她这般报复回来不过分吧! 裴纯耳尖微动,她听到了属于男人的沉重步伐,和小厮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 是裴氏的家主裴钟来了。 那厢,看着被侍卫们七手八脚的,好容易救上来的二女儿。 裴钟的面色挂不住,一脸恼怒的转向自己的夫人:“她穿这么少出来作甚? 裴家的脸都被你这浪荡女儿丢尽了!” 那夫人也面色不好,但此时也没空理会裴钟的质问,只是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覆盖在冻得瑟瑟发抖女儿的身上。 将自己可怜的女儿搂进怀中。 脑袋一扭,看着裴钟便露出了几分泛红的眼眶:“老爷说的什么话,咱们琳儿是那种姑娘吗? 再说了,琳儿已经及笄,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大冬日的自己跳进水中,分明是有人故意将琳儿推落了水!” 说罢哀怨的扫了一眼裴钟身后穿着华丽的妇人。 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裴钟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起来,也跟着夫人的眼神,将视线投在身后穿着华丽的妇人身上。 将人看的面色惶恐极了,当即便跪了下来,风情万种的请罪:“夫人,妾一直跟在老爷身边,哪里有机会跑来将三小姐推下去,更……更别说做出辱没了裴氏门风的事啊! 老爷,妾冤枉啊!” 抱着裴琳的夫人眼神顿时一厉,对着美妇人便厉声呵斥:“浑说什么!什么辱没门风!你女儿也是裴氏女,今日这件事情传出去,谁都得不着好! 再胡咧咧一句,小心我撕烂你个贱人的嘴!” 看着远处还在与夫人掰扯这件事情的裴钟,裴纯眼神闪了闪。 裴氏家主啊…… 此人当年得了裴氏族长的位置后。 毫不留情的,把还不是驸马的爹爹与祖母赶去了庄子上。 且,发生了她与古渊那件事情之后,带头弹劾父兄的就是他。 听说他当初还联合了靖王、太子,一同给陛下上折子呢。 要求废除她几位哥哥的官位。 更是跪在长公主府门口,说她不配为裴氏之女。 要请百姓为他裴钟做主,撺掇百姓闯入公主府,要将她陈塘。 此事过后,踩着公主府的人名,裴钟的官位也提升了好几阶…… 想到这儿,她面上陡然扬起几分笑意,手指摸索向腕间,用作飞镖的锋利竹片。 这回竹片倒不是在街上小贩手中批发的。 而是长公主府内有一片竹林。 这种竹片暗器是爹爹做给她玩儿的。 她那时候还小,手劲也不大,爹爹怕她玩刀子伤了自己。 所以就自己砍竹子,一刀一刀的给她削出这种平直又细长的竹片。 时间长了,几位兄长也见得多了,经常跟着爹爹一起做手工。 几个兄弟共同做些五花八门的竹制品逗她玩。 裴纯摩挲着手中光滑的竹片。 想,反正大哥没在她身边,那她做点什么,估计也没事吧! 她盯着裴家族长,也就是爹爹名义上的弟弟。 祭出暗器,瞄准了他的眼睛—— 第13章刺客 不留余地的发射出去—— 嗖! “啊!”那裴钟只觉眼前一晃,右眼不过瞬间就黑了下来,巨力之下,人也大头朝下栽倒过去。 “啊老爷!有刺客!有刺客!” “老爷!!” “快抓刺客!” 听着身后慌乱的声音,裴纯得意的咧开嘴角。 瞧了一眼裴钟的惨状后,看着还来不及上岸,在水中的侍卫们被支的团团转,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直奔裴家的书房而去。 祖母不在裴家,她也没什么别的事情。 现在,找大哥,回家! 身后,裴钟被人七手八脚的扶起,痛的弯腰捂住右眼,鲜血却顺着指缝不断流淌。 他根本顾不得别人。 只能在原本是盛放眼珠的眼眶内,摸索到一片薄薄的硬物。 十分锋利。 “啊!我的眼睛!!” 裴琳刚上岸,便发现自家爹爹的右眼中插着一个十分骇人的竹片。 吓得她刚要失声尖叫,就被自家母亲狠掐了一下肩膀。 她一愣,顿时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跑到裴钟身边,面上全是眼泪:“爹爹,快叫郎中! 快去请郎中啊!” 这话不用她喊,但是她刚惹了祸事,爹爹还受了伤,此时的心情定然是不好的。 若是她再不赶紧表态,等待她们母女的定然是爹爹的迁怒! 裴钟痛的浑身颤抖,脑袋嗡嗡直叫,额角青筋暴起。 根本理会不了自家女儿的叫声。 只能被众人搀扶着奔向前院。 裴琳的母亲也趁机给女儿今日的情形找补:“快去请李神医!” * 裴纯在侍卫们的搜查中矫健的翻身,出了裴府。 身后跟着的是面色不佳的裴清。 为了不被人怀疑,二人只能暂时放弃回去长公主府的路,选择绕远。 “明澄,刚才我在裴钟的府上瞧见了一样东西。” 裴清开口,语气沉沉。 “什么东西?”裴纯扭头看向裴清,神色惊奇。 是通敌叛国的证据?还是投靠太子的文书? “隔墙有耳,回家再说!”裴清脚步不停,那神情,颇有几分老神在在。 裴纯:“……”微笑,“那我请问您现在跟我说什么!” 她叹了一口气,成功被勾起好奇心。 裴清语气戏谑,振振有词:“我乐意,就愿意瞧你的乐子!” 二人自出了裴府后紧绷的气氛,因裴清此时的玩笑缓和不少。 “咳,那什么,哥哥,我想去……”裴纯吞吞吐吐。 裴清皱眉:“不行!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半夜去、去找……反正不行! 想去明日我亲自带你去!” 他知道这闲不住的妹妹到底是要去找谁。 但今日太晚了,万一被人瞧见,她裴明澄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裴纯可惜的撇撇嘴,心中腹诽,今日反正都出来了,也已经夜闯了裴府,再顺路去偷着看看古渊又怎么样! 老古板! “你就是老古板,裴清!” 裴清顿时眉毛倒竖:“臭六儿,你竟敢骂我? 还敢直呼我的名字?你等着爹爹回来的!看我怎么告状!” 裴纯撇嘴:“幼稚!” “裴清幼稚鬼!老古板!” 裴清毫不犹豫的反击:“臭六儿!臭六子!” 气的裴纯直翻白眼,随手在街边抓起一把雪,顺手揉成团,对着裴清的脑袋便扔了过去。 “啊!裴纯我生气了!大冬天的你往我脑袋上扔雪是吧!”裴清语气抓狂。 “略略略~”裴纯毫不在意,放松着蹦跳走远。 墙内。 听着兄妹二人笑闹渐远的声音。 古渊捏着冰凉笔直的赤色小蛇,垂眸,学着裴清的语气:“大冬天的你不冬眠,就爱往那边爬是吧!” “你说话啊,说略略略!裴六小姐刚才便是这般回应的!” 蛇:“……”蛇没理他,悬空着身子倒挂在古渊的手掌。 对着兄妹二人消失的地方,神情兴奋的吐着信子,一双赤红的蛇眼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癫狂。 可惜被狗币主人无情抓着,一点都向前不得。 蛇身只能紧紧的绷成一条直线,对着墙的另一边频繁吐出信子,像是在感受,又像是在追逐。 闻嗅着香甜气息逐渐走远,赤红小蛇愤怒的扭头,盯上抓住自己的主人。 冰冷邪恶的毒牙露出,暴躁的对着古渊的手腕便一口咬了上去。 沁凉的毒液随着伤口逐渐流入古渊青白的血管。 他被冰的瑟缩了一下,导致赤色小蛇以为他害怕了,咬的更加凶狠用力了些,恨不得当场撕下一块肉来。 “呵,我都没闻到呢,能给你闻?”古渊冷嘲。 说罢,便将松开嘴巴的赤色的小蛇塞进了自己衣领处。 冰凉的蛇鳞缓缓在他的脖子上游走,灌进来的冷风叫人十分难受。 看了一眼墙壁的高度,他果断放弃了爬墙的想法。 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神色带着几分可惜走远。 另一边。 “刚才是谁在墙的那头?为甚么拦我?”裴清有些忧心。 生怕被人察觉,从而联想到裴钟遇刺的事情与他们长公主府有关。 “是古渊啦大哥,放轻松。我的耳朵你还不相信?” 裴清皱眉:“万一他……” “放心啦大哥,古渊巴不得京城越乱越好呢。”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裴清眼神怀疑。 她转转眼珠:“反正我就是知道。” 总不能说是上辈子知道的吧。 无奈摇头,裴清也没多话,转身朝着长公主府而去。 不是他放心古渊,而是他放心裴纯的耳朵,也放心裴纯的眼光。 能让妹妹在中了药之后,跨越大半个靖王府,去单独抓古渊解药效。 此人……首先,定然是能被妹妹拿捏在手中的。 就算不被拿捏在手,也能从靖王府的假山中,看出此人的乖巧,和不想与自家妹妹作对的姿态。 至少此人对于裴纯来说,是被拿捏在手中的。 今夜不阴天,星子高高挂在天空上,叫人看着心情都舒爽几分。 进入长公主府。 裴纯美美喝完琴嬷嬷递来的火辣姜汤。 到了景园,第一件事,便是脱下满身暗器的夜行衣,钻进烧的热烘烘的小炕上。 冬日外头实在是冷,她身子虽然好,但也不是铁人,在寒风呼啸的房顶上趴了许久,神人也顶不住。 躺进暖和的被窝中,裴纯松了一口气。 想到今日裴琳被扔下池塘,还有裴钟被射伤的双眼,心中有股说不出的畅快。 但是她总觉得还不够。 上辈子,裴琳带人伤到了娘亲,让娘亲的身子就此衰败,活生生受了许久的苦日子。 甚至最后,她还未动手,娘亲便触柱而亡。 只留下一句:“纯儿,好好活着,娘是自杀的,与你没有关系……” 触柱…… 那时候,娘亲的眼神中都是解脱、担忧、还有什么来的? 裴纯悚然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来娘亲濒死时的眼神。 还有裴钟,若是没有他在长公主府外长跪,用百姓的舆论相逼,以求将爹爹赶出裴氏宗祠。 说她裴纯做出的事情枉为女子,信国公不需要这样的女儿。 跪在长公主府门口,嘴一张便嚷嚷着让她陈塘。 娘亲怎么会经历那一遭! 那时候,爹爹与哥哥们刚得胜回朝,连她面都没见到,便匆匆进了宫去。 结果呢,去求皇帝,回来的便是已经卸去甲胄,下半身血肉模糊的爹爹。 可爹爹还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说:“乖小六儿,莫要多想。 是爹的错,是爹连累了你,也是爹识人不清,养了一头白眼狼…… 更是爹树大招风,只要有一点能被攻讦的点,便会被他们揪着放大。” 皇帝的斥责、百姓的鄙夷。 仅仅是落下池塘怎么能够?仅仅是一只眼睛怎么能够? 这只是开始! 落下池塘的裴琳被身边侍卫救了,是她故意所为。 她想看看上辈子,被人当街指点为荡妇的情况,如果发生在裴琳身上,她会如何! 裴琳的爹又会如何! 翌日。 裴清与裴纯早早的便踏上了马车,准备去往古渊的住处。 昨夜一场雪,将刚清扫出来的路面再次被掩埋。 马车车轮嘎吱嘎吱的碾在雪上,车夫小心翼翼的操控马车的方向。 质子府的占地面积非常小,连京城中富庶人家的院子一半都没有。 甚至颇像平民百姓居住的那种小院,也没有匾额,连里面住的是谁百姓们都不知道。 当然,这是赵国皇帝特意而为之。 马车缓缓停下,裴纯率先跳下马车,一眼便瞧见了浑身苍白落雪,跪在府门外的古渊。 衣摆处已经结冰,脸颊也被冻得通红,此刻正低眉顺眼的缩着脑袋,肿成萝卜的手拄在冰凉的雪地上。 连马车停到了身前都没抬起头,好像已经被冻僵。 看着惨兮兮的。 她扭了扭手腕的如意珠暗器,面色不好,脚步非常迅速,直奔古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