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个脑洞》
1. 吻痕如虫咬一
巨大篝火在黑夜中燃烧,橘黄色光芒让人心生温暖。寂静之后,坐在篝火旁的人群中,有人开口:
“好无聊啊,还没有信号,不然大家讲讲故事吧。”
此言一出,获得了大部分人的赞同。
一对甜蜜情侣中的女孩子率先开口:“那我想分享我的恋爱故事。”
大伙儿都笑起来。
“不仅仅是撒狗粮。”女孩正色,“我的男朋友和别人不一样,他是一只蚊子精。”
所有人都眼睛微亮,被引起了兴趣。
她笑了起来:“你们一定很好奇,怎么和蚊子谈恋爱。嘛,夜色还很漫长,我可以慢慢讲……”
Part1
周娜娜再一次给自己的大腿涂青草药膏,这个牌子他们家用了很久,味道很像风油精,冲鼻的清凉。
手指使劲按揉在一块钱硬币大小的鼓鼓红包包处,一阵冰凉至火辣的感觉便从那腾起。
……又痒又爽。
她男朋友刚刚被她打了一巴掌,可怜巴巴地缩在蚊帐角落里喊她。
“娜娜……”
“娜娜……”
周娜娜对他凄冷的呼唤充耳不闻,甚至想竖个中指。
滚你丫的。
她不止腿上大包小包,手臂上也有。深红如豆沙印,烙在雪白肌肤上格外明显,而且还很痒。
非常痒!
被蚊子咬了能不痒吗?咬她的蚊子就是他男朋友!
气得不行的周娜娜给自己抹药,视野里伸出一只修长冷白的手,薄薄的皮肉附着着青筋,指节凸出,圆润的指甲是浅浅的灰色。
周娜娜冷笑:“得了灰指甲,一个传染俩。”
“娜娜,我帮你涂好不好?”
“不好。”
“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求你了。”
“不好。”
“我下次不偷偷亲你了。”
“……”
“真的,我保证。”
“男蚊子精的嘴,骗人的鬼。”
周娜娜撩起眼皮看他男朋友,他本来就长手长脚的,困在这小小一块四方蚊帐里,愈发显得逼仄。
头发还乱糟糟的,蓬松得像团羊毛。冷白的小脸还有红色的指痕,这是周娜娜不小心拍上去的。他瑟瑟缩缩地迎着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伸着手想要拿过药瓶。
“啪!”
周娜娜打下他的手。
这回是用力的。
男朋友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黑漆漆的瞳仁蒙上一层水雾,可怜极了。
周娜娜一点都不可怜他,谁叫他偷偷亲自己的!他身为蚊子难道没有蚊子的自觉吗?
他的嘴有毒啊!
是这样的,身为一只蚊子精,他只要舌头接触周娜娜的皮肤,亦或者其他人类的皮肤,就会被动吸血。
厉害吧,被动的哦。
除了接触周娜娜的嘴巴和某处(哔——消音)
周娜娜为什么会知道?
那当然……
是因为他们尝试过。
(哔——消音)
蚊子精男朋友很黏周娜娜,从他是只蚊子开始时就是这样。所以成了周娜娜正牌男友之后,就更加克制不住了。
他是夜行昆虫,大概。
总之,半夜不睡觉,看着香喷喷的周娜娜就……
你们懂的。
年轻蚊子精,火气旺。
亲嘴嘴就算了。
亲完嘴嘴他还不满足的,必须继续往下,越下越好,越下越好,越下越……
……
于是,周娜娜无数次被痒醒。
普通蚊子咬一身包已经够难受了,睡梦中还会不自觉去挠,然后生生被痒醒。
而且,男朋友不是普通蚊子,他是蚊子精,蚊中蚊,比一般蚊子更毒。
蚊中蚊,不饶人,逼得人,满身疤痕。
长夜漫,痒死人,一身包,气得骂人。
——并不顺口的顺口溜
周娜娜第一次被男朋友亲醒之后,看着自己身上的遍布的红色小山包,差点吓得猝过去。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怪病,眼泪婆娑地冲去医院,报了个专家急诊。
医生检查完,慈祥地告诉她:
“孩子,你这是被蚊子咬的。”
“不要太节约了,该花的钱还是得花。来,我这里有一盘榄菊,送给你了。”
周娜娜:“……”
Part2
周娜娜回去领着男朋友试验了一遍,很好,亲脸脸肿,亲手手肿。痒得周娜娜要死不活。
此后周娜娜就不肯让他随便亲自己的皮肤了。爽的是他,受罪的是自己。
等等,哪里怪怪的??
但是狗改不了吃屎,蚊子精改不了黏人。
他半夜蹭着蹭着脸,就忍不住上口了。
嘴巴已经到了,舌头还会远吗?
“啊啊啊啊!你嘴有毒啊!”周娜娜咆哮。
周娜娜脚板肿了。
男朋友跪在光滑油亮的地板上,又乖又怂地给她揉药。
周娜娜一脚就踩在他脑门上,将他卷毛毛头发弄得更乱。
“你亲哪里不好?你啃脚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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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干屁!未必我的jio还是香的?还脚板心!你故意的吗?”
男朋友低头认错,软软道:“娜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亲着娜娜圆圆润润、弹弹的指头没有用舌头的,但是娜娜勾了勾脚趾,白嫩嫩的小脚一缩,我就着了魔一样亲上去,舔了一口。我发誓我只轻轻舔了一下,就一下。”
说到这里,他喉结一动,似是怀念。
周娜娜:你是变态吧!
“就算一下,脚心我能不抠吗?这是脚心啊大爷!而且,你晚上亲俺脚,白天亲俺嘴巴,俺要是有脚气,怕不是上下都完蛋!”
蚊子精当即悔过,保证自己再也不动那条罪恶的舌头,除了接吻和(哔——)
周娜娜轻信了他话,后果就是顶着眉心中间的超大‘朱砂痣’去上班。
老板:“咦?你咋脑门肿了?”
周娜娜:“蚊子咬的。”
老板:“但是怎么包这么大。”
周娜娜:“蚊子毒。”
老板:“哦,那你为什么包这么大?”
周娜娜:“蚊子大……”
同事:“咦?咦?你咋脑门肿了?”
周娜娜:“蚊子咬的。”
同事:“但是怎么包这么大?”
周娜娜:“蚊子毒。”
同事:“道理我知道,但是,为什么包这么大?
周娜娜:“蚊子……大。”
邻居大妈:“哎你……”
周娜娜:“蚊子咬的包,蚊子毒,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有蚊香,谢谢。”
说话不算话,满嘴谎言的男朋友,要来有何用,分了!!
周娜娜冲回家,正欲实施责问时,她看见他朋友穿了一身燕尾服,正矜贵地站在桌边。
他肩宽腰瘦,硬质布料服服帖帖地契合着他的皮肤,白色领口下是细腻的喉结,脸庞逆着阳光,投落深邃的阴影。
“你回来了?我的主人。”
就站在那,都给人以一种贼帅贼有逼格贼好看的感觉。
单身几十年的周娜娜都看懵了。
而且他,拉开了自己的领口,露出了一小片莹润的肌肤。
眼眸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周娜娜,周娜娜觉得,他棕黑色如琥珀的眼眸中,栖息着某种勾人的光。
借以无辜的外表作掩饰,引人堕落。
周娜娜很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直起身子就扑了过去。
美色当前,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周娜娜:“我即使死了,钉在棺材里,在墓里也要用这腐朽的声带呐喊!我可以!ICan!”
2. 吻痕如虫咬二 Part
Part3
在一切的故事开头,有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就比如周娜娜。
周娜娜是个没出息的普通人,每天上班回家,两点一线。属性为空气,常常被人下意识地无视。
活到二十六岁,没才没貌,没钱没房,还没谈恋爱。
周娜娜以为自己要按部就班地去相亲,然后找个老实人嫁了,踏入婚姻的坟墓。
(然而,老实人又做错了什么。)
但是,事情出现了转机。
二十六岁的周娜娜,看了眼狭小的出租房,破旧的家具,对着桌上插着蜡烛的小蛋糕叹了口气:
“没钱都无所谓了,谈场恋爱不过分吧。”
她的生日愿望是……
想要一个很帅的男朋友。
满足自己二十六年来的少女心。
吹灭蜡烛。
周娜娜一点点睁开眼睫。
小小的水果蛋糕,油腻的印花桌布,昏暗的光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出现。
周娜娜叹口气,没什么心情地捏着叉子吃蛋糕。奶油很腻,但她平常不舍得买,因而全部都吃下去了,吃得肚子微突。
周娜娜吃完蛋糕就去洗澡,裹着浴巾出来。她想着等会看个电视剧就睡觉,电视剧里的那个小哥哥很符合她的口味,又奶又甜,简直是个守护天使。
周娜娜丢下浴巾,掀开蚊帐爬上床,与一双眼睛四目相对。
“……”
“……”
“啊啊啊啊——”
周娜娜一个咕噜滚下床,放开嗓子尖叫。
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躺在她的蚊帐里,他真的是男人,纯汉子,不是抱枕。皮肤冷白,肌肉紧实,腿长腰窄,臀翘屁圆。
周娜娜叫完,视线不可避免地从落到腰间某处。她嘴巴张大,眼神是被震惊后的呆滞,红云从脖子漫上脸,熟透了整张脸。
那个男人,在她这个大龄熟女,毫不遮掩,直白的,富有穿透力的目光中,给予了强烈的反应。
周娜娜眼发黑,腿发软,哆哆嗦嗦地捏着菜刀,差点没割到自己。
不要怪她没出息,毕竟纸上读来只觉浅,真人图像又颇为俗,她真的没什么经验。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周娜娜纸老虎地晃着菜刀。然后小眼神艰难地从某处挪开,往上移。
她看见了他隐匿在黑暗中的脸。
“啪嗒”一声。
菜刀掉了。
“娜娜?”
蚊帐里的男人钻出个脑袋出来,一张脸使周娜娜觉得陋室生辉,一时间看呆了,发出细细的抽气声。
这男人咧开嘴笑了,一口细细的白牙闪着冷光。周娜娜自己现在也呆着呢,她一时半会是没意识到陌生人出现在自己家里非常危险。
她眼珠子差点没落在那人脸上了,嘴角滑下来湿润的痕迹百分百是她的哈喇子。
“娜娜,我是你男朋友。”他如是宣布。
part4
凭空得到一个帅到合不拢腿的男朋友,周娜娜还有点慌,连声逼问他的来历。
他有点委屈,道:“我就是暗恋你很久的那个蚊子啊。”
暗恋已久?等等,蚊子?蚊子?
“天,你不会是蚊子精吧?”周娜娜大惊。
男人点点头。
他娓娓诉说自己的暗恋史,越说越幽怨,看着周娜娜的眼神都如泣如诉。
周娜娜呢,她都听呆了。
……
前因,是这样的。
蚊子精是个蚊子,不起眼的小雄蚊子。
他行动敏捷,嗡声不大,只要小心点,总会好好活下来的。
他有个小秘密。
他爱上了一个人类。
不要思考为什么一个蚊子能产生爱这种奇怪的问题,总之,他清楚的意识到,他喜欢这个女人。
即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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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她高如山峦,挥挥手就可以杀死他,他们压根不属于一个等级,他比蝼蚁还要可憎。
然而,爱情的甜蜜让他永远克制不住自己。
他着迷于她体味的芬芳,透过肌肤嗅到的血液的甜蜜,比他吸过的任何血都要香甜,她皮肤上细小的绒毛比微风都要柔软。她的发丝散落幽香,肌体柔嫩诱人,她是他心中命定的爱人。
但他永远得不到她,无法和她在一起。
他成日盘旋在周娜娜身边,因为害怕被周娜娜发现,他不敢吃太饱以免身体变壮惹人讨厌,他不敢飞得太近以免被听见,也不敢出现在她视线里,怕看见她憎恶的目光。
他曾经亲眼看见他的同类,一个肚子鼓鼓囊囊的雌蚊子被她一巴掌拍在墙上,流出的血液染红了雪白的墙壁,红得刺目。
他愈加恐惧,但跗骨之噬的瘙痒如影随形,他宛如扑火的飞蛾,难以控制自己追寻她的本能。
他嫉妒靠近她的每个雄性生物,甚至连蚊子苍蝇都嫉妒。他不明白自己的占有欲为何如此之强,但他可以肯定,这种不该有的情绪会使他毁灭。
他咬了很多个试图接近周娜娜的男人。他的蚊毒比起一般的蚊子不知为何要强许多。
他咬的一个男人,腿肿到不能上班。
他咬的另一个,眼皮肿成鸡蛋。
他还让叮那些男人的脚心、耳垂、眼皮、嘴巴、咯吱窝、(哔——)……
本来就少的追求者也一一散去,周娜娜是他一只蚊子的了。
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还是被周娜娜发现。
那一巴掌像九天如来佛的巴掌,轻而易举的看到把他满腹的阴谋诡计,连同大肠内脏,头脑皮毛,拍扁在桌子旁。
溅出一滩暖热的血。
那桌子旁边,有一束小小的,不能再小的礼物,这是他想送给她的。
他的四肢和她的汗毛扎成的花束。
他献给她的礼物。
3. 吻痕如虫咬三
Part5
周娜娜不会注意到一只小得不能再小的蚊子,更不会注意到,被她拍扁的蚊子尸体,掉到地上去后……
死而复生。
执着的蚊子死而复生之后,庆幸惊讶之余,愈发小心谨慎,但有了第一次被拍死,就有了第二次。
再多榄菊黑猫蚊香液蚊香片都杀不死的蚊中之王,屡次把自己的性命葬送在周娜娜的手上。
有时候是站在台灯上看周娜娜工作,忘记这姜黄色的台灯上一只蚊子有多么显眼,他就被一根手指头摁死了。
死得妥妥的,透透的,周娜娜还嫌弃地擦了擦手指。
有时候是睡觉时停在周娜娜的颈窝里,他蜷缩在那,鼻尖都是诱人的甜美气息,睡得香甜时,然而被挠痒痒的周娜娜搓死了。
尸体卷成一团,迷迷糊糊的周娜娜一个弹指弹下床。
有时候是在浴室里,看着周娜娜洗澡的身体看呆了。明明生理构造都不一样,理应没什么可看的,但他视野中的凹凸起伏的胴体像藏匿在浓雾中的宝藏,像女神般高不可攀。
他像个痴迷神迹的旅者,危险到来也无法察觉。最后被几颗水打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溺毙在暖洋洋的洗澡水中,然后心甘情愿地被冲进下水道。
他死了很多次,本以为就将一直这样下去。从一开始的独占到最后绝望的守护,他会看着周娜娜恋爱、结婚、生孩子、老去、死亡。
他依旧不为人所知,他只是只不起眼的蚊子。
他经常看周娜娜看电视剧。
周娜娜喜欢的那个偶像剧,男主角颇受她喜欢,他在故事里的身份是女主角的守护天使。
“我要是也有个帅气的守护天使就好了。”周娜娜感叹,眼睛都闪闪发光。
他在心里默默咀嚼这句话,几分苦涩。他就算再守护她,也永远得不到守护天使这个温暖美丽的头衔。
顶多算守护蚊子。
还是被她拍死过很多次的守护蚊子。
见不得人的。
……
听完这前因后果,周娜娜都沉默了。
她的理智说:这太特么扯淡了。
她的情感说:他好帅。
她的理智说:也许他是个不怀好意的坏人。
她的情感说:他好帅。
她的理智说:他没准打算骗你呢。
她的情感说:他好帅。
他好帅他好帅他好帅他好帅……
于是蚊子精就成了周娜娜的男朋友了。
周娜娜也不是很轻率的决定的。
她也是经过多方面考虑,毕竟自己年纪渐长,而且她家门窗都很严密小偷进不了,况且自己确实有需要男朋友的需求,综合各种……
他好帅哦……不需要理由了。
而且不仅脸好看,其它地方也不是银枪蜡头呢。
酿酿酱酱的情侣生活真的很爽,生活也超级协调圆满,简直圆了二十六年的大龄单身梦了。
男朋友:“可是我不能亲你……”
周娜娜:“亲嘴不就好了?”
男朋友嘟囔着:“完全不够啊。”
周娜娜:“你还记得你把我的某个部位亲大一个罩杯的事情吗?”
男朋友低头忏悔:“对不起。”
周娜娜哼了一声,道:“连(哔——)头都又肿又大了呢。”
男朋友小心朝她领口下望了望,压抑自己的情绪,哑声道:“我帮你亲亲,止痒好不好?”
周娜娜脸涨红:“喂!只会越来越痒好吗?”
他砸吧着嘴,含糊道:“那都、帮你止痒……不是有句话叫,叫以毒攻毒吗?”
“真、真的?”
“娜娜……来试试吧……”
……
“滴嘟滴嘟滴嘟——”
周娜娜进医院了。
Part6
如果能用眼神杀死一个人,她男朋友已经被千刀万剐,万剐千刀了。
男朋友跪在床边忏悔,两眼泪蒙蒙:“对不起,娜娜,我错了。”
周娜娜:“男人说话能算数,母猪都能爬大树,呵!”
医生拿着病例过来,推推金边眼镜:“周小姐,诊断的结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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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蚊子咬了。”
周娜娜:“哦,我知道。”
医生:“所以你是去非洲裸奔,在大丛林里和蚊子共舞了吗?”
周娜娜:“喵喵喵?”
这个医生话够呛,路子够野的。
周娜娜沉思:“其实只是我家里蚊子比较多。”
医生拿笔敲敲病历本:“我看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交完费用就可以走了。”
这个医生态度真冷漠啊。
周娜娜一瘸一拐地要回家,站在病房边的医生扶扶眼镜,道:“如果中蚊毒次数太多,您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保险起见,您还是跟蚊子保持距离比较好。”
“咦?”周娜娜听见医生话里的某种意思。“您知道些什么吗?”
医生道:“至少,比您想象的要多。”
周娜娜还欲问些什么,男朋友抓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娜娜,我们回家吧。”他脸色有些苍白。
周娜娜被男友恳求的眼神击倒,牵着自己的男友回家了。
有了先例在前,男朋友终于懂事,学会了克制,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蚊子的口器是非常重要的器官,他总是忍不住放点什么在嘴里磨,嘴巴上蹭。
简单粗暴点说,就是嘴痒。
要是蹭上了周娜娜的皮肤,那可是正极撞上负极,吸在了一起,完全没法放开。不过因此也解了痒。
然后周娜娜就遭殃。
不能蹭脸,男朋友开始蹭沙发,蹭茶几,蹭墙,蹭马桶,蹭一切可以蹭的东西。
有时候周娜娜下班回家,看见男朋友撅着屁股,嘴巴在门口的毯子上蹭来蹭去,像条虫。
周娜娜:拳头硬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周娜娜想了不少法子。
经常含着棒棒糖,嚼棒棒糖,嚼东西是OK的,后来什么吃的都不管用,他一口尖牙,咔嚓咔嚓全嚼碎了。
周娜娜又想过要买一直磨牙棒,男朋友有点嫌弃,委委屈屈:“我又不是狗。”
周娜娜安慰他:“好啦我知道的,你是蚊子,不是狗。”
4. 吻痕如虫咬四
说实话平时的举措,看起来真的很像狗狗。但是让男朋友叼跟磨牙棒,确实不美观。
而且他话又多,天天娜娜长娜娜短,嘴巴就没有一刻空闲,蚊子的吵扰嗡嗡声即使化为人了之后也刻在骨子里。
叫他不说话,那真是够为难他的了。
经过长时间的实验,周娜娜终于找到了个稳妥安全且有效的法子。
周娜娜:“你在干嘛?”
男朋友含糊不清地说:“娜娜,我在刷牙呀。”
周娜娜:“你刷了两个小时了。”
男朋友:“我想刷更干净点。”
周娜娜:“吐了泡沫,我看看你嘴巴破没破。”
以防万一,周娜娜戴了手套去碰他的嘴。他的牙齿噌亮,可以去拍牙膏广告了。还尖尖的、细细的,很可爱,像春生的竹笋。
周娜娜捧着他的下巴,怜爱道:“你的牙齿白得像贝壳,完全不用刷。”
男朋友羞涩道:“为了你喜欢,我都值得的。”
周娜娜笑容不变:“是吗?我怎么觉得,你就是嘴痒呢?”
男朋友眼泪汪汪:“其实是有点点,只是有点……”
周娜娜撸起袖子:“别怕,我来治你的嘴痒,不用跟我客气。”
周娜娜撸起袖子,一边给男朋友的脸来一巴掌,啪啪脆响,他的可怜小脸蛋就红了。
周娜娜:“嘴巴还痒吗?”
男朋友含着泪泡点头:“是不痒了,但是脸麻了。”
周娜娜:“好过你嘴巴总是停不下来。”
之后。
周娜娜:“你是不是把一箱子的玉米都啃完了?”
男朋友:“我、我是看太多了怕浪费。”
周娜娜:“是不是嘴痒了?”
男朋友:“是……”
“啪啪!”
“还痒吗?”
“不痒了,谢谢娜娜,娜娜真好。”
“不客气。”
……
男朋友:“娜娜……”
周娜娜:“嘴痒了?”
男朋友:“嗯……”
周娜娜:“真是拿你没办法。”
“啪啪!”
“舒服了吗?”
“舒服了,谢谢娜娜,娜娜真好。”
“不客气。”
……
“娜娜……”
“啪啪!”
男朋友捂着脸,哽咽:“我只是叫你吃饭……”
……
解决自己完美帅气男友的一点小毛病,娜娜并不觉得辛苦。
刚开始两人还是有些适应不来的,男朋友总以为她打他是因为她不喜欢他了,半夜躲在蚊帐角落里,用蚊帐蒙着自己脑袋哭。
周娜娜可是哄了好久。
后来两人习以为常,经常男朋友做饭,喊一声娜娜,扭过头,娜娜就是两巴掌,干脆利落,立马解决问题。或者一起看电视,男朋友嘴痒开始蹭脸蹭沙发蹭茶杯,一巴掌甩过去,啥毛病都没了。
完美!
Part7
面对家人的逼婚逼着相亲,周娜娜坦白自首,把男朋友交了出去,换得自己的安全。
几次视频后,周娜娜父母对她的男朋友都非常满意,要求她带他回家。恰好新年也到了,帅气的小伙子还能长长爹妈的脸面。
关于工作和来历,周娜娜编了一套还行的说辞。反正相亲也都是应付了事,勉强自己,那干嘛不找个自己喜欢的。
况且他又会做饭,又会做家务,人高马大,帅气可爱,简直是完美的对象。
男主内,女主外,她赚的钱少没关系,养活两人也绰绰有余。
周娜娜美滋滋带男友回家,不出意外他赢得了全家的欢迎和喜爱。
“是的,我是医生,对,在xx医院……”
周娜娜心想,上道也挺快的嘛,这么快就知道怎么糊弄家长了。
还打针的,他什么时候打过针。
忽然想起了什么,周娜娜脸悄悄红了红,好吧,身为一只蚊子,它还是挺会打针的。嘿嘿。
男朋友大显身手,要展示自己的厨艺。周娜娜过去帮忙,一桌子人热热闹闹,年味十足。
菜都做好了,端盘上桌。
周娜娜和男朋友并肩站着,看着一桌子的饭菜,非常有成就感。
“娜娜,痒了。”男朋友小声说。
“啪啪!”周娜娜左右开弓,一边一巴掌。整套动作流水般顺滑流畅,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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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极。
打完之后,空气格外的安静。
一大桌的男女老少,父母亲戚,七大姑八大姨都惊恐地望着她。
“……”
周娜娜脖子咔咔咔地转头,终于明白了这种可怕的寂静是怎么回事。
周娜娜咽了咽口水:“是这样的,如果我说,他的脸上?有两只蚊子,刚好一边一只,你们会相信吗?”
桌上众人:“……”
小侄女奶声奶气:“姑姑,可是现在是冬天耶,没有蚊子。”
周娜娜:“哦……也有可能是,蟑螂?总之,肯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我只是不小心的,真的!”
大侄女幽幽道:“姑姑,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周娜娜:“等等!不是啊!我没有家暴!只是因为他嘴痒,真的呀!”
半边脸通红,眼睛还很湿润的男朋友点点头,加上暖融融的羊毛衣,柔软的发丝,白皙而显色的皮肤一衬托。
简直就是温柔人夫惨遭家庭暴力,妻子粗暴凶狠,大过年的团圆饭上也能大打出手!当众甩巴掌!可见他们日常相处中,妻子有多少更惨绝人寰的罪行!
男朋友说:“不是的,我是自愿的。娜娜是为了我好,我很感谢娜娜。娜娜,你可以再来两下。”
众人从惊恐地发现一个正常人变成了神经病的目光到,一个正常人变成了神经病不说,还心理变态,把男朋友都洗脑PUA成这样了。
齐齐警惕而谴责,惊恐而害怕地望着她。
小侄女都觉得他可怜,转头问妈妈:“妈咪,要报警抓打人的姑姑吗?”
周娜娜:“不是啊!”
大侄女拿起手机:“姑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会去看你的。”
周娜娜:“真的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啊!”
好在,一家人还是有心的。
在她胡言乱语的解释,外加男朋友火上浇油,哦不对,应该是救火的解释下,勉强说服了众人。
与其被当成家暴犯,情侣之间有特殊癖好似乎更能接受点。
餐桌上几个德高望重的叔叔阿姨望来几眼,周娜娜就脸上火辣辣一阵。
并没有可以接受啊!她才不是这么变态的人!
5. 吻痕如虫咬五
正义感爆棚的两个侄女因为自己包庇了家暴犯,内心十分谴责,窃窃私语,商议怎么把姑姑扭送公安局,救出可怜的姑父。
周娜娜装作没听到,其实已经脚趾抠地,恨不得扣出一吨的土把自己埋起来。
饭后,父母诚恳地和她探讨情侣之间要把握好某种亲密度,太过火会引起不好的事情云云。
之后她只能躲在房间里给男朋友扇巴掌,支撑他一顿时间不嘴痒。
偷听的两个侄女面面相觑。
小侄女:“姑姑还在打姑父吗?”
大侄女:“可能?大概?”
小侄女:“还要报警吗?”
大侄女:“算了,被当成变态抓起来姑姑,好丢人喏。”
这个年过得格外羞耻艰难,年后周娜娜跑得飞快,拖着男朋友就闪得没影了。
她觉得自己再也不敢见那些亲戚了,一世英名,今年毁于一旦。
Part8
两个月后
周娜娜帮同事去医院拿药,碰巧见到了上次治疗自己的金边框眼镜嘴毒医生。
“嘿!金医生!”周娜娜朝他打了个招呼。
金医生点点头,问到:“现在还有中蚊毒吗?”
周娜娜不好意思道:“很少了。就是……”
她四周张望一眼,小声说:“他老是嘴痒,克制不住要磨东西,或者嘴里嚼什么东东西。之前打一下就可以撑很久,现在我天天手抡成了大风车。”
之前扇巴掌就是这个医生提的意见,周娜娜悄悄来找过他。不知为何,男朋友很不喜欢见到这个医生,甚至都不愿来医院。
她起先还以为是吃醋,后来发现应该不是。医生说很正常,是人都不喜欢来,不是人,也不喜欢来。
周娜娜马上就知道了金医生看出男朋友是只蚊子精。
周娜娜:“有啥办法吗?”
金医生说:“要给他做个毒腺的小手术。这得让他来医院。”
周娜娜想起之前坑蒙拐骗男朋友都不愿意来,想不出法子,踌躇地在医院门口徘徊。
还是干完活的金医生给她出主意。“就说你病了,让他来看你。”
周娜娜一口应下,给男朋友打了电话。
从来不肯来医院的男朋友听完,二话没说往医院赶。
到了医院,看见坐在长凳上玩手机的周娜娜,男朋友的脸都气鼓了。
“你骗我!”男朋友指责。
周娜娜嘟囔:“我是病了嘛,我脚崴了。”
男朋友收敛脾气,蹲下来问:“现在好了吗?我背你回家吧。”
“回家可以,不过要先看病。”周娜娜抓住他的手。
不远处,金医生缓步走来。
“娜娜!”男朋友惊慌地喊。
“没事的,别怕,他是给你治病的!”周娜娜拉着男朋友的手不放。
“他才不是——”男朋友挣脱不开周娜娜的手,极度惊恐下,衣衫破碎,变成一只大如牛的黑蚊子,抓着周娜娜就要撞破玻璃逃跑。
“他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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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原本人来人往的走廊不知何时,人消失得一干二净。
走过来的金医生,缓缓摘下眼镜,嘴里吐出一根长舌,弹射而出,将大黑蚊子卷入腹中。
周娜娜掉了下来,吓晕了过去,耳边只恍恍惚惚听见一点声音。
“吃掉我——”
“咕哇!”响亮的蛙鸣。
Part9
“现在是新时代新社会,而且,青蛙是益虫。”金医生擦擦眼镜。
“我才不是害虫。”蛙口逃生的蚊子精躺在病床上,周娜娜给他削苹果。
金医生:“反正毒腺的手术做好了,日常是不会有嘴巴碰上皮肤就红肿的症状。哦,还是会有一点,增添情侣之间的趣味?”
周娜娜:“那嘴痒呢?”
金医生:“没事了。不会再出现了,另外,偶尔多抽几巴掌,他会舒服的。”
男朋友:“喂!”
“没礼貌,金医生帮了你呀!”周娜娜敲敲他的脑袋,他顿时耷拉下脑袋。
“好了,以后可以肆无忌惮亲亲了,还不满意嘛?”
“满意。亲亲。”
“好,亲亲。”
秀恩爱的狗粮之光赶走了金医生,空无一人的病房,俩经历了波折的情侣终于可以腻腻歪歪了。
男朋友小声说:“娜娜,接下来可以亲你了吗?”
周娜娜:“亲呀,想亲哪都行。”
男朋友:“脚板呢?”
周娜娜:“Excuseme?”
6. 病树春一
赵家大宅。
书阁。
“滚远一点。”
我喘着气,把他的手推开。
这厮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借着力就握着她的手拉进自己的怀里。
“娇娇儿,又做什么生气?谁惹你,我把他弄来给你出气。”
好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看他端庄英挺,正人君子,实则私下不知何等风流放荡!
我看着他那番嬉笑怒骂的做作样子就生气,腹中是怒火中烧,又忍不出喘起来,咳得直不起身。
“唉唉,顺顺气,顺顺气。”
他连忙收敛表情,轻柔地拍着我的背。
“不气了不气了……”
我更是恨他哄小孩似的,简直恼怒得不得了。
“你自己做了,咳咳,做了什么你不清楚?我什么时候成了待嫁女,什么时候要成亲了?”
“唉——哪有的事儿。”
“你还隐瞒我?要不是杏珠告诉我,我现在还瞒在鼓里。我说这些日子府里怎么那么热闹……”
“碎嘴丫头。”
他轻微地呸了一声,又换上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
“哪里的话。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他脸蹭着我鬓边发丝,手里把玩着我的手指,捧到嘴边亲。
“我的娇娇,当然是值得最好的东西的。”
我毫不客气地抽出手,道:“我自然是值得最好的东西的,那你是么?”
他也不觉被喻做东西有什么冒犯,只是撑着椅背轻笑。
“我当然是最好的,最适合你的。论家世,朝廷内外,唯赵独大,权倾朝野,举目无双,我乃赵家长子,日后继承家业,难道不算人中之龙么?”
“狂妄!”我冷笑一声,“竟敢自喻为龙,你是忘了宫中的陛下了吗?”
他嘻嘻地笑着,亲昵地亲亲我的侧脸,轻声道:“若娇娇欲为凤,那也不是不行。”
“不过嘛……你得给我生个十个八个孩儿。”
我啐了一句。“胡言乱语!”
“论才气嘛?谁不知赵氏玉郎,天下无双。世间才气,我领八分。婵楼前后,枋湖两畔,谁不是为我对月伤情的青娥佳……咳咳咳……娇娇,你大概久居府里,不知道我的行情有多俏嘞。”
我只是撑着他的手,慢慢朝他探去。朱颜酡色,吹气胜兰,还未再近,他就气息紊乱,眸色深沉,肌肤隔着衣衫都崩得极紧。
这番定力,还敢说遨游玉楼前后,枋湖两畔?千里的胭脂粉黛莫不是要把他熏死罢。
“反正玉郎不缺红颜知己,何须娶我许娇儿呢?”
话刚说完,我便直起身,从他身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往外走。外头莞禾还立在门外,见我出来,连忙上前扶住我的手。
“娇娇儿!”
后面的人唤了我一声,我扭头去看。只见窗棂透进来的光洋洋洒洒落在他脸上,澄澈明静,面如冠玉,清俊怡人。
何谓陋室生光?此刻他翘着脚张狂不羁地坐在那红花梨木椅上,羽冠微垂,衣袍迤逦,端的就是容色无双,陋室生光。
他还未道,论容颜,他也是世间难得,独一无二。
“弱水三千,我只求娇娇一瓢。”
我闻声抬眸,他一双墨色晕染的眼睛灼灼逼人,有种赤诚的光,袒露在我面前。这个世家风流公子如是道,他眸中的光,竟有一瞬打动了我。
我心微动,却是转身而去。
“赵娇儿无这福分,玉公子还是将亲事罢了吧。”
莞禾看见公子的眼睛刹那间就黯淡下来,不由得替他感到可怜。
像公子这般的人,怎么会有女人拒绝……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莞禾扶着我的手,另一边的丫鬟上来为我披上披风。我看着院内的碧绿翠竹,葱葱郁郁,蓦然有几分惆怅。
纵然良辰美景,可又与我何关呢?一具残躯病体,如落花凋零,眨眼就春光不再了。
我轻咳几声,不再过多思虑,低头穿过繁枝翠色,回了自己的园子里。
回了漪澜居,我感觉头又点发晕,颇通医术的兰若连忙给我把把脉。
“主子,都说了不能动肝火,忌易怒易燥,您怎么不听呢?现在又吹了风,怕不是又得在床上歇息修养一阵了。”
我懒懒地倚在塌上,杏珠为我端上一碗热乎的杏仁茶,莞禾将羊毛毯搭在我身上。室内的香炉还飘着烟,暖意如春。
“主子又不是纸人,哪能一丝感情变化也没有。”杏珠嘟囔着。
衣椿瞪了她一眼,斥道:“你还说,嘴巴碎的,惹得主子生气。”
杏珠噘着嘴,不平道:“我只是如实禀告罢了,才不是故意惹得主子生气的。”
“好了。”
我打断她们的话,揉揉自己的眉心。
“你们越说,我越火气旺。”
这下几人都噤声,兰若去小厨房端来安神驱寒的药,我吃了几颗蜜饯,灌下药,便沉沉睡去。
许是安神加上受了点风寒,我这一觉倒是难得睡得深沉。好似陷在泥水里,沉沉浮浮的。
似乎有人手掌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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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掌心微凉,接着是唇,轻点在额间鬓角。蜻蜓点水,这只蜻蜓莫不是在发疯?
我想说什么,嘴唇微张,却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娇娇儿……”
那人叹了口气,轻探出身,吻住了我的唇。不知道是水还是药,顺着唇齿流下来,经唇舌的搅弄,灌进我的喉腔里。
我的思绪渐渐消散,没听见他呢喃着什么,再次陷入深眠中。
“娇娇儿,你可真是心有铜墙铁壁啊。让我一个独骑将军,怎的去攻城略地……”
一觉醒来,春光正好。我眨眨眼,看着窗外的繁花似锦,觉得真是大梦初醒。
“小姐,你醒了!”
杏珠喜出望外,连忙叫还在外头煎药的兰若过来。
“小姐醒了,兰若你快过来看看。”
兰若把药交给别的丫鬟看着,连忙进门来。我还浑身无力,衣椿为我披上衣裳,扶我坐起来。
“我这一觉睡了多久?”
我撑着下颚,莞禾给我送一盏花茶漱口,杏珠端来热水为我洁面。
“您啊,都睡了两天了,可把奴婢们吓坏了。”
衣椿给我简单地挽了挽发,拿根玉簪簪住。
“没什么大问题,还是得好生修养的。您可不能再随便出去了,现在春日,风甚大,一不小心就风寒如体了。”兰若说。
“知道了。”我懒懒地应了一声。“对了,我病着的两天,可有人过来么?”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还是衣椿道:“并无人进来。”
我横眉冷对,纵然身体虚弱,口气仍锋利。“你们这是欺我体弱,都合起伙诓我呢。”
“小姐息怒!”几个丫鬟连忙放下东西跪在地上。“我们真的不是诚心欺骗小姐的,只是,只是……”
我有点胸闷,只道:“赵泽来过了?”
“是……”
“来了多久了?来了几次了?什么时候的事……”
“娇娇儿,你若是想知道,问我也行。”
我这边才说着,赵泽已经进来了。看他素色衣袍,腰间挂着白玉玉佩,头上朱红冠点缀珍珠,仙气飘飘,恍若神人。
“出去。”
我看见他就觉得心烦,手指着门让他出去。
他反倒握住我的手指,丝毫不理会旁边四个丫鬟。
“你们先出去。”
几人面面相觑,又看了我一眼,犹豫地站在原地。
还算是有几分良心。
我心道。可卖身契也不在我手上,我也不愿去为难她们。
7. 病树春二
“你们先出去吧。”我朝几个侍女说道,她们明显皆是松了一口气,慢慢退下。
“好点了吗?”赵泽将我搂入怀中。
我有气无力地想推开他,可惜这流连青楼的纨绔子弟却是力气奇大,身手不凡。
“我的好娇娇,别生气嘛。”赵泽眯着眼睛笑,一双桃花眼当真是勾魂夺魄。
“我要是生气的话,得被你气死一百次吧。”我淡漠道。
赵泽眨眨眼,脸凑过来,亲昵地蹭蹭我的脸颊。“那就省点力,别生气了。”
我把他脸毫不客气地推开,低声咳了两声,缓缓道:“解除婚事吧。”
他笑意依旧,道:“不行。”
“我身子骨不行。熬得过春日熬不过秋霜,有了晨曦不一定有午后,你别在我身上浪费功夫了。”
“别怕。”他眼睛看着我,眼中有种东西让我浑身毛骨悚然。“陈国,最上好的灵芝药参,医术最精湛的医师,无尽的人力物力财力。娇娇,倾尽所有我都会治好你。”
“以我的身体,生不了孩子。这妻位,留给我也没用。”
赵泽挑眉:“娇娇,你的意思是,你甘愿为妾?”
一个妾字激怒我,我气血上涌,一巴掌就扇在他脸上。他被我打得脸一偏,习得多年的武功倒是一点没用到场。
“娇娇,别气别气!”他面如冠玉的一张脸顶着巴掌印,却紧张地看着我。
我垂首,只见血从唇角溢出来,一滴滴滴在他白色的玉佩上。我压抑不住喉咙的瘙痒,弯腰咳嗽起来。血花一朵朵绽放在他的袍子上,连乳白色的玉佩都晕染上了血色。
“娇娇……”他扶着我的身体,朝外面叫人。我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一边咳一边说道。“不许叫人,我一会儿就好了。”
赵泽不理会我,只叫着外面的兰若。
“你叫来也没用,我忍着一会儿就好了。”
赵泽不再一副不着调的模样,怒气涌上眉间。“你把你的命当回事么?赵娇儿,我告诉你,你命是我救的,也合该是我的,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几个侍女打开门跑进来,切脉的切脉,备热水的备热水,熬药的熬药,分工明确。兰若给我服下药丸,我看着这颗龙眼大的药丸,喉咙作呕。
“主子,吃下去吧。这是上百种珍贵药材所制,一颗就得上千金,由西岭快马加鞭送往京城,日日夜夜累死几匹马,这都是公子千辛万苦给您……”
赵泽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让她下去煎药。兰若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垂头下去。
我刚刚才吐了血,这会儿更是气若游丝,斜卧在塌上,像是下一秒就芳魂消散了。
赵泽为我把药丸分成几半,混着水送到我面前。我只是摇摇头,这酸苦艰涩的味道,一想起就腹腔翻涌。
赵泽脸色很平静,甚至是面无表情。我很少看见他这个模样,没有嬉笑,没有死皮赖脸,像是变了个人。
“赵娇儿,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不看他,“不必强求,天意如此,我们都无能为力。”
他笑了起来,狂妄至极道:“我只知道,我想要的,从来都要得到。哪怕是天道,也休想阻止我。”
“真是疯魔了。”我声音变小,气息也无力。
赵泽吞下药,还未趁我反应过来,捏着我的下巴就把药给我送进了嘴里。我揪着他的衣衫,他把药送进去还不肯罢休,唇舌在口腔里翻江倒海,看我脸色发白才退出来。
黏连的银丝细细拉长,我活得像是被吊起性命的妖孽,弱弱地被他抓在怀里。
我靠在他怀里,他把玩着我的长发,低声说着:“赵娇儿,还记得我救你那一日么?”
我没说话。
他兀自说着:“雾璧山,黄昏后,我骑着马醉醺醺赶路。谁料忽地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马儿惊叫不止。我看一道雷光劈在山顶,一个女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赵泽笑了一声,“你知我向来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感兴趣,又正巧酒气壮胆,便丢下嘶鸣的马独自上山。来到山顶,我看见了你。一身白衣已破烂不堪,歪倒在山顶,面容绝色,好似云上仙子。”
“然后你就把我救回来,三年都关在宅子里,严加看守,不得外出。”我淡漠道。
赵泽轻笑,贴着我的侧脸,耳鬓厮磨,亲昵之极。“我啊,就是那个偷了仙女羽衣的无耻之徒。好不容易得到了你,哪有肯还回去的理。”
“我只是个失忆的普通女子罢了。”
“普通女子会突然现身雾壁山?会恰好被雷劈中?会九死一生活下来?”他懒懒地说,“娇娇,我调查了方圆百里的消息,没有你这个人,也没有你出现的任何踪迹。”
“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他黑色的眸中翻腾着阴暗,藏着某种野兽般,狡诈灵敏地看着自己。
我闭上眼说:“我累了,想休息。”
他知道问不出来个什么,便不再逼问,将我放在床上,掖好被角,手指滑过脸颊。“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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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还剩五天,便是我们的成亲之日了。我等这天已经等得够久了。”
他坐在榻边凝视我良久,最后慢慢走了出去。赵泽一走,我就睁开眼,轻声咳了两声,我披着衣服坐起来。
推开窗,外面寒风吹过,我手背掩唇可是,几瓣花瓣旋转而落,飘进房内。夕阳西下,绸缎似的锦霞映照长空,绚烂日常。
看着高阔的天空出神,我思绪万千,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掩上窗户,回到床上。
被赵泽救回来的三年,我前两年基本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全靠赵泽用奇珍异宝吊着一口气。绕是如此,一惊一乍,稍微受寒都有可以卧床不起,进而加重病情。
第三年才缓过来,不再走一步路喘一口气,虽说仍是病弱,但总算是没有性命之忧。
婚事前几天,教授礼仪的嬷嬷才姗姗来迟。我几乎以为什么都不做就成亲,毕竟其她的待嫁闺秀可没有我这般轻松。刺绣,礼仪,家事,各方面都忙得不行,不像我,连赵泽父母都未曾见过一面。
两个嬷嬷在侍女们的监督下为我教导礼仪,她们看我的眼神有种看待亡国妖姬的感觉,但也不敢显露出来,安安分分的,没出什么事。
临近成亲之日。
我被送往赵家的另一处宅子里,等着赵泽来迎娶我。
外头灯火通明,远处的人声喧闹,院子里很安静,几个侍女在外面守着。我看着窗外的树林发呆,撑着下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男人清润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扭头一看,赵泽正坐在屋檐上。他一身利落的蓝衫,宝蓝色的腰带挂着吊坠香囊,手里还拎着乳白色的酒瓶。馥郁的酒香飘出来,随着夜里的清风,颇让人陶醉。
“娇娇,明日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他扬起一抹笑,在月色下更是动人心弦。
“哦……”我冷淡的应了一声。
他倒也不在意,感叹道:“我也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今日。本来成亲前不该见你,但我忍不住。”
“你可是决定好了?”
“当然,我准备了三年,你说呢?”
我伸手摘下一片绿叶,又顺手丢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我不可。”
赵泽摸摸下巴,说道:“你信一见钟情么?”
“无非是见色起意吧。”
赵泽轻声笑了起来,目光奕奕,亮若晨星。“如果非要说,那便是吧。我见色起意,想把你这占为己有,此生此世。”
8. 病树春三
“荒谬。”
有冷风袭来,我径直关上窗户。
世间哪有多少真情实意白头偕老,不过是皆披着虚伪外壳的谷欠望罢了,各个都不怀好意。
我低声咳嗽,芊芊食指碰上镜中的人脸。眉若远黛,唇如点珠。双眸有神,似悲似喜,还嗔还怒,愁情只添怜爱,惆怅不掩姝颜。
凡夫俗子见之,莫不都眼瞪口呆。恰如前年那个以为赵家大院里重兵把守是藏着什么稀世奇珍的小毛贼,攀上窗棂,只见我在梳妆。
我回头望去,已是浑浑噩噩,只能念几句“天下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当真是天人下凡”“莫不是仙人?如此容颜,能让我一亲芳泽,死了也愿意”。
可惜真的是死了。
我倒没见过赵泽脸色如此难看的时候,杀意具显,连我都觉得有些可怖。
那小毛贼被他带人给拖下去,上前的侍卫们皆是眼蒙黑布,听声辨位,却依旧行动敏捷,没有一人朝我这个方向看来。
后来那个小毛贼如何被处置了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可能与我之前几个侍卫处置得要更胜吧,之前的侍卫直视我的容貌以至于呆滞,还未上前亲近,被赵泽见到,就挖了眼割了舌送去矿山了。
无情。
我吃吃一笑,对待女人,万花丛中过的玉郎说无情是无情,说有情却也有情。
真是万万不能明白,为何王城上下,迷恋他的女人如此之多。
我在这宅子里呆了两日,虽说只是两日,也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我猜外头的人怕不是不知道闻名天下的玉公子,竟是要成亲了。
“那些次次给赵泽投掷瓜果香囊,手帕绣花的姑娘小姐们知道他要结婚,怕不是要寻死觅活,哭得昏天黑地吧。”
我捏起一颗硕大的葡萄,晶莹剔透,望之甚喜。
“还有婵楼的红颜知己,以泪洗面好不伤心。”
旁边的莞禾手一抖,连连道:“怎么会,怎么会。不是,奴婢的意思是……”
“行了吧。”我懒懒地打断她的话,“你惯是口齿不伶俐,又呆又傻,还在我面前狡辩什么。”
“奴婢,奴婢没有狡辩……”莞禾垂下头,脸都红了。
“你这个傻丫头,狡辩大抵也是不会的吧。”
“主子,莫要取笑我了……”
我不说话,这院子还算大,各色的奇珍异草种植其中,观赏起来也有点意思。宅子里的人忙得脚快碰上后脑勺了,几个贴身的侍女也在忙。我就坐在院子里消磨时间,逗弄逗弄莞禾,等着明日成亲。
夜里赵泽依旧来,在屋檐之上饮酒,洋洋洒洒摇头晃脑地笑,自言自语着。我看见他都心烦,窗户一直关着,也掩不住窗户后男人清凉微沉的嗓音。
“不知所云。”我掩住耳朵闭目睡去。
翌日。
鸡鸣一响,我就迷迷糊糊地被拉扯起来了。一屋子的婆子侍女,各色各样的物事,我坐里头,好跟个痴傻一样任她们打扮。洁面,点珠,画唇,挽发,一道道折腾下来,我都不知今夕何夕。
妆成时,我自己都被镜中人的容貌短暂一惊。屋子里的婆子侍女们鸦雀无声,盯着我的容貌愣神,喃喃着“神仙妃子”“仙女下凡”些什么俗不可耐的话。
“快点吧,迎亲的队伍要来了。”我说。
这些人才如梦初醒,连忙快速给我更衣。
迎亲的队伍吹锣打鼓地来了,我身体羸弱,赵泽便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步骤。但绕是如此,都把我累得够呛。
直到他牵着我的手,传输习武之人的内力,我才刚才缓过来点。坐进轿子,就听见路边人嘈杂的声音。
“这是是赵氏玉郎成亲么?我怎么觉得马背上的是玉郎呢?”
“我也觉得像。”
“哎呀不是说是赵氏三房迎亲吗?怎么换成了大房长孙。”
“就是赵氏玉郎!”
“赵氏玉郎居然成亲了?王城一点消息都没有!”
“天哪,简直是,简直是,太过可笑了!”
“我得赶紧回府报告我家夫人……”
“小姐要是知道了,得伤心死了。”
“早点成亲吧,留着也是祸害女人。”
……
轿子里铺着软垫,还有瓜果美蔬,我斜倚在上面把玩着核桃,全无一个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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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新娘的形象。
听见外头的声音,我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城第一世家的长子,居然娶亲在路上才被人发现是娶亲,可笑,可笑。
我听见外头的人声渐多,掺杂了不少女人的声音。
“小姐,小姐,不可接近,您的这样被府里的人看见了,是要罚……”
“赵氏玉郎,赵氏玉郎!不!怎么会是他。不……”
“主子我们回去吧,这里人太多了。”
“玉郎!玉郎!你这负心人!你忘了曾经的月下盟约了吗?”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快传医师。”
“连玉郎都要成亲了,悲煞我也。”
“哪有女子配得上赵氏玉郎,花轿里头坐的究竟是何人?”
“小姐!这刀剑无眼,万万不能随意投掷啊!”
“到底是谁家的女子,成了玉郎的妻!”
“我家主子昏厥过去了,救命啊!”
“玉郎!你为何要成亲?为何啊……”
……
我听着传来的闲言碎语,只想笑,曾经杏珠贼兮兮跟我说,竟然有个粗俗无礼的女子形容“玉郎是王城三千女儿的春梦”。我先前还道她太多夸张,如今听着路边愈加鼎沸的人声,只能肯定,赵泽那厮,确实挺受欢迎的。
我几乎没出过门,看过外头的样子,听了这么半天,忍不住想拉开窗帘一角,瞅瞅外头的风光。
一拉,不动。
好家伙。赵泽居然把窗帘封起来了,只留了数十个可以换气的孔。
我把核桃砸下去,娶亲么?抬棺吧!
赵泽骑着马兀自潇洒,对路边哭泣的女子充耳不闻,甚至喜庆地朝众人贺喜。他难得红衣加身,端的面如冠玉,愈加风流。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浪荡不羁的笑意从唇边溢出来,愈加引得那些女子芳心大乱。
他心情倒是好,只是全城都被惊动了。我吃了个葡萄,汁液浸润在指腹上,懒懒地舔舐干净。
“乱起来才好。”染着红凤仙的指甲闲闲地敲敲窗。
不乱起来,我怎么好跑。
9. 病树春四
轿外锣鼓喧天,红毯铺地,轿内我心静如止水。
轿停,帘子被斜斜拉开,有侍女将我扶起来,顺便整理好凤冠霞帔,确认容颜不会泄露而出,我才被缓缓扶出来。
万众瞩目之下,赵泽身姿修长,俊美绝伦,朝我伸出手来。
我隐隐听见有女人发出的啜泣和抽气声,好像现在是个什么了不得的时刻。我伸出手,从红袖中露出一小截手,指甲上的朱色动人,衬得手指根根白如葱根。
而露出的手指也只在众人眼中出现一瞬,赵泽便已经接过去,笼罩在自己手心里。
我下了轿,身上的头饰沉沉,走起来细柳扶风,他便不顾礼节,直接将我抱起。
一阵哗然,披盖扬起之时,我看见他眉目中掩饰不住的神采飞扬。
“娇娇,受着点,马上就好了。”他在我耳边轻语一句。
众目睽睽下,他直接抱着我走完了全程。我知道他肆意妄为,没想到这种大礼大节也敢擅作主张。不知他父母可知,听闻赵家向来自许百年清流,受礼有教,出了这么个荒唐的子孙,居然没严惩关到宗伺去,可见他手段不凡。
进了屋,按照规矩跪拜,我往堂上一看,坐着两个假人。面容五官惟妙惟肖,慈父慈母一对,旁边的丫鬟侍女们眼观鼻鼻观心,克谨之极。
“他们身体有恙,只能以此代替,娇娇莫怪。”赵泽注意到我的眼神,只含笑地解释了一句。
我自然是不信只是身体有恙的,但也没开口。拜了堂,赵泽扶起我,隔着红绸布,准确无误地亲上了我的额头。
“我总算等到了这么一天。”
“赵娇儿,我赵泽,前半生未遇见你时,浑浑噩噩,苟且度日,流连花街柳巷,醉倒脂粉银窝。我纵有才气名利,却不屑世上万物。只恨不得身为蓬莱仙,远离俗世客。”
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隔着细腻的绸布触碰到我脸上的感觉,百般珍惜,万种柔情,都且克制而收敛通过一触一碰,一声一字中倾吐出来。
“直到遇见你。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太过弱小,太过无能。我似卑微地偷了羽衣的小贼,还期盼仙女能垂青与我。
我知你向来厌憎我,不喜我,甚至恼我。我以救你之名,囚禁你在这四方围墙之内,我知你心意,却舍不下自己的私欲。”
“娇娇,但我发誓,此生我定真心对你,与你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他是期盼我说些什么吧,灼热的视线透过绸布都能传过来。
平日我大概会嗤笑一句,但此刻,我罕见的沉默,一个字都不想说。
他看了我良久,从一开始的渴望炙热点点转凉,最后无声地败退,手牵着我,只道:“无事,我们余生且长,日后朝朝暮暮,春夏秋冬,行看云起,坐观水穷,我都会与你一起。唯有生死与天地,才能将我们分开。”
我仍沉默着,任由他把我带去洞房。
若是没有悸动,那是假的。但以我的身体我清楚,如果不走,不需一年,就会香消玉殒,魂归西去。
再多情爱,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披着盖头坐在洞房里,没有人敢来闹洞房,赵泽也不去喝酒。他迫不及待,像个毛头小子,又兴奋,又有些羞涩迟疑地挑开了我的盖头。
他看着我的脸,瞳仁中是我妆化后的容貌,一直深深地倒映着,刻骨铭心般。
赵泽苦笑一声,拿手遮住我的眼。“我以为我的定力已经足够了,没想到,再多看两眼,怕不是要沉迷进去了。”
“我的脸好看吗?”我开口。
“美若天仙。”他的手指轻柔地滑过去,柔嫩吹弹可破的触感,让他恋恋不舍且小心翼翼。
“我此刻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刻,容颜最盛。不需多久,我便会在疾病的缠身下,年老色衰,容色松弛。那刻,你还有如此闲情来怜惜我么?玉郎。”
“我知很多女子成亲时都会有些不安,想得到良人的什么承诺。没想到,娇娇也会这样。”赵泽调笑道。
“你还没给我答案。”
我握住他的手,往脸上带,讨好般的蹭了蹭。赵泽呼吸一紧,眸色加深,凑拢了几分。
“我的娇娇,你在诱我吗?”
我道:“算吗?”
“当然。我可以任由无数青娥粉黛搔首弄姿百般勾引,也撑不住你一个挑眉。”
“喔,那你的定力可真是强。”
赵泽靠近我,稳沉的身体慢慢压下来,我被他慢慢压倒在床上。“也许你确实是容色蛊惑了我的心神,教我宁愿大逆不道,疯神疯魔也想娶你。”
“但我许诺的一辈子,可不仅仅是一张脸就可以收买的。”
我失笑,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他眼眸微亮,却被我截过话题。
“我想先沐浴换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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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我还以为娇娇准备主动了呢。”他失望了一瞬,洒笑着,抱起我向后头备着的热水桶走去。
沐浴的地方和床隔着屏,他放下我正准备避开,我却直接拉住了他衣袖。
我大概第一次对他笑得如此真诚、引诱、纯情且情意绵绵吧。他的眸子点燃了一簇火,顷刻间便燃起来了。
“玉郎,走什么。”我缓缓解开身上的衣服,衣服葳蕤垂地,绽放成朵花。上前一步,在他欲抓住自己的手又后退一步,欲退还迎,没入身还的木桶中。
我捧起一捧水,浇在自己的身上。
在他如火的眼中,蛊惑般倚着木桶壁朝他伸手。
“春宵一夜值千金呢。”
赵泽抓住我的手,他的手烫得人心慌,纹丝不动,抓至嘴边,轻轻吻下。“娇娇,你难得主动。”
“哦,是吗?那你不喜欢?”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想收回手,他捏得更紧,嘴角上扬,深邃的眼珠子盯着我。“现在反悔也是不成的。”
“没说反悔,我什么时候反悔过了。”
他脱下衣物,没入水中。
我第一次见他赤身裸体,有点不敢看,只望着桌边的龙凤烛。虽说是我引诱他,到这样共处在一个木桶中,我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接下来呢?娇娇不会让我不上不下地泡在这儿吧。”赵泽似笑非笑,底下还不知道什么硌着我,大爷似的靠着,笑眯眯的。
我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咬着唇,试探般的靠近,他的肌肤滚烫如铁,整个温度又上升了几分,熏得我满脸潮红。
“你不是流连花丛这么多年,这么轮到新婚时,就等着我来了。”
赵泽嬉笑道:“我算是千年等到寒冰化,自然是喜不自禁的。”
被喻做寒冰,我也不生气。只是上前,在他逐渐急促的呼吸声中搂住他的脖子。微探身,吻上他的唇。
双唇纠缠间,水温愈发滚烫。
木桶内不断溅出水,薄雾朦胧。
从木桶到床上,他放下帘幔。
“轻点。”
“娇娇,吾妻……”
再度醒来时只觉得身上无一不痛,酸软又甚。看着旁边抱着我睡得深沉满足的赵泽,我揉揉腿。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不算欠你了。”真是让人又羞又恼。
“混蛋!”我斥一声,又沉默下来。
10. 病树春五
“有缘无分。”我缓缓直起身子,披上广袖长衣,掩去全身的痕迹。
还未走两步,感觉身上衣服有拉扯感,回头望去,赵泽的手拉着我的衣一角。
他墨发四散如流水,俊容沉毅,眉目传情,手里捏着着我的衣角死紧。水红色薄唇溢出一两句呢喃,叫的都是我的名字。
我心中发紧,又想赶紧冲出去,沉甸甸的愧疚压在心头,让我喘不过气来,又想坐下去把他唤醒,一切都告诉他罢了。
“玉郎……”良久,我跪下去,手抚上他深邃的面孔。“我有愧于你。”
晶莹地光芒从手中浮现,一小团明亮柔和的光晕没入他的天庭之中,将体内好不容易修养出来的真气近乎耗尽,我瞬间头晕目眩,差点要倒下。
“呼……龙虎双气,真气护体,家族兴旺,门楣长春。我做的这些,也算报答了你的恩情了。”
他还拉着我的衣角不松开,我费了一番心力,才勉强掰开他的手。他的眉头还不安地绞紧,眼珠转动似是要从梦中挣扎着起来。
我道:“好不容易练出的锻体丹,对你好处可大着,寻常修真之人起码得三日方得苏醒,你一个凡人大概要七八日吧。一觉醒来,我走也走了。”
支起酸软的腿,披上衣衫走出新房。皎月高照,我轻拢长袖,慢慢隐匿了自己的身体,在夜色下宛如道惊鸿一瞥的清影,瞬间就消散了。
雾璧山,三日后便是天雷乍起,界门初现的时刻,那个时候,便是我借助那一瞬间的界门缝隙开合时,离开这个世界之日了。
我将真气输送给赵泽之后,虽然保留了一些,但仍显得捉襟见肘。前往雾璧山快马加鞭得两日,我幻影前行去半日就可到了,再等上两天便刚好。
算得这么好,可惜高看了自己,后半夜我才行了几个时辰,就已经体力不支,幻化成一个年轻的男人,模样还有几分像赵泽。大抵是这三年都没见过外来男子,所以幻化个人都跟他差不多。
我想着也不急,便打算先去找家旅店叫个热水洗洗澡,休息一夜,吃点食物,明日再出发。
随意找了家还算大的旅店,我这个情况,实在不容乐观,若是找个黑店,只怕不是得湿了双鞋,把自己小命给交代在那。
幻化成普通年轻男子少了很多麻烦,楼下是来往商人酒客,很是热闹。我叫了水,随意洗了洗。
在赵家被赵泽养得太好,没人服侍,环境简陋,饭菜生硬,哪都不合胃口。
避免自己胡思乱想,我直接和衣而睡,等着第二天。
早上是被嘈杂的人声给吵醒的,我一夜没睡好,也没休息好,满腹牢骚地起身,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店家?”我叫住胖墩墩的店家。
店家愁眉苦脸的,“一大早官府的人就到处查逃犯,据说偷了贵人的宝物,必定要把此人捉拿回王城。”
我心中一惊,难道是赵泽?赵泽居然苏醒得如此之快,我一时不知所措。
“那现在要做什么?”
“官府的人在盘问过往旅客的通关文书什么的呢,公子不必担心,应该一会儿就好。”
能不担心吗?我可没有这些东西。当然面上不显,我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
趁着官兵搜查时,我悄然从离开的行商中偷了本通关文书,再用障眼法变个脸相,糊弄过去前来查房的官兵。
看着路边来往的官兵,我有几分焦虑,据说前往的雾璧山的路已经连夜被重兵把手,现在不通人了。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玉公子,一举就抓住了重心,马上就靠着这么些年的蛛丝马迹找出了我要去的地方。
但都无用,我此刻虽说是个渡劫失败的破败身子,但好好休养的话,也是可以碾压那些训练有素的官兵的。但问题是,我现在可没时间,也没条件修养。
想着我愈加烦躁,锻体丹难道失效了,不然他怎么这么快就行了。他才一介凡人,短时间不可能苏醒。
但我愈加觉得不可能,现实就愈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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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尔也快午时了,我担心过于着急离开会透露行迹,便按兵不动,继续住在这旅店里。
“据说啊,不是什么盗贼偷了贵人的宝物,而是世家第一人,玉公子娶的妻,跑了!”
旅店里喝酒的众人议论纷纷,虽说都是些贫民百姓,普通商人,但谈乱王城时事也是头头是道。
“嗨,你不知道。”喝酒的莽汉又灌了一口酒,“不是一直传,赵家有宝么,皇上都忌惮,被赵泽搪塞过去了。赵家的宝啊!就是不见了!”
“什么宝,跟他娶妻有关系么?我女儿不大,倒是成天念着玉公子的风姿,呔,她也没见过,谁也不知道他娶妻了啊。这么大个事。”
我没想到在外面也能听见自己的八卦,倒是有几分好奇,暗自聆听着。
“嘿嘿,你们不知道,那是你们没得到消息。宝啊,就是他的妻,一个美人呢。据说啊,赵泽赵公子啊,曾经救了个美人,被那美人迷得神魂颠倒,差不多是金屋藏娇了。这么些年,他大肆收购奇珍异草,就是为了给美人养病。病一好,昨日就成亲了,你们自然不知道消息。我可不一样,我妹夫是驿站的信使,他昨天就知道了。”
“他为此还多次违抗家族父母,甚至几乎与家族决裂。”
“大家都说有那个美人,我倒是不信,谁也没见过,你们听人说见过么?长得怎么样?说不出了吧。”一个瘦长脸的男人摸摸胡子。
“就是啊,再说了,这么随随便便就成亲了,你当是过家家呢。”
满堂哄笑,莽汉脸都气红了,怒道:“骗你们我刘某人就把脑袋割下来给你们当板凳坐!等着吧,不消两天,风声就到处传遍了,到时候你们这些狗屁小人,赶紧喊我声刘大爷。”
“好勒好勒,不消两天,我现在就叫你一声刘大爷!你妹夫消息灵通我们都知道,哪能不信呢,还有啥子消息,你仔细给我们说道说道。”
“对啊,反正官兵现在查得正严,也难以行走,不如在这喝酒取乐。”
11. 病树春六
“那位美人长得啊,可真是天仙下凡……”
“嗨——说得更个你见过一样。”
“我虽然没见过,但你们想想,枋湖两畔,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没见得哪个被赵泽娶了啊,这个美人啊,肯定是世间少有。”
“我前头的兄弟跟我说,赵公子为了那美人,号称清高的读书人,还不是派手下去做商,赚银子,买良马,美宅,各处的庄子不胜其数。四处求医,五湖四海医术上佳的医师都被他寻过。”
“真有那么痴情?”
“可不是嘛……年年上普陀山烧香拜佛,以前他可不信这些,做了个什么文章,说什么没有神佛那些东西,我粗人不懂,不过那时候那些才子们为了抄这篇文章,王城纸都卖贵了三成。现在啊,有了心上人,可惜命不好,还不是信了佛。啧啧……”
……
我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心中想着,听这些莽汉闲人碎嘴,传言如何添油加醋,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信佛,越听越假,不过是惹得一肚恼火。
起身上楼,店家喊住了我。
“唉!公子。”
“何事?”
店家胖墩墩地身体跑上来,擦擦额上汗,小眼睛苦恼地眯着。“公子,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了。”
“怎么了?”
他鞠了躬,道:“您先头住店,吩咐要随时备好热水。可今日官方封道了,恰好拦住了去运柴火的帮工。现头也不知何时能解封,小店的柴火……可能暂时只能用来烧饭了。”
热水也没了……可恶。
我无意为难他,便道:“行了,我知道了。”
店家见我不计较,顿时眉开眼笑,弯着腰送我回房,嘴里还不断道着:“公子宽宏大量,等会儿我让小二给你送点小菜和酒去。”
我回了房,瞧见床外官兵来往,心中愈加烦闷。早知就不把真气输给他了,现在自保都难,真是妇人之仁!
头顶天空碧蓝如海,一望无垠,我愈加渴望曾经翱翔天际,肆无忌惮的快感。
那种蓬勃的,生命在血脉中滚热发烫的战斗,万奇世界,瑰丽迷幻的冒险,师门恩重如山,亲如手足的同胞师长,往日每刻每分的时光都常常浮现在我脑海中。而现在神魂破碎,宛如废人,甚至被凡人囚禁在府中,犹如金丝雀。
哪怕是三年,十年,百年,都无法抹去我骨子里的热血,天生傲骨,如何安营苟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两日后,我必须抓住机会回去。不然,下一次界门开启还不知何年何月了。”
我决定入夜后,趁着天色,再加上旅店的人都入睡了,不会显得太可疑,我就直接去雾璧山,且在那等着界门开启。
提起真气,汇聚足下,虽说比起之前成日在宅子里已经好太多,但对我来说仍然不够。
看着雾蒙蒙的天际线,远处的群山在青黛色的烟雾中岿然而立,巍峨群山顶峰,隐隐有电闪雷鸣。
“撑住,一天后就可以回去了。”我气息紊乱,体力已耗尽了一大半。
清晨,我停停歇歇,方才来到雾璧山下。到了这里,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厥过去。
“老天……”
雾璧山下。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黑甲军,冰冷肃杀,朦胧地雾气掩饰不住武器的锋利。战场征战杀敌,沐浴鲜血的军人有种天然的煞气,密密麻麻堪比一场威力不小的小型阵法。为首的,被雾气笼罩的白衣男子,脸色苍白,冷漠俊美,晨雾下的谪仙般,可不是赵泽么?
他心有灵感般,本来注视着雾璧山的脸也转过来,目光穿透四空准确地捕捉到我的眼神。
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深渊巨兽狰狞邪恶的目光,一眨眼,那种笼罩了全身的恐惧就迅速消退。他再度变成之前优雅风流的王孙公子,眼神带了一丝嘲讽,几分邪恶狂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娇娇儿,吾妻,新婚之夜,你跑到哪里去了,倒叫我伤心。”他不慌不忙踱着步子走来,弯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嘴角挂着笑。“想我了没?”
我现在可是换了副模样,但一接触到眼睛,我就明白,这家伙,已经认出我来了。
“你这副样子,是想念为夫,特地改变了像为夫的容貌么?”
“胡说八道。”我现在暗自懊恼,变成什么样子不好,非得幻化成长得跟他像的,这不是神经么?!
“不用想我。等我们老夫老妻了十年八年,自然愈加有夫妻相了。”
“我想你个头!”我压制了三年的暴脾气一股脑涌上来,指着他的鼻子问,“你到底想干嘛?”
赵泽握住我的手指,逗小孩子一样,还晃了晃,笑道:“装了三年,终于露出本性了。”
我气得一口血吐出来,由于身体破败,现在一情绪激动就容易真气失控。赵泽脸色闪过几分慌乱,连忙扶住我,责备道:“说也说不得,骂也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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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个玻璃身子。”
我恼道:“谁装了?我当初跟你说不用你医治我,给我疗伤,我自己有法子,不是你非得关着我,一关关三年,你还好意思说。”
“我能不管我的妻么?”他用帕子擦去我嘴角上的血迹,柔情万种。“虽然你成婚时一句话不与我说。但,既已行过礼,你就是我赵某人的妻子,此生此世,同生共死。”
“我不是你妻。”我知道此刻最好不要去惹恼他,但一直如鲠在喉的郁气早已濒临爆发。“仙凡有别!”
我撕开了我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冷漠且绝情地吐露出真相。“我猜你也心中有数,我不论你到底如何想的,我只告诉你,凡胎俗子,在我眼中不过区区一蝼蚁,蝼蚁尔敢与仙人相配?”
“仙人?”他笑起来了,王城众女称玉公子‘一笑凋花,二笑灭阳,三笑天地无光’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我现在,看见他的笑容就烦闷不已,这是无数次在他手下吃过亏而产生的严重后遗症。
“我倒没见过如此蹩脚的仙人,走一步歇两口,弱柳扶风不胜可怜,每日吐血晕倒,不舒服就半夜哼哼地哭,眼泪打湿被褥,让我哄半天……”
“胡言乱语!”我脸都涨红了,气血翻涌,含恨压下口里的血,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要瞪出个洞。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我的控诉,手玩着我的长发,不着边地道:“哎,娇娇儿,辩也辩不过,争也争不过,何必动怒呢?”
我压下喉咙涌上的血,让自己脑子清醒过来,跟他也纠缠了一年半载了,我自然有这个自知之明。他难得的绝世天才,人间难得出其一的天子骄子,虽说未曾踏入修真的路,但只看其修养谋略,狡诈才华,饶是修真界也不出几个。
我看天色已有变化,隐隐雷动,自知天劫可能提前回来,没有时间与他纠缠了。
“赵泽,你救了我一命。”我冷静地陈述,“期间为我斥重金重药医治,花费人力物力,各类心血,我铭记在心。”
“今日,我谢你的救命之恩。”
说道这里,我调整呼吸,端正地给他行礼,行了三礼,期间他只是面无表情,收敛了不正经的嬉笑,冰冷地看着我。
行完礼,我看着他说:“我本是另一个世界的修仙之人,毕生目标是修仙超凡,只因雷劫时遭人暗算,因此沦落至此,奄奄一息。此外,所有神兵利器,宝物都失散,身无长物,身体羸弱不堪,毫无用处。”
12. 病树春七
“之前养起的真气,我炼了味药,涂抹至身,成婚时使用了,副作用是让你昏睡几日,但能替你洗经伐骨,增强体质,非寻常人可比。”
赵泽眼角都没动,琉璃般冰凉无实质的冷眸看着我。
我继续说:“再此之前,我给你们赵家布置了各种阵法,能保证你们家百年内气运腾飞,人才辈出,甚至在你书房布下了凝聚天地灵气的法阵,可助你周身正……”
他打断了我的话,显得有几分冰冷和无动于衷。“所以呢?娇娇想告诉我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心道归家最后一道阻碍就在此了。
“我不欠你。”我抬眸,坚韧的眼神无所畏惧地凝视着他。“我感激你的所作所为,如若你真的别无其它打算,只是真心对我。在这里儿,我希望你能莫徒增阻挠,让我回家。”
“你全程,未曾提过你的名字。赵娇儿,这个名字是假的?”他不知道怎么问了一句,我有点愣,看见他没有表情的脸,心里感觉不太妙。
“再重新介绍一下。”我站直身子,养了三年身体,差点没把我筋骨都养废了。
“吾名谢昭芒,字幼白,三川人士,来自武陵剑宗。”
我拱手,行了个礼。
“姓是假的,名是假的,身份是假的,来历也都是假的。谢昭芒,你有什么是真的。”
秋风萧瑟,鸦雀无声,四周死一般的冷寂。
我一时无言以对。
他抬头,看了眼云层闪现的天雷,明明是早上,现已经大雾袭来,风卷云啸,有如末日。
“你今日非得走?”
“是,非走不可。”
他自嘲地笑了笑,向来风流无畏,玩世不恭的脸难得露出颓败丧意的神色。
“我还想着,你起码对我有两分情意,说不定会有些许不舍。但现在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不看我,目光投向寂静的山岭,千山鸟飞绝,起伏连绵的山丘死去了一般,雾璧山在天地雷鸣中巍然鼎立,不动于衷。
“小时候,我一个人甩开仆从外出,有一位衣衫褴褛的瞎僧给我算过命。说我此生命极贵,只在情字上头,注定一生都求之不得,呕心抽肠直至郁郁而死。我曾很不甘,我心有凌云之志,怎么可能为一个女人寻死。我不曾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也不曾告诉任何人。
然而又很好奇,能让我一生都求之不得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名门闺秀?还是农家小女。有什么魅力?成年往后,我流连青楼,脂粉堆里调笑佳娥,酒馆里豪饮作诗,只道不信神佛,不动情。直到遇见你,我就知道,命是如此。
谢昭茫,我赵泽,第一次放下傲骨,放下清高,娶了一个身份不明来历不明的女人,不顾宗族父母施压,不顾天下众人嘲笑。”
“你以为我为了你什么,你以为我贪图你什么?”他字字裂石,句句逼人,眼眸中的寒芒简直让人不敢直视,眸中的金戈铁马,喧腾怒火烧至极旺,火舌舔舐着我的脸庞。
我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许是归家之日,无法保持镇定。横眉冷竖,气势丝毫不在其下。“难不成你恋慕我,我就非得感恩戴德乖乖留在你身边做你的玩物么?我谢昭茫,不曾欠你什么。今日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我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手抓住我的腕子,声音夹杂着冷风飘进我耳里。
“三千黑甲军列阵山下,今日,你纵有通天之能,也休想离开。”
我拂袖甩开他的手,“那便试试看吧。”
赵泽冷冷地笑了笑,含着疾风暴雨的声音穿透天空。“黑甲军听令!”
“在!”
“严守雾璧山,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过。强闯者,生擒!”
我冷目望去,只见黑压压的军人,齐齐围住了山下,闪着寒芒的兵器,盔甲冷硬。
“哼。”我清咳两声,在赵泽冰冷的目光中,提袖呼气。“你以为我真的只有这么点能耐?”
“气来——”
一股浅薄的、肉眼可见的淡淡雾气缭绕袖口身边,黑甲军隐隐骚动,我调起全身真气,周身缭绕的气体让我衣袖膨胀,黑色的发丝狂舞。衣玦蹁跹,我直飞云霄。
“谢昭茫!”
电闪雷鸣,天地变色,在云层深处,真气旋转如涡流,界门若隐若现。
在这里,是这个小世界中真气最浓厚的处所,我体内贫瘠的灵气几乎瞬间充盈。当初即使赵泽不救我,我在这里待个一年半载也能修养好身体,完全不必他倾尽凡间下等的药草珍宝来医治我。
可他丝毫没有放我的打算,把我软禁在赵家,严加看守。除了这里其余地方根本没有真气,或者极其稀薄。我疗伤都难,更别说恢复真气离开了。好不容易等了三年,终于查清状况,趁机逃出来了。
我直冲云霄,屹立雾璧山之巅,睥睨众生。
“谢昭茫!”
他喊什么呢?凡人岂可触摸到仙道。
我看都没看他一眼,凝视着即将打开的界门。
赵泽发了狂般冲了上来,荆棘树枝划破了他的衣衫脸颊,他浑然不觉,只朝着我凝聚内力冲上来。我淡漠地看着他,看他披荆斩棘,看他不顾仪态,看他狼狈不堪。看他跌跌撞撞冲上来,空蒙蒙地看着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手中捏着个并蒂莲花玉佩,嘴角溢出一丝血,惨笑着,“可笑之极。”
相处三年,一日夫妻,我终究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敛眉,我轻声道:“玉公子,世间好女千万,莫要为我再多费心思了。”
“好女千万,谁又是我妻?我的妻子名叫赵娇儿,身体病弱,容颜貌美……”
他嘴角溢出血,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我凝神挥出一道真气将他打退,他连连后退,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我猜他是锻体丹还没消化完,加上情绪动荡引发内力紊乱。
“你走吧。”
他单膝跪在地上,玉冠已经歪斜,长发披散开,喘着气定定看着我。“我不会放手的,谢昭茫,即使死,我也不会放手的。你一日是我妻,终生都是我妻,是我的女人。一个男人能放走自己深爱的女人么?”
我压下怜悯和不忍,淡淡说:“你已经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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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龙凤了,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你对我苦心孤诣,不过是处于自己的骄傲和不甘心罢了。赵泽,什么人才能让你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公子动情呢?你只是得不到的越想要,一辈子顺风顺水,独独遇见了我,自然觉得新奇。”
“我一身傲骨,在面对你的时候,早已揉尽烂碎了。”他单膝跪在地上,面容死寂。“如此卑躬屈膝,狼狈如草寇的赵泽,何德何能骄傲。一颗心碾至尘土的赵泽,如何骄傲!”
我心一颤,几乎有点不敢去看他荒凉的神色。
“谢昭茫,为我留下来吧。”他恳求着,一双我从没见过的眼睛,黝黑而湿润,诚恳且卑微地望着我,仿佛望着天神以祈求她能施舍自己一点怜悯。“我此生的性命和爱,皆交给你了,由你夺予索求。”
他如此诚恳和热烈,宛如捧着自己火红跳动的心,捧到我身下,敬献给我,卑微地祈求我可以接受。
我几乎要动摇了,三年来相处的日日月月萦绕心头,我该是讨厌他的,但为何看见他含着雾气的眸子,心却不断敲响着,一声声振聋发聩。
别遮掩了谢昭茫,承认吧,你喜欢他,你动心了。口上如何不信,手上如何防备,你骗不了自己的心。心中有个细碎的声音不住的低语,从心里传出来,再传入我的耳中。
大道争锋,修仙茫茫。你不要忘了你曾经立下的誓言,不要忘了师门多年殷切的教导,不要忘了还有仇敌、小人蠢蠢欲动,妄图加害你的亲人。谢昭茫,你想好,难道就这样在凡尘沉寂下去,做个望眼四方天空的深宅妇人吗?
我闭上眼,杂乱纷争的思绪不断纠缠着我,让我竟无法果断地做出抉择。
“娇娇。”他唤了我一声。
我凝眸看去,一只羽箭已飞驰而来送进了我的胸膛。
“噗嗤——”朱血分散,我分神那一瞬,他就已经抓住了这个破绽,把这几乎要了我命的一箭送了过来。
我吐出血倒下,身后就是浩荡深渊,他抓住我的手拉了过去。直到他的怀里,嗅着清淡冷冽的药草味,我靠着他微凉的肩,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对不起,娇娇。”他珍惜地、甜蜜地呼唤我,每个字都浸染着爱意,我只觉得不寒而栗。
“同我在一起,我医你治你,把你养得白白嫩嫩的,我们再生几个胖娃娃。我此生护你周全,好不好?”
他自顾自说着,怀中楼抱着我,畅想日后美好的时光。“我们会过得幸福美满,你想出去,四处游玩也没关系,大江大河我陪你看,孤烟隔壁我随你去。你想要的,我都双手奉上。娇娇,好不好?”
我扯着嘴角笑,鲜血溢出来打湿衣领,箭羽扎在肉里,呼吸间都是痛楚。“不好,一点也不好。”
他捏着我的手一点点收紧,骨头都要被他揉碎。
天空乌云密布,雷鸣电闪,仿佛末日来临,分外可怖。山下黑甲军发出恐惧的窃窃私语,马匹阵阵嘶鸣,蹄子不住地刨着地,动乱不安。
在似有似无的云层深处,我见到了灵气最浓厚处所产生的波动,一扇灵气构成大门从天空中缓缓打开。
13. 病树春八
若有所感,赵泽紧紧抓着我的腰,口气虽轻,却颤巍巍地说着。“你不能走。”
我捂着胸口的箭羽,看也不看他固执地说着:“我要走了。”
“谢昭芒!”他怒道,巨大的恐慌和愤怒摧毁了脸上的平静。“你是我的妻子,你哪里也不能去。我会带你回赵家,乖乖跟我回去。”
他抱着我站起来,还没走两步,我就一手按在他肩上,炸裂的真气将他推翻在地,我也滚下来。
“不要……”他跪在地上,朝我伸出手,还想过来。
我又是一道真气打在他身上,让他“哇”地吐出一口血,几乎失去行动能力。但他仍不肯放弃,跪在地上,手陷入泥土中,一点点朝我爬来。
“再见了,赵泽。”
我最后一击将他击倒,他口鼻皆冒出鲜血。浑浊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朝我伸着手,想要抓到些什么。
我不看他,回首望去,界门开启了一条缝,马上就要关闭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慢慢飞起,无视胸口剧烈的疼痛,破开云雾,朝界门飞去。
“谢昭芒——”
赵泽痛苦地嘶吼着,声音响彻云霄。“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会!”
我没回头,直直飞入界门之内。
一切声音都抛掷耳后,慢慢消散。
——
“师姐,傲林峰新来了一批弟子,你要去看看吗?”圆头圆脑的奉承说,他虽然年纪小,才七八岁,但却一本正经,显得很可靠的样子。
我摸摸他板寸的脑袋,懒懒道:“不去。”
奉承想躲开,依旧没逃出我的魔掌,细细的粗粗的毛,摸起来很是舒服。
他无奈道:“师姐,你是不是太闲了。”
我大惊失色:“呀!竟然被你发现了。”
奉承摇手指了指远处堆了一摞的骨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这是又把允先师兄的仙鹤吃了对不对?他才闭关一个月,你已经偷吃了三只了。待到允先师兄闭关出来,看见自己心爱的仙鹤没了,肯定要被气死了。”
我挥挥手,无所谓道:“哎呀哎呀,我不吃完就是了。再说,他的仙鹤那么多,味道也好,吃个一两只而已,算不上什么。”
奉承白白嫩嫩粉嘟嘟的脸上染上愁云,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师姐,若真的无聊,要不要去看看入门弟子审核?”
“不去。”我干脆地拒绝,“看那些小娃娃拙劣斗法,无聊透了。”
“师姐——”奉承拖长了声音,带上几分委屈。“明明是你监督的,你却看也不看一眼,都交给我了。奉承还得去寒冰室打坐,都被你的事打扰了安排。”
我瞅瞅他,一张包子脸要气气地鼓着,圆溜溜的眼睛有几分埋怨地看着我。
“好吧好吧。”我想着也不能欺负太过小师弟,便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你去修炼去吧,我来监督弟子入门审核。”
奉承此时却有些犹豫,慢吞吞说:“师姐,你可不许,不许做些什么坏事啊。”
“好了小老头,我知道的。你师姐啊,还是有点分寸的。”
他怀疑地看着我,似乎在问我哪有分寸可言。我拍拍他的肩,笑眯眯地说:“我去了,你好生修炼,回来我同你练两场剑术。”
奉承的脸色顿时失了血色,还能想起之前惨痛的回忆,还没来得及拒绝,我早就走了。
本来入门弟子审核,是轮不到我管的。但本宗门长老各个沉迷修炼,无法自拔,一等一的道痴。平日闲人求之不得的差事丢包袱一样推脱,恨不得眼不见心不烦。
我到了审核弟子的苍雷锋偏殿,见到了这批年幼的弟子们。他们都穿着粗布碣衣,都是五六岁的小娃娃,忐忑中带着不安、新奇的各种情绪,四处望着。
苍雷锋闭崖长老苦大仇深一张脸,隐匿了身形蹲在梁上。我提气上去,轻拍他的肩膀,把他吓得差点没掉下去。
“谢昭芒!你差点没把我吓死。”闭崖长老小声说。
“闭崖长老,下去吧。”
闭崖长老看着底下那群圆头圆脑的孩童们,只觉得头脑发晕,死死摇头。“不下去,不下去。”
我叹气,只能自己下去。那群十来个孩子们看见面前突然出现了个人,都被吓了一跳,齐齐张口结舌,傻得很。
把必要的门面话走一遍,我直接开始下一步,测灵根。
一块玉白色的碑立在偏殿中,可测试这些幼龄儿童的根骨如何。
“先前应该也有人跟你们说过,根骨上佳着方可入门,其余无法修炼的,会被送回家去,你们可明白。”
“明白。”这些小童稀稀拉拉回答,听到这里都多了几分紧张。
我心中明白他们的感受,如今外面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连年突起各种灾荒,百姓们养不活孩子,倒不如从小把孩子送上门派宗门里去,就算是断了关系,也好过活不下去。至少要是有能力,还能在宗门留下来,虽说修仙一道,一般人没那个天赋的,但习得一技之长也能找出路。
我让孩子们一个接一个排着队上来测灵根,有灵根白玉碑就可测试出来,散发出微光,资质越好,光芒越亮。“不通过站左边,通过站右边。”
“张翰,五品下等,通过。”我拿着纸记下来,第一个孩子就有灵根,倒是吉利。他看着发出微亮光芒的玉碑,欢呼了一声,又恐我责备,连忙捂住嘴,走到一旁。
“毕霜,不通过。”
“张岩松,不通过。”
……
“赵念娇……”我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只觉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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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一个粉雕玉砌,瓷娃娃般的孩童走上前来,他跟其它孩童差不多大,却显得格外出众。
一方面可能是比起其他粗糙黑黄的草根平民小儿,他光穿着,光看脸,看上去像是个大家族的宝贝后代。
另一方面,他气度不凡,别的孩子左顾右盼惶惶不安,他却安然自若,小脸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漠地瞅着我。
他上前一步,把手放在玉碑上。玉碑发出炫亮的光芒,一时间穿透整间偏殿。
“一品上等!一品上等!天哪!我们是捡到宝了!”闭崖激动地喊了句,从梁上跳下来,双眼发光地盯着他。
赵念娇坦然地任他灼热的视线打量着自己,浑然不惧。
我却道:“你叫赵念娇?为什么叫赵念娇。”
他似乎是被我问住了,犹豫片刻,回答道:“不知……我父母曾告诉我,我生来就叫这个名字。”
“男儿身,女儿名,你也不嫌丢人么。”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胸口郁郁,竟对一个孩子出言嘲讽。
“嗨!你怎么说话的!”闭崖都顾不上其它的孩子,责备我。
赵念娇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安分地低着头,没说话。
“这资质,这么出众,他们肯定要抢疯了。”闭崖念念叨叨着,小心翼翼探头去问。“你、你要不要先选个师傅?”
听到这话,我连忙道:“闭崖老贼!好哇,你居然先撬人!”我连忙唤人来叫其他长老。
“唉哟谢昭芒!你个狼心狗肺的!你怎么这么可恶!你师父徒弟多的是,你怎么还这么个样!”
“就算我师父不缺弟子,其他长老总缺吧。”
“嘿!无耻之人!”
“谁无耻?我只觉得你无耻。其它长老还没来你就开挑了,你倒是第一口吃菜。”
“谢昭芒!你又不收徒弟,你管我。”
“唉!怎么了,哪有怎么了!没准我就收徒弟了呢。”
“呸!你收徒弟人家未必肯答应你。”
“哟呵……”
“师父。”
我们二人都愣住,只到处看。“谁说话了?”
“师父。”赵念娇又念一句。
闭崖眉开眼笑,得意地冲我嘚瑟着:“看吧,还是人家小儿明白事理。瞧他,慧眼识珠。”
说完他乐呵呵地迎上去,还没说话,赵念娇吐出一句话。“您能让开一下吗?你挡我看我师父了。”
闭崖老脸一僵。“你师父,是谁?”
一根手指直直地指向我。
他的目光深邃锐利,只指重点,毫不拖沓。我看见他的眼神,微微一愣。
他握住我的手指,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我要留在她身边。”
14. 机械云翼之星一
“那最后在修仙界相遇后,他们就摒弃纠葛,痛痛快快在一起了吗?”
“当然没有。其中还经历了很多事。”
谢昭芒不知现在怎么变成了恋爱分享大会,明明只是时空乱流导致他们无意中来到了这里。
赵泽依然笑吟吟地搂着她,这个不怎么光明磊落的家伙,竟然无聊到大谈他们的相遇。
“下一个下一个!”
谢昭芒臊得慌,催促下一对讲述。
一对亲密的女孩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齐声开口:“既然已经在前往天堂的路上,那我们愿意讲述自己的故事。”
star,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不是。
瑞秋一觉醒来,还做了个梦,梦见了诺哈德。那里有高耸的灰烟囱,火红的云层,快乐奔跑的孩子,还有一片蔚蓝色的大海,海水在云霞下波光粼粼,梦里也兀自闪耀。
她抬起头,暖风拂过稀疏的白发,一股淡淡的煤烟味顺风飘来,还夹杂细微的桔梗和百合的花香。在淡蓝色的云层上,巨大而优雅的飞舟展露出钢铁的轮廓,云雾旖旎缠绕着。
“打扰了,女士。”铁栅栏外有人在喊话,“这里有您的快件。”
瑞秋慢吞吞站起来,嘟囔着:“谁记得给我个糟老婆子寄东西。”
身材高大的邮递员低头钻进了这个荒芜的小院,并尽职尽责地将一箱东西搬到了门庭前,小心地摆放在石桌上。他长呼一口气,夸张地擦擦额角。“将东西送到您这里可真不容易啊,好在终于找到了您。”
瑞秋打量邮递员淡黄色的鬃毛卷和宝石蓝的眼睛,有气无力道:“我一个老太婆可没什么能犒劳你的。”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叫赛蒙.伊力特,我的父亲是雷蒙.伊力特,他已经去世多年了。”
“这是一份长达四十年的寄件,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
“瑞秋.恩撒小姐。”
star,你可以送我音乐盒吗?
不行。
“瑞秋——不要再去跟那个小疯子来往!”
瑞秋抬头瞧见石楼窗户上母亲身体探出一半来,充耳不闻地跳下台阶,朝拥挤热闹的城镇中心走去。
举目望去,灼目的红霞下,诺哈德大半个城镇已经在窃窃工作了。耸立在坚硬黑石地上是一座座雨后春笋般的灰烟囱,黑烟一条条游荡而出,爬上云霄,凝聚成铅灰色的雾气,在红霞之下起伏。
她顺着阶梯下去,像只翩翩飞过的白蝴蝶,从喷着蒸汽的管道和漂浮灰尘的街道中翩跹而过,悄悄消失在街角。
“star,你醒了吗?”站在废弃的小楼下,她仰着头喊。
头顶生锈的牌匾嘎吱作响,横杠出来的钢筋交叠,参差不齐的蒸汽管道攀涌而上,上头是废弃铁皮翘起的阁楼,用铆钉固定的钢铁板以遮挡风,红红绿绿的贴画上是时暗时闪的发光二极管。那上头,是她最好的朋友star的家。
没有得到回应的瑞秋并没有气馁,她弯下腰钻进小楼,像只矫捷的猴子,顺着墙壁内外的铁楼梯爬上阁楼。
“哈喽?star,早上好。”
瑞秋从迷宫一般的小楼爬上了顶层,拂开遮挡风的帘子,毫不意外地看见处在各种机器里头的star。
“嘿,我就知道你醒了。”
在散落一地的大大小小齿轮和细小零件中,几架光亮的螺旋桨停靠在堆放在活塞和轴承边,锈迹斑斑的金属外壳,打磨发亮的机械枢纽上发条在咔哧咔哧转动。
坐在这一大堆散发难闻焦油味机械装置中的是个瘦弱矮小的女孩。她身上裹着深褐色长袖长裤的防护服,脸上戴着一个大的激光防护面具,埋头固定金属板连接拼合。
“star,别工作啦,吃早饭了!”瑞秋站在一旁手放在嘴边喊,她手里拎着一个蓝色碎花布袋,里头圆鼓鼓的。
里头的女孩并没有听她说话,依旧自顾自工作。瑞秋喊了几声,无可奈何地掀开帘子,跑到star狭小的卧室里趴在床上玩耍。
这小小一方空间就是一个十五岁大小女孩生活的地方,墙上放着锡皮铁罐,一丛丛装帧破旧的书籍,窗边的细纱飘来,玻璃闭得紧紧的,旁边几盆叶子要掉不掉的花盆,这还是瑞秋送给她的。
瑞秋对这几乎堪比自己房间的地方再熟悉不过了,她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那些没被人打理的枯萎花草上。
“真好看……”她冒着小星星的眼睛盯着床前的一个小东西。
这个小东西是个掉漆的红棕色八角音乐盒,打开盒盖后,上面镶嵌点点细碎晶石,有金色的star一字。
下头是一对相对而立的女孩,一个蓝色蕾丝裙,一个红色蕾丝裙,釉白的皮肤,粉嫩的腮红,带着喜人的笑容。
瑞秋轻轻一拧底下的按钮,随着悦耳动听的歌声响起,两个小人儿就开始旋转跳舞,底下荡漾着七彩的云朵和璀璨的星河。
“我前几天才上了润滑油,之前声音卡卡的。”略微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脱掉厚重防护服和面罩的女孩终于露出她的真容,她套着长皮靴,长裤,上半身是缝过的背心,皮肤是麦穗的颜色,粗糙却健康,眼睛圆而大,湖水的色泽,倔强的眉头,乱糟糟的短发。
她个子虽然小,但面容已经十分坚毅成熟,并没有这个年纪的稚气。
瑞秋捧着音乐盒看她:“star,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不是。”star毫不犹豫道。
瑞秋垮下脸,埋怨道:“你总是这样。哼。”
star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打开瑞秋带来的碎花布袋,里头是一大块结实的面包。她拧开一大罐水,罐了两口,大口大口咬起面包,顺着水吞咽下去。
瑞秋看她吃东西,手摩挲着音乐盒,郁闷道:“我真的好喜欢你的音乐盒,我可以拿东西跟你换吗?”
star含糊的声音说道:“瑞秋,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瑞秋沮丧地把音乐盒小心摆放在床头。“要是我能买到就好了。”她从小就对这些精致的小玩意钟爱得不行,卧室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东西。
“到了方舟上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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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买到了。”
“真的有方舟嘛……万一没有呢?”
“一定有。”star语气笃定。
star吃完了早饭,随便擦擦嘴巴,从抽屉里翻出一个金属的小球球给瑞秋。
“呀,这次是什么东西?”瑞秋惊喜地接过小球,在上面摸索着按下一个开关,小球内部传来齿轮咔嚓咔嚓的转动声。一个金属小球逐渐分裂,机械拼合翻转,变成一只金色的穿山甲。
“哈哈哈哈……是穿山甲哎。”
瑞秋托着新玩具爱不释手,star看她还算满意,便慢吞吞道:“下次我可以给你做你一直喜欢的那个蒸汽盒子。”
瑞秋惊喜地亮起眼睛:“真的?”她高兴了一瞬,明白了什么似的嘟起嘴。“你这讨厌的家伙,一定是有事麻烦我才会浪费你制造飞行器的宝贵时间帮我做玩具吧。”
star露齿一笑:“只是一些小机械零件,赛蒙他们根本找不到,只好拜托你了。”
“骗子!臭女人!你就是利用我纯洁的感情。”瑞秋佯装生气,“你这家伙,天天带着那帮家伙到处找零件,造飞行器,等你造好飞行器,整个诺哈德都倒了。”
“快好了,马上就好了!”star湖水般的眼睛亮得惊人,透着灼热的光芒。“马上我就能把飞行器造出来了!到时候我们就能飞越云海,寻找方舟的航线驿站,登上方舟了!”
瑞秋撅起嘴,看她熟悉而狂热的面容嘟囔着:“你从我五岁的时候就喊这句话,我现在都十二了。”
“是真的。”star认真道,她拉着瑞秋跑到一面墙壁前,这一整面墙壁都挂着大大小小的设计图,眼花缭乱的数字和符号塞满一面墙。
“我改进了飞行器的蒸汽活塞,测出了它的最高熔点和合金的密度大小。即使飞到云层上,被气流和高气压影响也不会停止运转。保证了飞行,在云层之上的涡流区飞射而来的陨石可以用防护罩遮挡,实在不行还有密封的火弹枪……”star讲起自己的飞行器就滔滔不绝,眼睛亮得惊人。
瑞秋悄悄打了个哈欠,附和着点头。“你要什么零件跟我说,我帮你从爸爸的仓库里偷拿出来。虽然都是登记在册的贵重机械零件,但是那些小东西没人会仔细检查的。”
star重重地点头:“我会给钱你的。”
“帮我做几个玩具,啊算了,你还要造飞行器呢,下次陪我去那边山谷里玩吧。正好你不是说那边有很多有用的蒸汽垃圾零件吗?”
star没有不答应的,她指着墙上的图纸,图纸之上是她们两人简笔画的蓝天之上的方舟两个小姑娘在上面载歌载舞。
“瑞秋,总有一天我们能登上方舟的。在那里我们一定能过上没有灾难和饥饿,没有雷炎和陨石暴,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的生活。”
star的话将瑞秋引入那个美好的梦幻乐园,处在云端之上的人间天堂,是所有在凡尘中挣扎的众生梦中死后都向往的极乐园。她清亮的瞳孔中倒映着墙壁上的幼稚插画,重重应了一声。
“嗯!我相信你,star。”
15. 机械云翼之星二
star,你是夜空中的星星吗?
不是。
瑞秋带来的面包差不多算star半天的口粮,她没有去矿里做工,也没有去找活干,天天折腾自己的飞行器,偶尔靠修修机械赚钱,多半时间是饿着肚子干活。
十五岁了,个子还没有瑞秋高,站在瑞秋面前像个寒酸的小丫头。
瑞秋匍匐在法兰绒的软床上,手上拨弄着star送她的穿山甲小玩具。这样精巧的机械,诺哈德除了star,再无第二人能做得出来。
star是天才,这是毋庸置疑的。
瑞秋在床上翻滚,苦恼地盯着房门的方向。这段时间她出去的次数增加,母亲禁了她的足,让她好好在房间里读读诗歌,练练钢琴,陶冶身心。
瑞秋只想跑出去玩,找她的小伙伴们,最主要是去找star。那个视机械如痴如狂的小疯子只要愿意把视线从她的宝贝机械上挪开,她就能跟她到处疯玩,快乐得让她找不着北。
star那里有意思的东西可多了,她的脑袋瓜子又聪明,天知道她怎么能想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奇妙主意。
有一回瑞秋想要去佩里夫人的花圃里摘花,但花圃里有恶狗,star用鱼竿和割草机制造了一个机器,伸出鱼竿就把花圃里的花割了一大把。狗子在地下汪汪叫,怎么也找不着人。
还有star做了一个水上的自行车,载着瑞秋出海游玩,她们骑啊骑啊,一直想要骑到海的尽头。最后夜里累了,star把轮胎改造成一大圈蒸汽橡皮圈,托着她们往回飘。
夜晚的海洋简直是神的摇篮。
那样绚丽的蓝,赤忱的红,惊心的绿,光滑的彩绸般流动着、四散着,荡漾在夜幕的波纹中。碎星湛湛,银河朝她们倾斜而落。
star指着天空说,为什么我不能生来变成一颗星星?无知无觉,没有喜怒哀乐。就这样挂在天上就好了,冷漠地看着芸芸众生,直到恒星泯灭,破碎在时间的长河里。
你不是星星吗?你明明就叫星星呀。star,star,你要去哪?瑞秋问。
我要回到天空,我要去天上,人间太多疾苦,我感到痛苦。star答。
痛苦吗?我并不觉得痛苦呀。瑞秋的声音天真而柔软,star不再回答,瑞秋自己慢慢地哼起了歌,她们在橡皮圈上,枕着星河伴着歌声睡着了。
瑞秋时常想起那个美好的夜晚,这样的纯粹的美好和快乐只有与star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发生。star是天才,早在她在豆丁大小走进诺哈德时瑞秋就知道了,她为有这样的朋友感到骄傲。
瑞秋还在床上想着star的事情,就听见窗外传来微弱呼唤声。“瑞秋……瑞秋……瑞秋.恩撒……”
瑞秋一个跟头翻起来,难道是star来找她了?上次她闯祸被禁足,star也过来找她了。
她打开窗户一看,是跟在star后的那群流浪儿里的一个叫赛蒙的小男孩。star虽然是孤儿,从不知道什么的地方来到诺哈德,但她很快凭借聪明的头脑征服了住在那块流浪儿们,那些小孩们都对她唯命是从。
“瑞秋,拜托你了。star现在情况很不好,索尼偷零件被发现,打到半死,star去帮他,被那边的韦德老板带人围住了,你快去帮帮她吧。”赛蒙面露祈求。
瑞秋脑中滑过韦德老板大腹便便手带金戒指的模样,镇上大部分的炼铁厂都是他开的,手底下有诺哈德百分之四十的工人,是个富得流油,也吝啬得一个铜板都不愿施舍的商人。前几天他还跟父亲在一起用过饭,称赞她出落得美丽大方。
star又为了那些小混混们把自己搭进去了!瑞秋气恼地想着,还是冲赛蒙应了一声。“我马上就下来。”
她没法从正门出去,母亲不会给她开门的,更别提是因为star了。瑞秋跪在羊毛毯上,翻出放在床底的箱子,从箱子里拿出一卷麻绳。她熟练地将麻绳系在栏杆上,然后换了一身轻便的骑手装,从三楼滑下去。
“快走,带我去找star。”
赛蒙二话不说直接跑起来,瑞秋跟在后头,盯着他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后脑勺追。
star教那些孩子们机械原理,制作机械用品,相当于教给了他们一门手艺,使他们不会被饿死,但那些家伙还是屡屡给她惹麻烦,要她收拾烂摊子。
瑞秋愤愤不平地想着,随着赛蒙跑到了韦德老板的蒸汽制造厂。工厂里头,一群穿着工装的工人围在那里,瑞秋一看就知道star应该在那。
她焦急地从人群里钻进去,看见蹲在地上的star和两个小男孩,其中一个躺在地上满身鲜血,已经失去了意识,另一个战战兢兢地像个恐慌的兔子。
star呢?star呢?
star垂着脸,有些狼狈地蹲坐在地上。瑞秋尖叫了一声冲过去,惊惶地扶住star的肩膀。“你还好吗?star?你怎么了?你没什么事吧?”
star抬起脸,瑞秋倒吸一口气,她的脸被人打到乌青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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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像一团蹂躏过的馒头,青青紫紫。
“star!”谁把你打成这样的,瑞秋愤怒到想尖叫。star动动唇瓣,没能说出话。
“哎呀,是瑞秋儿,你怎么跑过来了。”几个人护着一个胖子走进来,周围满脸泥灰的工人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韦德叔叔,你为什么把star打成这样?明明偷东西的不是她!”瑞秋愤怒地质问。
这衣装革履的胖子正是韦德,他手里还捏着一把鞭子,也许是刚刚去拿的。韦德咳了咳,慢条斯理道:“亲爱的瑞秋,你应该听你父亲的劝告,不要跟这些贱民来往。尤其是这种以偷东西为生的家伙们。”
“star教我们堂堂正正地赚钱的!”赛蒙喊了一声。
韦德冷笑,道:“堂堂正正,这个臭小子偷工厂里的精密零件也是堂堂正正?要不是我发现,这肮脏的小老鼠就要把我辛辛苦苦买来的宝贝们全运到这个臭丫头的小破屋里去了。”
瑞秋说:“那您也不应该打她,绅士是不会干出这种打女人的事的。”
韦德玩味道:“对于您这种千金大小姐我当然要温柔呵护,但她一个野丫头,无父无母,留着男孩子的头发,跟这些小混混来往,这可不是正牌女孩的做法。”
“star不是这样的,她是好孩子!韦德先生您不能以貌取人。”
“star是好人!不是野丫头!”赛蒙喊。
“star的飞行器马上就做好了,她要带我们所有人去方舟,我们偷零件是为了给她造飞行器!去云上的城堡!”旁边的男孩子颤抖着说道。
韦德被逗笑了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好半天才止住,他环顾四周,问那些工人:“我的朋友们,传说中的方舟是真的吗?”
“不是,当然不是,这只是个传说而已。”沉默的工人们一句两句附和。
“传说中方舟有一个城市那么大,四季如春,美如仙境。生活在上面的人都衣食无忧,快快乐乐的。但世上没有这种好事,都是假的。”
“对,书上说的都是假的,也没有人见过方舟。”
“云上有恐怖的涡流,鸟儿都飞不上去,上面不可能有人。”
……
瑞秋等人涨红了脸,争辩道:“star就是从方舟上下来的,她自己说的。她不会骗人。”
韦德不屑道:“她算聪明,一开始没骗你自己是镇长的私生女,毕竟亲女儿就在面前。”
“不,不是这样的!你不准这么说她!”
16. 机械云翼之星三
“瑞秋!”厉声的一声叫喊让瑞秋打了个寒颤,她回头,看见了走过来的父亲。他身后跟着几个人,脸上的表情严肃且压抑着愤怒。
“爸爸……”瑞秋呐呐道,刚才还勇敢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
“镇长先生怎么过来了,为了这点小事么?”韦德脸上堆笑。
“你的母亲不是让你在家禁足的?”戈尔曼说。
“我……”瑞秋想解释什么,父亲一巴掌便闪电地抽在她白皙细嫩的脸上,瞬时红肿起来。瑞秋不敢置信地红了眼眶,眼泪瞬间弥漫。
“我和你母亲辛辛苦苦将你培养成一个合格的淑女,不是让你同这些流浪儿混在一起的。”父亲冰冷的眼光摄住了瑞秋的心神。
“不是这样的。”瑞秋啪嗒啪嗒地掉下眼泪。
父亲戈尔曼没有听她解释,对跟在后头的一个健壮的女仆道:“把小姐带回去,好好看好,不准她走出房间一步。”
“是,先生。”
“父亲,不要,star受伤了,star!star!”
瑞秋被健壮的女仆按住,不断地被拖走。star顶着分辨不出面容的脸望着她,她刚动腿要追来,面前就围上了一群警卫,高大的身形将她们隔开,瑞秋边挣扎着边被带走,一直看不见star的身影。
star,你能带我飞走,飞到天的尽头吗?
不,天没有尽头。
“她是我的朋友,star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要被人打死了,我要去救她。”瑞秋抽噎着,跪在母亲面前哀求。“妈妈,求你了。爸爸不知道会把star怎么样呢,韦德那个黑心的商人,他为什么要那么对待star,明明star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做?”母亲冷笑一声,“鼓舞那些小崽子们去偷零件是什么没做?骗你偷零件是什么没做?从我们家偷食物的老鼠是什么事都没做?”
“妈妈!”瑞秋没想到母亲居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不由得更加委屈地哭道:“妈妈!她是个天才,她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从来没主动问过要过东西,都是我跟她交换的。她缺少零件也是万不得已才会求助我,真的不是欺骗我。妈妈,我跟她认识了七八年了,我难道不了解她吗?”
“我了解你,我知道她是个天才,瑞秋。”母亲怜爱地擦掉她红肿的脸上的泪水。刚刚她已经为她上过药了,但现在还是痕迹明显。
“你知道为什么韦德先生对她这么糟糕吗?你知道韦德先生喜欢什么吗?他喜欢美酒、雪茄、稚嫩的小男孩和小女孩。瑞秋,star住的那块贫民区,她的那些小伙伴们都是妓女生下来的孩子。那些男孩女孩,以后从事的也是母亲做的工作,就在那些破破烂烂的棚子里接客。瑞秋,他们是肮脏的,你是干净的。你瞧瞧我们是怎样精细养育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们给她最柔软的天鹅绒床,鸭绒枕头,时髦的衣裙,最精致的护肤品,漂亮的珍珠链,一颗颗蓝宝石红宝石。我们还给她请最好的老师,教授她诗歌、文学、艺术、舞蹈……她有奶油似的肌肤,乌黑如木的长发。是最漂亮的小天使,浑身都散发出清甜香味的那种。”
母亲怜惜地触摸瑞秋脸上的伤口,对她淳淳教诲:“你生来就是我们的明珠,为什么偏要和那些染着腥味的鱼眼睛混在一起呢?就算star不一样,但是在那种地方,她又能好到哪里去?一个执着蒸汽技术和机械工具的疯子?她以后也一直这样下去么?你每次从她那里回来,我都能嗅到你身上煤烟混杂着柴油的难闻味儿,恶心到我想吐。你不记得每次你回家我都让你洗澡的事了吗?”
“我记得,我还以为是妈妈洁癖。”瑞秋低头。“既然妈妈这么不喜欢star,为什么这些年没强烈阻挠呢?”
“妈妈这么多年没有阻拦你跟她来往,还睁一只闭一只眼,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吗?你从小就自持聪明,对同龄的小女孩们不屑一顾,只有star是唯一能入你的眼并且被你崇拜的。瑞秋你呀,骨子里骄傲得很,star也是,我以为你们并不能相处多久,谁料到,一晃八年都过去了,你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母亲感叹:“现在妈妈没办法帮你掩饰了,你父亲眼睛里揉不得钉子。瑞秋,你的父亲早就给你选好了一门婚姻,你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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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都要在家里好好学习礼仪,当个真正的名门淑女。”
“不!不能这样!我才十二岁!”瑞秋惊道,“我不要嫁人!我还这么小,我怎么可以嫁人?”
母亲:“你不小了,已经算十三了,在家里呆两年,跟着家庭教师多学点东西,早早准备。我十五岁嫁的人,你十五哪里算早。”
“我不要!”瑞秋眼中涌出惊慌的眼泪。“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结婚,我不要嫁人!”
家门被警卫守着,房间还有女仆看守,瑞秋跑也跑不了,也不知star现在情况如何,雪上加霜得知自己要结婚的噩耗,当即冲回了自己的房间蒙着被子大哭起来。
瑞秋又害怕又担忧star的状况,想到自己以后要嫁给一个陌生人的人更加伤心,在房间里哭了两天,一双大眼都哭肿了,身体更是直接掉了好几斤,天天趴在窗前望着star的方向流眼泪。
从那次工厂见过star后,瑞秋连续两个月没见过她。父亲发现了她之前从家里工厂偷拿的零件,大发雷霆,母亲劝解也毫不管用。瑞秋不得已日日待在家里学习怎么做一个完美的新娘,以待十五岁时嫁给一个有钱人家。
“star怎么样了?”瑞秋撑着下颚在窗前眺望远方。楼下有警卫,三三两两地站着抽烟聊天。瑞秋没法跑出去,也见不到人,心情抑郁苦闷。
“嘿,哪里来的臭小子!你拿着什么东西?”
底下吵嚷起来,好像有个警卫发现了什么追了过去,楼下三个人都迈开腿走了,瑞秋依旧对着灰蓝的天空叹气。
天空被灰色的雾霾笼罩,丝丝红云漫布在云层中,使云层边缘被染成粉红色。这些有毒的空气每年会带走无数人的生命。
瑞秋还在怔怔出神,却见一道人影破开云雾,从天空中飞下来。她逆光的翅膀涂上金屑,带着流水般的银光。
瑞秋长大了嘴,见那身影从天空中飞到她的窗前。她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飞行翼,两边有螺旋桨,搅动着空气,蒸汽缸喷出白色的气,头上带着头盔,一双眼睛神采奕奕。
这不是star还是谁?
17. 机械云翼之星四
瑞秋压抑着惊喜捂着嘴巴小声尖叫起来,“你做到了!你做到了!star,你成功了!”
“我成功了,是的,我成功了!”star快乐地在她面前飞了一个圈,她像个背着翅膀的机械天使,精妙绝伦的美丽。
“父亲是不是帮了你?哈哈我就知道父亲不会无动于衷的。韦德太坏了。”
“嗯,镇长帮我们付了贵重零件的钱。”star点点头,又补充一句,“那个被打的男孩第二天晚上就死了,镇子也发了补助给我们。”
瑞秋脸一僵,笑影渐渐消失。“怎么会这样?”
“不是你的错。”star摸摸她的头,“小多根嘱咐我将他的骨灰带到方舟上,我答应了。”
瑞秋沉默地低着头,绞紧手里的裙子。
“死亡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了,别难过,冬天东街不是经常会死很多孩子吗?死亡是一个轮回,周而复始。”star淡淡的笑意没有感情和温度。
“不提那些了,现在是实现我们愿望的时候。亲爱的小姐,愿意同我一起体会一下飞行器的奥妙吗?”star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做出邀请的姿势。
瑞秋从来没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爽朗开怀的笑容,抛却了所有的束缚,简直要盛放出光来。
“我很乐意。”瑞秋骄矜地伸出手。
“哎呀——”
star将她抱了个满怀,像粗鲁的强盗打劫一样从窗外将她抱了出来,直飞上云霄。
“哇呜——”瑞秋抑制不住喉咙里的尖叫,发出畅快的欢呼声。她们一飞冲天,高高地飞到霭霭云朵之上,背对着广阔的天空,俯视着一览无余的诺哈德。
瑞秋听见人们地惊呼声,看着那些流浪儿们兴高采烈地指指点点着,鼻尖嗅到湿漉漉的、没有煤烟味的空气,腰被star紧紧的搂着。
“瑞秋,你可要抱紧我,你太重了我怕抱不住把你丢下去了。”
“哪有!我明明不胖。”瑞秋手紧紧的抓着star的衣服,生怕掉下去。star将挂在腰间的锁扣把瑞秋和她扣在一起,锁得又紧又牢固。
“你想要飞吗?”
“那当然,飞得越高越好,越远越好。”
两个小女孩发出欢快的笑声,她们从城镇上空极速飞下,贴着屋檐,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空。
“天使!妈妈天使!”有小孩子扯着妈妈的裙摆叫嚷着。
她们背上的巨大机翼发出轰鸣,像一架小型战斗机。街边的人们四处躲避,但孩子们不害怕地激动地指着她们欢呼。
“我们成功啦!”瑞秋吹了个口哨。
她们机翼带起的风波掀起店铺的雨棚,挂着的长帆,吹动行人的衣角,刮得树叶沙沙,尘土和柠檬果酒的味道飘洒空中。
“star万岁!star万岁!”
那些流浪儿们追寻着她们飞翔的身影,快乐地奔跑着,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们穿过大街小巷,直到目送star与瑞秋缓缓飞向粉红的太阳,镀上阳光的金箔。
star与瑞秋在天空中尽情遨游,她们一时飞上云层上空,一时刺激地俯冲而下。顺着山风滑翔在山谷中,贴着翻滚的绿色波浪般的树林飞行。飞到湖泊之上,手能伸进温温的水里,搅碎一湖平静。飞到山脉之下,采两株不知名的野花。
然后一直顺着山地飞行,看那被焦黄、棕红、深绿植物覆盖的田野草地,俯瞰泥土之上的一切生物,同风一起,遨游在柔风抚面的空中。
她们没有目的地飞行了,一直飞了许久,停在一座山丘的茂盛草地上。star取下飞行器,躺在草地上,舒服地喘了一口气。
“真好啊。”瑞秋也舒舒服服地躺着感叹。
“star,你给飞行器取了名字吗?”
“取了。”star说,“wing,羽翼。”
“很贴切。”瑞秋赞同道。
她双眸倒映着天空,微微怅茫:“你真的要去找方舟吗?你去哪儿找它呢?”
star伸出手,在空中画着方向。“我大约知道那个轨迹,只要沿着涡流区之上的云海不断飞行,就能借助气流飞好远,然后找到方舟停驻的地点。在云海上等到方舟经临,我们就可以等到方舟,去方舟之上了。”
“据说天空上有无数看不见的危险,star你不害怕吗?”
“害怕也是害怕的,但想要去的念头更加强烈罢了。”star双手枕在脑后,“况且wing安装了火弹枪,还有金属罩,我测试过了,不用担心那些陨石和涡流。”
瑞秋兴奋的尽头过去,忧心忡忡起来。以前也曾经有人用小的探测飞行器飞向天空探索天空,经历无数失败终于能勉强让后人一观蓝天之上的真实面貌。
它并不是众人眼睛见到的柔软无害,从地上往上飞会到达云层区,那层层云朵能有效隔绝紫外线,同时还能迷惑人们地眼睛,误以为天空之上只有云朵。
云层区之上再度向上飞是涡流区。涡流区充斥着各种旋风和涡流,飞速的风如刀片能瞬间置人于死地。而且涡流区时不时陨石撞击、降落,雷炎风暴烧红大半边云层。
直到穿越这极度危险的空中领域,就会到达云海。探测飞行器能在云海上如履平地的走动,它们像海水拥有浮力,轻易无法下落。
据说有人曾上去看见过,云海之上还有住民。云海之上的天空更加辽阔,那是太阳与星辰的领地,方舟就常年在云海之上的天空穿梭航行,载着无数人类。
“star,没有人上去过。”
“嗯哼,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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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秋转过头看star的侧脸,语气认真:“你可能会死在苍穹之上,甚至尸体都无法保留。”
“我知道。”star平静道。
“star,这样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就为了找到方舟,值得吗?万一它以前存在,但现在已经不在了呢。”
“不,它肯定在。”star说,她也转过头,眼睛对上瑞秋的眼睛,瑞秋从她小小的瞳仁中看见自己的脸。
“瑞秋,你害怕了吗?”
瑞秋抿紧唇,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我不想十五岁就结婚,如果真的有方舟,那方舟之上的女孩子们肯定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决定自己的人生。我想要到那个地方去。”
“我们一定可以去到那里的。”
“那当然,我们要当一辈子的朋友,永远不分开。”
star略有些落寞地笑了笑,说:“可是你还有家人,你的父亲母亲怎么办呢?你会跟你的父母分开吗?我靠自己的零件,wing最多能做十几架,把那些孩子带着,还有我们两就差不多了。除非你的父亲愿意批量制造飞行器,但他可能会相信我们吗?”
“他……不用管他们。”瑞秋这样说着,心里却因为她的话略微慌乱,“反正,我不可能结婚。我们找到了方舟就回来把他们接过去。”
star叹了口气:“真羡慕你,虽然你的父亲母亲对你管教严格,但是他们是爱你的,并且陪在你身边长大。”
瑞秋沉默片刻,说:“star不是说你的父母在方舟上吗?你去到那里就能找到他们了。”
star脸上重归微笑:“当然,我现在还记得他们的脸,记得我们家住在哪,家里摆放了几盆铃兰,养了狗和猫,爸爸妈妈时常带我出去逛公园。从一个婴儿出生到现在,一件事我都没忘。如果不是那年出云海遭受了雷炎风暴,我现在应该跟我的父母在一起。”
她从自己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那个小小的八音盒,掀开盖子,两个小女孩旋转着跳舞,歌声悦耳动听。瑞秋看着那亮晶晶的星空和可爱优雅的小女孩,眨也不眨眼。
“真羡慕你呀,记忆力那么好,婴儿时候的都记得,我都忘了。你那么想回家,你的爸爸妈妈肯定也很想你,但是找不到你。”
瑞秋说:“star你一定能见到你的家人的。他们住在方舟上,可是最幸福的人了。可惜我们只能住在诺哈德,空气糟糕,时不时有毒瘴,每年还有雷炎风暴。”
“当然,我才不是孤儿。”
“star是我的好朋友,嘻嘻嘻。”
“吱嘎吱嘎……”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突然响起。
“什么声音?”
“镀金散热片。”star猛地坐起来,脸上大变。“不好,雷炎风暴来了。”
18. 机械云翼之心五
star,你会保护我吗?
人只能靠自己,瑞秋。
一年一次的雷炎风暴比往年来得更早,更猛。远远望去,诺哈德的方向,云层缓缓燃烧,越烧越烈,在城镇上空翻滚。那红云沉沉的窒息感,火云被黑雾缠绕,翻滚的火海不断满眼,烧红了半边天,且不断往四周蔓延。
瑞秋和star已经距离诺哈德很远了,仍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度。不到顷刻,火球陆陆续续从云层中砸下。
瑞秋捂住嘴,瞳孔闪耀着火光。star反应迅速地装备好了wing,拉着手闸,蒸汽缸传来轰隆的喷气声。
“瑞秋!我们快回去。”star绑好瑞秋和自己,飞奔着开始起飞。她们越过山丘,并没有坠落,而是直直地朝天空飞了上去。
“star,怎么办?为什么雷炎风暴来得这么早!”瑞秋带着哭腔问。
“不知道,它一年比一年提前了,地面上根本不能生存。我们得到地下避难,那些雷炎渗透不进黑石土地。”
她们飞到镇上,镇上四处传来惨叫声,房屋倒塌,火焰燃烧,不断有人惊慌失措地逃跑着。
瑞秋嗅到空气中的火气,灼热的温度让她焦灼而惊惧。“今年一定会死好多人,这么恐怖的雷炎风暴,这还是第一场,之后怎么办。”
“不是第一次了,镇定点。我现在马上送你去地堡入口。”
“你呢。”
“我去救人。”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可以。”
“不,你在安全的地方好好待着。”瑞秋不容置疑地飞到诺哈德边缘,那里有连绵起伏的山丘,地下堡的入口就在那里。已经有许多逃难的人携家带口地冲进去,也有人焦急地站在入口处眺望着。
“瑞秋!”瑞秋刚刚踏在土地上,入口处张望的母亲就冲过来狠狠地抱紧了她。“你跑到哪里去了?你吓死我了!”
“妈妈,我没事,是star送我回来的。她把飞行器造好了,肯定能救很多人……”瑞秋说着。
“夫人,你们先进去吧,这里太危险……”
“啪——”
一巴掌扇在star的脸上,瑞秋母亲含着眼泪冲star咆哮:“你离我的女儿远点,疯子!”
star脸微偏,霎时沉默下来,一言不发飞走了。
“star!”瑞秋喊着,对母亲愤怒道:“妈妈你在做什么!star带我逃离危险的。”
“我在做什么?是她带你到处跑,万一你刚才被落下来的火石砸死了怎么办?”母亲狠狠摇着瑞秋的身体,“你为什么就是不懂,那个丫头,她是疯子,她会害死你的。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去哪里,好好看看这场景吧。”
眼前的诺哈德被世界末日般的景象笼罩,像有一盆倒扣的火盆扣在上空,战栗的轰鸣声从云端伸出传来,惩罚地劈下一道道粗壮的雷电。刹那间,一座高大的烟囱挨了一击,轰隆着拦腰砸下。
底下还有那么多呼唤喧嚣的逃跑的镇民,瞬间被淹没,了无生息。
这简直是炼狱。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你想跟她去方舟,你想死在天上,尸骨无存吗?”母亲眼中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一颗颗砸在瑞秋的身上,砸得她生疼。
“瑞秋,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了活着,为了躲避灾难,我们愿意挖地下堡垒,钻到地下跟蚯蚓抢食吃。你是我的生命,珍惜你的生命好吗?”母亲哀求着,“你要跟那个小疯子找什么传说中的方舟,还是陪着你的家人安分健康的生活,瑞秋,做出决定吧。”
“是跟她一刀两断,还是跟随她一起。”母亲以这句话作为结尾,将她拉进了地堡。
雷炎风暴只是一场徐徐拉开的序幕,star日夜不停的在外面救人,运送伤员到地下。她一直没下来,瑞秋去找她,让她到安全的地方来她也不愿意。
“我的机械都在外面。”star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快点进来吧star,外面太危险了!”瑞秋拉着她的袖子。“你还有机会做机器的不是吗?”
“这次过后,你的父亲大概就要决定整个镇子迁到地下去了吧。从此以后就住在不见天日,潮湿的地下了吧。”star答非所问。
炽热的风吹进入口,撩起瑞秋的长发,她看着自己的好友,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痛苦和决绝。
“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吧。刚刚搬迁到地下,存粮养不活一个镇子。那些流浪孩子,无家可归的老人,又会像往年一样死去。然后新的一轮,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变成孤儿,失去子女的老人变成了流浪汉,周而复始。”
“不,不会这样了。度过这个难关,以后我们住在地下就再也不会有人因为灾难死去了。”
“瑞秋,不是只有灾难才会夺取人的性命。饥饿会,瘴气会,虫兽会,痛苦和悲伤也会。”
瑞秋看见外面有蹒跚的老人,他跛了脚,拄着拐杖,费劲全力地往这里赶。瑞秋认得他,他是常年住在灯塔上的守塔人,骨瘦如柴,无儿无女,守了四十年灯塔。
star也看见了他,更看见了背后朝他扑去的火球。她竭尽全力地飞去,手伸得长长的,绷紧到指尖。
她握住了老人温热的手,接住他瘦弱的躯体,被炮弹击中般飞到几米远处。老人热热的血噗嗤地溅了star满脸。
“star!”瑞秋跑过去扶起她。
star缓缓坐起来,翻开老人的尸体,声音疲惫:“你下去吧,父母会担心的。”
“不,说好了我要跟你在一起。”瑞秋固执道。“我们去救人。”
“你可能会死。”
“你会保护我吗?”
“瑞秋,人要靠自己。”
star缓缓道:“我已经把飞行器转移到了附近安全的仓房里。雷炎风暴一过,我们就准备走,去找方舟。”
“为什么这么快?”瑞秋说。
“我们该走了,接下来会死更多的人,因为争抢食物死在黑暗的洞穴里。那些孩子没有活下来的机会了,瑞秋。”
“star……”star垂着肩膀,拖着血淋淋的步子,一步一步朝入口走去。
“star!我们一起走,我们在一起。”瑞秋大喊。
star肩膀被飞行器压弯,她背对着瑞秋抬起手招招。“进去吧,外面很危险。”
瑞秋和她一起往地下走,漆黑阴森的甬道吹来冰冷的风。她们钻进甬道,出到一个稍微宽敞点的空间。有人看守在那里,她们一进来就合上铁闸门。
两人沿着昏暗壁灯的石阶走,时而往上,时而往下,时而左拐弯,时而绕几个圈,过好几个关卡,到了最深处最安全的地堡的大厅。地堡的大厅有好几个,这只是其中一个。那里有人在发面包,许多镇民们缩在大厅里。他们脸上带着被熏过的焦黑,衣衫褴褛,有的眼睛哭肿了,有的母亲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有的伤者躺在地上呻吟。
瑞秋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去找母亲拜托她给点好的吃的给star补充营养,star已经接连几天在外面救人没怎么吃东西了。
大厅里的众人都看着star,这也许是他们第一次认真打量star。她并不是所有人口中只知道研究些没用破烂的疯子,她确实是个天才。star背着飞行器救了那么多人,她飞在空中的英姿深深地铭刻在许多人心里。
他们受过苦难的一双双眼睛,沉默地注视着star,star与那些瞧不起她,厌恶她的人们对视,下意识地感受到即将被排斥的抑郁感。
“star,你是英雄。”有个缩在母亲怀里的小孩稚嫩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star,英雄!”流浪儿们喊起来。
这叫声带动了所有人,他们真诚实意地喊着她的名字。
“star,英雄!”
“star,你真勇敢!”
“英雄!
“star,你是勇士!”
……
star惊讶地看着他们,心中涌出不敢置信的澎湃感。她捏紧了拳头,望着一双双眼睛说道:“走吧,大家一起走吧。我有多余的,备用的飞行器,我们可以制造更多的飞行器,我们能飞到云海之上,飞到方舟上!永远活在地底,我们将失去面对光明的机会。灾难不会停止,永远有层出不穷的天灾人祸来收割人们的性命。到天上去,到方舟上去,只有在那里我们才是真正安全的!只要制造了足够的飞行器,我们所有人都能……”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因为她看见了众人重归冷漠的眼睛。他们眼中不复刚才的热烈温度,像一盆冷水给star兜头浇下。
流浪儿们还在叽叽喳喳讲着上方舟的好处,但没有人在听。他们把着当成一个笑话,当成一个疯子又犯疯病后的痴言妄语。
“star!”瑞秋过来找她,将她拉扯着到了另一个空无一人的石室。“我拿了点吃的给你,你快点吃,不要被人看见了。”
瑞秋慌慌张张地将抱着的蓝莓蛋糕塞到star怀里,很大几块塞在一起。她守在门口,催促着让star吃,跺着脚,担心地怕有人进来。
“star,先把那个笨重的家伙脱了吧,你背着不累吗?”
star确实没有力气了,她看了一眼瑞秋,脱下了wing,掰开一小块蛋糕,放进自己嘴里。瑞秋站在门口守风,眼睛却一直往star那里瞄。
“扑通——”瑞秋回头时,star已经倒在了石床上了。她紧张地扑过去,手指放在star鼻上,感受到平稳的呼吸,微微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star。原谅我吧。”
瑞秋穿上飞行器,飞奔出了地堡。她站在地堡入口,被迎面扑来的灼热空气熏得倒退两步。瑞秋在心里为自己打气,模仿着star驾驶飞行器的姿势飞了起来。
好在以前瑞秋尝试过star的飞行器,知道怎么用。她飞得歪歪扭扭,还要注意上空飞下来的火球,速度极慢地飞到了仓房。
“star,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瑞秋笨拙地摘下wing上挂着的火弹枪,一下轰开仓房的大门。她看见了一屋子的飞行器,还有一卷一卷的设计图纸。
瑞秋翻箱倒柜找到一桶柴油,将它浇在飞行器上,她的手一直在抖,但倒油的动作没有停止,直到所有的飞行器都淋上了柴油,她才做完了一件大事似的喘着粗气。
“star,我只是想你活下来,我只是不想你死,我们可以永远的做好朋友,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在一起不分开。谁也不分开,家人也不分开,朋友也不分开……”瑞秋深呼吸着,捏着打火机的手一直在颤抖。
她知道这一室的东西都是star的心血,当她才七岁的时候就跟着机械维修师学习,整整八年,为了一个梦想而奋斗。无数个日日夜夜,她的眼里只有这些机械。她视这些如同生命,这是带她回家的桥梁。
瑞秋脑海里一直闪过那些画面,star认真设计图纸的,维修机械的,坚定地告诉她要带她去方舟的,转动着八音盒的……
她总是很少笑,但面对wing时,会摸着金属的外壳,露出眷恋温和的表情,仿佛那就是她的亲人。
瑞秋眼眶蓄满眼泪,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落。手里的打火匣落下,过往的快乐回忆都变成泡影,随着燃烧的飞行器,火舌发了疯似的的舔舐着、吞吐着star的幻梦。
“不——”star的惨叫声刺透火焰。
瑞秋猛地回头,看见浑身被火风燎得焦黑的star圆睁着的眼,她睁大的透彻的眼睛几乎撕裂,绝望与痛苦洪水般倾倒而落,瞬间将瑞秋淹没。
star发了狂的野狗似的冲过来掐住了瑞秋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star的脸狰狞得扭曲成一团,歇斯底里的疯狂。
瑞秋有些恍惚地想笑,她大概是第一次见到star这个模样。她一直以为star是无坚不摧的,原来不是啊。她也会痛苦,也会不敢置信,也会愤怒到想杀人,她说到底,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罢了。
瑞秋突然心里的某个结松开了,某种东西释怀了。她在脑海里甜蜜地笑了,放松自己的身体,眼神悲伤地凝视着star。
“star,我不想你死,我也不想你走。”瑞秋的眼睛水润富有光泽,盈盈泪波逐渐涌出眼眶。“你肯定很愤怒,肯定很生气,但已经于事无补了。”
瑞秋带着眼泪,笑着捧住star的手:“原谅我吧,拜托了。我们说好了永远都是好朋友不是吗?我会帮你安置那些流浪儿的,我们会在地堡里住得开开心心的。star,别去幻想方舟了,别去找你那莫须有的家人了。我愿意当你的家人,我可以永远做你的妹妹,永远做你的朋友。”
star一巴掌扇在瑞秋脸上,瑞秋一愣,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吧,对不起star。我只是不想你走,我不想你死啊,你会死的。天空就是你的坟墓,你会死在上面的。我是为了你好啊,爸爸妈妈已经答应我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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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只要你不想着方舟,只要你不跟那些流浪儿来往,我们可以做亲亲热热的一家人的。star,star,我是为了你呀,你不会再挨饿了,你也会有爸爸妈妈的。star……”
star失望透顶地对着她的面孔,她哑声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吃了你那块迷药蛋糕还没有倒下吗?”
瑞秋怔愣地盯着那女孩的脸。
“因为我啊,从五岁的时候,已经吃过这种东西几十次了……”star俯视着狼狈的瑞秋,附着厚茧的拇指刮着她细嫩的肌肤。
“瑞秋,如果你真的想帮我,你有成千上万次机会。你有比烧掉wing更容易的方法,但你从来没放在心上。我不在乎这些,欺辱和饥饿,灾难和人祸都不能打倒我,死不过就是死,只要活着,我总能回家的。”
“瑞秋,不要说是为了我好,你是为了你自己。”
“瑞秋,你没有心。”
star,你会抛弃我吗?
大几率会。
瑞秋上前抱住她的手,被她甩在地上,她再度抱上去,被star再次甩下,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用力。
“star,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天真了,我真的错了,求你原谅我,原谅我吧star。”瑞秋满脸泪水,哭得凄惨。
“除了你我没有别的朋友了,求你了,不要抛弃我,求你了。我会补偿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补偿你,求你了。我让爸爸给你零件,再帮助你重新做wing好不好。”
“松手。滚开,我不想见到你。”
瑞秋又被推倒在地上,她抽噎着:“为什么?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star只是极冷地看了她一眼,留下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star走了,她走得干脆,没有带走一片残渣碎片。
直到有人来寻找瑞秋,把她接回去后许多天,瑞秋也没再见到她。连跟着她的那群流浪儿也不见了踪影。戈尔曼不再纵容瑞秋,强制地将她关在了房间里。
很多天,她一直听见远远的、土地之上有雷鸣声轰烈,直到沉闷的火球砸在土地上的声音渐渐消失,她心知风暴要结束了。
像是有预感,又像是笃定,她猜测star要走了。就是这样的日子,风暴会催生云层之上的涡流涌动,他们能得到短时间内较为安全的通过涡流区。这是star告诉她的,瑞秋记得很清楚。
瑞秋打晕了守卫,跑出了地堡。她冲到一片残存废墟的土地上,看见湛蓝透明的天空,这是诺哈德从没有过的明亮与透彻。
她还看见了许多孩子驾驭着飞行器,像鸟儿一样盘旋在城镇上空。投落下来的金色的阳光为他们加冕上无与伦比的金色披风,他们欢声笑语地在蓝天下翱翔,如同一群天使。
在那些人中央,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遥遥地飞在半空中,淡漠的眸子投向这片沦为废墟的土地。
“star——”瑞秋朝她呼喊。
“你说过不会抛下我的,你说过的!”
她看着他们哭了起来,她也该是其中的一份子,也该翱翔在蓝天上。star带她飞过的山丘河流,她从来没忘记。
那些孩子们充耳不闻,像偷溜出来的天使,在凡间游玩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留恋地在故土上盘旋了一圈,接二连三地飞上了云空。
最后一个天使还在那不动,她们隔着遥远的空间和猎猎风声,空气里带来的死亡与焦土气息,远远地对视。
star离弦之箭一样飞速冲过去,飞向瑞秋身前,高高在上地凝望着她。
star对她伸出了手。
瑞秋一时屏息,她的样子像一位真正的天使,向她邀约前往天堂。
瑞秋踮起脚,将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上。触碰到star厚茧的手心时,瑞秋忽然战栗般地回了回神。她似乎听见了父亲母亲呼唤她的声音。
瑞秋放上的手定顿在半空中,然后重重地握住了star的手。
她将star从天上拉了下来。
“爸爸妈妈!快帮我把star拦下来!”瑞秋呼喊着,将全身力气放在手上,拼命把star往地上拉。star被她拉扯得歪歪扭扭,摔在土地上,机翼差点折断。
“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她一声比一声高的娇呼,star剧烈地挣扎,眼见镇长带着人赶过来,她闭上眼,从身上抽出一把冰冷的硬金属块,这是把短粗的手枪,她用手枪抵住了瑞秋的肚子。
“放我走。”star轻声说。
瑞秋呆呆地看着她,她居然觉得如果不松手,star就会毫不犹豫地朝她开一枪。多么可怕。瑞秋缓缓松开了她的手,呆鹅似的。
star推开她,蒸汽缸剧烈地轰鸣,一阵飒飒狂风吹过,star乘风飞向了天空,消失在了云层中,再不见踪影。
七
“star还好吗?”瑞秋满是皱纹的手抚摸着桌上厚实的盒子,她没有打开,手在轻微地颤抖。
“他们沿着方舟航线飞了很久,马上就要到那个合适的轨迹地点。在那里,父亲他们遭遇了又一个雷炎风暴。star带领众人避开了风暴,后来他们发现那风暴去的方向是诺哈德。“
瑞秋颤抖起来,她艰难地说:“那场风暴结束后,又来了一场,但是很小,并没有死很多人。”
“star发现风暴要冲诺哈德去,她就停下来了,让所有人走了。”
“走了?……”
“是的,star希望能炸掉暴风眼,这样就能阻止雷炎风暴再度袭击诺哈德。”
“她做到了吗?”
“不知道,太危险了,她让父亲们走了。”雷蒙抬起头看上蓝天,“父亲说,他们走之后不久,风暴眼就爆炸了。炸出了满天的星火,化为破碎的星砂漂浮在云海下。”
瑞秋眼中流下眼泪,她哽咽道:“她是不是死了?那片她向往的回家的翅膀,带她走向了死亡。天空成了她的墓碑。”
“我们不知道,但是,大概率是的。”
瑞秋把盒子打开,天鹅绒上摆放着掉漆的红棕色八角音乐盒,打开盒盖后,有一对相对而立的女孩,一个蓝色蕾丝裙,一个红色蕾丝裙。
“star让我的父亲把这个交给您,并给您带一句话。”
扭开开关,小女孩们还是踩着星河跳舞。悦耳的歌声从八音盒中传出来,尘封了四十年的时光流淌而出。
star,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吗?
是的。
完。
19. 春日野穹一
“啊,所以star死了吗?”
两个女孩子微微一笑,并不做声。
见此情况,一位独自前来的少女也开口:
“那我就说说我的故事吧,我就出门买个菜,也不知道怎么到这里了。大家就当听着玩一下……”
张楚楚,穿书了。
穿的书叫《春之穹,阳之灿》,乃九零后非主流玛丽苏青春文学小说。
张楚楚跟本书的女主角,玛丽苏小白莲张楚楚同名。
每晚,她熬夜躲在被窝里看小说,为别人的爱情而流泪。又因为同名,代入感愈加强烈,竟无法自拔。
男一温柔体贴,优雅绅士,深情无比,跟女主角幸福到老。
男二霸道傲娇,别扭可爱,至死不渝,为女主角而死。
“这是什么狗屁小说啊!!!虐死了我啊!”张楚楚泪流满面,看见男二阳灿死在女主怀中,简直是心痛无比。
“阳灿为什么要死……呜呜呜……我的男神啊我的宝贝呜呜呜,我最喜欢你了,不要死啊!”张楚楚抱着自己的抱枕,好像怀中就是那个男人,伤心得无法自拔。
迷迷糊糊睡着时,张楚楚心中蹦出一个想法。
要是她是女主角,不管是春穹,还是阳灿,男一男二,她都要!
太惨了我的阳灿!呜呜呜……
[既然你喜欢,那就都拿去。]一个清脆的女人的声音响起,她顿时沉入黑沉的梦境。
一觉醒来,张楚楚就穿了。
论一个单身二三十年的单身狗有朝一日早晨醒来,看见自己床边睡着一个男人是什么感受?
张楚楚觉得很方。
她旁边睡着的就是男一,春穹。(不要说男主名字为什么这么奇怪因为他是玛丽苏文男猪脚)
而这个青梅竹马的温柔男人,居然能打败天降系大魔王,当然不仅仅只有深情而已。
“早上好。”春穹睁开眼,眉眼仍带着晨间的倦懒,带着轻柔的笑,微微沙哑的嗓音,温热的唇凑过来,吻了吻张楚楚的侧脸。
张楚楚看这本书时,心头好是阳灿。但此时,她无法抵抗的红了脸,心怦怦乱跳。
春穹的魅力,真是无法抵挡。张楚楚有种想投降的感觉。
“怎么这么害羞?”春穹噙着笑,眼中的温柔爱意几乎都要倾泻出来。“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呢。”
完蛋了完蛋了,她该怎么办,她又不是张楚楚,百分百被拆穿。
想起春穹温柔表面下的性格,张楚楚心发颤。
“我、我、我才没有。”张楚楚模仿原主的口吻来了一句。
要是原主,现在应该是又害羞又可怜可爱,嘟囔了一句,然后耍小孩子脾气。
但张楚楚,直了半辈子的直女,让她装小可爱小白莲,她真装不出来。
磕磕碰碰说了一句话,企图憋出个温柔可爱的声音,但说出口仍一股东北大渣子味。
张楚楚恨不得拿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她手刚扯上去被子,春穹就抓住了被子,笑吟吟地看着她。
[他眼神有春日的暖光,带着笑容看着我的时候,仿佛全世界只有我和他。]
张楚楚想起文中的话。
“怎么了?还没睡醒呢?眼神这么奇怪。”春穹说。
原张楚楚一直很害羞,她真的装不出来。张楚楚想。
“要是以前,你现在就该捧着我的脸使劲地亲我啊,亲到满脸口水的那种。”春穹说,眼神流光般滑过她的唇。
等等……
捧着他的脸使劲亲?!亲到满脸口水?!!这个人是谁?怎么可能是张楚楚!这像她才差不多。呸呸,原文里张楚楚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张楚楚怎么可能主动亲别人!她不是那种害羞地说不要不要之类的小白花吗?
玛丽苏小说女主角还能活得跟个什么饥渴的女人一样?只有她张楚楚单身二十八年才会这样啊!
“在想什么?又走神了。”春穹故作不开心地曲起手指,敲敲张楚楚的脑袋。
张楚楚结结巴巴问道:“我……我以前,这么豪放的吗?”
春穹忍不住笑出声,张楚楚脸上火在烧。
“你以前做的可比这豪放多了。”春穹似乎在思考,“比如因为别的女生向我告白而吃醋,众目睽睽下强吻我……”
张楚楚脑子闪过一个片段,班上同学们不断起哄着,那女生娇羞可爱,站在春穹面前红着脸说些什么。她怒气冲天,直接冲过去推开那女的,拽着春穹的领子就摁在墙上吻。
“比如你生日时我送了森鸟的漫画全集给你,你开心得不得了,我生日时把你自己绑上缎带,打包送到我家……”
张楚楚脑子又闪过一个片段,她仰着幸福(痴汉)的微笑,穿着身漂漂亮亮的白裙子,脖子绑着缎带蝴蝶结,钻到箱子里,让好朋友把她推到春穹家门口,叫春穹出来。
“比如假期出去玩,你想试试在山上接吻的感觉,而后我们爬了一上午山,最后亲晕了我只好把你背下山去……”
张楚楚脑中再度闪出一个片段,她站在山顶累得气喘吁吁,春穹注视着她,眼中带笑。“我们休息休息。”她说。春穹说:“不是说好了要在山顶试试接吻的感受吗?”最后她被亲得昏头昏脑,被春穹背下山。
“还有那次……”
“好了好了别说了。”张楚楚捂住春穹的嘴,她大脑已经有点死机了。
春穹眼睛弯起来,仿佛里头藏着细碎的星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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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睡糊涂了,我,我去上厕所了。”张楚楚爬起来,套上拖鞋冲进厕所。
春穹轻声叹道:“又不给我早安吻。”
…
蹲在马桶上,紧闭着的门,勉强给了张楚楚一个冷静下来的空间。
她盯着自己原封不动的手,摸着自己没有任何改变的脸,又掐了把自己的胳膊,痛得直哆嗦。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我真的穿越了,还是穿书。”张楚楚不敢置信地说着。
想起她穿越前的那个晚上抱着抱枕嚷嚷的话,还有那个女人的那句既然你喜欢,那就都给你,张楚楚挠着自己的头。
虽然她的确喜欢这本书,也想改变阳灿的命运,但她不想自己穿进来啊!
她自己有房(六十平米)有车(电动车),猫(主子)狗(魔王)双全,养花(残花)种草(枯草),朋友(沙雕)不缺,父母(催婚)安康,存款肥厚(并无),除了爱情就像是剃了头的和尚,活生生给封印了般,其他都很美好了。
就这么一穿,爸妈怎么办,一大把年纪都要伤心死了,猫狗呢?没人管它们,饿死了怎么办?
去年种了雏菊和文竹还有郁金香,好不容易养好了,马上就□□了她看都不能看一眼……
张楚楚越想越心塞,惊讶的那个劲头过去了,她现在简直想蹲在这里自闭。
怎么办怎么办,我想回家啊……
“哒哒。”
“楚楚?还没好啊?出来吃早餐了。”春穹温和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张楚楚慌忙道:“啊,很快,马上就好了。”
“好,我等你。”
张楚楚愁眉苦脸地起来,给自己洗把脸,镜子中的人还是自己那幅小家碧玉,丧丧的小模样。
文中描述原女主张楚楚长相是清纯那挂的,总之就是标准的小说女主角,平时七八十分,化个妆可以达到九十八分的效果。
张楚楚这张脸,想也知道肯定不是原主的脸了。
难不成,穿书之后,前面的情节都因为我个人的性格原因都改变了吗?
小白花张楚楚怎么可能强吻男主,怎么可能把自己打包送上别人家门去,这是霸王花(自称)张楚楚才会做的事。
张楚楚想了想,要是自己真的是春穹两小无猜的小青梅张楚楚,有这么个爱着自己宠着自己竹马,真是做梦都要乐醒。
呸呸呸,想这些干嘛?这是人家的竹马,又不是我的竹马。
张楚楚在厕所里摩蹭了好半天,极不情愿的从厕所里走出来。
“你是要在厕所里安家落户了吗?”春穹脱下身上的围裙,修长的年青身体,一举一动都斯文有礼,让人挑不出任何错。
真是人妻.竹马啊。
20. 春日野穹二
既来之则安之,张楚楚收敛心情,坐到了餐桌前。
餐桌上是烹饪极好的鲜虾粥,煎蛋是个可爱的心形,榨菜看上去就酸辣可口,水煮小白菜也青翠怡人。
文中说春穹的手艺特别好,他们两家是邻居,春穹父母长年在外,张楚楚经常去他家蹭他的饭。
春穹脱下了围裙,走到张楚楚身后。张楚楚本来还盯着餐桌的暗中流口水,感受到身后一双手摸上了自己的头发,顿时身体僵硬。
“头发也不扎好。”春穹说,发出一声叹息,“我永远也没法放心下你。”
他骨节分明的手解开发圈,拢上张楚楚的乌黑的长发。张楚楚很不习惯,但她记得原主跟春穹从小几乎一直长大,常常有过亲密接触。
春穹的动作很温柔,认真地梳理着她随随便便扎的头发。张楚楚能感受到他轻柔的力度,顺带按揉一下自己的头皮,十分舒服。
在他身后,春穹温柔的笑容越发深,几乎能滴出水来。他指尖滑过张楚楚的头发,轻轻嗅着,透露出一丝病态般的痴迷。
像吸食毒/品,捧着的态度太过珍重,春穹不动声色地吸取张楚楚发间的清香。
“好、好了吗?”张楚楚看不见他,但是她有点饿了。
春穹灵巧的手指翻动着,一条干净利落的马尾就被扎出来。
“好好吃饭吧。”他指尖不经意般滑过张楚楚的脖子,让她升起一阵鸡皮疙瘩。
张楚楚不是很想狼吞虎咽的,她已经很尽力地克制了自己,但食物的诱惑让她吃得又香又快,像只奋力进食的猪。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面一手撑着下巴,含笑看着她的某个男人,他时不时优雅地抿两口粥,然后眼神就全部落在张楚楚身上。
看什么看,还能看着我当下饭的?
张楚楚心里飘过一句话,嘴巴半点空隙都没有。不是她丢人,但书里说他做饭好吃简直是骗人,这哪里仅仅是好吃,这是绝顶美味!
好吃到丧心病狂!
明明只是普通的鲜虾粥,虾的鲜美Q弹,粥的清香软糯,完美的交融在一起,形成席卷舌尖蓓蕾的风暴。煎蛋,区区一个煎蛋,却是她吃过最美最好的煎蛋!她最喜欢的溏心蛋,夹着煎蛋轻轻一咬,流出浓甜的蛋黄,吮/吸进唇,堪比喝了玉露琼浆。酸酸甜甜,带着微辣的酸菜,腌制的酸黄瓜咬起来清脆悦耳,吃得口舌生津,怎么也停不住!
对比起春穹的手艺,她这么多年难道吃的是猪糠吗?
她一碗一碗吃,春穹一碗一碗添。
直到吃得肚子滚圆,躺倒在椅子上,张楚楚的羞耻心才姗姗而来。
“不好意思,嗝——我,我吃得有点多。嗝——”
张楚楚心中呐喊自己丢人丢到家,像饿死鬼投胎,没见过吃的一样。
“看着你吃得开心,我才心满意足,这才是我做饭的意义。”春穹洒然一笑,说,“待会儿走走,消消食,刚才应该拦着你不让你吃太多,但你已经吃到耳朵都快贴到碗里了。”
张楚楚脖子都红了,尴尬得有些说不出话。
春穹让她去坐着休息,自己去洗碗收拾残局。
张楚楚吃饱了懒得动,躺在沙发上,得了空闲四处打量着四周。
按理说她应该不知道这是哪儿的,但一看见周围的装饰,她就脑海中反射性地蹦出一系列回忆的片段。零零散散,格外真实。
蓝灰色布艺沙发,冷色调的墙壁,光亮的柚木地板,干净得几乎不染尘埃的桌壁玻璃,被风扬起白纱床帘,风信子在墙角舞动着绿腰。
这是春穹家。
隔壁是张楚楚家。她的房间,葱茏的爬山虎绕过窗户,只需将脑袋转个三十度,她就能看见春穹房间雪白的床和堆着书的书桌。
“快十点了,陈阿姨也应该回来了。”
春穹走过来,看见张楚楚两眼茫然地躺在沙发上,忍俊不禁。“真是不指望你运动了,以后带你做些别的运动。”
张楚楚脑子慢了两拍才想起来陈阿姨是谁,陈芸,她妈妈。
张楚楚之所以能跟春穹从小玩到大,陈芸功不可没。她跟春穹的妈妈是小时候的玩伴外加好闺蜜,对待春穹也视如己出,十分想让春穹做自己的女婿,非常乐意张楚楚跟他待在一起。
当然,主要还是春穹本身优秀。小时候就唇红齿白,智商超群。长大后更是玉树临风,追求者无数,成绩又好学霸一枚,性格温文尔雅,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陈妈满意他满意得不行,正好他爸妈长年累月不在家,春穹的妈妈拜托她照顾自己儿子。
春穹跟张楚楚家关系亲近到张楚楚在他家洗澡都没关系,陈妈恨不得自己的傻闺女早早地把别人家的帅小伙叼回家。
“我回去了!”张楚楚反射性地喊出一句话。
她不是怕陈芸,只是她现在才刚刚高中毕业,陈芸已经在问她什么时候拿下春穹,确定关系结婚日期生几个孩子了。
她之前初高中,陈芸虽喜欢春穹,但也不想让女儿早恋影响学习,自然不清楚眼皮子底下的两人早就勾搭到一起了。但是真要是被她知道了,怕是明天就扯证了。
春穹清亮柔和的眼睛染上几分尘埃,清浅的悲伤荡漾在透彻的瞳孔中。“你什么时候告诉陈阿姨我们的关系?”
张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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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一个头两个大,看着人家带着哀怨的眼神,她完全没法冷淡拒绝。
“呃,这个嘛……你知道的,我妈那个人,说风就是雨的。要是她知道了,我大学都不得安生了。再说了,我们现在不还早着呢,所以不着急啊……”
看着春穹清清冷冷的眼神,张楚楚的话都快说不下去了。瞧瞧你说的一嘴巴的渣男渣女的经典名言!
张楚楚吞吞吐吐,脸蛋涨红,春穹注视她良久,最后还是不忍心地叹了口气。“算了,我不想逼你。回去吧,万一陈阿姨回去太早就不好了。”
“哦哦,好。”张楚楚连连点头,抱着自己的东西就往家走。当真是头也不回,跟后头几条狗追着似的。
春穹看着她的背影,淡淡笑了笑,道:“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张楚楚溜回自己家,却眼尖地马上瞅见她妈——陈芸,虎视眈眈地坐在沙发上。她长得跟张楚楚她妈一个样,要不是看上去年轻许多,张楚楚蓦然还有种回到现实的感觉。
她又尖又利的目光直直刺向张楚楚,让张楚楚浑身寒毛直竖。
原文中……张楚楚老妈可没这么剽悍。她老妈就是个包子,也就爸爸能硬气点。原文中,初中毕业后,爸爸一直希望她能跟春穹订婚,所以老是让陈芸撮合春穹,让他们赶紧确定下来。
但因为张楚楚害怕爸爸,反感爸爸的逼婚,更不希望自己才上大学就结婚,所以一直拖着。
最主要原因!原文张楚楚一直把春穹当哥哥看!
这是不是经典玛丽苏见了个鬼的小说,人家从小到大照顾你,爱护你,保护你,那几乎是当媳妇来养的,你搞个“我把你当哥哥。”
张楚楚看到那段大学前春穹向张楚楚隐晦暗示着告白被拒都替他不平。不过男主是他,在天降系小魔王阳灿的横插一条腿情况下,男女主终于碰撞出爱的火花,喜闻乐见地大团圆。
想到这里,张楚楚忍不住为阳灿鞠一把泪。
啊!我的阳灿啊!你太惨了吧!就是促进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一个文中的铺垫角色,垫脚石罢了。
明明也那么深情,性格那么可爱,又那么优秀来着。
虽说脑海中思绪纷飞,但现实也只过去了几秒。张楚楚迎着自己老妈的目光,硬着头皮喊了句妈。
“哟,你还知道回家啊。”陈芸阴阳怪气道了句。
靠!这就是她妈啊!脸都一样!
她妈这个语气,她妈这个神态,她妈这种目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张楚楚看了二十多年了。
“妈!不会你也穿了吧!”张楚楚带着眼泪扑过去。
“滚你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