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被家暴死,这回你自己嫁夏桉赵幽夏舒寒》 第563章 夏三妹妹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鸿楼,二楼的雅阁。 饭菜上齐,喜鹊、琥珀、小五和仙芝,看着一盘一盘端上来的精美佳肴,只觉垂涎三尺、受宠若惊。 自从夏桉开酒馆后,她们倒是吃到过正经饭馆的菜肴。 但,被当做宾客在大酒楼招待的,还是头一次。 她们都觉得奇妙地紧。 喜鹊小声道:“这杜公子,人可真好啊,整个上京城,恐怕也找不到请客连着婢子一起请的人了吧?” 琥珀道:“听闻这位杜公子,虽祖父在朝中身居高位,但他本人却喜欢从商之道,打小就开始经商,现在在京中也是产业颇丰呢。” 仙芝双手板正地放在膝盖上,声音轻轻道:“我也听说了,这倒是与我们姑娘很相似,姑娘与他应是有很多共同语言。这杜公子看着就为人正派。” 小五低声神秘兮兮道:“诶,你们说这杜公子是不是对咱们姑娘有意思?否则怎会连着我们这些婢子也请上正桌,有句话,不是叫爱屋及乌吗?” 喜鹊道:“别瞎猜,刚刚他不是说了吗?他今日是要感谢姑娘的。他知姑娘仁义,所以才没有放着我们不管。杜公子常年在外经商,很是懂得人情世故,这个不稀奇。” 对于喜鹊而言,并不是杜公子不好,而是在她眼里,还没有哪个公子她觉得配得上自家姑娘。 她微微偏头朝着屏风看过去一眼。 她知姑娘这一路走来,经历过怎样的风波和艰难。 姑娘走到今日不容易,将来的郎君,必是得十分懂她才行。杜公子好是好,但像杜公子这种生来就是一帆风顺的人,未必最适合姑娘。 小五吐吐舌头:“我也就是瞎猜。不过就算杜公子对姑娘有意,咱家姑娘也未必看得上他不是?” 屏风另一侧。 夏桉和杜文襄在圆桌上相对而坐, 杜文襄看着眼前眉眼灵动,容颜玉秀,标志的不能再标致的女子,眸中闪动着欣赏之情。 外面的人自然不知道,他对夏桉早就有好感了。 酒菜上齐,杜文襄拾起酒杯,郑重对着夏桉道:“夏三妹妹,钱庄一事,杜大哥在这里谢谢你,是你的一番提醒,才让我免去了一场灾难。” 说着,他站起身,举着酒杯朝着夏桉拱手:“我干了。” 他一仰头,将一杯酒都干了下去。 前些日子,听到康顺钱庄事发后,他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真的是好险。 回头想想,若不是夏桉当日在康顺钱庄对面的茶馆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陷入这场骗局的人,十有八九会是自己。 那他可就惨了。 如此,他心里对夏桉感激备至。 他隐隐觉得,这仿佛就是老天的安排,让他们有这样特别的机缘。 夏桉也跟着起身:“杜大哥言重了,我那日也不过就是顺口转述了付钱钱的话,没想到竟能帮到你。” 杜文襄伸手示意她赶紧坐下。 他自己也放下酒杯坐回椅子上。 “我算是躲过了这一劫,只是没想到,你母亲却是不小心中了圈套,夏夫人这下赔光了产业,也是可惜啊。想必你也劝过她,是她不听你的劝吧?” 夏桉勉强笑笑:“我并未劝过她。” “为何?” “母亲在盘下钱庄之前,没有与任何人谈起过此事。从始至终,我都不知道她在与付建白谈生意,所以,我并没有劝她。” 杜文襄恍然:“哦,原来是这样。那她真的是太不走运了。”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夏桉对夏夫人受骗,似乎没什么感觉。 不过,这就不是他操心的事了。 杜文襄现在满眼其实都是夏桉。 大概是从她为祖父治病那时起,他不知不觉对着个小妹妹另眼相看,再后来,每次见到她,他都觉得心生欢喜。 只是,自己毕竟从前是她长兄的同窗,与她差了好几岁,所以一直也没特意往那方面想。 可是过了这个年,他就二十二了,家中长辈已经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称他若是再不好好相看一门亲事,那便由祖父做主,直接为他定亲。 于他而言,京中如此多的贵女,他有心想要娶进门的,只有夏桉。 而他也查过,夏桉过了这个年,也十八岁了,正可娶进门。 夏桉自顾自吃了一口菜,见杜文襄不动弹,笑道:“杜大哥,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总想着,总之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也一定要擦亮眼睛,有时候诱惑越大,陷阱也越深。” 杜文襄赶忙点头:“是,夏三妹妹提醒的是。” 见夏桉好像很喜欢吃松仁玉米里的松仁,他忙将那盘松仁玉米挪到了她的跟前。 “你还喜欢哪个菜,我帮你挪。” 夏桉笑笑:“我基本不甚挑食,什么菜都可以吃一些,只是有些偏爱松子。” 杜文襄了然:“哦哦哦。” 他默了半刻,试探着开口道:“那,夏三妹妹,如今可有看上的郎君?” - 二楼的廊道上,史国公兴致勃勃走在前头,引着盛枷和程鸽一路往里面的雅阁走。 为表达谢意,他今日原备了件重礼送去给盛枷,哪曾想人家压根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回绝。 这他倒是能理解,毕竟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就是做了一份分内的公事。 可此事对自己来说,却是意义非凡啊! 这礼盛枷不收,他浑身不自在啊! 好在他们也不是太死板,正好到了饭点,程鸽称吃顿饭还是可以的,并且说很好奇泰昌街新开的鸿楼口味怎么样。 而巧得是,盛枷看起来似乎也不反对。 这倒是令他心里舒坦了好些,当即立刻便要请他们去鸿楼吃一顿。 这不,他提前让下人跑来定了雅阁,然后带着两位大理寺的恩人来到了鸿楼。 盛枷练武,内力非凡,可隔墙辩听人声,走上了二层的廊道,他便听到杜文襄的一句“你可有喜欢的郎君?”。 他放缓脚步,沿着廊道前行,听到一声女子浅笑地回答:“我并无喜欢郎君。” 杜文襄有些拘谨地缓声道:“那,夏三妹妹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第564章 鸿楼遇赵幽 虽然只是吃了一颗很小的松子,夏桉听了杜文襄的这句话,还是觉得喉咙噎了噎。 何意? 她轻咳了一声,道:“杜大哥自是个好人,正直、稳重、有担当,将来必定能娶到一个贤淑温良的好女子。” 说着,她端起茶杯喝茶清嗓子。 杜文襄眸色渐深,目光柔软地看着夏桉:“桉儿,其实我想问的是,你可愿嫁予我。” “咳咳咳,”夏桉一阵咳嗽,这回是真的呛到了。 杜文襄赶忙起身想要关心她,窗户“嘭”的一声,从外面被推开。 盛枷眸色幽深地看着屋内的两人。 程鸽见状,则是直接趴到了窗前:“这么巧啊!杜公子、夏三,你们也在这里用膳?” 他进了鸿楼后,也在努力通过内里辨听夏桉的声音,是以,刚刚屋内杜文襄和夏桉的谈话,他也听到了。 杜文襄这家伙竟是真的对夏桉动了心了。 早发现他看夏桉的眼神不对了。 虽然事情并不关他的事,但总觉得关乎他家大人的事。 若夏桉成了婚,又岂能再与大人随意交往?大人若是没有夏桉这个朋友,生活岂不是又变得无趣透顶。 更遑论,总觉得大人对夏桉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的,说不定他那日突然开窍,一心将夏桉给娶了也说不定。 他希望是这个结果。 正问道关键时刻,窗户突然开了,杜文襄怔了怔,才道:“盛大人,程大人,你们也来鸿楼用膳?” 他为何总有一种感觉,每次他与夏桉亲近,盛枷总会不经意出现。 程鸽道:“嗨,大人日前不是救了史国公被绑架的嫡子吗?史国公非说要请大人来这里用膳。史国公感谢之情恳切,我们也是不好推拒啊。” 见夏桉还在小声呛咳,程鸽道:“夏三,你噎着了?” 夏桉站起身,福了福:“见过两位大人。” 程鸽道:“杜公子和夏三,你们怎么会一同在此处用膳?” 这时,史国公退身过来,见到屋内的杜文襄,道:“这不是杜尚书的孙子吗?倒是巧了。” 杜文襄道:“的确是巧,我今日刚好也有一桩事,要好好谢谢夏三妹妹,所以才请她来鸿楼吃饭。” 史国公点点头:“盛大人,程大人,我们的雅间就在前面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程鸽看着众人:“既然这么巧,又都是熟人,不如,我们就一起用吧。” 史国公:“诶,我请两位大人吃饭,怎好与人拼桌,”他看向盛枷,“你说是吧,盛大人?” 他今日可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要感谢盛枷,可不想与闲杂人等拼桌。盛枷这人性子孤傲,想必也定不喜与人拼桌。 只见盛枷目光淡然地朝屋内扫了一眼:“拼桌,也可。” 说着,抬步走到了雅阁的门旁,推门进了雅阁。 史国公愣了,赶忙跟着走了进去。 “这样不好吧,盛大人,您还是去我特意为你们定的雅间吧。” 程鸽也走了进去,顺了个空椅子坐下。 对着史国公道:“国公爷,用膳嘛,人多热闹,来,坐坐坐。” 盛枷在夏桉和杜文襄中间找了个位置坐下。 史国公见状,也只能跟着无奈地坐下。 已经这样了,看来也只能拼桌了。史国公道:“这样,今日这一桌,我请了,诸位尽可以随意点餐。对了,” 他对跟过来的下人道:“将那屋订的弹琴的和唱曲儿的给挪到这屋来。” 下人忙应是,出去安排。 - 怎么说呢,盛枷几人的出现,其实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夏桉刚刚面对杜文襄告白的尴尬。 不过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想吐槽。 这人还是有点闲赋在身上的。 不然为何她总感觉哪哪都有他。 她不自觉将椅子往一旁挪了挪。 史国公阔气,进来后,桌子上跟着又添了一倍多的菜。 对着盛枷一个劲地说着掏心窝的感激的话。 一旁,两个小娘子一个弹琴,一个唱曲儿,桌上的人互相也都认识,气氛勉强还算和谐。 只杜文襄笑得很是牵强。 程鸽看着他道:“杜兄,你是不是不欢迎我们过来拼桌啊。” 杜文襄道:“哪里哪里,怎么会?” 夏桉装作若无其事地夹松子吃。 盛枷装作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 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阵吵闹声。 先是一个女子惊恐地大哭,“咚咚咚”踩着长廊的木地板,像是在逃跑。 紧接着,一个男子狠厉的声音传来:“贱人,你给本世子站住!” 听到男子声音地一刹那,夏桉刚刚夹起的松子,“啪嗒”掉在了桌子上,紧接着,手里的筷子也脱了手。 盛枷侧眸,将她此时的反应尽收眼底。 - 紧接着,廊道里传来一声摔倒的声音。 以及赵幽的一声怒喝:“你竟敢丢老子的脸,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夏桉倏地起身,匆匆走出里间,小心翼翼将门推出一条小缝。见那女子和赵幽就在离她一个房间的距离。 此时那女子摔倒在地,赵幽一只手猛得将女子的头抬起。 女子额间的红痣分外清晰,夏桉心猛得一阵揪疼。 “浅云?” 与她和珠玑的命运一样,她也是前世绛华院里一个饱受折磨的女子。 夏桉想起来了,前世,浅云大概就是这一年年节之前进的绛华院。 她似乎是个舞姬,性格内向,很少说话,但忍耐力极强。 赵幽前世很喜欢折磨她,因为有些美人,还没怎么折腾就晕了过去。 只有她,似乎承受力最强。 可是夏桉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之所以会这般抗折磨,是因为,浅云原本在家里,自幼时起就饱受他爹的虐打。 所以她才看起来那么有忍耐力。 浅云,是在绛华院陪自己最久的人。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 她最终在府里扛了四年,还是在一个暴雪之夜,被抬出了绛华院。 赵幽目色邪魅地盯着浅云的眼睛:“本世子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薄我的面子。你偏偏非要当着如此多人地面,要老子好看,你是想死吧!” 第565章 赵幽当众虐女 赵幽一把薅起浅云的头发,将她往墙上狠狠一甩。 浅云的身体重重撞到了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还来不及缓过神来,男人又大步上前,一脚踢在她的腹部。 浅云凄厉地惨叫了一声。她单手撑着地面,难耐地抬眸怒视赵幽:“世子让我当众脱衣,何不将我直接杀了?” 赵幽邪魅挑了挑唇,一只手又将她薅起来,这次甩向了一旁的栏杆。 “我杀了你?你也配!” 随着木栏杆颤了一颤,浅云吃痛地再次滚落在地,她蜷缩片刻,瘦弱的身子再次撑地支起。 抬眸冷漠地看着赵幽。 那目光有漠视,有无所畏惧,唯独没有胆怯。 赵幽像是被她这目光激怒,上前一脚踢向了她的腹部,紧接着,又是一脚,狠狠踹到了她的头上。 一脚,一脚,又一脚,他重复地、机械地踢打着地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每一脚都仿若沉重的铁锤,那股狠劲仿佛要把眼前的一切都击碎。 令人毛骨悚然。 “嘭、嘭、嘭……” 一声接一声的踢打声,将原本想要冲出去阻止的夏桉定在了原地。 这一刻她方意识到,她从没有从过去的梦魇中走出来过,她是怕的。 怕赵幽露出拳脚的这一面。 身上仿佛逐渐失去了所有力气,她近乎麻木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头顶阵阵轰鸣。 赵幽那狰狞的眼神,暴虐的踢打,恶魔般的戾气,无不刺激着她差一点就忘却的记忆。 她的心猛烈地颤着,手不住的抖着,光是这样目睹这一幕,便让她整个人便仿若如临冰渊。 深埋于骨血里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江倒海涌来,时隔一年多,她再一次亲眼目睹赵幽打人。 原以为她已经积攒了足够多的力气,与曾经的噩梦决裂,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并没有。 自己的精神,还停在那个布满血腥的绛华院。 根本没有走出来过。 这时,杜文襄走过来对她道:“莫要奇怪,赵世子就是这个秉性,打一会儿觉得无趣,就该停手了。跟我回去继续用膳吧。” 夏桉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双眸执拗地盯着外面。 恰在此时,赵幽似乎觉得这股踢打还不解气,他愤而又一把揪起浅云,将她顺着楼梯口狠狠一丢。 夏桉终于无法再坐视不理,直接推门冲出了屋子,拼力喊了一声:“不要” 浅云像一团失去重量的云朵,就那样顺着楼梯轻飘飘顺着楼梯滚落了下去。最后整个人像一个破碎的娃娃,落在了下方的地面上。 “不要!”夏桉仓皇跑过廊道,紧张地越过赵幽冲下了楼梯。 看着地上因为疼痛而低声呻吟地浅云,她忍不住泪盈于睫:“你,你还好吗?” 这时,很多宾客都已经走出雅阁,鸿楼一层的食客闻声也都远远看过来。 赵幽见了夏桉,一时间似乎觉得自己做了很威风的事,估计他这个妻妹,还不知道自己有如此震慑人的一面吧? 从前,她对自己总是爱搭不理,今日正好也让她看看自己的威严。 他缓步下了楼梯。 声音透着股锋利:“妻妹,你也在这?” 夏桉身子猛得抖了一下,神色仓皇地看向赵幽,声音隐隐有些颤:“你不能动她,你不能再动她了。” 赵幽哼笑一声,睥睨着地上的浅云:“这个贱货,区区一个舞姬,居然敢不尊重我,还当众跟我顶嘴。我如何能饶过她?” 说着,他抬脚使劲又踢了一下浅云身子。 那股狠劲仿佛要把浅云击碎。 夏桉整个身子也跟着震了震,就仿佛这一脚也结结实实踢到了自己的身上。 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摔下来,浅云本就奄奄一息了。 都这样了,赵幽依然不放过她。 夏桉哽咽出声:“她会死的,她会死的!” 赵幽道:“此人我已经花银子买下,死了,便就死了吧!她不守规矩、以下犯上,我自然有权惩治她。” 他略有些疼惜地看夏桉,“妻妹,你在一旁看看就好,就不要往跟前凑了。” 一旁围观的宾客也道。 “姑娘,人家赵世子教训自己人,还是离这种事远些吧,小心溅你一身血。” “就是的啊,别家的姑娘这种时候恨不得躲得远远地,你怎的还抢着往前凑啊。” 就连浅云的那些小姐妹,此时都躲在屋子门后,大气不敢出。 她们还奇怪,哪个不要命的竟这种时候上前拦着赵世子。 这不是找打吗? 夏桉置若罔闻,看着地上的浅云,她不清楚前世今日是何种情形,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幽继续对浅云施暴。 她对着赵幽道:“那我买下她,你花了多少银两,我给你双倍的价钱,你将她卖给我!” 赵幽见自己的威风不仅没有震慑住自己的这个妻妹,反而还挑起了她的恻隐之心。 好啊,在他面前演起小女子间的惺惺相惜了是吧? 他可最反感这一套了。 看来是他表现得还不够厉害啊。 他嗤笑着再次走到了浅云的身边。 一把又薅起她的头发,看着她脸上头上挂着的血迹,用手使劲抬起她瘦削的下巴。 “这不是还有气吗?如何,跟不跟本世子认错?” 浅云用着仅剩的力气,将脸艰难地扭到了一旁。 赵幽将她再次狠狠丢在地上,抬起拳头便要朝着浅云的头砸过去。 夏桉眸中惊恐一片。 这一拳头下去,头部会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有一把烧红的铁锥,戳入头骨。之后,眩晕感会如汹涌的潮水将人淹没。 耳鸣。 短暂失聪。 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遥远。 再然后,一种强烈的恶心感会从胃部涌上喉咙,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用力要将胃里的东西全部挤出来。 最后,人的意识会逐渐模糊。大脑像是被一层厚厚的浓雾笼罩,或失去意识,或瘫软在地。 夏桉清晰地记得这一过程中的每一丝感受。 见到赵幽的拳头,她身体便出现了明显的应激反应,下意识想要抬手捂住自己的头。 可她又清晰地意识到,现在挨打的是浅云。 浅云身上已经不堪一击,赵幽这一拳是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她直接趴下身去,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头挡在了浅云的头上。 会很痛,会很窒息,可她别无选择。 第566章 拯救 正当她准备迎接记忆中的这一拳。 霎那间,破风之声自二楼传来,仿佛有一个利刃,在这危急的一刻,击碎了赵幽如锤子将要落下的拳头。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赵幽缩起手臂不住地跳脚,朝着二楼廊道大喊:“盛枷,盛枷!” 乌寒像是识路一般,在完成了任务之后,又飞旋回二楼,听话地落回到了盛枷的手里。 夏桉闭紧眼睛伏在浅云的头顶,得知盛枷阻止了赵幽的这一拳之后,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双腿一软,顺势坐到了地上,脸色煞白。 赵幽一边捂着疼痛不已的右手,一边朝着盛枷道:“盛枷,你多管什么闲事?” 只见盛枷缓步越过廊道看热闹的众人,顺着楼梯,一脸沉郁地下了楼。 声音冷戾:“你撒野撒够了吗?” 赵幽拔高声音道:“我管教我自己的人,何为撒野?” 盛枷看着地上的舞姬:“你确定不是在杀人?” 赵幽理直气壮道:“我花银子买的舞姬,她不忠不诚,忤逆背叛,即便我结果了她,又怎样?” “那你就拿出她不忠不诚的证据。依大乾律,奴仆谋害主人,或者有重大叛逆行为,主人方可有权处置家奴。你说她不忠背叛,拿出证据。” 赵幽最是讨厌盛枷这副与他公事公办的嘴脸。 “我说盛枷,你这些年是做官做上瘾了吧?现在连我这个兄弟管教下人,你也要跟我搬出律法。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的底线,是不是觉得我永定侯府都是吃素的?” 盛枷犀利地凝着他:“永定侯管理几十万关武大军,你可问问他,没有军纪,何成体统?” 赵幽一脸不屑:“我去你的,你少跟我在这拽公家这一套,今日这贱人我就是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看你能拿我怎样!” 说着,他抬腿便要继续踢浅云。 夏桉跟着地上的浅云一起,身子又条件反射似地缩了缩。 盛枷猛一抬脚踢向赵幽的膝盖,赵幽被踢得一个踉跄,脚没踢出去,整个身子却是朝后退了几步。 盛枷咬了咬后槽牙,声音透着威压:“赵世子当众动用私刑,欲将人致死,给我拿下!” 身后的程鸽领命:“是!” 夏桉顿时觉得,仿若得到了拯救,她看着地上半阖眼睑的云浅,身子微颤,眼泪不受控地滚落眼眶。 程鸽上前,三拳两脚便将一身嚣张之气的赵幽拿下,然后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皮绳,将赵幽的双手在身后反绑。 众目睽睽之下,赵幽哪肯受这份屈辱。 “放开本世子,放开本世子!你们凭什么抓本世子,你们这是滥用公权! 盛枷,你个混蛋,亏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就是这么对兄弟的? 你干嘛总跟我过不去!啊?你是不是疯了!” 程鸽小声劝他:“世子,小点声吧,声音越大,这丢人便丢的越大。你既然自小跟大人一起长大,更应该清楚他的行事作风不是?” 赵幽转而将锋芒对向他:“你给我闭嘴!你敢动本世子,信不信我将你废了!” 程鸽将他手腕上的皮带又紧了紧。 朝着赵幽笑了笑:“世子,得罪了!” 说着,伸手钳着他的胳膊:“走吧,世子有什么不满,我们回大理寺慢慢说。” 夏桉微微偏头,红着眼冷津津地看着赵幽被程鸽拖着走远,整个仿若抽丝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浅云被鸿楼的人抬走了,夏桉低头坐在原地,惶恐之感漫延在心,迟迟难以抽离。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充盈着力量感的手伸在了自己面前。 夏桉愣怔几瞬,缓缓抬眸。 男子脸色冷白,鼻梁坚挺,下颌线清晰分明,一双凤眸幽深又清澈。 四目相对,她默了默,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盛枷的手掌上。 随即,手被微凉的手掌紧紧攥住,整个身体随着他的力量被抬起,双脚在他身前站稳。 男子身上木香味,萦绕鼻翼,夏桉感觉心中惶恐被一点一点驱逐出身体,神思终于缓缓归位。 她郑重其事地朝盛枷做了一揖:“谢过盛大人!” 若不是他,恶人难治,噩梦难醒。 喜鹊等人刚刚一直被赵幽的人拦在人群外头。那些人此时见赵幽被大理寺带走,方全都跟着出了鸿楼。 四个丫鬟哭喊着直奔夏桉跑来。 喜鹊:“姑娘,姑娘你有没有受伤?” 琥珀:“姑爷他可是伤了你了?” 小五:“姑娘你也太胆大了,这种时候怎么能凑近姑爷?” 仙芝:“姑娘,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桉转过身抿抿唇道:“他没打到我,我没受伤,我没事的。” 周围的人跟着劝道:“姑娘,你手无缚鸡之力,自己都怕成这样个,下次可别逞能,与赵世子那种人硬碰硬了。” “是啊,赵世子惯喜欢教训人,下手向来没轻重,真的打到你可就惨喽。” “你这样直接上前,没准人没救下来,还把自己搭进去,何苦呢?” 杜文襄不知何时也下到了一楼,他走上前,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夏桉,满目担忧:“夏三妹妹,我说过,这种事我们不好参与的。” 夏桉对些话都没什么感觉,他们不是她,不会懂她刚刚地惊慌和坚持。 不过,她也不怪杜文襄,他是个谨慎的人,他不过就是与大多数人一样,在这种时候不愿掺和罢了。 夏桉对他浅声道:“谢杜大哥提醒。” 她对几个丫鬟道:“你们先去那边,我有话想跟盛大人说。” 四个小丫头听话地退到一边。 杜文襄闻言,顿了顿,也默然退到了一旁。 夏桉转过身,面对着盛枷。 “大人,赵幽抓回去后,会如何处置?” 盛枷确是像没听到她问什么,目色幽沉地盯着她的脸:“你刚刚为何要冲出来?” “大人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到底和赵幽之间有什么?” “赵幽会不会判牢刑?” “你到底,为何那般恨赵幽?那舞姬也与你毫不相识,你何以抵着恐惧前来救她?” 第567章 “小白脸” 两个人,说来说去,都是各说各话。 夏桉难耐地抿抿唇,默了几秒,想了想,道:“赵幽不会判刑的。也是,终究是没有死人,他又是堂堂永定侯世子,区区一个舞姬,又能奈他何。” 盛枷垂眸看着她:“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欺负过你?” 这是盛枷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不然,她心里汹涌恶意从何而来? 赵幽或许就是在某时某地,狠狠欺负过夏桉。 夏桉眼眸染上了一层迷雾。 默了须臾,她再次朝着盛枷福了福:“今日真的谢过大人,谢谢你及时出手,让我免遭他那一拳头。这份恩情,我记着了。” 她从前对盛枷有着些许质疑和不满。 甚至有一丝丝抵触。 因为总觉得他过于机警,像是一直在审视她的一举一动,令她觉得不安稳。 然今日这一刻,面对他,夏桉心里的那些杂念,都悄然不见了。 “我去看看刚刚摔下楼的女子。” 说着,她颔首转身,欲去找浅云。 身后,盛枷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致命弱点吗?” 夏桉脚步微顿。 “你何时说清楚与赵幽的瓜葛,我便将我致命弱点,告诉你。” 夏桉眸光顿了顿,紧了紧唇,没有回头,继续朝前走去。 - 仁德堂医馆,夏桉见到了虚弱的浅云。 此时她的旁边,有两个侯府的侍卫守着。 值得庆幸的是,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她只是一只小臂骨折。 身体其他部位多是皮肉损伤,虽看着惨,但性命无碍。 此时正躺在医馆里面的一架床上,丛郎中正在为她接骨。 她站在不远处想了片刻,找来纸笔写了张字条,缓缓凑到了床边。 浅云见了她,眸子里溢出一抹感激:“姑娘,是你。” 侯府的侍卫见是夏桉:“夏三姑娘,你怎么还跟来了这里?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夏桉口气生硬道:“我是你们世子夫人的妹妹,你们最好对我客气一些!我不过就是来看看她身子是否好些,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以为你家世子在大理寺能好过?” 二人闻言,均是讪讪地撇过脸去。 浅云小臂被郎中接好,有人上前为她涂伤药。 夏桉走到床边,拉住了浅云的手:“你要保重身子,好好养伤。” 浅云手心传来异样的触感,她眉心微动,心有灵犀地与夏桉点点头:“姑娘原来是世子夫人的妹妹,今日,多谢夏姑娘了。” 夏桉冲她浅笑了一下,松开了她的手。 转身退出了医馆。 浅云显然已经是赵幽的人了。 经过今日这一闹,想要从赵幽手里买下她是不可能了。 为今之计,只能是设法让她过得好受一些。 然后,一些事情也可以从长计议。 - 大理寺,赵幽被抓回来后,直接被程鸽押进了牢狱。 踏入牢狱铁门,一股阴潮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牢狱的甬道阴暗幽长,墙壁上闪烁着摇曳不定的烛火,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空气中流窜着浑浊又刺鼻气味。 越往里走,越阴森窒息。 里面还不时传来阵阵痛苦呻吟和绝望呼喊。 虽说赵幽也算是进过两次大理寺,但直接被拖进牢里的,还是第一次。 感受着这地狱般的鬼地方,赵幽不住地挣扎道:“程鸽,你要审便审,拉我进这种地方做什么?” 程鸽道:“世子,这是例行程序,大人没有回来,只能将你暂时安顿在此处。待大人何时开始审理此案,方能将你带出去。放心,你毕竟是世子,即便在这里,我们也必定是好酒好菜伺候。” 赵幽怒喝道:“神特么好酒好菜,我用的着到你们牢狱里吃好酒好菜?” “那就,粗茶淡饭?那倒是好办,我们牢狱的厨子最擅长的就是清汤寡水的粗茶淡饭。” “你给我滚!” 脚边突然窜过去几只老鼠,赵幽被惊地一个激灵跳起脚。 “什么鬼东西!?” 路过一间间锈迹斑斑、由粗重的铁栅栏封锁的牢房。程鸽最终带着赵幽在靠里侧地一间牢房门前停下。 侍卫将牢门打开,程鸽一把将赵幽送了进去。 “世子,就这间吧,之前这里住了个连环杀人犯,已经处决了。不过你放心,里面已经重新整理过了,保证干净。” 赵幽声音狠厉道:“程鸽,你今日如此折辱本世子,就不怕我将来出去治你?” 程鸽想了想:“怕,但是,谁让我披了这身大理寺的衣裳了呢?” 侍卫用粗重的锁链锁住了牢房大门。 程鸽笑笑:“那世子,就先委屈你了。” 说着,他将钥匙塞入自己腰中,扬长而去。 赵幽趴在铁栏杆上朝程鸽喊道:“赶快将本世子放了,这里面是人待地方吗?你竟将本世子跟这样一群腌臜货放在一起,你找死!” “程鸽,你给本世子等着,等着我出去,我定要你好看!” 隔壁牢房传来一阵响动。这里是牢狱的最深处,是重刑犯关押的地方。 关在这一处的人,全都恶贯满盈、罪大恶极,是真正的人间恶魔。 见来了个油头粉面的郎君,他们均是拖着沉重的铁链揍过来。 沉闷的铁链在地上摩擦,传来瘆人的哗啦声响。 隔壁蓬头垢面、胡茬长得拖到膝盖的重刑犯,抓着与赵幽牢房中间隔着的铁栅栏,喉中发出如恶鬼般地声音:“小白脸,你说谁是腌臜货。” 赵幽猛得回头,待看清那与黯黑牢房几乎融为一体,如恶鬼般的犯人,吓得双腿一软,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滚,滚,离本世子远点。”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阵更加浑厚凶残的声音。 “小白脸,你再聒噪,老子将你撕碎了下酒!” 赵幽身子猛得一震,连忙又往里面退。 大声喊道:“滚,滚,顿,都给本世子滚!” 周围牢狱的死囚也都扒着栏杆看过来:“倒是好久没有见到像样的活人了,小白脸,给爷笑一个。” “小白脸,你怕啦,不如让爷来保护你?” “爷来的比他早,还是让爷罩着你吧哈哈哈哈。” 牢狱深处发出阵阵惊恐地喊叫:“啊——啊——啊——” 程鸽大步走出牢狱,凉薄地斜斜嘴角:“只会欺凌女子的人渣,本官倒是要你好看!” 第568章 会有这样的一天吗? 盛枷回来后,二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提神赵幽的事。 人没死,且此女子已经被赵幽买下,即便提审,也判不了什么要紧的罪名,不如就将他放在牢狱,让他吃些教训。 傍晚的时候,侯夫人南宫氏来了一次大理寺,要见儿子,被程鸽搪塞走了。 永定候和赵桓近日不在京里。 正好可以趁机将赵幽多关几天。 - 浅云在医馆里处理好身上的伤,便被抬回了侯府。 待到房间无人时,她动作缓慢地从腰间抽出白日夏桉塞给她的纸条,缓缓展开。 “三日后傍晚,西北紫藤花架见。” 浅云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好几遍,最后将字条塞到了枕下。 今日她被赵幽推下楼梯后,脑子里一直嗡嗡的,很不清明。 但她记得清楚,一个女子突然急切从二楼冲下来,想要护着她。 其实谁都知道,赵幽死要面子,即便她是赵幽的妻妹,赵幽又怎会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就这么饶过她。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女子竟会现在危急一刻挡在了自己的面前,要替她受赵幽的拳头。 她长这么大,就连亲人,都没有如此护过她,更何况是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当时,她心里的感激无以言表。 她家中姐妹四人,她是老四。 她娘在生下她后不久就离世了,她爹因为抱怨他娘没有给他留下个根,一直将这股怨气发泄在她身上。 她从小是在他爹的踢打中长大的。 从不懂父母之爱为何物。 爹爹虽也不喜欢三个姐姐,但起码为她们操办了正经的婚事,只用女儿换了彩礼钱。 到了她这里,他爹竟是在她十二岁这年,将她卖给了一个班头。 从此,她成了一名舞姬。 成了哗众取宠的玩物。 做舞姬下贱,没什么自由,但与她而言,好歹逃离了他爹那个恶魔的手掌,不必再整日里挨打,她心里其实是有一丝思庆幸的。 直到前段时间,她竟是被赵幽这个混蛋买下,老天可真是“厚待”她啊。 她想,莫非她前世是什么大恶之人,所以这一世,命运才要如此惩罚她。 然而今天来自夏桉的这份特殊的保护,让她在绝望中感受到了一丝丝温暖。 让她觉得,这世上并非全是黑夜,其实是有光亮的。 她甚至看到夏桉为了自己落了泪。 虽不知她为何会出手相救,但她很想要抓住这束光。 - 三日后,她身上伤势大好。 她将丫鬟打发去做事,一个人披着斗篷,来到了侯府的西北角。 走到这里,她才发现,夏桉纸条里所说的紫藤花架,其实是在一个废弃许久的小院里。 这里地处偏僻,几乎没有什么人来这里。 她心中奇怪,这么隐蔽的地方,这位夏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她缓缓走进院子,来到了紫藤花架下,在下面一张已经腐坏的长椅上坐下。 这时,架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地响动,浅云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谁?” 紧接着,一只素白的手从墙根下拨开厚厚的杂草,紧接着,夏桉的头从下面一个隐蔽的孔洞露了出来。 浅云见是她,赶忙上前将她小心扶出孔洞。 “夏姑娘,你,你怎知这里有这样的洞?” 自然是上一世有个贼从这里进入侯府行窃,这个洞暴露了,夏桉才知道。 这个洞,应该是从前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挖的,只是此处隐在紫藤架里,周围又长满厚厚的杂草,是以侯府便没有人知道此处。 夏桉被浅云扶起身,笑着道:“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嘛。” 浅云也跟着她浅浅一笑:“没想到,夏姑娘竟还有些风趣。” 待帮着夏桉整理好衣裳,浅云直接双膝跪下去。 “当日没有机会向姑娘郑重道谢,实在抱歉。浅云谢过姑娘救命之恩,若非是你,我如今或许已经被打死了。” 夏桉赶忙扶住她:“人哪那么容易死?再说,我其实做的也不够,我应该在他踢你下楼之前,就上前阻止的。” 这一点,夏桉心里其实一直有所愧疚。 浅云道:“世子专横跋扈,就连那些官家的公子哥都不敢招惹他,姑娘能站出来为我说话,已经是令浅云感激备至,姑娘万不要这样说。” 夏桉扶着浅云坐下:“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不知为何,虽然二人只是第二次见面,可她总觉得与夏桉之间没有很强陌生感。 她道:“我身子皮实,你瞧,已经没有大碍了。” 夏桉从袖中掏出三个瓷瓶。 “这一瓶,是外伤药,伤口见红,可以涂这个,很快就可以消肿。” 然后,又递给浅云一个瓷瓶,“这一瓶,是跌打损伤药,伤口不见血,但崴了或扭了,疑惑筋骨痛,就用这个。还有这一瓶,是止血药,伤口血流不止时可用,关键时候或可保命。这些药都是我自己做的,十分有效,你放心用。” 浅云道:“一直听说世子夫人屋里有特效伤药,难道都是夏姑娘给的?” 夏桉怔了怔:“嗯,算是吧。” 浅云如获至宝地将药瓶轻轻塞进袖中。 “我会仔细用的,谢谢夏姑娘!” 夏桉看着她的脸,浅云与珠玑不同,浅云是一副淡然文静的长相。虽不是一眼惊艳,却很耐看,尤其是因为常年练舞,她腰身挺拔,气质很好。 夏桉默了默,对她道:“我知你身子皮实,但是面对赵幽,皮实算不得占便宜的事。以后,若是疼了,你不要硬撑着,该哭就哭,该晕,就晕一晕。硬撑着只会让自己吃更多的苦头。还有,赵幽死要面子,往后在他面前,你尽量装的顺从一些,多说些他爱听的话,他心气顺的时候,或许会少动些手。” 浅云感觉夏桉好像能看透她一样。且感觉她似乎比自己更了解赵幽。 “姑娘怎知,我又抗打又呆傻?” 夏桉抿抿唇:“从那么高的楼梯摔下来,你连声惨叫也没。我自然能看出来。” 浅云自嘲道:“我有时候就是这样,越被打,脾气越倔。” 夏桉自是知道,她从小被打到大,她早就认了这个命。 夏桉语气严肃:“赵幽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表现真性情。所以一定不要羞于与他逢场作戏。这样,在绛华院,你才能活地稍微舒服一些。有朝一日赵幽被惩治,你也才能从侯府安然脱身。” 听了这话,浅云心里一阵颤动:“会有这样的一天吗?” 赵幽这样的恶棍,她做梦都希望他能够得到应有的报应。 夏桉朝她笃定地点头:“一定会的,信我。” 第569章 赵幽狼狈出狱 赵幽是七日后从大理寺出来的,南宫氏在大理寺门外接到他的时候,他形容佝偻、胡茬满腮,神情呆愣,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南宫氏见了儿子的这副形容,整颗心都快碎了。 “幽儿,幽儿,我的幽儿。” 她觉得儿子在大理寺一定是受尽了刑罚,质问程鸽道:“你们怎么能如此刑罚一个世子,你们真是太过分!你看你们将我儿折磨成什么样了?” 程鸽顿觉十分冤枉。 “夫人,赵世子自从进了大理寺,可没人动过他半根手指头。你属实是冤枉我们了。” “怎么可能?没有受刑,我儿怎会这般不成人样?定是你们对他用了重刑!你们大理寺仗着有些权利,简直无法无天!再说,我儿自己处罚一个下人怎么了?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罪?” 程鸽道:“您可以自己查验一下,看看赵世子身上可有半点受伤?” 南宫氏当下就开始查验赵幽的身子,从上到下捋了一遍,奇怪,儿子看起来不像样子,身上摸着却是挺硬朗,那为何会这般难看? 程鸽解释道:“夫人,我告诉你吧,我们其实连审都还没审呢。今日一早,案子排到了赵世子,我们将他从牢狱里带到公堂,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大人问了他几句话,他一句也说不出来。大人毕竟是世子故友,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忍再审,这眼看就年节了,遂就通知府上来接人了。” 他和大人的想法,是想将赵幽与人犯放在一起,挫挫他身上的嚣张之气,让他长长教训。 赵幽会变成这副模样,他们倒是也没想到。 这才关了七日,就这样了。若是再关个七日,他估摸着得失智。 程鸽这话,众人一听就明白,说明赵幽还没等到受审,光是被关在监牢里,就被吓成这样了。 南宫氏顿时觉得像是被看了笑话。 “你们,你们将我好端端的儿子关进那种畜生待的地方,他如何能承受得了?都是你们害的!你们,你们趁着侯爷不在京中,如此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待侯爷回京,必要你们大理寺好看!” 程鸽道:“夫人,要我说,您作为长辈,还是劝劝世子别动不动就对身边的人动手。总这样下去,迟早会吃大亏。” “用不着你来指点我如何做母亲!” 说着,她心疼地扶着赵幽登上侯府马车,离开大理寺。 程鸽摇摇头:“慈母多败儿,总这样下去,说吃大亏都是轻的。” - 赵幽状况很不好,南宫氏将他接回府后,直接将他送入绛华院正屋。 让夏媛安排人好生伺候。 夏媛见了赵幽,差一点没有认出来。 第一感觉,这人一定是挨了大刑。 她很是幸灾乐祸,假意张罗让蝴蝶拿伤药来,给世子伤口涂药。 小贾阻止了她。 “世子身上没伤,世子夫人只要仔细照料世子的起居即可。” 夏媛不信:“世子这样,你说他没受伤?” 小贾确定点头:“没有。” 夏媛心里瞬间很是失望。 这时,闻讯赶来的赵老夫人一脸担忧地进了屋,直接来到了榻前,看着床榻上毫无精气神的孙子,心疼地捶胸顿足. “这些个杀千刀的哦,看把我孙儿折磨成什么样了。我的宝贝孙子,他们这次都伤了你哪里了,你告诉祖母。祖母就算豁出这个诰命之身,也要替你讨回公道!” 南宫氏道:“母亲,他们倒是没敢给幽儿上刑。” “没有上刑?那怎得将我孙儿闹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孙儿这样,就是他们折磨的。大理寺那群臭鱼烂虾,我孙儿管教自己的人,干他们什么事?真当我永定侯府是吃素的吗?” 南宫氏也越发地心疼:“待老爷回来,必要给我儿讨个说法?” “大理寺的那个人叫什么,叫盛枷是吧?他们盛府不过是个无根无基的门户,他父亲只因为年轻时的一点功绩,鸡犬上天,做了国公。即便做了国公,他也都是夹着尾巴做人。那盛枷倒底是哪来的胆子,敢来招惹我赵氏一门?改日我老身倒是要去会会这个后生。” 夏媛在一侧道:“这个祖母就不知了,这盛枷,处处都抬着大乾律法说话。大乾律法,又是陛下定的。祖母您若真的去找盛枷算账,岂不是在质疑陛下?” 赵老夫人怒气冲冲道:“你这个时候倒是伶牙俐齿了,你夫君被折磨成这样,我见你倒是半点不心疼啊!” 夏媛心想,你孙子折磨别人的时候,你们可是有半点心疼? 夏媛拂了拂自己肚子:“孕期不宜情绪波动太大,我这也是,为了您的重孙着想不是。” 赵老夫人狠狠剜了她一眼。 南宫氏道:“行了,好好照顾你夫君,知道吗?” 夏媛颔首:“是。” 除了绛华院,赵老夫人道:“那个害我孙儿进大狱的女子呢?” 南宫氏道:“据说是摔得不轻,这些时日一直起不来,躺在屋里呢。” 赵老夫人道:“她倒是躲清静了,害我孙儿吃了这般苦。还有这个孙媳妇,自己夫君都那般了,她还只顾着自己的身子。她那个母亲,据说也不像样,一个劲地被坑银子。这门亲事当时定的还是草率了些。” 南宫氏又何尝不觉得。 这夏媛,毫无贤德之相,根本就不配她儿子。 “儿媳会多留意他们夫妻的。” - 待众人离开,夏媛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与蝴蝶坐到了外间。 小厨房来问今日世子回来,午间要备些什么吃食? 夏媛想了想,问蝴蝶:“刚出牢狱的人,要吃什么来着?” 蝴蝶道:“豆腐。” 夏媛邪魅地浅笑一下:“那就豆腐吧。” 第570章 蝴蝶心死 赵幽被浑浑噩噩带出牢狱后,许久都回不过神。 回了府,被安置到榻上,几天几夜没怎么合眼的他,很快就如沉溺般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原本都已经见到了阳光,却又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拖回了大狱深处,那些长期关押在牢狱里的犯人,像是捉弄一件玩物一样玩弄他。 他们的样子穷凶极恶,他们的语言污秽肮脏,他们地举止宛若厉鬼,他们虽然够不到他,可他却觉得始终被恐惧遏着喉咙。 七天七夜,他仿若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此生此世,从没有如此煎熬窒息过。 突然,那个胡须过膝、手脚绑着铁链的重刑犯用双手使劲掰开了铁栅栏,走进了他的牢房。 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我说过吧,你再乱叫,我就将你撕碎了下酒。” 说着,那长满长长指甲的手就朝着他伸了过来。 床榻上,赵幽不断地扭动着身子:“不要,不要,不要!” 蝴蝶唤道:“世子,世子,世子?” 赵幽猛地从梦境里抽离,骇然睁开了双眼。 蝴蝶手里端着一个碟子,站在床前:“世子,你做噩梦了。” 赵幽双目发红。 声音暗哑着道:“你过来做什么?” “世子,你刚出狱,按例得吃些豆腐。” “为何吃豆腐?” “老话都讲,从牢狱出来的人吃豆腐,往后可远离牢狱,洗去之前的污点,清清白白做人。” 赵幽缓缓从榻上坐起身,从蝴蝶手里接过清炖豆腐,然后一把揪住蝴蝶的头,将盘子里的豆腐全都呼在了蝴蝶的脸上。 蝴蝶被憋地一阵挣扎。 赵幽阴阳怪气道:“洗去身上的污点?清清白白做人?!本世子何来的污点?啊,何来的污点?” 这顿牢狱他本就坐得冤,这个贱婢竟还说着这番歪理,找死! 多日挤压的恐惧和怨气像是找到了出口,他一把撩开了被子,起身下床,将挂着一脸豆腐渣的蝴蝶一脚踹倒在地,紧接着,就是一顿毫无克制地暴虐殴打。 夏媛在外屋见状,知道赵幽又开始发疯了,且今日这疯恐怕小不了。 她连忙捂着肚子,起身走出正屋, 屋内传来蝴蝶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夏媛站在院里盯着主屋,眼色一片阴沉。 蝴蝶,坚强点吧。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没了声响。 只见赵幽像是一下子又活了过来,大步他出了正屋。 夏媛赶忙躲到了厢房的一个柱子后面。 只听赵幽大喝一声:“小贾!” 一直候在院子外头的小贾闻声,应道:“世子。” “去洗浴!” 小贾应声:“是!” 待那主仆二人走远,夏媛才从柱子旁闪身出来,躲在另一个柱子旁的绿眉也站了出来,扶着夏媛进屋。 屋内里间,蝴蝶此时如一个人破布娃娃一样趴倒在地上,头上脸上布满了血。 走到近处,她们才发现,蝴蝶的脸上居然插着一块大大的碎瓷片,看起来甚是骇人。 夏媛站在原地,低声道:“去喊府医。” 赵幽这一顿,即便是赤手空拳,打得也着实是狠。 府医为蝴蝶验完了伤,叹息了一声:“蝴蝶姑娘脸上的这伤,伤口太大,难免要留疤了。” 夏媛道:“其他地方呢?” 府医沉吟片刻,道:“今次世子力道下的重,加上一次一次的损伤加在一起,以如今的脉象来看,蝴蝶姑娘这身子,将来恐难以有孕了。” 软榻上,蝴蝶咬紧牙关,闭紧了眼睛。 夏媛微叹了口气,道:“那就赶紧为她开些药吧。” “夫人,这丫鬟的病,需得自己出银子医治。” 府里的医药库,只管医治主子们,下人若要医病,都是要自己掏银子。 说到银子,她们主仆二人还哪里有什么银子。 夏媛想了想,将头上的一柄钗子取了下来:“给!” 府医诧异:“这?” 夏媛拧眉:“怎么?不够?” “下人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快去安排。” 府医走后,夏媛坐在了圆桌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也不要太过难过,左右你那只脚也是跛的,如今不过是脸上又多了道疤,虽说贴身丫鬟要有仪容,但我又不嫌弃你,你大可以不必在意。至于怀不了身孕,难道你这辈子还能嫁人不成?那姜嬷嬷不也一辈子没有嫁人,跟着母亲这一辈子不也好好地。 你这辈子就跟着我,我将来不会亏待你的。” 软榻上,蝴蝶眼里现在已经一片死寂。 这一顿打,她感觉自己灵魂差不多被打出窍了。 谁要做一辈子下人,谁说她不想嫁人,谁说她不在意自己的样子。 她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这些东西。 现在好了,身处绛华院,所有的梦全都被打碎了。 她的人生,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值得期盼的了。 夏媛见她一直不吱声,回眸看她:“我说的,你到底听到没有?” 蝴蝶使劲咬了咬牙关。 “奴婢,听到了。” 她心里默念:夏桉,是你将我变成这般模样,这一笔一笔的债,我必与你清算彻底。 - 在年节将至之时,聂家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聂向荣的那个小妾,怀孕了。 夏桉为聂向荣调配的药,每次都是由夏姝给他送过去的。 一方面,她不想让聂家人知道这药的配方,另一方面,也让小姑姑手里握着可以拿捏他们的资本。 如此,她们全家都不敢再随意怠慢小姑姑。 幸而,这次夏姝去给聂向荣送药,总算是带回了好消息。 左姨娘怀上了。 这就意味着,夏姝可以顺利与聂向荣和离,康康以后会跟着夏姝回京生活。 云芷阁,夏姝握着夏桉的手:“桉儿,你都不知道,聂府里十几年都没个新生命,左璇这一怀上,老太婆高兴地都要上天了,对我说话都变得分外客气。” 夏桉笑道:“怎得,觉得她变好了,又不想和离了?” “说什么胡话?我做梦都想早些办完这件事。她那副伪善的嘴脸,我可是看得清楚,我绝不走回头路。” “那就不要回头。” “说起来,你的医术也真是厉害,我若是也有一个厉害的手艺就好了。” 夏姝有祖母,将来即便什么都不用做,一辈子也可以衣食无忧。 不过,若是有一件事可做,她日子过得也可丰富一些。 “小姑姑可有什么喜欢的事?” “喜欢的?我倒是喜欢作画。这些年,很多技艺都退缩了,唯有书画一直没有扔下,我还曾经偷偷出去卖过,卖了不少银子呢。” “那,你不妨回头就开一间画铺,将来我铺子里需要的书画,就全都去你那里定。你既可以赚银子,还能解闷。” 夏姝“呵呵呵”笑了起来:“还能这样?” 夏桉朝着夏姝温声道:“重要的是,你这辈子要按自己的心意,做自己喜欢的事。” 第571章 有的时候,骂人也不要骂太大声 左璇怀上身孕,对聂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对夏府来说,也是大喜事。 经商议,年节之后,夏光淳派人陪同夏姝去往淮州与聂向荣办理和离事宜,然后接康康一起回京。 在那之前,夏姝会留在京中陪同夏老夫人过年。 夏姝的事情如今总算是有了个好的结果。 临近年关,宁舫天对这一年的经营情况做了总结,这日,他对夏桉进行一一汇报。 这一年,清风醉美名远扬,远销外邦。酒馆新上市的桂花清酿,同样得到广大百姓的喜爱和认可,为顾客多了一个选择。 南越的香云纱在各州均打开了销路,业绩斐然,当时给南越人签下的对赌协议,早已完成,剩下的都是净利。 川儿面在京中已经开有八家分店,每家店铺生意都很好。客人用餐时常还是需要排队等候。 穗香胭脂行如今也在夏桉的产业里,珠玑目前经营的越来越好,逐渐带着京中的胭脂行业进入良性竞争。 目前,他们以清风醉为名头的商行在京中已经小有名气,虽不能和那几个大商行比,但发展速度还是引人瞩目。 夏桉听了这一年的账目进出情况,以及已经取得的经营成果,感激着道:“感谢宁先生这一年帮我打理生意,若没有你,这些我一定搞不定。” 宁舫天却有些惭愧:“今年大多商机都是姑娘把握的,我做的,其实都是经营方面的小事。” “先生过谦了,没有先生,这些生意如何能发展成如今这般好势头。” 夏桉又看了宁舫天做的未来商行发展规划和产业布局。 从这里面,她看到了前一世魏家的产业在宁舫天的经营下发展壮大的影子。 她笑笑,郑重道:“先生,我有些小聪明,但也只够看到眼前,您的这个计划,才是高端的策略。明年起,商行未来投资哪个产业,如何部署经营方向,就都由先生来决定。我觉得,我只要坐着数钱就可以了。” 宁舫天道:“姑娘的意思,你认可我的规划?” 夏桉点头:“自然。” 宁舫天有些意外,从前他给主家提产业发展规划时,主家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不解和疑虑。他需要颇费些口舌,才能说服主家。 没想到夏桉只是看看,就点头认可他的东西。 宁舫天越发觉得自己跟对了人。 “谢姑娘信任,我定不辜负姑娘的信任,稳步发展好商行。” 夏桉点头:“那拜托先生,我可就等着数银钱了。” 宁舫天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了,姑娘,之前让买的江州的那座山,已经买好,过了年我便安排人过去开荒,种植药材。” 夏桉眸光闪烁了一下:“嗯,这件事,派一个值得信任的可靠之人去办。” 宁舫天点头:“姑娘用的药材,我自会找一个忠厚可靠之人过去负责此事。” 夏桉笑笑:“好。” “哦,还有一件事,”宁舫天又递给夏桉一纸名册,“按例,每年年关之际,都应该给一些大主顾送些年礼过去,这是我拟的名单,请姑娘过目。” 夏桉接过名册,扫了一眼。 大多是与他们有合作关系的商户、京中长期订酒的大户、老主顾以及一些时常为清风醉宣传贡献诗词的文人墨客。 其中,朱玄凤和萧凌的名头赫然在列。 还有盛枷。 夏桉目光在盛枷的名字上驻了驻。 宁舫天道:“哦,虽说盛大人并不是我们的常客,不过,我犹记得酒馆开业初期,有人过来投毒闹事,是盛大人在这里镇的场子,他后来还几次与姑娘有恩,如今又是四公子的师傅,所以,我觉得于情于理,应该给盛大人也顺便准备一份。” 夏桉眼睛轻眨了几下。 是啊,从前只顾着防备他,其实不知不觉间,她这一年,承了盛枷不少的恩情。 夏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他的这一份,我来备吧。” 酒馆的礼,未必送的进大理寺,而她,也的确在这一年之尾对人家表示一二。 宁舫天点头:“也好。” - 这日晨起用完早膳,喜鹊得知夏桉今日不用出门,连忙张罗着在屋内架起碳炉,拿来橘子苹果红薯之类的吃食,陪着夏桉围炉煮茶,吃零嘴。 炭火架好,热烘烘的火炉架上摆着各种烘烤的吃食,主仆二人坐在边上,一边喝茶一边聊着天。 不多时,琥珀嘟囔着撩开锦绒帘子进了屋。 “你说这双鹤,他咋就听不懂人话呢?” 喜鹊道:“他又怎得惹你了?” “我让他出门捎带一条麻绳给我,结果他带回来一条擀面杖粗的麻绳?她以为我是要用来帮盗贼呐,这么粗的绳子,如何能用?” 喜鹊:“他没准就是觉得越粗越好呢?” “不对,他就是听不懂人话,上次我让他帮我找一根木棍,用来扶院里的一个瓜苗,结果她给我带回来一根又高又长的树干。他咋不把树直接砍来给我?” 这个夏桉倒是知道,后来那根瓜苗顺着那树干爬的那叫一个欢,除了看着滑稽,倒也还算好用。 夏桉笑笑:“他没准就是觉得大的就是好的。” “我猜他根本就没有动脑子,要么就是故意给我添堵,这人简直就是我的克星。”琥珀蹲下身,将一个橘子在炭火中烧得滋滋作响,“臭双鹤,傻双鹤,我要将你烤熟了吃掉。” 夏桉看着那被她蹂躏的橘子,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此前自己在背地里骂盛枷的画面。 她想了想,对琥珀道:“有的时候,骂人也不要骂太大声,说不定什么时候,可能会打脸。” 琥珀顿了顿:“姑娘何出此言?” 喜鹊:“难道姑娘因此被打脸过?” 之前她总觉得盛枷多管闲事,可是那日若不是他管了闲事,自己也要挨了赵幽的打。 所以由此她才总结出,自己从前对他的质疑太大声了。 她讪讪:“我?我自然是没有。你看,事情总是有两面性的,双鹤有时候脑筋是死了些,但他靠谱啊。” (/ht。 第572章 夏媛追到魏氏通奸处 琥珀仔细琢磨了一下夏桉的话,觉得似乎有道理。 “可是看着那粗重的麻绳,我还是好气啊。” 夏桉轻轻摇了摇头,也是,事情总得是亲身经历了,才能真正理解和体会。 就像她现在再想起盛枷,首先映入眼帘的画面,已经不是他那刨根问底审视自己的嘴脸,而是那日在鸿楼,她满心无措之际,他递给自己的那一只手,以及那一刻他冷峻坚毅的面容。 夏桉怔了怔,猛得甩了甩头。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 她轻咳了一声,“再添个橘子,这个烤糊了,琥珀自己吃掉。” 喜鹊又添了两个橘子,外面冷风呼啸,屋内主仆三人围着炉火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 东城, 静安知府王广泉的一间私宅。 一番云雨过后,魏氏身弱无骨地倚在王广泉的怀中。 “而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可会笑话我?” “我岂会笑话你,你就是我的心肝,我从前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有多少的财富。” 对于王广泉来说,魏氏变得一无所有,他反而心里更舒坦一些。 这女子太厉害,难免给男子压迫感。而今好了,今日魏氏在自己怀中异常的顺从,男子需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魏氏噘噘嘴:“可是,我不甘心,我荣华富贵了半辈子,如今却落到这般境地,我真的不甘心。” 王广泉哄她道:“行了,你也操劳了半辈子了,一个女子,何必弄得那么累。” 说着,他像变戏法一样,突然变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来,递给魏氏。 虽然不多,但魏氏还是眼前一亮。 随即又道:“你的俸禄也就那么多,我怎好拿的银子。” 王广泉哈哈一乐:“你小看我了,若是光靠着俸禄,我还不早就喝西北风了。”他将银票塞到魏氏手里,“拿着,快过年了,添件好衣裳。以后我还会再给你。” 魏氏想了想,伸手一把攥住银票:“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就仿佛从云端落到了地上,我这难过得紧。” 王广泉搂紧她:“喜欢在云端的感觉?” 魏氏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却已经被他再次欺身而上。 - 按照惯例,事后王广泉先从这里离开,魏氏过个半刻再走。 待魏氏整理好衣装,梳好头发,走出了这间私院,还没登上马车,便听到了一个令她震颤的声音。 “母亲。” 魏氏整个身子抖了抖。 只见她的那个好女儿,正挺着个大肚子朝着她走来,一边走,一边道:“这地方倒是僻静,母亲不请我进去坐坐?” 魏氏没有想到她会寻到这里来,她厉声道:“闭嘴,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夏媛走到了近处,饶有兴味地盯着魏氏一张红润的脸:“母亲,女儿也是关心你啊。那毕竟是个外男,我总要知道他将你拐到什么地方来。” 她朝着院子看了一眼,“如此,倒是个有雅趣的地方啊。” 魏氏扯着她的衣袖,将她扯进了车子里。 她声音低沉着道:“你是不是疯了!啊,竟是找到了这里见我,你到底有没有将我看做你的母亲?你非得闹得这样难看吗?” “难看?”夏媛笑笑,“母亲,这你就觉得难看了?若非我守口如瓶,你觉得你会难看到什么地步?” 魏氏:“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也见了,母亲的产业已经赔了个精光,我是真没银子可以再给你了。你自己的日子,以后该自己想法子过了。” 夏媛委屈:“母亲啊,我若能想到法子,又岂会到你面前来一次次地卖惨?你也见了,蝴蝶从前还只是腿被打瘸,现在好了,脸也被划坏了。且你知道吗?听说她身子已经被赵幽打坏了,日后怀不了身孕了。这再过个一个多月,我就要临盆了,我可不想在那之前再出什么变故。母亲,这银子,你还是得帮我想办法啊。” 魏氏道:“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你兄长要用银子我都拿不出,我又去哪弄银子给你?要不你就直接将我告到你爹面前去?” 夏媛:“也行,正好我觉得父亲挺可怜的。”说着便要起身。 魏氏一把揪住她的胳膊:“你给我坐下!” 夏媛不情不愿又坐了下来。 “母亲,你不是掌管着府里的中馈吗?我们夏府好歹也是四品侍郎府,爹爹的俸禄也是不少的,女儿相信,母亲定是能给女儿凑一些的。再说,王知府,定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日子难过吧?” 魏氏算是看出来了,夏媛现在就是她的催命符。 魏氏摸了摸身上还没有捂热乎的银票,一把抽了出来:“给你,你父亲俸禄多少,你也知道,没有再多的了。” 夏媛倏然笑笑,伸手一把接过银票。 她也清楚,如今能从魏氏手里抠出一百两,已是不小的一笔。 够她熬过这个年了。 “母亲这就对了,我们母女之间,还是要客客气气地才好。你放心,我也有我的计划,待我年后顺利诞下小世子,将来说不定,我还能接济你呢。母亲今日对我的好,不会亏的。” 说着,她擎着笑意撩开帘子,缓缓下了马车。 马车里,魏氏狠狠咽了一口气:“回府!” - 过了小年,便有络绎不绝地人来到大理寺的门口送年礼。 这些人里,有这一年因为大理寺破案受了恩惠的苦主,有有事想要求大理寺帮忙的一些达官贵人,还有一些想要和盛枷攀关系的下官小吏。 为了能让盛枷肯收下礼品,送来的年礼也是五花八门,有送活猪活羊的,有送骏马的,有送虎皮豹皮的,有送兵器的。更有甚者,有送使唤婢子和小书童的。 程鸽跟盛枷说起来,觉得纳闷。 “那些送使唤婢子我能懂,那个送书童的,是何意啊大人?” 盛枷朝他讥诮勾唇。 “这种,难道不是送给你的?” 程鸽忙摆摆手:“我可受用不起,我过了读书的年纪了。” (/ht。 第573章 我们打个赌? 夏媛找魏氏要钱,府里的钱。给老主顾送礼盒。送礼,盛枷。不收礼,将她的追了回来。夏舒寒搬动了石虎,开始学武。过年不回家,夏舒寒喊着夏桉一起陪盛枷过年。人多热闹。 夏桉挤在送礼的人群里,看着众人带来的五花八门的年礼,甚为惊喜。 旁边有一个牵着山羊的大叔看着夏桉手里的拎着的红木箱子,乐呵呵道:“姑娘,你也是来送年礼的?” 夏桉点头:“嗯。” 山羊大叔笑笑:“姑娘,你送的什么年礼啊?” 夏桉讪然笑笑:“我这礼物,比较杂。” 这时,送婢子的主家拍了下那婢子的后背:“将脊背挺直,不然怎么能入盛大人的眼?” 那送书童的主子笑道:“我说,你不会不知道盛大人不近女色吧?偌大的大理寺,连一个烧火的婢子都没有,你竟还给盛大人送女子来。” 婢子主家道:“就是因为没有,我才要给盛大人送一个过来啊。我这个婢子,可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女工、厨艺、茶艺、音律、棋术,样样了得,正适合伺候盛大人这样的人物,”他瞅了一眼他身边的书童,“不然你以为,他缺的是书童?” 书童主子拍了拍书童的肩膀:“你也将脊背挺直了,不然盛大人怎么会收下你。” 那模样俊俏的小书童怯怯直了直脊背,双手绞着衣角,眸子透着慌乱。 夏桉实在没忍住,侧脸轻咳了一声。 婢子主人不服道:“那我们今日就看看,看谁的人能送出去。” 这时,大理寺的大门打开,一个士兵道:“我们大人说了,年节不收礼,请诸位立刻带着东西离开。” 婢子主人道:“不是,官爷,你跟大人说,我带的不是礼物,是个人。” 书童主人道:“是啊官爷,好歹让大人瞧一眼啊。” 那侍卫走上前:“就是你要给大人送书童的?” “对,是我。你看我家书童又老实又听话,最是善解人意……” 士兵朝他阴恻恻道:“我劝你跑快点儿,跑慢了,会挨板子!” “啊?!” 那人闻言,顿时觉出大事不妙,看来自己这礼送的不对劲啊。他一把揪起那书童的衣领,就往人群后头窜。 婢子主人讥讽地瞥他一眼,然后对士兵道:“小官爷,那就看看我家这个婢子吧,这可是我细心调教出来的。大人身边也得有个这样伺候的婢女不是?” 那士兵不屑扬声道:“一应人等,限一刻钟内全部离开。否则,按聚众闹事处置,罚三十大板。” 人群中传来一阵失望的声音,但众人也不敢违抗命令,打板子这种事,在大理寺可是家常便饭。 众人只能带着各自的年礼遗憾地转身离开。 夏桉拎着盒子,只能跟着人群一起散去。 那个士兵看了眼她的背影,转身关门进去复命。 正堂里,士兵将外头前来送礼的人,一一禀报。 程鸽道:“你是说,夏三也来了?” 那士兵回道:“是的,手里拎着个不大的红漆木盒,看来会是给大人送年礼的。不过大人不是说了,不管对方是何来头,一律赶走。我听大人的话,遂没有理她。” 程鸽心想:这个时候你倒是记得清楚。 程鸽抬眸看了眼盛枷,道:“行了,下去继续看着吧。” 士兵走后,程鸽道:“大人,你说这夏桉,会给您送什么年礼?” 盛枷看似不甚在意地翻看手中的案宗:“酒呗,还能是什么?” 程鸽煞有其事摇摇头:“我猜不是,我猜是药。” 盛枷道:“她最拿得出手的,便是酒!” “可她最拿手的,是药!” 他眸子转了转,“要不,我们打个赌?” 盛枷翻开新一页:“赌什么?” “若她送的是酒,我给你一百两孝敬钱,若是药,你给我一百两压岁钱。” 盛枷挑眉。 - 两刻钟后,原本已经带着年礼走远的夏桉又被刚刚大理寺的那个士兵快马给追了回来。 夏桉有些纳闷:“官爷,如何又让我进了?” 那士兵也是懵,之前皇亲贵胄前来送年礼,在门外候了半天也都一应被大人给拒绝了,今次原本都已经将人给劝走了,程大人竟又突然让他追回。 “姑娘,你跟我回去就对了,我也是按吩咐办事。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不要胡乱送东西,但凡沾金带银的俗物,盛大人是绝对不会收的。” 夏桉点头。 心想放心吧,但凡沾金带银的,她也轻易不舍得。 就这样,夏桉又返回了大理寺,被带入了大理寺正厅。 屏风里侧,程鸽的声音传来:“夏三,进来吧。” 夏桉透过屏风看了眼里面的两个身影,默了默,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然后躬身身份规矩地施了一礼:“参见盛大人、程大人。” 程鸽见了她,饶有兴味地笑笑:“夏三,你还真是来送年礼的。” 盛枷此时着一身藏蓝衣袍,斜身坐在茶桌旁,见夏桉进来,眸子淡淡垂着,兀自倒了一杯茶。 夏桉这时才意识到,这大理寺好像真的清一色的都是男子,连一个端茶倒水的婢子都没有。 沏茶倒茶这种事,好像都是这两个人自己做。 她拂了拂,拎着盒子上前,十分恭敬地道:“年关了,这一年认识两位大人,臣女觉得甚是荣幸。略备点薄礼,不成敬意。” 程鸽像是等不及一样:“咱们之间就不用那么多虚礼了,我想知道你都给大人带了什么?” 夏桉探究地看了盛枷一眼。 “大人,收吗?我听说,要挨板子。” “开什么玩笑,将你请回来,自然是收啊,是吧大人?” 盛枷抿了一口茶,目光落在夏桉的盒子上。 “所以,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夏桉见没有风险,才拎着盒子走到近前,将盒子放在了茶桌上。 她伸手打开了盒盖。 先是从里面取出一支精致的、瓶颈处缠着一根红绸的酒瓶。 “这是我们清风醉特地给各位老主顾做的纪念瓶,这瓶子里的酒,存地越久就越醇香,今次给大人也带来一瓶。” 盛枷微微得意地挑了挑唇,对着程鸽道:“一百两!” 程鸽心下不服:“还真的是酒啊?” (/ht。 第574章 眼里满满当当 但紧接着,夏桉又将手伸进盒子里,取出一个蓝色瓷瓶。 “这个,是我经过今年的几次改良,制作出的一款特效伤药。可止血、可消肿、还可增肌。多重功效为一体。大人公务凶险,特意赠与大人。” 程鸽像是一下子精神起来了。 “药,药,大人,这可是药!一百两!” 盛枷看了看夏桉手中的青色瓷瓶,面上没什么波动。 夏桉有些不明所以,什么一百两又一百两。 “不会是,要给我银子吧?虽说这东西确是重金难买,但我是真心诚意要送给大人的,不能收银子。” 程鸽道:“你想多啦,不过是我跟大人打得赌,他赌你送酒,我赌你送药,输了的要给对方一百两,显然,你让我们这赌局平了。” 原来如此。 夏桉了然点了下头。 八成是因为这个,她才被追了回来。 怎一个幼稚了得。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能将东西送出,也是好的。 紧接着,她又将手伸进了盒子里,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白瓷罐。 “这里面的,是我调制的一款香料,适合冬季使用,点燃后,可净化空气,温中散寒,使屋内温暖宁静、舒适宜人。” 程鸽看着那白瓷罐:“竟是还有。” 然后,他看着夏桉再一次将手伸进了木盒里,取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 “这个,是面膏,也适宜冬日使用的,涂在脸上和手上,可滋养保湿,亦可防冻。” 在盛枷和程鸽吃惊的目光里,她将手又又又伸进了木盒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瓷瓶。 “这里面的,是十全大补丹。这丹药,是九九八十一味药材炼制而成,危急之时,可以救命。” 紧接着,她的手又滑进入了木盒,在盛枷和程鸽直愣愣的目光里,又又又又取出一个青色的瓷瓶。 “这里面的,是解毒丹,也是我研制的升级版,此解毒丹,可解天下奇毒。” 从酒,到伤药,再到香料,再到面膏、十全大补丹,最后到解毒丹。 看着在茶桌上一字排开的瓶瓶罐罐,程鸽嘴巴张成了圆形。 “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夏桉觉得,金银珠宝盛枷定是不稀罕,酒肉吃食估计也入不了他的眼,索幸自己还有些手艺,一些对盛枷和程鸽来说真正实用的手艺。 “对,除了酒,都是我自己做的。臣女不才,献不出什么稀奇的宝贝,幸而还有些手艺,望大人莫嫌弃。” 盛枷目光在桌上的一排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滑过,只觉得眼里满满当当。 一股暖意悄无声息钻进了他心里。 他不善言辞,也鲜少在人前表露感情。 此时此刻,面对夏桉的这份年礼,他很想说一声谢谢。 但长久的孤僻还是让他吐出了几个言不由衷的字。 “夏桉,琐琐碎碎的,你也不嫌麻烦。” 夏桉闻言,立刻道:“大人觉得琐碎?哦,那可能是我包装没有做好,您觉得哪个不方便,我帮你换个包装。” 盛枷纳闷地注视着她。 从前这个时候,她早顶嘴了。 今日怎得这般毕恭毕敬。 不对,似乎从一进门开始,她就是异常地恭敬有礼。 他道:“不必。” 程鸽道:“夏桉,怎么感觉你今日跟变了个人似的,怎得说话变得的如此温柔了?” 夏桉退身一步:“从前是臣女不懂分寸,与大人说话时常不知轻重,着实是有些逾矩。大人是为民除害的朝廷命官,我合该尊敬两位大人的。” 她是真心地。 鸿楼一事之后,她一直心怀感激。 对于能够惩奸除恶的好官,她合该尊敬。 她觉得这是件严肃的事情。 盛枷眸色微深地盯着她的眼睛。 看出她这话是出自真心实意。 程鸽道:“嗨,我们也算是交情不浅的好友了,朋友之间,哪来的这些客套。再说你别听大人的,就你这年礼,放眼整个京城,那也是了不得的一份年礼。大人心里高兴着呢。” 盛枷咳了两声。 夏桉看了看,笑笑:“大人接受就好。那无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两位大人了。” 她躬身施了一个大礼,转身退出了正厅。 程鸽目送夏桉离开:“她今日可真是够怪的。” 盛枷敛眉,岂是是怪,简直是别扭。 他目光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上一一看过,程鸽道:“大人,照例还是我帮你收着?” 说着便要动手。 盛枷用乌寒一拦:“不必。” - 今年的年节,魏氏明显操办地有气无力。 一会儿忘了定海鲜,一会儿忘了准备祭品,就连门口的对子,也是临近三十让夏光淳亲手写的。 比起从前,年货的筹备也局气得很。 一想到自己以后毫无进账,她就恨不得连阖府的吃食都节俭。 以后,她能支配的也就只有府中中馈的那点可怜银两,她可不得省着点。 阖府省了,她兜里的才能多些。 这年关当口,玉筝阁却是十分热闹。 年货采买的有模有样,新衣裳和新首饰一批一批地送进来。 丫鬟婆子们也全都有份。 苏氏见夏桉如此为她置办年货,有些不自然地道:“桉儿,我们这样会不会太高调了?琼栖院那边可是日日盯着我们看呢。” 夏桉沉默片刻,道:“小娘,越是在她面前,越是不必低调,你忘了往年,她们皮绒加身,山珍海味吃着的时候,我们却是吃不饱,穿不暖的。那时,她们对我们可有半点仁慈?” 想起往事,苏氏的心也硬了下来。 她们不仅没有仁慈,甚至还要将他们往泥泞里踩一脚。 女儿说的对,如今的日子,是他们光明正大得来的。何必要照顾魏金花的情绪,越是这种时候,她们越是应该让魏金花看到他们一房如今的好光景。 让她也尝尝眼馋的滋味。 - 傍晚,大理寺。 夏舒寒劈完了今日的柴火,照旧来到了大理寺正厅门旁,他围着石虎转了几圈,找了个好下手的角度,直接双手抱下去。 接着,他双手往上一抬,石虎顿时离地,他一鼓作气,用尽力气抱着石虎朝着们的另一侧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院中有士兵见状,起哄般围了上来。 “继续,继续。” “加油。” “不要停。” “夏公子威武,不要停。” 夏舒纬五官几乎拧到了一起,就这么一步一步,迈过了正厅的大门。 最后,砰地一声,石虎落到了另一侧的地面上。 屋内,盛枷眸光一抬。 成了。 (/ht。 第575章 热闹的圆满 外面的人一阵起哄。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夏公子终于战胜了这个石虎,厉害啊!” “是啊,你如今这力气真是了得啊。” “呦呦呦,明日起就不用劈柴啦。” “我这个伙夫托你的福享了几个月的福,这回也该老实干活了。” 夏舒寒两眼放光进了屋内:“师傅,师傅,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盛枷看着他一脸的兴奋样,懒洋洋道:“知道了。” 说实话,这一步对夏舒寒来说,挑战不小。 若换成别人,自己这个门槛,或许多数人都跨不过来。 这小子,还是有些坚韧不屈的劲头的。 看来当时想要学武的决心,也不是一时脑热。 夏舒寒上前道:“师父,我是不是明日起就可以开始真正的学招式了。” 盛枷桌案上的一本蓝皮书籍递给他。 “回去翻看熟练,明日起,正式练武。” 夏舒寒满脸兴奋双手接下书:“好的,徒弟谨遵师命,保证好好翻看。对了,师傅,程大人呢?” “何事?” “我想问问他,京城哪家的烟花最好,我三姐姐喜欢烟花,我想去买一些回去过年放给她看。” 盛枷眨了下眸子,垂眸道:“他出去查案了。” 夏舒寒“哦”了一声,“那师父,我今日就先回府了。” 出了正厅,夏舒寒看到几个侍卫抬着一些鱼肉等吃食往厨房走。 其中一人道:“明日还得出去多采办些吃食,大人今年又不回府过年,今年的年夜饭还是得好好筹备。” “奇怪,大人为何那么讨厌回国公府?” “大人常年住寺里,早就以这里为家了,那公国府与大人而言,根本也不像家。常年也不见他们给大人送什么衣裳吃食的。” “也是,这种家不回也罢。” 夏舒寒听到这些话,放缓了脚步,回头看了看正厅里亮着的孤寂灯火。 大过年的,有谁愿意有家不回? 看来师父过得也不甚如意啊。 - 玉筝阁,夏桉正陪着苏氏挑选年节要佩戴的首饰,夏舒寒兴高采烈地跑进了屋。 “我搬动了,我搬动了,师傅门口的那只石虎,我将它搬到门的另一侧了!” 苏氏面上浮起笑意:“你搬动了?那不就说明,你师父要开始正式教你武术了?” 夏舒寒一把从怀中掏出蓝皮书籍。 “看,这是师傅给我的武功宝典,明日起,我就可以正式开始练武了。” 夏桉也替夏舒寒高兴,这小子劈了四个多月的柴火,着实是不容易。 这段时间得到了很好的锤炼。 她冲他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苏氏道:“可是,马上就要过年了,怎么着也得过了年再找你师傅学武功吧,别耽误他过年。” 谈及此事,夏舒寒默了默,道:“这件事我正要跟你们说呢,我师傅说他过年就在大理寺,哪也不去,年夜饭也会在大理寺用。到时候,我想去大理寺陪着师傅一起过年。” 苏氏纳闷:“他不回国公府?” “嗯,据说他说公务繁多,不回。” 夏桉闻言,垂眸为苏氏换了一支珠钗。 他过年不回府,说明和府里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差。 看来,盛枷的身上的故事也不小。 苏氏想了想:“既如此,你用了年夜饭,便去陪你师傅。你祖母和父亲应是能理解的。” 夏舒寒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去请示父亲。” - 大年三十,处处张灯结彩。 上京城内到处洋溢着年节的喜庆气息。 夏府今年的年夜饭,魏氏置办地较于往年寒酸了许多。 不过,夏老夫人和夏光淳见魏氏那副像是丢了半拉魂魄的模样,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最近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着实不小。 一家人和和气气在一起过年,吃的好些差些,倒也不甚重要。 只不过今年的年夜饭桌上,他们都明显感觉到,正房一屋明显低落下去,而苏姨娘一房,个个都显得越来越容光焕发。 像是一种能量的倾倒。 这种潜移默化的变化,在这一刻看着很是明显。 夏老夫人经历地多,她目光不经意落在夏桉的脸上。 一切的改变,都是从她要下泗水街的那间铺子开始的。 是不是巧合,她不得而知。 但总觉得这一切的改变,似乎和自己的这个孙女脱不了干系。 年夜饭毕,夏老夫人借口累了,免了众人的守岁,只和夏姝回了禧寿堂。 夏光淳和魏氏一起回琼栖院。 夏桉便扶着苏氏回玉筝阁。 既然免了守岁,苏氏觉得年轻人一定有自己喜欢做的事,遂也不想让夏桉陪着,到了玉筝阁门口,就将她打发走。 夏桉多少能明白。 越是这种时节,小娘越是不大能真的高兴起来,她心里定是思念外祖父,回屋后又会偷偷叩拜。 所以,她也就没有勉强,带着喜鹊准备回云芷阁。 走到半路,却被夏舒寒拦下,只见他拎着从大厨房要来的猪蹄火腿等吃食,乐滋滋跑过来:“三姐姐,三姐姐,反正今晚也不用守岁,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大理寺吧?” “去大理寺?” “对啊,跟我师傅一起过年啊。” 夏桉忙摇摇头:“你去吧,我便不去了。” 夏舒寒将手里的东西都丢给身旁的随从,然后上前揽住夏桉的胳膊:“哎呀三姐姐,你就随我一同去吧,我师父一个人在大理寺过年,多孤单啊,人多也热闹啊。” 说着便硬拉着夏桉往外走。 夏桉被他扯得有些无可奈何,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他出了府。 到了大理寺,原本以为是冷冷清清的院子,结果看着热闹得紧。 萧凌在。 朱玄凤在。 就连珠玑也在。 程鸽自是不用说,这日子口也没有回家过年,而是陪着盛枷留在了大理寺。 夏舒寒拎着东西兴高采烈跑到了盛枷面前:“师父,我还怕你一个人过年孤单呢,特意给你带了下酒菜,原来你这里竟这般热闹。师父,徒弟给你拜年了!” 萧凌好笑道:“早知道这么多人过来陪你过年,我就在宫宴上多玩儿一会儿了。” 朱玄凤道:“是啊,早知我就回自己院子饮酒快活了。以为你是孤家寡人,结果四方来客,倒是数你这里最热闹了。” 夏桉恭敬朝着众人施礼:“臣女给盛大人、程大人,两位世子恭贺新春之喜!” 盛枷对她微微颔首。 夏桉能来,盛枷觉得很意外。 城内传来阵阵鞭炮声,这大理寺原本是冷肃沉寂之地。 此时却有一种热闹的圆满。 (/ht。 第576章 捉迷藏 萧凌道:“要我说,今日这等日子,我们还能不约而同凑到一起,那都是八辈子修来的默契,今日就莫论什么品阶高低了,就只论朋友之谊。” 程鸽闻言:“世子是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 程鸽上前,一把将自己地手臂搂在了萧凌的肩上。 “萧兄,我可早就想这么做了。” 众人见状,均是跟着一阵哄笑。 夏桉走到了珠玑的身边,小声道:“朱世子带你来的?” 珠玑点头:“他非说我一个人在京城,身边有没有亲人,非要拉着我出来与他一起过年。” 夏桉眸子转了一下:“他对你?” 珠玑拍她一下:“别瞎想。” 夏桉意味深长地勾勾唇。 如此也好。 说明二人比较能谈得来。当日借势想要保护珠玑,如今倒是真的为珠玑寻到了一个庇护。 程鸽道:“诸位,没想到今日大家都会来我大理寺跨年,我大理寺没什么好招待,有一楼阁,位置五层,可观京城盛景,不如我带着大家去那哪里欢聚小坐。” 众人便随着盛枷和程鸽一起来到了这处大理寺的私地,上了高高的阁楼。 阁楼五层,是一个轩敞的开间,推开隔断,外面是一个木质的轩敞平台,站在上面,京城四处风貌果然尽收眼底。 夏桉走到平台上,扶着一旁的木栏杆,凭栏而望。 夜色下,红色灯笼如星火散落在京城角角落落。 烟花仿若花朵,不时盛放在远处的空中。 街头巷陌皆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孩童奔跑嬉闹,毫不乐呵。 萧凌感慨道:“好地方啊,来了这么多次大理寺,还是第一次登上这座楼,盛枷你不够意思啊。” 夏桉内心也一片敞亮,不得不说,确是个好地方。 下人在房间里布上圆桌,摆上点心、水果、蜜饯等吃食,放了炭火,上了热茶和热酒。 众人围在桌前坐下,萧凌道:“今日这种日子,光是喝茶聊天多无聊,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程鸽道:“好啊,玩什么?” “你们的大理寺平日里不就是喜欢四处抓人吗?我见这五层楼就很好,不如我们就玩捉迷藏,就以这五层楼为界。” 盛枷轻蔑道:“幼稚。” “幼稚?盛枷,我记得从前在宫里头,你可是最喜欢玩这个游戏,然后藏到一个鬼都不去的地方,让人一天一夜都找不见。那时你怎么不嫌幼稚?” 盛枷唇线拉直,随即道:“所以,你几岁了?” “正是因为如今大了,才会怀念儿时的游戏,不然你以为过了今夜,你这辈子还有什么机会玩?” 盛枷用乌寒轻轻敲了敲桌子。 眉毛一挑:“行,那输了的惩罚,也和幼时一样,做一百个青蛙跳。” 萧凌道:“做就做。半炷香为限,找人者将藏着的人全部找到,就是赢者,藏着的所有人一百个青蛙跳。没有全部找到,找人者做一百个青蛙跳。” 夏桉和珠玑惶惶对视一眼,然后双双举手:“我们就不用参与了吧。” 这惩罚她们属实是望而生畏。 萧凌:“诶,女子输者,献一段才艺即可。” 二人这才舒了口气。 夏舒寒跳脚道:“有意思,有意思,我要玩,我要玩!” 程鸽拍拍他的肩:“一会儿我带你藏。” 其实,大家都过了玩游戏的年纪,可萧凌的这个提议,还是勾起了众人少年时的记忆。 搞得大家心里都蠢蠢欲动。 而夏桉甚至从小到大,从未玩过捉迷藏,更是觉得很好奇。 她眸子动了动,刚刚上楼的时候,她对楼内的结构大致有了一些了解,有些地方还是很适合藏人的。 不觉心里有了一丝期待。 这阁楼每层三间房,程鸽命下人在每一间房内点上灯火。 不多时,五层阁楼便在夜色下全部点亮。 第一个找人者,由抓阄决定。 下人按照人数,呈上来一堆纸条,抽到描红花者,便是第一轮找人者。 众人依次从木盘里取了纸条打开,朱玄凤笑着打开纸条,将上面的红花展示给众人,意味深长道:“第一轮是我,你们可要藏严实喽。” 蒙眼,点香,下人数数:“一、二、三、四……” 众人轰然出门,顺着楼梯下楼,各自寻找藏身之处。 夏桉和珠玑手拉着手一直朝楼下走,走到三楼的时候,夏桉拉着珠玑兴奋地进到西面的屋子,这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柜子。 “我们藏这里。” 珠玑点头。 打开柜门,夏桉扶着珠玑先藏了进去,待自己要进去时,试了好几次都不成,不是腿放不进,就是头塞不进。她意识到,自己预估的有误。 这里藏一个人还算宽裕,两个人便藏不好。 楼上已经念到了二十五,她将珠玑的衣裳全部收进柜子里。 “你藏这里,我去找新的地方。” 说着,她将柜门严实地合上。 她出了房间,看到萧凌正在隔壁有些吃力地往一个木箱子里钻。 夏桉走过去:“这能行吗?” “能,你按一下我的肩。” 夏桉用力按了一下,果然还真将他给推了进去。 她顺手上前帮他合上了箱盖。 然后听到萧凌在里面嗡嗡道:“替我挂上锁,挂上锁。” 夏桉连忙又将地上的锁替他挂上。 如此一来,可以很好地掩人耳目。不得不说,萧凌对于此道还是有些心得的。 楼上这会儿功夫已经数到四十五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夏桉左右看了看,看到墙角有面屏风。 她快步走过去,躲到了屏风的后头。 盛枷站在门口,看着屏风在烛光下印出的清晰身影,讥诮地挑唇:“笨。”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楼内一片寂静。 朱玄凤一把扯下眼睛上的红布,“哈哈哈哈”大笑了几声,摇着扇子优哉游哉顺着楼梯下楼,“都藏好了吗?小爷我来了。” (/ht。 第577章 藏到最后 朱玄凤从五楼下到四楼,下面一片寂静。 他又从四楼慢悠悠下到三楼,紧接着,他盯着中间屋子的一面屏风,“噗嗤”笑出来。 “盛枷,亏你还是大理寺少卿,你不是查案入神吗?你这藏得也太裸露了吧?” 屏风后面,夏桉心下一阵紧张。 不对,她从刚才开始就觉得促狭了。 此时,盛枷就站在她身前。 背对着屏风,与她面对面站着。 就在刚刚,眼瞅着楼上要数到五十,她着急忙慌地藏到了这屏风的后头。 结果刚刚藏好,盛枷也闪身躲了进来。 这人也不知咋想的,这个楼里这么大的地方,居然跟自己藏到了一处。 而这一瞬间,听到朱玄凤带着讥讽意味的话,夏桉方意识到,啊,对了,透光!这屏风是可以透光的。 人藏在这后面,根本无处遁形。 所以,夏桉抬眸和盛枷对视,难道他刚刚是故意进来,用他的身影将自己的身影遮住的? 她有些无措地眨眨眼,既然藏不住,干脆走出去好了。 刚要迈腿,盛枷声音极轻:“别动。” 此时,朱玄凤视线转移到了地上放着的一个木箱子上。 绕着箱子转了一圈,唇角一下勾得老高。 他一把将上面挂着的锁取了,撩开了箱盖。 萧凌就这么水灵灵被他寻到了。 朱玄凤笑得不禁用扇子捂住下半张脸:“萧凌,你能不能有点长进啊?幼时你就是这套把戏,如今还是这套把戏,这也太没有新意了吧?” 萧凌见他嘲笑的模样,不悦道:“还不拉我起来?” 朱玄凤费了些力气,才将萧凌从箱子里一整个拽了出来。 这时,盛枷也从屏风后走出,站到了屏风的前面。 朱玄凤摇摇头看着他们俩:“嗨,你们两个这藏得,也太没有挑战了。” 说着,他在屋子又看了一圈,其他便没有可藏人的地方了。他摇着扇子出了屋子,继续去找下一个。 盛枷回身看了屏风一眼,与萧凌一起出了这间屋子。 第三个被找到的,是珠玑,她在柜子缩成一团,朱玄凤打开柜子时,眉眼一弯:“嘿,原来你在这里,找到你了。” 说着,温柔地伸手将珠玑从柜子里拉了出来。 “这地方可不适合藏身,下次我带你藏。” 珠玑笑笑:“可我觉得很好。” 朱玄凤又在三层转了一圈,沿着楼梯下了二楼。 在二楼的一个圆桌底下,他揪出了夏舒寒。 夏舒寒被找到后,比朱玄凤还兴奋。 “朱世子,你是怎么猜到我在这桌子下面的。” 朱玄凤干笑一声:“你跟你师傅一样,也想不出更隐蔽的地方了。” 夏舒寒挠挠头。 最后,找程鸽颇为费了一番周折,朱玄凤最后是在一楼房顶的横梁上找到他的。 程鸽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躺在横梁上,任朱玄凤在一楼三个房间转了好几圈才将他给找出来。 气得朱玄凤朝着房梁大喝:“你咋不上天呢?” 从五楼,到一楼,朱玄凤还算顺利地依次找到了五个人。 那么问题来了。 所有的地方他都转过一圈了,夏桉呢? 朱玄凤站在一楼的楼梯口,纳闷地朝上看去。 不对啊,这丫头应该不甚会藏才是,怎得这一路下来,该找的地方全都寻了一遍,就没见到她? 一楼他寻了好几遍,肯定是没有,他拎起袍角上了二楼,角角落落又都翻找一遍,没有。 三楼,他又挨个屋子看了一遍,藏珠玑的屋子没有,藏萧凌和盛枷的那间屋子,除了一个箱子就一面屏风,一眼望去也没有,另一个屋子也没寻到。 此时,时间已经很紧张了。 朱玄凤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自己就要青蛙跳吧? 他站在楼梯口,挑衅地喊道:“夏桉?我已经看到你了,你自己出来吧,不然,我可要亲自来揪出你了?” 夏桉站在原地,听到朱玄凤的喊声,心里慌得一批。 他看到自己了? 不可能,若是看到,他便就直接上前找出自己了,何必在那里喊。 战术,一定是战术。 她咽了口气,稳住心神,身子半分都未动弹。 朱玄凤见没动静,停了停,只能又疑惑地上了四楼。 四楼和五楼样,也是个轩敞的开间,一眼望去,所有的位置他刚刚全都翻找过,也是半个人影也没有。 朱玄凤眉头蹙地老高。 “这么一个大活人,怎得就找不见人了?” 这时,楼上守香的人喊:“时间到!” 朱玄凤有些受伤地闭了闭眼睛,然后顺着楼梯朝下喊:“夏桉,你赢啦,出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藏在什么神秘的地方?” 四楼放在屏风那个房间的门发出了声响,夏桉缓缓从门后头走出来。 脸上噙着狡黠地笑:“我就在这儿啊。” 朱玄凤冲下楼梯,见她只不过就躲在那不起眼的门后面。 这房间他刚刚明明进去过的,从这里找到了盛枷和萧凌两个人。 “不是,不是,你怎么能在这儿?这屋子我刚刚明明都找过了啊?” 夏桉朝着朱玄凤抱歉笑笑。 “我本来一直等着世子过来发现我的。” 夏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藏到最后都没有被找到的人。 她这是第一次玩捉迷藏,还挺想感受一下被找到的感觉的。 结果,托盛枷的福。 刚刚盛枷在朱玄凤找到萧凌之际,从屏风背后闪身出去,之后大概又刻意在屏风前头替她挡着,如此,朱玄凤那时才没有发现她。 待朱玄凤离开,盛枷暗暗向她指了下门后,如此,她才会转移到门后藏着,就这样借着这个屋子已经被找过一遍的优势,藏到了最后。 朱玄凤无语:“行了,输了就是输了,本世子认罚。” 盛枷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姿态闲散地倚在夏桉门外头的楼梯旁。 见胜负已分,方站直身子悠然地朝楼上走去。 回到五楼,朱玄凤将扇子交给珠玑,双手负背,断断续续做了一百个青蛙跳。 做完之后,他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气喘吁吁道:“这青蛙跳到底是哪个老神仙琢磨出来的,要人命啊。” - 第二轮开始,照旧是抓阄决定找人者。 众人取了纸条后一一打开,这次是萧凌神色诡异地举起了手里的红花:“这回该我了,哈哈哈哈,我可是极善于寻人的,我一会儿要看你们所有人在我面前青蛙跳。” (/ht。 第578章 “人间飞升” 蒙眼,燃香,数数。 藏身者又再次呼啦啦下了五楼,各自寻找藏身之处。 这回,珠玑是被朱玄凤拉着走的,夏桉便就自己找地方藏身。 不过,说是五楼,其实也那么几个明显可藏身的地方。 眼见着萧凌、程鸽、寒哥儿分别在四楼和三楼找地方藏住,朱玄凤带着珠玑直接下到了一楼,夏桉则走到了二楼中间的屋子。 这个房间似乎是个杂物间,里面摆放着一些杂物,通往露台的门是开着的,露台上也摆放着一些杂物,她在屋里面转了一圈。 然后走到露台,将门露台门关上。 最后,用一块废弃的桌布蒙在了自己的身上。装成一件杂物蹲在了露台外面的墙角处。 如此,够隐蔽了吧? 桌布里黑漆漆的,她心里既激动,又兴奋。 越想越觉得自己对捉迷藏有绝对的天赋。 就自己这藏法,能被人找到才怪。 楼上数到五十,木楼梯上传来“砰砰砰”地下楼声,萧凌兴奋地喊道:“都藏好尾巴了吗,小爷我来啦!” 夏桉暗暗听着,楼上不时传来萧凌兴奋地喊声,应是有人被他寻到。 楼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夏桉的心里也越来越兴奋。 不得不说,萧凌找人还挺厉害的。 不多时就找到了二楼来。 夏桉又将身上的桌布整理了一下。 口中小声念叨:“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屋门开了,萧凌兴奋不已:“哇,这屋子好啊,正适合藏人。盛枷,夏桉,就剩下你们俩儿了,让我看看你们在哪?” 说着他挨个杂物翻看,所有可能藏人的角落一个都没放过,全部都翻开。 结果都没有人。 他目光倏地落到了通往露台的推拉门上,伸手便去推门。 夏桉心一提。 不好,他好像真的很会找,自己恐怕是会被发现啊。 然而霎时间,她连人带桌布一起腾空而起,她就这么仿若长了翅膀一样,一路向天上飞去。 待到双脚落了地,她一把将头露出来,看到此时所处之处,竟是阁楼的屋顶。 而带着自己上来的人。 正是盛枷。 夏桉有些莫名:“你为何带我到这上面来?” 盛枷有些嗤笑地盯着她。 夏桉不解:“你,你又笑什么?” 盛枷看着她身披桌布的模样。 “我笑,有些人自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殊不知,头上的珠钗首饰被人看的一清二楚。你,没有玩过捉迷藏吧?” 夏桉一愣。 这也能被他看出来。 “看清楚,就看清楚呗,那我也觉得甚有意思,我就等着被他发现呢。” 盛枷道:“你想被发现,但我并不想做青蛙跳。” 夏桉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是怕自己连累他。 她道:“那,我们到房顶来,岂不是犯规?” “犯什么规,阁楼为限,我们离开阁楼了吗?” 夏桉想了想,也是。 “可怜了萧世子了,这地方估摸着他打死也找不见。” 盛枷道:“他喜欢找人,得让他过足瘾。” 果然,过了好久,他还能听到萧凌在阁楼里吵吵嚷嚷找人的声音。 阁楼内,萧凌楼上楼下跑了好几遍,半炷香的时间早就过了,依然连盛枷和夏桉的人影也没看到。 他质问程鸽:“你们这里是不是有机关?我可告诉你,若是有机关,你们这叫犯规!” 程鸽赶忙摆摆手:“这就是个观景阁,哪里会安装什么机关?萧兄放心,绝对没有机关。” “那他们人呢?总不能人间蒸发了吧。” 程鸽假装浑然不知地摇摇头。 “不知道。” 萧凌不死心地继续挨个角落翻找,程鸽眸子缓缓向上抬了抬。 人间蒸发不至于,人间飞升倒是很有可能。 其余人随萧凌寻了两圈后都累了,劝他别找了,反正时间已经过了,他已经输了。 但萧凌还是兴致十足:“不行,我今日非得找见他们为止!” 其余人见劝不动,只得先后上了五楼,坐在圆桌旁,或喝茶聊天、或吃点心聊天。 只有萧凌一个人在阁楼里挨个楼层、挨个房间,挨个角落找寻。 程鸽回到五楼,站到了露台上,朝楼顶看了一眼,然后朝着楼下的一个侍卫做了一个手势。 那侍卫领命,立刻跑开。 夏桉与盛枷并排坐于屋顶,看着京城的热闹模样,目光落在了雍国公府的方向。 从这里看,雍国公府离大理寺并不远。 她侧眸看了盛枷一眼:“大人,这是你在大理寺过得第几个年?” 盛枷浅声回道:“四个。” 四个,也就是自从他任职大理寺,一个年也没有与家人一起过过。 夏桉忍不住问道:“大人,你与国公爷之间?” “莫打听我的事。” “你不是也一直打听我的事吗?” 盛枷偏头,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几秒:“我打听你的事,是因为你身上处处透着疑点,是出于一种职事的本能。” 这个夏桉倒是相信。 说白了就是案子办得多了,喜欢刨根问底,事事都要弄个明白。 “从前我觉得大人这一点,很不好,我其实还暗地里骂过你。” 盛枷眉头微蹙。 夏桉赶忙改口:“不过,不过嘛,我现在不那么想了。我觉得大人虽说有那么一种令人觉得发怵的气质,但是,你是个好官。” 盛枷轻哼一声:“谬赞了。” “大人虽名声一直不怎么好,但是你所抓之人,都是该抓之人。所杀之人,也均是该死之人。虽然手段狠了点,但是属实解恨。” 盛枷挑挑眉:“你是指赵幽吧。” 夏桉眸子一顿,道:“大人,如此喜庆的日子,请莫要提这么扫兴的名字。” 突然间,大理寺上空,开出了一朵璀璨的烟花,点亮了众人的夜空。 (/ht。 第579章 喜乐 烟花在天空绽开,盛放出夺目光芒,然后坠落,消弭于夜空。 紧跟着,数个烟花齐齐腾空而起,在天空华然绽放,璀璨烟火在夜幕下宛若梦幻星辉闪烁,昭示着新旧年的交替。 大理寺众官兵齐聚在院子里兴致勃勃放着烟花,脸上是藏不住的惊喜。 往年,大人也在大理寺过年。 不过,外面年节气息被大理寺的大铁门遮挡得严严实实。 外面有多热闹,大理寺就有多冷寂。 可是不知为何,今年大人居然提前让人准备了烟花。 如此,他们这些年三十还在大理寺当值的人,今年居然也能过燃放烟花的瘾。 不得不说,他们的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夏桉在第一束烟花亮起时,惊喜地从楼顶站了起来,五楼很高,烟花自大理寺院中升腾,绽放仿若近在眼前。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看烟花。 一片绚烂中,她周身染了绚丽的色彩,整个人仿若置身于星辉之中。 一颗心在烟花绽放的轰鸣声里,越发觉得喜乐和宁静。 贞元十九年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年,坎坎坷坷,风风雨雨,好在她没有辜负命运的眷顾,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 惟愿往后她能带着这份勇气,彻底摆脱所有的厄运。 盛枷微微抬眸看着她。 女子着一身竹青色的衣裙,身姿端秀,头发梳成一个精致的如意髻,发髻上插着一个简单的红玉簪子,周身散发着柔和又干净的气质。 他目光朝向那一束束绽开的烟火,觉得大理寺这处寂寥之地,竟也有了一抹色彩。 阁楼五楼,圆桌边的几人被这突忽起来的烟花也吸引到露台上。 流光照着众人的脸,看着眼前这绚烂烟火,他们均目露欣喜之色。 夏舒寒眼里闪着希冀的光,这一年,经历过风,经历过雨,而他也从原来的混不吝,变成了一个有点像样的少年。 下一年,他自当更加努力,成为一个能为至亲之人挡住风雨的男子汉。 珠玑抬眸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像是一场梦。这一年,是她命运的齿轮重新转动的一年,她离开了原以为会将她困死的莳花楼,认识了真正的朋友。她还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她心中默念:“娘,你在天上有灵,可低头看看女儿,女儿现在很好。女儿也会坚守您的品格,做一个有良心的胭脂师傅。” 朱玄凤朝她递来一张帕子。 原来不知不觉间,脸上已经挂了泪。 朱玄凤转眸看着不断升腾的烟火。 “这个年,过得才叫有趣。” 萧凌正在二层地毯式找寻夏桉和盛枷,听到烟花声,脚步缓缓走到了露台。 楼上楼下找寻了这么久,他额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看到烟花的这一刻,他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一身的疲累全都化成了一股痛快。 烟花升腾、绽开、璀璨、幻灭,不留遗憾,人生亦应该有这种珍惜当下,灿烂活一回的信念。 看着看着,他目光越抬越高,越抬越高,突然,他看到了楼顶房檐上垂下来的四足。 萧凌眸子陡然瞪大,朝着上面大喊:“盛枷!你个龟孙,你个龟孙子!” 喊声淹没在又一轮盛大的焰花中。 这一轮游戏,自然以萧凌吭哧吭哧、骂骂咧咧做完了一百个青蛙跳结束。 毕竟盛枷虽藏得有点缺德,但人家确实也没有离开这栋楼。 吃了,喝了,也玩闹了一回。 过了子时,众人也没有再多留,由程鸽送着离开了大理寺。 回去的马车上,夏舒寒好奇地问夏桉:“三姐姐,你跟我师父,在楼顶都做了什么?” 夏桉声音平静:“能做什么?藏着。然后和你一样,看烟花。” 夏舒寒觉得,师傅捉迷藏时带着三姐姐藏到了楼顶,这也太刺激了,且还在上面一起看了场烟花,这多少应该能擦出些火花来吧? “我师父,就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夏桉:“没有。” “那你,就没有跟我师父说些什么?” “有何可说?” 夏舒寒有些恨铁不成钢:“三姐姐,盛大人是雍国公世子,当朝最年轻的四品侍郎官,武功盖世,还正义凛然,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可是英俊绝伦。你,你能不能争点气,你去哪还能找到这样的好郎君?” 夏桉盯着夏舒寒:“你脑袋瓜里想什么呢?不准胡说八道?” “我哪里胡说八道,我哪条说得不对?” 夏桉道:“他好不好的,与我有何干系?” “三姐姐,我知道你心气高,可如你这般,能找到我师父这种身份地位的,已经是很好了,难道你还想嫁给皇亲国戚不成?” 夏桉不服:“且不说我想不想嫁,我告诉你,你姐姐我可是被北雁国主求娶过的,就是北庆的大皇子,他最先看上的也是我!” 夏舒寒闻言,惊愕了片刻,高声道:“北雁国主?那个骁勇善战的耶律阿德?姐姐,姐姐何时被他看上的?” 夏桉一怔,顿觉自己说漏了嘴。 “嘘,小点声,机密。” 夏舒寒讥诮道:“你不是吹牛吧?” “怎么会?我还救了他一命。” 夏舒寒看的出,夏桉没有说谎。 “那他真的要求娶你?你难道真的拒绝了?” 夏桉不屑点头:“嗯。” 夏舒寒低吼:“你竟然拒绝了耶律阿德?你竟剥夺了我做北雁舅爷的机会?不是,姐姐,你到底是何时见的他?他可是一代枭雄啊!” 夏桉回忆起耶律阿德那匪头子般的模样。 “莫要神话他,他落魄的时候,也跟一个丧家之犬一模一样。” 夏舒寒简直不敢想象姐姐竟会如此去形容一位国主。 “是小弟冒昧了,竟不知姐姐眼高于此。” “所以,莫要觉得你师父多了不起,我也不差。” 夏舒寒有一丝丝伤感:“那,师父岂不是有些可怜?” “他有何可怜?” “你不知道,我刚刚听大理寺的伙夫讲,他们大理寺从前从来没有燃放过烟花这种东西。今年却是备了好些烟花。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年前跟师父提过一嘴,你喜欢烟花。” 夏桉眸光一顿:“我喜欢?” “是啊,不然大理寺今夜为何突然有了这样一场烟花秀?” 夏桉矢口反驳:“不可能。” (/ht。 第580章 赵幽又来财路 回到云芷阁后,喜鹊和琥珀伺候夏桉沐浴洗漱。 洗漱完毕,夏桉穿着里衣坐在梳妆台前,喜鹊帮着她擦干头发。 “姑娘今日玩的可还开心。” 夏桉想想:“还算开心,你猜我玩了什么?” “纸牌?” 夏桉摇头。 “下棋?” 夏桉还是摇头。 “我知道了,投壶。” 夏桉笑笑:“捉迷藏。” 喜鹊眸子瞪大:“捉迷藏?那岂不十分有趣?” 夏桉点头:“有趣。” “姑娘被找到了吗?” 夏桉想想,有丝丝扫兴:“没有被找到。” “啊,你这么会藏啊,都藏哪里了?” 藏哪了,藏哪了其实也不是自己的功劳。 都是托盛枷的福。 脑海中突然闪过她和盛枷一起坐在屋檐上看烟火的画面,耳边又想起夏舒寒的话:“因为你喜欢烟花,师父才买了烟花。” 夏桉心里此时擂起小鼓。 难道,真的是为了我? 喜鹊摸摸夏桉的耳朵:“奇怪,屋里温度刚刚好,姑娘你耳朵怎么红了。” - 永定侯府。 赵秀赶在春节之前回了京城,进门第一件事,不是被人迎接,而是听到母亲撕心裂肺向他诉苦。 如此他方得知,原来自己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自己那个嫡子又被大理寺给招呼了。 这一次竟是将他关了七天之久,将人都给关傻了。 在赵秀的眼里,他的儿子,他可以管教,但绝不能接受被外人欺凌。 这个盛枷可不是第一次针对赵幽了。 然正值年关,宫里正在热闹的筹备宫宴,他也不好此时去找盛枷理论,传到圣上耳朵里,终究不合体统。 他只能忍下这口气,等着年后一并找盛枷算账。 说起来,盛枷之所以如此目中无人,不过就是因为他是萧易瑾的伴读,从小在宫里根萧易瑾一起长大。 萧易瑾视他为心腹,他就仗着与萧易瑾关系好,才敢连他这个永定候都不放在眼里。 加上赵幽也实在是不争气,总是让人揪住小辫子,才会这般被他踩在脚下。 不过现下,倒是有一个机会,可以为他这个逆子也争一些颜面。 他此次离京,正是与萧易瑾同去的秦州。 秦州珏山山脉一带出现山体滑坡,虽没有造成严重人员伤亡,但沿途官道受损严重。 此官道是与外邦通商要道,导致诸多商队出现滞留情况。 萧易瑾此次负责前去处理此事,淑贵妃向圣上引荐,让他同行,帮着一起处理相关事务。 他带领军队,花费十多天时间,临时辟出了一条小道,勉强可供商队通行。圣上下旨,年后要重修一条官道。 修官道本是工部负责的事,但因为珏山挨着边境,这条路也承担着军事用途,所以陛下让萧易瑾亲自负责。 修道便需要专门的人承办,这日,赵秀借机向萧易瑾举荐了赵幽。 萧易瑾对赵幽的印象一般,但赵秀在秦州配合他承办事务,也算是尽心尽力。再说,赵秀是支持他的重臣,不过修个路,即便让赵幽来办,倒也不会出现什么了不得的纰漏,再说还有赵秀在后面帮衬,遂他就答应了赵秀的提议,全了他想要历练儿子的心。 大年三十之夜,年夜饭上,赵秀在饭桌上宣布了此事。 赵幽听闻,兴奋异常。 修路啊,他虽不做官,却也知道修路是个肥差,那花费的都是官家的银两,费用报多报少,还不都是自己说的算? “谢父亲帮我谋差事。” 赵秀道:“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也不能总是无所事事。这个差事,我是低着头跟萧易瑾为你谋来了的,你可得给我用心办好,到时候让你长兄帮衬着你,也可让你有所历练。若你能为三皇子办好这件差事,将来或可成为他的人,将来我再想法子为你在工部谋个差事,你也不至于动不动就被带到大理寺。” 若能进工部,那岂不是有的是办法弄到银子? 赵幽激动地起身,郑重其事向赵幽行了一礼:“儿子谨记父亲教诲,儿子必定好好配合三皇子,办好这件差事。” 赵老夫人心疼地道:“以前不想你像你父亲和两位兄长一样,劳累受苦,只想你做个自在的世子。现下来看,这人还是得有权势在手,不然总会被那些宵小之辈欺负了去。如此,你一定要好好干,与三皇子搞好关系,将来你也可骑到那盛枷的头上去。” 南宫氏也道:“是啊,娇惯了你这么久,也是时候放手了。我儿若是认真做起事,未必就会比那些仗势欺人的混子差。你好好去做事,母亲一定会在背后好好支持你的。” 赵幽笑着道:“谢祖母和母亲关怀,日后,我一定会努力混出个样子来。” 夏媛斜了他一眼,并没有做声。 南宫氏道:“对了,年初八,三皇子妃要办一场雅集,送了帖子到府上来。到时候你们夫妇同去,先好好与三皇子和三皇子妃结交。” 夏媛抬眸:“雅集?” 南宫氏点头:“对,雅集,儿媳不是最善诗词吗?这回正好可以发挥你的长处。那三皇子妃也是个才女,你们可一起作诗作词。你们兴趣相投,说不定还能成为很好闺中的密友,也好给幽儿助力。” 与三皇子妃成为闺中密友? 夏媛只觉得一阵反胃。 她这辈子能与谁成为好友,也不可能与三皇子的枕边人成为好友。 她日日与自己心上人同床而眠,她杀了她的心都有。 再说,她如今大着肚子,他们竟还愿意让她出门参加聚会。为了他们这个烂泥儿子,他们还真是无底线。 不过夏媛面上还是装出一副顺从模样。 “是,母亲。” 因为去了,她是可以见到三皇子的。 蝴蝶站在后面,左脸一条横着的疤痕,将容貌毁了大半。 她目色沉沉听了桌上众人的谈话,眼底划过一抹狠厉的锋芒。 三皇子府办的雅集,夏桉这种才女,说不定也会被邀请。 也是时候了! (/ht。 第581章 风雅园雅集 如蝴蝶所想的那样,夏府也收到了来自三皇府的邀帖,且还送来了两份,夏舒纬和夏桉各一份。 说实话,上次萧易瑾和卿理公主赵莹月大婚时,夏桉在三皇子府待得并不愉快。 并不想凑这次赵莹月这次的热闹。 然请贴上写明邀请淑人夏桉,淑人是陛下御赐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以这个名头给她下帖,若是不去,似乎有对陛下所赐封号的不敬嫌疑。 夏桉盯着那帖子琢磨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得去这一趟。 到时候递了帖子,找个僻静的地方待一会儿,早些出来便可。 雅集地点就定在了郊外萧易瑾名下的风雅园。 虽是冬日,然胜在刚刚下了一场雪。 风雅园建造风雅,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处处透着巧思。这个时候踏雪走进雅园,仿若进到了一处室外桃园之地,也别有一番意趣。 夏舒纬与几个交好的公子一起同行,夏桉则约着和欧阳从霜一起前去。 走到半路,外头突然传来一声骏马的嘶鸣,紧接着,听到众仆从喊道:“陆将军。” 夏桉和欧阳从霜挑眉对视。 夏桉道:“陆将军回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早知如此,我今日就不约你同行了,将时间让给他。” 欧阳从霜却是一脸懵,懵中带着丝丝掩饰不住的惊喜:“我并不知,他回来了。” 马蹄声到了车窗边,陆平衍略显深情的声音传了进来。 “刚进城门,就听说北郊要办雅集,我直接快马加鞭追了上来,还好追到了你。” 显然,他并不知道车内还有一人。 车帘子撩开,露出夏桉一张略显歉意的脸。 “陆将军,你回来啦。” 陆平衍眸色明显颤了一下。 “夏,夏桉,原来你也在车里。” 夏桉笑笑:“马上就不在了。” 随即,她放下帘子,不顾欧阳从霜的劝阻,喊停了马车,坐回后面自己的车子里。 几个月了,这两个人在情意正浓的时候分开来。如今久别重逢,自己怎好像个蜡烛一样燃在他们俩中间。 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将时间都让给他们彼此。 说话间马车到了风雅园,夏桉下了马车,递了帖子,进了园子。 萧易瑾和赵莹月都是有才情的人,此次雅集办得较为盛大,除了一些世族官家的公子贵女,同样也邀请了很多民间的才子佳人,和城内几位受人敬仰的大儒。 雅集内,有品茶下棋的,有喝酒作诗的,有切磋学问的,甚至还有谈禅论道的。 院内随处可闻清幽的丝竹声,可以说处处都透着雅兴。 陆平衍穿着风尘仆仆赶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来的骑装,伴在欧阳从霜的身边,神采奕奕地跟她讲着什么,夏桉会心一笑。 她依然没有上前打扰这对璧人,而是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小坐,打发时间。 结果,恰巧蔡护儿姐妹这会儿也进了园子。 她便同她们坐在了一处。几个人围在一起煮茶闲聊,倒也还算自在。 不久之后,人群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惊叹声。 “天啊,那丫鬟的脸怎么了?” “是啊,这也太吓人了。” “好像是一条伤疤,这世子夫人怎么带着这样的婢子出来?” “都说永定候府是龙潭虎穴,今日还真是见识了,连一个丫鬟都被折磨成这样,啧啧。” 夏桉循声望去,没想到夏媛竟挺着孕肚,跟着赵幽一起来到了风雅园。 她应该过不久就该临盆了,身子重成这样,居然还来凑这种热闹。 也是有点拼。 她目光循着众人的评说,落在了她身后蝴蝶的脸上。 虽然做了些遮掩,可依然能看出,蝴蝶脸上有一条长长的、深深的疤痕。 盯在永定候附近的密探近日报,蝴蝶被打破相了。 看来她这张脸,真的毁了。 沿路有胆小的见了她这副模样,甚至吓得躲到了一旁。 面对指指点点,她倒是沉得住气,全程面不改色地走在夏媛的身后,显得十分淡定。 不怪别人指指点点,夏桉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到她被打时承受的疼痛。 这时,蝴蝶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眸突然与她对视上。 目色沉沉,带着毫不掩饰的仇恨。 腿瘸了,脸毁了,她恨自己,恨得理所当然,夏桉眼底晦暗,回以她一抹不屑地浅笑。 蝴蝶咬了咬牙,幽沉地收回了目光,跟在夏媛的身后,朝着萧易瑾和赵迎雪所在的雅阁中走去。 夏桉盯着她的背影,眼色也变得幽沉。 喜鹊目光复杂地看着蝴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处心积虑地想要改变命运,结果不过就是换了这样的宿命。 午夜梦回时,不知她可有过一丝后悔? - 从踏进风雅园开始,夏媛就有些无措地用手捂着肚子,心里有即将见到萧易瑾的激动,亦有以这个姿态去见心上人的羞愧和局促。 她跟在赵幽的身后,渐渐走到了萧易瑾所在的雅阁。 雅阁门口,赵幽双膝着地,两手拱合,俯头行礼:“臣参见三皇子、三皇子妃,感谢两位殿下邀请我们夫妇参加今日的雅集。” 为了搏得萧易瑾的好印象,今日赵幽特意装扮得极为隆重得体。 一身干净得天蓝色衣袍,整个人显得器宇轩昂,气质干净了很多。 夏媛扶着肚子也要跟着缓缓跪下。 赵迎雪道:“世子夫人便免礼吧,你身子重,今日能来已是不易。” 萧易瑾也道:“的确,赵世子也免礼,快扶你夫人进来坐吧。” 夏媛听了萧易瑾的关心,心里一阵温暖,她抿抿唇,在赵幽假情假意地搀扶下,起身跟着进了雅阁。 赵迎雪嫁进三皇子多日,对朝中局势已基本掌握。 如今,她只想一门心思地帮着萧易瑾树立在朝中的威望,以到有朝一日,帮他夺回属于他的储君之位。 这永定候,可是大乾的镇国大将军,乃大乾手握兵力最多之人。同时也是母妃极力拉拢之人。永定候府的人,她自当是要好好招待。 她对着夏媛道:“世子夫人,坐到我身边来吧。” 夏媛缓缓踱到了赵迎雪的下首第一个位置坐下,不动声色抬眉看了萧易瑾一眼。 今日,他照旧穿着一向钟情的白色锦袍。金发发冠将他整个人衬得越发的清逸出尘。 夏桉的心狠狠动了动。 (/ht。 第582章 赵幽夫妇结交三皇子夫妇 此时,赵迎雪微笑着开口道:“那日,我向殿下打听咱们上京城都有哪些出色的才女,殿下第一个便提起了世子夫人的名字,听说你在诗会做的一首《望梅》,至今都被文人雅士传颂。希望今日,本妃也能一睹世子夫人的才情。” 和萧易瑾近在咫尺,中间却隔了个皇子妃,夏媛心里很是纠痛。 他竟还夸过她,在他心里,一直都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 只可惜命运弄人,他们之间,终是遗憾错过彼此。 她牵强笑笑:“殿下谬赞,我也不过是随手做出来的小诗,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多的赞誉。” 赵迎雪道:“如此,我便更是期待你今日的佳作了。” 夏媛心想,幸好近日来之前有所准备,她此前从梅书生手里买下的诗作,还有几首。今日赋上一首应景的诗,她还是能做到的。 赵迎雪看着夏媛的身子,关心道:“世子夫人,应是快要临盆了吧?” 夏媛有些局促地点头:“回殿下,是的。” 目光再次落到了萧易瑾的身上。 萧易瑾道:“到时候,爱妃记得给世子夫人备一件礼物。” 赵迎雪道:“那是自然,我正好在京中没什么朋友,往后世子夫人可要常来府里做客,我们也好聊些体己话。” 夏媛心里一阵激动,她嫌恶赵迎雪,可若是真的如她所说,二人能成为好密友,她便可以时常出入三皇子府,这对她来说,到是件极好的事,如此,至少可以离萧易瑾近一些。若是再花费些心思,说不定,还能得到萧易瑾的青睐。 谁知道呢,未来总是存在变数。她还这么年轻,没准哪一天,她与萧易瑾真的可以有鱼水之情。 想到这里,她突然心情好了许多,也主动和赵迎雪攀上了近乎。 “早闻娘娘是个惊世才女,我一直仰慕得紧,以后还望娘娘多多提点才是。” 赵迎雪笑道:“哪里,我们互相切磋。” 夏媛又紧张地对萧易瑾道:“三殿下最是懂得鉴赏诗词,往后还望殿下指点一二,臣妇不胜荣幸。” 萧易瑾道:“指点谈不上,我们可以共赏。” 这算得上是她与萧易瑾最为正式的一次对话,夏媛心里一阵颤动。 他说他们可以共赏诗词。 这是何等令人心动之事。 夏媛不禁心头一阵发烫。 这边,赵幽今日表现地极为端庄有礼,以求能博得萧易瑾的好印象。 好在这招好像还挺管用,萧易瑾对他态度很随和,完全没有反感的意思。 盛枷此时就坐在自己的右手边。 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他也会成为萧易瑾身边的近臣,到时候,他定要压到盛枷的肩膀上面去。 屋内除了盛枷,还有萧凌、朱玄凤、他的大舅哥夏舒纬。 赵幽朝着夏舒纬颔首示意。 夏舒纬点头与他回礼。 夏媛今日也算给力,与萧易瑾和赵迎雪聊得很愉快,这个贱妇总算是对自己的前途起了一点作用。 这厢几人聊得正好,没有人注意到,蝴蝶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雅阁。 - 时候差不多,赵迎雪道:“殿下,诗会可以开始了。” 之后,所有人都移步到风雅园一处宽敞的庭院内。 院子里,围炉煮茶,吟诗作画,处处散发着笔墨香气。 众人见三皇子和三皇子妃终于现身,立刻齐齐朝着两位殿下施礼:“参见殿下、娘娘,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易瑾:“免礼,平身。” 在上首的高座上坐定,赵迎雪道:“今日,欢迎各位才子佳人齐聚这风雅园,本妃和殿下觉得不胜荣幸。殿下爱才惜才,常与本妃说,我大乾人才济济,应创造机会让有才之人发挥自己的才能,遂本妃便举办了今日的雅集,一可加强文人墨客之间的交流,二来希望大家尽情挥笔泼墨,为大乾文坛献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留下千古绝句。”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着交好。 赵迎雪继续道:“诗会第一个环节,众人可借着风雅园之景致和意趣,融合自己身感兴趣的主题,自由发挥创作诗词。本妃和殿下备了各式各样的好彩头,尽等诸位前来赢取。” 今日的诗会,其实就是借助于萧易瑾在文坛的影响力,来笼络这些文人的人心。 别看这些人看似没有身居什么高位,然他们犀利的笔锋与言辞,足够在风雨中掀起舆论的惊涛骇浪,是风云变幻中不可小觑的力量。 蔡护儿小声对夏桉道:“桉儿,你的诗词做的甚好,今日定是要露一手,让众人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夏桉摇摇头。 “今日是大人物们的主场,我们看看热闹就好。” 蔡护儿:“那岂不可惜?” 夏桉其实并没有兴趣往自己身上再加什么才女的头衔,毕竟她志不在此。 “不可惜,有吃有喝,有热闹看,足矣。要不我再送你一首?” 蔡护儿摇头:“不必,今日父亲没有下任务。我可以不作诗。” 夏桉笑笑:“也好。” 她看着上首,发现夏媛身边只有那个叫绿眉的丫鬟陪着,没有见到蝴蝶。 她状似淡然地收回目光。 此时,场内的一派热闹景象,一首首诗作在笔墨挥洒中产生。 一首首新鲜的诗词被送到上首,得到各种各样的评说和赞誉。 夏媛轻轻松松赋诗一首,下人将诗作送至了上首。 太学的李夫子向来欣赏夏媛的诗,他拾起夏媛的诗作,端看了须臾,眼里照旧溢出欣赏之情。 “《冬行》 霜风冽冽侵衣袖,瘦柳寒塘暮色幽。 远岫皑皑添素韵,长空浩浩隐云流。 冰凝野渡舟横岸,雪覆苍山鸟宿丘。 莫叹岁华催景暮,且怀壮志待春酬。 好诗,好诗啊,世子夫人一个女子,却用诗词写出了一个男子心怀大志不得酬的苍凉感,果然是才情过人啊。” 夏媛勾唇浅笑:“李夫子谬赞,不过是多看多听,才有了此等灵感。” “世子夫人懂得从生活中体悟人生,真是难得啊。” 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一个右手有疾的书生闻言,猛得闷了一口酒。 口中嘲讽道:“她一个女子,又怎会真的理解男子苦学多年、壮志不酬的苦楚,荒谬,荒谬!” 身旁的友人道:“梅兄,你莫喝了,喝多了一会儿如何作词?” (/ht。 第583章 三皇子妃唱词 夏媛的一首诗作,获得了满堂赞赏。 赵迎雪道:“世子夫人果然精通诗词,这首诗本妃很喜欢。男子们心中有豪情壮志,我们女子也自有我们的理想抱负,这种情愫本就是相通的。” 萧易瑾点点头:“爱妃说的是,世子夫人的诗词功底依旧深厚,往后可多做些诗词,为大乾文坛添彩。” 夏媛闻言,心里仿若掉进去一个蜜糖。 她温柔一笑:“谢殿下、皇子妃赞誉,臣妇一定会钻心词作,争取做出更多影响世人的诗词。” 夏媛被夸赞,赵幽脸上也觉得与有荣焉。 看来今日真是带着这贱妇来对了,虽然不知她是怎么弄出的这首诗,但很显然在这种场合,用来长脸面很是管用。 毕竟这萧易瑾跟他这个公主妃子,都是一股子酸劲,这也算是投其所好。 他脸上不禁跟着浮起得意的笑。 这时,突然有人看向一直在闲适的吃瓜子,与夏桉小声聊天的蔡护儿。 “诶,我记得上次梅园诗会,蔡府四姑娘可是做了一首绝佳的诗作,惊艳四座。” 蔡护儿被点名,神情一顿。 有一个学士附和道:“对对对,到现在我还记得来着,叫《雪夜短歌》, 天寒不碍幽香远,岁暮偏怜野色全, 一夜西风吹叶落,满山明月画眉妍。” “是啊,这首诗着实是妙啊,字字未提梅花,却是字字都在咏梅。我回去之后还与同窗一起分析过此诗呢。” 这时,众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了蔡护儿:“蔡四姑娘,今日你怎得这会儿了还没有动笔?” “是啊,你莫不是在酝酿一个大作?” “我看着像,毕竟后面还有彩头,人家没准就是奔着最高彩头来的。” 蔡护儿尴尬地放下手里的瓜子。 “呵呵,我,我……” 蔡宝儿后来知道了诗作的内情,蔡护儿悄悄告诉了她,那诗是夏桉赠她解围的。 蔡宝儿道:“作诗且要看随心感悟。感悟这东西可不是说来就来的,感悟有了,佳作自生,感悟未到,那便不能强求。我妹妹作诗,自有她自己的节奏。” 蔡护儿讪笑着点头:“对,嘿嘿,对。” 众人闻言,觉得此言确有些道理。 “也是,灵感这东西也不是说来就来。” “怪不得蔡四姑娘这些年就出了这一首佳作,原来是灵感型。” “是啊,还以为今日还能一睹蔡四姑娘的风采呢,看来是可遇不可求啊。” 蔡护儿感觉自己的脸热刺呼啦的,求救般看向了夏桉。 夏桉摸摸她的手,小声道:“我们灵感型,让他们等着便是。” 蔡护儿嘟嘟嘴:“这怎么好,我早晚得将这个名头还给你。” 赵迎雪此时目光转到了夏桉的身上,她今日果然来了。 怎得躲在那么不显眼的地方,她不是大才女吗?朝会上那般嘚瑟,这会儿却是连一句诗词都没有献上来。 她讥诮地收回目光。 这可是她的主场,做不做,可由不得她。 这一轮下来,产生了很多佳作,上面的大儒夫子们将佳作分类收好,以备结束后,制成雅集诗册。 而不知是不是为了刻意与永定侯府维持关系,经过几位夫子与萧易瑾和赵莹玥商议,这一轮的彩头,赐予了夏媛。 这一轮的彩头是一个精美的珊瑚石砚台。 夏媛从萧易瑾手里接下彩头,只觉得圆了曾经的一个梦。 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她即便心动至极,却不能逾矩半分。 她双手捧着砚台回到了座位上,这时,主事的道:“诸位来客应该都知晓,我们的三皇子妃,原是南越第一的大才女。这第二轮,由三皇子妃特意准备了两句唱词,让诸位来和,希望大家踊跃参与,与三皇子妃共做这一首词。” 三皇子妃的唱词为,‘霜冷侵帷幔,瘦月照轩窗。残更漏断人静,夜影对灯长。风卷庭梧瑟瑟,雾隐寒山漠漠,对月意彷徨。清酒难遣思,心远梦归乡。’” 主事话落,下面掀起一片哗然。 “这词,妙啊,妙啊。” “好久没有听闻过如此深刻意境的好词了。” “词句规整,道出了三皇子妃此间远嫁的思乡之情,既深刻,又克制,可见写词之人功底深厚,三皇子妃果然是不可多的才女啊。” “这短时间内,很难能对出来啊,这恐怕得字字句句分析透彻,方能对出相称的词句啊。” “来来来,我们不妨写下来,一起来对一下。” 所有人都沉下心来琢磨赵迎雪的词,不时传来阵阵议论之声。 不乏有两个急于表现的秀才学士,将自己对出的词递交上去,然上面一诵读,实在是衬不起赵迎雪的唱词。 众人一听均是摇摇头。 夏桉单手托腮,一颗接着一颗地嗑着瓜子。 赵迎雪目光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不觉有些不爽。 这人竟是根本就没有研究自己的词,一会儿喝茶,一会儿吃点心的,感情真以为是让她来这里做客的。 朝会之上,她害得自己落了面子,后来大婚之日,自己那妹妹存心想捉弄她一场,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今日,她休想就这么事不关己。 她默了默,端庄地开口道:“大家只要能对出相称的和词,这首词的彩头,可是一个我自南越带来的一枚白玉雕成的白莲花。” 听到白莲两个字,夏桉不禁抬眉朝着上首看了一眼。 这物件,倒是适合给盛枷。 下面的人惊叹道:“啊,白玉莲花,那得值多少银子啊?” “是啊,南越盛产玉石,皇子妃将南越产物带来我大乾做彩头,这可真是太诱人了。” “是啊,可是这首词属实是有些难啊,对不出来怎么办啊?” 说实话,现在不仅下面的才子佳人们着急,上面坐着的几位大儒也着急。 众人看到的是彩头,可这赵迎雪虽说如今是我大乾的皇子妃,但说到底是南越教导出的才女,若她的词我大乾如此多的才人都对不出,岂不是重重打了大乾文坛的脸。 那他们这些大儒夫子们的脸,要往哪放。 毕竟下面诸多都是他们的学生。 这些大儒托人下来传话,给下面的人施加压力,就算是今日绞尽所有的脑汁,也必得做出这相称的和词来。 下面的风向很快就开始变得严肃且沉重。 大家渐渐都意识到,这不是一人的荣耀,这是一国的荣耀啊。 就连欧阳从霜都眉头紧蹙,提笔试着写了好几回, 又几番将纸揉到了一旁,朝夏桉递来无奈的目光。 (/ht。 第584章 夏桉惊艳和词 夏桉扫视着众人。 其实就跟那日在朝会上一样。 她那日之所以会站出来,也是因为不想大乾在各国使臣的面前被比下去。 看来今日,又是这种情形。 她低眉喝了一口茶。 那日在大殿说到底还不是什么才艺比拼的场合,今日不同,今日上京城内的文人墨客差不多都到齐了,若是不能和出好词,那就是真的被打脸了。 她有些疑虑地抬眸,到底要不要出手? 这时间,迫于压力,下面又递上去不少的和词,但不是后面没有对好,就是前面没有对好,要么就是为了对而对,整个词句毫无深层含义。 终是无法匹配赵迎雪的词。 夏桉看了上首萧易瑾一眼。 此时他倒是不担心。若是所有人都对不出,那就说明自己娶了这天下第一有才情的女子,他照样有面。这种时候,于他而言,小家的面子和大家的面子一样重要。 可这样复杂的词,本就不是即兴能对好的。 说不定赵迎雪是用了几天几夜的时间写出的一首词,却叫人一时一刻来对。 何其不公。 她心里正兀自琢磨,赵迎雪的声音突然远远地传来:“夏三姑娘。” 夏桉闻言,起身站了起来。 福身揖礼:“皇子妃千安。” 赵迎雪目光悠然地看着她:“我记得,夏三姑娘可是才情过人,今日到此时,却都还没见到你的作品呢?如何,难道今日来这雅集,你觉得不适吗?” 这还上纲上线了。 夏桉回道:“臣女不敢,皇子妃精心筹办的雅集,处处透着风雅,臣女今日见识颇多,甚是愉快。” 赵迎雪道:“既如此,那就对一对我这首词吧,总要参与一下。” 在场的人又纷纷看向夏桉,众人记起,此女子从前不显山不露水,却是在朝会时以一壶茶,一首琴曲惊艳朝野。 难道,她在诗词方面,也藏锋? 一旁的蔡护儿眸子肉眼可见的亮了,她推了推夏桉:“桉儿,不必藏锋了,露一手吧。” 夏桉与赵迎雪对视,看来,她还没有从朝会那次的不甘中走出。 话里话外,还是想与她比一比。 既如此,她便也不纠结了。 她颔首:“是,臣女这就试试。” 赵迎雪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 “期待夏三姑娘的佳作。” 蔡宝儿为夏桉递了宣纸,蔡护儿兴奋地为她研墨。 她回忆着刚刚众人重复多遍的唱词,沉眸思索了好一会儿,伸手拾起笔,一鼓作气,在宣纸上写出和词。 场面一阵安静,众人此时都默默注视着她。 目光有怀疑,有希冀,也有好奇。 眼下没人一时间能对好和词,所有人都对她笔下的字寄予希望。 谁知道呢,没准她就能像朝会那日一样,一鸣惊人。 不多时,夏桉收笔,将宣纸交给一旁的侍者。 侍者双手小心翼翼捧着宣纸,急匆匆将夏桉的和词先递给了上首的李夫子。 李夫子好奇地端看了一遍,之后,唇畔浮起一抹会心的笑容。 “好词,好词啊!” 旁边的一位老先生也转眸看过来。 开口念道:“念往昔,欢颜处,总情伤。岁华暗换,聚散几许如云别。远岫长空浩浩,纤云银汉迢迢。凝眸思千叠。且待春回暖,携手话沧桑。” 他目露惊喜之色,“好啊,好啊。 三皇子妃的唱词是,‘霜冷侵帷幔,瘦月照轩窗。残更漏断人静,孤影对灯长。风卷庭梧瑟瑟,雾隐寒山漠漠,羁旅意彷徨。酒尽愁难遣,心远梦归乡。’ 描写了一股深沉的思乡之意,而夏三姑娘的这首和词,则是围绕着这股思乡之意,写出了一股怀念和释然之感。升华了词句的意境,写出了伤怀之后的解脱,实乃高啊。” 下面有人附和:“‘岁华暗换,聚散几许如云别。’这不正是世人颠沛的常态吗?” “‘远岫长空浩浩,纤云银汉迢迢。’将这思念写得旷远悠长,实乃佳境也。” “最后一句,‘且待春回暖,携手话沧桑。’道明了思念总有时,到时候回忆往事,就是另一番平和的心境了。” 夏媛沉沉凝眉注视着的夏桉,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所以,这丫头竟是如此会作诗的吗? 她想起来了,上次梅园诗会她就觉得蔡护儿怎会突然开窍,做出了那么好的诗。恐怕那首诗,就是她的手笔。 此时,和词被递到了萧易瑾的手里。 萧易瑾目光落在宣纸上那几行清秀的词句上,眼里滑过惊艳之色。 他默读了两遍,从心而论,夏桉的和词,其实要比赵迎雪的唱词要高雅很多。 他从来不知,原来大乾女子中还有这等才情斐然之人。 从前,是他看轻这个姑娘了。 他缓缓抬眉,看着人群中那个看似普通,实则一身轻灵之气的女子,眼里难掩欣赏之色。 “爱妃,看来你今日的彩头,得送出去了。” 夏媛捕捉到了他的这一抹神色,比起夸赞自己时,不知要亮上多少。 她心里一阵恼火。 该死的夏桉,该死! 赵迎雪现在则有些头皮发麻。 她懂诗词,自是能品的出夏桉的和词是什么样的水平。自己这唱词,可是从年前便开始准备,删删改改好几次,才写出了这般满含意境的水平。 可是这女子,只短短数息的功夫,便随手做出了意境连续的和词,关键还将她唱词的意境很好的升华了。 她心里很是不解,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从前她觉得,即便大殿之上她输了她两次,可自己是全能才女,受南越几位大师的栽培,那夏桉不过就是个四品官员的庶女,即便有些才气,又如何能真的跟自己比。 可如今来看,自己一直最引以为傲的诗词,竟又是输了。 她有些懊恼,自己刚才做什么点名让她做词,早知道就不理她了。 她勉强维持着笑脸,从萧易瑾手上接过唱词,道:“夏三姑娘这词对的极好,本妃甚满意,夏三姑娘,上来领彩头吧。” (/ht。 第585章 蝴蝶当众行凶 夏舒纬颇为意外,夏桉这个庶妹,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出色的才艺在各个聚会上崭露头角。从前竟不知,府上竟出了这样一个才艺绝佳的女子。 比起二妹妹还要胜出许多。 他眸色深邃地看着夏桉,这个庶妹,还真是善于藏锋。 令他这个做兄长的,都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欧阳从霜也绝计没想到夏桉竟如此会作诗。毕竟从前在蔡护儿之前,京中最会作诗的才女是夏媛。 眼下,很明显,夏桉比起夏媛还要厉害上许多。 我大乾终于没有被这卿理公主给难倒。这本是一场不公平的唱和,那卿理公主显然有为难众人的意思,然夏桉的这首和词,将我大乾的颜面狠狠扳了回来。 真是太好了。 她和陆平衍都很是高兴。 陆平衍还在下面助兴般吹了声口哨。夏舒纬见到他们二人坐在一起的模样,眼神越发的黑沉。 蝴蝶躲在一个柱子的后头,看着夏桉被众人夸赞追捧的风光样子,眼里弥漫着沉重的恨意。 夏桉,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是吗?你觉得一次又一次在人前显胜很风光是吗? 你既然如此地厉害,从前又为何装出那么老实无能的样子,你是在戏耍我是吧。 如今,她身上无一处不是伤处,容貌也被彻底地毁了,夏桉,这一切都拜你所赐!你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梦想,摧毁了我心里期盼的一切。 你自己却是活得越来越风光。 这怎么行? 她眼里溢出一抹凶狠。 握紧了手中的弓箭。 她为了这一刻,准备了太久。 索性,今日让你死在这最风光的时候吧。 夏桉起身,一步一步朝上首走去,走到台子边缘,准备上台阶时,果然,周身感觉到了一股隐隐地肃杀之气,她微微侧眸,看到树木的遮挡下,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朝她拉弓。 她今日预感的没有错,蝴蝶是要与她破釜沉舟。 她低眉拎起裙摆,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萧易瑾坐在上方,目色欣赏地看着她。 赵迎雪唇角挂着僵硬的笑。 夏媛睨着她的眼里难掩恨意。 朱玄凤和萧凌则是朝着她悦然地笑着。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赵迎雪的面前,赵迎雪端庄地从婢女手中取下白玉莲花,浅笑着递给她。 “夏三姑娘,恭喜了。” 夏桉缓缓伸出手,在所有人恭贺的目光下欲接下这珍贵的彩头。 一阵箭风袭来,一柄利箭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朝着夏桉直直射去。 即将射中她的后背时,被一只骨节凌厉的手紧紧捉住。 陆平衍握住箭矢往地上一丢,随即飞身将隐在树后面的歹人给揪了出来,丢在了下首的地上。 “公然射箭伤人,你个婢子,是不想活了吧?” 夏桉先前就觉得不对劲,提前向陆平衍求助。 因此,陆平衍才会及时出手相救。 此时,上首多数人都站了起来。 诗会上也一阵慌乱:“这怎的还有刺客?” “是啊,天啊,我们是不是有危险?” 有的人甚至直接钻到了桌底。 陆平衍一脚踩住了蝴蝶的肩膀,道:“大家莫慌,不过是个心思歹毒的婢子。” 刚刚夏桉跟他求助,说自己感觉很不好,夏媛身边的一个婢子今日似乎很反常,恐怕会对自己不利。 原以为是后宅女子之间的算计,不曾想,这丫鬟居然要当众杀人。 夏桉看着地上蝴蝶,紧了紧唇角,俯身对着蝴蝶道:“要杀我?” 蝴蝶知道计划失败,此时显然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心里痛恨万分,又觉得崩溃至极,没想到夏桉这样也能被人救下,她可真是命大啊。 她瞪着眸子大笑起来。 然后对夏桉恶狠声道:“对,我就是要杀了你,我就是要你去死!” 夏桉平静地盯着她,然后小声道:“当日用石头要砸死喜鹊,我给过你一条命,如今,这命竟是你自己不想要了。” 蝴蝶再次自嘲地大笑:“给过我命?我的命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挣扎着起身,目色幽怨地朝着上首的萧易瑾看去:“我原本,应该会是三殿下的妾室的啊,我原本应该是三殿下的女人的!” 周围一片哗然。 夏媛倏地起身:“你闭嘴!” 她万万没有想到,蝴蝶会在今日这个时候对夏桉下手。 当着萧易瑾的面,她是怎么敢的? 她简直是疯了! 赵迎雪嫌弃地盯着蝴蝶,声音透着威仪:“哪里来的贱婢,竟然觊觎殿下?还要做殿下的妾室,当本妃是摆设吗?” 蝴蝶讥讽地看着赵迎雪:“卿理公主,你知道什么啊?原本我家二姑娘是要嫁给三殿下的啊。” 萧易瑾喝道:“胡说什么?” 蝴蝶眸子溢着深情:“三殿下,你不知道吗?二姑娘对你心仪已久了。她在闺中时就一心想要做三皇子妃。还说要带着我一起嫁给你的。原本我们的计划马上就要实现了,我会跟着二姑娘嫁入三皇子府,日后也会跟着她一起伺候三殿下,”她疯魔一般指着夏桉,“就是她,就是因为她不肯替二姑娘嫁入侯府,所以我才会被迫进了侯府。也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我本该是三皇子你的女人的!” 赵迎雪拾起手边的茶盏,一把砸到了蝴蝶头上。 “无耻至极,就你也配跟本妃共同侍奉殿下!” 蝴蝶的头上顿时被砸开一个血口子,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蝴蝶这一番话,属实是内容丰富。 夏媛在一旁傻眼了。 这个丫头疯了,简直是疯了! 而赵幽只觉得心口有一口恶气在不断膨胀,感觉整个人快要炸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所以,那贱妇原本是倾慕于三皇子,不得已才同他成婚? 还有这个疯了的贱婢,她竟妄想着做三皇子的女人。 她们将他赵幽置于何地?! 这时,程鸽走出来道:“那你为何要对夏三姑娘行凶?!” “因为都是因为她,我才会变成这般样子。是她害我入的侯府,受尽折磨,是她不肯替二姑娘出嫁,我才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她该死!” 她猛得转眸恶狠狠地盯着夏桉,“她将我害成这样,自己却活得风光无限。我就是要在她最风光的时候,让她去死!” (/ht。 第586章 闹开 下面有贵女认出了蝴蝶:“我好像记得她,永定侯府的老夫人做寿那日,她被侯府的一个小主子看上,硬要了过去。当日那种情形,是夏夫人做主将她留在了侯府,夏三姑娘也做不得主,她何以赖到夏三姑娘身上?” “对,我也记得,是那个叫齐欢的娘子很喜欢她,哭着喊着要她留下的。” “所以,这夏府庶女的婢子,却是嫡女的人,嫡女又想要让庶女替嫁。这夏府后宅可真够热闹的。关键是,他们竟然敢染指三殿下,真真不知天高地厚。” “这贱婢真是卑劣,自己背主弃义,还将自己的不幸都赖到了主子身上,竟还要弑主?” 蝴蝶大喊道:“你们懂什么?夏桉她歹毒地很,一切都是她的计谋,都是她的计谋!” 这时,盛枷面色沉沉地从座位上起身,冷白脸庞寒潭般冰冷,他眸色冷戾地看着蝴蝶:“你是说,你入侯府,又被赵幽打废至此,都是夏桉的计谋?” 蝴蝶放声道:“对,都是她策划的,是她毁了我的一生。她该死!” 盛枷走到她跟前,睥睨着她,说出的话如冰凌砸地:“那我问你,夏桉凭什么要代替夏媛出嫁?” 蝴蝶瞪圆了眼珠子:“凭什么?就凭她是个低贱的庶女!就凭她生来低人一等,就该听从嫡母的安排,替嫡姐挡灾!二姑娘金枝玉叶,就应该嫁给三皇子!我本就应该与二姑娘一样,成为金尊玉贵的人。” 她说出此话时,脸上的疤痕分外狰狞。 盛枷捏着乌寒,如看死人般看着蝴蝶。 转而对夏桉低声道:“这样的人,你竟让她活到了今天。” 夏桉抿了抿唇,没有做声。 夏媛已经被蝴蝶弄地要崩溃,她捂着肚子对蝴蝶喝道:“住口!你个贱婢,你住口,”她表情难堪地看着萧易瑾,“殿下,不是这样的,不是她说的那样,这贱婢都是在胡说八道,我,我没有她那般无耻,我对你的感情是纯净无瑕的。” 赵迎雪沉眸凝着她:“世子夫人再说什么?” 萧易瑾实在听不下去:“你们闹够了没有?!” 蝴蝶眼里满是不甘,她泣声道:“是啊,我无耻。可凭什么我天生就是奴婢,你们天生就是主子?即便我出身低微,难道我就不可以向上爬吗?我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有何不对?” 程鸽上前便要将蝴蝶带走,可一瞬间,蝴蝶突然手握一把尖刀,直接朝着夏桉扑过去:“你毁了我的一切,我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紧接着,乌寒如利剑般从她脖颈上闪过,蝴蝶握手尖刀,瞪着嗜血的眸子,带着浓浓的怨恨,轰然倒地。 场面上一阵肃静。 夏桉怔了一会儿,沉沉垂眸看着蝴蝶倒地的尸体。 无论是样子,还是她今日的所言所行,都很难看。 这个死丫头,到底还是死了。 这个曾经跟了自己数年的丫头,从她背弃自己,为了一己私欲杀害喜鹊开始,她此生的命运便已经注定。 只不过,没想到她会闹到这里,还间接当众揭露了夏媛对萧易瑾的心思,以及魏氏母女曾经的对自己的谋算。 她心里并不舒坦。 但眼下,有一些人恐怕要比她还要难受数倍。 - 后来,蝴蝶的尸体被抬走,萧易瑾以为夏桉受到了惊吓,派人送她回府。 夏媛也被赵幽生生拉着离开了风雅园。 当日下午,雅集上的事便传进了户部夏光淳的耳朵里。 夏光淳只觉不可理喻,当即便匆匆从开户部,赶回府去看夏桉。 他从前只知,魏氏和夏媛不太满意和侯府的婚事,也曾试图找永定侯府出面谈退亲一事。 可是不知为何,到了侯府,夫人又临时改变了心意,一心想着促成了夏媛的婚事。 他从来不知,原来她们母女竟还试图让夏桉代替夏媛出嫁。 她们将桉儿当成了什么? 还有那个蝴蝶,她从前一直是桉儿的婢女,什么时候又变成了媛儿的人?这明显是受了媛儿的蛊惑,为她所用。那这些人岂不是一直在暗暗算计桉儿? 今日蝴蝶竟是在雅集上要对夏桉行凶,简直是反了! 听说当时幸好陆平衍及时将箭矢接住,否则,桉儿恐怕已经成了那贱婢手下的亡魂。 进了府门,不顾下人的询问,他急匆匆赶往了云芷阁。 夏桉回府后,心绪已经恢复平静,正端详着那个白玉莲花彩头。 却是听到小五匆匆进来禀报:“姑娘,老爷过来了。” 父亲定是知道了雅集上的事情。 也好,魏氏母女的嘴脸,是时候让父亲知晓一二了。 屋门打开,夏光淳目色担忧地走了进来:“桉儿,桉儿,你如何了?可有受伤?” 夏桉起身,朝着夏光淳颔首施礼:“父亲,女儿无碍。” 夏光淳见夏桉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方松了一口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来告诉父亲?” 这可是刺杀,性命攸关啊。 夏桉抿抿唇,没有吱声。 夏光淳痛心道:“你啊你,这种事情,怎么能一个人扛着?” 夏桉走上前扶着他坐下:“父亲,我没有什么大碍,告诉你也只是让你担心,那个婢子当场已经伏法了,她没有伤到我分毫。” 夏光淳道:“你这个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我问你,她们想让你替嫁的事情,你为何从未与为父讲过?这么严重的事情,我却是从外人口中得知的,你知道父亲听闻此事,心里多着急?” 夏桉微微低头。 夏光淳声音变得语重心长:“侯府的婚事是媛儿的,让你替嫁算是怎么回事?即便你是庶女,也不是谁的替身。受到这样的不公,你应该告诉父亲的,这种事岂能一个人扛着?” 夏桉微微舒了口气,道:“父亲,从前我总觉得,后宅之事,便应该在后宅解决。如今来看,是女儿想简单了。其实,父亲今日所闻,都是真的。” (/ht。 第587章 “桉儿,都是母亲的错。” 不多时,夏光淳从云芷阁出来,又直接去了琼栖院。 进了屋门,魏氏正坐在软榻上由着姜嬷嬷给她捏腿。见夏光淳突然来了,她很是意外:“老爷,你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夏光淳沉着一张脸:“魏金花,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魏氏闻言,瞬间觉得身上一阵僵硬,她有些慌张地从软榻上起身站了起来,脸上浮起心虚之色。 老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心里一阵哆嗦。 不会,不会是她与王广泉的事情吧? 她语气吞吐:“老爷,我,我?” 夏光淳厉声道:“若非今日雅集出了事,我竟还不知,你曾想着让桉儿替媛儿出嫁到永定侯府,你这个主母,就是这么做的?” 魏氏心里“轰”地一声:老爷气得是这件事? 可是雅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将这件事斗罗出来? “老爷,这事何人乱嚼舌根?我即便不想让媛儿出嫁,但也没有强迫要桉儿出嫁啊。” 夏光淳逼近她:“你到现在还不承认?那个叫蝴蝶的婢子,就是从前跟着桉儿的,如今跟着媛儿的那个,今日竟在风雅园拉弓射箭,想要害死桉儿。她已经把所有的事都说了!” 魏氏眼里一阵发愣:“蝴蝶要害桉儿?” 她赶忙用关心掩盖心里的慌张:“那桉儿呢?桉儿可有受伤,我得赶紧去看看她。” “你这个时候想起做慈母了?当初逼着桉儿替嫁时,你可有想过她?” 魏氏讪讪:“老爷何出此言啊?我对桉儿,不是向来视如己出的吗?苏姨娘日子不好,我打小就心疼桉儿,多年前就免了她的请安,我也不似别家主母那样,处处拘束着她。她一个女子出门经商,我何时管过她?我这个母亲,做的还不够吗?” “那你就能害寒儿赌输银子,然后逼着桉儿签替嫁协议?” 魏氏心里又“轰”的一下。 这个老爷都知道了? 她软声辩解道:“我,我没有逼她,我那是跟她商量。” “对,你没有逼她,你眼睁睁看着寒儿被赌坊威胁,却是面也未露,你明知道他们一房没有余银,却见死不救!你让一个半大孩子在外设法奔走找银子救弟弟,这就是你一个当家主母做的事!” 夏光淳猛一甩衣袖,火气极大的喝道。 魏氏还是试图辩解:“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老爷你听我说……” “我说桉儿为何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仿若换了一个人,原来都是你这个做嫡母逼得。苏姨娘体弱,寒哥儿年幼,她只能自己出门赚银两,为的就是不再任人拿捏。一府内宅之事,如今是闹得人尽皆知,这就是你和媛儿盘算来盘算去的结果。你真的是太令我失望了。” 说着,他愤而转身离开了琼栖院。 魏氏追着他喊道:“老爷,老爷,你听我解释啊老爷。” 却是脚底一滑,在出门之际摔倒在了地上 她趴在地上,看着夏光淳决绝远去的背影,一颗心感觉如坠冰窟。 这件事情被老爷知道了,这怎么得了,这怎么得了?! - 盯着琼栖院的佑佑将这一幕说给了夏桉听。 “老爷向来儒雅,即便生气也就是说几句狠话。还是第一次见他发了这么大的火。夫人和二姑娘做的事,显然是触了老爷的底线了。从前夫人总在老爷和老夫人面前摆出一副识大体的模样,现下被老爷看清了,看她还怎么装。夫人摔倒后,那样子真是狼狈极了。” 夏桉浅淡地勾了勾唇角。 这样就狼狈了? 她狼狈的时候,还在后头。 且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单是这件事,她还是能装下去的。 毕竟,这件事说到底现在没有造成恶劣的后果,再说,也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 这旧账算起来,总归是欠了些火候。 果然,佑佑刚刚与她禀报完,禧寿堂的人便过来传话。 让她过去一趟。 她穿好衣裳,赶去了禧寿堂。 刚一踏进屋门,魏氏便心焦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桉儿啊,快让母亲看看,那蝴蝶可是伤到你哪里了?” 说着,便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 夏桉看了祖母和父亲一眼,看来,魏氏这是想演戏,弥补自己的形象。 她浅声道:“母亲莫担心,女儿命大,蝴蝶未伤我分毫。” 魏氏随即痛心道:“那个杀千刀的贱婢啊,她竟然敢公然害你。早知如此,当初在府里的时候,母亲就应将她发卖了,何以让你受这等危险?桉儿,是母亲没有保护好你。” 她赶忙拉着姜嬷嬷上前,“来,这些都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补品,你受了惊吓,一定要好好地补一补。” 夏桉示意琥珀接下补品。 “谢过母亲了。” 夏老夫人重重咳了一声。 夏桉朝夏老夫人福身:“祖母。” 夏老夫人道:“这么说,你今日是真的差一点被那叫蝴蝶的婢子伤了,真是可恶又荒唐。” 夏桉朝夏老夫人点头:“回祖母,诗会上人多,好在及时被人救下,孙女并没有受伤。” 夏老夫人沉声道:“这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也是刚刚听说的此事,如今他们夏府内宅之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何其的丢脸。 而她这个儿媳自知自己有错,连忙跑到这她院里,说要对自己做过的糊涂事向桉儿道歉,于是将夏桉也叫了过来。 姜嬷嬷捅了魏氏一下,魏氏连忙上前就要对着夏桉跪下。 声泪俱下:“桉儿,都是母亲的错。” 夏桉一把将她拽住,把她扶起来。 魏氏对着她深深地忏悔:“当初,你二姐姐说不想嫁给赵世子,万般求我想法子。我哪有什么好办法。最后,她提议,说让你来代替她出嫁。母亲糊涂啊,母亲一时间被她求得昏了头,觉得你原是庶女,若真的能嫁给赵世子,成为世子夫人,也不失为一桩好婚事。遂就猪油蒙了心,想要你替嫁。 也是在那时,蝴蝶说愿意帮忙促成此事,所有才有了后来的事。这千错万错,都是母亲的错。母亲不应该厚此薄彼,差一点酿成大错。是母亲对不起你。” 姜嬷嬷跟着道:“这件事老奴也是知情的,那时夫人被二姑娘闹得快要受不了,又自认为桉姐儿即便谈婚事,恐怕也谈不了侯府这样的门第,所以才一时糊涂,想劝她替二姑娘出嫁。夫人的出发点,其实是好的。” 好一对一唱一和的主仆。 (/ht。 第588章 恶魔发疯 夏桉能看出来,光凭着魏氏,想不出这么圆滑的说辞。 这估摸着都是姜嬷嬷的主意。 这个姜嬷嬷,可谓是魏氏的主心骨。 如此一说,倒成了魏氏都是为自己好了。 然像夏老夫人这般的老人,又怎会被魏氏这一席话绕进去。 她冷声喝道:“少在这里装糊涂,媛儿不要的婚事,你硬要强迫给桉儿,你说这是为她好?你甚至不惜用寒哥儿相逼,让桉儿就范,仗着府里没人为他们撑腰,你这做主母的做尽打压之事,你真是好的很啊。” 犹记得她前年冬天从春川回府之时,府里那一番恼人的景象。 看来这个儿媳,一直在暗暗轻贱苏姨娘一房。 她也终于理解了,夏桉怎会一朝变化如此之大,这孩子都是为了自保。 魏氏直接朝着夏老夫人跪下:“老夫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这个做嫡母的没有一碗水端平。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害桉儿的意思。我如今内疚非常,我一定会深刻反省,保证以后关爱子女,做个称职的母亲。” 夏老夫人不悦地转过头不愿看她。 魏氏赶忙又转身对着夏桉,“桉儿,你原谅母亲吧,母亲心里还是疼你的。唯独这件事情上母亲犯了糊涂。母亲保证,往后必定好好疼你,好好为你张罗一门像样的婚事。” 嫡母给庶女下跪,她也真的是做的出来。 到头来倒显得自己这个庶女得理不饶人了。 夏桉再次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此事现下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自然不可能一下扳倒魏氏。 原本今日也不过就是让祖母和父亲对魏氏的恶毒有所了解。 她的计划里,魏氏也不是死在这件事情上。 夏桉将魏氏扶正后,默了默,道:“祖母、父亲,此事我对母亲虽有怨恨,但我现在毕竟好好地。做为子女,我也不好一味地埋怨母亲。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定夺吧。” 夏光淳气愤道:“此事如今风头正盛,即日起,夫人禁足于琼栖院,反省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琼栖院。中馈令牌,暂交于苏姨娘,由她打理府中事务。” 魏氏闻言,一屁蹲坐在了地上,到底还是被夺了中馈令牌。 姜嬷嬷却赶忙道:“夫人,还不赶紧谢过老夫人和老爷。” 这已经算是比较宽容的处罚了。 按老夫人的脾气,夫人做出这等事,一气之下让老爷休了夫人也是有可能的。 看来她们今日这顿低三下四的道歉,还是有作用的。 日后夫人再做件将功补过的事,一切就又可恢复如常了。 魏氏自然能领会她的意思,她赶忙又强撑着道:“谢过老夫人,谢过老爷,我自今日起,回去抄经书,反省己身,必不会再辜负老夫人和老爷的信任。” 屋里的人都散去后,夏姝扶着夏老夫人到软榻上坐下,为她倒了盏热茶。 “母亲,你消消气。” 夏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看来,这府里头啊,一直都是表面和平而已。原想着她们两房虽不亲密,但也算相敬如宾。原是我没有看透这里面的内情。” 夏姝道:“今日我也是吃了一惊。嫂子银财丰厚,从前苏姨娘一房难免显得清贫了些。不曾想,嫂子竟还暗暗做出欺凌庶出的事。想想那会儿,桉儿一个人出去寻银子,该有多难。” 夏老夫人道:“也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不称职啊。不过我总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这一年他们两房的变化,太明显了。” 夏姝眨了眨眸子:“母亲的意思是?” 夏老夫人又叹了口气:“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 永定侯府,绛华院。 夏媛像一个死人一样躺在榻上。 蝴蝶走了,将她珍藏已久的情感遮羞布也给扯走了。 从此以后,她将再也无法靠近三殿下。 今日荣光,皆死于今日的耻辱。 泪水打湿枕头,她心如死灰。 门外,赵幽携风雪而来,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物品被踢翻的声音,感觉整个院子都在震荡。脚步声渐近,屋门连着门框一起被她一脚踹倒在地。 雪花侵入屋内,随风在墙根打着转,冰冷寒气灌入屋内,一直凉透到夏媛的心。 恶鬼般的吼声响彻屋内:“喜欢萧易瑾?!” 屏风被一脚踹烂,打翻在地。 “你喜欢萧易瑾?!” 他走到榻边,一把揪起夏媛的头:“好一个你喜欢萧易瑾!” 夏媛眼里溢出浓烈的倔强和决绝:“我就是爱慕三殿下怎么了,你赵幽,连三殿下一个汗毛都不如!” 赵幽将那个嗜血的、装满刑具的木盒重重扔到了地上。 “好,那我今日就让你爱慕个够!” 他赵幽今日真是难堪到家了。 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贱妇和三皇子妃聊得投缘,萧易瑾对他也十分友好。加上父亲的运作,年后他去秦州修官道一事已经板上钉钉。 萧易瑾在朝中有着不可小觑的声望,他看的出来,父亲是一心要扶他上位的。 如此,只要自己攀上萧易瑾,将来必是前程一片大好。 这回好了,一个贱婢,将他的计划全毁了。 自己的夫人还觊觎萧易瑾,他还有什么脸面跟着萧易瑾做事? 他还真是娶了个好夫人啊! 夏媛见了赵幽又拎着木盒子过来,对着屋外的绿眉大喊道:“快去找侯夫人!” 霎时间,她便被赵幽拖到了冰冷的地面上,火辣辣的鞭子响亮抽打在了后背上。 她疼得抱着肚子大喊:“赵幽,你混蛋!” 浅云坐在屋内,听着主屋的鞭子声响了好一会儿,隔了须臾,又传来了夏媛撕心裂肺地喊叫声。 她知道,那是烧红的铁烙子烫在皮肤上的惨叫。 那感觉就像有一团火焰在皮肤上熊熊燃烧,肌肉会痛到痉挛,即便停止伤害,那疼痛也漫长煎熬。 接着,又是板子砸在身上的声响。 夏媛的声音已经撕心裂肺。 即便是她这种从小挨打的人,在这种时候也觉得胆颤。 赵幽就是个恶魔。 (/ht。 第589章 临盆 夏媛即将临盆,对于绿眉来讲,即便这个世子夫人平日里对他们下人不怎么样,但事关侯府子嗣,她还是不敢大意,听了屋子里的鞭子声,她便急匆匆离开绛华院去找南宫氏。 到了主院,却被告知,南宫氏在赵老夫人院里。 她又迎着风雪奔到了赵老夫人的院中。 风雪中,跪在屋外喊道。 “夫人,老夫人,世子又对世子夫人动手了,你们去劝劝他吧。” 屋内,赵老夫人皱皱眉。 南宫氏对着门外道:“知道了。” 绿眉继续道:“夫人,老夫人,世子今日火气格外大,世子夫人马上就要临盆了,若是这样打下去,恐会出事的!” 赵老夫人不耐道:“他们小两口吵吵闹闹,你们慌什么?” 今日风雅园的事情他们都已经知晓了。 夏媛的那些勾当,对侯府来说简直是极大的耻辱。 南宫氏想起了成婚当日,夏媛那不合体的婚服,以及她砸碎合衾酒的样子。那时她心里就存着疑虑,如今来看,她们竟是想瞒天过海,让府里的庶女替嫁到侯府来。 如此行径,将他们永定侯府当什么了? 究其原因,竟是因为夏媛爱慕三皇子。 真是可恶。 现在还闹得全京城的知道了,当着众人的面,他们幽儿的脸面要往哪放? 赵老夫人也是在屋里气了半日了。现下别说是赵幽,就连她这个老太婆都想过去扇她两巴掌。 她们赵府自这夏媛嫁进来后,这脸一层一层真是都快丢光了。 关键是,今日那个叫蝴蝶的婢子这样一闹,可是坏了幽儿的好事啊。 好端端的一个差事,如今却是做不了了。 杀千刀的。 这贱妇就该死。 屋外,绿眉心里害怕,再次求道:“夫人,老夫人……” 南宫氏道:“行了,别喊了,你先回去看着吧。” 此时,一个嬷嬷上前将绿眉从地上拉起来:“别再喊了,夫人和老夫人自有分寸,回吧。” 绿眉无奈,看了眼屋内,只能起身离开。 她也只是个奴婢,甚至自身难保。 世子夫人,奴婢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那嬷嬷将绿眉扶起身后,就进了屋,对着赵老夫人道:“老夫人,今日绛华院的动静,好像是大了点。” 南宫氏忿忿道:“那能怪谁?只能怪她自己不知廉耻。” 赵老夫人不耐烦叹了口气:“行啦,你过会儿就去一趟绛华院吧,别这个时候闹出人命。” 那嬷嬷点头:“是。” 赵老夫人悠悠问南宫氏:“她几时临盆?” “就是这个月。” 赵老夫人道:“我正月十五要去郊外的光济寺小住几日,吃斋念佛,烧香祈福,保佑我们阖府新一年鸿运昌盛。这种祈福,需得阖府女眷都去效果才最好,你安排一下吧。” 南宫氏点头:“是。” 赵老夫人又心不在焉地补充了一句:“她肚子这样大,就不必去了。” 南宫氏心领神会:“是。” - 若非赵老夫人手底下的嬷嬷带着人来到绛华院,阻止了赵幽。 绛华院这一夜,定是又要出人命。 屋外,凛冽的寒风宛如失控的猛兽,发出阵阵嘶吼。 绿眉进屋的时候,夏媛奄奄一息地抱着肚子躺在地上,看上去已经不成人样。 绿眉也并没有多惊诧,她伙同其他婢子,一起将夏媛从地上抬起来,放到了床榻上。 然后赶紧去找了府医。 所幸,夏媛虽伤得重,但腹中胎儿,依然顽强地活着。 府医替她检查一番之后,无奈道:“好歹都是些外伤,没有伤到腹中胎儿,世子夫人临盆将至,就尽量不要再招惹世子了,保住胎儿要紧啊。” 夏媛已经痛到整个人变得呆滞。 任府医怎么说,她也一声未吭。 府医留下药,摇摇头离开了。 绿眉等人为夏媛处理了身上的伤处,替她放下了锦帐。 “世子夫人早些歇息吧,身子要紧。” 黑暗中,夏媛睁开了肿胀不已的眼睛,眼泪顺着眼角不住地流。 她夏媛为何就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为何啊? - 接下来几天,她带着满身的疼痛,好好吃好饭,好好睡觉。 因为听人讲,生子之时,女子是需要很多很多的力气的。 即便她行动不便,她还是尽量多吃东西,她一定得好好生下孩子。 每日躺在榻上,她都会与腹中胎儿聊天。 “儿子,你可是娘亲唯一的寄托了,你一定要平平安安来到这个世上,这样,母亲才有底气。” “等你生下来,母亲就会带着你占据整个侯府。你会是永定侯府最尊贵的小世子。我们要将所有践踏我们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母亲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如今就只剩下你了,你将来一定要好好地陪母亲,孝敬母亲。也不枉母亲这么辛苦地保护你。” “将来这个永定候府,都会是我们的。” 正月十五,月圆之夜,绿眉端来饭食,将夏媛从榻上被扶着坐起来,准备服侍她用膳。 刚刚倚坐在床头,夏媛眉间猛得一蹙。 只觉腹部传来一阵疼痛。 她紧紧攥住了身下的床单,声音低哑道:“快去找人,我要生了。” 绿眉见状,愣了一下,赶忙放下碗筷,立刻慌里慌张跑了出去。 - 不远处,赵幽邪魅地盯着正屋,侧眸问小贾:“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赵幽恶狠狠看了正屋一眼:“今日这等好日子,合该去莳花楼玩一局,走吧。” 说着,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绛华院。 - 绿眉先是去前院找府医,因为府里接生的稳婆都是他联络的,可是到了前院才知道,今日正月十五,世子放他休沐了。 无奈,她又急匆匆赶回后院,想找一个女眷。 可遍了好几个院子,都是空无一人。 后来从一个小厮的口中听说,阖府女眷今日全都出门了,跟着老夫人去寺庙祈福了,今晚不会回来。 绿眉心里一阵错乱。 无奈,她只能又急匆匆回到了绛华院。 她慌张地跑进屋内:“夫人,夫人,府里的人都跟着老夫人去郊外的元济寺了,没有人了,怎么办啊?” (/ht。 第590章 无人 夏媛喊道:“什么?没有人了?” “是的,都走了。” 夏媛揪着被子,痛到她几乎喘不过气。 南宫氏和老夫人明明知道她即将临盆,怎可都在这个时候离了府? 她艰难地道:“府医呢?去找府医啊!” “府医,府医说是今日过节,世子放他休沐了。” “混蛋,那就找赵幽来,让他给我过来!” 绿眉一阵吞吐。 夏媛紧蹙着眉头:“又怎么了?” “就在刚刚,有人见世子也离府了,说是出去玩了。” 夏媛喘息着仰躺在榻上,心里猛然反应过来。 “他们是故意的,他们全都是故意的!他们故意这个时候丢下我,她们想让我和腹中孩儿一起死!” 他们讨厌她,如今竟连她腹中的子嗣都不顾了。 这永定侯府,就是真正的人间地狱啊。 夏媛恨极地咬着下唇,难耐地闭紧了眼睛。 绿眉也慌了神,眼见着夏媛身下已经流了一滩血。 “世子夫人,怎麽办,怎麽办啊?” 夏媛使劲咬了咬唇,道:“赶紧去夏府,去找我母亲,让她来救我!” 绿眉闻言,立刻道:“对,找夏夫人,夏夫人一定会管的,我这就去。” 此时她也意识到,阖府在这个时候唱空城计,明显就是故意为之。 他们都想让夏媛自生自灭。 可是夏媛的肚子是她一天一天看大的,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她还是想看着这孩子能平安诞下。 她几乎跑断了腿,终于跑到了夏府。 门卫见她是夏媛的丫鬟,便将她带进了琼栖院。 魏氏见了她,有些意外:“这日子口,你一个人来夏府做什么?” 绿眉焦急道:“夏夫人,你救救世子夫人吧,她要生了,可是侯府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靠谱的稳婆。夫人你快去救救世子夫人和小世子吧。” 魏氏闻言,眸子震颤了一下,和姜嬷嬷对视了一眼。 姜嬷嬷问道:“侯府没人?” “是的,老夫人带着众人去寺里祈福去了。” “那你家世子呢?” “他,他也不在府里。夏夫人,世子夫人她已经流了很多血了,再不找稳婆就来不及了。” 魏氏眸中不禁溢出一抹焦灼。 但却是未发一言。 姜嬷嬷想了想,道:“你先赶紧回去照顾二姑娘,我和夫人这就去找稳婆。” 绿眉给夏夫人磕了个头。 “谢夫人,谢夫人。” 总归是世子夫人的母亲,她定是不会不管的。 绿眉听了话,就离开了夏府,再次赶回了侯府。 绿眉离开后,魏氏沉着眉,神情复杂难辨。抱着白猫,在屋里来回踱了两圈。 姜嬷嬷试探开口:“夫人,你如今不方便,要不,我去找稳婆走一趟吧。” 魏氏抱着白猫,沉着脸坐回到了椅子上。 眼里闪着惶恐,又带着丝阴郁。 “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她的命?” 这份母女情谊,对她来说,早已经变了质。 眼前浮现着夏媛一次次胁迫她要银子的嘴脸,那是她的女儿吗?那不是,那明明是个讨债的冤家。 关键是,这还是一场根本还不完的债。 她拿捏着自己最见不得光的秘密,只要她一时不悦,就可以拿来要挟自己。 自己这一辈子,都逃脱不了她的威胁。 姜嬷嬷道:“夫人,媛儿,毕竟是你的女儿,老奴,是怕你后悔。” 她自然能理解魏氏眼下的矛盾,可夏媛毕竟是魏氏的亲生女儿,且现在是两条人命。 魏氏苦笑了一声:“女儿?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情愿没有生下她。” 姜嬷嬷迟疑地看着她:“那,夫人的意思是?” 魏氏眼里渐渐变得一片黯黑,在椅子上沉默了良久,最终开了口,声音轻而决绝:“我们母女的债,只有死一个才能抵消,不是吗?” 姜嬷嬷胸口起伏了一下,紧了紧双唇,点头道:“只要夫人下定决心就好。” - 绛华院,夏媛满头大汗地扯着被子,不时发出一声痛苦地嘶吼。 绿眉已经回来一会儿了,却迟迟不见母亲带着稳婆过来。 夏媛衣衫被冷汗浸湿:“你到底有没有告诉我母亲?” “我告诉了,我告诉了。她说了让我先回来照顾你,她这就去找稳婆,世子夫人你忍一忍,稳婆应该很快就来了。” 夏媛用手锤着床:“该死!该死!” 绿眉也是无法,只能不住地给夏媛擦汗。 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有一个时辰,依然不见魏氏和稳婆的影子。 夏媛痛到几乎没了力气,身下的血越流越多。 屋内烛火如浮萍般飘摇。 夏媛张着嘴巴呆愣了许久,终于“哈哈哈哈”无力地惨笑起来,“她也想要我死!她也想要我死!” - 云芷阁内,夏媛端坐在桌前,缓缓沏着茶。 夏媛临盆,夏桉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绿眉进府的事情,她也知道。 过了有一个多时辰,夏桉坐在屋内的圆桌前问道:“夫人那还没有动静吗?” 佑佑摇摇头:“绿眉走后,夫人连老爷都没有让人通知,琼栖院刚刚已经熄了灯,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夏桉目色沉沉盯着桌上的灯火。 魏氏,够狠。 为了自己,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也能见死不救。 最后一丝良心也泯灭了。 如今,侯府放弃了她。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放弃了她。 夏媛,可看清了这世界。 喜鹊给夏桉披了件衣裳:“姑娘,这或许就是二姑娘的造化。想她从前那么残忍地对待院里的婢子,还几次三番加害于你。说不定,这就是老天对她的惩罚。” 琥珀也道:“时候也不早了,姑娘要不早些歇下吧。二姑娘造下的业障太多,如今也只能是自己听天由命了。” 夏桉伸手将衣衫紧了紧。 她自然是知道夏媛死不足惜。 对她,她并无心疼之意。 只是灯火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上一世,她一共有孕三次。 每一次有孕,她都心怀期待。 然三个孩子,她一个也没有保住。 最后一个,甚至已经怀胎八月。那孩儿已经会在腹中淘气,夜里会闹她睡觉,她依然没能带着他来到这个世上。 思及此,夏桉只觉得身上一阵冰寒,有一股寒意直冲心尖。 身上一阵发抖,不禁又紧了紧衣襟。 (/ht。 第591章 “这地狱般的地方,我曾经待了六年” 大理寺。 今日,朝内一官员在出行过程中被截杀,性质十分恶劣。 随行人员几乎全被杀害,只余一个活口。 但,此人在保护主人的过程中被伤了喉咙,现下声带受损,无法言语。 而他又不识字,无法将的情今日经历的事情用笔写出来。 大理寺下官找来数个大夫为他医治,均是没有奏效。 到了晚上,眼见着那人焦急地比划来比划去,众人都不知所云。 盛枷烦了,对程鸽道:“去找夏桉来。” 程鸽领命:“是。我这就去。” 夏桉医术好,说不定能将这人治好。 他骑马离开大理寺,朝着夏府行去。 行到永定侯府门外的胡同口,远远的,他瞧见一身着黑衣,身形熟悉的女子在永定候府墙外下了马车,然后俯身从墙根下钻进了永定侯府。 而守在外面的侍卫,更是确定了他的猜测。 夏桉竟是深夜潜进了侯府。 今日他们大理寺的密探报回来过一个消息,永定侯府今日出动多辆马车早些时候出城了,说是去郊外的寺庙烧香祈福。 夏桉这个时候进侯府,难道是找夏媛? 看来她今晚有事。她做得这样隐秘,他也不好上前打扰。 遂调转马头,又返回了大理寺。 将这件事告知了盛枷。 盛枷听了他的话,蹙了蹙眉:“她从狗洞进了侯府?” “嗯,看起来十分神秘,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她自己?” “不是,那个叫双鹤的马夫陪着,还有一个丫鬟。” 双鹤武功了得,他们清楚。 如此,倒应不会有什么危险。 盛枷用乌寒轻点着桌案。 程鸽道:“反正已经这个时候,城门处有人把守,那劫匪若是在城内,夜里也不可能出城。我明日一早再去寻她过来。” “知道了。” - 绛华院,夏媛躺在榻上,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腹部肆意揉捏,搅得她痛不欲生。 牙关紧咬,攥着床单的手指节泛白。 眼里一片赤红,大滴泪水顺着眼尾滑落。 真没想到,她夏媛会死于诞子这一日。 她心心念念期盼的这一天,却是她生命的尽头。 真的好不甘心。 她突然紧紧抓住了绿眉的手:“去给我,拿纸来。” 绿眉闻言,忙走出外屋慌里慌张找出一张宣纸,进屋递给了夏媛。 “夫人。” 夏媛攥住纸,用自己身上的血,艰难地写下了一封血书。 她活不了,活着的人也别想好过。 绿眉看着她写下的猩红字迹,心扑通扑通直跳。 夏媛道:“我嫁入侯府之后,日日过得水深火热,对你们这些婢子,向来是没什么感情。没想到这种时候,你却没有丢下我。” 绿眉带着哭腔道:“世子夫人,你莫说这么多话了,你使使劲,你可以生下小世子的。” 夏媛惨笑着摇摇头:“生不下来了。绿眉,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我想拜托你最后一件事。” “夫人您说。” “永定侯府的人对我无情无义,我认了,我本就对他们,不抱希望。他们对赵幽百般放纵,与那赵幽一样没有什么人性。但魏金花,作为我的母亲,对亲女见死不救,我无法原谅!待我死后,你将这封信送给我的兄长。记住,是送给我的兄长。魏金花以为她的儿子有多了不起,我要让魏金花,也尝尝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滋味。” 绿眉流了泪,接下夏媛的血书:“好的,我答应您。我会帮保存好这封信的。世子夫人您再用用力,你可以的。 夏媛无力地垂下胳膊,声音奄奄一息。 “是我对不起府中的胎儿,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令她从头到脚,都冷得彻骨。 绿眉手足无措。 “对了,热水,听说生孩子都需要热水,我这就去给您烧热水。” 说着,绿眉又慌里慌张地朝屋外跑去。 刚跑到门口,却听得闷哼一声,她像是被人锤击了一下,倒了下去。 夏媛看向屋门口。 “谁?”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缓步走进屋内,走过屏风,一双漆黑的眸子在帽子下面闪着幽深的锋芒。 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夏媛戏谑地笑出声来。 “是你?呵呵,怎么,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女子放下头顶的帽子,目光落在夏媛那惨不忍睹的身子上。 榻上的人嘴硬道:“夏桉,看到我这副模样,你是不是特别高兴?你一心想要超越我,这回我要死了,你终于赢了。” “才不到一年。”夏桉轻轻出声。 “什么?” 夏桉走近她,看着她身上隐隐的伤处,和一床染血的被褥。 “仅仅才不到一年,你就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夏媛嘶喊了一声:“你放屁!你知道我这一年是如何过地?你知道这绛华院,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屋内烛火羸弱,火盆早已燃尽,昏暗的屋内,姐妹二人四目相对。 夏桉声音低沉如山底遥远的回声:“这地方确是人间炼狱,可若我说,这地狱般的地方,我曾经待了六年呢?” 夏媛满目疑惑地盯着夏桉。 她先是觉得夏桉在胡说八道,可随即面色怔了怔。 过往一年的事,一幕幕涌现在眼前。 蝴蝶和她都曾对夏桉有过很深的怀疑,总觉得她每次都有如天助一般,似乎总能算计到她们的前头。 她常常憎恶她运气太好。 她身上的这些改变,她只觉得匪夷所思。 可若是? 她眼睛一点点瞪大:“你?” 夏桉凄然扯扯嘴角:“对,我并非有什么天助,也并非是运气有多好,我不过是,重活了一次罢了。那一世,我没有摆脱掉你们的圈套,我替你嫁给了赵幽。整整六年,我在这绛华院整整生活了六年。 所以你以为我怎会拥有一手厉害的医术,那是我一次一次为自己医治残坏的身体而磨练出来的。” 夏媛被惊得整个人开始颤抖。 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你,你?” “踢打、鞭笞、炙烫、棒击,还有什么?对了,反反复复被踢掉地门板,动不动就落下来的巴掌,还有赵幽胸口,那一颗令人作呕的黑痣。” 夏媛终于确定,她的话,是真的。 (/ht。 第592章 求你,将她带出这永定侯府! 夏媛只觉得诡异:“可是怎么可能?” 夏桉道:“因为实在太冤了。我自己也就罢了,我一个人,人生毁了,若能换小娘和舒寒的平安,我也觉得值了。可前世即便我做了这样的牺牲,舒寒和小娘,最终还是死在了魏金花的手里!而我最终带着八个月的身孕,陪着小娘死在了乱葬岗。大概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我回来了。所以这辈子,你和魏金花注定阴谋无法得逞!” 夏媛突然觉得这一切真的很好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夏桉看着夏媛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一世,我一共失去了三个腹中孩儿!” 夏媛瞬间用手捂住自己的肚子:“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吗?为你的孩子报仇吗?” 夏桉眸色阴沉,一把揪起她的胳膊,号了号她的脉搏。 夏媛眸子里闪着慌张。 须臾,夏桉放下她的手。 “听着,若想平安诞下孩子,现在起就听我的!” 夏媛懵了:“你什么意思?” 夏桉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咬牙道:“你死不足惜,可你腹中的胎儿,是无罪的!” 夏媛盯着她。 夏桉取出袖中的银针,撩开夏媛的衣衫。 榻上染着大片的血迹,且夏媛身体还在流着血。 胎儿并非位置不正,她也并非难产,之所以到这个时候自己都无法生下来,是因为她母体本身伤痕累累,太过虚弱,所以根本没有足够的体力生下孩子。 她快速在她腹部周围下了几针,尝试着先为她止血。 然后目色凝重地对她道:“夏媛,你愿意为这个孩子做多少?” 夏媛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我活不了了。夏桉,今日算姐姐求你,求你帮我保住我的孩子。哪怕现在就剖腹拿去我的命,我想让他活着。” 夏桉垂眸从腰间荷包取出一粒药丸。 夏媛见了,立马就要抢着吃下。 夏桉攥紧了药丸:“等等!” “说。” “你流血过多,眼下的情况,我无法确定同时保下你们母子。吃下这枚药丸,会让你迅速提升精力和体力,帮着你诞下孩子。但,药效过后,你生死难料。你要想清楚。” 夏媛一点一点从夏桉的手里抠出药丸,想也不想放进了口中。 “不需再想。” 夏桉抿了抿唇:“现在起,大口深吸气,然后屏气,下腹用力,缓慢呼气。” 夏媛照着夏桉的话做。 她绷起全部的精神,努力深吸一口气,然后拼力用劲,缓缓呼气。 如此循环反复。 即便采取了止血措施,床榻上血迹依然越来越深,夏桉一开始就明白,无论夏媛能不能顺利诞下孩子,她都活不了了。 黑夜的屋内,姐妹二人生平第一次一起为了一件事努力。 夏媛在这艰难的一刻,脑海无端浮现出很多遥远的画面。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跟在她身后,笑嘻嘻地喊着她姐姐,她将自己从祠堂供桌上偷来的糖果,献宝一样地送给她。 她去兄长的屋里偷铜镜,小丫头在窗外给她放风,偷出铜镜后,她们拿着铜镜坐在大厨房的后头笑着玩照镜子。 下雨的天气,她鞋子陷进了泥水里,穿不了了。 小丫头脱下自己的鞋子给她穿,自己则光着脚走在她后面。 她问她扎不扎脚,她笑得一脸天真。 “姐姐,其实光脚走路很有趣的。” …… “夏媛,你给我打起精神!” 夏媛眼里一片朦胧,早知人生最后的关头是这个丫头与自己度过,何必要做那样一个不堪的姐姐。 身下传来剧烈地痛楚,紧接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传入了耳畔。 夏媛仿若得到了拯救一般,卸掉了所有的气力。 “是个女儿。” 一个肉乎乎的婴儿被夏桉捧到了她的面前。 她恍然地勾起了唇角:“原来是个女儿啊,呵呵,是个女儿。” 女儿好啊,女儿就很好。 夏媛带着满眼的泪水,侧头在自己期盼已久的孩儿头上,深深印下一个吻。 然后替她收紧裹在身上的棉布,哽咽道:“求你,再帮我最后一件事。求你,将她带出这永定侯府!” 夏桉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看着新生平安落地,她冰冷的心尖也终于有了隐隐温度。 “我答应你。” 夏媛举目看着夏桉:“桉儿,我此生过得浑浑噩噩,无知无明,做下很多错事,没脸求你原谅。而今,我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在这种时候,还能来拉我一把。” 夏桉道:“不必谢我了,我是为了孩子。” 夏媛凄然笑笑:“如果我也能有来世,我祈愿,绝不再做魏金花的女儿。” 夏桉看着轻声啼哭的婴儿:“现在你也有女儿了。” 夏媛最后深深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闭着眼睛与女儿温柔地贴紧了脸,良久,她放开了女儿,道:“赵幽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你赶快将她带走。” 夏桉看着她:“你能行吗?” 夏媛道:“不用管我。” 夏桉将孩子用棉被包好,最后看了夏媛一眼。 然后抱着孩子转身便朝屋外走去。 身后再次传来夏媛的声音:“夏桉。” 夏桉回头,夏媛声音极轻地道:“对不起。” 夏桉心里钝痛了一瞬,道:“你等着我。” 她戴上披风的帽子,用身体护着怀中的婴儿,在夜色中一步一步走出了绛华院。 双鹤和琥珀沿路护着她一起从紫藤架边的狗洞出了永定侯府。 - 马车在宁舫天的院外停下。 夏桉抱着孩子进了院子。 她能理解夏媛的心情,永定侯府显然已经放弃了她们母女,这孩子即便在侯府活下来,将来也不过是赵幽的出气筒。 她又是个女孩儿,不会在侯府得到任何的疼惜。 若她以侯府的孙女存活,面对的只会是悲惨的命运。 所以她不能留在侯府。 而她和夏媛即便这一刻能坦诚相对,她也无法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去抚养这个孩子。 可孩子终归是无罪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为这个孩子找到一个新家,一个能够好好将她抚育成人的良善之家。 夏桉想了想,看着琥珀和双鹤:“你们俩,明日清晨扮成一对夫妻,带着这孩子出城,去为她找一个靠谱的新家。什么时候找到适合的人家,什么时候再回来。” 琥珀和双鹤立刻领会了夏桉的意思。 “奴婢明白。” “属下明白。” 将孩子安顿好,夏媛再次起身准备返回侯府, 无论夏媛是生是死,她需回去看一眼。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刚出侯府,夏媛便艰难起身,决绝地打翻了烛火。 (/ht。 第593章 他冲进火焰中 正月十五上元节,城内处处喧嚣热闹,灯火通明。 此时此刻,永定侯府的一隅,在周围烟花的绽放声中火光冲天。 彼时程鸽和盛枷正在大理寺正厅商量追查劫匪的对策,下官突然来报。 “盛大人,程大人,永定侯府着火了?” 盛枷倏地起身:“什么?” 大理寺的人赶到时,永定侯府的家丁们正在跑进跑出地救火。 程鸽随手抓住一个家丁:“这火是怎么回事?” 那家丁道:“奴才也不清楚,好端端的,世子的绛华院突然就着了火。” 程鸽眉头紧锁:“绛华院?谁在里面?” “今日原本阖府都去寺里祈福了,只有世子夫人留了下来,所以,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她应该还在里面。” 这时,一个仿若失了魂魄的丫鬟哭喊着跑了出来。 “求你们救救世子夫人,求你们救救她,她正在临盆啊!” 程鸽和盛枷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夏桉原来是过来给夏媛接生的。 可为何会突然着火? 他们立刻飞奔去绛华院,只见主屋里火光冲天,厢房也染了火气,正成片的烧着,看不见一个人影。 盛枷在那一瞬,感觉整个人仿若空了。 寒夜中,眸子闪烁着凛冽的光,直接抬步走入主屋门外,想也不想直接踏进了满是火光的屋中。 - 夏桉返回侯府时,没有再走狗洞。 为今之际,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走正门进侯府找夏媛。 可是马车刚到侯府门口,便意识到,她回来晚了。 她匆匆进了府门,赶去绛华院,只见这里已经火光连天,整个绛华院都几乎淹没在大火里。 夏媛终究以这种摧毁的方式,和这个院子,和所有的苦痛告别。 她站在绛华院的门口,眼里迎着熊熊火光,身上觉得阵阵虚脱。 这时,突然有人在人群中焦急地喊了她一声:“夏桉,你在这儿?” 夏桉望着程鸽:“程大人,里面如何了,可找到了人?” 程鸽没有顾上她,赶忙转头朝屋内大吼:“大人,大人,夏桉不在屋内,夏桉她在外面。” 夏桉这时才发现,那烟熏火燎的屋内,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穿梭在熊熊火焰中,仓惶地找着什么。 夏桉霎时愣在了原地,周围人来人往,自己像是被某种强烈地感觉钉住了。 大火中,不时有烧断的横梁掉下来,他一支乌寒在手,不断地和汹涌的火舌做斗争。 这身影熟悉,此刻又如此陌生。 他竟是为了自己,杀进了随时便会要人性命的火海中。 夏桉在这一刻,心里万般心绪交汇。 从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人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脑海中无端浮现出喜鹊那些话本里虚构出来的英雄。 无畏的,热烈的。 程鸽冲进屋内,呼喊声才传到了盛枷的耳中。 盛枷回眸,隔着汹汹热浪,目光与院中的夏桉交汇。 霎时,手中乌寒落下,远远的,夏桉见他似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火力太大,整个房子眼看已经被火焰填满,房顶有一根横梁不堪火力,朝着下方砸了下来。 “盛枷!” 夏桉眸中聚满了惊恐。 然而晚了,她眼睁睁看着那横梁砸在了他的左肩上。 男子被砸地重重朝一旁偏倒了下去。 夏桉心瞬间皱缩成一个点,慌张冲到了屋门口:“盛枷!” 好在程鸽就在盛枷一旁,帮着他分担了些许的重力,最终,程鸽扶着盛枷冒着大火,冲出了屋子。 在他们跨过门槛的那一刹那,后面的房屋如同被抽走骨架的巨兽,轰然坍塌。巨大的冲击力掀起一阵热浪和灰尘,与滚滚浓烟交织在一起,直冲云霄。 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 - 走出废墟,盛枷几步踉跄地走到了夏桉的跟前,用力钳住她的肩膀,声音带着十足的焦灼和嗔怒:“你大晚上一个人跑进侯府做什么!这地方是你能随便来的吗?” 这样一场大火,若是在里面,是个人都难以逃脱。 他刚刚真的觉得夏桉或许就这样被大火吞噬了。 况且今日这侯府,显然是有人做了局,偌大的侯府唱了一场空城计,暗地里定有阴谋。 她如此前来,不是以身犯险吗? 夏桉双臂被他紧紧钳着,心里一阵猛烈的发颤。 他在斥责她,她却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慌张和担心。 从前,他沉默、隐晦、清冷桀骜。 这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他关心她,在意她,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场中去救她。 因为曾经受过伤,也曾被自以为的家人背刺,所以夏桉一直觉得,这世上最在意自己的人,只能是自己。所以一直以来,所有的事情她只想着靠自己。 今天她第一次觉得,原来会有人将她的命看得这样重。 愿意以身涉险,救她于水火。 这个人,是盛枷。 她缓了好久,开口道:“我不得不来。夏媛临盆,没有人管她。” 盛枷喝道:“她有夫君,有下人,她还有母亲。何以轮得到你?” 夏桉目色怔怔,须臾,目光落在他被横梁砸过的肩头。 刚刚被砸那一下,他显然伤得不轻,左肩的衣裳被烫破,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大人,不如我先为你治伤吧。” - 大理寺的屏风内,夏桉轻轻用手为盛枷褪去左肩的衣裳,露出了劲瘦有型的肩头。 盛枷身子明显僵了僵,似有些拘谨。 夏桉则没想着什么男女大防,表现地比他还要大方一些。 这种砸伤不似利器弄伤那样,会有割裂的伤口,但震荡出来的伤,其实看着更加危险。 夏桉伸手捏了捏他肩头的骨骼。 好在看着严重,但骨头应是没什么大碍。 只是皮肉伤,就好办多了。 她打开盛有伤药的瓷瓶,将粉末一点一点抖到他肩头的红肿处。 默了很久,沉吟着开口:“那横梁刚刚但凡偏差了一点,我此时就不是为大人涂涂伤药这么简单了。大人可有想过,你刚刚,有可能走不出那个屋子。” 盛枷缓声道:“我在外办案,遇到武功高强的恶徒,难道我就不动手了?” “这如何能一样?办案是办案,救人是,救人。”夏桉声音渐弱。 盛枷像是赌气道:“一样。” (/ht。 第594章 答应我一件事 夏桉紧抿了下唇角,道:“大人,为我冒如此风险,是不值的。” 盛枷微微侧头:“你说你今日是为了给夏媛接生,孩子呢?” 夏桉眨眨眼,沉默。 良久,盛枷收回目光:“所以,这火是夏媛放的。” 夏桉缓缓点头:“嗯。侯府在这节骨眼唱了空城计,魏氏对亲女置之不理,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不该这样成为牺牲品,所以今日,我不得不走这一趟。” “夏桉。”盛枷再次缓缓侧头。 “大人你说。” “我虽不知你心底的秘密,但自今日起,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往后遇到这种事,不要一个人面对,可以来找我。” 夏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随即,她轻声调侃道:“怎么,大人以后要保护我?这我怎么敢劳烦大人,大人日理万机,有那么多正事要做,我怎能再给你添麻烦。” “保护你不是我的麻烦。” 此言一出,夏桉眼眸闪动了一下。 盛枷瞬间又觉出了一丝拘谨,“我是说,你不是说过要用医术为大理寺做事?这还没开始做,你若出了事,本官找谁?” 药上好,夏桉将药布放到了他伤口上,然后一把将他的手臂抬起来,手握药布从身后靠近他,将药布从他的腋下绕了几圈。 女子身上清雅柔和的香气令盛枷身子越发僵硬,抬起的胳膊像是被钉住,保持着夏桉调整的姿势,一动未动。 替盛枷绑好伤处,夏桉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 “可以了。” 盛枷这才缓缓将手臂落下。 夏桉替他将左肩的衣裳扶至肩头,一边收拾药瓶,一边道:“行,我答应你,这条命我会好好珍视的,好用来帮大人做事。再说本来我也是十分惜命的人,我如今的这条命,可不是老天爷说收走就能收走的。大人放心好了。” 盛枷整理好衣袍,夏桉起身道:“大人的伤连着上几天药,应该就无碍了。时间很晚了,我就先回了。” 盛枷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走出正厅,夏媛目色幽沉地朝着门外走去。 盛枷话说得轻盈,可自己不是草木,怎会感觉不到他炽热用心。 她承认,她很感动。 盛枷在大火中拼命找寻自己的样子,这一晚上始终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可是她心里装满了事,未来的一切也都是未知,她拿什么承接这样的一份情感。 她不敢碰。 更何况男女之事从未在她的考虑之列。 这层窗户纸,不捅破其实是好的。 - 第二日,永定侯府世子夫人夜间不小心打翻烛台,与腹中胎儿一起丧身火海的消息,便在京城朝野及大街小巷传来。 据说赵幽赶回府时,绛华院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他对着夫人被烧焦的遗骸,深表痛心,称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离开夫人。 而魏氏闻讯后,更是连夜跑进了永定候,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就这样没了,她已经为外孙准备了衣服鞋子,可是却再也见不到孩儿降生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这个外祖母可怎么活啊。 而去郊外元济寺的侯府众人,闻讯后,第二天一早便结束祈福,全部赶了回来。 一场丧事就这么在府里头办了起来。 办得隆重、盛大,以表他们对夏媛和未降世的子嗣的哀悼之情。 赵老夫人更是在有宾客吊唁的时候,伤心地落了泪。 “这可是我们府上的第一个重孙,我们阖府一心盼着小世子降生,日日对孙媳妇呵护有加,谁曾想只不过短短一日,这母子俩竟就这样与我们天人永隔。老身心好痛,真的好痛啊。” 南宫氏也伤心道:“原本,儿媳正月末就要临盆了,可她们母子就这么走了,叫我这个做婆母的可怎么好啊,媛儿,是婆母没有照顾好你啊。” 众宾客听着也深表痛心。 “赵老夫人,侯夫人,你们节哀啊,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想这样啊,你们万万要想开些,小心伤心过度,伤了身子。” 夏媛陪同魏氏、夏光淳,还有夏舒纬来到侯府灵堂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魏氏昨夜对着夏媛的尸骨哭了一场,今日刚一进灵堂,直接又趴到了夏媛的棺材上哭。 “媛儿,我的媛儿啊,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啊,你可让母亲怎么活啊,我的媛儿……” 夏桉感觉眼前的一幕幕,讽刺至极。 她同夏光淳一起走上前,分别为夏媛上了一炷香。 夏光淳看起来很是沉痛。 即便这个女儿做出了出格之事,可她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这样就走了。 他心里知道,女儿的死,侯府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可面对着他们苦主的模样,他此时又能去追问什么。 且大理寺已经下了定论,火灾是打翻烛台引起的。 只怪着自己这个女儿,命运太过不济。 出了灵堂,夏光淳被永定侯手下的人请走。 赵幽在院子里招待前来吊唁的男宾,一脸谈笑风生的模样,此时连装也不装了。 整个永定侯府,人心都烂透了。 这时,一身着丧服的女子走到了夏媛身边。 “夏家妹妹,要不要到厢房坐着歇息片刻。” 夏桉看着她,微微颔首:“多谢。” 进了房间,浅云将门合上,亲自为夏桉倒了一杯茶。 夏桉问她:“你身上的伤,可是都好些了?” 浅云回道:“姑娘的药果然都十分神奇,我的伤都已经无碍了,除了……” 除了新伤,夏桉知晓。 “姑娘上次交给我的办法,我也努力尝试着用了,着实管些用。我现在也学会了装晕,说软话,虽然心里十分别扭,但身上真的少受了很多罪。” 夏桉点头:“就应该这样,赵幽那样的人,切莫与他硬碰硬。” 屋内安静了良久,浅云不无遗憾地道:“世子夫人,和小世子,难道真就这么没了?” 夏桉默了默,道:“嗯,没了。” 孩子的事,要彻底埋藏。 (/ht。 第594章 那你,何不跟着她去死? 浅云有些怜惜道:“太可怜了,那孩子明明马上就降世了,却就这样随着夫人去了。夏姑娘,你也不要太难过,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浅云见夏桉看上去有些神伤,以为她在替自己的姐姐难过。 夏桉轻声道:“放心吧,我无碍。” - 盛枷今日也来到了永定侯府。 他是替萧易瑾来的。 夏媛那日在雅集上闹了不快,今日萧易瑾不方便亲自露面,但淑贵妃听闻侯府儿媳如此过世,很是怜惜,遂让萧易瑾替她送份礼金,以表哀悼。 萧易瑾便托盛枷替自己办这件事。 将礼金送到账上,盛枷被陆平衍叫住说话,并没有立即走。 不多时,程鸽也进了侯府,来找盛枷。 “大人,昨日的案子有了一点点进展,我查到了一件事,不知道管不管用。” 盛枷随着他走到一旁:“说。” “你还记得年前我们破获了的那个四品官员断头案吧?” 盛枷:“怎么了?” “今日我调查劫杀案时,发现了一件事,这个被劫杀的六品官员,与那个四品官员,曾经是同窗,同是已经被贬去陇州的前苏太傅的学生。” “苏太傅?” “对,也就是夏三的外祖父。苏太傅十几年前被陛下贬黜陇州。不过,除了这一点,这两个案子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联,死法也截然不同,且无头案的案犯,都已经伏法了,也许只是巧合。” 盛枷道:“那个哑巴的家丁如何了?” “还是说不出话,现在只等着夏桉能给他瞧瞧,看看能不能让他说出话来,提供点有用的线索,如此我们或许能有个方向。” 这时,程鸽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正在谈笑的赵幽的身上,十分不能理解地道:“诶,一夜之间丧妻又丧子,这赵世子竟还能如此与人谈笑风生,真是妙。” 接着,他眸子又一圆道:“诶,夏桉不就在那吗?” - 夏媛和浅云屋内坐了良久,方一起走出了厢房。 赵幽转眸间,猛然间发现了夏桉。他立刻与众人寒暄了几句,离开人群,两眼放光地朝着夏桉走了过来。 “妻妹,你来了。” 夏桉疏离点头:“嗯。” 浅云识趣地从一旁作揖离开。 赵幽看着夏桉有些低落的模样,温存地安慰道:“我知道,你姐姐如此离开,你一定很难过,我也是痛苦不已。这可是一尸两命啊,我的妻儿就这么不幸地走了。你若是太过伤心,可以跟姐夫聊聊天,姐夫会陪着你的。” 说着,脸上竟还挤出了一丝惆怅和忧伤。 夏媛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的表情:“你难过?” 赵幽道:“我如何能不难过?媛儿是我的发妻,更别说还有我那即将降世的孩子,我痛苦到一夜未眠,恨不能昨夜在大火里被烧死的人是我。” 夏桉看着她:“那你,何不跟着她去死?” 赵幽一愣:“啊?” 夏桉收回目光:“我是说,正月十五上元节,侯府只余夏媛一人。你明知她即将临盆,你却放了唯一的府医休沐。你确实,是有些该死的。” 赵幽拧眉:“妻妹,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强装有理地笑了一声,“你不会觉得,我是故意不管你姐姐吧。我赵幽又不是畜生,你怎能如此看你姐夫?” 若是换成旁人,赵幽此时巴掌已经呼上了。 就因为她是夏桉,是一直令自己心痒不已的人,他才能控制住最后一丝理智。 面对赵幽这副虚伪到恶心的嘴脸,夏桉忍不住还想要讽刺他几句,此时,盛枷却突然出现在一侧:“夏桉。” 她酝酿好的话卡在嗓子眼。 赵幽不悦地看着盛枷:“你来做什么?火灾不是都已经查完了吗?我妻儿的葬礼,你就不必参加了。” “火灾是查完了,”他一把牵住了夏桉的手腕,“不过有些事,需要她去做。” 赵幽见他竟牵住了夏桉的手,急了:“你做什么,赶紧放开!我告诉你,他是我的妻妹,你不要太过无礼!” 盛枷眸子不屑地凝着他,然后牵着夏桉与他擦肩而过,目不转睛地朝着另一侧的长廊走去。 赵幽在他身后愤恨道:“哎,你?!” 夏桉就这样被盛枷牵着,进了长廊,又一直跟着他走到了长廊的尽头。 见四处已经没有人,她从盛枷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腕。 “大人是不是以为我又要做什么傻事?放心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她认为经过昨晚的事,盛枷似乎过分敏感了,她不过是与赵幽说几句话,他就以为自己又在惹事。 盛枷却是没有理她,单手负背继续朝前走。 “是真的有事要你做,跟我回大理寺。” 夏桉一顿:“啊?” 盛枷回身看她:“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夏桉反应过来:“哦。” 赶忙抬步跟了上去。 - 大理寺。 一个下官将那个失声的男子带了上来。 夏桉当着盛枷和程鸽的面,对着男子喉咙仔细查看了一番,又在他的脖颈处捏了捏。 问那人道:“你是不是受过什么外伤?” 那人立马朝着自己的喉咙又拍又打,激动地朝着夏桉不住地比划。 夏桉却是看不明白。 程鸽解释道:“此人遭遇了劫匪,他的喉咙应是在与劫匪搏斗的中,被劫匪踩了一脚。当时被打晕了过去,等醒来之后,喉咙就发不出声音了。” 夏桉点头:“那就对了,他喉咙里因为受力挤压产生了的血肿,声带受了压迫,导致他暂时失音。” 下官将那人带下去。 程鸽惊诧道:“夏三,你还真是一针见血啊,我之前请了好几位郎中,都找不出确切原因,你一看就明白了。” 单从外表看,确是难以找到他失声的原因,他喉咙里面看着肿得也不算严重,很难和失声联系到一起。 夏桉也不过是因为此前遇到被打失声的情况,才能推测出此人说不出话的原因,当然,也都是拜赵幽所赐。 夏桉淡笑解释:“我就是恰巧看过这方面的医案。” “那,他这能医好吗?” (/ht。 第596章 你外祖父的事,你了解多少 夏桉问道:“此人是?” “此人是一个案子的唯一幸存者,他还不识字,所以现在只能等着他能开口,为案子提供线索。” “什么案子?” “一六品官员,在郊外被劫杀。” 朝廷命官被劫杀,那是要案了。 夏桉点头道:“我试试,如果幸运的话,两个时辰后,他或许能发出点声音。” 能发出点声音,也够了。 程鸽:“那太好了,若是有他的口供,下面的人或可省去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夏桉道:“我现在就去采买药材,为他熬药治病。” 程鸽赶忙制止她,看了盛枷一眼。 十分客套地道:“你只管开方子就好,抓药熬药,自有下面的人去做。” 夏桉想了想:“也好,但有一种药需得我亲自调。” “那好说,”程鸽眸子转了转,“对了,你这至少还得在这待两个时辰。这样吧,我顺便让人你买些点心之类的回来,还有,你要喝什么?不如从醉云楼给你定一壶茶?哦对了,我记得你喜欢吃松子是吧,一并给你买来。” 夏桉赶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正事要紧,再说我也不是来做客的。” 程鸽道:“诶,我大理寺有个规矩,凡是来帮忙的,均要奉为上宾,好好款待,是吧大人?” 程鸽朝盛枷递了个讥诮的眼色。 盛枷掩嘴轻咳了一声,坐回到了座位上。 程鸽道:“你看,大人都交给我安排了。” 夏桉觉得莫名。 大理寺真的会有这种规矩? 程鸽兴致勃勃地去将事情吩咐下去。 昨夜盛枷不顾一切冲进火里的那一刻,程鸽心里万分笃定,大人心悦于夏桉,且已经用情至深。 只是他眼下这般的死性情,哪怕爱到了骨子里,恐也不会主动出击。 做为下属,大人的心腹,他就应该为大人的终身大事着想,给他创造机会。 谁知道呢,没准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二人就擦出火花了。 - 药取回来后,下人按方熬制汤药。 有一部分药粉夏桉留下,她要亲自做药丸。 程鸽则将买来的吃食摆了一桌,邀请夏桉坐下享用。 盛枷正在一旁端着一部卷宗看,程鸽一把上前将他手里的卷宗抽走。 “大人,这卷宗我来整理就行。你也喝喝茶,吃吃点心,休息一下。” 说着,他将案上的卷宗一并收走,一边退出屋子一边道:“我去看看他们药熬得怎么样。” 出了正厅,他砰地一下,还将外头那个从来不关的大门给合上了。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桌上摆着醉云楼上好的碧螺春,几盘精致的点心,还有松子等坚果。 夏桉和盛枷就这么被安着对桌而坐,气氛有一丝丝奇妙地尴尬。 这,怎么还有种茶话会的味道? 夏桉顿了须臾,一把拎起一旁的药粉起身。 “大人你慢用,我去外面做药丸。” “就在这做。” 夏桉一怔:“啊?不,不方便吧,这药粉有味道,我怕熏到你。” 盛枷道:“坐下。” 夏桉心里顿时有些紧张,他不会是要跟自己表明心意吧,她可没有做好应付地准备。 盛枷抬眸看她,夏桉眼里流露出一丝躲闪。 盛枷淡淡出声:“有关你外祖父,有几句话要问你。” 夏桉木了木,顿时放松下来:“哦。” 原是自己想复杂了。 她带着药粉踏实地坐了下来:“大人问吧。” 盛枷端起茶壶,倒出一杯茶,推到了她的面前. 夏桉赶忙道:“谢大人。” 盛枷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对你外祖父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提起外祖父,夏桉不自觉目光严肃起来:“我听说过。但不多,只知道那时苏府一夜之间被封查,阖府都被判了流放,我娘当时是因为我父亲,才得以留在京城。” “可知是什么原因?” “小娘不太愿意同人提及此事,府里对外祖父的名讳也多有忌惮,所以我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大人为何今日想起问我这些?” 盛枷垂眸又喝了一口茶:“听说,你外祖父曾经是一代大儒,学子满京城。” 夏桉无奈一笑:“这个我倒是知晓一些。我父亲也是外祖父的学生,因此才在危险之际极力保住了我小娘。” “夏侍郎?” “对的。” 盛枷若有所思地点头。 药丸的制作不算麻烦,夏桉又花费了一会儿功夫就做好了。 她拿着药丸道:“大人慢用,我去将这个让那个失声的男子服下。” 盛枷点头。 - 程鸽正有些得意地端看着眼前那扇合紧的大门,却见门突然之间就开了。 才不到两刻钟,夏桉就走了出来。 他赶忙道:“怎么,点心不好吃?还是茶不好喝?” 夏桉向他示意手里的药丸:“刚刚那个人呢,这个需得给他一并服下。” 程鸽伸手道:“行,这个交给我就行,你只管进去吃好喝好便可。” 夏桉一把攥紧药丸:“程大人,你今日有点奇怪啊。” “啊?有吗?” “从前可没见你如此热情招待过我。” “嗨,你这不是帮了我们大忙吗?我自然是得将你奉为上宾,听我的,回屋里坐着等着,剩下的我来。” 夏桉道:“不行,这药丸服下后,我得亲自盯着那人,为他治疗。” “啊?不用这么麻烦吧?” 夏桉道:“带路吧。” 程鸽见状,只能朝屋里叹口气:“好吧。” - 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治疗,那人喉咙终于可以发出微弱的声音,他自己也是憋地难受得紧,这见能说出话来,就开始心急如焚地讲起他们在郊外的遭遇。 大抵就是,他们本是陪着自家大人出城串亲戚,回来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群蒙面匪徒,他们先是挡了道,用刀剑相逼,逼着他们大人交出了身上所有的银两和值钱的东西,就连他们身上的衣物也不放过。 以为他们抢了东西,就能放了他们。 谁知这群人完全不讲道理,上手一刀就将主人的脖子给抹了,接着又连着杀害了夫人和姑娘,最后砍杀他们这群下人。 他是因为打杀中被踢晕了过去,才侥幸捡了一条命。 夏桉感觉自己不宜多留,毕竟涉及案情,盛枷和程鸽恐怕有很多事要做。 “大人,此人再按照我的药治一治,喉咙就可恢复,如今他已能开口,我就先走了。” (/ht。 第597章 像犯了天条 夏媛丧礼过后,魏氏有一种怅然的虚脱感。 前天晚上,她是下了决心希望夏媛就这样死掉的。 可这夏媛真的死了,她一方面觉得获得了极大的解脱,一方面又不禁反复回忆起,当日夏媛追到王广泉私院向自己讨债的情形。以及她那日同自己说的那几句话。 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会是她们母女的诀别。 毕竟生养了一场,说毫无感觉是不可能的。 她躺在榻上,声音发虚地道:“我倒是没有想到,她还能有打翻烛台自我了断的勇气。” 姜嬷嬷道:“媛姐儿生来最怕疼,女子生孩子那是走在鬼门关上,想来定是她承受不住那种痛楚,所以才走了绝路。” 魏氏叹了口气:“她平日里最爱美,没想到最后走得这样难看。” “夫人,事情都过去了,您也别多想了,我已经让那日见过绿眉的下人将嘴闭紧了,这件事总归不会扯到您的身上。就当是媛姐儿自己的劫数吧。” “嗯,知道了。幸好我还有纬儿。” “是的,咱们大公子是人中翘楚,将来夫人只要想着扶持大公子就好,以后再也没有人给您添堵捣乱了。” “是啊。” “这次因着媛姐儿的死,老爷也解了您的禁足。那苏宛心会管什么家?到时候我们扯出一桩事,告到老夫人面前去,这中馈令牌就又回到了您的手里。夫人往后安心做侍郎夫人就好。至于银子嘛,还可以慢慢想办法赚。” 这一席话说的魏氏心里很是舒坦。 虽有诸多不顺,但日子朝前看,总归差不到哪里去。 魏氏挑了挑唇:“你呀你,这么些年啊,幸好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当是寂寞死了。” 姜嬷嬷听了,感怀道:“若是没有夫人,我同样也没有劲头活着,是夫人成全了我才对。” - 永定侯府里,绿眉这一整日心里都慌得厉害。 昨晚经历之事,一直如噩梦般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中途被人砸晕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待在一个无人的厢房里。 外面吵吵嚷嚷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走出来一看,吓得差一点魂飞魄散,夫人的屋里竟是起了大火。 这火定不是官府通报的那样,是夫人不小心打翻烛台,葬身火海。 世子夫人即便自己不想活,也绝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烧死自己的孩子。 所以,背后的原因令她毛骨悚然。 她心里惶惶一整日,她毕竟只是个婢子,这大火若是人为,那一定是府里的主子。 既然如此,对方会留下她吗? 会不会设法将她灭口? 好在这一日,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在意过她,也没有哪个主子看她的色眼不对。 眼下自己应该是安全的。 不过还有一件事,令她心里很是不安。 世子夫人昨夜交给她的那一份血书,她醒来时发现不见了。 她躲在一角,一个人默默地对着夏媛的灵堂眼含泪光。 “世子夫人,我对不起你,血书我没有保存好。在这侯府里头,奴婢人微言轻,自身难保,也只能为你做到这里了。你到了天上,一定要和小世子好好地。” 说完,她抹了把眼角,转身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 云芷阁。 灯火下,夏桉看着夏媛用红色血迹写下的血书。 须臾,她将血书合上。 血书上面的内容,字字泣血。 上面写了魏氏对她的见死不救,描述了魏氏曾放印子钱偷偷敛财,还写出了,魏氏与王广泉偷奸苟且之事。 落款是给夏舒纬。 双鹤道:“姑娘,这封信,我们何时替二姑娘转交给大公子。” 可以想象夏舒纬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该有多炸裂。 这是夏媛在含恨濒死之际,做的最后地挣扎。 她不甘心,想拉着自己那无情无义的母亲陪葬。 她的这封信,倒是正中夏桉的下怀。 原本夏桉也是想让魏氏走这条路。 她淡声道:“快了。” - 再说宁舫天的院子这边,正月十六一大早,琥珀出街采买了两身行头,一身是给自己的娘子装扮,一身是给双鹤的郎君装扮。 毕竟要抱着孩子出城,还是要准备充足,以免引起路人的侧目。 夜里双鹤宿在门边的一间厢房里,琥珀买了衣裳回来,进了院子,直接匆匆推开了双鹤的房门:“双鹤,你快将这身衣裳……” 霎时间,她猛得转过了身,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从头到脚全都麻了。 而屋里头的双鹤,恨不能原地去世。 他也准备着要换身衣裳,所以就在刚刚,他将自己脱光了。 琥珀简直无地自容,激恼地道:“你,你怎么能随便脱衣裳!” 双鹤则是满脸霎时涨得通红。 她连忙一把拾起衣裳遮住自己:“我?你,你?” 琥珀嚷道:“你什么你?你不要脸!你没羞!” 双鹤喉咙紧地要喘不过气:“我?” 他简直有苦说不出,他在自己的屋里换衣裳,招谁惹谁了? 他也是羞得要死好嘛? 再说,现在是自己被她看光了。 这辈子除了自己的父母,还从没外人见过自己不穿衣裳的样子。 此时吃亏地难道不是他? 可对方毕竟是个女子,双鹤又岂能将责任推于她身上。 他紧张地吞吐了好一会儿,结结巴巴挤出了几个字:“对,对不,对不起。” 琥珀感觉自己从脸颊到耳根,都快烫熟了。 她一把将手里的衣裳丢到了地上。 “你换上这个,我们,我们尽快出发。” 说着激恼地冲出门去,将门一下子砸上。 双鹤被砸地身上一震。 为什么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却感觉好像是犯了天条。 - 穿好衣裳,二人便出了门。 上了马车,双鹤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提议道:“我们从北城门出城,往北走吧,北面民风质朴,孩子应该会长得很好。” 琥珀反驳:“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往南面走,小孩子就应该长在春暖花开的地方。” 琥珀向来性子直爽,主意也正。 双鹤感觉自己找不到理由反驳她。 再说经过刚刚的事,二人之间有一种强烈的别扭。 双鹤驾着马车,一路朝南城门行去。 - 出了城门,他们继续一路向南,中午沿途的一个小馆简单用了膳,又行了一个下午,傍晚到了一个叫池寿县的地方。 (/ht。 第598章 听老板娘的,就一间。 一直听闻寿池县以盛产药材而出名,京中很多的药材都是从这里运过去的。 盛产药材好啊,若是能在此处寻到适合的人家,那这孩子将来起码生病用药比较方便,说不定也能习得些医术,好好长大。 他们在城里找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落脚。 抱着孩子进了客栈,一个中年女子很是热情地迎了上来。 “哎呦,两位客官里面请。你们是用膳啊,还是住店啊?” 双鹤道:“住店。” “请问二位想住什么房间?” 琥珀道:“人字号即可。” “好,一间人字号。” 琥珀赶忙道:“不是一间,是两间。” 老板娘盯着他们看了看,试探着问道:“小两口吵架了?哎呦,这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可不要学那些分房睡的,睡着睡着就睡离心了。我倒是喜欢你们多要一间房,但就怕这郎君不愿意吧?” 琥珀感觉脸上一阵羞红:“不,不是。” 双鹤进城起,目光就一直在四处梭巡,此时脸色有些严肃:“听老板娘的,就一间。” 琥珀朝他一拧眉。 老板娘道:“这就对了。” 老板娘找了钥匙,乐呵呵带着他们上了二楼,开钥匙送他们进了屋。 “二位先歇着,吃的喝的这就送来。” 出屋子之前,她突然转过了头:“对了,提醒二位,若无特别的事情,夜里千万莫要出我这客栈。” 然后出了屋子,将屋门严严实实合上。 琥珀将孩子放到了榻上,朝着双鹤道:“双鹤,你我总不能真的睡一间房,总之我们本就是演戏,我不能与你同屋睡觉。” 双鹤却仿若没有听到,他面色严肃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朝着街上来回巡了一眼。 “这池寿县,看着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我们进城的时候明明不算晚,但街上行人甚少。我刚刚发现这客栈里也没什么客人。我们俩穿着如此普通,那老板娘都热情地将我们奉为上宾。还有,她刚刚说的那句话,好像也不简单。” 琥珀自然是没有双鹤这般地警觉性,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难免有忐忑。 “那会是怎么回事?” 双鹤将窗户合上:“还不知晓,现在天色已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再上路。我们且在这里凑合一晚,听老板娘的,不要出门。” 琥珀不解:“这城里多是药商,会有什么危险的事?” 双鹤道:“我觉得倒也不至于闹匪患。你放心,我不会在屋里睡的,等熄了灯,我就出去。 这时,榻上的孩子哭了起来。 琥珀赶忙又慌乱地来到了榻前,将孩子抱了起来:“哎哟表姑娘,别哭了,别哭了别哭了。” 琥珀其实今日这一路也没有闲着,照顾一个婴儿远比想象地要繁琐。 一会喂羊乳,一会儿换尿垫。 一会儿又不知何故的哭闹。 一会儿又怕她着凉。 早晨整整齐齐盘好的发髻,此时早已折腾地凌乱不堪。 双鹤这个时候才发现,琥珀整个人看着都憔悴了一圈。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伸手道:“要不,我帮你哄?” 琥珀身子一躲,没有理他。 - 晚上二人用了晚膳,将孩子安顿好,双鹤就拾趣地出了屋子。 琥珀将孩子哄睡,才终于倒头睡下。 睡得朦朦胧胧之际,突然听到街上一阵混乱。 隐隐传来打架的声音。 琥珀猛得惊醒,一把抱住了表姑娘。 接着就听到楼下声音越来越大,不知有什么武器还甩到了屋子里的窗户上。 表姑娘一下子被惊地哇哇大哭。 琥珀慌了神:“双鹤,双鹤!” 接着,窗户又一阵响。 她惊得抱着孩子冲出了屋子,朝楼下走去,顺着大门就要往外走。 街上一个壮汉举着根粗壮的木棒,正堪堪对着她。 她“啊”地一声闭紧了眼睛,紧接着,一个结实的肩膀将她揽住,将她抱进了客栈里。 好在那壮汉倒是没有跟进来。 琥珀身上一阵战栗,吓得声音都抖了,嗔怒着对双鹤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双鹤:“你不准我进屋,我便到房顶上打坐了。” 琥珀紧紧护着表姑娘:“刚刚都要吓死我了。” 这时,老板娘闻声跑了出来。 “哎呦,不是让你们不要出客栈吗?街上夜里乱!” 琥珀指着街上乱哄哄的人道:“那些都是什么人啊?是不是打家劫舍的啊。” 老板娘安顿她坐下,给他们倒了热水。 披着棉衣道:“那些人啊,都是我们本地人。” 双鹤奇怪:“本地人?你们这里,不都是药商吗?” 老板娘无奈道:“是药商。我们池寿县盛产药材,多数人都是靠着药材维持生计。这药商多了,他也麻烦。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派系,为了争夺生意斗来斗去,动不动就在夜里约架。刚才街上的,差不多四伙人,分别是不同派系。他们这么闹,都将我们池寿县名声搞坏了,现在我们这些客栈,都快被他们闹倒闭了。嗨。” 琥珀不可思议道:“药商,也这么打架?” 老板娘摇摇头:“为了争抢客户,跟山匪也没什么区别。” 琥珀心里一沉,如此风气,孩子养在这里可怎么得了。 老板娘转而又安慰他们道:“不过你们放心,这些人打归打,倒也不会伤害无关的人,只要在客栈里面,我们都是安全的。” 那也不行啊。 看来,这个地方是不适合的。 - 回到屋子,双鹤将砸破的窗户纸简单的处理了一下。 琥珀道:“我们明日一早就启程,再往南走走看。” 虽说这孩子是夏媛的女儿,可也是一条全新的生命,姑娘既然派他们二人一起来办这件事,肯定还是希望孩子能落到一个好人家里。不然跟留在侯府又有何区别? 双鹤点头:“池寿县确实不适合。” 琥珀将孩子放到了榻上,双鹤又要推门出去。 琥珀:“你去哪?” “我就在门外。” “你不准出去。” (/ht。 第599章 正经人家 到这会儿街上还是闹哄哄的,虽说老板娘说客栈里面没事,但琥珀还是觉得心惊胆颤。 双鹤听了她的命令,立刻停住了脚步。 琥珀瞅着他:“你,就在屋里待着,别出房间。” 双鹤转过身。 “行,我不走,我就坐在这儿,你带着孩子睡吧。” 说着,他将手里的剑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琥珀这才重又搂着孩子躺了下去。 街上打打杀杀,差不多折腾了一晚上才消停。琥珀虽然困得要命,但根本无法踏实入眠。 好不容易熬到了快天亮的时候,街上才渐渐消停下来。 这池寿县还真是奇葩啊。 如此折腾,都没有官府的人出来管一下。 清早,他们收拾好东西,简单吃了些吃食,就再次上了路,继续朝南走。 这回颠颠簸簸行了多半天的路,才又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县城。 这个县城叫洪仓县,从前他们了解不多。 不过进城的时候,街上的人都是如常的来来往往,看着倒是一派正常景象。 按照计划,他们照旧找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落脚。 琥珀今日显得比前一日还要憔悴些,原本养得水灵灵的脸庞,看上去都瘦了一圈。 进了房间,双鹤道:“将孩子交给我,你休息一下吧。” 琥珀却是没撒手:“你一个男子,如何会照顾孩子?” 她顶着憔悴的面容,将孩子放到了榻上,给她换尿布,擦拭身子,又给孩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最后重新用棉被包裹好,抱在怀中,一口一口给她喂羊奶。 双鹤目不转睛看着她做着这一切。 从前一直以为琥珀性子大大咧咧,可能不会做什么细致的活。 却没想到,她照顾起刚出生的婴儿,竟是细致入微,疲而不倦。 他不禁脱口而出:“将来你一定会是个好娘亲。”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琥珀愣怔了一下:“啊?” 双鹤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话多了。 “啊我是说,你说,二姑娘过去那样对我们三姑娘,她若是知道我们此时如此费心地替她安顿孩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那日琥珀一直守在门外头,不太知道姑娘在夏媛的房里都发生了什么。但为姑娘开门之际,她听到了夏媛最后说的那句“对不起”。 她目光落怀中的婴儿身上。 “二姑娘用一场大火了解了一切,定是放心了地。母亲的债,也不好算在刚出生的孩子身上。这应该是姑娘对二姑娘最后的仁慈。更何况二姑娘已不在,人死债消,我们其实都希望这个孩子能好。” 双鹤点头:“是的,希望在这洪仓县能为她寻到适合的人家。” 晚上,他们没有在客栈用膳,而是去了个茶肆。 茶肆消息多,容易打探人家。 二人抱着孩子进了茶肆,要了素面和茶水。 然后坐下侧耳听着茶客们的闲聊。 茶肆的老板娘看上去八面玲珑,不时地和茶客们开着各种玩笑。 准备好茶水,她给琥珀和双鹤端了过来。 随意看了眼琥珀怀里抱着的婴儿。 “呦,这孩子多大了。” 棉被的一角盖着孩子的脸,琥珀笑笑:“两个月了。” 那娘子看着琥珀,调侃道:“呦,这位娘子的年龄也不大啊,这么小就做了娘了,这位郎君有福气啊。” 双鹤不自然笑了笑:“是,是。” 琥珀眸子动了动,道:“可不是嘛,我是不想这么早就做娘亲的,可是这孩子说来就来了。我听说很多女子想要孩子,却是如何都要不上呢。” 那娘子突然被挑起了兴趣:“对对,就像城里那冯先生夫妇,二人都快三十了,日日求子,都没个动静。冯先生才学渊博,远近闻名,他家娘子开了个绣坊,绣技了得。这么好的一对人,就是这么一件事不如意,遗憾得紧啊。” 有个妇人在一旁附和道:“可别提了,那冯家娘子总是去北山的娘娘庙求子,上次我还见过一次呢。” 与她同行的妇人道:“这冯先生刚好是我家三子的先生,是个顶文雅的人。” 琥珀心中一动。 一个先生,一个绣娘。这不是正好。 她想了想,道:“诶,那这冯先生就没想着要纳个妾室,为她生子?” “冯先生和娘子感情笃定地很,日日都去绣坊接她下工,二人如胶似漆的,他根本就不可能会纳妾。只可惜他们子嗣福浅,这会儿若是天上掉下来个孩子,那他们两口子该高兴死了。” 琥珀与双鹤心领神会对视一眼。 出了茶肆,琥珀对双鹤道:“明日就去打探一下这对夫妻,我感觉如此蛮适合。” 双鹤应声:“嗯。明日我就去办。” 第二日,双鹤出去查看了一天,傍晚回到客栈。 琥珀问他:“如何?” 双鹤喝了一口茶水,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开口道:“我先是去了书院周围,了解了一下那位姓冯的教书先生。那冯先生是个秀才,学识好,为人谦逊,名声很不错。后来我又去了绣坊,冯家娘子与人说的一样,性子温和,蕙质兰心。一手绣活做得远近闻名,他们确实是一直是在求子,这个城里很多人都知道。” 琥珀点头:“可去他的家中看过?” “看了,冯先生父母都已不在,只有她们两口子和两个做事的仆从一起生活。家里人口也简单。” 琥珀觉得如此便很合适了。 她看了看怀中孩儿。 “父亲是个教书先生,母亲是个绣娘,也算是个正经人家。将来这孩子应该也会被教育得很好。” 双鹤道:“那我们趁晚上送过去?” 琥珀想了想,点头:“嗯。” 到了晚上,他们悄无声息来到了冯先生家门口。 琥珀最后看了眼篮子里熟睡的婴儿,摸了摸她的脸颊,虽原本她对这孩子并没有多喜欢。可毕竟自己亲自带了两日,还是有了些感情。 “希望你能平安快乐的长大。” 将篮子放在了冯先生家门口,敲了敲大门,双鹤立刻带着琥珀,跃到了对面的房顶。 夜色下,二人紧张地盯着下面装着婴儿的篮子。 (/ht。 第600章 听墙角 不一会儿,大门果然开了,走出来一个做事的婆子,那婆子一下子就看到了地上装着孩子的篮子。 猛得捂住了嘴巴。 “夫人,夫人——夫人你快来看!” 不多时,门内又走出来一个长相清秀的娘子,那娘子见了地上的篮子,立刻惊得说不出话。她先是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蹲下来看篮子里的孩子。 “夫人,这孩子跟您有缘啊。” 冯家娘子轻轻地将孩子从篮子里抱了起来。 慈爱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惊喜。 婆子道:“我们赶紧将孩子抱进去吧,一定是您多方求子,感动了上天,这孩子是天赐啊。” 冯家娘子神情顿了顿,回眸看了眼院子里,又激动地盯着孩子看了看,须臾,道:“走,快点关门。” 说着,她回身将孩子抱进了院子。 琥珀盯着合上的院门。 “她犹豫了。” 双鹤:“啊?” “我说她犹豫了。” 双鹤:“也不算吧,毕竟是个活生生的婴孩,她有些反应也算正常。” 琥珀拔高了声音道:“犹豫一秒都不正常,若她真的一心要留下孩子。” 双鹤:“……” 自从那天早晨那一幕之后,琥珀这两日每次跟他说话似乎都带着气。 双鹤心里憋屈,可又不敢反驳她。 琥珀站了起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将孩子给他们。” “那怎么办?” 眼下孩子已经被抱了进去,也不好现在就进去抢回来。且琥珀也说不好自己的感觉是对还是不对。 “我们,我们先不走了,先在城内待两天看看情况。” 双鹤想了想,京中夏桉身边他已经安排了人保护,且如今夏媛刚死,倒也没有什么大事。这边孩子送出去,观察两天也好。 “也行,听你的。” 琥珀斜了他一眼,起身道:“赶紧带我下去。” 二人回了客栈,夜里,琥珀睡床上,双鹤在地上打地铺。 孩子冷不丁被送到了陌生人的手里,琥珀反而更睡不着了,在榻上总是辗转反侧。 这两日双鹤也累了,倒是倒头就睡。 听着双鹤均匀有力地呼噜声,琥珀心里越加有些憋气,一会将耳朵捂住,一会儿又用被子蒙住头。 半夜里,双鹤睡着睡着,想起夜。 他翻了个身欲起身,刚睁开眼睛,整个人惊得一个激灵。 只见琥珀蹲在他身边,正直勾勾地瞅着他。 “琥、琥珀?你,你要做什么?” 琥珀双眼无光地站了起来,有些不自然道:“没做什么。” 兀自脚步虚浮地走回了榻上。 双鹤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样子。 “你,你也不用都太过担心,那家人如此想要孩子,孩子应该是没事的。” 琥珀轻声道:“行了,你睡吧。” 她刚刚本来想掐他鼻子来着,后来又觉得,不光她辛苦,双鹤也很辛苦,总不能她睡不着也不让他睡。后来又不自觉地盯着他那张刚毅的脸和起伏有力的胸脯看了好一会儿。 多少是有些失态了。 - 到了第二天,琥珀假装成客户,来到了冯家娘子的绣坊。 冯家娘子看起来有些憔悴。 琥珀看着她道:“娘子,我想绣一个帕子。” 冯家娘子声音柔和:“请问姑娘想要什么图样?” 琥珀想了一瞬,脱口而出:“仙鹤吧。” “仙鹤?这个倒是特别,可以的,姑娘交了定钱,傍晚就可以来取。” 琥珀点头:“那就谢过娘子了。” 这个冯家娘子倒是个亲切温柔的人,而且看她状态,昨夜定是为了孩子熬了夜,肯定是用了心了。 不过出了门,琥珀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为何要她绣仙鹤啊? 傍晚的时候,她过来取帕子。 冯家娘子将帕子递给她看:“姑娘看看满不满意,若是哪里觉得不好,还可以改。” 那仙鹤绣得极为精巧,脚下还踏了两朵云,仙气飘飘的。 琥珀微笑着道:“娘子绣工了得,这个我很喜欢。只不过这朵云,能不能再绣大一些?” 冯家娘子道:“自然可以,姑娘稍候。” 说着,便好脾气地拿起绣针要改。 这时,一个丫鬟进来道:“娘子,冯先生来接你了。” 冯家娘子手上的绣针一顿。 迟疑了片刻,对琥珀道:“实在抱歉,今日无法为你改了,不若你明日再来,我明日一早定替你改好。” 琥珀目光在她的脸上驻了驻。 “这个,应该需要不了多少时间吧?再说现在天色还早。” 丫鬟道:“这位你姑娘,你不懂,我家先生特别黏我家娘子,他要接娘子,那是一刻都等不了的,必须马上就要娘子与他一起归家。” “那也不差这一会儿功夫吧?” 却见冯家娘子已经开始收拾绣针。 “姑娘,实在抱歉,我真的得走了。” 说的似乎是冯先生很在意娘子,可琥珀却没有从冯家娘子的脸上看到任何幸福感。 “哦,这样啊,行,我明早再来。” 回去后,双鹤问她:“你觉得如何?” 琥珀思索了一会儿,道:“我想去听他们两口子的墙角。” 双鹤:“……” -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是对的。 入夜后,双鹤用轻功,带着琥珀潜入冯家的院子,然后隐在了冯家夫妇的墙根底下。 一开始还好,屋内没有什么响动,那冯家娘子一直在哄孩子。 突然,传来了冯先生的说话声:“今天我去接你的时候,为了让我多等了一会儿功夫?” 声音是质问的口气。 冯家娘子赶忙道:“夫君,不是的,今日有个顾客绣样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我便同她多说了几句话?” “顾客重要,还是我重要?”声音低沉,带着丝威压。 “自然是夫君重要。” “那下次便不要让我再等。” “是。” 琥珀不禁握紧了拳头。 这时,冯先生起身:“将孩子交给容妈,该歇下了。” 冯家娘子道:“夫君,今夜就让这孩子与我睡吧,我想亲自照看她。” “不行。” 冯家娘子央求:“夫君!” 冯先生重重将手里的书本摔到桌子上,冷喝一声:“我说,不行!” 孩子听到声音,惊地“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ht。 第601章 你与别人生孩子,为夫怎么办? 孩子一哭,冯家娘子便心疼地将孩子抱起来哄。 “宝宝不哭,宝宝不哭……” 这时,那冯先生将孩子从冯家娘子的怀里一把夺过,摔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只听得孩子“哇”的一声,哭地声音更大了。 冯家娘子道:“夫君,你做什么啊?” 冯先生道:“我说过很多次,即便有了孩子,也不能影响我们夫妇的正常生活,你是不记得了吗?” 琥珀心疼地一下子就想站起来,进去将孩子夺回来。 双鹤身后拦住了她:“莫冲动,不能让他们见到我们,一会儿我来。” - 两刻钟后,双鹤从下人房里偷偷将表姑娘带了出来。 琥珀在街上一把接过孩子,心焦地仔细查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孩子没有事,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她心疼地搂了搂孩子,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杀千刀的,那姓冯的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竟如此对待一个婴儿!” 双鹤看她难过心疼的样子,道:“抱歉,是我提前没有将这个人打听清楚。 “你还有脸说,你不说那冯先生这好那好的吗?他就是这般好的?” 双鹤被说得心虚:“我也不曾想他在家中与在外面竟是两种面孔。” 琥珀疼惜地摸着孩子的脸,朝着双鹤不悦唠叨道:“孩子若是在冯家长大,有姓冯的这样的父亲,未来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若是那样的话,我们如何跟姑娘交代?幸亏回来看了一眼。” 她瞪着双鹤道:“你真是白长了六尺高的大个子。” …… 回到客栈,琥珀也不愿意理双鹤。 双鹤要刚帮她打热水,她不用。 双鹅还要帮她洗尿布,她也不用。 琥珀从前不是这样的,自从那天早晨的事情之后,她这一路都跟自己别别扭扭,今日这件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越发的差了。 双鹤心里觉得郁闷。 他自己打好地铺躺下,琥珀和孩子也上了床。 他正合眼要睡,却听到琥珀又朝他嘟囔了一句:“睡睡睡,你睡地着吗?” 双鹤感觉自己心里的某根弦像是断了,忍不住委屈地开口道:“琥珀,我知你是因为那天早晨的事,一直看我不顺眼。可是,那天早晨被看光的人明明是我,依照我们老家的说法,这种情况你是要对我负责的。我都还没有要你负责,你作甚总是朝我气哄哄的?” 琥珀闻言,忍不住瞪着眼睛坐了起来。 “我对你负责?” “啊,当年我娘就是看了我爹洗澡,所以才嫁给了我爹。” 琥珀:“……” - 到了第二天,琥珀起床后,别别扭扭对双鹤道:“去准备马车,我们今日去北山的娘娘庙?” 虽然口气生硬,但态度明显平和了些。 昨个晚上,双鹤的话把她惊地够呛。 平日里只听说男子占了女子便宜,要对女子负责的,还第一次听说,女子见了男子身子,要对男子负责的。 可双鹤因着父母的关系,对这种观念竟是笃定不已。 且据他所说,他从小就守身如玉,不让任何无关的女子靠近自己的身体。 自己的身体,只能留给未来的娘子可能。 所以出发那日早晨的事,将他弄得不知所措,这两日自己跟他无端置气的时候,他心里也是纠结得厉害。 而琥珀也意识到,自己确是因为那件事,对他态度恶劣了许多。 可实际上,这件事双鹤又没有做错什么。 自己也没吃什么亏,反而“失贞”的人,其实是他。 经过昨晚的沟通,琥珀心里有点七上八下,觉得她不好再与他别扭下去了。别哪天他真的要自己负责咋办? 双鹤听说要去娘娘庙,问道:“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琥珀刚想骂他榆木脑袋,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忍住了。 “那个,你不记得那个茶馆里的人说吗?求子的人,都是去娘娘庙烧香祈福的。” 双鹤恍然:“对啊,那里面都是想要孩子的,一定更容易找到适合的。” - 到了北山,要行长长的一段台阶才能上到娘娘庙。 这里果然香火旺盛,成群结队的娘子妇人来到此处,拾阶而上,乞求子嗣。 琥珀抱着孩子,行一段,歇一段。 不时看着来来往往的妇人,听着她们的闲聊。 双鹤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这几日因为照料孩子而越发沧桑的样子,心里越发有点不忍。 他道:“还是让我替你抱吧?” “不用,你不会。”琥珀道。 行了一会儿,他们在路边的石头上歇脚。 双鹤道:“你也别着急,你看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定是能为表姑娘寻到适合的人家。” 琥珀:“求子的门户很多,可我们这次一定要擦亮眼睛才行。” 歇好脚,他们继续缓缓朝上走,行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一个妇人爽朗的声音。 “你给我走快点,你知道头香有多灵吗?就因为你起晚了,今日又错过了。” 接着,传来一声气喘吁吁地男子声音:“娘子,你看这里都是女子来求的,你说你带着我来做什么?” 妇人道:“人家大师说了,男女同求会更加灵验。若非如此,你以为我愿意带着你来?” 男子道:“行了,我这不是听话陪你来了嘛!”他朝上看看,“天,还有那么高啊,娘子你每次都是爬这么高吗?” “废话,你以为呢!若非你没用,连着给我种了五个带把的,我用得着这么辛苦吗?我就是想要一个女儿,怎么就这么难。” 男子道:“我也讨厌带把的,可他们就是排着队的来,为夫也没办法啊?可是夫人,你都连着求了三年了,到现在也没动静,会不会就是命里无女啊!” “你少跟我废话,快点走,我才不信什么狗屁命运。我就是要个女儿。” 琥珀不动声色跟在了这两个人的身后。 到了庙里,二人虔诚地上了香。 那妇人在送子娘娘前念念祈祷了好一会儿,拜了又拜,才起身离开了庙里。最后还在案上留了一大摞香火钱。 出了庙门,那娘子突然感怀地叹了口气。 “我刚刚一下子想明白一件事。” 她夫君问道:“什么事?” “若是与你生,下一胎十有八九还是个带把的。” 那男子急了:“你何意,你要与别人生?那为夫怎么办?” (/ht。 第602章 抚平了心里某个皱巴巴的角落 那娘子白了她夫君一眼:“给我闭嘴!我是说,我可以去抱养一个啊。” 男子听了,一乐:“对啊,我们可以抱养,保养好啊,保养确准是个女儿!” 二人就这么叽叽喳喳下了山。 待他们二人走后,琥珀将孩子交到双鹤手里,然后取出一块碎银走到门旁的道姑面前:“师傅,这香火钱您收下。” 道姑感怀颔首:“多谢施主。” “敢问道姑,可认得刚刚离开的那对夫妇,我见他们夫妇同来,倒是特别。” 那道姑笑笑:“你是说花娘子和李员外吧,他们二人确是特别,别人一心来求子,只有他们一心想要个女儿。” “花娘子?抱歉,我初来乍到,没听说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哦,那花娘子和李员外是城中的粮商,都是热心肠的好人,家中开有粮铺,常年在城里施粥,每次来了庙里,也都会留下香火钱。但愿他们夫妇能够如愿。” 琥珀心里动了动:“原来如此。” 下山后,她又和双鹤打听着来到了这对夫妇施粥地方。果然,见到那花娘子正在粥棚里忙碌着,他夫君许是爬山爬得累了,在一旁坐着悠哉的休息。 一直到了午时,他们夫妇才离开。 - 还是一样的方式,入夜后,琥珀和双鹤抱着孩子来到了他们家门外头。 这院子在城中也算是大户人家。 院子里传来阵阵男孩打闹的声音,很是热闹。 双鹤道:“家中开粮铺,吃喝不愁,夫妇心善,是个良善之家。上面有五个哥哥,会受尽保护,主要是他们一心想要女儿。所以,表姑娘到了他家里,应是会被善待。” 他看看琥珀,“果然还是你的办法好,如此才能找到这样的好人家。” 琥珀点头,将怀中孩子轻轻放进了地上的篮子里。 “但愿这一次,没有再送错人家。” - 不多时,那花娘子和李员外在仆从惊愕地招呼下,见到了门外嘤嘤哭泣的婴儿。 花娘子好奇地撩开被子,当看到是一个女娃之后,惊喜地喊叫出声。 李员外一张圆嘟嘟的脸跟着笑得像一朵花。 全家人拥着孩子高兴地进了院子,合上高高的院门。 角落里,琥珀和双鹤走了出来。 双鹤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琥珀轻轻摇摇头。 “回客栈吧。” - 心情跌宕起伏了好几日,琥珀真的是累了,这次回到客栈,还没等双鹤打来热水,她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双鹤打水回来,看着榻上短短几日清瘦了一大圈的琥珀,替她盖好了被子,轻轻放下床帐。 今夜他们两个人都可以睡个好觉了。 - 次日临行前,琥珀执意要再去李员外家看一眼。 她想最后在确认一眼。 到了李宅所在的胡同,只见巷子里热闹得紧。 像是办什么喜事。 他们走到了李宅门口,才得知今日宅子有喜,李氏夫妇喜得一女,今日大摆宴席,宴请宾客。 只见花娘子在人群中抱着婴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琥珀眼里一阵温热,转过头,头也不回地出了胡同。 姑娘宽厚,抵着心里的不适到夏媛身边救下表姑娘。侯府财狼之地,不堪托付。姑娘又应了夏媛最后的请求,带表姑娘走出侯府。 而今,李家家财丰厚,夫妇品德忠厚,更有五个兄长在上,如此,实乃良善之家。 她和双鹤,总算没有辜负姑娘的嘱托。 死去的夏媛,也可瞑目了。 - 办好了事情,二人驾马车回京。 一日后京城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回来后,他们赶回夏府,回到云芷阁与夏桉复命。 夏桉听了他们这几日遇到的事情,心里也跟着起伏了一场:“你们两个辛苦了。” 琥珀道:“奴婢不辛苦,这件事办妥,姑娘才能安心,奴婢不敢怠慢。” 双鹤道:“这几日,孩子一直都是琥珀在照顾,她比我要辛苦很多。” 夏桉看着清瘦了许多琥珀:“这几日活计让小五她们替你多分担,你多吃一些。” “谢姑娘。” 夏桉看着他们:“自今日起,我们所有人便将这件事忘了,世上再没有表姑娘。” 琥珀和双鹤,以及屋内的喜鹊齐齐颔首:“是。” “好了,赶了一天的路,你们也累了,快下去歇着吧。” 琥珀和双鹤一起离开了屋子。 他们走后,喜鹊道:“姑娘对二姑娘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夏桉在桌旁坐下,他们不知,于她而言,做完这一切,就仿佛抚平了心里某个皱巴巴的角落。 她的三个孩子都未能平安降世。 今生救下夏媛腹中的这个婴儿,也昭示着她这一世终于可以与永定侯府对抗。 - 过了正月十五,聂家人启程回淮州,夏光淳派人与夏姝一起启程,帮她回淮州办理和离事宜。 临行前,聂向荣主动来见了夏桉一次。 主要是想再要些药。 毕竟回了淮州,他还是想继续开枝散叶,而不是只要一个孩子。 夏桉对他道:“药我有的是,只要小姑姑这次能与你顺利和离,往后你给我送药钱,我便给你送药,公平交易,保聂府子嗣绵延。” 聂向荣这才放了心。 聂向荣对夏桉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她设计让自己一家人在京城勋贵面前丢了颜面,另一方面,她又用自己的医术,解决了困扰他多年的心病。 诚然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夏姝。可她帮自己解决子嗣大事,又怎能不算是聂府的恩人。 他最后对着夏桉客气道:“姑父与你,本是没有仇怨。从前我聂府有做得不妥的地方,我也会反省。你放心,我会妥善处理好与姝儿的和离事宜。过往种种,我们便都放下吧。往后你去了淮州,有事还可找姑父。” 夏桉疏离一笑:“感谢。” (/ht。 第603章 魏氏设计夺管家权 自从夏媛没了之后,魏氏在屋子里头闷了三日,便日日跑到禧寿堂伺候夏老夫人。 夏媛的事情,夏老夫人心里很难过。 谁家的女儿嫁出去,不希望能过得好好地。 唯独自己这孙女,竟能带着腹中胎儿死于大火。想想便觉得心里悲凉。 她以为,她都难过如此,想必儿媳做为生母,更是会痛彻心扉。是以,这日魏氏再次来到她屋里,为她煮茶的时候,她好生劝慰道:“你也不必日日都到我这屋里来。我屋里有温嬷嬷和贾嬷嬷,她们都能照料好我。你心里也不是滋味,好生在屋里头养着就成。” 魏氏道:“左右我一个人待着也会瞎想。如今,府中事务由苏姨娘管着,我难得落得清闲,正好可以有时间好好伺候母亲。且到母亲这屋里头,我心里还能平静一些,也省得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的。” 说着,她将沏好的茶端到了夏老夫人的手里面来。 夏老夫人接过茶:“出了这种事,我们活着的人也只能节哀。自明年起,府中连着三年不过上元节了,算是悼念媛姐儿。” 魏氏闻言,略有些哽咽:“谢母亲如此念着媛儿。” 她又端了糕点放到夏老夫人面前:“母亲,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核桃酥,是我亲手做的。您尝尝。” “你亲手做的?”夏老夫人有些意外。 “是啊,母亲你忘了,年轻的时候我就喜欢做糕点。只不过这些年事务繁多,撂下了。现在好了,倒是有大把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夏老夫人点点头:“是啊,这些年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你一个人操劳,如今你正好可以休息休息。” 这时,一个丫鬟进来给炭盆添炭火。 魏氏不经意看了她一眼。 继续给夏老夫人添茶。 过了一会儿,夏老夫人正喝着茶水,突然呛咳了一声。 接着,屋内隐隐飘起了黑烟。 以炭盆为中心,黑烟墨黑如漆,围翻涌着在屋内散开。 夏老夫人呛咳地越来越厉害,魏氏也跟着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她指着炭盆道:“快,快将炭盆给端出去。这炭有问题!” 门口守着的两个丫鬟见状,赶忙慌慌张张将炭盆给挪到了门外头。 然后众人撩开帘子,不住地将屋内的黑烟向屋外驱散。 夏老夫人已经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魏氏心疼地道:“母亲,您快喝口茶水,喝口茶水会好一些。” 折腾了好一会儿,屋内的黑烟才清除干净,夏老夫人不住地抚着心口,被呛地气息不稳,一直在喘。 “这个炭火,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屋里向来烧得是银丝炭,基本没有烟,刚刚这烧得是什么?差一点将她给呛晕。 刚刚添炭的丫鬟立刻跪了下来,紧张道:“回老夫人,这炭是今日一早奴婢从前院领的,就是平时那种炭,奴婢也不清楚这炭为何会冒烟。” 这时,魏氏道:“你将那炭拿过来,我看看。” 那丫鬟立刻点头:“是。” 丫鬟出了门,不多时,带了半篮子的炭回到屋内:“夫人,就是这个。” 魏氏起身,煞有其事从篮子里取出一块炭端看,又掂量了一下。须臾,又从篮子里取了两块炭查看,最后摇摇头。 “母亲,这炭火有问题。虽表面看着与寻常银丝炭无异,然而实际上是银丝炭里面质量最差的一种,常有炭火商以顾客不懂为由,拿着这种炭以次充好。” 夏老夫人道:“怎么会有这种事?这炭火是哪来的,谁采买的。” 那丫鬟赶忙道:“奴婢,奴婢听说自从苏姨娘管家之后,因为一些原因,辞了之前的炭商,这炭好像是苏姨娘新选的商家。” 魏氏眼里滑过讥讽之色:“啊,是苏姨娘选的吗?母亲,难道是苏姨娘为了节省开支,所以选了些便宜的东西?” 夏老夫人想了想:“将苏姨娘叫来吧。” “是。” - 不多时,苏氏被叫到了禧寿堂。 夏老夫人道:“我问你,如今的炭火商是你让换的?” 苏氏点头:“是的。” 苏氏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如实回答。 “为何要换?” 苏氏道:“回老夫人,因为上一家炭商最近总是缺斤少两,所以我就换了一家。” “换了一家,那你可验过货了?” “验了,品质是一样的。所以才定的这一家。” 魏氏追问道:“那价格呢?” “价格也是一样的。” 魏氏道:“妹妹,有些东西不是说验过就行了,有的时候即便查验合格,若是不擦亮眼睛,也容易被一些黑心商家骗的。同样的价格,你可知,这一家竟是以次充好。刚刚老夫人屋里点的炭火,竟冒出了一股股的黑烟来,老夫人被熏得咳嗽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苏氏一怔:“啊?” 夏老夫人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苏氏顿时觉得抱歉:“对不起老夫人,我不知道会出这种事,没想到他们竟会做这种手脚。” 魏氏体谅道:“也不能全怪你,这些年你也没有参与管家,难免经验欠缺。回头还是换回从前那家吧,他们给府上送了多年的炭火了,一直也没有什么差错。估摸着是因为你没有经验,不懂行,所以才出现了缺斤少两的问题。今日抽空我替你去找一趟吧。以后他便不敢了。” 苏氏这会儿恍然明白了过来。 感情,事情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是魏金花想要谋回管家权,所以联合外面的商家合起来耍弄自己。 目的便是想让自己出错,让老夫人认为自己管不好家,有问题还得她来处理。 这有问题地炭火,八成也是暗地里弄进来的。 而她的目的,显然是达到了。 自己现在根本无从争辩。 她微微颔首:“谢夫人提点。是妾身没有处理好这件事。” 夏老夫人道:“这管家之事,鸡毛蒜皮,却也有其中的门道。以后拿不准的地方,你可问问夫人,或者问问我。切莫随意做决定。这件事就这样吧。” 苏氏颔首是:“妾身知晓了。” (/ht。 第604章 妹妹,你是不是力不从心啊? 魏氏回到了琼栖院后,懒洋洋倚坐在了软榻上。 姜嬷嬷道:“事前想到了发生这一件事,不足以让她交出管家权。不过老夫人对她也太宽容了,竟是连责备都没有责备。” 魏氏无所谓道:“那个老东西的德行,你还不知道?向来对他们一房瞎怜悯。” “好在,今日开了个好头。至少让她在老夫人面前暴露出了问题。” 魏氏凉声道:“哼,想跟我斗,我管理府中事务十余载,随便动动手指头都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夫人,既是如此,下一步倒是可以提前一些,可以给她们打个措手不及。” 魏氏掀掀眼皮:“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魏氏声音轻蔑:“那便就今晚吧。” “好,就听夫人的。” 魏氏将白猫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自怜道:“我已经失去了这么多,这中馈令牌,我是一定要拿回来的。若是连中馈令牌都没了,我又要如何为纬儿撑腰?” 姜嬷嬷看着魏氏委屈的模样,心中越发心疼。 “夫人你就放心吧,这管家之权,老奴定会替你顺利拿回来。” 魏氏道:“行了,下去盯着吧。” - 夏桉是晚上去玉筝阁与小娘一起用晚膳时,听说了这件事。 原想着夏媛刚走,府里刚刚消停,魏氏怎么着也会安静几日,才会有所行动,没想到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小娘,祖母今日斥责你了没有,你没事吧?” 苏氏道:“我没事,只是府里的事务我确实没有她熟悉,难免会被她揪住错处。就比如这炭火商,自我管理中馈以来,他一直极为不配合,多次出现问题。换成哪家也都是要换掉的。却不想,原来他们和魏金花是一伙的。” 夏桉点头。 中馈事务琐碎,难免出现各种预想不到的纰漏。 魏金花若是想陷害小娘,肯定会有许多种办法。 正这样想着,突然有家丁冲进了院子,在门外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苏姨娘,柴房着火了。” 苏氏心里一惊。 “柴房着火了?” - 半个多时辰后,所有人又都相继来到了禧寿堂。 就在刚刚,一场大火将柴房里存放的柴火全都燃了。 幸亏下人发现得及时,否则周边的诸多房子也会被一起点着,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夏媛刚刚死于大火,阖府对这火字就很忌惮。 这下好了,府里竟也起了火。 正撞到了众人的伤口上。 魏氏在夏老夫人跟前难过地道:“母亲,我都不敢过去看,我怕一见到那大火,我就会想到媛儿那日被烧焦的样子,真的心都要碎了。咱们府里从前一直都好好的,如何也会起火啊?” 夏老夫人心口也一直闷疼。 她拍了拍桌子:“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火?” 所有人都到齐后,做好善后的苏氏才同夏桉一起姗姗来迟。 魏氏讥讽地冷瞥她一眼。 这回看你怎么收场? 夏光淳面色不太好看,他也是刚刚听说,原来白日里还发生过一件事。 府里进了劣质的炭火,将母亲给熏到了。 这会儿柴房又起了火,种种迹象表明,苏氏这中馈管得似乎有些问题。 魏氏这边安慰夏老夫人道:“母亲,您也别太着急,幸亏只是烧了柴火,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夏老夫人不悦道:“出大事就晚了!” 夏光淳问跟着过来的董管家:“找到起火的原因了吗?” 董管家道:“回老爷,还没。” “今天晚上值夜的呢?” “他说他去入了厕,转回来的时候,那火已经燃起来了,已经来不及了。” 魏氏道:“短短一日的时间,一边炭火出了问题,一边柴房又着了火,从前我管理府中事务的时候,可一次没有出过这种问题。”她看向苏氏,“妹妹,你是不是管地力不从心啊?” 苏氏面色严肃地颔首回道:“夫人,老夫人,老爷,今日这两件事情都是我的疏忽,明日起我定会严厉制府,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魏氏狐疑地看着她:“你真的能保证不会再出问题?若你觉得吃力,母亲,老爷,我可以接过管家之权的,以免府里再出现什么严重的事故。” 苏氏忙道:“夫人的担心我能理解,往后有不清楚的地方,我会及时向夫人请教,请老夫人、老爷、夫人再相信我一次。” 魏氏真是卑鄙,一天里竟做了两件打击她的事情。 想要中馈之权,偏不能让她得逞。 她从前在苏府的时候,母亲是教过她如何管家的,即便这些年手生了,大体也不会出什么严重的错处。 她绝不会轻易放手。 夏光淳面色端肃。 苏氏前段时日接手中馈以来,府里一直算是井井有条。 且她是个做事周全的人,夏光淳一直是相信她的。 只是没想到,今天一日之内,府里竟连续出了两件事。 但在他眼中,即便因着失去女儿,他解了魏氏的禁足,可他心里依然对魏氏存有一些结缔。 他默了片刻,沉声道:“罢了,人非圣贤,谁能不出错。苏姨娘或许是因为手生,需要一段时间熟练。经过这两件事,望你能吸取教训,切莫再出这样的纰漏。” 苏氏赶忙道:“是,老爷,我会记住的。” 魏氏不动声色咬牙看了她一眼。 夏光淳继续道:“母亲,今日你也累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夏老夫人点头。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 夏桉全程没有说话。 魏氏今日打得她们有些措手不及。 事情已经发生,解释再多也没有用。 且她知道,祖母和父亲心里清明,暂时不会因这两件事直接否定小娘。 - 众人一起离开了禧寿堂。 魏氏冷冷剜了苏氏一眼。 “真行啊,都起火了,她还能保住中馈令牌。” “夫人莫急,我们之前不也推算过吗?老爷和老夫人不会那么轻易将中馈令牌从她手中收回的。” “那接下来该如何?” 姜嬷嬷道:“夫人尽管放心,下一步,我绝对筹谋地万无一失,保证一次就让她翻不了身。” “既然是最后一击了,给我谨慎些。” 姜嬷嬷应道:“老奴我一定会的。” - 这边,夏桉揽着苏氏的胳膊送她回玉筝阁。 苏氏心有余悸:“真是个疯子,竟然还放了火。自己女儿刚刚死于大火,她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山菊也道:“况且冬日风大,一个不小心,燃得就不是一个柴房那么简单,姨娘,看来夫人这次来者不善啊。” “事不过三。”夏桉平声道。 苏氏问道:“何意?” “此次不成,必还有下一次,且下一次她们定会想着一步到位。” (/ht。 第605章 抬不起头 春节期间,府里允许下人的家人过来探望他们。 这日,李妈妈和张妈妈一起在前院等着自己的家人。 张妈妈今日特意穿上了此前魏氏赏的衣料做的新衣裳,还将头发梳成了贵气的模样,又戴上她最好的几样首饰。经过这么一拾掇,整个人看着精神气十足。 路上碰到的婢子都忍不住夸她几句,将她夸得轻飘飘的。 到了门口,她见李妈妈这个档口,还穿着平日干活的旧衣裳,不免有些鄙夷。 “呦,李妈妈,你们云芷阁现在不是非富即贵吗?怎的大过年的,你这连身像样的衣裳也没有?” 李妈妈朝她身上瞅了一眼,眼里神色平平。 “大过年的照旧也得做活计,怎的,穿上新衣裳你一会儿回去就不用洒扫清洗了?” 张妈妈擎着兰花指摸了摸头上的珠钗。 “做活计怎么了?今日可是要见家里人,总得要让儿孙看到你过得还不错,免得让他们挂念担心不是?这你都不懂。” 李妈妈不屑:“这人过得好或不好,光看外表可看不出来。” 张妈妈斜了她一眼:“你就是死鸭子嘴硬。” - 不多时,亲眷们被门卫放了进来。 李妈妈和张妈妈的儿孙们也都相继进了前院。 张妈妈一脸贵气地看着自己的孙子跑到了自己的跟前:“祖母,祖母。” 张妈妈讪笑着应道:“哎。” 她儿媳上前道:“呦,婆母,这侍郎府还真是养人,瞅着你这气色,这一身衣裳,一看就是在这里过得很好。” 张妈妈笑着道:“好,我在这里过得都好,我毕竟是在主母的院里做事,自然是得到了优待最多。” 她儿媳看看一旁穿着下人服的李妈妈:“原来在这大户人家做事,下人们也要分三六九等,从这穿着上便可以看出一二。” 他儿子道:“那是,娘做事向来懂得审时度势,自然能在这侍郎府混得风生水起” 这边,李妈妈的儿子儿媳见了他,齐齐施礼:“见过娘” 那小孙子也礼貌道:“见过祖母。” 他儿媳上前一步道:“多日不见,娘身子可还好?夫君和我一直挂念你。” 李妈妈道:“我这身子还算健壮,每日的活计也不多,有时候还得自己找事做。” 她儿媳放心道:“那就好。” 然后她将手里的一个篮子递给李妈妈:“这是我年节时做的糕点,还有一些腌肉,给娘带来尝尝。” 李妈妈笑道:“好,好,你也辛苦了。” 这时,张妈妈在一旁开口道:“腌肉有何好吃的,李妈妈的儿媳妇,你大概不知道,侍郎府其实是不缺肉的。” 对方被说的有点惭愧:“是吧,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李妈妈道:“我儿媳做的腌肉口味向来地道,为娘喜欢吃。” 他儿媳脸上这才浮起一丝释然的笑。 李妈妈俯身搂着小孙子,与小孙子亲近了一番,然后,从袖中赫然取出来一个大大的银元宝,放到了孙子的手上:“来,这是祖母给你的压岁钱。” 她孙子不过四岁上下,双手捧着那银元宝,朝着李妈妈磕了个头:“孙儿谢谢祖母。” 张妈妈的儿子和儿媳见了那银元宝,眼睛一亮,双双移开目光,看向了自家的娘。 张妈妈这会儿差点被那银元宝给惊呆了。 这李妈妈竟是一下子拿出了这么多银子,到了她这里,她哪有那么多的银子啊。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在儿子儿媳和孙子希冀的目光中,从袖中掏出来一个红包出来。 然后递给自己的孙子:“来,这个是祖母给你包的大红包。” 那红包薄薄的,一看就是只放了些碎银。 与人家那个大元宝简直没法比。 她儿子儿媳脸色瞬间就有些难看。 看娘这装扮,还以为在府里混得有多好呢,这样一比,怎么这么寒酸啊。 还是说,她有银子,不舍得给? 小孙子不懂这些,接了红包,也跟着人家一样朝着祖母下跪磕头。 “谢谢祖母。” 头刚点地,就被儿媳从地上拉了起来:“地上凉,你祖母不会介意的。” 张妈妈赶忙道:“对对对,地上凉,咱们一家人不用这些虚礼。” 张妈妈本来攒了一堆的话要跟儿子儿媳说,可是没多一会儿,他们便道:“娘,我们得赶紧回去做活了,就不在这耽误你时间了。” 说着,就拉着她的小孙子离开了。 再看李妈妈,孙儿手里攥着大元宝,儿媳正给她套一件新衣裳,一家人看着其乐融融的。 她心里有些泄气,耷拉着肩膀朝后院走去。 进了院子,她一边拿着扫帚心不在焉地扫院子,一边目光怨怼地看着魏氏所在的主屋。 春节前,这魏氏先是变卖所有的产业搞什么钱庄,接着钱庄又被人吞了,短短月余,将自己弄成了穷光蛋。 可真是不争气啊。 原本她还想等着分一杯羹汤呢,这回倒好,从前过春节的时候,院里的婢子每人至少能得个五两赏钱,今年每人就分了点碎银子。 搞得她在自己儿孙面前都抬不起头,让那李妈妈狠狠比了下去。 她心里真是气得厉害。 这时,姜嬷嬷走了过来,看着她一身的装扮,道:“见过儿子孙子了?” 张妈妈声音有些有气无力:“见过了。” “见过了怎么还这么没精神,这大过年的,你不是一心惦记着他们吗?怎么没有多聊一会儿?” “别提了,那李妈妈当着我儿子儿媳的面,给了她孙子那么大一个银元宝,将我的面子都丢尽了,我这也就拿得出一些碎银子,哪还好让他们多留?” 这一幕,姜嬷嬷其实刚刚听人禀报过了。 其实张妈妈对云芷阁的仇怨,她一直都知道。 自从出了云芷阁,她处处诋毁云芷阁主仆,这会儿被比得如此惨,她心里更是恨透了她们。 姜嬷嬷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也不必计较一时的荣辱。” “老姜你说的轻巧,你可是夫人身边的红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我们下面这些人捞不到什么,夫人绝不会亏待你。” “怎么,你不是后悔来到琼栖院了吧?” (/ht。 第606章 第三计 张妈妈心神一晃。 她是想后悔,可她也得能回得去头啊。 别说当日她当着夏桉的面,走的决绝。就云芷阁那几个臭丫头,也绝不可能再接纳她。 她讪笑一下:“老姜,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既然选择了来咱们琼栖院,自然是一心想伺候好夫人。云芷阁那些庶出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后悔嘛。” “那就好,既然你已经决定和夫人荣辱与共,眼下,我倒是可以找机会提携提携你,让夫人也能重用你。你也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夫人根基深厚,现下不过是走了背字。等她翻了身,自然少不了我们这些下人的好处。到时候,或可让你做管事嬷嬷。” 张妈妈闻言,三角眼一亮:“真的?” 管事嬷嬷可是有些权利的,再也不用每天如此苦闷的扫院子,不仅如此,月钱也高,还有油水可拿,甭提多美了。 姜嬷嬷道:“那是自然,不过,这表忠心啊,也不简单,你得能豁得出去才行。” 张妈妈语气坚定道:“这个我行的。我老张不差的,只不过就是缺个机会而已。你若是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保准替夫人办好差事。不知,是什么事啊?” 看来自己这老乡,还算有点良心,有机会还能想着自己。 姜嬷嬷道:“现如今,只要能助夫人拿回中馈令牌,让夫人重新在府中立威,夫人便可再从侯府那边搏得些机会,东山再起。” 张妈妈听了心里跟着一阵振奋,言辞凿凿道:“我就知道夫人不是那么容易打趴下的人。” 姜嬷嬷沉了沉眉:“只不过这夺中馈嘛,也不能硬夺,总要使些手腕。” 然后她朝着张妈妈耳边耳语了几句。 张妈妈听了之后,眼里缓缓溢出一抹歹毒。 不怀好意地笑笑:“我行的。” - 大厨房里,几个厨娘正在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午膳。 黄厨娘与众人道:“近几天老夫人的胃不舒服,已经疼了好几日了,我们做菜的时候,尽量做得软烂一些,免得老夫人吃着不舒服,记住了吗?” 厨娘甲道:“老夫人胃不舒服,瞧过郎中了没有啊?” “瞧了,三姑娘也给她看过。年龄大了嘛,这种病还是得靠养。苏姨娘一早就吩咐我这两日的餐食一定得多注意,一食材要新鲜,二要烹饪得清淡可口,且每顿都给老夫人准备养胃粥。” 厨娘甲道:“怪不得今日买的鱼比往常都要新鲜许多,苏姨娘也是怪有心的。” 张妈妈隐在门后头,偷偷看着大厨房里面。 只见黄厨娘将几条大鱼甩进了滋滋冒油的锅里,进行烹煮。 她摸了摸姜嬷嬷给的药,只要将这药撒到那煮鱼的大锅里,这样,阖府都会跟着腹泻,如此,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她躲在门后头不怀好意地扬了扬唇角。 她没有发现,不远处,琥珀从前院找了几个婢子到后院帮忙,刚好瞅见了她躲在厨房门外偷笑。 - 琼栖院中,姜嬷嬷对着魏氏道:“待到事发时,大家只会以为大厨房采买了不新鲜的鱼,赶在老夫人胃疼的这个档口,这个办法可谓最有效。到时候老夫人的胃病便会跟着加重。且这事不过三,如此,苏姨娘的管家之权,是无论如何都要还给夫人。” 魏氏胸有成竹的点头:“还是你有办法。一边让那个老太婆的病情雪上加霜,一边又坑了苏宛心。如此,既解气又痛快。” 魏氏动了动脖颈,姜嬷嬷一看就知道魏氏肩膀不舒服,立马上前为她揉肩。 魏氏欣慰地感慨道:“还是你与我有默契啊,我随便一动,你便知道我需要什么。” 姜嬷嬷道:“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说起来,你都跟了我有二十多年了吧?遥想当年初见你时,你也还是个少女,这一晃,你也老了。” 姜嬷嬷道:“初见夫人那日,我记得清楚,那年我十二岁,而姑娘也不过就七八岁的光景。那时,世道不好,老家闹匪患,我跟着父母一起出来逃难。结果,路上他们双双染疾病死,留下我一人跟着流民逃难。后来,我跟着流民来到了京城,沿街乞讨,受尽欺凌。那日,我刚刚乞讨到一个黑馍馍,就被人抢了去。是姑娘可怜我,将一个大大的胡饼扔给了我,让我免于挨饿。” 魏氏道:“我那时不是说过了吗?那胡饼太硬了,我咬不动,才随手扔了。结果你倒好,不住地朝我磕头,喊我小主子。搞得我不带你回府,都觉得过意不去。嗨,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哪曾想随手从街上捡到的一个小乞丐,最后成了我身边最亲近的人。” 姜嬷嬷道:“当时老奴也是走投无路了,若一直流落街头,早晚要被人牙子抓去。所以当时就一心想着要搏一搏,没想到姑娘性子极爽快,竞真的答应收留了我。那时我就想,我这一辈子就是姑娘的人了。” 魏氏道:“别说什么姑娘不姑娘了。如今我也这般年纪了。其实我最近想了想,天有不测风云,等我翻了身,就在京郊为你置办个宅子和田产。等你将来老了,做不动活了,也算是有个归宿。也不枉你用心伺候我这许多年。” 姜嬷嬷感激道:“谢夫人这般替老奴着想,老奴感激不尽。可老奴哪里都不会去的,夫人在哪,哪就是老奴的家。” 这时,外头丫鬟敲门:“夫人,午膳取来了。” 魏氏阴恻恻勾了勾唇角:“进来吧。” 饭菜一一被端上了桌,魏氏屏退了其他下人,然后指着那条炖鱼道:“就是这道菜?” 姜嬷嬷道:“夫人可离着远些,那药下得不轻。” 魏氏冷笑一声:“现在只等着那老东西发作了。” - 最先闹出动静的居然是云芷阁。 喜鹊匆匆出府说要去买药。 紧接着,禧寿堂的贾嬷嬷也匆匆忙忙跑了出来,去找苏氏,说让她去寻个大夫。 苏氏没有露面,山菊带着她去找的董管家,让董管家去请郎中。 魏氏见时机已经成熟,笑着道:“走吧,陪我去如个厕。” (/ht。 第607章 查验 今日的午膳一共是八个菜,一份粥。 一个萝卜炖排骨,一个清炖海鲈鱼,一个滑炒黄牛肉,一个素炒鲜菇,另有两个炒青菜和两个凉菜,加一份养胃粥。 董管家急匆匆将史郎中请来后,直接领着他奔往了禧寿堂。 紧接着,山菊和另一个丫鬟扶着苏氏缓缓朝着禧寿堂走去。 而夏桉到这会儿还没有出屋。 此时此刻,大厨房里也出了事,几个厨娘轮着跑去如厕。 张妈妈躲在角落里,朝着苏氏一行人身后吐了一口痰。 “呸”,一个罪臣之女,竟然还想着和夫人这样出身高贵的人斗,不自量力。 阖府都在拉肚子,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如此,她就算长了八张嘴狡辩,也是保不住中馈令牌的。 这时,姜嬷嬷也扶着魏氏前往禧寿堂,别说,魏氏那脚步虚浮的样子,装地还挺像。 张妈妈会心笑笑。 后面的戏,可就得靠夫人了,夫日今日定会铩羽而归,拿回属于自己的管家权。到时候,自己也会在她面前记一功,然后被提拔成管事。她的日子将会一片大好啊。 与云芷阁的那些下贱货置气了这么久,这回终于可以好好地扬眉吐气一回了。 这会儿府里正乱作一团,她正好可以去大厨房转转,蹭些吃食去。 说着,她迈着悠哉的步子,朝着大厨房走去。 - 魏氏被姜嬷嬷搀着进了禧寿堂正屋的门槛,进了门,便虚弱地哀声道:“母亲,听说你请了郎中过来,难道你也是吃了午膳之后,闹肚子了?” 苏氏此时正手摸腹部,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只见她脸色暗黄,看上去十分虚弱。 典型的一顿腹泻后的难过模样。 老夫人并没有在外间,而是在里屋的榻上。 她并没有应魏氏的话,应是也十分难受。 而史郎中此时正在挨个检查桌子上的膳食,魏氏忙道:“莫非,真是这午膳的问题?我好像也是用了午膳之后,就开始闹肚子,两刻钟的功夫,腹泻了三次,这会儿腹中还绞痛不已,究竟怎么回事?”她看向苏氏,“看样子,妹妹也是腹泻了吧?” 苏氏没有答话,面色沉寂地盯着史郎中:“史郎中,你可是查出哪道菜有问题?” 史郎中放下最后的养胃粥:“这里面大部分的菜品,只要是当天采购,基本上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目光落在了那条清炖海鲈鱼上,“问题应是出在了这个海鲈鱼上,虽说现在是冬季,天寒地冻,只要运输得当,一般的海鲜也可以正常食用。但这些鲈鱼从出海到运输到上京城,存储时间过长,极容易变质。而海鲜若是不新鲜,是最容易导致腹泻的。” 魏氏不动声色地扬了下眉毛。 这史郎中真是给力。 只要给他银子,他还真是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没错,史郎中一直都是她的人,此前也已经与姜嬷嬷对好了词。 由他来说出众人腹泻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鱼不新鲜。 她赶忙顺势道:“是这鱼不新鲜导致的腹泻?”她转眸不可思议地看向苏氏,“妹妹,这餐食你是怎么安排的?怎么能买不新鲜的鱼入菜,你这不是想要阖府的命吗?你可知,海鲜这种食材最是讲究,稍有不注意就可能引起腹泻,更何况是不新鲜的!” 她又对着里屋道:“母亲,您最近一直胃不好,吃了这不新鲜的鱼,这不是火上浇油吗?呦,幸而老爷和纬儿今日午间没有在府上用膳,不然这会儿肯定也闹上肚子了。” 夏老夫人在榻上咳了一声,沉声道:“史郎中,问题当真是出在了这鱼身上?” 史郎中对着屏风拱手:“千真万确。” “当真是因为这鱼不新鲜?” “是的,我遇到过很多因为吃了不新鲜的海鲜,导致腹泻的情况,不会有错。” 魏氏赶忙道:“母亲,这个我是懂一些的,海鲜不同于旁的,吃的时候要格外注意才是。所以从前我管理中馈的时候,每次对海鲜的要求都要高于其他食材,看来,妹妹还是缺乏经验,大意了。” 史郎中担忧着道:“老县主,您脾胃本就弱,此次腹泻定是加重了病情,你现在感觉如何?” 从他进门,这老夫人许是因为自己样子难看,一直都还没有让他进去诊脉,只让他帮忙查验腹泻的原因。 此时也不知她现在身子是什么情形。 魏氏怜声道:“那个用说,母亲定是难过得紧啊。”她转而气愤地对苏氏道,“苏姨娘,你究竟是怎么管理中馈的,这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问题。你若不行,就赶快交出中馈令牌,省得拖累阖府,还伤害了母亲的身子。” 她对着里屋理直气壮地补充道:“母亲,您说呢?” 老家伙现在定是拉到爬不起床了,不信她这次还能给苏宛心机会。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夏老夫人再次沉沉开口:“史郎中,你为我阖府看诊,也有些年头了吧?” 魏氏道:“可不嘛,母亲您忘了,史郎中最开始还是我请来的。他为人谦逊,医术高超,最是可靠。” 夏老夫人道:“既然医术高超,老身便再问史郎中一次,吃了这鱼闹肚子,真的是因为鱼不新鲜吗?” 这一次,她的口吻带着十足的质疑。 问得史郎中心里忐忑了一瞬。 魏氏心里隐隐一颤:“母亲这是何意?您不相信史郎中?史郎中是医者,又岂会胡说八道?” “我问的是史郎中!” 史郎中心里瞬间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莫非,夏老夫人已经知道了一二。 他硬着头皮道:“夏老夫人,小人目前,就查看出一个原因。” 魏氏附和:“是啊母亲,史郎中在这种事情上是不会出错的,他这些年为您看诊,何时出过错处?” 夏老夫人道:“兹事体大,为保险起见,不若,就换个郎中再验验。” 史郎中闻言,立刻不淡定了。 (/ht。 第608章 老奴是冤枉的 史郎中看夏老夫人的态度,显然对自己刚刚查验出的结果不满意啊。 他瞅了瞅魏氏,难道,夏夫人的手段已经暴露了? 他心里忐忑非常,他是收银子办事的,也是为了维持和夏夫人的这层关系。 可夏老夫人毕竟是个老县主,若是自己与夏夫人合谋欺骗她的事情被揭开,岂不是遭了。 到时候,可不是几句赔罪就能解决的。 说不定还会获罪。 这时,他恍然想到了一件事,这府里其实还有个懂医理的庶女,有时他治不了的病,那庶女都能治。 大户后宅水深啊。 难道? 他心中立刻警铃大作,连忙道:“既然老夫人这样说了,那我便再仔细查验一次,或许有什么是我疏忽的。” 魏氏警惕地递给他一个眼刀:“史郎中你还要怎么查?” 史郎中直接对她地警告无视,比起魏氏承诺的银子,还是命更重要。他再次来到了餐桌旁边,口气生硬道:“重新验鱼!” 这一回,他将盛鱼的盘子端了起来,仔仔细细闻了闻,然后又沾了些鱼汤,送入了口中,接着,他眸子倏地瞪大:“老县主,小人找到原因了,这鱼里面,竟是被人下了泻药。” 魏氏眼睁睁看着他违背约定,做出这一套动作,气得眼都绿了。 他怎么能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混账! 她脸上显出了惊慌之色,姜嬷嬷在一把握紧了她的胳膊,提醒她要淡定。 魏氏反应过来,胸腔起伏了几下,尽量维持住镇定。 这时,姜嬷嬷在一旁开口道:“史郎中说这鱼里有泻药,是何意,你是说,大厨房的菜被人下了药?那还得了。苏姨娘,这大厨房你是如何管理的啊?岂能发生这种下人谋害主子之事?” 还真是会狡辩,此时连苏氏也不得不佩服姜嬷嬷胡搅蛮缠的功夫。 她放下了一直捂着肚子的手,淡淡垂了垂眉眼。 看来女儿说的不错,魏氏再出手,必是会下狠手,打击得她如何都翻不了身。 幸而,这一次事件的主动权,一直都在他们地手上。 她缓缓站起身来:“夫人和姜嬷嬷何出此言?我如今暂时代理管家之权,可即便我管得再细致,也架不住,有人一直在从中作梗啊。” 魏氏眸子一震:“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管家不利,还想推卸责任?你自己说一说,从买炭火被人狂骗,害的老夫人被黑烟熏,再到柴房起了大火,将存了几个月的柴火烧了个干净。直到今日这膳食被下药,还得还得阖府腹泻。苏姨娘,事不过三啊,这是你狡辩便能狡辩得了的吗?” “好一个事不过三!”夏老夫人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数息后,夏老夫人在夏桉的搀扶下,好端端地自里间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精神矍铄,半点腹泻的样子也无。 魏氏怔怔看着她。 “母亲,你,你的身子?” 不对,夏桉不是也腹泻了吗,怎么此时看着也好端端的? 姜嬷嬷比她机警一些,立刻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赶忙有些慌地又一把拉住了魏氏。 看来,她们似乎被耍弄了。 而此时整个屋子中,就只有魏氏妆容憔悴非常,像是真的腹泻了。 夏老夫人看向魏氏的目光,带着浓重的审视。 “儿媳,你真的腹泻了?” 魏氏有些讷讷:“自,自然,这怎么可能有假?要不然我也不会急着来看母亲啊。” 夏老夫人盯着她的脸:“那倒是还要辛苦你惦记着我了。” 魏氏声音决绝:“母亲,是苏姨娘,苏姨娘没有管好下人。母亲,这事情就摆在眼前,您睁大眼睛看看,真的不能再让苏姨娘管这个家了。” 夏老夫人大喝一声:“带上来!” 屋门开了,贾嬷嬷将一个仆人一把丢到了地上。 此人正是她亲自从大厨房逮到的张妈妈。 魏氏头顶“轰”地一下作响,身上一阵发麻。 姜嬷嬷也是心头一沉,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了。 张妈妈此时跪趴在地上,身子已经抖成了筛子,谁能想到,今日在大厨房外面,竟然人暗地里看到了。 事情暴露了。她完了。 魏氏盯着地上的张嬷嬷,试图狡辩道:“贾嬷嬷,你此时将这张嬷妈带来,是怎么回事?” 贾嬷嬷道:“有人说今日上午,她鬼鬼祟祟趴在大厨房门后头!” 魏氏:“哦,这张妈妈向来嘴馋,或许,是想看看厨房做什么好吃的” 贾嬷嬷道:“结果今日的午膳,就出了问题。” 姜嬷嬷道:“你就算她接近了大厨房,也不能证明她做了什么,大厨房里那么多厨子,岂不是每个人都有嫌疑?” “其他厨娘午膳用鱼汤泡饭,此时正上吐下泻。且,”他踢了张妈妈一脚,“她已经承认了。” 魏氏眼睛瞬间瞪圆,朝着姜嬷嬷求救般看了一眼。 姜嬷嬷见事情已经败露,但决不能坐以待毙。 她冲着地上的张妈妈道:“你个贱婢,竟然做出这等谋害主家的事,枉我因为同乡之情,将你调到琼栖院做事,没想到你竟这般恶毒。” 然后使劲朝张妈妈使眼色,示意她莫要胡说八道。 张妈妈一时被说懵了。 眼神呆呆地看着姜嬷嬷。 魏氏立刻也反应过来:“哎呦,母亲,我竟不知,竟是我的院子出了内贼。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为今之计,只能直接将她给打死。 这时,夏桉扶着夏老夫人坐下,然后走了过来:“母亲莫急,难道不应该问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有什么好问的,定是她猪油蒙了心,胡作非为!” 夏桉垂眸对着地上的人道:“张妈妈,事到如今。你可有想说的。” 姜嬷嬷直接上前踢了她一脚,将她踢翻在地:“既然是我引狼入室,老夫人、夫人,就让我亲自行刑吧。” 张妈妈这会儿终于脑子清明了些,什么狗屁玩意,她们这是想让自己担下所有罪责,做替死鬼啊。” 她立刻趴伏在地朝着夏老夫人道:“老奴有话说,老奴有话说,老奴是冤枉的……” (/ht。 第609章 是我! 姜嬷嬷冲过去一把揪住张妈妈的头:“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有何可狡辩的?” 张妈妈扯着嗓子道:“老夫人,是姜嬷嬷,是夫人,是她们让我做的!” 姜嬷嬷猛得扇了她一巴掌:“贱婢,你胡说些什么?” 张妈妈又被呼倒在了地上,她心里气急了,破口道:“我没有胡说,是夫人为了要回中馈令牌,给了老奴一包泻药,故意要老奴惹出这桩事的!” 话落,整个屋子霎时安静下来。 魏氏眼里一片慌张无措。 姜嬷嬷惊得目光直了。 夏老夫人目光如炬地看着屋内这一行人。 大声喝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妈妈失魂落魄匍匐到夏老夫人脚下:“老夫人,老夫人,老奴就是个做事的,老奴无心害老夫人啊!是夫人,是夫人她一心想从苏姨娘手中夺回管家权,所以就想在府中膳食上做手脚,好让您对她失望。 加之您这段时间刚好胃肠不好,她们笃定只要让您闹肚子,让阖府的人都闹肚子,您一定会气急,一举将苏姨娘手里的管家权收回,重新交到夫人手里。对了,先前柴房着火,也定是她们做的,还有您被炭火熏黑了脸,也是她们做的。” 魏氏直接大声狡辩:“贱婢,你胡说些什么?母亲,您万不能听这个贱婢胡乱攀咬。这个贱婢她疯了!竟还要诬陷主子。” 张妈妈极力辩解:“老奴没有胡说,老奴发誓,我刚刚说的句句属实。姜嬷嬷还应了我,只要事情办成,她必会在夫人面前请老奴一功,提拔老奴做管事。若非如此诱惑,老奴怎会做出这等傻事。老夫人啊,主谋是夫人啊,您可要擦亮眼睛啊!老奴罪不至死啊!” 魏氏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 只觉脚底发虚,几欲站不稳。 眼里闪着仓皇,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她身旁,姜嬷嬷扑通一声,决绝跪了下来。 姜嬷嬷明白,事到如今,这件事已经坐实,在劫难逃了。 “是我!” 魏氏猛得垂下头看她,声音带着不可思议:“姜嬷嬷?” 姜嬷嬷口气坚硬道:“是我!这一切都是我为了夫人做的!炭火的事情是我,放火烧柴房的也是我,今日这泻药,同样也是我预谋的!” 她抬眸,眼里一片沉暗:“夫人年前走了背字,投资钱庄被骗,之后又被骗走了苦心经营的胭脂铺,而今还失去了挚爱的女儿,每日过得无比煎熬。老奴实在不忍心看着夫人再这样日渐颓丧下去。夫人是主母,管家之权本来就应是夫人的,我只不过想要帮着她重新要回来而已!” 夏老夫人大喝一声:“你放肆!管家之权是主家权衡之下做的决定,岂由你个婢子置喙撺掇?” 她转而又对着魏氏道:“儿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就是你的主意!” 姜嬷嬷是魏氏身边的老人,向来亲密无间。 她不信如此大的动作,魏氏毫不知情。 姜嬷嬷也与张妈妈一样匍匐向前:“不,老夫人,此事夫人毫不知情,都是老奴一人所为。是老奴太过心疼夫人,才筹划了这几件事。夫人,都是老奴的错,夫人也一直被老奴蒙在鼓里的。老奴愿意承受所有的罪罚,求老夫人切莫迁怒于夫人!” 魏氏感觉整个人恍惚得厉害:“姜嬷嬷?” 姜嬷嬷猛得回头,朝着魏氏不住地磕头:“夫人,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行事不端,连累了夫人。老奴对不起你,老奴对不起你。” 磕了一会儿,她缓缓抬眸,望向魏氏的目光含着难以言说的情谊:“可老奴不后悔为夫人做这样的事。这二十几年,是夫人给了老奴一个家,让老奴有树可依。老奴早就发过誓,此生愿为夫人肝倒涂地。哪怕献上我这条命。老奴只求,夫人日子能过得好好的,这样,老奴即便不能继续伺候您,也安心了。” 魏氏直愣愣地看着她。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姜嬷嬷这是要一个人担下所有的罪责,替她脱罪。 给她留足体面。 而眼下,除了如此,也并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下药事情败露,那张妈妈又非她们的心腹。事到如今,她们主仆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她眼里渐渐蓄了泪。 哀声纠结道:“姜嬷嬷!” 姜嬷嬷又朝着她郑重磕了一个头:“老奴愿夫人,珍重!余生平安,喜乐!” 硕大泪珠从魏氏眼眶滑落:“你何必如此啊!” 二十几年,她早就将她看做最亲近之人。 也正因为有她在,这些年她才能跨过一个又一个沟坎。她若是不在,自己如何一个人生活? 魏氏只觉得心里苍凉至极。 姜嬷嬷抬头,转而又对着夏老夫人:“今日之事,都是老奴的错,请老夫人责罚!” 夏老夫人又怎么看不出,她们主仆之间的猫腻。 她冷眼盯着她:“下人谋害主家,是犯了法度,这件事究竟是谁的错,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她对着贾嬷嬷声音庄肃道:“都拖出去,报官!便让官府来定夺吧!” 贾嬷嬷狠声应是,联合下人将姜嬷嬷和张妈妈一同拖出了主屋。 魏氏看着姜嬷嬷被拉出去的样子,心痛不已。 然,她终究是忍住,没有再吱声。 姜嬷嬷用自己护了她周全,她得珍惜这份守护。 人拖出去后,她愣愣对夏老夫人道:“母亲,儿媳也没想到,这些事情都是姜嬷嬷做出来的。是儿媳没有及时察觉,儿媳对不起母亲。” 夏老夫人声音凉凉:“你不用跟我道歉,即日起,你便去祠堂里跪着,什么时候案子有了结果,什么时候你再出来。” 魏氏身上顿时一空,顿了好一会儿,方讷讷回道:“是” - 前有红玉舍己护住,这回姜嬷嬷替魏氏担下所有罪责,也在夏桉的意料之中。 这个姜嬷嬷,这些年参与了魏氏的所有恶行,此次能除掉她,也算是一件快事。 而失去了姜嬷嬷,对魏氏来说是沉痛的打击。以后,再无人为她出谋划策,再无人与她狼狈为奸,再无人如此做她的走狗,也再没人效忠她甘愿舍弃性命。 这对可恶的主仆,今日总算是被瓦解了。 - 魏氏失魂落魄地被温嬷嬷带着去祠堂,主屋里,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和外人,夏老夫人沉沉地叹了口气。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ht。 第610章 不过是事情教人长大罢了 苏氏走到夏老夫人面前,为她斟了盏茶。 “老夫人,您切莫太过生气,一定要注意身子。” 夏老夫人看着苏氏和夏桉母女,道:“这段时间,你们也辛苦了。” 其实,上一次柴房大火那日,所有人从禧寿堂离开之后,夏桉重又折返了回来。 她对她说,感觉炭火之事和柴房着火,背后的原因并不简单,问她想不想彻底弄清楚这件事。 当日的那场火,烧得她心焦得很,听闻夏桉这样说,她自然是想弄个明白。于是夏桉便提议,让她这段时间假装胃不舒服。 开始她还不清楚夏桉的用意。 直到今日午间,她来到禧寿堂,阻止了她用膳,真相竟真的浮出了水面。 也应验了她那日的猜想。 害人最残酷的,就捅人便往伤口上捅。她们抓住了她胃不好这件事,竟是在餐食里做了手脚。 不敢想,若她真的染了胃疾,又用了这被下了泻药的海鲈鱼,身体将会被残害成什么样子。 算计利益算计了她这个老太婆身上,杀千刀的,简直是该死! 这时,夏桉走上前,蹲下身,握住了她的手:“祖母,事情都过去了,之后只要等着官府的承办结果就好,父亲回来后,自会处理的。” 夏老夫人略显欣慰地点了点头,亏得自己这孙女眼明心细,才揪出了这件事。 她感叹道:“你啊,是真的长大了。如此,将来嫁去婆家,至少不会被人随意欺辱了去,祖母也就放心了。” 夏桉朝她温和笑笑:“孙女受祖母教诲,自然不会被人轻易拿捏了。” 夏老夫人有些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脸颊。 孩子又怎么会无缘无故长大,不过是事情教人长大罢了。 夏老夫人转而又看向了苏氏:“此前那两桩事,你受委屈了。原以为是你管家缺乏经验,才出的事,没想到竟是背后有人给你挖坑。老身错怪你了。” 苏氏忙道:“这件事毕竟是发生在府里,即便受人陷害,我也有失察之责。经过这桩事,将来我一定会更加注重各方细节,也好让老夫人少操些心。” “你少年时就是稳重贤淑的性子,又受你父亲的教诲长大,我对你还是信任多于担心的。” 苏氏颔首:“谢老夫人信任。” - 夏光淳回府听说了此事后,心里的火气一下就窜到头顶。 他急匆匆就赶去了禧寿堂,先去看看母亲有没有什么大碍。见到夏老夫人,见她无碍后,方狠狠舒了一口气。 “都怪儿子治府无方,接二连三地让母亲跟着受惊。” 夏老夫人道:“受惊倒也谈不上,我也是见过些风浪的人,一府之内的事情,我倒也能承受得起。只是,未免失望了些。从前魏氏做事还算大度得体,我虽觉得她有些世侩,但也没有感觉太多不妥。 通过近期这两件事,我算是看清了,她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如此,实乃欠缺当家主母的风范。而今这府中中馈,还是继续交由苏姨娘代管吧。至于魏氏的事,待到官府那边审理完那两个奴婢,再议吧。” 夏光淳点头:“儿子听母亲的。” 出了禧寿堂,夏光淳直奔祠堂。 虽说已经过了春节,天气还是冷得紧。 祠堂空间宽阔,未置火盆,寒风从门缝不住往里窜,整个祠堂冷得像冰窖。 魏氏进门时,便对温嬷嬷道:“端几盆炭火过来,另加几个汤婆子,这里面要冻死个人。” 温嬷嬷当下只是毫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留下两个婢子守着祠堂。 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都将近两个时辰过去了,连一块炭火,一个汤婆子也没有给她送进来。 她心中忿忿,这些人就是见人下菜碟,见她今日落魄了,恨不得狠狠踩她一脚。 她笼着狐绒大氅跪在祠堂中央的地上,身上忍不住瑟瑟发抖。 怒冲冲对着守在外头的婢子道:“赶紧给我端炭盆过来,你们都是死的吗?” “你们别忘了,我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你们对我如此无视,等我出了这祠堂,不打断你们的腿才怪。” “你们这群畜生,竟敢如此薄待本夫人,你们是想找死吗?” “纬儿,纬儿你回来没有,你快来看看母亲啊,看看这群畜生是如何欺负母亲的!” 身后传来夏光淳的声音:“你也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 听到夏光淳的声音,魏氏猛得回头:“老爷,是你?老爷你回来了,老爷你快帮我训斥这些下人,她们竟如此怠慢我这个主母,连一盆炭火都不给我备,我简直快要冻死了!” 夏光淳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你明知自己还有一个入朝为官的儿子,却在府里肆意妄为,行不端之事。你是觉得我这个工部侍郎做得太安稳了,还是觉得你做什么事情都不会牵连到儿子?” 前一段雅集上的事情风头刚过,他们府里又出了这等事,没完没了了。 让朝中官员如何评价他们夏府。 魏氏心里登时一虚。 她苦着脸道:“老爷,我没有,都不是我做的。都是那姜嬷嬷,是她擅作主张,想要帮我揽回管家权,说白了还是为了她自己。我真的没有此意啊老爷,我是被拖累的,我是冤枉的。” “姜嬷嬷少时便伺候你,对你唯命是从。没有你的准许,她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魏金花,你们这些伎俩骗骗幼童或许还能骗过去,在这府里你们能骗得了谁?” “老爷,不是的,真的不是的。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是一心想伺候好老爷的,我是一心想要我们夏府好的。” 夏光淳气愤道:“是,你真是好得很,偷换劣质炭火、点着柴房,再往母亲的膳食里下药,刀刀都想捅到母亲的身上。你真是好的很啊!还有此前,你还仗着自己主母的威风,想要逼桉儿替嫁。这还是事情捅出篓子,被我发现的。我没看到的地方,你究竟还做过多少龌龊事?” 夏光淳从来没有对她发这么大的火气,且魏氏知道,他这次是真的急了。 她慌张地哭喊道:“我没有啊老爷吗,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夏光淳胸腔里烈火灼烧:“当年,你趁我酒醉,与我睡到了一处。我觉得我堂堂男儿,既然毁了你的清白,理应对你负责。若是知道你会是今日这般模样,当年我绝计不会娶你进门!” (/ht。 第611章 她,死了? 夏光淳话落,魏氏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重重击了一锤。 老爷竟后悔娶了她,他竟是后悔娶了她! 她声音悲戚中带着缱绻:“可是老爷,我对你是真心的啊!我这辈子,最最爱慕的人就是老爷。这辈子能嫁给你,你知道我有多幸福吗?求你不要这样说行吗?求你不要这样说。” 夏光淳此时眼里却已经被失望和厌恶占据:“你好好在这里反省己身吧!” 说着,他带着汹涌怒气,愤而转身出了祠堂。 “老爷,老爷,老爷,老爷——”魏氏冲着夏光淳的背影不住地喊着。 见夏光淳走地决绝,她终于猛得趴在地上痛哭起来:“老爷,你不要不管我啊,你不要不管我。” 祠堂里回荡着阵阵声嘶力竭的哭声。 - 静枫院,夏舒纬听闻此事,直接将桌上的砚台一把推翻在地。 他这个母亲到底是要做什么? 怎么能闯出这样大的祸事出来。 她到底有没有为自己着想过半分。 堂堂一府主母,当众被识破诡计,还被罚跪祠堂。 那祠堂,就连他这个做儿子的都从来没有被罚跪过。 可笑至极,丢人至极! 侍从道:“公子要不要去看看夫人,夫人当是十分难过。” 夏光淳眼眸黯黑:“我去看了,又能怎样?她做了这样的蠢事,难不成还要我去劝慰心疼?况且,祖母和父亲如今都在气头上。我若是此时去了祠堂,便会被认为我是非不分,向着母亲。” 他站起身,声音冷静道:“母亲已经将一手好牌给打烂了,从此之后,再难给我什么助力。祖母是县主,身份尊贵,而父亲很有可能会升为工部尚书,将来,他们才是我有力的后盾。” 侍从点头:“公子说的是。不过我听婢子说,夫人在祠堂里一直在喊着要炭盆和汤婆子,不若属下差人去给她送吧,免得夫人冻出病来。” 夏舒纬沉了沉,道:“不必了!不受些苦,怎能让她长教训。暂时等着看衙门的审理结果吧,若那姜嬷嬷拾趣,她还有丝活路。若姜嬷嬷禁不住审问,她的结局还未可知。以后就不是跪祠堂这么简单了。” 侍从抿唇点头:“还是公子思虑周全。” “她若以后不再添乱,我尚可认她这个母亲。可若她还是这般不停闹事,拖累我,即便她是我的母亲,也休怪我无情!” 他攥着拳头狠狠砸向了书桌。 - 第三日,夏光淳从大理寺带回来一个消息,姜嬷嬷在接受审问的时候,将夏府从上到下骂了个遍,且说出她之所以残害主家,就是因为恨透了夏府的每个人,想要为自己主子讨个公道。过程中,她情绪十分激烈,言语恶劣,还放肆辱骂公审官员,朝行刑人吐口水。 最后,行刑人被激怒,一下用力过猛,失手将她打死了。 至死,她也没有透露出魏氏半个字。 而那张妈妈,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姜嬷嬷交代她做的,并没有与魏氏直接接触,所以也没有什么魏氏指使的证据。 正厅里,夏桉听着夏光淳的描述,一点也不意外。 姜嬷嬷既已决定替主担责,必是一心赴死。 因此才会在审理中做出过激行为,一心求死。 而显然,府里其他人也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夏老夫人声音沉沉:“愚奴护主,这主仆二人倒是感情深厚,只望经此一事,她能长记性,日后能明白轻重,勿要再做糊涂事。” 夏光淳道:“儿子以后定会监督她。” 夏老夫人点头,然后看向苏氏:“这件事,她残害我,却也是在针对你。待她出了祠堂,让她跟你道个歉。” 苏氏忙道:“老夫人,不必了。夫人毕竟是主母,我是妾室,再说祠堂这几日,夫人也受苦了。都是一家人,事情过了便过了吧。” 苏氏此时完全不想听魏氏的道歉,因为她知道,魏金花这辈子都不会跟她诚心道歉。 与其听她在自己面前虚情假意做戏,不如不看,她嫌污眼睛。 再说,夏舒纬此时也在正厅。 桉儿说过,夏舒纬看着温文尔雅,其实心思最为深沉,暂时先不要惹这个人。 夏老夫人有些无奈地对夏舒纬道:“既然如此,纬儿,一会儿去将你母亲从祠堂接出来吧。” 夏舒纬恭顺地颔首:“是。谢过祖母。” - 夏舒纬来到祠堂的时候,魏氏正趴伏在地板上,头发凌乱,衣着褶皱,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缓步走了过去,伸手揽住她的胳膊:“母亲。” 魏氏身子抖了一下,缓慢撑起身子抬头,在看清来人是自己儿子的那刹,顿时悲戚地哭了起来。 “纬儿,纬儿,我就知道你不会放着母亲不管的,你不会不管母亲的。” 夏舒纬淡声道:“我带你出去。” 魏氏愣了愣,瞬间瞳孔瞪大:“何意,官府审理完了?那姜嬷嬷呢?姜嬷嬷呢?” 夏舒纬蹙了下眉:“母亲到这个时候还关心姜嬷嬷?母亲,你清醒些,你能脱罪,已经是万幸了。你真以为姜嬷嬷揽下了所有罪责,大家就真的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的?” 魏氏说地心头一虚:“纬儿,我,我只是……” 她是不舍得姜嬷嬷啊。 “姜嬷嬷已经承担了所有的罪责,死了。” 魏氏身子顿时一软,一股强烈的悲凉在血液里流淌,感觉被抽离了半个魂魄。 “她,死了?” 夏舒纬见她如此模样,口气严肃道:“请母亲从此以后,莫要再提姜嬷嬷这个人。即便想念,也请默默藏在心里。” 魏氏眼里的悲戚僵住。 她怎会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姜嬷嬷从此以后,就是府里的禁词了。 她强忍着悲痛,拂袖抹了抹眼角。 “母亲知道的。母亲其实知道的。母亲也知道,纬儿是因为顾全大局,这几日才一直没有来见母亲。母亲能理解你。” 夏舒纬叹了几口气。 “算了。此处寒凉,我先将你送回琼栖院。” (/ht。 第612章 陇州消息 说起来,夏舒纬入朝为官也已经有一年多,可这翰林侍读说着好听,他日常做的事情,也不过就是替欧阳大学士打下手,很少能有独当一面的机会。 加之翰林中人多是博学多才之辈,他在其中犹如溪流入海,本是京城第一公子,在翰林院却也不甚突出。 是以这一年多以来,他在翰林院只能算业绩平平。 他原本想着通过站队萧易瑾,以为自己谋求机会。然自从萧易燃入主东宫之后,朝中局势逐渐开始分化,不少朝臣,或见风使舵,或相信萧易燃的能力,都纷纷站队萧易燃。 搞得他现在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前途。 这个关头,魏氏又出了这档子事,他心里分外郁闷。 将魏氏送到了琼栖院,他实在不愿再看到自己母亲那副颓丧的模样。 吩咐李嬷嬷好生照料她,他便借口有事要忙,离开了琼栖院。 - 李嬷嬷伺候魏氏洗了热水澡,又喂她服下去风寒的汤药,伺候她在床上躺下。 现在,终于可以好好躺在床上,身子也暖和起来了,跪僵的膝盖也渐渐有了知觉,她本应该觉得舒服的。 可是只有魏氏自己心里清楚。 一切都不一样了。 没有姜嬷嬷在身边,所有一切都不一样了。 贾嬷嬷虽说对她也算忠心,但这婆子心粗,安排她做事还行,论起照顾人来,与姜嬷嬷没法比。 就比如,她在祠堂这两天,她一次也没有给她送过保暖的衣物。 如今她冻僵了回到屋里,被窝里两个汤婆子也没有为她准备。 若是换成姜嬷嬷,只会比自己想到的更周全。 且若是姜嬷嬷在,她如此从祠堂回来,姜嬷嬷必会哭着心疼她遭地罪,她也会尽情地与姜嬷嬷发泄心中的委屈。 而今,她只能自己默默流眼泪。 泪水打湿枕头,她揪住被子,难耐地合上了眼。 从此以后,她心中的苦闷要与谁言说呢? - 陆平衍此次回京,一直忙碌公事,这日得闲,他让下人给夏桉带话。 次日约她到清风醉见面,并让她一并带上她小娘。 夏桉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次日,她如约带着苏氏,带来了清风醉。 如意阁里,陆平衍进了屋,先是朝着苏氏颔首施礼:“苏姨娘。” 他本是将军,不应对着一个妾室施礼,但由于是长辈,苏氏又是夏桉的娘,而此行他对从前的苏府有了一些了解,是以还是给了苏氏足够的尊重。 苏氏见了他,忙起身回礼:“见过陆将军。” 陆平衍赶忙将她虚扶起来:“苏姨娘不必多礼。” 坐下之后,苏氏眼里充满渴望和希冀,十八年了,她终于有机会听到家人在陇州的情况。 夏桉率先开口道:“上一次陆将军捎回来的字条,我们和小娘收到了,多谢陆将军能帮臣女走这一次,臣女不胜感激。” 陆平衍语气随意了些:“夏姑娘,你我之间何必如此见外?若非有你,我和霜儿可能至今都还活在误会里。日前我已经去欧阳府上提亲了,我们的亲事,定下来了。你可算得上是我们的大媒人了。” 苏氏意外地看了夏桉一眼。 她倒不知自己女儿还做过这等事。 这丫头,自己的婚事还没有眉目,竟还撮合起外人了。 夏桉笑道:“这原本就是你们二人之间的缘分,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替你们高兴。” 陆平衍勾唇灿笑了一下,随即,他脸色变得严肃了些,对着苏姨娘道:“我知苏姨娘与苏老先生阔别十几载,思念甚浓,是以,今日决定见苏姨娘一面。首先我要告诉你,苏老先生现在很好,在他的带领下,苏氏阖府在陇州都算安稳。” 苏氏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踏实落了回去,她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家父,身体可还康健?” “苏老先生身体十分康健。他去了陇州之后,带着全家开垦土地,建设房屋,以务农为生。同时,他还创办了个学堂,教导当的学子读书写字。在当地小有威望。听说就连当地的县官,都经常去往苏家,找苏老先生请教问题。苏府全家虽是戴罪之身,但不失体面,在当地颇受爱戴。” 陆平衍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烙印一样刻进苏氏的心里。 过往的种种猜想,无数个难以承受的噩梦,在这一刻终于全部瓦解。 她的父亲还活着,苏府的人都还活着,且即便遭遇流放,也没有失去尊严。 即便没有见面,她仍然觉得仿佛卸下了沉重压力。 心里瞬间觉得轻了好多。 “谢谢陆将军告诉我这些。得知他们平安康健,我就放心了。” 陆平衍道:“苏姨娘若是想给家人带些什么,可以交给夏桉,我会汇同她运去西边的酒水,转交给苏家。” 苏氏道:“真的可以吗?” 夏桉握握她的手:“可以的,清风醉与西面各国酒商有生意往来,上次我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拜托陆将军为祖父送去了清风醉。” 苏氏眼里一阵热切:“好,太好了。那我回去准备准备。” 陆平衍道:“苏老先生流放多年,早已融入地方,地方上对他的看管也很松。苏姨娘不必有心理压力。只要没有明确书信往来,便不会牵连到夏府。” 夏桉道:“真的太谢谢你了。” “哪里。其实我这次去找苏先生,与苏老先生也相谈甚欢,我们还约着下次要一起喝酒呢。苏家人也问了很多苏姨娘的事情,我都一一解答。 尤其是苏老先生,虽没有见过夏桉你,但对你格外好奇。我将你的事情,从茶会斗茶一举成名,到万国朝会上大杀四方,再到你医术精湛,还有你的清风醉名扬千里,全都讲于他听,他听着一直欣慰地点头,眼睛里面不停地冒星星。” 苏氏激动地握了握夏桉的手:“你祖父最欣赏有才之人,可惜只能从旁人口中听听外孙女的事,却无法相见。” 陆平衍很是不解地道:“这些年我也见过不少被贬黜的官宦之家。他们要么在流放路上便死掉大半,到要么了流放之地,日子过得艰难贫瘠。苏家如今的景象,颇令我意外。 陇州那样的贫瘠之地,阖府一起动手丰衣足食,从他们身上看不到所谓的矫情。其实我还挺好奇的,像苏老先生这般通透豁达,在艰苦的条件下能将阖府照顾地如此周全之人,当年究竟是因何会被贬黜?” (/ht。 第613章 慈善拍卖 陆平衍话落,苏氏面上神情怔了怔。 陆平衍立刻意识到自己唐突了。 “抱歉,我只是一时好奇,我不应该揭苏姨娘的伤疤。” 苏氏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不是我不想告诉陆将军,只是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家父也已经受到了相应的责罚。我实在不想再提及那段往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陆平衍点头:“苏姨娘说的是,过去的事情,的确就应该让它过去。” 陆平衍走后,母女二人又在清风醉用了午膳才回府。 其实陆平衍问的问题,也是夏桉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 但小娘如今像捂着伤口一样,捂着当年的那段往事。 她不忍揭开,令小娘伤心。 十几年间,苏氏今日第一次知道了苏太傅的境况,心情十分好,午膳胃口极好地用了两碗米饭。 苏氏高兴,夏桉看着也高兴。 眼下这样就很好,虽然相隔千里,但得知彼此安好,互有挂念,就已经十分幸运了。 - 年前萧凌约着夏桉,一起参加年后金隆典当行一年一度的拍卖会。 说话间就到了这一日。 只是今年的拍卖会与往年不同。 金隆典当行东家之子预备科考走仕途,当今圣上偏好贤德之辈,他为了为儿子铺垫一个拿得出手的背景,今年的拍卖会,定为慈善拍卖会。 此次拍卖所得款项,将会用于建立一座公益书院,让那些家中贫困却一心想要求学的学子们,可以得到免费读书的机会。 因为拍卖会意义非凡,东家为了造势,提前做了大量的宣传。还特意将场地设在了空间宽阔的淮河河畔。并且,放低了门槛,世族勋贵,寻常百姓,只要有心为慈善助力,均可参与。 拍卖品也从几文钱的物件,到上万两的珍品,一应俱全。只要大家愿意献上一份爱心,人人都有机会参与拍卖。 一大早,萧凌亲自到夏府门口等着夏桉,接上她一起来拍卖会。 进场的时候,萧凌激动道:“夏桉,今日可就拜托你了。” 夏桉勾唇浅笑:“我其实是个外行,这种事情还要靠世子指点迷津才是。” “不不不,你可不要谦虚。拍卖这东西,有时候看的就是运气,拼眼力。你眼睛毒,我反正就相信你。” 其实对于此次拍卖会,夏桉印象比上一次深一些,上一次那百鹿图,她是后来听闻的。 而这一次,她上一辈子真实地观摩过。 先不说其中的拍卖品如何,单是来参与拍卖的人,就能惊掉人的下巴。 她目光拍卖会旁边的一个酒楼里,二楼的一扇窗前,烟紫色纱帐隐隐垂落。 果然,这一世,那两位贵人也来了。 萧凌随着她的目光看上去:“你找谁?” 夏桉收回目光,摇摇头:“就是随便看看。” 会场里面,陆平衍和欧阳从霜已经在预定好的圆桌旁坐下,她和萧凌走过去的时候,陆平衍正在将一瓣剥好的橘子喂进欧阳从霜的嘴里。 萧凌轻咳了一声。 “咳咳。” 欧阳从霜立刻羞涩地掩住了自己的嘴。 夏桉坐到了她身边:“别着急,慢点吃。” 将橘子吞了进去,欧阳从霜才有些不自然地朝着夏桉笑笑:“你们来了。” 夏桉点头。 “你们来了有一会儿?” 欧阳从霜侧眸看了看陆平衍:“他偏说要早些来占位置,怕位置被外人占了去。” 拍卖会前面一排的位置都是提前预定的,又不会跑。 夏桉贴近她道:“我看是某人想要早点见到你罢了。” 欧阳从霜轻捶了她一下。 萧凌本想在夏桉身旁坐下,不过略微思索了一瞬,还是坐到了她的对面,挨着陆平衍。 陆平衍道:“这金隆典当行今年的拍卖会倒是特别,打着慈善办书院的幌子,也不知会办的如何?别到时候大家都纷纷献了爱心,银子却揣进了他们自己的口袋里。” 夏桉坚定道:“不会的。” “哦?你这么确信?” “嗯,确信。” 这个书院后来建成了,叫做厚仁书院,金隆典当行这个东家还算靠谱,这个书院后来一直做了下去,给了很多寒门学子求学的机会。 他的出发点也许是带着私心,但结果其实是好的。 至于拍卖品,她今日只为一样东西而来。其他的,便要看她的记忆里能回想起什么了。 - 赵幽本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奈何跟他交好的几个富家子都想来看看热闹,毕竟此处是今日京中最热闹的地方了。 赵幽很是不屑地跟着这群人来到了拍卖场,在前排的一桌位置上坐下。 他大喇喇倚靠在椅背上,神情很是不屑:“你们还真信这个是搞什么狗屁慈善拍卖?不过就是典当行敛财的手段罢了。我就不信他收了银子,还能真去办什么狗屁书院。” 魏浮生道:“世子姐夫,我们也就看看热闹,管他拿了钱做什么呢?” “你少再叫我姐夫,夏媛死了,我不是你姐夫了。”赵幽一脸地厌烦。 魏浮生道:“我表姐才走了几天啊?你这未免也太绝情了些。” 有人冲他调侃道:“赵世子不会是,已经有了新世子夫人的人选了吧哈哈哈!” “闭嘴吧你们。” 这时,他目光瞬间被邻桌的一个身影吸引住。 - 典当行为宾客们提供了点心坚果,以及茶水。 左右还有一会儿功夫,夏桉便同欧阳从霜一起剥松子吃。 正吃着香,她隐隐觉得一个人在向自己靠近,转眸之际,撞上了一双愈发浑浊的眼。 是属于日日荒淫无度、行事无节制的充满邪气的眼。 开口说话,声音带着身体严重透支的暗哑:“妻妹,今日你也来了?” 嘴里的松子瞬间就不香了。 隐隐还想作呕。 只一瞬,夏桉便从这个畜生的脸上收回目光,应付般点了点头:“嗯。” (/ht。 第614章 真的不值得拍吗? 赵幽赤裸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夏桉那纤薄的身子,美丽的脖颈,以及美到令他挪不开眼的瑰丽面容上。 “原来妻妹,竟这般有爱心。” 夏桉戏谑勾了勾唇:“你不也是吗?京中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相信世子今日必会慷慨解囊?” 赵幽虚伪地道:“既然来了,本世子自然是要奉献一些。不如妻妹一会儿看上了什么,姐夫帮你拍下可好?如此,既送了妻妹礼物,也能为公益书院做贡献,一举两得,彰显本世子的悲悯济世风范。” 如今绛华院正在重新修缮,母亲给了他大笔的银两,他如今手里可是有些银子的。 夏桉微微侧眸,平声道:“不必了,我看上的东西,我会自己弄到手。” 赵幽道:“妻妹何必跟我客气,即便你姐姐不在了,我们也还是一家人啊。”说着,便要往夏桉旁边的位置坐下去。 这时,一只手臂将他拦住。 并且直接顺势挡住挡住他,自己在那座位上坐了下来。 熟悉的气息靠近身旁,夏桉眼角微挑了一下。 赵幽见来人是盛枷,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盛枷,你怎么跟个鬼一样阴魂不散的,这座位是我先看上的,给我起来。” 陆平衍道:“诶,赵世子,此言诧矣,你难道不知道这前排的座位都是提前预定的?我这桌的座位,可是安排地满满当当,一人不差的。你的座位,在那里哦。” 赵幽哪里知道这些:“少给我定规矩。” 这时,身后响起了朱玄凤悠悠然的声音。 “怎得,几位公子多大了,还会为抢位置吵架?” 赵幽见是朱玄凤,心里多少有一丝忌惮。 这桌上其他人便就罢了,这朱玄凤可是个不好得罪的人。 他的母亲长公主,十分难缠,比起两位王爷还要有名声一些。但凡惹了她的人,没一个有好果子吃。 他随即后退了一步:“本世子,不跟你们一般计较。” 他又看了夏桉一眼,声音温存着道:“妻妹,今日看上了什么,不用客气,尽管交给姐夫,姐夫定帮你拍下!” 说着,一脸傲慢地转回身,回到了邻桌的座位上。 夏桉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松子捻成了渣。 盛枷伸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他今日倒是难得地大方。” 夏桉手上动作顿了顿。 侧过眸子,看向盛枷,盛枷微微抿了口茶,放下茶杯。 垂眸和她对视,唇角挑起讥诮的弧度:“何不坑他一笔?” 夏桉渐渐松开手里被捻成渣的松子。 好有道理,但是。 “嫌他银子脏。” - 而赵幽与夏桉攀谈的这一幕,恰巧被魏氏也见到了。 赶在拍卖会开始前,魏氏随着几个官员的夫人一起进了场。 她当然不是来献什么慈善爱心的,只是如今她生意没了,管家权也没了。好在她这个主母的名头还在。 只要一天挂着侍郎夫人的名头,她便还是时常可以与一些贵夫人走动。 如今,这可是唯一她能维持住体面的事情了。 看赵幽的样子,他对夏桉似乎比对夏媛还要热情一些。 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里是掩藏不住的欲望。 这倒是令她有些意外。 再看看夏桉,这个丫头竟然和几位世子贵女们混到了一桌,真真是鱼目混珠,嘚瑟得紧。 她忍不住咬了咬牙,眸底溢出难以掩饰地愤懑。 此时,场内已经涌入了大量的民众,有的是觉得有意思来看热闹的,也有的是想要参与一下的。 康管事的宣布拍卖会开始,之后,金龙典当行的东家站了出来,做了好一番振奋人心的讲话。 大抵就是作为大乾的一名商人,他总不能一味地只讲如何赚钱。在赚到钱的同时,也要懂得回馈百姓,利国利民。在犬子求学路上,他发现有不少贫困人家的孩子,因为条件艰苦,即便喜好读书,也得不到好的机会,走上求学之路。 是以,他准备将今日拍卖会所得,用于办一所免费的书院。凡是家中艰辛拿不出束脩的学子,只要一心向学,都可到书院免费读书。 他这一番话极为振奋人心,听着又未免有些理想化,不甚现实。 下面有人质疑道:“你确定今日拍卖所得,都能花在公益书院上吗?” “就是,这不会是你们商家新想出的敛财法子吧?” “这钱到了你们手上,你们怎么花,我们又如何知道?” 东家道:“这一点大家放心,此次我请了户部邹侍郎做公正,钱财到时候会一笔存入钱庄。以后每一笔开支,需得得到他的签字画押,方可动用。每年也会做一次公示,让大家清楚了解每一笔钱的用途。我以我金隆典当行多年的声誉担保,此次公益拍卖,真实可靠。” 此言一出,下面的人纷纷打消了疑虑。 “如此,金隆典当行倒是做了件大好事啊。” “对啊,公益书院这种事,真是办到百姓的心坎上了。” “我支持你们,我今日愿意出一份绵薄之力。” “我也愿意出一份力。” 那东家笑着点头,走了下去,让管事上来主持拍卖。 穿着红色衣袍的管事走了上来,将一个花瓶摆在了拍卖台上。 “第一个拍品,是这个白瓷花瓶,价格十分亲民,五文钱起拍!” 话落,场子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说是普通百姓也可以参与,果然是真的。 在普通百姓的眼里,拍卖会这种事情,那都是达官显贵们吃饱喝足了去做的事,离他们甚是遥远。 没想到自己真的有机会参与到拍卖这种事情上来。 如此一个瓷瓶,市面上少说也要卖五十文。 立刻便有很多人纷纷举起手里的号码牌喊价。 “我出六文。” “我出八文。” “我出十文。” “我出十二文。” …… 鉴于上一次拍卖会,夏桉用十几两银子拍了一幅价值一千两的大师遗作,现在萧凌对越是便宜的东西,越是觉得神秘。 “夏桉,你觉得这个我要不要参与一下?” 夏桉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个,世子真的不必参与。” 这花瓶街上随处都是,不过是拍卖会热场子用的。 萧凌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眼睛死死盯着那花瓶:“真的不值得拍吗?” 朱玄凤道:“我府里刚买了三箱赏给下人,回头我送你一箱。” (/ht。 第615章 不是普通的夜壶 萧凌撇嘴瞪了朱玄凤一眼。 在众人不断加码地热情下,最终一个穿着红花褙子的妇人以八十文的价格,高高兴兴地将这花瓶给拍下。 萧凌看着那妇人兴高采烈付了银子领走花瓶,心里十分地痒痒。 下一件拍品,是一个紫檀木凳。 因凳腿有一条明显的划痕,是以做为残次品处理,同样是五文起拍。 紫檀木凳啊,寻常百姓家那是不敢肖想的。这次,大家的竞拍热情比上一个花瓶还要高涨,牌子举得令康管事眼花缭乱。 萧凌心里愈发地蠢蠢欲动。 神秘兮兮地探问夏桉:“这个凳子你觉得如何?这紫檀木的成色,看着有些非比寻常啊。” 朱玄凤再次嫌弃看他:“我府上管家屋里那张坐了二十几年的凳子,就是这个成色。”他轻慢地摇摇扇子,“的确是非比寻常。” 萧凌朝着他咬了咬牙。 夏桉道:“世子,这凳子确是寻常物件。世子别着急,后面不是还有很多吗?我们再等等看。” 最后,这个紫檀木凳以二百文的价格,被一个老翁拍了去。 老翁乐呵呵上前取凳子,喜滋滋道:“哪曾想,到了这把年岁,老朽竟还能坐上紫檀木做的凳子,值了啊,值了啊。” 后面又陆续出了几样拍品,价值都不算高,将整个拍卖场弄得热热闹闹的。 见场子彻底热了上来,康管事从侍从手中端来一样蒙着红布的拍品。 他语气变得神秘:“这一件拍品,可是有大来头,大家可听说过当朝云游书画大师于子丹。” 下面有人附和:“于子丹?好像是听说过。” “此人近两年出了好几幅叫座的画作,在书画界似乎小有名气。” “我的叔父此前被赠与了一幅他的画作,据说那画风极为罕见。” 康管事道:“于子丹出生于东海之滨,生性自由洒脱,他笔下的画作,用色大胆,画面放浪不羁。最近两年,在大乾境内可是小有名气。于子丹被誉为继已逝书画大师林千石之后,最有灵性的书画作家之一。现如今他尚且年轻,等再过些年,画作价值一定会大涨。他的画作,可是有着很大的收藏价值的。今日,我们典当行有幸获得了于子丹的一副画作,请大家品鉴。” 说着,他掀开了红布,露出了一幅卷轴,然后他将卷轴打开。 一幅姹紫嫣红的百花图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那画里面,红的像火,粉的像霞,黄的如金子,绿的像翡翠。 怎一个耀眼了得。 众人看着这画,发出阵阵惊叹声。 “这要是挂在家里,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一眼,定会心情大好啊。” “这用色直白又鲜艳,每朵花都开得明艳大胆,实在是喜人啊。” “是啊,像这种画坛新秀,作品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值钱啊,绝对值得收藏。” “不知起拍价得多少啊?” 萧凌这回终于激动了起来。 继已逝书画大师林千石之后,最有灵性的书画作家。此画可绝非凡品啊。 他眼里露出欣喜之色:“夏桉,这个可以对不对?将来定是跟林千石那幅百鹿图一样,有着不菲的价值吧?” 于子丹,确实有些才气。但有时候作品,却不能代表人品。 也是一两年之后,此人被人发现有偷盗之癖,家中堆满了从各处顺来的物品,最终被揭发,落了狱。 而他的书画生涯也如昙花一现,自此终止。 所有手里有他画作的人都引以为耻,要么收起压了箱底,要么撕碎当了柴火。 可以说看看还好,并没有收藏价值。 因此,这百花图自然也是不值得拍的。 夏桉照旧朝他摇头。 萧凌不解:“可这画看着,张扬明媚,确实不是凡品啊。” 夏桉略有深意地看着上面的那画。 “画作放荡不羁,可惹人眼前一亮,可人若是放荡不羁,世子觉得会如何?” 萧凌微微拧眉思索:“人若放荡不羁?” “此人与林千石大师不同,林大师已经过世,画作好就是好。此人却还年轻。左右他将来也还会出作品,我觉世子倒也不急于一时,可先查探一番他的品行,再设法收藏他的画作也不迟。” 萧凌明白了。 死去的人,无风无险。 活着的人,却没有那么保险。 虽对这幅百花图心痒得厉害,但萧凌还是决定听夏桉这一言,不急于这一时。 他咽了一口气:“行,本世子就忍一忍。” 朱玄凤摇着扇子笑:“这画花里胡哨的,可见这作画之人极不安分。夏桉,我挺你。” 萧凌缓缓将视线移到了朱玄凤那一身如孔雀开屏的装扮上:“这画难道跟某人不是很像?说人家花里胡哨,你可看清了自己?” “你懂什么,我这从上到下,颜色的搭配可是很有讲究的。你觉得呢,夏桉?” 说实话,虽然朱玄凤每次出场都很鲜艳,但夏桉确实从未觉得他的装扮艳俗。 他在穿衣打扮这一块儿,还是有自己的章法的。 夏桉笑:“我觉得世子风姿绰然,与您的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的名字是凤,夏桉的这句夸奖,直夸到了朱玄凤心尖上。 “夏桉,你这个朋友,本世子必得交一辈子。一会儿看上了什么,本世子送你!” 夏桉:“承蒙世子抬爱。送就不必了,我今日也是有备而来。” 在一声高过一声地提价声中,这幅画最终被人拍下。 下一个拍品也在大家的呼声中被提了上来。 康管事郑重其事地解开红布后,下面的民众看清了拍品,顿觉有些辣眼睛。 因为这东西,竟是个夜壶。 康管事见大家纷纷觉得扫兴,赶忙吹嘘道:“诸位,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夜壶,而是一个青铜夜壶。” 有人喊道:“它就是金的,他也是起夜用的物件啊。” “你们典当行不会是没有东西可拍的吧?怎么这种东西也摆上了台面。” 康管事再次吹嘘道:“不不不,你们不懂,这可是个有二百多年历史的夜壶,你们看这锻造工艺,这上面上下三层精致的花纹,再看这青铜的成色,可是不可多得的藏品啊。” “可它依旧只是一个夜壶啊。” 康管事放出了杀手锏:“不,这其实是前朝的元宗皇帝用过的夜壶!” (/ht。 第616章 不是二百年,是一千年前的 “元宗皇帝用过的夜壶?” “竟是御用的物件。” “皇帝就是用这个东西解手的,今日倒是开了眼了。” 下面有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目光盯着那夜壶看了又看,捋着胡须,拧眉像是在认真地想着什么。 康管事继续吹嘘道:“众所周知,前朝后期糜烂不堪,但元宗皇帝在两百多年前却是个明君。他日日日理万机,常常批奏折到深夜。他治理国家殚精竭虑的时候,夜间用的就是这个夜壶。并且就是用着这个夜壶,将国家治理得海清河晏。” 萧凌朝着那夜壶轻笑了一声:“陛下用的夜壶,我去宫里能要到一大把,这种东西有何可拍的?” 夏桉定定看他:“不,世子就拍这个吧。” 萧凌一顿:“啊?这,这个?” 夏桉点头。 “为何?” 夏桉看着那夜壶底不甚清楚的第四层花纹。 “这个,比康管事说的应该还要值钱。” 萧凌属实对一个夜壶提不起什么兴致,皇帝用过的东西他也不觉得稀罕。 不过,他沉了沉。 还是决定听夏桉的。 夜壶开拍价三十两银子。 他率先举了牌子:“三十二两!” 收藏爱好者还是很吃一国之君用过的东西的,上位者都是气运加身,他们用过的东西,也带着他们的气场。 这种东西放在府里,没准还可以镇宅,是以,即便呼声不高,还是有几个人参与竞拍。 但竞拍地并不激烈,最后,萧凌拼到了二百两,拿下了这个夜壶。 他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地交了银票,接下夜壶走回来的时候,赵幽讽刺道:“萧世子,家里缺夜壶跟我说啊。二百两拍一个回去,未免有些烫手吧。” 此言引起他们一桌一阵哄笑。 萧凌朝他瞪了一眼:“我是用来收藏的,你懂什么?” 赵幽“切”了一声:“那你回去最好刷洗一番,免得味道太大,再熏到你。皇帝他也是个人。” 夏桉瞅了瞅上面垂落的烟紫色纱帐。 心想“会说”你就多说点。 萧凌将夜壶交到了侍从手里。 “收好了。” 这时,刚刚盯着夜壶看了半晌的老伯突然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不,不,这夜壶不是二百年,是一千年前的!” 话落,众人纷纷诧异地看向他。 台上正高兴着准备下一件拍品的康管事一时间脸色顿住。 只见一个身着白衫,头发花白的老人急切地朝着萧凌走了过去:“世子殿下,可否让老朽,再看一眼这个夜壶?” 萧凌一时间有些懵。 “看,你看。” 那老翁凑近夜壶,直接盯着底端那层不甚清楚的花纹,觑着眸子看了好一会儿,又激动地伸手摸了又摸。 “错不了,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夜壶是前朝元宗皇帝用过的不假,但这夜壶可不止一百年啊,还记得那个平定梧州,安定天下的青锋帝吗?” 人群中有人惊愕道:“你是说千年前梧州大乱,那个一手平定天下的青锋大帝?” “对,”老人眼里放着光,“这夜壶,是他的啊。” 萧凌眸子猛得颤了颤:“此话当真?” “当真。我家祖传鉴宝,只是到了我这一代才落败,但这底层花纹我记得清楚,便是青锋帝的专属御用纹路。而此前听说过这个夜壶转手进了皇宫,如此说来,就是被元宗皇帝使用过。但它绝非三百年前的物件,而是青锋帝的御用物件。” 他的手颤颤巍巍抚摸着这夜壶。 “至宝啊,这是至宝啊!” 台上,康管事傻了。 伸手十分扼腕地道:“这?这?” 他们典当行怎么就没有查验出这夜壶的渊源。若真的是千年前青锋帝的东西,那可是价值连城啊。 可既已银货两清,这东西便就与他们典当行没了关系,且对方还是聿王世子,他们可绝没有后悔要回地道理了。 痛心啊,痛心啊。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朝着萧凌递来艳羡的目光,更有熟人直接走过来朝他道贺。 这聿王世子运气简直太顶了。 就这样让他得到了如此有渊源的无价之宝,也太幸运了吧。 萧凌脸上溢出难掩的激动和喜悦,他搞收藏有几年了,一直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今日终于是搞到了有排面的东西了。 扬眉吐气了。 他只觉整个人都神气了起来,摆出心虚又得意的姿态,朝着向他道贺的人回礼。 邻桌,赵幽半张着嘴,一阵哑然。 狗屎运,真特么的是狗屎运。 该死的狗屎运。 热闹了好一会儿,桌上终于安静了下来。 朱玄凤见萧凌那合不拢嘴的模样,笑道:“还真让你牛气了一回,行了,可够你吹嘘一阵子了。” 陆平衍和欧阳从霜跟萧凌道了贺。 夏桉也道:“恭喜世子了。” 萧凌对着夏桉感激地有些语塞:“夏,夏桉,你,你真是独具慧眼啊。你,究竟是怎么看出这夜壶非比寻常的?” 大家将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经历过的事情,她自然是知晓。 夏桉抿唇浅笑:“就是,直觉。” 萧凌道:“你的直觉也太准了吧!” 这次,他对这个夜壶可一点也嫌弃不起来了,他将夜壶直接摆到了自己面前的桌上,目光雀跃地仔细端详。 盛枷侧眸,在夏桉耳边意味深长道:“好一个直觉。” 夏桉端起茶壶将他的茶杯满上:“大人多喝热水,对身体好。” 这时,台上康管事以极为复杂的心情,取出了下一个藏品。 他先是将手里的藏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观摩地观摩清楚,确定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之后,方将东西放到了展台上。 “下一件拍品,一个玉制妆匣,此乃精工雕琢之物,不仅美观,还颐养金银饰物,实乃难得的好物。起拍价,三十两。” 赵幽目光赤裸裸落在夏桉的身上。 夏桉再次抬眸看了看那飘着烟紫色纱帐的窗户,想了想,轻轻拾起号码牌,在手里举棋不定地摇摆了几下。 赵幽立刻将手里的牌子举了起来:“三十五两!” (/ht。 第617章 权当给这畜生喂只苍蝇。 夏桉见状,将手里的号码牌悠然放下。 她这一套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动作,没能逃过盛枷的眼睛。 盛枷挑眉:“不是嫌弃他的银子脏?” “是啊。” 夏桉看着赵幽举牌子的模样,“他要拍,跟我可没有关系。” 这时,二楼那扇窗户伸出了一只手臂,接着,下面有人有人举牌道:“四十两。” 又其他主顾跟拍:“四十五两。” …… 陆陆续续加到八十两的时候,赵幽一口气喊道:“一百两!” 楼上的窗户又慢悠悠伸出了手。 “一百零五两。” 后面还有跟拍:“一百一十两。”“一百一十五两。” 赵幽气急,将手里的牌子高举,声音也高了好几度:“一百五十两!” 楼上的继续跟价:“一百五十五两。” 盛枷看了眼楼上的窗户,警觉地蹙了蹙眉,回身对侍从耳语了两句,侍从点头离开。 赵幽被这每次多他五两的操作惹得实在厌烦,他看了看夏桉面带浅淡笑意的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二百两!” 同桌的公子们道:“呦,赵世子果然是有心上人了,一掷千金为红颜啊。” “是啊,怪不得世子夫人没了,也没见你多伤心啊。” “赵世子可得加把劲啊。” 二楼的雅间里,烟紫色纱帐的后面,牛公公对身着微服的璟隆帝道:“陛下,下面的那个确是永定候赵世子。” 璟隆帝窝火:“上次兵器库惹事的那个?” “对,赵世子,名赵幽。” 璟隆帝悻悻。 淑贵妃跟他说城中今日有一场慈善拍卖,拍卖所得会用于建设书院,他觉得这事甚好,便微服出来想凑个热闹。 顺便也拍上一笔。 而这个玉妆匣也刚好可以送予淑贵妃,便就在此时出手了。难曾想半路杀出个完全不按章法出价的。 搞得他这个做皇帝的都跟着被动。 他哼了一声,“他倒是大方。一个妆匣,照他这么喊下去,得喊到千金去。” 一旁,淑贵妃善解人意道:“陛下,这东西可不值二百两,臣妾不要也罢,陛下不要再跟他一般见识了。” 璟隆帝平日里主张节俭。 她还是要顺着他心意。 璟隆帝心里很是不服,他好歹是堂堂一国之君,好不容易一时兴起想凑个热闹,难道就如此被比下去? 他又抬了下手:“加价,十两。” 下面的人高喊:“二百一十两。” 此时,盛枷的影卫回来,朝着盛枷耳语了一句。 盛枷眉尾一动。 接着,缓缓转眸看夏桉。 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赵幽继续豪气:“二百三十两。” “二百四十两!” “三百两!” “……” 楼上屋里一阵沉默。 璟隆帝哼笑一声:“永定侯府世子,看来这永定侯府,倒是底子颇丰啊,如此加下去,说不定还真能加到一千两。” 淑贵妃道:“陛下,您的心意臣妾领了,如此拍卖得来,未免破费了些,我们可看看下面的拍品。” 淑贵妃气得只想叫人下去将那赵幽给拖回侯府。成事不足,只会胡来的家伙。 璟隆帝被败了兴致,沉着脸道:“罢了。” 楼下康掌柜最后一锤定音:“三百两三次,这妆匣,归赵世子了。” 赵幽色眯眯看了夏桉一眼,勾唇走上前去,将妆匣取下来后,直接走到了夏桉的跟前。 他目色深情地将妆匣递与夏桉:“姐夫送你的。” 夏桉目光诧异地看着他:“送我?” “对啊,你不是有意要拍这个妆匣,姐夫替你拍了。” 夏桉很是尴尬:“我刚刚是想举牌来着,后来想起这妆匣和我大多数的首饰颜色都不搭,放在屋里会十分违和,所以……” 赵幽:“?” “赵世子还是留着,送给府里的佳人们吧。” 萧凌噗嗤笑出了声:“赵幽,你这纯属自作多情啊!” 朱玄凤则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 在他眼里,夏桉可不是会依赖别人的女子。她若想要什么东西,她必会亲自拿下。 盛枷若无其事地瞟了他一眼。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夏桉和他之间,必会有一场了断。 赵幽一时间觉得脸上无光。 “妻妹,三百两银子,我可是因你已经花出去了,你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姐夫吧?” “姐姐在是姐夫,姐夫不在,你我之间又何如?相信世子,不会强人所难吧?” 上一世,也是在这里,她求他八两银子拍一个对她来说至关重要之物,他却理都没有理她,还嫌她聒噪,扇了她一巴掌,威胁她闭嘴。 而今,他竟是因为自己的一点点小意愿,豪掷三百两。 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赵幽这下终于觉得脸疼了。 “夏桉,你确定不收下这妆匣?” 夏桉目光淡冷地落在那妆匣上:“如此看,越发地与我的闺房不搭了。刚刚楼上的贵人也想要,不若世子再转卖于他?” 盛枷正在倒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出了茶杯。 夏桉:“……” 东西没送出去,赵幽悻悻端着妆匣气急败坏地坐回到座位上。 又被同桌的公子们好一顿嘲笑。 “不会吧赵幽,你竟是为你妻妹拍的。” “你不会是又相中了夏府的三姑娘吧?你怎的还可一个府邸霍霍啊?” “就是啊,看来世子对自己这妻妹有贼心不是一天两天了。” “问题是,你这热情半天,人家根本不领情啊哈哈。” 赵幽心里烦躁异常:“都特么给我闭嘴!” 魏氏目光阴沉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略有所思地想了想,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 轻飘飘坑了赵幽一场。 夏桉心里有一丝痛快。 盛家此前说何不坑他一笔,她原是不屑的。后来想了想,若只是坑,东西她不要,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权当给这畜生喂只苍蝇。 这时,台上康管事道:“下一个拍品,也是有些来头的。这个啊,十几年前,当朝有一个姓苏的太傅用过的一个砚台。别看这只是个看上去是非普通的石砚,但这砚台石质温润如玉,质朴耐用,也算是良品啊。” 夏桉的眼睛在这一瞬间被点燃,里面闪着盈盈光亮。 (/ht。 第618章 一脚用力踩到了他的脚面上 这便是外祖父曾用了半辈子的砚台。 当年苏府被抄,这砚台一并被抄没走。 也就是前世今日,赵幽说什么都不肯帮她拍下的东西。 前世她心里忧伤,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砚台被别人拍走。 小娘得知此事后,心疼不已。 那砚台对于祖父来说,意义非凡的。 这一次,她终于有机会将这东西替小娘和祖父拍回。 她目光灼灼盯着那砚台,坚定地握住了号码牌。 盛家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仰身倚靠在椅背上,一双鹰準般的眼在场内扫视了一眼。 下面有人议论道。 “这位姓苏的太傅我有所耳闻,是十几年前那个被贬了的开国太傅吧。” “就是此人,听闻着苏太傅才学渊博、博通经史、清正廉洁、桃李满园,当年也不知因何被贬了。” “这砚台看着也普通,没想到一朝太傅就用这么普通的砚台。” 楼上,淑贵妃浅笑着剥了一个橘子,递给璟隆帝。 璟隆帝面色如常的吃下。 淑贵妃目光瞥向外面,眼底晕出一丝不易察觉地阴戾。 下面人还在讨论。 “诶,这你们就不懂了,这砚台一看就是跟了苏太傅很多年,那也是走过很多墨汁的,可算不上俗物了。” “这个家中有学子得到可以冲一冲,好歹可以沾染些书卷气。” 康管事道:“这个砚台起拍价,二百文。” 有一个书生举牌:“二百一十文!” 有人接着跟价:“二百二十文。” 夏桉紧握号码牌,伸直手臂举了起来:“二百五十文。” 后面一个穿着布衣的青年男子紧跟出声:“三百文。” 众人颇感意外。 “这石墨价值普通,再好的石砚台二百文银子顶天了,更何况这个都如此旧了。” “是呗,再说还是个罪臣的东西。实在不值这个价啊。” 康管事道:“三百文银子一次,三百文银子二次。“ 夏桉倔强地抿了抿唇:“四百文!” 上一次,便是身后这人花了四百文,将外祖父的砚台拍走。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拍下这砚台。 赵幽一转眸。 原来夏桉感兴趣的是这个。也难怪,这苏太傅是她的外祖父。如此,他是没有拍到她心坎上啊。” 他大大咧咧出手:“一两!” 一文一文的拍,这些人也不嫌累。 夏桉猛得朝他阴沉地递了个眼刀。 后面的青年男子此时喊价:“二两。” 赵幽正要再出手,夏桉朝他厉色道:“这东西与你无关!请莫插手!” 她高举牌子。 “五两!” 后面那人:“十两。” 盛家侧眸,目光沉沉落在那个身着布衣的青年男子身上。 此人着一身灰青色布衣,面容青涩,头上戴着书生常佩戴的软质幞头,身上却毫无书卷气。 他又目色幽深地在场内扫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夏桉执拗地又举起了牌子。 “十五两。” 场内众人诧异非常。 “天,这东西竟能炒到十多两,莫非跟刚刚那个青铜夜壶一样,是个隐形珍品?” “如此,我还真是拿不准了,按理说,十几两都够买一车新的了。” “你我到底要不要也参与一下?” “我这也拿不定主意啊。” 后面的青年男子淡定出声道:“二十两!” 盛枷眸光微垂。 等的就是这个人。 夏桉纳闷,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此人想要拍下砚台的决心,竟跟自己不相上下。 根本就不是在意砚台本身的价值,她不禁回眸仔细盯了那人一眼。 只见那人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砚台,眼中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 即便如此,她也绝不会认输。 我握紧牌子,正要再举起,盛枷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夏桉心中一急。 “你做什么?” 盛枷不语。 “你且等等。” 上面康管事道:“二十两一次,二十两二次!还有没有出价的? 夏桉出声道:“有!” 但手腕被钳着,她根本无法举牌。 后面的青年男子道:“这拍卖以举牌为准吧,请管事定价。” 夏桉一脸焦急换了一只手,结果牌子却被盛枷夺了去。 两厢用手在桌上争夺了几次,可她力气哪有盛枷力气大,几番都没有将牌子抢到手。 看得桌上的人都不明所以。 康管事目光在夏桉和盛枷脸上犹疑了一圈。 到底还是清了清嗓子,道:“二十两第三次。” 一锤定音:“成交。砚台归五十号这位小公子。” 夏桉心重重一沉,手上一阵脱力。 她头一次被气得脸色涨红,难以理解道:“盛大人,你拦我拍东西做什么?” 桌上其他人也纳闷:“就是啊盛枷,你这是做什么?” 盛枷对众人的话置若罔闻,目光幽幽看着那青年男子走上前去取走砚台,走了下来,直接朝着会场外头走去。 夏桉见那人这就要走,倏地站了起来。 盛枷也跟着站起来。 对她道:“我且等等,东西我一定给你要回。” 夏桉心里恨意漫延,不动声色,一脚用力踩到了他的脚面上,用力使劲捻了捻。 “用得着你帮我要!” 盛枷脚面吃痛,夏桉穿的是木底鞋,即便她力气有限,他还是差一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你信我。” 夏桉最后剜了他一眼,抬起脚,匆忙去追那个人。 二人相继离席。 盛枷跟在她后面:“你这样直接要,要不回来。” “如何要不回来?我给双倍、三倍的价钱,我定要将砚台重新买回。”想了想,又道,“多出来的银子你赔!” “你就算给他十倍价钱,恐也要不会。” “不用你管。” 盛枷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停住脚步,与她耐心道:“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他一身布衣,虽带着书生帽子,但虎口却是常年牵马的茧子。你觉得他这样的人,会花二十两银子买只砚台?” 夏桉嗔怒道:“那又如何?这与我何干?这砚台我是一定要买回去的,盛大人你就高抬贵手,别掺和行吗?” “我知道这砚台对你来说很重要。” 夏桉难以理解地质问他:“那你到底为何要拦着我?!” 盛枷垂眸,目光幽深:“你祖父的东西,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和你一样如此执着地非要拍下吗?” 夏桉神情顿了顿。 (/ht。 第619章 我想一个人静静 此前,郊外劫杀案也告破了。 大理寺通过调查追踪,最终在一个客栈里找到了那劫匪,劫走的财物也能对得上。 只不过他们找到的时候,这些人已经齐齐被毒死在这间客栈里。 因此,案犯虽找到了,但其实又像是吃了瘪。 年前的官员断头案,和如今的劫杀案,两个案子看似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但自从那日听了程鸽所言,他总觉得有某种他们没有发现的关联。 直到最近,他们通过深入的查访,死去的这两个人,生前都曾去见过前朝的两位旧臣。 新朝成立之初,璟隆帝让前朝的百官自行决定去留,愿意为新朝继续效力,只要为官清正,大乾会继续使用。 不愿意的,可自行决定去留。 大多旧臣选择进入新朝,继续为新朝效命。 少部分前朝臣子称一生不能侍奉二主,璟隆帝倒也不勉强,直接让这些人离开朝廷。 两位死者拜见的,正是后面这部分人其中之一。 二人死因不同,却有两种巧合,盛枷总觉得事情或许还有内情。 听闻今日会有一个前苏太傅的砚台在此处拍卖,他便过来看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线索。 没想到,竟还真的被他观察出了端倪。 只不过,他轻视了夏桉对砚台势在必得的决心,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不过听了他的劝说,眼下夏桉倒是稍冷静了一些。 显然,她也觉得那青年男子与她一样不计价钱想要拍下砚台,有些蹊跷。 她盯着那人越走越远的背影。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盛枷道:“跟去看看就知道了。” 夏桉现在情绪稍稍平稳了些。 她十分奇怪,这世上究竟还有谁会像她与小娘这样,如此在意外祖父的一件旧物。 盛枷见她终于安静下来,低声道:“跟我来。” 那青年男子将砚台捂在怀里,在一个街角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路朝北而去。 盛枷则骑马带着夏桉,隔着一条路暗中跟着。 过了大概两刻钟左右,马车在一个名为庄府的府门前停下。 那青年急匆匆拿着这砚台直接进了府门。 盛枷和夏桉骑马在这庄府的府门前停下。 夏桉:“庄府?是什么人?” 盛枷对这个府邸也陌生。 “进去看看。” “这如何进去?” - 不多时,夏桉被盛枷拉着跃上庄府正屋的屋顶,将屋瓦扒开一条缝,朝屋内偷窥,感觉自己像一个贼。 但她来不及多思索,却被屋内的情形吸引。 只见屋内此时坐着五个男子,外祖父的砚台,在他们手上来回传看。 他们神情激动:“对,这就是老师的那枚砚台,我那时用这个为老师磨过墨,我记得清楚。” “是啊,这砚台常年摆在老师的书桌上,从来就没有换过,据说老师年轻的时候就跟着他了,没想到如今还能追回。” “真是太好了,如今能找到的老师旧物已经不多了,这砚台追回,意义非凡。待到老师平反之日,重拾旧物,他定当十分高兴。” “只可惜,和谦和子丰,没能见到此物。” 屋内一阵沉默。 夏桉恍然,怪不得那青年与她一样不计价钱也要拍下砚台,原来,竟是外祖父的学生们做下此举。 外祖父当年被贬黜流放一事并不光彩,小娘这些年一直都认为,京中已经没有记挂外祖父的旧人了。 原来外祖父还有一些当年的学子,从未忘记他。 这时,将砚台带回来的青年男子道:“家主,其实今日这东西拍得不大顺利,我一共花了二十两银票,才将此物拍下。” 那个姓庄的家主颇有些吃惊:“二十两?” “嗯,有一女子,一直跟我竞价,似乎跟我一样,今日非要拍下不可。” 有人道:“奇怪,这砚台极为平常,还有些老旧,除了我们,还会有谁会如此在意此物?” 姓庄的家主道:“难道是?” 夏桉这便想要下去,问他们重新买回砚台。即便这砚台对他们来说很有意义,但对小娘来说,更加地重要。 盛枷却又一把拦住了她。 夏桉道:“这时候了,你还要拦我?” 盛枷道:“还记得此前你去大理寺治的那个哑巴吗?” “怎么?” “那个案子被劫杀的死者,就是他们刚刚说的子丰,而和谦,是在去年被人断头杀害。” 夏桉急切地眸子中闪过一丝震惊。 盛枷看着下面:“此事关乎命案,且若我有猜错,下面的这些人,现下也并不安全。你也见了,他们都是你外祖父的学生。” 夏桉想起盛枷之前曾问过她,对外祖父的事情知道多少。 原来,他今日是有目的而来。 得知有人杀害父亲曾经的学生? 夏桉的心又冷静了下来。 盛枷道:“先离开这儿。” - 回去的路上,夏桉说什么都不肯上马, 虽然她心里也清楚盛枷的今日的举动,是为了大局。 可眼睁睁看着挂念了两世的砚台却无法拿到手,她还是心里有些闷闷的。 盛枷坐在马背上,随着她在街上缓缓前行。 夏桉别扭道:“大人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盛枷道:“东西我会尽快为你拿回,上马吧。” “不劳烦大人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既然你都明了其中的厉害,为何还转不过弯?” “感情不是大人在意的东西,再说,我不是已经配合大人了吗?” 这时,街上一个大汉被一个娘子拿着扫把追着打:“你个杀千刀的,我想买什么你就拦什么,感情不是你浪费银子去花楼的时候了,说,你给不给我买,给不给我买?” 那大汉被打得抱头在街上逃窜:“娘子息怒,娘子息怒,为夫不拦了还不行吗?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那娘子不依不饶,继续擎着扫帚在背后追着他。 大汉被逼地直直冲着夏桉的方向跑过来。 眼看就要横冲直撞撞到夏桉。 盛枷眼疾手快,在马背上低身用手臂一把揽住夏桉的腰肢,将她抱到了马背上来。 那大汉就在这个档口,摔倒在了夏桉刚刚站着的位置上。 夏桉一瞬间晃了一下神。 那娘子追了上来,手里的扫帚直直拍在了大汉的身上,大汉痛得嗷嗷喊叫。 夏桉垂着目光,不禁脱口而出:“活该挨打!” 盛枷无端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怼了一拳。 (/ht。 第620章 在哄她? 那大汉倒也会拿捏娘子,他躺在地上一边伸手挡着不断落下来的扫帚,一边道:“娘子,娘子,我错了,我跟你赔罪,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再不拦你了。” 那娘子依然不依不饶:“你本来也休想管住我,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扫帚一次也没少的落下。 那大汉最后喊道:“我这就去给你买前街的鱼脍,你不是一直想尝尝那鱼脍是什么味道吗?” 那娘子闻言,扫帚堪堪停在半空。 “你是说,那个用海鲜做的新型小吃?” “对对对,就是那个,为夫去给你买,你消消气可好?” 那娘子舔了舔嘴唇,脸上的怒气消减了些,一把丢了手里的扫帚,最后又朝他踢了一脚:“那还不快去?” 大汉一乐,挣扎着站了起来:“娘子请,娘子请!” 夏桉:“……” - 盛枷驾着马,带着她一路穿街而过。 路过前街,刚好碰到了那二人说到了鱼脍摊子,只见老板兴致勃勃地跟四周围观的顾客介绍鱼脍的吃法,切成薄薄切片的新鲜鱼片看起来很是肥美,看着很惹眼。 这东西夏桉还是第一次见,据说是一个小国的美食。 跟着万国商贸会一起刚传入这边。 盛枷不知怎的放缓了缰绳,在摊前停住。 顿了顿,对那老板道:“装上一份。” 老板赶忙悦然应声:“好咧。” 不多时,他将打包好的鱼脍递给了盛枷,盛枷丢了银子给他,然后将鱼脍绑到了马鞍上,继续前行。 夏桉心里暗暗思忖,此人倒还挺会吃。 盛枷驾马将她送到了夏府门口。 夏桉下了马,心里还是有点憋。 她朝盛枷草草施了一礼,便要直接转身进府门。 转身之际,盛枷喊住她:“等等。” 只见他从马鞍上将鱼脍解了下来,一把丢到了夏桉的怀里。 夏桉双手一沉。 “这?” “拿回去尝尝吧。” 说着,调转马头,直接飞驰离去。 夏桉抱着鱼脍,愣了几秒,以为他自己想吃,没想到是买给她的。 等等,莫非是学刚刚那对夫妇,在哄她? - 夏桉回府后,想了想,还是去往兰林阁,将砚台的事告诉了苏氏。 苏氏很是意外。 一来,万万没想到,父亲昔日的砚台今日会被当成拍卖品在典当行拍卖。这砚台在外面流落,也不知经过几人之手,现如今竟然有可能赎回来,真的是太好了。 二来,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父亲从前的学生中,居然还有人如此记挂他老人家。 他老人家远在陇州,若是知道此事,心里定当十分欣慰。 夏桉道:“小娘,只是这砚台还要等等才能取回,因为涉及大理寺的官司,他们需要暂时周旋一二。” 苏氏担忧道:“不会是你外祖父的学生涉案了吧?” “不是不是,绝非如此,他们或许,是受害者。” 苏氏:“啊,这样啊。东西既然已经找到,知道它在哪里,我这心里也算踏实了。再说,东西也没有落到外人的手里。在外祖父的学生的手里,他们定当会珍惜保管。既然涉及案情,还是得以大局为重,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夏桉点头:“小娘放心,砚台我是一定会拿回来的。” 这时,山菊对着桌上的纸包道:“姑娘,这是什么?” 夏桉看了看那包东西,脸上有一丝丝不自然:“哦,是鱼脍。” “鱼脍,就街上所说,可以生吃的鱼片?” 夏桉点头。 山菊好奇地将纸包打开,裹在一块冰上的层层鱼片看着很是新鲜。 里面还配了蘸料。 “姨娘,你快尝尝,据说这东西在城里很是时兴。” 苏氏道:“真的能生吃吗?” 夏桉道:“可以吃的,你们衬新鲜尝尝吧。” “你不吃吗?” 夏桉有些讪然地摇摇头。 “我今日吃多了,没什么胃口。” 苏氏好奇地走了过去。 山菊用筷子挑了一片,沾了蘸料,喂给她。 苏氏嚼了两下,眸子里立刻浮现出肯定之色:“嗯,是好吃的,味道很特别。你也吃。” 山菊也挑了一片,吃了一口。” “真没想到,鱼片生吃竟是这个味道,一点也不腥呢。” 夏桉不经意朝她们瞟过去一眼。 这时,苏氏招呼门外的一个婢子也进来,让她也尝尝。 屋子里霎时热闹起来。 山菊一边嚼着鱼片,一边问夏桉:“姑娘,你真的不吃一口尝尝,很好吃呢。” 夏桉有些干干地扯了扯嘴角。 门外那小丫头吃了一口之后,大呼:“好好吃,一口下去鱼肉肥美,好满足啊。” 苏氏道:“那就多吃一些。” 夏桉不时瞟过去一眼,目光在那薄薄的鱼片上滑过,见转眼间鱼脍就被吃掉了大半,顿时有些坐不住。 她缓缓踱步走了过来 “要不,我也尝一口。” 山菊赶忙到:“姑娘赶紧吃吧,味道真的很特别。” - 拍卖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赵幽实在觉得无聊,离席朝着外头走去,准备去别处找乐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声。 “女婿。” 赵幽挑眉回头,见魏氏满面笑意地朝他走来,心里难免厌烦。 他不喜夏媛,连着这个岳母他心里也不喜欢。 “有事吗?” 魏氏走到近前,朝着和颜悦色道:“多日不见,女婿都憔悴了,看来媛儿的离开,对你打击很大吧?” 赵幽不耐烦:“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魏氏道:“女婿,媛儿虽走了,但你也要想开些,还是要往前走一步的。差不多,你也该考虑新世子夫人的人选了。” “本世子的婚事,用得着你参与?” 魏氏朝他略有深意地笑笑:“世子的婚事,我自无权干预,但我府上姑娘的婚事,我还是有些办法的。” (/ht。 第621章 “我只要,分走一半。” 魏氏这句话,一下子就说到了赵幽的心坎上。 他眸光深邃地盯着魏氏:“你是说?” 魏氏声音轻缓:“媛儿走了,女婿总归是要续弦的。那我们两府,何不亲上加亲?” 赵幽眼里闪过狡黠的幽光。 他朝着魏氏亲近了一些:“岳母的意思,是想让妻妹为我续弦?” “不好吗?”魏氏眼里透着诱惑的光,“她虽是庶出,但别忘了,她如今可是产业颇丰。娶了了她,就仿若娶了棵摇钱树。且论起姿色,她也不逊于媛儿,你可不亏。再说,我见你对她也不是全无心思吧?” 岂止如此,几乎从一开始,赵幽心里更心悦的就是夏桉。 不仅仅魏氏说的这些,光是她这不俗的性情,就足够让她着迷。 如今夏媛死了,倒是正好可以让夏桉续弦,给他做世子夫人。 简直是一举多得的美事。 “岳母大人,真的愿意撮合我们?” “那是自然,不过,你也知道,桉儿这姑娘,主意正,可不是说让她嫁,他就能嫁的。” 这个赵幽心里也明白。 他在夏桉面前,几乎都没有占过上风,想要她心甘情愿嫁给自己,着实不是简单的事。 “那岳母大人,可有高见?” 魏氏笑笑:“难是难了些,但毕竟是我是她的嫡母,对付她,我还是有些手段的,只不过,这婚事,我可不能白撮合。” “那是自然。岳母有何条件,尽管说。” 魏氏端起几分架子:“她到了你手里,手里的金银铺子自然都要归你说了算。我只要,分走一半。” 赵幽眉头一蹙:“一半?” “你可不算亏,剩下的一半,也够你挥霍的了。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我保证,将她给你弄到手。” 若想娶夏桉,还真是少不得这魏氏的帮忙。一半就一半,就算剩一半,抱着夏桉这棵摇钱树,未来也不可能缺了银子。 他阴沉地笑了笑:“行。那就看岳母大人的了。” 魏氏点头,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哼,苏氏和夏桉,你们如此得意,不就是因为夏桉如今能赚银子,你们手头变得阔绰了吗? 我的女儿死在了火坑里,这回,我让你们也尝尝跳进火坑的滋味。 恰好这赵幽对夏桉痴心一片,这一次,我看你们如何躲得了。 - 赵幽手里还擎着刚刚拍下要送予夏桉的妆匣,小贾问他:“世子,要不,就将这个转卖给那个楼上的?” 他们手里的银子本都是修缮院子用的,手里并不宽裕。再说这东西也没有取得夏桉的芳心,着实晦气。 夏桉刚刚不也建议他转卖给二楼那位? 赵幽道:“走,就去卖给他。” - 盛枷回大理寺后,找了大理寺卿袁浪,问当年苏太傅被贬黜一事的缘由。 袁浪长着一张方脸,看上去有些慈眉善目,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犀利的晶光。 他浅浅回忆了一下,道:“苏浩年的事,当年是刑部经办的,但我记得清楚,他被贬黜的原因,是因为组织多名前朝官员聚会,并在聚会上大放厥词,怀念前朝的统治,有背主叛乱之心。” “再加上他当年为几位皇子讲学,也被人举报说有误导的嫌疑,两厢加在一起,陛下一怒之下,将他贬黜流放。” 袁浪笑笑,“而他被贬黜之后,你父亲盛太傅,方上任太傅之职。” 盛枷思索着点头:“是这样。那当年,苏太傅可曾有过申诉?” “申诉了,但当时在场的前朝官员口径统一,证据确凿。是以,无论他如何说自己冤枉,也都是无济于事啊。他所言所行,涉及叛乱,陛下念他开国之后还算有过一些功绩,只判了他阖府流放偏远之地,已经是算是手下留情。不过,你为何突然想起问这个案子?” 盛枷道:“最近有两个案子,都涉及到了苏太傅当年的学生。是以,我想了解一下当年的事情。” 袁浪毕竟亲眼见过当年的事。 袁浪道:“事情我大概记得就是这样,详细的,你可以去刑部调取卷宗一看。” 盛枷点头:“是。” - 回到正厅后,程鸽听了盛枷的话,思索道:“两位死者,死前都去见了前朝的吏部丁侍郎。而苏太傅又是因为纠集前朝官员会面,被贬黜,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盛枷想了想,道:“去吏部将当年的案宗调出来。” 程鸽应是,匆匆离开了正厅。 - 夏府。 自从罚跪了祠堂,姜嬷嬷又当了替死鬼后,魏氏最近一直很是老实本分。 每日按时到夏老夫人房里请安。 关怀夏光淳的生活起居。 还会主动去找苏氏,提醒她府中哪处容易出现纰漏,让她注意,并将自己的管家之道倾囊相授。 闲暇时,还会到园中指点花匠修剪花枝树枝,调整院内各处的小景。 对下人们也不似从前那般冷漠刻薄,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的。 即便下人当着她的面犯了错,她不仅不责骂处罚,还和颜悦色地让他们莫要紧张,下次注意一些就行了。 看上去十分地贤惠温柔。 底下的人纷纷议论,夫人竟真的变性了。 一朝失了钱财,又失了女儿,而后又失去了姜嬷嬷这个心腹,这一顿祠堂跪下来,她像是受到了什么点拨,大彻大悟。 如今真是既好脾气又佛系,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最近还经常让夏舒寒去她的房中与她一起用膳,说自己闷得慌,有他陪着,心情还好些。 有了好东西,也都留给夏舒寒吃。 夏舒寒也不客气,谁还跟好吃的过不去。 她给他,他便吃。 总归现下再借给她一个胆,她也不会在这档口害自己。 至于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急,狐狸尾巴早晚会显现。 魏氏对苏氏的客气,已经到了让苏氏汗颜的地步。那姿态口吻,仿若她是妾,自己是主母,令苏氏偶尔会恍惚,她是不是真的转好了。 可一想到此前差一点死于她手,她便拍醒自己的脑袋。 像她这样险恶狠毒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转变性情。 就像夏桉说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应该是在酝酿着下一轮的阴招罢了。 (/ht。 第622章 你最好是真的变良善了 这几日,天气终于有了转暖的气息,夜里只留一个炭盆在屋里面,一夜就能扛过去。 李嬷嬷操持着替魏氏沐浴后,魏氏懒洋洋躺在榻上。 “跟这些人虚与委蛇,真是累。” 李嬷嬷道:“夫人何必短些人如此客套,真是给他们涨脸了,即便夫人现在走了背字,那也是这侍郎府里头堂堂正正的正牌主母。而那苏小娘,一辈子都要低你一等。” 这李嬷嬷虽然心有点粗,但脾气倒是很硬。 尤其维护起琼栖院的地位来,那是一点也不含糊。 虽然不够可心,魏氏倒是不担心她哪一天会叛主。 “话是这样说,但我之前那两桩事,到底还是失了老夫人和老爷的信任,总要做出些反悔的样子来。再说,我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让他们以为我已经认命,他们一屋赢了。” “夫人这么说,老奴倒是有点感觉,最近已经有下人说,苏姨娘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而夫人的脾气是越来越温和了。” 魏氏哼笑一声:“看吧,呵呵,他们不是想要得势吗?那就让她们得势。有句话,不是叫捧杀吗?把她给抬高了,她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呢?抬得越高,到时候摔得就越惨。” “还是夫人有城府。” 魏氏若有所思地沉眸:“我是不会真的认输的,她们的苦头还在后面。” 谁沾染了赵幽,谁也休想消停。 从前自己被逼无奈被那畜生吸血,这回,也该换她们母女被吃干抹净了。 - 魏氏近些日子的改变,看在在苏氏那里也许还能令她晃一晃神,但在夏桉这里,就是小丑做戏,做得越真,动机越不纯良。 就比如此时此刻,府里正一起用着晚膳,魏氏突然从袖中掏出了一本书。 然后一脸慈眉善目地对她道:“桉儿,昨日慈善拍卖会上,你走得早,后来上头出了这本草药集,母亲觉得你定是需要的,遂就用随身带着的银子,为你拍了下来。你自学的医术,母亲此前都没能帮上什么忙,实在是惭愧。这草药集你拿着,以后母亲定会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事。” 夏桉看着她饰演出来的,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笑容,也努力拾起了一副十分懂事的笑容:“女儿谢过母亲,这草药集的确是女儿十分需要的。女儿一定不辜负母亲的一片心意,一定好好的精进医术。” 说着,她起身走到了魏氏身边,双手恭敬地接过了那本草药集。 魏氏最近的改变,夏老夫人也是看在眼里,今日见她竟还为夏桉拍了草药集,心里十分欣慰。 “这一家人嘛,就应该这样。互相关怀,互相爱护。一府之内,只有所有人都拧成了一股绳,才能繁荣和谐,也更有力量面对外界的波涛。若是互相之间存着算计,存着结缔,那只会产生无畏的内耗,削减一府的运气。” 魏氏赶忙点头:“母亲说的是,从前儿媳就做的不好。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儿媳最近时常反省己身,不怪母亲此前的责罚,儿媳身上的确有很多不足。从今往后,儿媳定要时时自醒,做出一个主母该有的样子。全家人一起和和乐乐地,绝不让母亲费神操心。” 夏老夫人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我也老了,不可能一直有精力操心你们小辈的事。未来这府里的日子,还是要靠你们来过。我夏府虽算不得高门大户,但也一直以门风清正立足于京城,你们要一起维护好夏府的这个牌子,好为子孙后代造福。” 所有人齐齐应声:“是。” 之后,众人动筷用膳。 魏氏一会儿帮着夏老夫人剥虾皮,一会儿帮着她挑鱼刺,又细心地为她尝热汤的温度。 看着甚是贤惠。 夏光淳目光扫了她一眼。 从前她极爱打扮,每日从头到脚都打扮得雍容华贵。 经历过这许多事,她倒像是褪去了一身的铅华。今日只穿了一身淡紫色的普通衣裙,发髻上也没有繁冗的首饰,只簪了一只普通的朱钗,手腕上那一串串的镯子也已经褪去,只带了一只玉镯。整个人装扮朴素简单。 很有一种洗心革面的意思。 如此,倒也看着顺眼了许多。 但愿她心里也能变得朴素些。 苏氏坐在夏舒寒的旁边,为他夹着菜,心里却极为不安。 是的,魏氏如今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不安。 晚膳用完,众人簇拥着夏老夫人离席,然后准备各自回自己的院子。 夏舒寒拉着苏氏要带她看看自己新练的一套拳脚。 夏光淳送夏老夫人回禧寿堂。 魏氏脚步悠然地与夏桉走到了一处。 “桉儿,母亲为你拍的草药集,你可还喜欢?” 夏桉浅浅勾唇:“这么多年,这还是母亲第一次真正用心地送女儿东西,女儿自是喜欢的。” 魏氏停下脚步,蹙了蹙眉:“有吗?” 夏桉也停下了脚步:“那母亲以为呢?夏媛用脏了的帕子、嫌弃的丑陋头花、散架的妆匣,还有你们吃剩的点心,烂了的果子,哦,还有与赵幽的婚事。母亲从前送给女儿的,便是这些东西。” 魏氏感觉噎了一噎。 心想你便就只配这些东西。 她面露深深惭愧之色:“母亲过去做得的确是不称职。这么简单便可哄你开心的事,我竟是从未为你做过。” 夏桉道:“东西是好的,但这里面,有母亲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女儿就不得而知了。” 魏氏道:“事到如今,就像你祖母说的,你我都好,我们夏府才能更好。你信母亲,母亲这次真的深刻的反省了。” 夏桉略带深意地看着她。 “母亲最好是真的变良善了,否则,若是逼得女儿再出手,”夏桉停了停,柔和的声音中含着着重重的警告意味,“母亲,你将永坠地狱。” (/ht。 第623章 静枫院借书 魏氏虽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面上却丝毫没有被夏桉的话惊到。 夏桉伎俩,她又不是没有领教过,顶多就是再破坏几分她在府里的地位。 她现在已经努力挽回自己在老夫人和老爷面前的形象了。且已经做得如鱼得水。今日饭桌上就可看出,老夫人对她态度明显转好了许多。而老爷也不似头两日那样,对她总是冷着一张脸了。 今日在餐桌上,他看了自己好几眼呢。 思及此,魏氏悠悠对夏桉道:“你个半大姑娘,说起话来别总是地狱不地狱的。地狱长啥样,你也要见过才行。母亲劝你别乌鸦嘴,最后再将自己给推进了地狱里去。母亲现在可只想着一心向好,你别咒母亲。” 夏桉道:“母亲一心向好,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魏氏伪善地冲她扬了扬唇角,转过身,由李嬷嬷搀着,朝着琼栖院走去。 喜鹊看着魏氏的背影道:“地狱是什么样,早晚你会见识到,哼!” 夏桉转过了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喜鹊道:“姑娘,你这是要去哪?” 夏桉道:“走,去趟静枫院吧。” - 夏桉来静枫院找夏舒纬,令夏舒纬十分地意外。 印象里,多年以来,这还是夏桉第一次正八经来他的院子中找他。 夏舒寒倒是死皮赖脸地来过几次,每次都被他几句话搪塞走了。 但夏桉不同。夏桉现如今,早已不是从前那个窝囊老实的小庶女。 她在外经商,生意已做得风生水起,且还结交了不少世家子弟和贵女,前次还被圣上亲封了淑人,地位已经不能与过去同日而语。 在这府里头,她能给自己的助力,如今比起母亲都还要多。 他对侍从康贤道:“请三姑娘进来。” 夏桉在康贤的引领下,抬步迈进了夏舒纬的书房。 夏舒纬的书房,摆着几排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均是各色典籍文册,不得不说,夏舒纬算是个认真的读书人。 他的才学是真的。 只可惜,他心里不净。 她朝着夏舒纬浅浅拂了拂:“妹妹见过兄长。” 夏舒纬温声道:“这个时候来找兄长,可是有事?” 夏桉摆出一副虚心地姿态:“兄长,我想跟你借一本书。” “什么书?” “《百川札记》,不知你这儿可有?” 这是一本走过大江南北的游僧写下的关于大乾各地风土人情的书籍。 夏舒纬道:“哦,《百川札记》?你一个女子,怎得想要看这种书籍?” 夏桉惭愧笑笑:“我酒馆里的清风醉已经卖到了大乾的很多地方,但我未出过远门,不知各地风土人情如何。想从这本书里了解一二。这大晚上的,我也不好出去买,所以就想着看看兄长屋里是否有。” 夏舒纬点头:“你如今经商,的确需要打开些眼界,”他起身,走到一个书架前,从里面抽出了一本书,接着,又相继抽出了两本,走回来,一并递给她,“《百川札记》里面的内容有些单薄,你若想对大乾各地充分了解,另两本应该更有用,你一起看看吧。” 夏桉略显惊喜地双手接过,笑笑道:“多谢兄长,我毕竟没有兄长博学,对这些东西知之甚少,谢谢兄长推荐。等看完了,我再一并还给兄长。” “你我兄妹之间,不必客气,这三本书留在我这里也无甚大用,便就都送予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兄长便好。你们兄妹之间,不必那么拘谨。” 夏桉点头:“嗯,妹妹明白了。那妹妹就不客气了。” 夏桉恭敬施了一礼,带着这本《百川札记》和另两本书,离开了夏舒纬的书房。 送走了夏桉,康贤有些奇怪,回来问夏舒纬:“公子,这三姑娘从前与你总是隔着距离,若非正面碰见,从不主动与你说话,今日倒是奇怪,竟来找你借书看。” 夏舒纬漫不经心地重又拾起手边的书来看。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人一旦有了脸面,便就有了底气。从前,他们一房窝囊,她对我也只能敬而远之。如今她也算是小有出息,想与我亲近一些也正常。毕竟,我是这府里的嫡长子,你以为她就不想接近我?” “也是,即便她将来出嫁,这夏府和您,将来也是她的底气。她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夏舒纬垂眸轻道:“以后,你们对三姑娘都敬着些。未来,我或许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康贤觉得夏舒纬说的有理。 “是,属下记着了。” 夏桉回到云芷阁,便将那三本书放到了一边。 这些书她从前全都看过。 她今日不过是找个由头,试探一下夏舒纬现下对她的态度几何。 结果与她想得差不多。 不是幼时哪怕站在他门口,他也要差人将她赶走的态度了。 他真的,一如既往地现实。 如此,她就放心了。 - 另一边,夏光淳将夏老夫人送入屋内后,跟她讲了夏姝如今的行程,跟她报了平安。 夏老夫人道:“你妹妹的事,你这个做兄长的费心了。不过,你也要顾好你自己的事。 听说你已经很久都没有在琼栖院留宿了?” 夏光淳点头:“近日公务繁多,我时常就宿在前院或书房。” 夏老夫人语气和缓道:“我这个老太婆,原是不愿意插手你的屋内事的,但是我得提醒你,这夫妻之间总是分房住,这女子心里头难免会胡思乱想。金花她在侯府时,是金尊玉贵地养大,半辈子也没受什么委屈,这段时间以来,她连遭打击,心情定是起起伏伏。 虽说她确有行事不端之举,但你这个做丈夫的,在她脆弱的时候,也还是应该给她一些宽慰和关怀的。” 夏光淳听了夏老夫人的这一番教诲,心下了然地点点头。 “母亲说的是,我做的也有不够的地方。” “总归她也是你的夫人。一个家想要和睦,互相之间都要有所努力才是。今夜若是无事,你就去琼栖院宿吧,你们两口子也好说说话。” 夏老夫人心里虽对魏氏有诸多不满,但眼下能看到她在努力地改变。 老人的心思,都是希望儿孙的日子能往好上过。 既然魏氏已经有所觉悟,旧事便也不要硬揪着不放了。 夏光淳沉眸点头:“儿子知晓了。” - 琼栖院,魏氏正要沐浴,便听到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有丫鬟大声传报:“夫人,老爷来了。” 魏氏心里一喜,将正要褪去的外衫重又穿上。 走到门口恭候。 (/ht。 第624章 桉儿,你赶快去一趟永定侯府 屋门打开,丫鬟挑起锦帘,夏光淳缓步走了进来。 魏氏眉眼含笑,颔首:“老爷,您来了。” 夏光淳点头。 他原本近日越发反感魏氏,但今日见她的模样,的确也顺眼了许多,若非如此,即便母亲劝他,他恐怕也不会踏进这屋内。 夏光淳在桌边坐下,魏氏赶忙替他斟了一杯茶。 “老爷,您这个时候来?” 夏光淳低声道:“准备热水吧。” 魏氏心里顿时仿若开了花。 老爷今夜竟是要宿在她屋里了。 她淡定吩咐李嬷嬷:“去准备吧。” 看来,自己做的这一番戏,竟出奇地有效。 就连老爷对她都重新起了兴致了。 - 次日一早,魏氏亲自替夏光淳更换朝服,陪着他用了早膳,又亲自到府门口送他上朝。 今日恰好夏舒纬休沐,送走了夏光淳,她便去了静枫院。 昨日夏光淳留宿在琼栖院的事,夏舒纬一早便知道了。 这段时间,自己这个母亲终于是消停了许多。 看着温和贤淑,比从前低调了不少。 经过这一年的折腾,夏舒纬现在对他这个母亲已经不抱有什么大的希冀了。 如今只要她不闯祸,好好坐好她这个主母的位置,对自己来说就是好事。 剩下地,大不了他自己谋取。 否则,只怕有一日她再胡来,连着他这个儿子也给拉下水。 那样即便自己再有才干,恐也会被他拖累,到头来仕途被断送。 魏氏进了院子,就指点下人将几个盆栽拿出来见见日光,又叮嘱他们这些花平日里应该如何照看。 夏舒纬闻声走了出来:“母亲,你来了。” 魏氏朝着夏舒纬走来:“呦,纬儿,母亲是不是打扰你了?母亲就是闲来无事,想着过来帮你照看照看院子。你不用管我,你忙你的公务就好。” 夏舒纬道:“外头冷,母亲进来坐吧。” 魏氏见状,随着他进了屋内。 落樱为魏氏和夏舒纬分别上了茶。 魏氏见落樱一副板正规矩的模样,道:“想想当初为你选婢子的时候,幸亏没有让如风那丫头得逞。你是府里的大公子,方方面面都要十分谨慎才行。尤其是身边的婢女,可不能用那种居心叵测的,到时候再坏了你的名声。” 夏舒纬颔首:“幸亏一直有母亲把关,静枫院的人大多都老实本分,也省去我很多无谓的精力。” “你是我的儿,母亲唯一的希望,就是看着你成才,看着你步步高升,成为母亲心中的骄傲。只要是为了你,母亲是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的,更何况是这些小事。只是,” 魏氏惭愧地“嗨”了一声,“母亲此前遭了算计,原本可以给你一个很好的助力,扶你青云路的,只可惜,如今却只能在精神上支持你。是母亲没用。” 夏舒纬沉了沉,道:“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多想也是无用,母亲也不必再自责了。儿子并非蠢材,有母亲助力自然是更好,没有母亲的助力,我也自当会混出名堂。母亲最近做的就很好,经过这许多风浪,学会了隐忍低调,处处藏起锋芒。如此,不仅有利于挽回您从前在府里的地位,也会令祖母和父亲欣慰。 儿子也不求别的,只求家中能够安稳。我自当在朝中步步为营,他日有了功绩,也定满足母亲的心愿,为您争得诰命。” 他日功成之时,也会是他风光无两之时。 为母亲争得诰命,更是树立的大孝的名声。 魏氏听闻此言,心里激动非常。没想到她都这样了,儿子还不忘帮她争诰命的事。 “纬儿,你就放心吧,母亲定会好好听你的劝,保证以后不再做任何会拖累你之事。且,母亲只是一时时运不济,母亲会慢慢再做起生意,为我儿提供助力的。” 夏舒纬道:“凡事量力而为就好,母亲切莫勉强。” “谢儿子关心,母亲知道的。你还有事要忙吧?母亲就不在这儿耽误你了,母亲先走了。” “我送送母亲。” 走出静枫院的大门,魏氏心情越发地畅然。 老爷对她回心转意,昨夜难得对她温存。 儿子又懂事又孝顺。 至于禧寿堂那位,昨夜是从她那儿回来,老爷才来的她房里。这就说明,那老太婆对她的态度也已经改观了。 如此,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而夏桉那个贱蹄子,如今她再风光又如何,再过两日,她不认命也得认命。 - 这日傍晚,夏桉刚清风醉回来,夏老夫人突然匆匆差人喊她去禧寿堂。 来人说不清缘由,夏桉心里担心是否是祖母哪里不舒服。 等她快步赶到禧寿堂的时候,发现祖母看上去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祖母,喊孙女来,是有何事?” “桉儿,你回来了,你赶快去一趟永定侯府,半下午的时候,永定侯府捎信过来,说媛儿还有几样遗物,在他们府上。若我们想要,务必在今日过去取一下。” “姐姐的遗物?” “嗯,说是生前存在了大库房里,今日他们府上搬库房,拾掇了出来,又不好随意处置。你快去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你姐姐已经不在了,不能让她的遗物再被随意处置了。” 夏桉怔了怔。 “祖母,不是我推脱不愿去,只是姐姐的遗物,让母亲过去看看不是更好吗?她肯定比您还要着急。” 夏老夫人道:“别提了,她今日早晨又犯了头疾,卧床不起了。” (/ht。 第625章 独入侯府 夏桉眨眨眼。 魏氏病倒了? 夏老夫人焦急道:“这永定侯府,我算是看明白了,媛儿就这么死在了他们府上,他们是半点愧疚也没有。媛儿带过去的嫁妆,也一样都没有留下来。如今媛儿的东西,决不能再留在他们府上,你这就过去看看,将你姐姐的东西全部都拿回来。” 夏桉颔首:“孙女明白了。”她沉吟片刻,眸子动了动,“祖母,我这一趟去,也不知会有何礼遇,心里有些没底,可否从您这拿一件礼物,捎给侯夫人,好为孙女撑撑脸面。” 夏老夫人看着夏桉。 也是,虽然懂事了,却也还是个小丫头呢。 一个人去永定侯府那种地方,难免会有些怯场。 “行,你说带什么过去?” 夏桉随手拿起桌上的她此前为夏老夫人调的安神香。 “就这个吧。” “就这个?” “对,这个就足够了。回头孙女再给您调一盒新的。” 夏老夫人道:“行,拿去吧。快去快回。” 夏桉点头:“祖母放心,孙女这保证将姐姐的东西,一件不差全都带回来。” - 夏桉来到永定候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递了名帖,门口的守卫看了一眼,道:“天色已晚,主子说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喜鹊和琥珀面上一急。 “这是什么规矩?” 守卫冷着脸:“这里是永定侯府,镇国大将军的府邸,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喜鹊和琥珀还要争辩,夏桉伸手制止。 然后对她们二人道:“无碍,你们在这里等着我。” 守卫对着夏桉道:“夏姑娘请吧。” 夏桉身着黛青色披风,随着那守卫迈过大门,款款进了永定侯府。 沿着前院的青石板路往里走,夏桉道:“请先带我拜见侯夫人,我祖母我让顺带捎了一件礼物给侯夫人,我需亲自交给她。” 那守卫不耐烦道:“礼物就等等再说吧,世子可是一直在等着姑娘呢。” 夏桉道:“我祖母可是县主,若她交代的事情没有办好,你我都是担不起的。” 那守卫一听,有点被镇住了。 夏府的那位老县主他多少有所耳闻。虽说是前朝的亲眷,但陛下有仁德之风,对这些前朝不涉及朝政的亲眷一直礼遇有加。这位老县主在京中还是有些声望的。 也确实是他们这种下人得罪不起的主。 左右就是送个礼物,倒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他声音软了几分:“行吧。你随我来。” 主院里,夏桉见到了南宫氏,她将手里的香盒递上:“听说侯府要我们来取姐姐的遗物,祖母听了万分感激,顺道让小女给夫人带了件薄礼过来,还望夫人莫嫌弃。” 说着,双手将一个小小的香盒递上去。 南宫氏其实有些莫名。 赵幽今日修缮绛华院,非要将库房折腾一遍,这还通知了夏府的人过来取夏媛的东西,真是荒谬。 罢了。 她目光落夏桉的手上:“这个是?” “这个是安神香,夜里点了,可一夜安眠。” 说着,走上前去,亲自交到了南宫氏的手上。 南宫氏双手接下香盒:“那就谢过老县主了。” 虽然是寻常物件,但夏府老县主的心意,她还是不好怠慢的。 夏桉退回几步:“那小女就不打扰侯夫人了。小女告退。” 南宫氏点头:“去看看你姐姐的遗物吧。” - 夏桉又随着刚刚引领她的那个守卫,一路朝着所谓的侯府库房的方向走去。 但夏桉知道,这个方向并不是去什么侯府库房,而是通向一个僻静的院落。 此时此刻,小院清幽的灯火下,赵幽看着黑夜中那个渐行渐近的身影,心里无比的激动难耐。 小野猫。 走到了这里,你就算是长了三头六臂,也休想从本世子的怀里逃走了。 夜已浓,月正圆,天赐的缘分火候已到。 今日起,你可就是我赵幽的女人了。 他一双满是邪气的眸子,死死盯着迈进院门,正一步步朝他走来的标志娇美女子。 夏桉见了赵幽,四下看了看:“这里不是什么库房吧?” 赵幽道:“这里自然不是库房,不过你姐姐有几样东西,就存在这屋内,妻妹先随我进来看看。” 夏桉看着他,道:“在这屋内?” 赵幽道:“当日你姐姐的嫁妆太多,有些就存在了此处。” 夏桉心中冷笑一声。 点头:“那便看看吧。” 赵幽推开屋门,请她进入房间。 夏桉与他擦身而过,走进了房内。 擦身之际,赵幽狠狠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清香,眼里一阵陶醉。 然后自己随即进了屋,合上了屋门。 屋内除了一些家具陈设,并无多余的东西。 夏桉四下看了一眼,道:“东西呢?” 赵幽赶忙道:“别急,我这就给你拿。” 他顺手将桌上的茶壶拎起,倒了杯热茶递给夏桉。 “来,你先喝一口我专程为你沏的,你喜欢喝的龙井,对了,这里还有你喜欢吃的松子,我都给你剥好了外壳,方便你直接吃。”赵幽态度体贴殷勤,目光像是被拉了线一样,锁死在了夏桉的面容上。 夏桉接过茶杯,在手中捻了捻,缓缓将茶杯抬起,送入嘴前。 赵幽眼里泛出希冀的光,眼巴巴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夏桉却在停了几秒后,眨了眨眼,又将茶杯放了下来。 赵幽的心猛地跟着一落。 夏桉看着这一桌子的东西,淡声道:“看来,你一开始就知道今日来的人,是我。” 赵幽眸光顿了一下,连忙道:“这种事情,夏府不派你来,还会派谁来?姐夫自然是可以料想到。怎麽样,姐夫够体贴吧?” 夏桉抬眸道:“那魏氏病倒的事,你也知道?” 赵幽又一顿:“啊?” 夏桉笑笑:“没什么。” 然后又将茶杯举起,朝着唇边送去。 赵幽的心再次跟着提起,心中呐喊:喝下,喝下,喝下,这可是他给她的体面。不然,一会儿他还得用强的,两厢都不好看。 对于这个小女人,他心里还是难得存着温柔的。 夏桉举着茶杯,似又想起了什么,又将茶杯放了下去:“这屋里到底哪个是夏媛的遗物?” 赵幽心里有一万只蚂蚁爬过,急得差一点上前将茶水给她硬灌进去。 (/ht。 第626章 就你和魏氏的这点伎俩,也想害我? “你姐姐的遗物啊,”他努力沉下心坐了下来,“就是些衣裳、被辱之类的,还有她带过来的一些日常用具。妻妹,我今日看到你姐姐的旧物,心情很不好,你这会儿能坐下来陪我喝口茶,聊聊谈天吗?” 夏桉盯着他那藏着龌龊欲望的浑浊眸子,道:“伤心?从始至终,我甚至没有从你这个做夫君、做父亲的眼中,看到过一滴泪。” 赵幽脸色微微有些僵。 “怎么会,那毕竟是我的夫人,还有我未出生的儿子,我又怎么可能不难过。” 说着,他假装难过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仰头喝了下去。 “妻妹,你就陪我坐一会儿吧。” “不了,夏媛的遗物快些给我吧,府中还等着呢。” 盛枷将茶杯又朝她推了推:“就一杯茶,就一杯茶的功夫,妻妹都不肯给姐夫吗?” 夏桉淡然垂眸看了眼那茶杯。 “你为何一定要我喝这茶?” “自然是,好歹,姐夫为了你来,也精心准备了一场。” 夏桉唇角浮起一抹笑。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夏媛的旧物吧?也是,你这种人,但凡府里还有她的东西,你早就一把火烧了。 魏氏今日,也是在装病。 若我猜的没错,这茶水里有迷药,我喝了,今日就走不出这间屋子了。”她戏谑地盯着赵幽,“赵幽,就你和魏氏的这点伎俩,也想害我?” 赵幽眸子猛得一颤,随即露出阴狠之色:“你都猜出来了?” 夏桉看看门外:“这院子也并非有什么库房,不过是个偏僻的空院子罢了。” 赵幽不可置信:“你都知道。你还真的不是一般的聪明啊。呵呵,倒是将你想简单了。” 夏桉:“过奖。” 赵幽猛得起身,看向夏桉的眸中欲望毫不遮掩:“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心里也应该清楚,今日,你是逃不出这个院子了。我劝你还是乖乖从了本世子。本世子保证,虽然你是继室,我也保证将你风风光光娶进门,排面一点也不会少。” 夏桉眼里溢出犀利地锋芒,冷睨着他的眼:“赵幽,你做梦!” 赵幽朝着他逼近两步:“夏桉,你究竟在牛气什么?说白了,你不过就是个庶出的丫头,你小娘还是罪臣之女。就你这种身份,你以为哪个有头有脸的家族会娶你进门。盛枷?萧凌?别想了,就你这样的,去了他们府里也只是做妾。跟了我,你可是正牌的世子夫人!你脑子清醒些!” 夏桉道:“做了你的世子夫人,然后与夏媛一样,所有的嫁妆都被你挥霍一空,之后年纪轻轻早早殒命,这就是你口中风风光光的世子夫人?赵幽,告诉你,就算我死,这辈子也绝不可能再上你的花轿。” 赵幽急了:“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我告诉你,今日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本世子今日都吃定你了。” 说着,伸手便要上前抱住夏桉。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了小贾的声音:“世子,不好了,夫人她忽然晕过去了,看起来很不好。” 眼见马上就要得逞,突如其来的消息令赵幽动作一顿。 夏桉躲了他,走到门旁推开门:“侯夫人生病了啊,世子还不快去看看。” 赵幽如猛兽般的眼,野性渐退。 他左右想了想,眸子一沉,转身大步迈出屋子,朝着主院赶去。 夏桉理了理自己的披风,跟着走进了夜风里。 南宫氏花种过敏。 只不过在此之前,她的这个病症还没有发作过。 她只需在香盒的外表做些手脚,便可化解今日的危机。 赵幽总不至于母亲生死未知,还要继续玩弄风情。 - 赵幽急匆匆赶到主屋的时候,府医正在给南宫氏施针,但南宫氏毫无反应,脸上一片青黑。 府医急得头上浮出层层的冷汗。 永定候也在,见府医似乎没有把握,对着身边的从官道:“快,进宫请太医。” 那从官应是,出了屋子。 赵幽走到榻前,有些慌地道:“母亲她怎么了,她究竟怎么了?” 伺候的婢子道:“夫人刚刚吃了些点心,喝了点茶,然后突然就说不舒服,紧接着很快就晕了过去。”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那婢子跪了下来:“奴婢该死。” 永定侯问府医:“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昏厥。” 府医有些结巴:“这导致昏厥的原因有很多,一时间,臣还诊断不出。” “那如何能醒。” 府医在南宫氏头上小心翼翼施着针。 “按理说,也该醒了。” 这时,人群后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不若我来试试吧,” 赵幽此时也慌了,见状,也忙道:“对,父亲,她医术好,让她替母亲瞧瞧。” 永定候认得夏桉:“你怎么在这?” 赵幽道:“我,我请她来的。” 夏桉上前一步道:“参见侯爷,太医过来还需要时间,可否让我一试?” 永定侯打量了夏桉几秒,道:“你过来吧。” 夏桉走到榻边,假模假式为南宫氏号了号脉,随即从腰间荷包里取出来一个药丸,要送入南宫氏的口中。 永定侯忙道:“这是什么?” “侯夫人是因为心律不齐导致的昏厥,此药可活血,稳定心跳,助侯夫人转醒。” 永定候给府医使了个眼色。 府医忙将药接过来,闻了闻,然后瞪大眼睛道:“此药或真的有用。” 如此,永定候方准许夏桉将药丸为南宫氏服下。 须臾,南宫氏眼皮果然微弱地动了动,然后,呼吸像是畅快了一些,渐渐掀开眼皮,转醒了过来。 夏桉起身站了起来。 南宫氏晃了晃神:“我这是怎么了?” 府医忙道:“哦,夫人刚刚不知何故,晕厥了过去。” 南宫氏品了品口中的苦涩滋味:“你给我喂了药?” “是这位夏姑娘,是她刚好会治您这个病症。”府医有些惭愧。 南宫氏恍然道:“原来如此,谢过夏姑娘了。” 婢子将南宫氏扶着坐了起来,只见她脸色也在慢慢转好。 众人皆松了口气。 永定候道:“没想到亲家姑娘医术如此之好。你救了夫人,想要什么,本侯赏你。” (/ht。 第627章 整整一车 夏桉谦逊颔首:“谢侯爷,不过是举手之劳,平日里即便在街边遇到了伤患,我也会及时救治的。不过夫人今日这种情形,像是某种过敏的反应,不知夫人可用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府医道:“今日夫人用过的东西我都查验过,并无奇怪之处。包括夏姑娘带过来的香盒,也都是正常的。” 夏桉点头:“那往后请夫人多留意。” 永定候对身旁的管家道:“夏姑娘救治夫人有功,将宫里新赐的玉如意,赏给夏姑娘。” 一旁,赵幽心里一动。 那玉如意可是绝顶值钱的玩意,就这么赏出去了? 且他总觉得今日之事十分蹊跷,可他一时也说不出哪里蹊跷。 如此赏赐,夏桉自然却之不恭,她恭敬施礼:“小女谢侯爷赏赐。” 永定候道:“不过,夏姑娘今日为何会在府上?” 南宫氏道:“幽儿找到些儿媳的遗物,想让她带回夏府留个念想。” 夏桉忙道:“是的,世子刚刚说姐姐还有留有一些首饰、字画、布匹和衣物,那就请世子帮着我装车吧。” 赵幽重重拧眉。 他什么时候说过有这些东西了? 永定候对赵幽喝道:“那你还不快去安排?” 赵幽将准备添置进绛华院的东西,为夏桉装了满满一车。 虽然这些东西最终也到不了夏桉自己的手里,不过至少坑了赵幽一笔,让他为今日的恶行付出了些代价。 也不枉自己走这一趟。 永定侯府这地方,她太过熟悉,魏氏以为将她推进来,就算是推进了龙潭虎穴。 而黝黑暗夜,赵幽也以为她进了他的地盘,今日无论如何都会得手。 殊不知,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里蹦跶。 而她也终于知道,这可能就是魏氏这段时间老实本份的原因。 她是觉的,再次回到最初的图谋,让她掉进永定侯府这个火坑,自己就万事大吉了。 她与赵幽之间,肯定还谈了回报条件。 夏桉站在永定侯府的门口,看着这个令她心生恶寒的府门,所以,她的这位母亲最终还是触了自己最大的逆鳞。 - 魏氏此时正懒洋洋倚靠在软榻上,手里缓缓捻着佛珠。 “这个时候,赵幽那畜生应该已得逞了吧?” 李嬷嬷道:“八成是的。跟去的下人说三姑娘已经进了侯府。进去了,是赵女婿的地界了。赵女婿对付女人,不是向来有一套吗?这会儿,说不准在怎么折腾三姑娘呢。” 魏氏“啧”了一声:“突然还有些心疼她了。赵幽那个混蛋就会折磨女子,夏桉皮娇肉嫩的,可得受些苦头了。” “这就是她的命。” 魏氏哼笑了一声:“可不就是她的命。贱丫头,当初让她嫁,她不嫁,到头来还不是得走我给她安排的这条路?她以为自己多有章程,又是出门经商,又是结交勋贵的,费尽心力赚的银子,到头来还不是得落到我的口袋里。” “就是个不识时务的丫头罢了。夫人何必抬举了她。夫人这么长时间受得气,总算是可以消解一些了,一个人再厉害,她也大不过命去。” “诶,你说到时候,我要她哪部分产业的好,清风醉?还是那个川儿面?我觉得那个香云纱也不错,全大乾独一份,销路不用愁。” “不急,夫人可以慢慢想,今日之后,筹备婚事也需要些时日呢。” 魏氏笑笑:“也是,正好趁这段时间,将这丫头的底细摸一摸,别到时候被赵幽那畜生给糊弄了。” “是是。” 门口丫鬟突然禀报:“夫人,三姑娘回来了,将二姑娘的遗物都带回来了,整整一车呢。” 魏氏手上动作一顿:“什么?!” 哪有什么夏媛的遗物。 这本就是她和赵幽设的诱饵,若是有遗物,还轮得到她这会儿去取? 不对,问题是她竟这就回来了。 魏氏起身朝门外问道:“她是好端端回来的?” 这时,门倏地从外面被推开,夏安携一身寒意,从屋外一身清冷地走了进来。 见魏氏正好端端站在地上,道:“母亲不是卧病在床吗?” 魏氏诧异地盯着她:“你怎么?” “我怎么这就好端端地回来了?所以母亲在等什么?在等我被赵幽蹂躏,等着要操办我与他的好事?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夜定是要留宿在永定侯府了。” 魏氏眸子黝黑。 “我,怎么会知道?” 夏桉在屋内踱了几步:“今日在侯府也很有意思,赵幽竟还专门准备了我喜欢吃到东西,像是一开始就确定,今日去取夏媛遗物的人是我。” 魏氏道:“这又与我有何干?你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我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那他给我准备了带迷药的酒,母亲也是不知情了?” 魏氏一口咬定:“我不知情!” 她当然会矢口否认,这种事没有抓住现行,她自然是不怕的。 夏桉沉沉对她道:“我那日同母亲说过的话吧,母亲还记得吧。” 你最好是变良善了,否则你将永坠地狱。 魏氏脑海中闪过夏桉的这话,心里登时发起慌。 “你少遇到不顺,就跑到我这个嫡母面前撒泼。我告诉你,我就算现在不掌家,我也是这府里头的主母,岂是你一个卑贱庶女可以招惹的?” 夏桉眼中闪着锋芒:“我只是,过来让你做好入地狱的准备罢了!” 说着,像看个死人一样看了魏氏一眼,利落地转身,离开了琼栖院。 魏氏心里猛得一阵慌乱,有些无措地坐到了一张椅子上:“怎么回事,她怎么回来了?她都进了侯府,见了赵幽,怎么可能会脱身?” 李嬷嬷也十分不解:“是啊,她这是怎么做到的?” “赵幽,赵幽这个笨蛋!”魏氏猛得将手边的一个茶杯砸到了地上,“喂到嘴边的肉都能飞了,简直就是个废物!” 李嬷嬷心里现在想得不是这个:“夫人,刚刚三姑娘跟你说的那句话,是何意?她此前跟你说过什么?” 魏氏心猛得一提。 声音有些紧张地道:“这死丫头必会报复我。”她猛得看向李嬷嬷,“从今日起,你亲自盯着云芷阁,千万要防着她,她每日做了什么,去了哪里,你都要跟我汇报。” (/ht。 第628章 就差一步! 见魏氏有些乱了方寸,李嬷嬷心里也跟着有点没底。因为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夏桉对魏氏如此毫无忌惮的模样。 看来她后面必会有大动作。 不行,她一定得守住琼栖院。她是正房的管事,这个差事,谁也休想撼动。 她坚声应道:“是,老奴定将她盯死了。” - 第二日,恰逢杜文襄过生辰。 他宴请了京中各公子哥儿,在淮河边的画舫听曲吃酒。 席间,众人调侃杜文襄:“杜兄,你这过了年,都二十有四了吧?怎得婚姻大事还未提上日程。杜尚书得多少着急啊。新年伊始,这等大事你得抓点紧啊。” 有人调侃道:“人家有没有女人,难道非要让你知道?没准府里面可心的通房都装不下了。” 杜文襄赶忙道:“诶,莫给我传谣,祖父教诲得严,府里并无半个通房。” “那就是,不喜女子?” “我自然是有喜欢的女子。”说到这儿,杜文襄有点感慨,“我只是,还没有取得芳心罢了。” 此时,已经喝了好几杯酒的赵幽,听到“芳心”这两个字,嗤笑一声笑了出来:“芳心,特么的该死的芳心。” 魏浮生道:“诶呦,你们这个话题,可是触到了我表姐夫的伤心事了,我表姐夫可前不久刚刚丧妻,正伤心呢,你们可别刺激他了。” “谁说我伤心了?不贤不良的夫人,死了便就死了,本世子毫不惋惜。” 有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上次拍卖会,赵世子好像对他的那个妻妹很是中意啊,怎么,赵世子莫不是又看上自己的妻妹?” 杜文襄眸光一暗。 “世子的妻妹,莫不是,夏三姑娘?” “是呗,那日拍卖会上,他还特意给人家拍了个玉妆匣。结果,人家姑娘却是没有领情,没收他的。” 想起那日的事情,赵幽更加地窝火。 那日,妆匣夏桉不肯收,他便听了她的主意,去卖给隔壁楼上的与他竞拍妆匣的人。结果,刚在楼下喊了一嗓子,周围瞬间冒出了四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将他架起来,扔进了淮河深处。 等他好不容易被小贾用船给捞上来,想回去报复的时候。 小贾吓得嘴唇都白了。 “世子,不可啊,上面的,不知是宫里的哪位贵人。” 当时他吓得差一点又掉进淮河里。 说起来,若非是夏桉的鬼主意,他哪里会惹到这样的贵人。 杜文襄心上越来越紧绷,对赵幽道:“赵世子,夏三姑娘可是你的妻妹,她姐姐刚刚死在侯府,妹妹就未必肯嫁了吧?” 有人附和道:“可不,那夏三姑娘虽说是个庶出,那也是当今陛下亲封的淑人。且还是在朝堂上为我大乾狠狠争过颜面的女子,也算是有些头脸了。” “这夏三姑娘从前并未展露什么头脚,最近这一年,好像越来越出名。赵世子,这回你若想抱得美人归,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 赵幽冷眸微眯,一把将酒杯按到了桌上:“就差一步!昨日仅仅就差一步,否则今日,本世子便可对外声称,她是我的女人了!” 桌上安静了一瞬,他这番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一阵好奇。 杜文襄吃惊问道:“世子何意?什么叫就差一步?” 魏浮生道:“靠,难道是我理解的意思?” “不会吧?人家夏姑娘在夏府,怎么着你也挨不着她啊,世子在吹牛吧?” 赵幽邪魅地勾勾唇:“你们这群没脑子的东西,追求女子,难道要干等着?”他端起酒瓶,缓缓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自然是要想法子,与她待在一处啊。我府上,可是还有她姐姐的遗物呢,让她来府上找我,有何难的。” 众人大惊:“你,你竟如此地损?” “快说说,你昨日进行到哪一步了?” “赵世子,果然是有经验啊,这等经验可得跟我们分享一二。” 杜文襄脸色发青:“今日我生辰,你们就莫要议论这种事了吧。” 赵幽却是一脸地得意:“说说又有何妨,昨日,我给他们府上下了帖子,让她来侯府取东西她姐姐的东西。她赶在天黑之时进了我侯府,然后……” 霎那间,赵幽的后脖领被人拎起,一路被一股大力拖拽着出了画舫。 事情发生的突然,众人好奇跟出去时,却见盛枷已经带着赵幽,不见了踪影。 赵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被一把扔到了一个空的画舫里面。 紧接着,只见盛枷凌身站在自己的眼前,抬脚猛得狠狠踩在了他的头上。 “给我说,昨日发生了什么?” 赵幽被他这一套动作整得火气直冲天灵盖:“盛枷,你这个疯子!你整我做什么?我做了什么,与你有何干系?” 盛枷脚上加重了力道,将他的脸压得扭曲变形。 “给我说!” 赵幽吃痛,咧了咧嘴,随即,又狠声笑了笑:“怎么?莫不是你也对夏桉有意思?哈,那我不妨告诉你,昨夜她进了我侯府,陪着喝了茶,吃了松子,还聊了天。我们情到深处,你侬我侬,好不恩爱……”我告诉你,夏桉这辈子是我的人了,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头上重重挨了一脚,将赵幽未说完的话踢碎进肚子里。 他整个人被踢得在地上转了一圈。 脑子一阵发懵。 他使劲抖了抖脸,试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心口又挨了盛枷的一个飞踹,人又仰身翻倒在了地上。 盛枷是真用了力气的,每一脚都重得让他窒息。 口里涌出一股腥涩的血。 搞得他沮丧不堪。 赵幽长大以后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幼时父亲要教他武功时,他不是装病就是装受伤,自己错失了学武的机会。 才会在长大以后被盛枷如此欺负。 三年若是能好好学武,今日哪里会被盛枷凌辱成这样。 (/ht。 第629章 求你别打了,我快要死了。 赵幽反应过来之后,“呸”地一声,将嘴里的血吐出来,咧着血红的一张嘴对盛枷道:“看来,你是真的对夏桉上心了。哈哈好啊,可是怎麽办,你喜欢的女子,注定会是我的续弦。我必会娶她进门。你他妈的就别想了!” 盛枷眸光仿若嗜血寒冰,一把拎起赵幽的衣领,将他狠狠砸到了画舫的一根柱子上。 整个画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赵幽感觉自己的后背好像是被撞裂了。 整个人像一滩烂泥,懵懵地滚落到了地上。 盛枷面色无波无澜,身上却散发着让人胆颤的戾气。他缓步走到了赵幽跟前,低眉盯着他那张废柴般的脸,一脚又踹了上去,开了真正的暴打。 刚刚画舫的人出来后,虽没有看到他们二人的身影,却见不远处一个画舫整个船身在河里剧烈地摇晃着。 里面不时发出刺耳的惨叫。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骇然,赶紧又纷纷进入了画舫。 赵幽被打得完全无招架之力,感觉全身骨头都裂了,内里五脏六腑全都错了位。 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在画舫地面、墙面、柱子之间跌来倒去。 他感觉自己头破血流,口鼻流血,有一只眼睛似乎还看不见了。 盛枷这次是真的怒了,他是发了狠,真的想打死他。 奄奄一息之际,他虚弱抬手挡着落下来的拳头,狼狈地喊道:“我瞎说的,我瞎说的,我刚刚都是瞎说的。我错了,别打了!” 拳头照旧砸到了他的头上。 赵幽捂着头跪趴在地上,喘息着道:“盛枷,求你别打了,我,我快要死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找死吗?我便成全你!” 说着一脚又踢了下来。 “啊——”赵幽发出一声惨叫,“我没动她,我没动她。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 盛枷顿了一下,最后猛得朝他腹部踹了一脚,声音狠厉:“说,对她做了什么?” 赵幽依旧保持着跪趴的姿势:“什,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本,本来我是想给她喂药的,可她太聪明,根本就不喝我给的茶。后来,后来我想硬上,结果,结果我母亲又突然晕倒了,我,我就没来得及。后来,后来还是她将我母亲弄醒的。我还能做什么啊!我,我昨夜还搭了一车的财物给她呢。” 一席话让他说得四分五裂。 “你确定,没动她?” “确定确定,确定,不就是,不就是差了最后那一步吗?” 盛枷盛气凌人睥睨着他,良久,道:“赵幽,你该庆幸,你特么是个蠢货。” 虽然他话说地稀碎,但盛枷还是听得出来,这一局,夏桉占据了主动权。 并没有吃他的亏。 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现下能不能控制得了自己。 他停了半晌,俯身一把钳住赵幽的下巴,目色深如寒潭:“现在我问你话,你给我如实回答。” “问,问,你问。” “你和夏桉,何时认识的?” 赵幽挤了挤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努力思索了一下:“去年春天,在一次聚会上,还是她主动找的我。” “她找你?找你何事?” “好像,跟我谈了她姐姐的事。对了,她告诉夏媛讨厌我。哼,那个贱妇,没嫁我之前,就特么地给我丢脸,幸亏夏桉告诉我,让我新婚夜就将她制服了。” 盛枷挑眉:“她主动找你说此事?” “千真万确,那是我们的初识,我记得清楚。” “后来呢,你与她之间,发生过什么恩怨?” “恩怨?我对她就只有,痴恋,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与她毫无恩怨,就只是见面说几句话而已。” “你可有在何时何地,欺辱过她?讲实话,不然我今日让你走不出这间画舫。” 赵幽激恼:“没啊,真的没啊,除了昨夜,我可都是哄着她的。这丫头机灵,实在不好对付,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即便是昨夜,我也是搭了一车的财物才了事的。” 这样讲起来,他真的是从始至终,半点便宜也没从夏桉身上捞着。 盛枷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确认他没有说假话,才一把甩开了他的下巴。 所以,夏桉对他的仇恨,从这蠢货的口中是问不出来的。 赵幽疼痛难忍道:“你让我说的,我全都说了,该,该放我走了吧?我真快要死了。” “昨夜为何是她去的侯府,还是在夜里。”盛枷又沉声质问他。 赵幽这下沉默了须臾。 盛枷又一个眼刀剜下来。 “是她嫡母,她嫡母,那个女人也想让她做我的续弦。” 盛枷眼眸黑得像炭。 “你最好收起这份心思,她,你娶不了。” 他冷冷睨着赵幽,猛得又狠狠朝他身上踢了两脚。 赵幽被踢地口中又猛地涌出一口鲜血。 感觉自己胸口好像被踢裂了,八成是死定了。 - 深夜。 云芷阁。 夏桉在香炉往香炉里缓缓添加香粉。 之后,她将篆模里的香一点一点填平,抚弄均匀。 后窗处隐隐有些响动,她眸子眨了眨,低头道:“大人请进吧。” 后窗被撩开,黑色身影闪身进了屋内。 “大人如今闯女子闺房,倒是越发地轻车熟路了。” 盛枷进了屋,看到夏桉好端端坐在桌前摆弄香炉,冷戾的脸色平静了些许。 他凉声道:“发生了如此恶劣之事,你倒是泰然自若。” 今日淮河边的事,夏桉听双鹤说了。 听说虽不见人,但见那画舫摇晃的阵仗,也能想到赵幽被盛枷揍得有多狠。 夏桉听着,心里着实是痛快。 今日赵幽终于也尝到了人被打到窒息时的痛苦和无助。 虽然这也不一定能让他长什么记性。 但对于今日的“英雄”,盛大人,夏桉却是有了浓浓的崇拜之情。 香型已经弄好,夏桉轻轻取出篆模,一幅竹子模样的香呈现在眼前。 她一边燃香,一边道:“慌张也是过,淡然也是过,并且有些事情,也不是我紧张兮兮就能立刻解决的。别让坏人看了笑话。” 她将香炉盖盖上,示意盛枷:“大人请坐吧,这香有助于平和心气。” 袅袅青烟自香炉中冒出,浅淡柔和地香气很快在屋内蔓延开来。 盛枷踱到了夏桉对面坐下。 夏桉又从一旁取了茶粉,开始点茶。 旁边炉火上烧着开水,她要亲自沏茶。 盛枷目色犹疑的看着她:“明知道被设了陷阱,昨日为何还要去?” 夏桉手上动作不停:“昨夜不去,也还会有下一次陷阱,不如捡有把握地跳一跳,事实证明,”夏桉笑笑,“跳得还算值。” (/ht。 第630章 你就是个赌徒 她是指昨夜坑赵幽的那一车的物件。 如今已经被小娘安排存放进库房,充做了府里的资产。 “你说地倒是轻松。稍有差池,你便要给赵幽做续弦了!你可有想过?” 夏桉道:“想过,最坏的结果也想过。” 盛枷挑眉:“你就不怕?” 夏桉抿抿唇:“也怕。但是我知道,他这辈子是娶不动我的,除非,我死了。” 盛枷眼里透着寒光:“你在说什么?” 夏桉笑笑:“赵幽他就算再长一个脑子,也搞不定我的。所以,最坏的结果永远也不会发生。我有把握。” “你就是个赌徒。” “势力不对等时,赌难道不就是最好的出口。” “也可能会万劫不复。” 夏桉抬眸:“听说大人今日差一点将他给打死,大人的正义之举,臣女实在感激。” “不需要,赵幽我迟早都是要教训的。倒是你,他对你心存不轨,昨夜稍有差池,你便要毁在那里,你可想过?” 夏桉将茶点好的茶倒进茶碗中,低头用竹签在上面浅浅描绘。 “放心吧,我不打无准备之杖的。”夏桉笑笑,过了一会儿,她将茶碗推给盛枷:“今夜我这个赌徒,就以茶代酒,谢过大人帮我出了口恶气。” 盛枷低眉,看着茶碗中渐渐浮现出的乌寒形状,倏然挑了挑眉。 “人人都说大人是煞神,乌寒是嗜血的利器,可我一直觉得,只有真正的虎狼,才能镇得住妖魔鬼怪。大乾有大人这样的官员,是百姓之幸。” “恭维我?” 夏桉微微偏头:“我明明就是崇拜大人。” 盛枷闻言,唇角轻轻勾起。 端起茶,喝了一口。 “夏三姑娘茶艺斐然,本官今日倒是不虚此行。不过,你这是知道我要来?” 上次他出现在她房里,她可不是这般客气。 夏桉道:“盛大人遇事喜欢刨根问底,忍得了白日绝忍不过晚上,是以,我确是料想到了,大人或会再闯闺房。” 没想到自己也在她的盘算里。 盛枷又喝了一出口茶:“内宅之事,本官无法插手,你小心你嫡母吧。” “她?”夏桉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浅浅喝了一口。 “她就更不足为惧了。坏事做多了,早晚都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盛枷虽能感觉到在这些事情里,夏桉一直站在上风。 但即便这样,这上风真的是这么好站的吗? 明明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她却一直周旋在各种算计里。她能有今日这般的从容和淡定,绝非是吃过一点点的苦头换来的。 “我还是那句话,莫要再一个人涉险,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 夏桉疑惑抬眸。 盛枷解释:“你是我大理寺合作的医师,再说,我救你也不止一次,你这条命,你自己说了不算。” 夏桉道:“惜命这一块儿,大人更加可以放心。遇到危险我就算拿大人当垫背的,也不会伤害我自己的性命的。” 盛枷:“……” 这说的是让他放心的话? 盛枷眸间溢出一股阴沉,随即又在她眉眼间温和的笑意里烟消云散。 “哼,知道惜命就好。” “大人应该还有一件事,要与我说吧?” 盛枷道:“砚台的事,需再等一等。” 就知道是这句话,不过夏桉现下倒也不气他了。 毕竟他今日打赵幽,也没少用力气。 二人又在屋内喝了会儿茶,盛枷在喜鹊在门外嚷嚷着要给夏桉准备沐浴时,从后窗翻走。 夏桉看着那晃动的后窗,笑着勾了勾唇。 - 赵幽挨了打,却并不敢回侯府。 父亲若是知道他被打地缘由,说不定还会再给他补一顿打。 这顿亏,他只能忍了下来,住到了莳花楼里养伤。 接下来几天,夏府一切如常。 李嬷嬷整日里眼睛都差一点掉进了云芷阁,也没有觉察出半点威胁。 原本以为夏桉第二日就会有大动作,可她每日除了外出巡店,回府跟老夫人请安,整个人看着好似那晚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很纳闷。 回去讲给魏氏听时,魏氏也很纳闷。 “她今日还是没什么特别的举动?” 李嬷嬷摇摇头:“没有。” 魏氏越发的不解。 “听他那日的口气,恨不得立刻就要我好看,怎得这会儿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李嬷嬷道:“夫人,会不会是我们太紧张了,也许她根本就做不出报复您的事儿?您可毕竟是主母,她若是真的害你,那可是大逆不道,要遭刑罚的。” 魏氏闻言,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不过她还是心里很不安。 “不,不能放松警惕,这丫头心思复杂得很,绝不可轻敌。” 李嬷嬷看着魏氏因着紧张而越发颓唐的面容:“是,老奴知道了,一切交给老奴就是,夫人你要放宽心才是。” 魏氏讷讷道:“看来,我得再去找找兄长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自从珠玑接手珍珠胭脂铺之后,渐渐放掉了从前金花胭脂行的那一套跋扈的做派,不再插手京中其他胭脂行的定价与管理。 其他胭脂行终于有了自己的主动权,且逐渐有了自己的生机。 这件事对京中整个胭脂行业来说,都是一件幸事。 珠玑其实还默默地做了一件事,她暗中联系了此前因用了金花胭脂行的胭脂,而滑胎的几位受害者,这几位受害者又通过走访联络到了更多的受害者,足足有二十余人之多。 这其实是一起不小的案子 只是当初那两个受害者进了静安府,无缘无故被当做闹事者关押起来,最后家人交了赎金才将人给放归家。 是以才不得不作罢。 这些人也才不敢再状告魏氏。 但得知有这么多人都和自己同病相怜,这些人难免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这日,她们约好了一起去清风醉吃酒。 (/ht。 第631章 人命? 芳崖茶社是夏舒纬常来喝茶的地方,这地方离官署较近,里面的说书先生是他喜欢的风格,他闲来无事会进来坐坐。 今日说书先生讲的是前朝的一场风云变动,他听得很是津津有味。 这时,挨着他的茶座,坐进来了几个女子。 中间一个隔断隔开,茶座倒也还算清静。 珠玑带着几位娘子在茶座上坐下。 这些娘子如今都已经是她铺子里的客人,相交甚好,她为娘子们点了茶水和点心。 几人坐在茶座上开始闲聊,议论起最近用的妆容和胭脂。 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娘子道:“珠玑姑娘,你们店里的这款增白的胭脂真好用,涂抹在脸上,服帖得很,且颜色也自然,像是皮肤本来的颜色似的。” 一个粉衣娘子道:“是啊,我现在也用的这款胭脂,府里的人都夸我比从前水灵了,就连相公如今来我屋里的次数都多了。” 另一个皮肤偏黑的娘子道:“这款胭脂简直就是我的救星,我从前涂抹的增白胭脂,要么涂抹不均匀,要么太过粉白显得假面,就这款胭脂,让我的脸色又白又自然。” 珠玑目光看了眼隔壁的茶间,道:“只要你们用着好用就好。不知这款胭脂,你们用了之后,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白衣娘子道:“珠玑姑娘的胭脂,用着有什么不放心的,里面用料你都展示给我们看了,全都是健康的,对我们的身体没有任何损害。”她瘪瘪嘴,“不像从前的金花胭脂行,调胭脂一味地只图收益,完全不在乎顾客的健康。” 皮肤黑的女子也道:“我们可是被坑怕了,幸亏你接手了胭脂行,否则还指不定有多少女子被他们坑害。” 珠玑笑笑:“你们快喝茶,吃些点心,这个茶馆里说书先生讲书很有意思,你们也听一听。” “哎呀珠玑你何必打岔,那金花胭脂行可害的我们够苦的了。就因为用了她的口脂,我上次才会小产,那次之后,到现在肚子都没有动静。” “我又何尝不是,上次用了口脂滑胎之后,婆婆天天看我不顺眼,处处找我的岔。真的是受够了。” “是啊,我若是一直生产不了,被休了也说不定。那夏夫人真是害得我们好苦。” 夏光淳的神思一点点从说书人的故事里抽离出来,听着隔壁的谈话,眉毛一点点蹙起。 庄贤在一旁道:“公子,不必听她们在这胡乱嚼舌根,夫人上次确是因为胭脂的事情被告到了官府。可是后来官府不是还夫人清白了吗?这几长舌妇,若她们再胡说下去,我便去教训教训她们。” 夏舒纬眉毛渐渐放松下来。 也对,那件事情是过了官府的,若真是母亲的胭脂有问题,母亲早就被将了罪。 “罢了,几个无聊的夫人罢了,我若跟她们一般见识,成了什么了?” 母亲的那桩事,虽然捂得严,但他也侧面知晓一些,后来官府既没有传母亲问话,也没有开堂公审,说明事情是子虚乌有。 八成又是商家们之间无聊的商战罢了。 他低眉喝了一口茶,收敛起神思,继续听书。 这时,旁边又传来另一个女子悲戚的声音:“你们这些苦主,虽说被害的滑了胎,好歹名声没受什么损。而我和胡娘子,当时可是告到了官府了。结果呢,那静安府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我和胡娘子关进了监牢里,还说我们是凭空污蔑、寻衅滋事。 这一关,就关了我们三个月。害的我们两个苦主,无端惹了一场牢狱之灾。后来,老爷虽说是将我赎出来了,可那又能怎样,坊间都传,我在监牢里被玷污了身子,与花楼里的花娘无异了。 老爷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到我的屋里来。而胡娘子更惨,出了大牢,直接就被主家发卖了,如今在哪都不知道。我们俩儿这辈子,算是毁了。” 夏舒纬好不容易收回的神思又被拽了回来,眸子里一片晦暗。 白衣娘子纳闷道:“奇怪,原本这种事闹到了官府,官府好歹也要将嫌犯传来审问一番吧?当时怎得直接就给你们俩定了罪?” 那个悲戚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在牢狱里,搞定了一个狱卒,从他口中得知,好像是那夏夫人买通了上面的哪个大官。你想啊,她是侍郎夫人,这官官相护的,想压住我们这种草民,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我算是吃了大亏了。可又能如何?我这一闹,闹毁了名声。我若再闹,恐怕这条命都得搭进去。” 这时,珠玑给青青使了个眼色,青青立刻领会。 她在一旁道:“各位娘子没有把握,万不要在闹了啊。娘子们受得苦虽重,好歹没有殃及性命。而据传,夏夫人手里头,似乎是真的有人命呢。” 众人一惊:“人命?” 青青点头:“我家姑娘接手胭脂行后,很多老人都跳出来说话。据说,那夏夫人曾经为了生意,是害过人命的。如今她势力低落,人家苦主好像一直伺机要状告她呢。” 夏舒纬举在半空的茶盏一落。 茶水溅洒到了茶桌上。 庄贤立刻便要走去隔壁制止女子们胡说,夏舒纬道:“站住!” “公子,这些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夏舒纬沉眉停了须臾,道:“若她们说的是真的呢?” 庄贤一怔。 夏舒纬第一次觉得,母亲带给他的威胁会如此之大。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为他提供助力和后盾的问题了。 若她的这些罪名都能坐实,她会毁了他的一切。 出了芳崖茶社,庄贤安慰夏舒纬道:“公子,你切莫往心里去,属下还是觉得,不过是一群长舌妇在嚼舌根,夫人不会与这些事情牵扯上关系的。” 夏舒纬坐进了马车里,沉思了好一会儿,道:“去刘管事家。” 刘管事自母亲嫁入夏府后,就一直为母亲做事。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母亲的事情。 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只要一问就知道了。 庄贤知道夏舒纬是入了心了,其实他心里也是没底,得了令,立刻吩咐车夫前往刘管事的住处。 (/ht。 第632章 好事和坏事 夏舒纬的突然到访,令刘管事很是吃惊。 他虽一直为魏氏做事,但几乎从未与夏舒纬有过什么接触。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位居翰林侍读,一心走仕途,更不可能与他这种下人有过多交集。 今日怎会突然到他的家中来? 夏舒纬在他的邀请下,进了正堂。 他家中只是简单的两进院子,相对简陋。 他请夏舒纬坐下,然后赶忙对妻子道:“快去给大公子沏茶。” 夏舒纬并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厅中,道:“不必了。” 刘管事道:“寒舍简陋,不知大公子要来,实在怠慢。茶都是夫人赐的,都是好茶,大公子莫要嫌弃。” 夏舒纬转过身看着他,目光显得极为严肃:“我今日来,是有些事情想问刘管事。” 庄贤一直候在院中没有进来,刘管事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对身旁的妻子道:“你先出去吧。” 他妻子听话地点头,退出了正厅,还不忘将门为他们合上。 刘管事神情也变得严肃一些:“大公子,难道是夫人出了什么事?” 夏舒纬道:“母亲的确是不太好,不过,好在大部分事情都已经应对了过去。” “我说呢,夫人前日捎信,说从侯府弄来了两间铺子,正让我筹备经营呢,这么一大难关,夫人总算是挺过去了。” 夏舒纬没有说话。 刘管事心里没底,问道:“大公子,是要问下人什么事?” 夏舒纬低眉问道:“你为母亲做事,有多少年了?” “应该有,二十年了。” 夏舒纬声音带沉沉的压迫感:“你们手里,可有一桩命案?” 刘管事顿时愣住了。 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这些年,他与夫人合谋做过的事情,实在太多。 而人命,又岂止是一件。 大公子今日为何会突然来质问他这件事情。 他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大公子,何出此言?” 夏舒纬声音加重:“我问你,母亲手里,可有过命案?” 刘管事被他的冷肃震慑到,一时间脱口而出:“大公子,指的是,哪桩事?” 夏舒纬不敢相信地拧起眉头:“不止一件事?” 刘管事身上一阵虚麻,后背瞬间沁出了冷汗。 “不,不是,下人不是这个意思。” 命案不是儿戏,他若承认了,那自己也无法免责。可他若不承认,夏舒纬显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然不可能亲自登门问罪。 他心里乱作一团。 夏舒纬显然看出了他的慌乱,咬牙道:“那就是有。” 刘管事瞬间双膝跪地。 “大公子,大公子为何查问此事?大公子莫要听信了人言,夫人毕竟是您的生母,大公子要保护好她啊!” 他不知出了何事,可若魏氏被揭发,他同样也休想脱身。 到时候,他就完了。 夏舒纬沉默了好一会儿,低眉看他:“立刻给我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刘管事猛得一磕头:“下人知道了,下人知道了。” - 萧易瑾要准备去秦州修管道。 三皇子已经跟翰林院将他借调,让他配合着他一起去秦州负责修管道相关事宜。 这条路也承担着军事用途,事关重大。 这件事他若是能帮着三皇子办好了,陛下定会对三皇子更加器重,而自己也会得到三皇子的赏识。 三皇子身边近臣这么多,遇到这种重要事务,他想的却是自己,显然对自己已经足够信任。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母亲若是在这种时候,被报出有手上有人命案,那他岂不是就毁了。 他曾经想过,母亲在外经商,手里不会特别干净,可他绝没有想到,她手里还有命案。 回到静枫院,夏舒纬心里久久无法平静,书房里的灯火亮了一整夜。 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样如常上朝,如常与同僚们打招呼。 陛下对此次秦州管道事宜十分重视,命令他们,管道涉及两国关塞要道,未必将事情办妥当。 下朝时,欧阳大学士特意叮嘱他,陛下同意让他随萧易瑾同去,必是对他信任有加,命他务必配合三皇子,统筹好各项事务。 而几个年轻的同僚则都是有些艳羡他。 要知道,在这朝堂之上,若想崭露头角,除了本职事务有所建树,最快的途径,就是受命外出公干。 干得好,回来便是升官发财。 这等事情,很多官员一辈子都遇不上一回。 而回府之后,夏光淳更是将他喊到书房,对他进行一番叮嘱。夏光淳说,这是一次绝好的历练机会,让他务必珍惜这个机会,好好磨练自己的能力。学以致用,积攒经验。为朝廷好好效力。 他长这么大,从没有像今日受到的重视和关注多。 一切真的都在朝好的方向走着。 魏氏得知了夏舒纬要跟着三皇子外出公干,心里高兴地开了花,中午差人喊他去琼栖院一起用膳。 彼时夏舒纬刚从父亲的三草堂里出来。 琢磨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心里五味杂陈。 好事和坏事,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完全没有想好,此时要怎么面对魏氏。 他对来人说:“告诉母亲,我中午有要事,晚膳再一起用吧。” 那婢女点头,回琼栖院回了话。 - 魏氏也没有心急:“他领了这么重大的任务,定是有很多事情需要筹备和忙碌,那就让他先忙。晚上再一起用膳也不迟。” 李嬷嬷道:“大公子此次去了,定会立上一功,老奴真替夫人高兴。” 魏氏得意笑笑:“一会儿你去买两个纬儿爱吃的菜,晚上让大厨房烧上。” “是,老奴明白,” “如今兄长又给了我两间铺子,我定可以东山再起。将来,定还是能为纬儿攒下一笔助力。我儿有出息,我做什么都有劲头。对了,今日不是让刘管事过来商议开业的事情吗?他怎么这会儿了还没来?” “夫人莫急,用了午膳,我差人催催就是。” 魏氏不悦地嘟囔道:“人真是不能太闲着,这闲着才多久,就如此懒散了。” (/ht。 第633章 夏媛的血书 下午,夏舒纬又依命去了三皇子府,与萧易瑾商议了秦州之行的具体细节。 此行或许还会与外邦有所交涉,夏舒纬的才能大有可发挥的地方,萧易瑾交代他做好充分的准备。 他读书多年,精通经纬之道。 终于迎来可以展现才干的地方。 对此,他胸有成竹。 可是唯独,母亲成了他心里最大的不安。 他让庄贤下午去调查了,母亲最明显的人命官司,不在别处,就在那个接手胭脂行的珠玑身上。 她之前接近母亲,就是为了伺机夺走母亲的胭脂行。 而她的娘,在多年前因为要举报母亲售卖毒胭脂的问题,夫妻俩双双死于母亲之手。 这还不是最棘手的。 最棘手的是,这个珠玑似乎是朱玄凤的人。 而朱玄凤是否知道她的事,还未可知。 这就断了他想要解决掉珠玑,用以息事宁人的办法。 想必母亲胭脂行被夺去之后,肯咽下这哑巴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若珠玑一旦以残害父母的罪名将母亲告到官府,那一切都将回天乏术。 从三皇子府出来之后,听了庄贤的禀报,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静枫院。 落樱见他回来,为他打开书房的门:“公子回来了,奴婢为您沏茶。” 夏舒纬微点了一下头,走进书房,合上门。 走到书桌前坐下,他沉默神思。突觉桌面上有一张突兀的宣纸,宣纸是折叠着的,可然而那渗透纸背的暗红血色,仍令夏舒纬身上猛得一紧。 他缓缓伸手,拾起那张宣纸,有些莫名地打开,当看清上面的字后,一股凉意传遍四肢百骸。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落樱过来送茶。 “别进来!”夏舒纬大喝一声。 落樱吓得身子猛得抖了一下,立刻又后退回去,合上门。 屋外,庄贤觉得不对劲。 “公子,你没事吧?” 屋里停顿了两秒,传来夏舒纬略有些艰涩的声音:“无事!” 他目光再次落在那已经发暗的血迹上。 “兄长,上元团圆夜,妹临盆,身负伤痛,难以产子,侯府空无一人,妹潜婢求母相救,母见死不救,令妹熬至血崩将死。妹心死矣。着告兄长一事,母亲与静安知府有染,是为不贤,莫纵容!” 夏舒纬看着这信,几乎是哭笑不得。 这简直是荒唐,荒唐! 夏媛的死,在他心里其实一直是一件很迷惑的事。 万万没想到,她临盆当夜,原来曾向母亲求助过。 而母亲,竟然没有理会。 虎毒尚不食子,他们的母亲,竟然能对自己的女儿见死不救,这何其荒唐? 而做为一府主母,她还与外男有染? 这桩桩件件,令他这个儿子咋舌不已。 接着,他又发现血书的下面,还有一个信封,打开一看,是母亲约着静安知府王广泉见面的私信。 由此,直接坐实了她私通的事实。 由这一封信和夏媛的血书,可以看出,媛儿早就知道了母亲与王广泉有染之事。而这,可能正是母亲在她临盆之夜见死不救的原因。 想必媛儿曾经用此事要挟过她,所以,她那夜定是想,干脆让媛儿死了算了。 夏舒纬不禁干笑了一声,心里觉得很无语。 他这是有着怎样的一对亲眷。 实在不齿。 血书是媛儿的字迹,私信是母亲的字迹。 真实性毋庸置疑。 不过,夏舒纬心生疑窦。 这些东西究竟是谁送来的静枫院? 媛儿死了有一段时日了。 此人偏在他得知了母亲身上背负人命的时候,才将媛儿的血书送到他手上。 未免太巧了些。 可媛儿生产那日,身旁不是无人吗? 难道,是她身边的婢子? 他朝屋外问道:“今日有谁来过静枫院?” 落樱在门外道:“回公子,并无人来访。” 夏舒纬凝着手上的信件,手指捏得泛白。 - 晚膳时间,他铁着一颗心,来到了琼栖院。 魏氏见他来了,高兴地道:“纬儿,你来了,快坐快坐,母亲今日专门买了两道你爱吃的菜,让厨房烧了给你吃。” 夏舒纬面无表情地坐下。 魏氏看出夏舒纬似乎情绪不高:“纬儿,你得了这么好的差事,怎得看起来还不高兴啊?” 李嬷嬷道:“夫人,你这话说的,这任务重,大公子肩上的担子也重,大公子定是心里有压力的。” 魏氏忙道:“对对对,看我这话问的。纬儿哪会像我们,每天做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纬儿,你多吃一些,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保重身子才是。” 夏舒纬看着桌上的一道马蹄羹。 “我记得媛儿从前最喜欢吃这道羹汤,一顿饭可以吃下好几碗。” 魏氏眼神闪了闪。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了你妹妹?” 夏舒纬目光审视地看着她:“母亲难道不会想起媛儿吗?” 魏氏目光僵了僵,随即讪然一笑:“自然,自然是会想起她。媛儿可是母亲唯一的女儿,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她就这么走了,母亲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夏舒纬冷津津勾勾唇角。 “原来母亲,心里是念着妹妹的。” 魏氏有些奇怪:“纬儿何出此言?” “自媛儿死后,我几乎没见过母亲思念过她。” 魏氏心里一紧:“不是的,母亲日日都有为她诵经祈福的。媛儿死得惨,母亲每每想起,心中都觉得纠痛不已。” 她嘴上说着纠痛,神情中却看不到任何纠痛的样子。夏舒纬觉得可笑,这么明显的疑点,他到现在才发现。 (/ht。 第634章 “魏金花,你真是好得很啊!” 自己的女儿,对自己产生了威胁,她会果断的舍掉。 若有朝一日,他也对她产生了威胁,她又会如何? 魏氏感觉气氛不对劲,赶忙转移话题:“你和三皇子,大概几时出发去秦州?” “七日后。” “你这次去秦州,路途遥远,可有什么需要母亲帮着筹备的?” “母亲。”夏舒纬沉声道。 魏氏应道:“我儿说。” “嫁于父亲这些年,你过得不幸福吗?” 魏氏心里有是一怔。 “纬儿今日怎么想起问这些?我与父亲,自然是感情甚笃。我与父亲,过得自然是幸福的。” 夏舒纬拉直了唇角:“父亲通情理,为人儒雅,为官清正,朝野上下,无不赞誉。母亲,合该珍惜才对。” 魏氏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母亲,自是十分珍惜的。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在你父亲还是个六品小官时,就一心嫁于他。” 夏舒纬颔首:“是啊,母亲是有眼光的。” 魏氏觉得夏舒纬今日很是反常,也许真的是李嬷嬷所说,他心理压力有些大。 “纬儿,你舅舅又赠与了我两间铺子,不日我便会与刘管事商议商铺重开事宜。从前失掉的产业,母亲有信心一点一点全部夺回来。你放心吧,为了你,母亲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会为你提供一份助力,助力我儿攀登青云路。” 夏舒纬闻言,倏然惨笑了一下:“母亲愿为我豁出命?” “你刚刚说母亲是否思念媛儿,母亲定是思念的。但说实话,在母亲心里,始终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不瞒你说,你妹妹生前,常常埋怨我偏心。可母亲就是偏心的。在我眼里,只要我儿能有出息,母亲豁出这条命又如何?” 夏舒纬缓缓垂下了眉眼。 魏氏为夏舒纬夹了菜和肉:“纬儿,你也累了一天了,别想那么多,快多吃些饭吧。” 夏舒纬心口堵塞,难以下咽。 他缓缓起身站了起来:“儿子想起还有一件要事忘了处理,母亲慢用。”说着,起身离开了琼栖院。 到了院中,身前突然蹦出来一个身影。 “兄长,听说你要跟着三皇子去办大事了?” 夏舒寒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夏舒纬被夏舒寒惊得身形一顿。 夏舒寒这是从房檐上窜下来的。 他应付道:“嗯,莫登高,小心摔倒。”说着,继续往前走。 夏舒寒跟上他:“兄长忘了,我可是在练武,现在就是在树上我也能跳下来。” 差一点忘了,他认了盛枷为师。 “那就好好学,莫给府上丢脸。” 夏舒寒拱手抱拳,神采奕奕:“兄长,四弟祝你马到成功!” 夏舒纬僵硬地浅笑了一下:“谢过四弟。” 夏舒寒看着夏舒纬有些冷落的背影:“这么个大好事,他咋看起来还闷闷不乐的?” - 隔天,李嬷嬷差人去找刘管事,却发现他的住处大门紧锁。 魏氏得知后,十分气愤。 “昨日不来也就罢了,今日还出门了,他到底还有没有将我这个主家放在眼里?!” 李嬷嬷道:“刘管事着实有些不像话,夫人,这上京城中能人如此之多,夫人大不了把他换了。” 魏氏立刻道:“不成。” 谁都能换,刘管事不能换。 他和她早就是一艘船上的人。 “许是,他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需要去处理。他不会不来的,且再等等。对了,云芷阁还是没什么动静?” “没有,三姑娘这段时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每日巡了铺子回来,就窝在院子里,跟那几个丫鬟摆弄摆弄药材,调调香粉之类的。” 魏氏还是觉得不踏实:“那玉筝阁呢?” “苏姨娘也一切都正常,如今府上的事务已经捋顺,她闲暇时又开始摆弄起刺绣来。” 魏氏起身在屋内踱了一圈,口中喃喃:“这就奇怪了,以那死丫头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会如此安静?” 她目光落到桌上的点心上:“莫非,她们在偷偷给我下毒?” 李嬷嬷道:“不会吧?” 魏氏突然紧张地指了指屋内的点心和茶水:“全都给我验一验,给我验一验。” 李嬷嬷被她说地也有些慌张:“行,老奴这就验,这就验。” 经查验,屋内的食物和茶水都没有问题,魏氏这才稍稍定了定心神。 这时,一个婢女走进来,递来一个帖子。 魏氏打开看了一眼,然后一把合上。 李嬷嬷立刻就知道是什么事。 - 隔天,魏氏盛装打扮,以出门采买的名义,来到了城东王广泉的私宅。 大门口,李嬷嬷上前敲敲门。 不多时,门缓缓从里面打开。 霎时间,魏氏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自己的夫君和自己的儿子,此时正站在门内,与她堪堪对视。 而开门的小厮显然已经被吓傻了,整个人哆嗦得不成样子。 隔着门槛,夏光淳看着精心装扮过的魏氏,嘴角忍不住剧烈的抽动。 抖着手指着她:“你?你?你果然来了此处!” 他感觉自己头上长满了绿草。 心中自嘲不已。 真没想到,一切都是真的。 今日一早,夏舒纬突然来书房找他,心情沉重地给他看了两样东西。 那两样东西,足以令他窒息。 若换成别的男子,他或许还有疑虑,但那个人是王广泉,年轻时的旧事,他是知道一些的。 这便大大增加了事情的可信度。 而眼下亲眼所见的这一幕,更是让所有的事情板上钉钉。 这个贱妇,竟不守贞操,红杏出墙! 魏氏吓得声音颤抖:“老爷,纬儿,你们怎么在这儿,你们听我解释。” 夏光淳迈步走到她面前,朝着他的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魏氏被打得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她赶忙失魂落魄跪着朝夏光淳道:“老爷我错了,我错了,老爷你原谅我这一次,我真的错了!” “魏金花,你真是好得很啊!” 魏氏连忙又求自己的儿子:“纬儿,纬儿母亲错了,你替母亲向父亲求求情,你救救母亲。我们这个家,不能散啊。” 夏舒纬脸色一片冷寂。 这是他衡量再三的决定。 一面是人命官司。 一面是私通外男,对生女见死不救。 前者受审入监牢,必将牵连他的仕途;后者被关去别庄,可坐实为府内后宅之事。 那些苦主,不过是想要一个公道。只要母亲获得应有的报应,对她们来说,不就是公道。 两相权衡,为了自己的仕途,他只能这样做。 怪就怪,他的这个母亲,太过不争气。 (/ht。 第635章 最大的惩罚 夏侍郎府,正厅。 夏老夫人看着夏媛留下的那封血书,手不停地抖着,心痛得厉害。 饶是她经历颇多,从前宫里头妃嫔们斗争的手段她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她还是被手里的这封血书震惊得心头发颤。 简直是难以置信! 她看着地上跪着的魏氏。 “你,你怎么能做出不顾亲女死活之事?你怎能在那样的时候置她于不顾,你简不可理喻!” 夏老夫人用手掌将桌子拍得震响。 魏氏跪趴在地上,不住地忏悔:“母亲,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您宽恕我,念在婆媳一场的份上,求您宽恕我!” 她原以为,夏媛死了,自己与王广泉的事情便被埋葬了。 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丫头居然留下了一封血书。 将自己的罪行全都写了下来。 这就全坏了。 要她如何自处啊! 夏老夫人大喝道:“原谅你?原谅你媛儿就能活过来吗?那孩子最终定是生不下孩子,不堪忍受,点火自焚的。你将自己的女儿害成这样,怎对得起母亲这个称呼?你夜里难道不会做恶梦吗?!” 魏氏不住地磕头:“我自然是日日都在忏悔,是我害了媛儿,我有罪!求母亲给我一次机会。” 夏老夫人道:“你还有脸说这话,我看你就该被千刀万剐,你这跟手刃自己的生女有何区别?真没想到,我夏府清清正正几辈人,居然出了你这样的主母,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魏氏见夏老夫人不肯松口,赶忙又朝向夏光淳:“老爷,老爷,念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真的不是存心要害死媛儿的。她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啊。 我只是当时被猪油蒙了心了。但我想着侯府总不会真的不管她,我没有想到她真的会死啊老爷。我这次知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夏光淳脸色早已铁青。 从他在王广泉的院子里等来了盛装打扮魏氏,他就已经对她彻底死心了。 “你如今,还有脸喊我老爷。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都够沉塘了!”夏光淳咬牙切齿。 活到这个岁数,他第一次觉得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几近失态。 魏氏心里顿时羞愧不已。 是啊,她做了对不起夏光淳的事。女子不贞,是要被沉塘的。 她猛得调转身子,又朝着站在她身后的夏舒纬哭诉:“纬儿,纬儿你替母亲求求情,只有你能救母亲了。母亲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啊。纬儿,你替母亲说句话啊。母亲还要好好照顾你,扶你青云路啊纬儿。” 她趴在夏舒纬的脚跟,搂住他的脚踝:“纬儿,快替母亲求求你祖母和父亲,母亲还得继续照顾你啊。” 夏舒纬心里已经十分平静。 他已经将事情的脉络在心里全部梳理清楚了。 胭脂行的顾客被害堕胎,将母亲状告到静安府。 母亲为了制止她们,与静安知府王广泉产生了不正当关系,是以,当时毒胭脂的事,并非子虚乌有。而是被王广泉压了下去。 他是知府,想要整治几个毫无根基的民间女子,何其简单。 之后,媛儿应是发现了母亲与王广泉有染,以此来不断威胁她,应该是从她手里索要银两。 最后,母亲实在不堪威胁,在她生产之日,干脆弃她不顾,让她自生自灭。 这一切的根源,全都在他的这个母亲身上。 他垂眸看着这个生养自己的女人,道:“母亲也知道要照顾好我,那您可曾想过,你所做的这些事情,件件都有可能毁了儿子的前途。” 魏氏心里一个咯噔。 顿时泪流如注:“母亲也不想的,母亲也不想的。” 突然,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媛儿都走了一段时间了,这封血书到底从何而来? 为何会偏偏在此时被拿出来。 她转头疑惑地看着夏老夫人手里的血书:“不对,这血书哪来的,是伪造的吧,是伪造的吧?是有人要害我!” 夏老夫人将血书展现给她看:“这就是媛儿的笔记,是她在临盆将死之际,写给纬儿的!” “给纬儿的?”魏氏眼眸震荡,缓缓回眸,不可思议地看向夏舒纬:“所以这封信,是,是你拿出来的?” 夏舒纬面色坚毅:“面对母亲的这些过错,恕儿子不能无视!” 魏氏目光呆愣地闪了片刻,顿时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一股无力的绝望之感席卷全身。 是她最爱的儿子,揭发地她? 一旁,苏氏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未发一言。 魏氏作茧自缚,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夏桉站在她身后,目光沉沉落在魏氏的身上。 这个在前世将他们母子均逼上绝路,害得他们全部惨死的人,在这一世,终于迎来了她该有的结局。 失去所有银钱是最大的惩罚吗? 名声尽毁是最大的惩罚吗? 失去权利是最大的惩罚吗? 或者,死是最大的惩罚吗? 对魏氏来说,都不是。 被她此生最珍爱的宝贝儿子推进死路,才是最大的惩罚。 因为自这一刻开始,她的世界才会全部崩塌,她将生不如死! 魏氏瘫坐在地上,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得凶狠地转眸看向了苏氏母女。 “是你们,是你们对不对,是你们策划了这一切,是你们害得我。” 一切都像是她咎由自取,可魏氏心中万分确定,这一切都是夏桉搞得鬼,都是她的计谋。 她脑海中再次回荡起夏桉那日留给她的话。 “你将永坠地狱!” “你将永坠地狱!” …… 原来,她们是在这里等着她,在这里等着她。 魏氏目光变得像鬼魅一样,如猛兽一样扑向了苏氏,伸手勒住了苏氏的脖子。 “都是你,都是你,全部都是因为你,我要你去死!” 夏光淳起身,一脚将她踢翻在地,几个婢子上前将魏氏摁住。 魏氏像疯狗一样嘶吼。 “全都是你们害得,你们不得好死!我要你们都去死!!!” 夏光淳居高临下地走向她。 “夫人魏氏,枉顾亲女性命,还亲女带着胎儿火场自焚,又不顾伦理道德,与外男私通。上家法!” (/ht。 第636章 你恨我吧,如果恨能让你留着一口气 祠堂里。 贾嬷嬷将一条沾满盐水的皮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狠狠地抽在魏氏的背上。 惨叫声响彻祠堂。 皮鞭一下又一下地落下,伴随着林氏的痛苦呻吟。 后背的衣物一点一点被鲜血染红。 苏氏牵着夏桉的手,紧紧握着她。 曾经在魏氏身上遭受的种种委屈,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切切实实的报复之感。 夏桉揽着苏氏的背,回应着她。 家法行刑结束,魏氏奄奄一息。 夏光淳冷声道:“你罪孽深重,本该逐出府门,但纬儿替你求了情,给了你一条生路。即日起,将你发配到别庄,此生不得离开别庄半步!” 魏氏心如死灰。 临行前,魏氏虚弱地恳求道:“可否,让我与纬儿,再说一会儿话?” 众人离开了祠堂,只余夏舒纬和魏氏。 魏氏趴在地上,目色幽怨地看着夏舒纬。 “纬儿,为何?你妹妹既然将信给了你,明明是给了你选择的余地。我是你的母亲啊,你为何不将那血书烧了,为何要揭发母亲?” 夏舒纬沉沉叹了口气:“母亲,别人不清楚,你应该十分清楚,你犯下的罪,又岂止是这封血书上写得这些?” 魏氏目色呆滞:“你这是何意?” “你行商多年,与刘管事做过的事,你以为会永远被掩埋?” 魏氏眸光一暗,无力地闭了闭眼睛。 “母亲,你手里过过人命吧?与人命的罪行比起来,你如今所受的惩罚,孰轻孰重,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我,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全都是为了你啊纬儿,我做那些事,都是为了赚钱,为了给你攒家业啊!” “为了我?为了我你就该万分小心谨慎。母亲,这一年多以来,你都做了什么?你攒下家业了吗?” “那还不都是因为夏桉?” “你总是会给自己找各种理由。总是将所有的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你有没有一次正视过自己?” “我?我?” 夏舒纬目光变得决绝:“母亲不是说,为了我,甘愿舍去性命吗?那母亲今日,就全当是为了我吧。若你今日不受这罚,他日若有人命官司被告到官府,儿子将仕途尽毁。” 魏氏心猛得一沉,像是跌进了无尽的深渊里。 她爱子,爱得全心全意。 但儿子,却亲手推她入地狱。 她彻底绝望,不想再说一句话。 - 夏桉受命,亲自将魏氏送去的别庄。 一张破败的木板床上,魏氏一身华服凌乱不堪,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她抬起一头乱发,用一双猩红地眸子对着夏桉。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就是你做的。” 夏桉着一身高贵白色的狐绒大氅,清灵的眸子睥睨着她。 “那又能怎样?” “你个贱货,你个贱货,我早该杀了你的,我早就该杀了你的!不该留下你这个祸害?” “何时杀了我?在我老实本分,对你唯命是从的那些年月吗?不,那时你不舍得,你享受着将我们母子三人踩在脚底下的滋味,你享受着看我们受苦的滋味,你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将我杀了?更何况,你还想让我替夏媛嫁去侯府。” “对,那个时候,让你替夏媛出嫁的时候,我就该将你杀了,如此,你就不会掀起什么风浪,而苏宛心和夏舒寒,都会被我弄死!” “那时吗?”夏桉突然冷笑一声,“那时就晚了。那时,我已经深深看透了你。我知道了如果我再一味地顺从下去,我、小娘、舒寒,全部都会毁于你手。所以,你那个时候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魏氏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你个贱种,我就不该让你出生在这个世上!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有朝一日,待纬儿建功立业,定会将我这个母亲风光接出去。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夏桉目光冷冷看着她:“你恨我吧,如果恨能让你坚持留着一口气,你就恨我。我希望你还能留着这个盼头,留着我下次过来看你!” 她没有说,她还有最后一苦要送给她。 她得将这辈子的苦受尽了,才该走。 门打开,夏桉脚步从容地离开屋子。门关上,关住了魏氏仿若厉鬼的吼叫声。 魏氏,你且留着这条命,等着我再来送你最后一程。 - 到了傍晚,整个夏府恢复了宁静。 静宁到所有的下人都屏气凝神,生怕自己造出了突兀的响动,惊扰了府中空气。 大家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都清楚,老夫人了和老爷动了大怒。 魏氏不再是主母了,且受了家法,被打到半死,送去了别院。 此生都不会再出现在府里头。 夏府里属于魏氏的风光,再也不复存在。 至于侯府那边,听说大公子只是送了一样东西过去,那边便毫无意见,放弃了夫人。 可见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然,尽管夏府尽量封锁了消息,可不知为何,消息却在府外头传得满天飞。 街上的人纷纷议论:“那夏夫人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大错,被送去城外庄子里去了。” “听说夏大人已经去了她主母的名头,命她此生不能离开庄子半步。” “听说还被打地就剩下一口气,主家还发话,不准给她找郎中,让她自生自灭。” “那她不是死定了?” “从前她卖胭脂的时候多猖狂啊,现在终于有了报应了。” 消息传到珍珠胭脂行里,珠玑与几位娘子均是面面相觑。 “本还想着如何对付她呢?她竟是作茧自缚,自己遭了报应了。” “可不是嘛,她那么傲慢的一个人,如今竟是被关去了庄子。” “那我们还要接着告她吗?” “还告啥?她被关去了别庄,名声也没了,此时估计比死了还难受。” “也是,她也算是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珠玑眼底含着股浅淡的释然。 夏桉果然做到了。 (/ht。 第637章 内心如此相似 如夏桉之前所说,比起死,更难熬地是生不如死。 以魏氏那般骄傲自负的性子,未来的每一天,她都会生活在难以承受的煎熬里。 虽说没有让她受到刑法的制裁,但她的仇,也算是报了。 恰在此时,夏桉回城的车辇从胭脂铺门前经过,珠玑抬眉之间,与车上的夏桉目光对上。 二人相视一笑。 车子缓缓在铺子门前驶过,夏桉轻轻合上了轩窗。 消息这会儿在城内传得这样快,夏桉早有预料。 这是夏舒纬自己干的。 目的就是让那些与魏氏有仇的人,能够解恨,也能够就此罢手。 因为比起魏氏以刑犯的身份落狱,丢了名声,已经算是好的。 其实,这也是夏桉想要的结果。 她恨魏氏不假,但她的报复,不能以舍弃父亲和夏舒寒的前途为代价。 因着魏氏的罪孽,牵连他们,不值得。 别庄本来就是她最好的去处。 小娘将她安排去了最苦最累的庄子,上半生她享尽荣华富贵,下半生干脆就让她去尝尝做劳苦下人的滋味。 再说,她还有最后一苦,没有尝到呢。 - 皇城,章华宫内,淑贵妃一边擦拭着一株兰花的叶子,一边拧眉对于川海道:“什么?还没结案?” 于川海道:“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找到了劫匪,也已经确定了财物,可是大理寺一直拖着没有结案,似乎是有了什么新的线索?” 淑贵妃眸光犀利:“你们不是没有做干净吧?” “做干净了。一个活口也没有留,这是一起很明显的抢劫杀人。不可能有疏漏。” 淑贵妃眸色略沉:“之前那断头的,不是很利落地结案了吗?为何到了这个,就结不了?” “属下也觉得蹊跷。” 淑贵妃冷冷道:“这些人可真是麻烦,当年解决了姓苏的,以为就了解了,哪曾想他会有这么一群顽固的学生。真是没完没了。” “娘娘,前朝的那些老人,绝不会对这些人松口。要不然,我们先停一停。若继续再对他们动手,反而会打草惊蛇。等这些人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慢慢地自然就会放手了。到时候再慢慢收拾他们也来得及。” 淑贵妃想了想:“罢了。任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不过这个盛枷,自从做了大理寺少卿,越发地有些自以为是了,是时候敲打敲打了,要不然,他都忘了是谁提携地他。” “是呗,当年若非娘娘仁慈,将他留在宫里给三殿下做伴读,他现在还不知会混成什么样子。他可不该忘了本。” “瑾儿不日就该出发了,正好,过两天设宴,让他们一起来宫里用膳吧。” 李海川回道:“是。” - 大理寺,盛枷听了夏府的事,丝毫不觉得意外。 魏氏的结局,恐怕早就已经注定了。 程鸽看着他案上摆放着的砚台。 “大人,这砚台你已经拿回来有两日了,不如我今日派人让夏桉过来取吧。她今日心情想必不错,没准能多坐上一会儿。” 盛枷点头。 随即,他脑海中浮现出他那日离开她房间时,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大人以后莫要对我这么好,大人对我的恩情,我日后恐偿还不起。” 她温和的外表下,似乎一直罩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看似与谁都能相处融洽,却无人能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这世上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她也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盛枷心下暗嘲。 她与自己,性情差距巨大,内心却如此相似。 所以,即便她来了又如何? 即便与她面对面,她也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夏桉,那个在心里垒起高墙的夏桉,而非真正的她。 盛枷默了默,道:“等等。” 程鸽:“如何?” 他低眉道:“差人给她送去吧。” 程鸽颇为意外:“大人难道就不想见见她,说不定她还会给大人带什么礼物过来。” 他家大人定是十分想见到夏桉才是,这砚台拿回来两日了,都没有给夏桉,不就是想等一个适合的机会给她吗? 盛枷凉声道:“不要自认为很了解我。” - 夏桉回府后,去了禧寿堂跟祖母和父亲复命。 夏老夫人显得很是疲惫:“这一年多来,她将府里搞得乌烟瘴气,没想到还做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真是令人失望透顶。既然人都送去了,此人在府里以后莫要再提了,” 夏光淳道:“是。” “纬儿现在有差事在身,更不宜过于喧嚣,她魏金花死不足惜,连累了孩子就不值得了。” “儿子知晓了。” “行了,我也累了,你回去吧,桉儿暂且留下。” 夏光淳起身离开了禧寿堂。 忙活了一场,屋内炭火已经微弱,温嬷嬷差人进来添了炭火。 夏桉道:“祖母,孙女给您沏杯热茶吧。” 说着,便要拎起水壶。 夏老夫人板着一张脸。 “你放下吧。” 夏桉顿了顿,将水壶放下。 添火的婢子出了屋子,夏老夫人让温嬷嬷也退了下去。 屋内只余祖孙二人。 夏桉知道,祖母是要好好问话了,于是站得端正了一些。 “你兄长说,媛儿的那封血书,是前两天突然出现在他书房里的。” 夏桉眨眨眼:“哦,原来是这样。” 夏老夫人沉眸盯着她的脸:“桉儿,祖母活了大半辈子,亲眼见过的场面,比你听到的还多。那封信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夏桉状似不解地摇摇头:“孙女不知。” 夏老夫人轻喝了一声:“你看着我的眼睛!” 夏桉抬眼,与夏老夫人对视,黑白分明的眸子,显出了一丝无辜。 “那日傍晚,你去侯府取媛儿的旧物,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夏桉眸光微暗,停了停,轻道:“祖母何意?” “我问过了,你那日确是取了一车东西回来,却并非是什么媛儿的旧物,全都是些崭新的物件。有的还是没有拆过封的。” 夏桉微微颔首。 “是侯府装的车,具体是什么,孙女也没看清。” 夏老夫人声音沉沉:“你告诉我,那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夏桉心里一酸,有些不自然地抿抿唇,没有说话。 果然,有些事情在祖母面前,根本无处遁形。 夏老夫人道:“你母亲,和那赵幽,一起合起来欺负的你,对不对?” 夏桉依然沉默。 夏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所以,你才将血书拿出来,不再给你母亲任何机会。” 夏桉轻微舒了口气,双膝缓缓跪下。 (/ht。 第638章 错的一方输了 语气里带了丝委屈:“那日,明明应该是母亲去侯府取姐姐的旧物,可她装病,让我去。我去了之后,方知道她与赵世子商量好,想让我做赵世子的续弦,怕我不愿意,所以她们干脆想生米煮成熟饭。那日,我确是差一点被赵世子玷污了。” 夏桉抬眸,眼里已经泪光一片,“祖母,母亲对我的加害,已经不是这一次两次了。她甚至一直都在加害小娘和舒寒。她过去曾给小娘下一种叫北地珈蓝的慢性毒药,令小娘气血亏损,无法服侍父亲。她故意怂恿舒寒吃喝玩乐,赌钱听曲,想将他养得一无是处。她想让孙女替二姐姐嫁赵幽。现在,又想让我为赵幽续弦。这些事情,孙女本不想做绝,奈何,她一直都没有停止。” 夏老夫人听着,心里更加痛心:“你为何不早说?这么多事,我竟是全然不知!” “不怪祖母,从前是我和小娘太过逆来顺受,直到母亲要我替嫁那时开始,我方知道,自己的命运,要自己争取。” 夏老夫人心里恍然,怪不得她会懂事得这样快。 “你们母子,受委屈了。” 夏桉轻声道:“好在,都过去。” 夏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媛儿的血书,是怎么回事?难道,那晚你去见了她?” 夏老夫人眼里存着希冀。 她多希望那孩子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是有亲人在旁的。 夏桉迎着夏老夫人含着泪光的眸子,沉默了数息。 之后,嗓音微哑地开口:“有一件事情,我只想与祖母说,还望祖母听了之后,便忘了此事。” 夏老夫人双唇微颤。 “你说。” “那晚,二姐姐诞下了一女。” 夏老夫人眼中的泪花瞬间滚落,心头一阵酸疼。 声音颤抖着重复:“媛儿,诞下了一女?” 夏桉肯定地点头:“嗯,那晚弥留之际,她求我将孩子带离侯府,我答应了她。” 夏老夫人追问道:“孩子现在何处?” 夏桉温声回她:“我为她找了一个好人家。家中做粮食生意,母亲是个开朗豪迈的大好人,父亲是个乐观又心软的男子,上头有五个兄长,家中热闹又喜庆。那夫妻二人求女多年,得了孩子后,如获至宝。” 夏老夫人闻言,一颗心重重落下,深深舒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是很长时间以来,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夏媛死后,她常常会想起,那孩子带着腹中胎儿死在火场里,何其无助。 那未出世的孩子,又何其可怜。 每每此时,她就觉得痛心。 却没想到,事情原来是另外一番样子。 夏桉道:“祖母,事情过后,不是我不想说。侯府显然是弃了二姐姐和孩子,二姐姐也并不想让孩子和侯府产生任何关系。而母亲,也弃了她们母女。所以,我觉得孩子的事,应该随着二姐姐的离开一起埋藏。” 夏老夫人叹了口气,点头:“祖母明白,那,媛儿最后为何会?” 夏桉垂眸:“我将孩子送走后再回来,绛华院已经是一片火海,是她自己点的。” 夏老夫人:“原来如此。不管怎样,好在孩子是平安降世了。” 夏桉上前握住了夏老夫人的手:“祖母,那孩子在那个家里,会好好长大的,您放心吧。” 夏老夫人点头,然后目光欣慰地落在夏桉身上,抬手摸摸她的头。 “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被逼得承担起这么沉重的事情。” 夏桉浅浅勾唇。 “孙女没什么,只是希望祖母能放宽心。” “有你在,祖母如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个有主意,又有主心骨的孩子。这件事,你能不计你二姐姐此前的对你的算计,妥善处理成这样,往后什么事情交给你,祖母都是放心的。如今,魏金花得到该有的惩处,你和你小娘,还有舒寒,也可以安心生活了。” 夏桉走后,温嬷嬷伺候夏老夫人更衣。 “老夫人,你说,夫人这一年多以来走的下坡路,会不会也和三姑娘有关?” 夏老夫人在她的搀扶下上了床。 “事事都有因果,何必去深究。” 夏老夫人心里清楚,魏氏走到今日,不可能与夏桉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若这是场官司,错的一方输了,又有何可追究的。 - 夏桉最后来到了苏氏的屋里。 只见山菊正带着两个婢子,在往屋外清理东西。 夏桉目光落在那些东西上。 都是与魏氏有关的。 或过去魏氏施舍给小娘的破布烂衣。 或平日里以怜悯地名义赏赐的用具。 过去苏氏没有动,是想着怕她用这些事挑刺。 如今,她被发配到别庄,自此以后,终于不用再顾忌这个人,这些碍眼的东西,也终于可以从自己的生活中清理出去了。 夏桉进了屋内,见苏氏还在匆忙地从一个箱子里挑拣,然后果决地将东西扔到地上。 看得出,她在痛快地与魏氏做最后的割裂。 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被魏氏欺凌的日子,终于永远地过去了。 夏桉坐在一旁,见苏氏将东西挑捡得差不多了,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才上前替她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苏氏朝她笑笑,然后眸子冷戾:“她就是个疯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连亲生女儿都能舍掉。” 接着,她又戏谑笑了一声:“还是被自己的亲儿子给揭发的,简直是贻笑大方。” 苏氏对血书的事情此前并不知情,所以今日的事,对她来说,来得既快又绝。 夏桉也笑:“是不是很痛快?” 苏氏回忆起正厅的一幕。 “岂止是痛快,简直是爽快。哼,她在心狠手辣残害别人的时候,可想过,他的子女们也都看着她。这报应是她应得的。” 苏氏很高兴,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她一时间除了想骂魏氏,不知该如何表达心里的高兴之情。 夏桉道:“小娘,不提他们了。明日是春社日,慈恩寺有庙会,不如我们一起去逛一逛,然后寺里上炷香吧。” (/ht。 第639章 “只要你喜欢,母亲明日便为你提亲。” 夏舒寒晚上从大理寺练武功回府,觉得府里格外地安静。 下人遇到他,都像是受了惊一般,很小声地跟他打招呼。 夏舒寒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今日难道有些吓人吗?” 书童也纳闷地左右看看:“四公子并无异常啊,许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夏舒寒走到大厨房附近时,一把揪住了一个小厮。 那小厮谨小慎微地小声问夏舒寒:“四公子可是有事吩咐?” 夏舒寒盯着他:“说,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厮意识到夏舒寒是刚回来。 “可不是嘛!四公子,出大事了,夫人似是犯了大错,被发配到庄子里去了。” 夏舒寒:“……” 夜深人静,夏舒寒洗漱完毕,披了件披风,站到了厢房的檐下。 看着黑兮兮的主屋,颇为感慨地道:“很遗憾没给她送送行。” 书童道:“这有何可遗憾的,公子,她平日里那般对你,你属实没必要给他送行。” “你懂什么?” 书童纳闷:“莫非,公子对她,还有感情?” 夏舒寒很是遗憾地道:“我心里攒了一堆骂人的话,合该亲口骂给她听的。” 书童:“……” - 春社日。 春社祈谷,祈求社神赐福、五谷丰登。 是春季人们为了这一年祈福发愿之日。 因此,今日慈恩寺的庙会往来民众诸多,格外地热闹。 夏桉与苏氏坐马车前来的时候,慈恩寺山脚下的广场早早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填满。 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卖糖人儿嘞,又甜又好看的糖人!” “新鲜出炉的甜糕嘞,快来尝尝喽,滋滋冒油,甜香可口!” 各类摊位沿着广场边缘依次排开,琳琅满目。有卖五彩斑斓的手工艺品摊位,精致的木雕、精美的剪纸、栩栩如生的面人。 还有各类小吃摊位,热气腾腾。 孩童们驻足流连,大人们悠然闲逛,一派生动热闹景象。 下马车后,夏桉先是扶着苏氏拾阶登上慈恩寺。 寺庙的大殿内,香烟袅袅,僧人们身披袈裟席坐于地,诵经声悠扬回荡,庄严肃穆。 百姓相继虔诚地跪在佛前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也许是因为终于解决了魏氏,夏桉和苏氏难得能细微感受到今日的庙会气氛。 心下一阵放松,随着众多百姓一样,跪到了佛前的蒲团上。 苏氏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信女苏宛心前来敬拜佛祖,一求远方亲人平安健康,二求一双子女无灾无难,三求老爷和老夫人康健喜乐。” 夏桉颔首,将双手在胸前合十。 在只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话:“感谢佛祖垂怜!” 敬拜完之后,夏扶与苏氏一起站起身。 经过一夜地消化,苏氏心情已经变得平稳。 终于确信了魏金花已经彻底离府的事实。 她心情很好地与夏桉道:“走,我们去庙会上逛一逛。” 走到山脚下,下面传来一阵舞狮子的声音,她循声走过去,微笑着走到人群中驻足观看。 狮子一路舞过去,她们继续朝前逛庙会。 买了糕点、糖果,为夏老夫人买了核桃酥,给夏光淳买了茶叶。 路过一个曲艺摊子,夏桉为苏氏找了位置,安顿她坐下来听曲,她则走去街头另一侧的一个吹糖人的摊子上。 喜鹊问她:“姑娘,你想买糖人?” “上次我听山菊说,小娘幼时在闺中,很喜欢外祖父从庙会上给她带回来的糖人,我想去给她买一支。” 喜鹊点头:“嗯。” 二人在喧闹的人群中穿过,很快就挤到了糖人的摊位前,这时,她看到杜文襄穿过人群走到了自己跟前。 杜文襄面带微笑:“夏三妹妹,这么巧,今日你也来逛庙会?” 夏桉点头:“杜大哥也来了。” “嗯,我母亲最近身子不太好,我便陪着她过来上香祈福。”顿了顿,杜文襄道,“夏夫人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还好吧?” 不能再好了,夏桉浅笑了一下:“我没事。” “夏伯父心情应该很沉重。” 夏桉抿抿唇:“都会过去的。” 杜文襄见夏桉表情挺轻松,道:“看来有件事情,你可能还不清楚,夏伯父这一面要处理府里的事情,一面还要面对朝堂的压力。” 夏桉疑惑问道:“朝堂的压力?” 杜文襄点头:“我祖父年迈,已经决定致仕了。所以,现在夏伯父和蔡尚书,正在竞争尚书之职。” 夏桉眨眨眸子:“杜尚书要致仕了?” “嗯。其实论起能力,祖父倾向于夏大人接替尚书一职,但朝中一直有反对的声音。所以,最终是夏大人上位,还是蔡大人上位,还犹未可知。我心里其实是希望夏大人能接替祖父,毕竟与蔡大人比起来,夏大人显然更务实。但我听说,蔡大人似乎正在私下运作。所以,你要让夏大人莫掉以轻心。” 夏桉目光怔怔看着他。 这段时间,她的精力大都用来应付魏氏,不想父亲原来正在面临官场上的重要时刻。 父亲性情内敛,通常不会将官署里的事情带回到府里评说。 然,这次与上次不同,上一次,杜尚书是因生病起的风波。 这一次,真的要决定尚书的人选了。 “谢谢杜大哥告诉我这些。” 杜文襄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 夏桉让吹糖人的师傅为她吹一个花枝形状的糖人。 杜文襄想了想:“给我也来一只。” 老板将糖人做好,分别给了他们,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声,是杜府的人在喊杜文襄。 杜文襄抱歉笑笑:“母亲在找我,那我就先行一步。” “杜大哥慢走。” - 杜夫人由一个婢子搀着,隔着人群,目光落在刚刚与杜文襄说话的夏桉身上。 待到杜文襄走到近处,她方好奇地问道:“那不是夏侍郎府上的三姑娘?” 杜文襄点头:“是她。” 他将手里的糖人给杜夫人:“母亲,你尝尝这糖人,郎中说你可以多吃些甜的。” 杜夫人接过糖人,目光再次巡着夏桉的方向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杜文襄与一个女子如此亲昵说话。 她虚弱地笑笑:“这姑娘我知道,虽说是个庶出,但有些才情,怎么,你对她有意?” 杜文襄不置可否笑笑:“母亲莫猜了,八字没一撇。” 这话一出,杜夫人顿时就知道儿子的心思。 她略有些急切道:“只要你喜欢,母亲明日便可上门为你提亲。” 杜文襄道:“万万不可。” (/ht。 第640章 破相 他确是喜欢夏桉,也跟她说过自己的心意。 但生辰那日,他看得明白。 赵幽对她有意,而盛枷,似乎更在意她。 夏桉绝也不是那种凭借父母之意、媒妁之言就能娶到的女子。 再说,上次自己向她表明心意,并未收到她的回应。 或许,她对自己并无意思。 他虽从商,但祖父的教诲他记得清楚,任何时候,不能做强人所难之事。 所以这件事,需得先放一放。 杜夫人略显失落地道:“这又一年了,母亲也没别的心愿,只希望能亲眼看着你成婚,有个家室。母亲如今是不挑剔的,只要你愿意,全凭你的心意。” 杜文襄道:“儿子知晓了。” 杜夫人看出他还是那副不急样子。 但,她急。 - 夏桉将糖人给苏氏带回来的时候,苏氏很是惊喜。 “娘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给我买这个?” 夏桉道:“谁规定这糖人只能小孩子吃了,我刚刚遇到了杜大哥,他也给他母亲买了一只呢。” “杜夫人?” “嗯。” 苏氏眨了眨眸子:“头两日,我听说她似乎害了病,也不知好些了没有。” 夏桉刚刚倒是没见到杜夫人。 便也没有在意:“是吗?听说他们正是为了这个来寺里上香祈福的。 陪小娘听了曲,看了戏,母女又在庙会上悠闲的逛了好一会儿,方回了府。 现如今,出府或者入府,苏氏都觉得一阵轻盈。 从前心头那个重重的包袱,终于放下了。 - 翌日,夏桉想起杜文襄前日的话,早早便起来,准备去找一趟蔡护儿。 刚出府门,却见蔡护儿已经坐马车来到府门外。 “护儿?” 蔡护儿一脸焦急:“桉儿,坏了,这下真的坏了。我应该早听你的话的。” 她左右看看,“走,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夏桉与蔡护儿去了一个清静的茶楼。 进了雅间,蔡护儿便急切道:“桉儿,这回父亲好像真的要将我嫁出去了。” 此前夏桉提醒过蔡护儿,让她早些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做打算,尽早物色一个适合的郎君。 但蔡护儿大约是情智开得晚,至今也没有相上哪个郎君。 而眼下,显然蔡广林继蔡宝儿之后,到底还是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不会是,让你进宫?” “进宫?不是的不是的。” 夏桉心下缓了缓,那就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是要将你许给谁?” “刑部白尚书府。” “白尚书府?”夏桉想了想,“白尚书的几个儿子不是都已经成婚了吗?” 蔡护儿一脸苦涩:“不是白尚书的儿子,就是白尚书本人。” 夏桉瞳孔一缩,“白尚书?” 白尚书今年五十有余。 蔡广林简直毫无良心,居然让自己的女儿去给他做妾室! 上一辈子,蔡广林在上一次杜尚书上次大病之时,就坐上了工部尚书之职。这一次,他至今还在侍郎的位置,因此还在一门心思地想要谋得尚书之职。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丝毫不在乎女儿的人生。 实在是过分。 夏桉咬了咬牙:“不行,绝对不行!” “可是桉儿,怎么办啊?我应该早些听你的话的,早些找个郎君将自己嫁出去。没想到父亲这次竟全然不管我的感受,要将我这样送出去。” “这样的人,你还叫他什么父亲!” 蔡护儿抿抿唇:“我知道,可我现在又没法与他断绝关系。我现在要是有亲事在身就好了,哪怕是个假的,至少也能挡一挡这灾祸,可我又不能凭空变出一个出来。” 夏桉低眉:“我不会让你跳进火坑的。容我想想。” 蔡护儿沉默了一会儿,眼色一黑:“要不我跑了吧?带着我小娘一起跑,跑得远远的,这个家我不要了。” “跑不掉的,若你父亲真的将你送给那白尚书,以白尚书刑部的势力,你觉得你能躲到哪里去?” “那怎么办?万一今晚父亲就一台轿子将我送进那白尚书的后门怎麽办?” 夏桉抬眉,仔细端详着蔡护儿的脸。 蔡护儿摸摸自己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夏桉眨眨眼:“护儿,你需得先受些委屈。” - 蔡护儿带着满脸的红斑进府给父亲母亲请安的时候,将蔡广林和蔡夫人吓得一个激灵。 蔡护儿像是全然不知,对着他们天真地笑着。“父亲、母亲,你们怎么了?” 蔡广林伸出手指,焦急万分指着她:“你的脸,你的脸?” 蔡护儿摸摸自己的脸:“父亲,我的脸怎么了?” 蔡广林气急败坏道:“快去请郎中,快去给我请郎中!” 蔡夫人也慌了手脚。 起身仔细查看蔡护儿的脸:“你是吃了什么,还是用了什么?这脸怎么搞成这样子?” 这可如何是好,他们正商量着准备将这个死丫头送进白府,这丫头的脸怎么突然就长满红斑开了? 蔡护儿状似无辜摇头:“我没用什么啊?” 看着蔡广林和蔡夫人慌乱的样子,她心底蕴出浓浓的怨恨。 - 此时此刻,另一边,夏桉脸色略沉地在府门口下了马车,回了夏府。 让蔡护儿暂时破相,是她们的缓兵之计。 这法子至少眼下可以保住蔡护儿。 但若要蔡护儿摆脱他父亲的残害,还需得一个长久之计。 正往府里走着,突然看到院子里似乎多了一群人,还有十多个缠着红绸的朱漆木箱。 喜鹊惊得捂了捂嘴巴:“姑娘。” 这阵仗,一看就是有人来府上下聘了。 府里的待嫁的姑娘,就只有夏桉。 也就是,有人给姑娘下聘了。 (/ht。 第641章 杜夫人她,有事瞒着你 夏桉脸色一阵犹疑,绕过长廊躲到了一个亭子里,让喜鹊去探问一下。 过了大概一刻钟,喜鹊匆匆跑了过来。 “姑娘,我问清楚了,说是工部杜尚书府的夫人过来下的聘。” 杜文襄? 杜文襄上次在鸿楼,确是向自己表明了心意。 但那会儿似是被什么事情打断了,她并没有回应他。 不对,以他那般谨慎的性子,是不可能说来下聘就来下聘的。 她踌躇片刻,直接沿路返回,来到了正厅的门边。 透过门缝,她朝着正厅看去,一眼便瞧见杜夫人正坐在椅子上,与父亲说着话。 而这一眼,同时也令她心里涌出一丝不安。 杜夫人的脸色? 很不对劲。 之前听说她有病在身,但,夏桉察觉地出,她这并不是一般的病。 她在门外沉默了一会儿,与喜鹊暂时离开了前院。 回到云芷阁后不久,前院有丫鬟来禀:“姑娘,老爷和老夫人让您去正厅。” 夏桉起身,又回到了前院。 她朝着院子里那些裹着红绸的箱子上扫了一眼,表情略有些犹疑地进了正厅。 “参见祖母、父亲。” 夏老夫人笑笑:“桉儿,你来了。” 她目光在夏桉的面颊上欣赏地打量着:“这么看,我们桉儿确是已经长大了,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你与杜府的大公子如此相熟,怎么从前从未听你提起过?” 夏桉道:“祖母,我与杜大哥,是当时为杜尚书医病时认识的。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之谊,并无其他关系。” 夏老夫人道:“据说那杜公子人品相貌都还不错,且还是杜府嫡长孙,你对他,难道毫无心意?” 夏桉点头:“祖母,我对杜大哥,并无任何男女之意。且孙女现在并不想出嫁,还想留在府里多陪陪您。” 夏老夫人笑笑:“陪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前途,你毕竟是到了年纪了,还是要以终身大事为重。” 夏光淳道:“杜夫人今日确是有些奇怪,毫无征兆地就直接来府上下聘。我刚刚是怕她下不来台,所以暂且留下聘礼。关于你的婚事,父亲还是想尊重你的意思,你若愿意,这门亲事说起来倒是不错的,那杜文襄踏实务实,倒也可靠。但你若不愿,我们也不勉强,找个时间将这聘礼送回去便是。” 夏老夫人道:“今日这事确是有些突然,我见那杜夫人身子还不大好,竟就这么拖着病体来了,也不知杜府是如何想的。” 夏桉想了想:“父亲,祖母,这件事且等等,容我先去找一趟杜大哥吧。” 夏光淳看着她:“也好,你们年轻人好聊一些。” 夏老夫人道:“好好聊,看这聘礼,人家毕竟是一片诚心。” 夏桉点头:“是。” - 夏府暂时先将聘礼收存,夏桉准备第二日约杜文襄相谈。 然,当天晚上她却是先收到了杜文襄的帖子。 次日,二人在清风醉见了面。 杜文襄进门时,一脸愧疚地先跟夏桉道歉:“实在不知母亲会突然行此举动,实在冒失,我替母亲向你道歉。 夏桉道:“杜大哥不用如此致歉,我知道你并不知情。” 杜文襄道:“原本昨日我便想去府上取回聘礼的。只是昨日我埋怨了母亲一番后,母亲病情突然加重。我怕再刺激她,就没有去。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聘礼先暂存在你们府上,待到我母亲病情好转一些,我再去取,可否?不知你是否会在意,若是在意,我现在就去取回,放到别的地方。” 夏桉心里在意的不是这些。 前一世,杜大人病重致仕后,杜府过了一段时间就离开京城了,是以,她对这一家人的命运不甚清楚。但她昨日看得清楚,杜夫人,现下得的不是普通的病症。 “杜大哥,杜夫人最近,是不是对你催婚催得格外急?” 杜文襄不好意思笑笑:“不瞒你说,自从过了年,她身子骨越发不济,就越发希望我早些成婚。前日是因为在庙会上见我与你多说了两句话,就觉得我对你颇有心意。所以才一心想替我拿主意,去府上提了亲。” 夏桉问他道:“杜夫人害的是什么病?” “郎中说她是气血亏损,导致的虚弱。” 杜文襄表情看起来没觉得什么异样。 夏桉抿了下唇: “杜大哥,我觉得,郎中没有跟你说实话,或者说,杜夫人她,有事瞒着你。” 杜夫人整个人形容消瘦,脸却有些肿胀,绝对不是气血亏损导致的病症。 杜文襄蹙了蹙眉:“有事瞒着我?” “杜大哥,我这边的事情是小。你赶快去找给杜夫人诊病的郎中,再细问一下杜夫人的病情吧。” 杜文襄心里一阵紧张,从夏桉的反应和表情中,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没有耽搁,他立马起身告辞,离开了清风醉。 夏桉看着杜文襄背影,心里溢出丝丝同情。 若没有猜错,杜夫人的病灶在肾,且病情已经十分严重。 即便华佗在世,恐也难医治了。 - 夏桉回府的时候,意外地收到了大理寺差人送来的砚台。 虽然觉得哪里不太自在,但她还是十分地高兴。 她端着盛砚台的盒子,小跑着来到了玉筝阁。 屋内只有山菊,还有跟着她过来的喜鹊。 夏桉目色激动地看着苏氏:“小娘,你看这是什么?” 她将手里的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了装在里面的砚台。 苏氏在看到砚台的那一刹那,目光顿时变得闪烁不已。 她缓缓伸出手,从盒子里取出砚台,在手上珍惜地看着,然后眼含泪光地道:“就是这个,这个就是你外祖父的砚台。就是他书桌上摆了几十年的那个砚台。” (/ht。 第642章 “有个案子,需要查问一下杜文襄。” 夏桉微笑着道:“小娘,从今以后,这东西就归我们自己保管了。” 苏氏点头:“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真没想到。这东西有朝一日还能回到我们的手上。你祖父若是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对了,这次也应该谢谢盛大人。” 夏桉:“谢他?那倒是不用了。” 毕竟若不是他,这砚台她们明明可以更快地拿到。 苏氏道:“不要这样说,盛大人此前那么做,也是因为案情。再说若不是他,我们也不知道原来这京中还有学生惦记着你外祖父。这说起来也是件好事。” 夏桉想了想。 “我知道了。” 苏氏握着手里的砚台,又道:“再说,他毕竟是寒哥儿的师父。寒哥儿现在武功已经学得有模有样,这也多亏了人家。我们这种庶出身份,我又是这样一种出身,他愿意对我们如此,可见此人是个不错的人。” 夏桉讪然笑笑:“小娘说的都对。我听您的。” 苏氏再次捧起手里的砚台,爱不释手地端详着。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 盛枷最近教了夏舒寒一套拳法,夏舒寒练得上瘾,这会儿都快巳时了,还在后院朝着木头人虎虎生威。 程鸽拎着一坛子酒路过:“夏四,都几时了还不回去?” 夏舒寒道:“我已经差不多找到这套拳法的精髓了,我要趁热打铁,将这拳法吃透。” 程鸽认可地点点头:“嗯,孺子可教啊,大人真是没有认错你这个徒弟,将来必给大人扬眉吐气。” 夏舒寒看着他手上的清风醉酒坛:“这么晚了,大人还喝酒?” “是你师父睡不着,我陪他小酌几杯,好睡觉。” 夏舒寒将手放了下来:“我师父失眠?” “怎么,你有办法?” “我,我可以试试!” 盛枷的卧房里,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下酒小菜。 程鸽带着夏舒寒进了屋,他将酒坛子打开,分别为盛枷和自己斟了酒。 夏舒寒则殷勤地走到了盛枷的身后。 “师父,听说你睡不着觉。徒弟给你按摩一下吧。” 盛枷平声道:“不用,练完了赶紧回去。” 夏舒寒不顾他的反对,直接双手捏上了他的肩头。 “我见我三姐姐伺候祖母睡眠时,常常用这套按摩手法,祖母每每很快就入睡了,我给您也试试,保证管用。” 程鸽笑笑道:“大人,难得有徒弟可以使唤,不享受白不享受,你就从了吧。” 盛枷本来要伸手制止他,听了他的话,默了默,手又落了回去。 “师父,您喝您的酒,我在一旁伺候你,不会碍事的,承蒙师父多日教诲,我理应好好孝敬您的。” 说着,便开始学着夏桉的动作,为盛枷按摩。 这边,程鸽为盛枷斟酒,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夏舒寒卖力地给盛枷肩上、背上、腿上按着,盛枷渐渐身体放松,别说,他竟还真的慢慢有了困意。 夏舒寒笑嘻嘻道:“师父,你若困了,就上床直接歇着了,我祖母每每就是这样。” 盛枷托着太阳穴,单手支撑在桌子上,眼皮越来越沉。 “收拾收拾,你们出去吧。” 程鸽拍了下夏舒寒的肩膀,小声道:“你小子行啊,还真从你姐姐身上学了点东西。” “那是。” 程鸽一边收拾东西往外走一边道:“你小子最近这么拼的练武术,究竟是为了什么?” 夏舒寒帮着程鸽推门:“不勤快不行啊。我再不强大起来,就没机会保护我三姐姐了。我姐姐可能快要嫁人了。” 程鸽轻轻合上门,目光惊疑:“嫁人?” 夏舒寒的声音越来越远:“啊,昨日都有人给我三姐姐下聘了,如今聘礼就在府上的库房里……” 盛枷黑眸缓缓睁开。 程鸽的声音远远传来:“谁给你三姐姐下聘?” 夏舒寒:“杜尚书府啊。” 盛枷刚刚酝酿出来的困意,顿时全消。 - 夏舒寒的马车还没有到夏府,云芷阁的房顶便落下来一个人影。 盛枷轻轻从房顶跳下,落到夏桉的后窗边。 屋内传来一主一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声, 迎着不大不小的北风,盛枷脑袋顿时清醒了过来。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要就这样进去,问她是否应了杜文襄的提亲? 他以什么立场去问她? 深更半夜来问她这个问题,岂不奇怪。 他沉眉思索,觉得自己此时的举动属实有些可笑。 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盯着灯火温和的窗口看了看,飞身再次上了房顶,离开了夏府。 - 次日一大早,程鸽便急匆匆来敲盛枷的房门。 “大人,你起来了吗,属下有件事想跟你说。” 门立刻从里面推开,程鸽在门外闪了一下,然后赶忙为盛枷让了路。 “大人,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夏三她……” 盛枷直接打断他:“去一趟杜尚书府。” 程鸽:“啊?” “有个案子,需要查问一下杜文襄。” 程鸽:“……” 哪个案子,我怎么不清楚? - 一大早,杜文襄顶着一双青黑的眸子,出门要去找夏桉。 刚出府门,却碰到了驾马行来的盛枷。 程鸽率先开了口:“杜公子现在可有时间?关于一个案子,我家大人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杜文襄见盛枷一身冷肃地望着他,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指了指一旁的马车:“盛大人,不如我们马车上聊。” 盛枷下了马,随着杜文襄上了马车,杜文襄请盛枷坐上主位,自己则恭敬地坐到一旁。 马车上,两个人的眼色都有些青黑。 空气安静了数息,杜文襄道:“盛大人想问什么,但问无妨。” 盛枷声音浅淡:“杜尚书即将致仕,有人举报说工部现在不安宁,有人在做小动作,此事,杜尚书可有在府里透露过?” 杜文襄心里有些莫名。 如今工部确是有些人心惶惶,但祖父毕竟还在位,这些人即便想闹,也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因为尚书之争,工部可能确是有些暗潮涌动。不过,大人为何突然问这些?” 盛枷微微清了清嗓子,脸色依然铁青:“有内乱的隐患。” 杜文襄脑子里立刻又浮出来一个问号。 大理寺何时连官署部门内的隐患也要管了? “哦,这个盛大人应该不必担心,有祖父在,谁也不敢大闹。” 盛枷抬眼,眸光深邃地看着他:“听说,杜大人属意夏侍郎接替尚书之职。” 杜文襄浅笑一下:“这个好像确有其事。祖父比较认可夏大人的能力。” 盛枷:“真的是因为夏侍郎的能力吗?还是因为,贵府想要与夏府结亲?” 杜文襄顿了一下,然后,他似乎明白,盛枷为何突然一大早如此莫名的找他问话了。 (/ht。 第643章 合作 盛枷在他们这一辈里,算是个特别的存在。 杜文襄对他虽熟悉,却也有些忌惮他非同寻常的行事作风。 惯常的一身黑衣,所到之处空气都会跟着冷肃几分,看人时目光总是漫不经心,眸底的那抹似有若无的审视,总令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轻易造次。 一旦与人交手,必是扯骨断筋,害得扒下对手一层皮。 这样的一个人,却与他一样,都喜欢上了夏桉。 虽然,他曾见过,盛枷与夏桉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 但并没有特别往那方面想。 如今想来,盛枷这般的人,在夏桉的面前,却似乎从没有占过什么上风。夏桉会吸引盛枷的目光,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这一刻,面对着盛枷,杜文襄无比确定,夏桉其实一直离自己都十分遥远。 他情之所起,从来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可现下,自己的婚事已经拖不得了。 他心中重重叹息了一声,然后拾起一副浅淡微笑,对着盛枷道:“你误会了,我母亲的确去夏府下了聘,那是因为她急着想让我快些成婚。实际上,我与夏桉已经说开,不日我便会去将聘礼取回。所以,祖父看重夏大人,与此事并无关系。而我与夏桉日后会是什么关系,目前也尚未可知。” 他虽然知道自己或许已经没有机会,但嘴上并不想对盛枷承认。 盛枷眼里依然闪着寒意:“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工部的混乱与此事有关,那就请杜兄尽快处理好此事。” 说着,起身准备出马车。 “盛枷。” 杜文襄喊住了他。 盛枷回眸看他。 “今日即便我不去下聘,夏府日后,恐也少不了上门提亲的人。” 杜文襄眼里闪烁着一股幽沉。 盛枷淡冷地瞥了他一眼,倏地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 杜文襄这次依然是在清风醉与夏桉见的面。 他看起来很憔悴,眼里闪着苦色:“你说的不错,我却是一直被蒙在了鼓里。我没想到,原来母亲,已经病得如此之重。” 夏桉看得出,他应该是一夜没怎么睡。 她给他斟了杯茶。 “是肾病吗?” 杜文襄点头:“是的,病灶在肾,如今已经越来越危险了。是我不孝,若不是你提醒,我不知还要无知到多久。母亲去府上下聘,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要尽快看着我成家。” 夏桉猜到了。 杜文襄冷嘲一声:“都怪我,是我自己太过任性,这些年一直没有将亲事放在心上。到这个年纪了,还要让母亲为我的婚事操心。我应该早些成家,早些让她安心的。” 夏桉同情地看着他:“那杜大哥,眼下要如何打算?” 杜文襄有些自嘲地道:“从前,我还一直想着,希望能够迎娶到你。只是我现下也明白,你对我并无意思。” 夏桉抱歉笑笑:“杜大哥,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这个人,其实并不是你表面看上去地那般样子。人前我总是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我害起人来,却也从不会手软。你若是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恐怕如今都不会跟我这样坐下来说话。” 杜文襄想起魏氏如今的情形。 其实细想也会明白,一定与后宅的争斗有关系。 夏桉的这些话,倒也不像是胡说。 不过,他知道这些都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夏三妹妹不必自谦,即便你做了什么伤人的事,也定有自己的苦衷,而我也不得不收回对你的情感。我已经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我需得尽快将婚事定下,至少让母亲高兴一番,让她莫带着遗憾离开。” 夏桉点头,随即问他:“那杜大哥有适合的人选吗?” “适合不适合并不重要,有京中女子愿意与我订婚,便就行了。” 夏桉劝道:“毕竟是婚姻大事,也不能太过草率,影响地可是一辈子。” 杜文襄再次自嘲一笑:“我欠母亲这么多,我的一辈子,有何重要的。” 夏桉抿了抿唇,眼神闪了闪,接着,她有些讪然地对杜文襄道:“其实,我倒是有一计,不知杜大哥,可愿考虑?” - 半个时辰后,蔡护儿顶着一脸的红疹,坐在如意轩里,对着杜文襄惊喜道:“杜大哥,你愿意与我订婚?啊不是,假订婚?” 刚刚夏桉差人偷偷捎信让她出来一趟。 她便假借看郎中的名义,出了府。 没想到,竟是夏桉为她寻了个解决眼下困境的办法。 而杜文襄其实也觉得挺突然的。 他正发愁要去找哪家的女子定亲,他眼下的情况,其实对哪个女子也都不公平。 没想到,夏桉直接给了他一个建议。 蔡府的情况他清楚,蔡侍郎正准备卖女求支持。 很损的法子。 他如今和蔡护儿的处境,在一定程度上倒是不谋而合。 假订婚,于他而言自然是没什么坏处,只是,蔡护儿毕竟女子。 他十分歉意地道:“这件事,其实还要蔡四妹妹好好考虑清楚。我毕竟是男子,假订婚其实未来对我没有实质性的影响,但是蔡四妹妹是女子,将来或许会影响你的名声。” 蔡护儿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我才不介意这些。眼下杜大哥若是真的愿意与我假定亲,算是救了我一命了。我如今活命要紧,哪还还管得了未来夫婿介不介意这些,是吧桉儿?” 她这几日闷头躲在屋里,日日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父亲母亲突然不顾她脸上的红疹,直接将她绑上马车,送去那白尚书的后宅。 天杀的,那白尚书头发花白,一脸的褶子,老谋深算的样子,都可以做她祖父了。 且他天性好色,后宅妻妾成群。 她若是真的嫁于了他,日后要怎么活? 夏桉其实也知道这招并不是上策,却也是她眼下能想出最好的法子了。 让蔡护儿装病不是长久之计,且病久了,同样也损名声。 而蔡广林野心勃勃,丧心病狂,不知何时就会做出畜生不如的事儿来,此事是不能再拖了。 这二人都又定亲的需求,却又都苦于没有找到适合的人。 两厢倒是可以一起度过眼前的难关。 (/ht。 第644章 需得母亲再亲自走一趟 至于对蔡护儿未来的影响。 夏桉道:“将来我会极力为你们佐证,你们定亲是假,共度难关是真。至于护儿,我虽力量微薄,未来也会尽全力护她周全。” 蔡护儿笑笑:“有桉儿陪我,我是没什么可怕的。” 杜文襄心里一阵感激:“既然蔡四妹妹如此爽快,我杜某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我杜某在此立誓,待我们度过了这一关,我定将蔡四妹妹当做亲妹妹看待。保证日后为你打下基础,护你周全。” 杜文襄虽不是什么高尚之人,但他的人品,夏桉还是放心的。 “那,我们就商量一下细节吧。” 蔡护儿道:“杜大哥,我只有一个要求。” “蔡四妹妹请讲。” “我父亲,你是知道的。一旦定亲,杜大哥需得等我找到适合的郎君后,再与我解除婚约。不然,父亲依然不会轻易放过我。当然,我不会耽误你太久,我定会尽快的。” 杜文襄道:“那是自然,这个我必会做到。” 蔡护儿又笑了笑,一对梨涡甚是娇俏:“那就没问题了,杜大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杜文襄道:“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蔡四妹妹配合我定亲,让我母亲觉得安心就好。” 蔡护儿点头:“这个你放心,我定会全力配合的。”而后又有些担忧地问道,“不知,伯母的身体现下如何了?” 杜文襄牵强扯了扯唇:“正在全力医治。” - 杜文襄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府里。 来到了主院,敲门进了母亲的房中。 杜夫人今日精神好了一些,正坐在桌旁喝着燕窝羹。 看着母亲有些发青的脸色,杜文襄越发觉得地心痛。是他大意了,竟不知母亲已经病得如此重。 杜夫人见他来了,脸上溢出一抹慈爱:“襄儿来了。快坐吧。” 杜文襄在她身边坐下:“母亲,今日身子感觉可好些?” 杜夫人道:“好,今日感觉很有精神。”然后,她目光里含着股喜色,“你那日还埋怨我去夏府下聘,你瞧,我送去夏府的聘礼,他们到现在也没有说要退回来。这就说明,此事有戏。” 杜文襄觉得愧疚非常,颔首道:“母亲,前日是儿子太过无礼,害母亲伤心,儿子给您赔罪。” 杜夫人道:“没关系,母亲不怪你。再说母亲也确实太过心急了些,应该提前跟你商量一番才是。不过,现下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杜文襄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母亲,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那日,我跟夏三妹妹说话,并非是因为我对她有情,我看上的,其实是她的好友,蔡府的四姑娘。” 杜夫人惊疑着从碗里抬头:“什么?你看上的是蔡府的姑娘?” 杜文襄点点头:“对,蔡府的四姑娘,蔡护儿,只因蔡护儿跟夏桉走得近,我才与夏桉相熟。” 杜夫人脸色一阵尴尬:“所以,是我下错聘了?你看我这糊涂的。蔡护儿,我知道这姑娘的,长得娇憨可爱,性子也单纯,是个简单的好姑娘。” 杜文襄探问:“母亲,当真满意吗?” “满意啊,当然满意。我儿喜欢的,母亲自当都是满意的。” 杜夫人言辞和蔼,对他的婚事几乎到了不挑剔的地步。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她从前心里对未来的儿媳,有着很多的条条框框。现在因为重病在身,竟是变得这般豁达。 她放低要求,杜文襄本该高兴,可杜文襄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了。 杜夫人转而又自责起来:“你看,母亲倒底是好心办了坏事。夏府那边,可该如何是好?我可是跟夏老夫人亲自提的亲。” 杜文襄宽慰她道:“母亲不必担心,夏桉已经处理好了。夏府的长辈也都尊重她的意思。不日我去将聘礼悄悄收回便可。只是蔡府那边,需得母亲再亲自走一趟了。” 杜夫人像是突然又有了大力气。 挺了挺脊背道:“没问题,此事就交给母亲,母亲定为我儿好好操办。” 杜文襄微微叹息一声,声音含着歉疚:“是儿子不孝,将婚事拖到这么晚,让母亲操心了。” 杜夫人道:“不晚。婚姻大事,本就该谨慎。如今你能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子,母亲该替你高兴才对。” 杜文襄伸手握住杜夫人的手:“从今以后,儿子凡事都听母亲的。母亲说东,我绝不说西。对了,”杜文襄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丸,“这个是夏三姑娘送给你的调理药丸,她说吃了这个药,可令你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夏三姑娘的医术,你也知道的的。她的药一定非常好用。你一日一颗,务必按时吃下。” 夏桉说,母亲脾肾虚弱,最重要的是排毒。这个药无法治愈母亲的病,却可以尽力延长她的寿命,也能让她少受些苦痛。 杜夫人愣了愣,然后伸手接过药瓶:“行,那就替母亲谢过夏三姑娘了。” - 夏府。 夏桉听小娘说,中午的膳食送到三草堂,父亲一口也没有用。 夏桉想到了如今工部日渐紧张的气氛,父亲定是心里烦闷。 午后,她煮了一碗当归羊肉汤,来到了三草堂。 敲敲门:“父亲,我是桉儿,我能进去吗?” 屋里传来夏光淳的声音。 “进来吧。” 夏桉端着汤进了书房,看到父亲正在案上画图纸。 “父亲,我炖了羊肉汤,可以暖身子,你用些吧。” 夏光淳道:“辛苦了,先放这儿吧。” 显然还是没什么胃口。 夏桉也没有再劝,将汤暂且放到了一旁。 “父亲,昨日杜府的杜大哥来清风醉吃酒了,给我讲了些工部的事情。” 夏光淳抬眼:“杜公子?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跟我说,杜尚书要致仕了,推举您做下一任尚书。” 夏光淳眸子沉了沉:“他怎么还跟你说了这些?” “父亲,我知你不想让我们跟着担心,所以从不将官署里的事务带回府中与家人商讨,但女儿清楚,父亲也有压力很大的时候。就比如说,听说此次尚书人选在朝中一直争议不断,父亲用不下饭,也是因为这个吧?” (/ht。 第645章 两个可疑的人 夏光淳放下手中的笔。 对夏桉道:“这种时候,有争议也很正常。毕竟是一部之首,即便是陛下,也会有自己的考量。” 夏桉嘟嘟嘴:“自然,若是公平竞争,相信父亲也不会有何心乱的。令人烦扰的,往往都是一些小人之举。” 夏光淳压抑了几日的心,随着夏桉的话越发有些憋不住气。 “桉儿这话,一针见血。我从不介意与蔡广林竞争。但蔡广林平日里,正事不做几件,连图纸都很少翻看,每日净想着68挟势弄权68、做表面文章。 若他真的认真做事,能将工部的担子好好挑起来,即便最后他上了位,我也服气。可他这等人若是真的做了工部的尚书,工部必被他搅得乌烟瘴气。所以,我必须与他争一争。” 夏桉点头:“蔡侍郎上一次,还差一点用蔡宝儿做筹码,去赢得支持。” 夏光淳越发觉得气愤:“岂止是用女儿做筹码。这些时日,他处处拉拢关系,到处请人吃饭喝酒,投其所好送礼。还对一些同僚许诺,只要他能坐上尚书之职,定会如何回报他们云云。这两天我们府门外总有两个人走来走去,想必也是他派来盯这我这边动静的。且他为了搭上吏部白尚书那一脉,据说又要与其联姻,这回不知又要送哪个女儿出去。” 说到此处,夏光淳越发觉得苦恼,“白尚书若是支持他,他手底下的一众追随者,加上与他交好的几位武将,就都会支持蔡广林。那这一局,父亲必输无疑。” 与小人争斗,令夏光淳觉得十分地郁闷和心累。 可这些手腕,又都是他所不屑地,无法与其同流合污。 府门外有人盯着? 夏桉疑虑了片刻,然后回过神问夏光淳:“女儿想知道,杜尚书对父亲的坚持有几分?” “他是惯常看不上蔡广林的,自然是全力向陛下推举我。然,这个位置毕竟是工部之首,乃朝中要职,陛下还是会听取多方意见。” “那就是说,白尚书的这一票,是关键。” 夏光淳叹了口气:“可以这么说吧。” 夏桉挑挑眉,忍不住笑了一下。 夏光淳挑眉看着夏桉:“桉儿笑什么?” “父亲,说起来有些有意思,杜大哥说,他明日要去蔡府提亲了。” 夏光淳不解:“提亲?杜府向蔡府?” “对,杜大哥向菜护儿提亲。此前是杜夫人误会了,错将聘礼下到了我们府上,其实杜大哥相中的,是蔡护儿。” 夏光淳点了下头:“我说杜夫人怎会毫无征兆地来府上下聘。” 夏桉道:“杜大哥说,他今日晚些时候,会来我们府上将聘礼取回的。” “那便好,我还在想找个什么契机将聘礼还回去。” 夏桉道:“杜大哥去蔡府下聘,蔡大人必不敢轻易推拒,而蔡府适婚的女儿就只有护儿,所以,卖女求荣这一招,他恐怕行不通了。” 夏光淳这时方反应过来。 “若真是这样,那蔡护儿就不会被送给白尚书了。” 蔡广林想要拉拢白尚书,无非就是联姻这一招。 夏桉点头:“我相信,杜尚书是以大局为重的人,不会因为孙子的亲事,就转而支持蔡大人。所以父亲,你可以稍稍宽心了。” 夏光淳心里一下豁朗了许多。 “杜府的大郎,居然相中了蔡四姑娘?倒也是桩好事。” 蔡广林人品不济,但蔡护儿单纯可爱,是个好孩子。 夏桉眸子闪烁了一下:“嗯。” 夏光淳突然也有些想笑。 “那这回蔡广林岂不是要被架起来了。” 夏桉将羊肉汤重又端到了夏光淳的面前。 “所以父亲,您还是要好好用饭,结局如何还未可知呢。” 闻着鲜香的羊肉味,夏光淳顿时觉得肚子又有些饿了。 他掀开汤盅的盖。 “好,吃饭。” 他拾起汤勺,开始喝起羊肉汤。 - 夏桉伺候夏光淳喝下羊肉汤之后,出了三草堂。 之后她找来双鹤,让他去暗查一下盯在门口的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双鹤傍晚的时候来报。 那两个原本一下午都坐在街口用石头下棋,半下午,杜文襄来府里将聘礼全部取走后,那二人便一起离开了。 他跟了他们一段,见他们先是去了一家川儿面分别吃了碗面。 原本以为他们吃了面还会回来,结果他们却并没有返回,而是直接朝着筒子街的方向去了。 夏桉疑惑:“筒子街?” 双鹤点头。 夏桉不解:“他们是大理寺的人?” - 大理寺,正厅内间。 程鸽听着外面两个手下的禀报,道:“杜文襄确是将聘礼从夏府原封不动取走了?” “虽说箱子上没有什么标志,但整整十八个红漆木箱,定是聘礼无疑。” 程鸽眉眼含笑地看了盛枷一眼,道:“行,知道了,这两日你们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那两人拱手退下。 程鸽转而十分认真地对着盛枷道:“大人,杜文襄已经将聘礼从夏府收回。这回,你不用担心夏府与杜府联姻,暗枪操作干扰朝局了。” 他家大人那日让他派人盯着杜府送去夏府的聘礼,理由就是这个。 虽然他知道,他明明就是担心夏桉被那个杜文襄给娶了。 盛枷眸色深沉,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 程鸽摆弄了一下窗台前的一盆刚刚冒出了花骨朵的花:“哎呀,春天了,万物复苏,京中的才子佳人们也都开始蠢蠢欲动了。有人急着下聘,有人急着联姻。我听说那蔡府的四姑娘,似乎也要出嫁了。” 盛枷眼都未抬,定睛看着手里的卷宗。 “的确,一年之计在于春,你下去写一份今年的大理寺公务计划吧。” 程鸽:“……” - 一大早,蔡广林用了早膳,就与蔡夫人江氏一起跑去了蔡护儿的院里。 如今,她的院中一共有三个郎中,在日以继夜地为她治疗脸上的红斑。 可每每到了晚上,红疹有消退的迹象,到了第二天,又会卷土重来。 这几个郎中都快熬不住了。 (/ht。 第646章 只能咽下苦水 “四姑娘的疹子,真是奇怪得紧啊,看着明明就是普通的疹子,为何总是会反反复复地发作?” “是啊,我能用的方子全都用过了,就是无法彻底根治,她这个病情,也太复杂了。” “老朽这辈子医过生疹子的患者不计其数,还第一次见过如此顽固的疹子。四姑娘屋里的用具也都查验过了,根本就没有可以引起皮表之症的东西,真是邪门了。” 他们正苦恼着,愁得一夜没怎么睡觉的蔡广林及江氏便匆匆进了院子。 “如何,今日可是好些了?” 三个人同时摇了摇头。 这时,屋内传出了蔡护儿“哇”地一声大哭的声音。 蔡广林猛得推门进了屋。 “怎么了?” 只见蔡护儿手里握着小铜镜,一个丫鬟一下子跪倒在地。 “原本屋里的镜子,都已经收了地。可四姑娘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一个小镜子,刚刚照了一下,就,就伤心地哭了。” 蔡护儿这时伤心欲绝地道:“父亲,女儿这是毁容了吧?完了,女儿真的好丑啊,女儿定是好不了了。呜呜呜……” 那哭声哀伤至极,闻者无不心碎同情。 蔡广林道:“不可能,我女儿怎会毁容?放心吧,父亲定会请最好的郎中为你医治。” 蔡护儿带着哭腔道:“不,父亲,你不用安慰女儿了,女儿知道自己的病情,可怜女儿还没有嫁人,如此看来,八成日后是嫁不出去了。呜呜呜……” 蔡广林和江氏心烦意乱地对视了一眼。 江氏气愤地质问那几个郎中:“你们三个也算是有名望的郎中了,怎得连一个疹子都治不好?” 那三人惭愧低头。 “我们确是已经尽力了,请蔡大人、夫人责罚。” 蔡护儿脸上还挂着悲伤,心里却一直在冷笑。 每日清晨,她都会重新闻一闻夏桉给她的粉末,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将她治好的。 蔡广林和江氏心里焦灼难耐。 如今,尚书之争已经快到了关键时刻,虽说陛下一直没有发话,但包含杜尚书之内,支持夏光淳的人也不在少数。 好在蔡广林此前已经卖力收买了一些人的支持,但眼下,关键就要看吏部白尚书一派的意见了。 白尚书此人不难拉拢,此前有个朝臣将女儿送去府上做妾,那朝臣官职连升两级。 而此前他曾多次夸过护儿乖巧可爱。 所以,只要将护儿嫁于他,那他这尚书之职,定是跑不了了。 江氏拉着蔡尚书出了屋子。 她原以为蔡护儿得的只是普通的疹子。 哪曾想,一个郎中没治好。又来一个郎中,还是没治好,如今三个郎中日夜看着治疗,还是没起色。 可老爷的事拖不得了。 她咬了咬牙道:“护儿这病,说起来,也不是大病,我看,不如趁夜里天黑,将她给送进白尚书的房里,至于脸上的疹子,日后再慢慢医治呗。那白尚书将人要了,还能赖账不成?” 蔡广林这次能不能上位,就看这一搏了。而她能不能做成尚书夫人,也就看这一招了。 蔡广林脸色沉了又沉,道:“若到今晚还没有疗效,就按你说的做。” 这时,一个家丁匆匆跑了进来。 “老爷,夫人,杜尚书府来人了。” 蔡广林:“杜尚书府?谁来了?” “是杜夫人,带了好大的阵仗来的。” 蔡广林和江氏诧异地朝着前院走去。 蔡护儿在屋内愉悦地挑挑眉,终于不用再装了。 - 蔡广林和江氏有些莫名地来到了前院,当看着院中摆着的一大片缠着红绸的红漆木箱时,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来下聘来了? 二人惊地大眼瞪小眼,慌慌张张招待着杜夫人进了正厅,好半天不知如何应对。 杜夫人由两个婢子搀着,随着江氏的指引,在蔡府的正厅坐下。 “二位一定觉得很吃惊吧?其实,刚知道襄儿心意的时候,我也很是吃惊。没想到,这两个孩子不知何时竟是互生了好感。护儿我也算是看着长大的,是个乖巧通透的姑娘。我们襄儿对她一往情深,所以就催着我这个做母亲的,来府里走一趟。如今,就看你们夫妇的意见了。” 看他们的意见?他们的意见当然是不愿意啊。 可,下聘的毕竟是杜尚书府。 蔡广林在这个档口,又如何能拒绝杜尚书府地求亲。 要知道,即便杜尚书即将致仕,他儿子杜大人还在内阁担任要职。且杜尚书好歹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他现下回绝了这门亲事,然后转头将蔡护儿送去白府。 这,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蔡广林顿时就觉得完蛋了。 杜夫人见他们二人均面色尴尬地不肯表态,道:“怎么,难道你们不愿意?” 蔡广林道:“不敢不敢。” 江氏拧了他一下。 蔡广林终是有些丧气地开口道:“主要是,我这四女儿,她现下染了病,不,不太好谈婚事的。” 杜夫人舒然一笑:“我以为是什么事呢,是脸上起了疹子了吧?” 蔡广林和江氏哑然。 她连这个都知道。 杜夫人继续道:“我都听我家襄儿说了,说四姑娘因为脸上起了疹子,好几日不肯见他,襄儿这才急了,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来下聘,就是想告诉她,即便她面容有损,他也是非她不娶的。” 蔡广林这回是彻底哑口无言了。 没想到这死丫头已经私下和杜文襄暗通了款曲,倒是将他这个做父亲的给架起来了。 要他眼下如何回绝啊。 杜文襄可是杜府的嫡长孙,身份尊贵,蔡护儿不过是个庶女,怎么也是配得上了。 他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用心培养出来的女儿,一个个的都自己安定了终身。他费心思培养她们,可不是为了她们自作主张用的。 可眼下,他却也只能暂时咽下这苦水。 “哪里哪里,杜大公子能看上护儿,是她的福分。” 杜夫人一时高兴,忍不住多咳嗽了两声。 江氏知道她身子不好,今日脸上虽然涂了厚厚的粉黛,仍然掩盖不住病容:“杜夫人,你没事吧?” 杜夫人脸色有些发红地道:“没事,老毛病了。”她显得很着急,“既然我们双方都没有异议,我回去便让我家老太爷给两个孩子拟定婚书,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ht。 第647章 赶走郎中 蔡广林和江氏牵强地陪着笑脸。 待好生将杜夫人送出了府门,回过身,进了府,江氏气得直瞪眼睛。 “这算什么事啊?四丫头什么时候跟杜家大郎勾搭上的?”她对着蔡广林没好气道,“我就说让你少带他们参加什么诗会花会的,这回好了,又白搭了一个。再说,他杜府怎么这样不要脸?明明不支持你升迁,是怎么有脸来过来提亲的?” 蔡广林心里也烦得厉害。 谋划了这么久的事,就这么被搅黄了,他的气也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闭嘴!” 说着,气冲冲朝府里走。 江氏火更大了:“你朝我发什么脾气?我还不都是为了老爷你!” - 杜夫人向蔡府提亲,算是先斩后奏。 晚膳时,杜尚书和杜大人在得知了此事之后,都觉得十分意外。 但杜夫人如今身子的情况,他们是了解的。 她如今心里最挂念的,便是杜文襄的亲事。 杜尚书沉吟了好一会儿,道:“襄儿,这门婚事,真的是你自己拿的主意?” 杜文襄点头:“回祖父,确是我自己的意愿,也我让母亲去为我下聘的。” 杜尚书又沉默了一会儿:“罢了,总归你也没有官身,那个姑娘又是个庶出,既是你自己的意愿,祖父便也尊重你决定。只是有一点你要清楚,将来万不可被蔡侍郎拉进朝局之中,你就安心做你的生意,顾好你的小家即可。” 杜文襄道:“祖父放心,孙子心里有数。” “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能遇到中意的姑娘,属实不易。如此,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心里应该替你高兴。既然下了聘,日后务必对人家姑娘负责任。” 杜文襄又点头:“襄谨记祖父教诲。” 杜夫人直了直身子,有些心急道:“父亲,那这婚书,您就亲自替这两个孩子拟了吧。” 杜尚书道:“好。” - 次日一早,蔡广林就火急火燎出了府。 昨日杜夫人过来下了聘之后,杜文襄故意通过几个好友将消息散布了出去。 消息自然也传进了白府,传进了白尚书的耳朵里。 白尚书还正满怀期待地等着蔡广林将女儿送上门,听到此事,大为气愤,派人将蔡广林此前孝敬他的几个礼品给他送了回来。 蔡广林这会儿正赶去白府赔罪去了。 江氏见状,一脸阴沉地来到了蔡护儿的院子。 见三个郎中还在闷头忙碌,她不耐烦道:“行了,就治到这里吧,你们去找管家结诊金,离开吧。” 还治什么治,治好了也是赔钱货。 那杜大公子不是不嫌弃她脸上有疹子吗?那就给他留着。 三个郎中闻言,懵了一瞬,顿时如获大赦。 相继弓着腰朝着江氏感恩. “谢夫人。” “谢夫人。” “谢夫人。” 他们还以为若是治不好蔡护儿,是不可能轻易走出这蔡府的。 谢天谢地,蔡夫人竟是突然饶过他们了。 三个郎中火速提起自己的药箱,以最快的速度小跑着离开了院子。 屋内传来蔡护儿的询问声:“母亲又为我找了更厉害的郎中了吗?” 江氏道:“没有,你这疹子八成是好不了了,不过也没关系,那杜大公子说了,他不嫌弃你的脸。” 蔡护儿面上围着面纱,轻轻推开门,走出了屋子。 “父亲母亲这就要放弃我了?” 江氏不耐烦道:“我们放不放弃的,有什么干系?你不是很有主张吗?瞒着我们跟那杜大公子暗通款曲,我看这以后,你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说着,一扭头气冲冲离开了院子。 一个赔钱货,还哪里值得他们费心血管她。 蔡护儿也不急,对着江氏的背影道:“母亲慢走啊。” - 江氏咬牙回到了正厅,刚刚坐定,下人来通报,杜文襄来送婚书了。 江氏压抑着心头地不爽,烦躁地起身迎接。 杜文襄手握婚书走了进来,朝着江氏拱手施礼:“蔡夫人,这是我祖父为我和护儿拟的婚书。” 江氏百感交集地接下了由杜尚书亲自拟写的婚书,挤出生硬的笑:“劳烦杜尚书了,也劳烦杜公子亲自跑这一趟。杜公子请坐吧。” 杜文襄得体微笑:“我今日来,一是将婚书送来,二来,护儿的脸还没好,我想亲自带她出去求医。还望蔡夫人准允。” 江氏心里冷嘲,正好,你不是相中她了吗?那就将这破事甩给你。 “自然,自然,我这就差人喊护儿出来。” 不多时,看着杜文襄与蔡护儿双双出府的背影,江氏狠声道:“那张脸八成是得了顽疾,我就不信,你们对着那样一张脸,还能谈情说爱?” - 出了大门后,蔡护儿收起脸上的笑,对杜文襄感激道:“谢过杜大哥了,”她看看府门内,“我算是躲过这一劫了。” 杜文襄道:“不必客气,快上车吧,夏三姑娘正在清风醉等着我们。” “嗯,我们这就过去。” 到了清风醉,蔡护儿揭下面纱,夏桉替她好好看了下脸,然后取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白色药膏替蔡护儿涂上。 “可以了,一会儿脸上的疹子就该下去了。” 蔡护儿轻松笑笑:“你都不知道,这几日我跟那三个郎中斗智斗勇的。他们变着法给我煮药喝,我变着法将那药倒掉。他们变着法要往我脸上抹东西,抹上后我就偷偷擦了。着实是好一顿周旋。” 夏桉道:“杜夫人去府上求亲后,你父亲母亲没有难为你吧?” 蔡护儿冷哼了一声:“他们昨日都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我,是我院里的下人听说后,回来告诉我的。今日一大早,他们就将我院里的那三个郎中全撤了,摆明着就是不想管我了。听说父亲今日一早就出门了,八成是去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去了。” 杜文襄道:“真没想到,蔡大人是这等心术不正之人。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竟会如此狠心。杜夫人也是,完全不顾女儿的死活,生生要将女儿推进火坑。” 蔡护儿道:“杜大哥,你们府上没有女儿,你不清楚。其实主母残害庶女的伎俩,在后宅中不算什么新鲜事儿。桉儿在他们府上也没少吃苦头。从前我以为,我的运气好一些,父亲很重视对我的栽培,常带我见世面。却没想到,他只不过是想让我看起来值钱一些罢了。我和三姐姐,都差一点毁在他手里。” (/ht。 第648章 另一扇门 杜文襄有些感慨地点头:“实在惭愧,以前我对这些只是略有耳闻,而今跟着你们亲自经历,才知道这其中的险恶。” 夏桉问道:“杜大哥,杜夫人身子如何了?” 杜文襄:“哦,上次给我的药丸,似乎很是管用,我母亲这两天气色明显有了好转,身上的水肿也消退了许多。精神气也回来了一些。加上我如今亲事定下,她心情显得格外得好。” 夏桉:“那就好。以后你们若信我,我可以过去为杜夫人看诊。” “那自然是感谢万分,不过,你如今生意越做越大,我听宁先生说,你们正筹备将清风醉开出京城,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吧?” “其实如今生意上的事情,大多都是宁先生操持,我很少插手,乐得清闲。” 杜文襄有些艳羡:“你从哪里找到宁先生这般厉害的大掌柜,真是运气好。” 夏桉勾唇:“那自然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 午后,蔡护儿顶着一张完好的脸回到了府里。 一路上,下人一边朝她行礼,一边惊讶的发现,四姑娘的脸居然好了。 这四姑娘病了这么久,怎得出了趟门,说好就好了? 江氏还在正厅等蔡广林,见蔡护儿脸上遮丑的面纱已经不在,脸上的疹子也全都不见了。 她十分吃惊:“你的脸?” 蔡护儿揖了揖:“回母亲,蔡大哥带我去找了夏桉。夏桉为我调制了一款药膏,我一抹,这脸上的疹子立刻就好了。” 江氏哪里会轻易相信。 “夏桉才学了几天医术,三个老郎中医治了几天都医不好,她岂会如此轻易就治好了你的脸?” 蔡护儿朝着蔡夫人凑近几分,将半边脸朝她递过去。 “不信母亲闻闻看,我脸上现在还有药味儿呢。” 江氏鼻尖果然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她抬袖轻掩了下口鼻:“行了,别靠我这样近。” 随即,她又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她眼神一寸寸暗下来:“护儿,这不会是你耍的什么伎俩吧?” 怎会这么巧?几个郎中为她诊治了几天都治不好。夏桉给她涂了一次药,她的了脸立马就好了。 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蔡护儿面色无辜,眼里流露出丝丝缕缕地委屈:“母亲这是何意?你难道觉得女儿此前的病都是装的?你忘了女儿那时哭得有多伤心、多难过了。我还以为自己就此毁了容了,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呢。再说,女儿又有何理由要装病啊?” 江氏觉得心头噎得厉害。 “母亲,母亲也不是这个意思。但你这,实在是令人不解。” 蔡护儿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母亲,你不用怀疑,这便是夏桉给我的药。这药真的有奇效。以后您要是长了疹子,尽管找女儿,保证再也不用寻那么多的郎中了。既费银子,还遭罪。” 江氏咽下一口气:“知道了。既然好了,就回去养着吧。” 蔡护儿左右看了看:“母亲,怎么就你一个人坐在这里?父亲呢?我还没有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呢。” 蔡广林一早去了白尚书府,这个时间都还没有从白尚书府出来。江氏一直是心急如焚。 这死丫头早不好晚不好,偏偏在亲事定下的节骨眼好了。真的是要把她气炸了。 否则,就这个样子将她送进那白府多好。 老爷也不必像现在这般难堪。 升迁的事情也有指望了。 江氏越想越觉得头顶要炸裂开来。 她突然大声对着蔡护儿道:“你父亲现在没闲工夫管你,你赶紧回去,别给我在这儿杵着了。” 蔡护儿道:“是。女儿这就回去。” 走了几步,又回过身,“哦对了母亲。” 江氏咬了咬后槽牙:“又怎么了?” 蔡护儿眨眨眼:“杜大哥明日想带我去见见杜夫人,女儿是不是不好空着手去?” 江氏感觉冥冥中脑子已经炸掉了。 “明日,再说!” - 盛枷傍晚走出大理寺,坐马车进宫。 三皇子即将启程去秦州,淑贵妃想在他临行前,让他们去章华宫一起陪她用膳。 盛枷进宫后,轻车熟路来到了章华宫,一路上守卫对他颔首施礼,直接放他通行。 从前他就在这宫里长大,这里的人对他再熟悉不过。 在章华宫门口,恰巧遇到了刚从御书房回来的萧易瑾,萧易瑾拍了下他的肩膀,道:“走吧,母妃应该已经等了许久了。” 盛枷点头。 “我们多久没有陪着母妃一起用膳了?想想少时,她总是备了好吃的让我们过来吃,也总喜欢带着我们一起用膳。” 盛枷点头。 这一路,盛枷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很多的记忆。 从他七岁那年入宫,被淑贵妃留下为萧易瑾做伴读开始,这章华宫就变成了他的第二个家。 淑贵妃对他来说,是高高在上的贵人,是长辈,也是恩人。 在他对生活、对这个世界彷徨憎恶的时候,是她给了他另一扇门。 虽然这扇门,是他自己推开的。 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是淑贵妃看中了他,所以才选了他。 然实际上,是他一早听说了淑贵妃正在为萧易瑾物色伴读,从而自己争取的。 因为,他对盛府厌烦至极。 那年在宫里,眼见一只硕大的黑犬朝着萧易瑾扑过去,他挺身拦在了萧易瑾身前,拼尽全力用随手捡来的木棍打退了巨犬。 这一幕,恰巧被淑贵妃看到。 在得知自己是盛府的公子后,淑贵妃几乎没有问过他什么,就直接将他留在了宫中。 而他也得以不必再回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府邸。 (/ht。 第649章 温情 来到章华宫门口,盛枷和萧易瑾随宫人的引路进了殿内。 熟悉的花香扑鼻而来。 章华宫正殿之内一年四季都是这般充斥着好闻花香。 二人分别对上首的淑贵妃见了礼,淑贵妃道:“都坐下说话吧。” 她先是问了萧易瑾秦州之行的筹备情况。 “你父皇很重视这次的管道修建,你务必将此事办好,莫让你父皇失望。” 萧易瑾道:“儿臣知晓,母妃放心。” 淑贵妃转而又对着盛枷道:“枷儿,你最近大理寺的公务还顺利吧?” 盛枷颔首:“回娘娘,一切顺利。” “那就好,自从你入职大理寺,本妃见你的机会也少了许多。今日想着给瑾儿送送行,所以便让你也一道来一趟。今日我们便一起用个团圆饭。” 盛枷从怀中取出来一个纸包。 “此前外出办案,无意中得了一包垂丝茉莉的种子。我知娘娘喜欢花,便给您带回来,不知娘娘可否能用得上。” 淑贵妃灿然勾唇:“垂丝茉莉?这花好像生长在西部,京城里还没听说谁家养过,听说开花时,白色花朵如串串珠玉垂下,很是美观。本宫喜欢,枷儿有心了。” 于川海走了过来,将花种从盛枷的手中接下,收了起来。 淑贵妃端详着盛枷一如既往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脸。 这人向来很少表露情绪,但她知道,他是个有良心的。 这世上,能让他惦记着的人可不多,他能记着给自己带花种回来,说明他还是没有忘了本, - 三人坐到了熟悉的餐桌前,桌上的菜肴,多是按照盛枷和萧易瑾的口味做的。 淑贵妃先是为盛枷夹了一块蟹肉。 “本宫记地少时你刚进宫里的时候,一顿饭可以吃下十只螃蟹。如今宫里的御厨也进步了,螃蟹已经能做出好多种吃法。这个螃蟹烧鲍鱼,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这件事盛枷也记得。 其实,他原本对螃蟹的偏爱并没有那么严重。 喜爱吃螃蟹的人,其实是他母亲。 母亲在世时,偶尔午后闲着无事,会让厨房蒸一锅螃蟹,喊上他一起吃。 后来母亲走了,乔氏不喜海鲜,是以,他在府中便再也没有见到过螃蟹。 当年进宫,餐桌上,他见到了螃蟹后,不由自主地想念母亲,于是一口气吃了很多。 淑贵妃便以为他喜欢这一口。 看着碗中的螃蟹,盛枷喉咙微微有些紧。 淑贵妃大概是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唯一会关心他吃食的长辈了。 他声音微微有些发沉:“谢娘娘。” 淑贵妃又给萧易瑾也夹了菜,然后道:“不论你们长到了多大,在本宫眼里,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做长辈的,就是希望你们长大后能够有所建树、互相扶持,不忘旧日情谊。” 萧易瑾道:“母妃多虑了,我与他相伴长大,甚至比几位皇兄弟还要亲近。我们之间到了什么时候都不可能生分,盛枷,是不是?” 盛枷道:“殿下自小待我如手足,我亦视殿下为最亲近之人。正如殿下所说,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生分的。而娘娘与臣有再造之恩,臣到了什么时候,也都不会忘了娘娘的这份恩情。” 淑贵妃温和地笑笑。 她等的,就是盛枷的这句话。 “今日都是自己人,不必讲什么虚礼,你们都赶紧吃菜。你们吃得好,本妃看着才高兴。” 三人气氛和谐地开始用晚膳。 “如今瑾儿已经成婚了,枷儿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有个家室了,这京中女子如此之多,你可有比较中意的女子?” 盛枷吃了一口螃蟹,顿了一秒,道:“回娘娘,并无。” “喜欢上了哪个女子,可以直接跟本宫说,本宫帮你操持。” 盛枷感谢道:“谢娘娘关心,臣如今并无成婚地打算。” “你啊,就是脾气倔。行了,赶紧用膳吧。” 用完了膳,二人又陪着淑贵妃在殿内喝了盏茶,盛枷和萧易瑾方离开章华宫。 夜色下,宫灯在宫道上映下一片昏黄的光亮。 萧易瑾和盛枷并肩而行。 萧易瑾有些感慨道:“母妃似乎很久脾气没有像今日这样好了,你往后没事了,多来宫里坐坐,让母妃高兴高兴。” 盛枷道:“是我从前做得不周。” “也不怪你,大理寺案子一个接一个,你也闲不下来。原本去秦州,我想让你随我同行的,结果在御书房直接被袁浪给驳回了。他有了你,这大理寺卿倒是做得舒服得紧。生怕我将你抢跑了。” 盛枷浅笑一下:“袁大人不喜亲自办案,我办案又不喜别人参与,我们这也算是一种配合。” “是啊,你这种性子,也得亏遇到了他这样的上官。对了,这次工部尚书之争,蔡侍郎和夏侍郎,你比较看好哪个人?” 盛枷想了须臾:“蔡侍郎这次很卖力,不过,最终上来的,我猜会是夏侍郎。” “呵,猜的真准。” 盛枷挑眉:“何意?” “杜府向蔡府提亲了。” 盛枷愣了愣。 萧易瑾道:“好了,我们就此别过吧,待我从秦州回来再聚。” 盛枷赶忙颔首:“是,殿下慢走。” - 杜府向蔡府提亲,也就是杜文襄向蔡护儿提了亲。 杜文襄心里喜欢的是夏桉。 为何这么急着向蔡护儿提了亲? 夜色下,盛枷思索片刻,不禁勾了下右唇角。 这里面肯定是少不了她的“功劳”。 - 京中最大的妓馆,莳花楼内。 夜色如墨,花楼内暖黄的烛光肆意跳跃,映照着满室的繁华。 大厅中,一个异域风情的舞姬在舞台上翩翩起舞。裙袂飘飘,似春日里随风舒展的柳丝,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抬手,都带出动人的弧度。眉眼含情,顾盼间,似有盈盈秋水在流转,勾着台下男子们的心。 过了一会儿,赵幽躺在三楼一个雅间的榻上,听着楼下突然起了一阵喧闹声,问小贾:“下面为何突然那这么吵?” 小贾道:“回世子,楼里新来了个西域美人,舞姿非凡,惹得不少喝彩声。” 赵幽挑眉:“西域美人?”他扶着腰在榻上缓缓坐了起来。 自从那日被盛枷在画舫上打了一顿,他一直待在莳花楼养伤。 直到今日身上才觉得好受了些。 也终于有了心思想找个美人陪陪。 他对着小贾懒散地命令道:“去将这西域美人弄过来陪我。” 小贾面露难色:“世子,这恐怕不行。” (/ht。 第650章 老实做生意,哪有坑蒙拐骗来得快 赵幽不悦道:“怎么就不行了?” 小贾解释:“今日楼里要卖这美人的初夜,很多人都在下面等着竞拍,说是价高者得。” 赵幽眉头蹙起,有些烦躁:“又搞这一套?”他移动双腿缓缓落地,“走,下去看看。” “世子能行吗?” “行,再这么躺下去,我踏马都要生锈了。” 整理好衣装,小贾扶着赵幽顺着楼梯缓慢下到了一楼。 只见大厅内如今聚满了人,好不热闹。 魏浮生一眼就瞧见了赵幽,朝他摆摆手:“表姐夫,来来来,快这边坐。” 赵幽缓缓走过去,大喇喇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魏浮生看着他僵硬的身板:“姐夫,你这,身子养好了吗?就来凑这热闹。” 赵幽斜他一眼:“我身子好得很,你少废话。” 魏浮生道:“行,算我多嘴,”随即他将目光落在了台上那个跳舞的西域少女身上。 那美人一副水蛇般的腰肢,跳起舞来简直是勾魂摄魄。 魏浮生今日还带了美人在身边,这美人是他前日刚从莳花楼买下的。 也来自西域。 可与台上的比起来,顿时就失了颜色。 赵幽目光也落到了舞台上。 台上舞姬个子高挑,肤色并不算白皙,却透着股迷人的野性。 腰肢和脚踝均裸露在外,一双明亮妖冶的黑眸一边跳舞一边眨呀眨的,简直要把他魂勾了去。最让赵幽受不住的,是她周身围绕着的绯红色轻纱。 他最是禁不住这个颜色的诱惑。 但凡有女子沾染了这个颜色,他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 一曲舞毕,一个花娘走上了台。 “各位公子,各位大老爷”花娘满脸堆笑,“这是来自西域的古丹姑娘,容貌美艳,舞姿曼妙,今日便要在我们莳花楼献出自己的初夜。如此绝色,可是千载难逢啊!各位准备好钱袋子了吗?”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纷纷出价。 “十两!”一位身着布袍的青年男子率先喊道,他眼神炽热,目光明亮地盯着台上的女子。 “我出二十两!”另一位年轻的公子不甘示弱,站起身来,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挥,尽显风流。 “我出五十两买这美人的初夜!”一个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喊道。 赵幽斜斜给小贾递了一个眼色。 小贾了然,朝着上面喊道:“我家公子出六十两!” 紧接着,一旁地魏浮生也出了声。 “八十两——” 赵幽偏头不悦地瞪他一眼。 魏浮生道:“表姐夫,这等美色,我也馋啊。” 赵幽朝他狠声道:“再出价我就给你废了!” 魏浮生眸子一颤:“得,姐夫休息了多日,我不跟你抢了。” 可即便魏浮生不抢了,价格还是在一路飙升,气氛愈发紧张。 不知不觉已经加价到了二百两,已经是赵幽的极限。 赵幽看着台上的那绯红色的轻纱在自己面前晃呀晃的,感觉感觉浑身血液一点一点被点燃。 “二百五十两。” 他豁出去了。 小贾惊得眸子瞪大了一圈。 他们现在可没有这么多银子啊。 好在,后面的一个声音令他瞬间放松下来。 “一千两。”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位气质高贵的男子优雅地坐在一个高座上。 神情淡然,透着股轻蔑地势在必得。 这价格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虽然都眼馋,却再无人敢出价。 花娘脸上笑开了花,“恭喜这位尊贵的公子,拍得古丹姑娘的初夜!” 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那个叫古丹的美艳女子下台。 “还不快去伺候这位出手阔绰的客官?” 赵幽皱眉死死盯着萧达,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光着脚,曼妙踱步到了他跟前。 一身沸腾的血液灼出了一身的干渴,止咳的人却是被他给抢走了。 他满脸戾气道:“一千两。这萧达哪来的这么多银子?福王就允他如此挥霍?” 魏浮生见反正美人也没了戏,又自己的美人搂进了怀里。 “人家哪里需要从福王手里拿银子。我跟你讲,这萧达的钱,那可都是自己凭本事搞来的。” 赵幽道:“他做什么生意?” “做生意?做生意能来几个钱?据我所知,萧达的钱,那都是大风刮来的。” 赵幽“啧”了一声:“给我说人话。” 魏浮生神秘兮兮凑近他几分:“人家不是福王世子吗?这等身份,去到哪个州县,地方上的官吏还不得给他几分薄面。哪个地方的组织不想巴结他。这年头,循规蹈矩能赚多少银两,哪有坑蒙拐骗来的容易。就连我父亲,你以为他就是老老实实在做生意?” 赵幽挑眉:“何意?” “现在,做正经生意有什么赚头。想要赚大钱,”他举起拳头,动了动手腕,“有时候这个更管用。听说就连地方上一个帮头,有时候一票下来,都玩够一年的了。” 赵幽眸子亮了亮。 他虽说得含沙射影,赵幽还是领悟了其中的精髓。 倏然挑了挑嘴角。 对啊。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老实人。可老实人,赚得都是老实钱。那种钱,赚起来既费力,又费神,一不小心还会赔个底朝天。 他此前倒是想老实赚钱来着,结果还不是折腾地血本无归。 所以,何必做个老实人。 魏浮生道:“怎么样,表姐夫,你好歹也是堂堂永定候世子,稍微动动脑子,定也能弄到银子。要不,咱俩合伙干一票?” 此时,那狐媚一般的西域女子从他们眼前经过,陪着萧达上了楼。 赵幽心里恨恨,抬手将一杯酒送进了喉咙里。 魏浮生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把将怀里的美人推进了他的怀里:“表姐夫,送你玩玩。” 那美人微微拧眉嗔怨道:“郎君好狠的心。” 魏浮生道:“诶,他可是永定候世子,美人不亏。” 赵幽将那女子一把丢到了地上,冷声道:“滚!本世子又岂会稀罕你玩剩下的。” (/ht。 第651章 半点没有敷衍 此时那带着绯红色的西域美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赵幽身体也渐渐冷静下来。 说白了,这些胭脂俗粉,能够解一时的寂寞,却并不能真的令赵幽心动。 赵幽的心里,最渴望的还是夏桉。 世上女子千万,唯有这个女子,令他牵肠挂肚,心痒难耐。 身上被盛枷殴打的地方传来阵阵疼痛,他咬了咬牙,恨恨在心里骂了三遍盛枷的八辈祖宗。 这么看,这货似乎也对夏桉有意思。 呵。 他此前之所以敢打他,是因为他的对夏桉的追求确实不够光明正大。 既然玩阴的不行,那他就像模像样地,去向夏桉示好,搏取芳心。 用自己一炙热的爱意,去打动她,去感化她。 让她心甘情愿地投入到自己的怀抱,做自己的世子夫人。 岂不美哉? 这样想着,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一开始就被岳母给带偏了。 那个老女人,现在据说还被送去庄子去了。 她和夏媛娘俩还真是个顶个的能作死。 想想就膈应。 想透了之后,他心里渐渐就有了自信。他堂堂永定候世子,阅女无数,难道还搞不定一个庶女? 盛枷,这回老子要拿真格的了,看你拿什么跟老子争。 他侧眸看了魏浮生:“你刚说合伙要干一票,要怎么干?” - 第二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蔡护儿带着江氏不情不愿准备的补品,高高兴兴地随着杜文襄来到杜府探望杜夫人。 她与杜夫人此前便相识的,聚会上与其打过招呼,因此也不算陌生。 杜府主院正屋,杜夫人此时正穿着一身端庄的湖蓝色锦裙,外面披着一件同色的外衫,端庄得体地坐在椅子上等着蔡护儿的到来。 今日她特意让下人给她画了提气色的妆容,让自己显得精神好看一些。 蔡护儿进了屋,面带微笑地朝着杜夫人揖了揖:“护儿见过杜伯母。” 杜夫人看着蔡护儿那涂地粉扑扑的双颊,以及笑起来娇俏可爱的小梨涡,十分和蔼地道:“快不必多礼。” 蔡护儿从丫鬟手里接下补品,亲手送到了杜夫人的跟前:“杜伯母,这是我给你带的补品,你务必要好好养身子。” 杜夫人笑着亲手接下:“你有心了。你能来探望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以后可不要再带什么礼物来。” 蔡护儿道:“那怎么好,您是长辈,又是杜大哥最敬爱的母亲,我合该好好孝敬您的。” 杜夫人嘴角就没有放下过:“哎呦,想想也真是缘分。你父亲从小就带着你出门参加各种宴席,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真没想到,长大以后,你们二人会产生了情愫。早知如此,我从小便应好好照顾你才是。” 蔡护儿也笑:“谁说不是呢?”她笑嘻嘻看了眼杜文襄,眸子透出一股清澈的狡黠,“早知我会与杜大哥结缘,幼时我便应该多多给他添麻烦才是。” 杜夫人登时笑得更开心了:“你个小机灵鬼,快坐下陪我聊聊天。” 杜文襄脸上浮出清浅的笑意。 没想到蔡护儿会在母亲面前表现地如此亲切自然。 再看看母亲那压不下去的嘴角。 不论如何,能让母亲高兴,他心里也觉得十分高兴。 蔡护儿坐下来后,耐心地陪着杜夫人聊着天。 原本以为杜夫人大约只会跟她客套几句,就让她走。 哪曾想,杜夫人像是不知不觉间打开了话匣子。 她先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蔡护儿客套问话,接着又与蔡护儿聊到女子该如何保养身体、保养皮肤,接着又聊了自己对生活的心得,最后将话题落到了杜文襄身上,从他现如今做生意的成就,到他早些年离经叛道做过的事,又聊到了他幼时如何聪明伶俐,如何会照顾人,又如何会气人。 蔡护儿认真投入地听她讲着,毫无厌烦之色,还不时地顺着杜夫人的话共鸣几句。 杜文襄坐在一旁,看着她们热聊的样子,笑笑,为她们添着茶。 他本想蔡护儿能陪他在母亲面前应付一二即可,毕竟不是真的亲事,不能难为她。 然,蔡护儿显然比他想象地要真诚很多,半点也没有对母亲敷衍。 从前,他与蔡护儿只是认识,说过的话也只限于打招呼,所以对她印象不太深刻。 如此结识起来才发现,蔡护儿其实是个极为纯良的女孩儿。 杜夫人聊到动情处,竟是将手上的一个金镯子摘了下来,硬往蔡护儿的手腕上套:“这镯子是我的婆母传给我的,如今,我该将它传给你了。 蔡护儿很是感动了一瞬。 眼巴巴看了眼杜文襄。 杜文襄朝他谦和笑笑:“既然是母亲给你的,你便安心收下吧。” 蔡护儿有些紧张地提了提肩膀:“那,护儿谢过伯母了。” “不必谈谢,往后你们二人好好的,反正我的这些东西早晚都是你的。” 说着,将嵌着红玉的金镯子为蔡护儿戴到了蔡护儿的手腕上。 蔡护儿受宠若惊地抿了抿唇。 “伯母放心,我定会好好保存的。” “好,好。” 后来,他们又一起用了午膳。 午膳之后,杜夫人本是想带着蔡护儿去花园里走走,可到底是精神提了一上午,最终因为实在困倦,不得不放蔡护儿离开。 “我本还有很多事情要与你聊的,看来今天是聊不完了,那就留着你下次过来时,我再同你聊吧。” 蔡护儿对她体贴地道:“夫人好好将养身子,待您身子好些,我陪伯母出去逛街、喝茶、吃东西。” 杜夫人疲惫地面容上浮出一丝希冀的笑:“好,好的。” 杜文襄一路送蔡护儿出了主院,朝前院走去。 不见面的时候,蔡护儿还没有觉得怎样,如此与杜夫人见了面,她心里越发觉得心疼。 她的面容肉眼可见比从前枯萎了。 她伤感地问杜文襄:“杜大哥,伯母的身体,难道真的好不了了吗?” 杜文襄面色有些沉:“其实,连太医院里的太医也请过了。病灶在肾,他们也无能为力。” 蔡护儿小脸耷拉着:“知道了。” 虽然亲事是假的,但刚刚杜夫人对她的亲切,她知道是真的。 她长这样大,还从没有哪个长辈待她如此亲切、如此温情。 即便是她小娘,见了她也总是挑毛病,生怕父亲看她不顺眼,不够喜欢她。 可估摸着小娘也不清楚,父亲对她所谓的栽培,背后藏着如何残酷的心思。 到了马车前,蔡护儿准备上车。 可马凳却不见了,车夫在马车前前后后寻了两圈也没有寻见。 (/ht。 第652章 清风醉客栈开业 马夫立刻便要趴跪在地:“蔡姑娘踩着我的背上去吧。” 蔡护儿赶忙道:“不不不。” 踩人家仆从的背,未免显得太矫情了些。 她抬腿,想试着自己跨到车上去。 可杜府的马车太过高大,她的腿不够长,动作太大好像很不雅。 那仆从诚心道:“姑娘就踩着我的背即可,下人无碍的。” 蔡护儿摆摆手:“不可,再把你给踩坏了。 这时,身旁传来杜文襄的声音:“我来送你上去。” 接着,一双手落在了蔡护儿的腰间,她向上一提,就这样被杜文襄举到了马车上。 上去的瞬间,蔡护儿感觉一颗心也跟着往上跳了一下。 很异样的感觉。 马夫在一旁不住地赔罪:“大公子,刚刚一群孩童在周围玩耍,怪我没有看住,让他们将马凳顺手给搬走了。” 杜文襄道:“无妨,好生将蔡姑娘送回蔡府。” “大公子放心,小的定将蔡姑娘安然送回蔡府。” - 马车开始缓缓驶离杜府。 蔡护儿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马车忽悠忽悠的。 杜大哥刚刚将她举起的那一下,未免有些亲昵了。 他本不必如此帮自己上车的。 蔡护儿凝着眸子想了一会儿,一下子就想通了。 对啊,他们现在是在装情侣,在人前总要装一番样子。他定是因为要做给府里的人看,所以才亲手将她送上车的。 如此想着,她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笑着推开了车窗,自在地看着沿路的街景。 - 三日后,泰昌街上,一间崭新的客栈正式开业。 客栈名清风醉客栈。 客栈是由宁舫天全权做主筹备的,也是清风醉朝各个州县发展的第一步。 这一回,夏桉着实尝到了做甩手掌柜的好滋味。 她一点心力都不用花费,除了没事时过来看一眼进度,只要开业时,作为主家风风光光露个面即可。 而夏桉其实知道,宁舫天早晚会朝着客栈的生意走。 上一世,他就是这样,为魏府将这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如今的魏府,听说几个掌柜为了抢夺大掌柜之位,整日里明争暗斗,起了不少的风波。魏金城被他们弄地不胜其烦,魏家的生意也一直都停滞不前。 毕竟是开业第一天,还是要闹出些动静来。 为了壮声势,夏桉特意请了好友们前来吃酒。 杜文襄去蔡府接了蔡护儿,二人最先到的客栈。 之后,便是欧阳从霜。 还有一些闻风过来的捧场的公子贵女们。 夏桉如今在京中也算是有些名声,已经有不少人愿意与她结交。 朱玄凤和萧凌是在半上午的时候来的,他们身后,盛枷和程鸽,也均抽空赏脸来到了客栈。 夏桉见了盛枷,浅浅福了一礼。 她想到了他可能不会来,但也想到了,他一定会来。 总之,面对盛枷,她心里如今也说不出是什么心绪。 有些明朗,又有些微妙。 盛枷进了门,目光在她的脸上淡淡扫过,之后就被宁舫天邀请着朝座位上走去。 在夏桉的眼里,盛枷就是这点好,无论何时,脸上永远都是那副疏离清冷的神情,从前觉得他过于冷情,现在夏桉却觉得刚刚好。 起码不用费心思去揣摩他在想什么。 而令夏桉意外的是,这群人的后面,竟然跟着福王世子萧达。 这萧达她可从没有与之有过任何交集,八成是萧凌和朱玄凤将他一并带来的。 宁舫天将诸位贵客一一请着入了座,在回身要继续招待进来的宾客时,转眸间,脚底却仿若钉了钉子,一时挪不开步。 夏桉朝着萧达福身施了礼,让宁舫天请世子入座。 宁舫天没有动静。 她朝宁舫天看去,发现他不知为何,站在原地看着萧达有些愣神。 眼里漫出了一股幽沉和意外。 萧达似乎也没有急着往里走,就这么与他意味深长地对视。 夏桉从未问过宁舫天,过去是谁将他害得那样惨。 但他隐隐觉得一定是个狠角色。 而他此时的神色,别人可能读不懂,她确是读得懂。 原来那个人,是萧达。 夏桉赶忙恭敬上前,亲自朝着萧达伸手道:“感谢世子今日能来小店捧场,请这边上座。”然后挡在了宁舫天身前,将萧达请到了桌边坐下。 宁舫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回过身,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招待其他宾客。 大家进了客栈后,也没有都直接坐下。蔡护儿带着杜文襄四处转悠,跟他介绍客栈的装修细节。 客栈筹备的时候,她曾陪着夏桉来过,对这里十分熟悉。 花花草草,还有家具摆放的寓意,她都一清二楚。 她兴致勃勃地跟杜文襄讲解着。 她讲得生动,杜文襄听着也投入,在外人看来,俨然一对令人艳羡的有情人。 一楼的柜台边,蔡护儿正对着一个高高的盆景,对杜文襄说着那盆景摆在那里,风水是如何地好,如何地招财。 夏桉正要到柜里取东西,路过他们,道:“杜大哥,你别听她说得那么玄乎,这盆景是她送的,摆放的地方也是她亲选的,她自然是要夸到天上去。” 蔡护儿道:“我问过我们府里懂风水的那个花匠,他指导我选的地方,绝对不会错。等着瞧吧,你这间店必定大火。” 夏桉笑笑:“好好好,这间铺子若是火了,我给你一笔分红,可以了吧?” 蔡护儿骄傲地勾唇:“这还差不多。杜大哥,到时候我拿着分红,请你吃酒。” 杜文襄点头:“行,我等着。” 夏桉撇撇嘴:“你们俩个还在我面前秀上了,桌上就有现成的好酒,你们现在就可以喝啊。” 蔡护儿道:“再等等,我还没有跟杜大哥介绍完呢。” 说着,便又带着他上了二楼。 夏桉看着二人上楼的背影,笑了笑,回过身时,见盛枷不知何时站到了柜旁。 () 第653章 要不要我帮你做个媒? 盛枷抬眼,扫了眼并肩朝着楼上走去的蔡护儿和杜文襄。 “这二人,是你的成果吧?” 夏桉心想,今日他是客,务必笑脸相迎。 “回大人,臣女可不敢贪功,他们二人是情投意合,‘私定终身’。” 盛枷自然是不信她说的:“从大公主和拓拔昀,再到欧阳和陆平衍,这回又是他们二人,看来你最好的,是牵线做媒。” 夏桉微笑了一下:“经大人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有些做红娘的天分。” 她承认,这几对确是都是她的杰作。 有佳偶天成,有天作之合,有共度难关。每一对都有他们的自己故事。 盛枷戏谑地勾勾右唇角:“又岂知你不是在乱点鸳鸯?” 夏桉觉得心口噎了噎。 她走到柜上,低头取了一瓶酒。 眨了眨眸子,抬眼间,眼里的笑意冷却了几分:“不管是乱点鸳鸯,还是良缘一段,在我眼里,我和大人这样的人,总归是不会点到一起的。” 盛枷眼色凝了凝。 “大人年岁也不小了,没有考虑过成家吗?要不要我也帮你做个媒?” 盛枷眼里似冰块般有了裂纹。 夏桉挑眉,眼里闪着锋利的光,盯着盛枷那张明显阴了几分的脸:“怎么,你不信任我?我可是很有选人眼光的。不管是大公主和拓拔皇子,还是欧阳跟陆将军,哪一对不是天赐良缘?” 盛枷再次感受到,夏桉在他们中间竖起的屏障。 这屏障将他挡在外头。他想踢碎,却也知道这并非有力气就能做到的事。 只能由着这屏障越竖越高,越来越坚硬。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这时,门口处传来一声含情脉脉的女子呼声:“表哥,你也在这?” 郑妍锦随着她的几个闺蜜,竟也来凑今日的热闹了。 几个贵女随着郑妍锦规规矩矩齐声朝盛枷施礼:“盛大人。” 看着扑面而来的粉妆红颜,夏桉唇角放了放:“看来,大人是不用我来帮的。” 郑妍锦本对夏桉的铺子毫无兴趣,但听说她今日邀了很多友人过来,她就觉得,或许盛枷也会在。 果不其然,她刚不情不愿地随着几个贵女走进铺子,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表哥。 她甚至在年节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过他。 她有些激动地朝着盛枷走去,朝他淑然地福了福身。 “表哥,好久不见。过年的时候去府里找过你的,却听说你一直在忙,并没有回府,表妹一直都很惦念你。” 夏桉站在柜边,甚觉自己此时在这里有些多余。 她不声不响端着酒瓶朝着另一边走开了。 盛枷对郑妍锦道:“没事不必找我。” “表妹也知道,表哥向来以公事为重。可你,过年的时候总要给自己喘口气,国公夫人其实很挂念你。在我面前说了很多次怕你累坏了。” 盛枷面无表情看了郑妍锦一眼,没有说话,抬步朝着一楼里侧走去。 郑妍锦立刻跟住他:“表哥,我话你听到了吗?你坐哪里?今日好不容易遇上,表妹请你吃酒吧,我们兄妹二人很久没有在一起用膳了。” 盛枷并没有理她,走到最里面的那一桌,在萧凌的旁边坐了下来。 这一桌,坐的几乎都是世子。 萧凌见郑妍锦跟过来,面色很是失落,笑道:“要不,郑姑娘与我们同坐?” 这里哪是她能坐的,郑妍锦瘪瘪唇角,留恋地看了盛枷一眼,有些尴尬道:“不了,世子慢用。” - 夏桉将取来的酒,拿过来递给欧阳工从霜。 “这一瓶,你带回去给你祖父尝尝,这个是尹老翁亲自酿的,口味格外纯正。” 欧阳从霜笑笑:“多谢,我祖父最近一直都喝你们的酒。” 夏桉朝着郑妍锦望去:“那郑姑娘,也算是盛枷的亲表妹了,怎么他对人家爱搭不理的?” “我听母亲曾说,盛府的事情好像还挺复杂的。盛枷如今不仅不回盛府,就连政府也几乎没有往来,对郑妍锦这个态度也正常。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隐情,外人也无从知晓。不过,我反正是觉得盛枷骨子里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大概他有自己理由。” 夏桉偏头想了想:“也是。” 欧阳从霜道:“你母亲的事情,前段时间传的还挺夸张的。你没事吧?” 夏桉道:“我没事。她这些年,背着父亲做了很多过分的事。走到今天这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我不同情,也不心疼。” 欧阳从霜轻笑了一声:“看来,他们母子都是半斤八两。” 欧阳从霜至今都记得夏舒纬的虚伪和无耻。 “对了,作为兄长,他今日没来给你捧场?” “人家现在不是有要务在身吗?很快就要跟三殿下去秦州做大事去了。” 欧阳从霜撅了下嘴:“这种人千万不要小人得志,否则将来必成祸害。” 夏桉认可地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欧阳从霜挑眉看看她:“你知道我为何特别喜欢跟你做朋友吗?” “为何?” “我们俩骂人总是能骂到一起去。” 夏桉笑:“是啊,这多难得。那你知道我为何愿意和你做好朋友吗?” “为何?” “你和我一样,外表看着温顺娴静,其实内心根本就不老实。” 欧阳从霜也笑:“认同!” - 这时,客栈门口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一辆装裱华丽的马车缓缓停下。 着一身华服的赵幽从马车上牛气冲天地走了下来,然后命人从车上抬下来一个蒙着红布的东西。 见了赵幽,夏桉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并没有像迎接其他宾客那样到门口迎接。 赵幽神气地自己迈进了铺子。 “抬进来。” 后面的下人将东西抬进门槛。 赵幽一脸温柔的朝着夏桉道:“妻妹,姐夫听说你今日客栈开业,特地过来为你捧场。” 夏桉眼神清清冷冷:“姐夫那么忙,何必凑我这个热闹。” 赵幽毫不在意她的态度,一把撩开身后的红布,一个金蟾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姐夫送你的开业礼!姐夫祝你生意红火、财源广进!” () 第654章 当众道歉 夏桉眼神依然冷冷的。 “姐夫这礼太重了,妻妹受不起。且今日快店的宾客,都是赏脸来为我捧场的,我不收礼物。” 赵幽不屑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与妻妹,可是一家人。” 夏桉道:“那是过去了,二姐姐已不在,世子不必如此客套。” 她走过去,拾起红布,将金蟾重新蒙上:“所以,这礼,世子还是拿回去吧。” 赵幽也不急。 他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夏桉心里还有气。 她这般反应也正常。 他笑了笑,压低嗓音,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还在跟姐夫赌气呢吧?姐夫今日其实就是来给你赔罪的。上一次,是我做的不多,我是受了你母亲的摆布,才做了混账事。是你那母亲太能坑人了。姐夫错了,你就原谅姐夫这一次吧。姐夫以后绝对不会再那样冒犯你了。” 夏桉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阵阵反胃。 她道:“你这是道歉吗?你上次在画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只差一步就是你的人了。如今既然是道歉,是不是也应该当着众人的面道歉?” 赵幽眉头蹙了蹙。 “当着众人的面?” “不然,我怎知你会不会重蹈覆辙,下一次还要故技重施?” 二人四目相对,夏桉目光锐利,赵幽知道,这丫头就是个不好惹的。若想最终取得她的芳心,首先就得让他放下对自己的芥蒂。 赵幽目光一寸寸软了下来。 谁让自己就看上她这个小性情呢。 他脸上伪装出一副真诚的模样,眉毛挺立,做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好,姐夫今日就当众向你道歉。” 说着,他朝着一楼坐着的各位宾客,有些不自然地道:“我赵幽,此前受奸人蛊惑,差一点通过下作手段,伤害了妻妹。今日,我为那日对她的失礼郑重赔罪,妻妹,对不起!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差点伤害了你。我赵幽今日当众发誓,日后绝不会再对妻妹行不轨之举,若有下次,天打雷劈!” 大多宾客都嫌弃地看着赵幽。 赵幽什么德行,懂得都懂。 只不过,这人向来跋扈无礼,也蛮横惯了,还从没见他有自醒的时候。今日能当众跟夏桉道歉,倒是稀奇。 有人起哄道:“知错就改,世子不错啊。” 夏桉其实并不稀罕他的道歉,但看他当众承认错误的样子,这感觉不错。 虽然,他根本不可能真心认错。 赵幽将金蟾又撩开:“妻妹,看在我真心实意跟你道歉的份上,你就将这金蟾收了吧。你就摆在那柜上,保证能给你招财进宝。姐夫这也是为了给你撑场子不是?” 这金蟾一看就价值不菲,不要也是便宜了他这个畜生。 大不了拿来,送给需要银钱的人。 “行,那就留下吧。” 赵幽目光柔和地看向夏桉,低低与她道:“往后,我会光明正大的追求妻妹,直到取得你的芳心为止。” 夏桉狠狠咬了咬牙根,此时她已经想好了将这金蟾送给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夏桉看着门外那个华贵的马车,又见赵幽今日这财大气粗的模样。 他哪来的钱财? - 客栈的招牌酒品,还是清风醉。 今日来客的数量超出了夏桉的预期。 比如一些从未有过交集的贵人们来了,从前对她不甚友好的贵女们也来了。 好在宁舫天行事比较稳重,如此大的排场,他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只是夏桉看的出,他总是故意回避着萧达,萧达与朱玄凤坐在一起,看向宁舫天的目光也总是带着丝审视。 萧达做为大乾王世子,地位尊贵。 福王爱财,大乾建朝之初,璟隆帝分了他诸多的产业。 这些产业大多都是由萧达在打理。 萧达此人,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很是贵气的感觉,与萧易瑾的舒朗风流之相不同,他的贵气,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他甚少参加各种集会。 在一众皇子世子中显得有些神秘。 然,有时候人不可貌相。 夏桉记得上一世,福王谋反失败以后,这个萧达被查出了诸多的恶劣行径。 顶着王世子的头衔,私下里,他可谓将手里的威严和权利用到了极致,贪赃枉法、劫虏欺诈,恶贯满盈。 恰在此时,萧达也朝着夏桉看了过来。 明明是寻常的一瞥,夏桉却感觉他的目光有些像蛇,给人一种阴冷湿滑之感。 很不适。 她假装没有发现他的视线,转而看向了别处。 萧达今日是因为宁舫天而来的。 宁舫天从大狱里被扔出来,重获新生的事情,他早就听闻过。 这人是他从江州带回来的,颇有经商头脑。 此前帮他赚了颇多的银两,他一向很赏识他。 私下里,二人也有很多共同话题,算是知己。 然,此前自己在账面上弄出了个不小的窟窿,填补不上,那是福王需要急用的一笔钱财。 无奈,他只能将罪责推到他身上,让他替自己背下这口锅。 那天他去牢里,见他被严刑逼供,身上有多处致命伤,看着是活不了了。 他最后心软了一次,让他好歹不要死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便让人将他丢在了大街上。 不曾想,他竟是被人救下,还好好地活了下来。 不仅如此,还活得越发有模有样,帮着这个夏府的庶女,将生意做得越发令人瞩目。 至于这个夏府的三姑娘,也颇有些意思。 最近一年总能听到关于她的传言。 他也起了好奇心,今日一同过来看一看。 他目光滑过夏桉温婉清丽的侧颜。 确不是个俗气的姑娘,身上有一股劲儿,是个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人。 这时,他见宁舫天去后屋,缓缓起身,跟了过去。 () 第655章 一言作数 宁舫天想要回后厨看看,刚刚顺着后门出去,却被一个声音喊住。 “宁兄。” 宁舫天整个人瞬间僵住。 感觉后背袭来一股凉气。 “我们聊聊吧。” 宁舫天想说没什么好聊的,但此时毕竟是福王世子,既然他今日出现在了这里,与他见了面,这场对话是免不了的。 宁舫天没有进后厨,而是一直朝着后门走去。 后门的街巷上,宁舫天平声开口:“世子找宁某,想聊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看到你如今这般好好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其实觉得很高兴。你还活着,这很好。” 宁舫天面无表情:“不,世子,我已经死过了。你也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萧达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可是宁兄,在那般状况下,我不能让父王认为是我的错。我那几个兄弟,你是知道的,各个都觊觎我的世子之位,天天盘算着从我手里夺回权利。我不能让他们得逞,所以,我只能忍痛让你顶罪。” 好一句轻飘飘的让你顶罪,说是顶罪,跟要他的命有何区别。 敢做不敢当,却拿当替死鬼。 现在自身利益面前,他们的情谊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宁舫天自江州认识萧达开始,曾一度以为,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中的伯乐。萧达懂得欣赏他的才干,对于他的经商思路和点子,他均是拍手叫绝,赞叹不已。 他们经常会畅聊到深夜。 所以那时当他得知萧达是福王世子,并请他来京城替他管理生意时,他毫不犹豫就跟他来了。 他也不负他的期望,确实为他赚了很多钱。 他和萧达是主仆,他们曾畅想着要联手创造一个商业帝国,做出举世瞩目的成就。 他们日日形影不离,把酒言欢,关系早已胜过主仆。 却没想到,只是一次小小的困难,他便将他推了出去,做了挡箭牌。 宁舫天在牢狱的那段日子,只觉得可笑。 可笑自己竟会将一个卑鄙小人当成了想要跟随一辈子的主子。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看向萧达,声音依然平静:“世子是主,我是仆,主人要仆顶罪,仆,没什么可说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心里最器重的人,还是你。” “我不过是一介平民,世子莫抬举。” “什么叫抬举。只要你点头,现在就可以跟我走。” 宁舫天突然那很想笑:“世子,我现在在这里很好,世子莫说笑了。” “那日我见你只剩最后一口气,才命人将你从大狱里放出。结果你就靠着这口气活了下来。冥冥之中,老天爷也想看我们重新来过。” “世子觉得我会是那种打一巴掌,再给颗枣就可以回头的人吗?” “你不回头,难道要一直为那个小庶女做事?你忘了我们曾经的商业理想了吗?你忘了你心里的抱负了吗?你的这些东西,只有本世子能与你一起实现。你在这里,不过是在蹉跎光阴。” 所谓理想,所谓抱负,那是从前宁舫天基于信任的基础上,起的念头。 如今想来,跟贪念没什么区别。 若是人与人之间没有背靠背的信任,这一切不过是妄念。 “世子,我说过,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如今的命,是夏三姑娘给的。夏三姑娘或许没有雄大的抱负和野心,但他给了我足够的体面和信任。宁某不才,已然不想做什么商业翘楚。只想安心在姑娘手底下做事,回报她的恩情。” 萧达眉眼沉着,须臾,淡声道:“我知道你一时间转不过弯,没关系,我不急。你可以好好想想,想明白了,随时来找我。” 宁舫天颔首:“世子莫等了,这便是宁某最后的答复,一言作数。” 萧达目光幽深地剜了他一眼,垂眸转过身,回到了客栈里。 - 宁舫天留在后街,在墙边修整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了客栈里。 夏桉见他和萧达相继从后门处回来,大概猜出了大概。 出于礼貌,她端着酒杯,走向世子们坐的这一桌,大方道:“今日,清风醉开业,感谢各位能来捧场,臣女不胜荣幸。这杯酒,我敬各位贵人。” 赵幽率先回道:“妻妹何必如此客气,你的生意,姐夫必当第一个为你捧场,你一个女子,怎好喝酒,这杯酒,姐夫替你喝。” 说着,便要抬手去抢夏桉手里的酒酒杯。 夏桉确是移动脚步,躲过了他。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坐在一旁的盛枷,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萧凌和朱玄凤一起举杯:“还是那句话,生意兴隆。” “财源广进!” 杜文襄也道:“恭祝清风醉客栈一炮打响。” 另有两个贵公子也举杯朝她庆贺。 萧达最后一个举杯:“夏三姑娘,初次相见,幸会。” 夏桉举杯抬手朝他示意:“感谢世子今日莅临小店。” 说着,与众人一起干杯。 萧达放下酒杯,声音听不出情绪:“夏三姑娘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将生意做得如此风生水起,令人刮目相看。” 夏桉回他道:“臣女是运气好,得遇一个经商有道的大掌柜。世子见笑了。” 萧达不动声色地抽了下嘴角,没有再说话。 赵幽难得能和萧达坐到一张桌上用膳,他现在已经将萧达视为自己的目标。 京中如此多的世族勋贵,只有此人,最会玩。 玩得潇洒又高级。 他起身,将酒杯满上,对萧达道:“世子,赵某钦佩世子已久,今日有幸能与世子一起喝酒,赵某敬你一杯。” 夏桉微微侧眸,看着赵幽谄媚地对萧达笑。 萧达应付般轻抬了下杯子,算是对他的回应。 赵幽一仰头,将杯中酒干了,随即将空酒杯向萧达爽快示意。 萧达不紧不慢地轻抿了一口酒,朝他道:“坐吧。” 赵幽显然意犹未尽:“改日,赵某单独请世子喝酒。” 萧达淡然勾了勾唇,显然并不感兴趣。 夏桉眸底幽深地扫了赵幽一眼,转身朝着另一桌走去。 - 郑妍锦原本只追着盛枷来的,结果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她一下子没了兴致,坐在那里闷闷不乐。 夏桉过来跟她们敬酒时,她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夏桉觉得郑妍锦很有意思,此前对自己似乎总是莫名有成见,今日来她的客栈捧场,却又看起来对她爱搭不理。 夏桉莫名想起一句话。 ——女人心,海底针。 () 第656章 要有足够的耐心 不过夏桉也懒得管她究竟是怎么想的,热情地跟大家敬了酒,并每人都送了一瓶招牌清风醉,做为她们今日捧场的谢礼。 喝过酒之后,一个贵女对大家道:“听说昭嘉郡主要回京了。” “我记得她去年去江州看她姐姐丹宁郡主,这也有小半年了吧?” “是啊,据说丹宁郡主这次会同她一同回京呢。” “丹宁郡主也要回来?呀,丹宁郡主幼时便去了江州,每年福王派人去接她,她都不肯回来,今年怎的突然要回来了?” “丹宁郡主快满十八岁,说是福王与她有过约定,她的十八岁生辰,必要在京城为她操办。” “怪不得,那京中又要热闹一场了。”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幼时我随父亲去宫里,还被丹宁公主戏弄了一次。那日,她将我骗进一个衣柜里,还把我锁在了里面,害得我傍晚才被人找到。至今我心里都留有阴影。” “那都是几时的事了,不过是郡主幼时顽劣,爱戏弄人。如今丹宁郡主已经长大,想必早就已经长成了端庄的郡主,见了你,没准还会为当年戏弄你的事说声抱歉呢。” “那到也是,显得我小肚鸡肠了。那些不过都是小时候的糗事罢了。” 夏桉端着酒杯站在一旁,心想,怎么会? 此次回京的丹宁郡主,只会更加令人刮目相看。 她回眸瞥了赵幽一眼,然后端着酒杯继续朝下一桌走去。 午时过后,宾客逐渐散去。 对于开业第一天的客栈来说,今日来客阵容堪称豪华。 宁舫天不错过任何宣传的契机,立即便派人将今日客栈的排面散布出去。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宣传噱头。 今日开业的盛景,够他们后面对外招揽客人用上好一阵子了。 宁舫天看起来已经不受萧达的影响,他安排好事情,指着赵幽送来的那只金蟾,问夏桉:“姑娘,这个要如何处理?” 他知道,夏桉断不会真的将这个放在店里摆着招财。 夏桉想了想:“先炼成金元宝吧。” 宁舫天点头。 这主意不错。 夏桉对着门旁的双鹤道:“赵幽最近行踪如何?” 双鹤道:“他此前出城了三天,盯梢的弟兄一时没有防备,跟到城外跟丢了。没能知道他这三日具体去了哪。不过,他昨日是与魏浮生一同回来的,明显心情不错。回来后,就去莳花楼挥霍去了,出手很是大方,” 夏桉轻呢:“出城三日?” 双鹤道:“这次我提前做了防备,他若下次再出城,定能跟到他的去处。” 夏桉点头:“务必跟紧他。” 转眸间,他想起赵幽今日对萧达的谄媚模样。 这三日他定是去弄银子去了,且绝对不会是好来路的银子。 - 赵幽说要光明正大追求夏桉,果然第二日便开始行动。 前日他捞来的那只金蟾,显然没能打动夏桉的心。如今,绛华院已经修建完毕,按照赵幽的意思,基本是按原貌恢复。 赵幽喜欢出去鬼混,对于自己的院子却有一些执念。 他喜欢熟悉的房子,熟悉的格局,这令他内心舒适,有安全感。 自然,那些妾室美人们也都重新搬了回来。 整个绛华院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没了碍眼的夏媛,赵幽还觉得处处都顺眼了几分。 他懒洋洋躺在主屋榻上,心想,如今这绛华院,就差一个心仪的世子妃了。 他单手扶额,想起夏桉琴技超绝,如此,她定是十分喜欢古琴。 那他便买一架好琴,送予她,定能令她高兴。 他从榻上弹坐起来,从门外喊道:“小贾。” - 赵幽来到清风醉时,恰巧今日珠玑也在。 她过来找过夏桉喝茶。 下人禀报赵幽来了,夏桉便领着珠玑一起下了楼。 赵幽看着珠玑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夏桉下了楼,目光清冷地看着赵幽:“赵世子找我有事?” 他立刻将视线全都聚焦在夏桉身上,脸上写满了倾慕和心动。 他朝着小贾一摆手,小贾手扶一个长条黑木箱子走上前来。 赵幽将箱子盖打开,里面躺着一架看似价值不菲的古琴。 他对着夏桉道:“姐夫知道你喜欢弹琴,所以特地寻了架做工精良的古琴送给你。” 夏桉这时发现,兵器库出事时,赵幽为了偿还萧易瑾的兵器钱当掉的那枚玉佩,此时又挂在了他的腰间。 她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琴。 平声道:“可是,我并不喜欢弹琴。” 她的琴技是小娘教地。 琴技只能算平平常常。 那时之所以会在朝会上一鸣惊人,是因为前世珠玑对她的耳濡目染。 可她本身对弹琴其实没有什么偏好。 赵幽纳闷:“不喜欢?我明明记得你之前很会弹啊。朝会上,多威风,惊艳四座啊!” 夏桉侧眸看了眼珠玑,只见珠玑目光新奇地落在那个古琴上面。 夏桉想了想,勾唇笑笑,道:“既然是世子送的,那我就收下了。” 赵幽面上一喜:“我就知道妻妹会喜欢。” 说着,将古琴盖子一合,递给了夏桉。 夏桉收下后,直接将木盒子递到了珠玑的手上。 珠玑手里一沉,怔怔掂了掂分量。 赵幽还想多待一会儿,夏桉直接道:“我送送世子。” 说着,便朝着大门走去。 赵幽噎了噎,虽不情愿,但还是忍下了心里的不适。 心想,不能操之过急。 不能操之过急。 对待夏桉要有足够的耐心。 他在夏桉的恭送下,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酒馆。 待赵幽走后,珠玑对夏桉道:“姑娘,虽说这琴是好琴,但赵世子送你的东西,定然目的不纯,你真的要收下?” () 第657章 丹宁郡主进京 夏桉问珠玑:“这琴真的好?” 珠玑道:“琴身是梧桐木与梓木结合,线条优雅流畅,上面花纹雕刻也分外精致,我刚碰了一下,琴音也别具韵味,是把好琴。” 夏桉自然是不需要什么琴。 但刚刚那一瞬,她想起来前世赵幽曾毁掉珠玑好几把心爱的琴。 夏桉对珠玑道:“这把琴,就送给你了。” 这是赵幽应该付出的。 珠玑眸光一闪:“送我?那这人情,你岂不是要记着赵幽?” 人情? 夏桉转过身,边朝里面走边轻笑:“放心吧,他的人情,我不需要还。” 珠玑没太明白夏桉的意思。 担忧道:“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少与他有牵扯,他实在太恶劣了。” 夏桉道:“听我的,这琴你就安心收下。至于我和他,你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夏桉此前一直没真正动赵幽,是因为要利用他搞定夏媛和魏氏。 现在,他已经没价值了。 也该将他往地狱的门口送一送了。 这个畜生前世今生造下的累累恶业,也到了该偿还的时候。 珠玑明白夏桉主意正,也看得出她心里的成竹。 遂便没有客气,暂且收下了古琴。 “就想放我这里存几天,若是日后他用此事为难你,这琴还他便是。” - 暮霭沉沉,天边的火烧云如金缕般肆意铺展。 上京城南门外,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沿着蜿蜒的官道缓缓前行,马蹄声、车轮声交织在一起,打破傍晚的宁静。 宽大的马车内,一身着拖地烟紫色罗裙的女子,手持一面白色团扇,面色有些厌烦地看着匍匐在她脚边的清瘦男子。 男子身着一身白衣,脸色煞白、骨瘦如柴,双唇干瘪起皮,嘴角还挂着不知何时留下的血痕。 细看之下,会发现,他双足已不能动,如两个摆件一样撇在脚踝外,双手也使不上力,靠着手腕支撑着地面。 车外护送的士兵道:“郡主,前面二里便是京城,天黑之前可以进城。” 女子微微挺了挺身子,声音轻柔:“听到了吗,我带着你进京了,你还说我不够疼你。” 男子微微张嘴想要发声,可是喉咙嘶哑,发出的声音不如蚊呐:“你杀了我,杀了我。” 女子用团扇遮住半边脸,嘴角溢出一抹娇艳又诡异的笑。 “死多简单啊,人在半死不活的时候,才最有趣。这一路上,幸亏有你陪着,不然,不知本郡主该多无聊,不过,”她朝着京城的方向望去。 眉眼不情不愿地皱了皱。 “毕竟是多年来第一次进京,带着个脏东西,总归是不太吉利。” 队伍浩浩荡荡靠近了城门,城门外的一处沟渠里,一身白衣男子,瞪着双眸,死不瞑目。 车上女子最后看了他一眼,合上轩窗。 “便就成全了你吧。” - 赵幽从夏桉这里得了几分好眼色,心里越发觉得振奋。 也越发觉得应该趁热打铁,再继续向她示好,以尽快取得她的芳心。 对了,她茶艺了得,好茶艺怎能少的了好茶具。 他那般惊艳的茶艺,需得配上这世上最好的茶具才行。 他又对小贾道:“走,去趟醉云楼。” “世子想喝茶?” “喝什么茶,去弄套茶具给我妻妹。醉云楼是京中最大的茶楼,没有人比醉云楼的老板还懂茶,我记得,他之前说自己珍藏了一套绝好的茶具,我去弄来。” 小贾瞬间就明白赵幽的心思。 “世子,还是算了吧,我见那夏三姑娘对你根本就不诚心,此女子鬼主意多,你不要被她蒙骗了。” 赵幽不耐烦:“那些听话老实的女子鬼点子少,那也得能入得了本世子的眼。你以为我喜欢她什么,喜欢的就是她的不落俗套。她若是毫无要求,一口就应了我,我还觉得没意思呢,便是这样,才有征服之感。” “可她最后还是不答应你怎麽办?你不是白白花费这么多心思?” 赵幽对此却极为乐观:“她怎么可能最后不答应我?只要本世子心够诚,就一定能够打动她。她再厉害,不也就是一介女流。我就不信,她还能遇到比我对她还中意的男子。别费话了,本世子现在正在兴头上,你少给我扫兴。” 小贾无奈,只能陪着赵幽去了醉云楼。 - 翌日一早,赵幽便堵在了夏府的门口,见夏桉出府,立刻热切地走上前来。 “妻妹。” 夏桉见了他,在大门前停住了脚步。 她料到他今日可能还会来。 赵幽立刻让小贾上前一步。 小贾手里端了托盘,上面摆着一整套千峰翠瓷茶具。 此茶具釉色独特,如宁静的湖水般温润,呈现出一种青绿色,遂命名千峰翠。这种茶具多为皇家使用,民间难得一见。 这都能让赵幽弄来。 她心中冷哼。 看来赵幽还真是对她颇为花费心思。 这次是真的想要好好地来追求她,想要靠正经手段取得她的芳心。 “妻妹,姐夫知道你喜茶,所以特意为你寻来了这套细腻的茶具。”他靠近了夏桉几分,声音宠溺,“姐夫觉得,只有此等茶具才配得上你惊艳的茶艺。怎么样,你喜欢吗?” 夏桉躲开他的目光,径直走到了小贾面前,目光悠然盯着那茶具。 微微扯动了嘴角。 “喜欢。” 喜鹊跟在夏桉身后,心里登时纳闷极了。 依姑娘的性子,此时此刻该是对赵幽和这茶具无视,直接走开才对。 姑娘这是怎么了,从前姑娘对赵幽的厌恶,即便在他的面前都从不遮掩。若说除了魏氏和夏媛,姑娘在这世上最厌恶谁,那非赵幽莫属。 她上前拉了拉夏桉的胳膊。 “姑娘?” 夏桉没有回应她。 赵幽听到夏桉说喜欢,心里则立刻激动地蒸腾起一团火。 () 第658章 十一本话本子 脸上浮现出得逞的笑:“妻妹能喜欢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辜负姐夫的心意。姐夫告诉你,这世上任何东西,只要你想要,姐夫都会替你寻来。姐夫会满足你所有的心愿。” 他得趁机好好表表自己的诚心。 夏桉回眸看他:“你说的是真的?” 赵幽言之凿凿:“姐夫对你,绝无半点虚言。” 夏桉目光浅淡地回眸:“那我丫鬟想要的东西,世子也愿意帮我寻来吗?” 赵幽愣了一下,目光嫌弃地看向了喜鹊。 “丫鬟?” 夏桉轻笑一声:“算了,是我要求太高了。” 赵幽知道夏桉跟自己贴身婢子关系非同一般。一个破婢子,在他眼里屁都不是,但夏桉眼里,或许就是姐妹一样。 她们这些小女子之间就好搞这种无聊的亲密关系。 他这辈都不屑于为一个婢子废什么力。 不过。 要想得到夏桉的心,自然还得满足她的想法。 赵幽忍下心里地抵触。 罢了,谁让他看上的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呢? 他赶忙道:“不不不,我怎么会嫌弃妻妹要求高?姐夫最怕的是你要求太少,姐夫无法聊表心意啊。那,你的丫鬟想要什么?” “她想要十一本最新的话本子。” 赵幽愣了愣。 怎么还有零有整? 喜鹊十分不解地用目光跟夏桉说话。 姑娘我没想要,想要我可以自己买,我不稀罕他给我买。 赵幽凤眼立着,爽快地点头:“行!包在我身上,那妻妹你呢?你可还有想要的东西。” 夏桉垂眸,假装认真思索:“我再想想。” - 喜鹊捧着那套千峰翠瓷茶具,坐在马车里头,嘟着嘴问夏桉:“姑娘,那赵世子就是个大坏蛋,你忘了他都做过什么坏事了?你为何要收下他送的茶具啊?” 夏桉伸手从托盘里拾起一个茶杯,眸底含着股嘲讽。 “这是他欠我的。” 从前在绛华院,她零零碎碎被他砸毁的茶具,又岂止一套两套。 喜鹊怔然看了眼手里的茶具。 而后又抬头:“即便他欠你的,那收下这个就好,可姑娘为何让她给我买话本?奴婢才不稀罕他给我买的话本。奴婢自己有银子,可以自己买。” 前世喜鹊就喜欢花本,进侯府后,她先后用自己的月例买了十一本,可全部被赵幽撕了。 后来她们终于意识到,在绛华院,是不能过上正常的日子的。 连自身都难以保住,更遑论什么喜好。 自此,喜鹊再也没有买过话本,也没有在看过话本。 直到最后,她被赵幽打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夏桉道:“你早晨不是还说,书嗣今天会上新的话本。这次不仅让他给你买,还要让他明日亲自送到你手上。” 喜鹊感觉很惊悚:“我才不要,想想都膈应得慌。” 夏桉道:“不用怕。他现在对你家姑娘我如此的谄媚,又岂敢得罪你。你就端起我夏桉婢女应有的架子,大大方方从他手里接下话本。我保证他不敢对你凶半分。” 喜鹊眉头动了动。 “那也不对啊,姑娘,你又不会接受他的心意。我们如今收了他的东西,万一有一天他知道你只是想要东西,却不接受他的心意,到那时该怎么办?岂不还是要还回去?” “还?” 夏桉忍不住笑了一下。 “只有我嫌他补偿少的份,岂有他朝我追回的份。他的债,又岂是这一星半点的东西能还清的。” 喜鹊又懵了一下:“姑娘,奴婢愚钝,你,你能不能说清楚些?” 夏桉收回神思,抿了抿唇,微微偏了下头,道:“你就这样想吧,他府里的婢子被他打到死的肯定也不止一个两个,如今既然是他愿意献殷勤出来,我们就当是替那些受苦的女子们收债了。” 喜鹊依然懵:“还能,还能这么想问题吗?” 夏桉朝她肯定地眨了下眸子,道:“肯定能。” 喜鹊握着茶具的手紧张地紧了紧,然后舒了口气,自我安慰道:“嗯,姑娘从前交代奴婢的事情,都没有错的。所以即便这件事奴婢还是不能够理解,但我相信,姑娘这次也绝对不会错。行,我明天我就大大方方收下他给我买的话本。就当是讨债!” 夏桉拍拍她的肩膀:“这就对了!” “我们不如想想,还可以如何坑这个坏蛋。反正他现在对我言听计从,我们不妨下手狠一些。” - 次日,喜鹊从赵幽手里接下他答应为自己买的整整十一本话本时,心里既有些排斥,又莫名觉得爽。 真没想到,一向只知道虐打女人、恶名远扬的赵世子,有一天竟然会给自己这样一个婢子买新鲜出炉的话本,还亲自送到了大门口。 她心里百感交集。 也不知他们府上是不是也有爱看话本的女子,她们珍爱的话本会不会曾经被赵幽捣毁过。 若是有,姐妹们,我就当是替你们收账了。 赵幽将话本给了她以后,道:“你家姑娘呢?” 喜鹊大声回道:“我家姑娘在陪老夫人喝茶,不便见世子。” 赵幽显然有些失望。 “那陪完了你家老夫人喝茶呢?” “陪完了老夫人喝茶,还得陪苏姨娘刺绣。” 赵幽耐着性子:“那陪完了苏姨娘刺绣呢?” “陪完了苏姨娘刺绣,就该回院里教我医术了。” 赵幽眸子一凛,声音狠厉了几分:“你耍我呢吧?” 喜鹊本能地生出了一丝胆怯,不过她瞬间又想起夏桉的话。 对,我是姑娘的丫鬟,面对他,我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声音甚至比赵幽还高了几分。 “世子是对我将姑娘要做的事有质疑?还是说,你对我嫁姑娘的安排不满?” 赵幽喉咙一紧。 死丫头还挺有那股子劲儿。 果然是夏桉调教出来的婢子,随了主子,一张嘴很会噎人。 他瞬间收敛了脾气,使劲挤出一抹和气的笑,道:“怎么会?我怎么会对妻妹质疑和不满,她做什么都是对的,怎么安排,那也都是有道理。我支持,我都支持。” 喜鹊微微扬了扬头,嘴角浮起一丝得胜的喜悦,心道这还差不多。 赵幽在门口站了须臾,道:“你是,叫喜鹊是吧?” “对,我是喜鹊。” 赵幽拧眉想了想,狭长的凤眸瞪圆了些:“诶,你应该最了解你家姑娘,你跟我说说,本世子做什么事,可以尽快打动她?” () 第659章 寒夜捕鱼 喜鹊站在台阶上笑笑:“世子是想通过我打探我家姑娘的心思?那我怎么可能轻易告诉你。我可不能背叛姑娘。” 赵幽道:“这怎么能叫背叛?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想让你家姑娘高兴。况且,”他从袖口中,掏出来一个银元宝,“你家姑娘高兴,你们也好做事不是?” 说着,将银元宝一把丢给了喜鹊。 赵幽是有点心急。 他总觉的如此一样一样送东西,虽说夏桉都收下了,也有了接纳他的意味,可总觉得不疼不痒的,回响太小。 究其原因,一定是没有真正的打动她。 这婢子是夏桉身边最近的人,一定是最了解夏桉的人,撬开她的嘴,肯定是管用。 喜鹊接下银元宝,手心里一沉,唇角带了一丝笑。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改口,而是目光继续直直盯着赵幽的袖口:“我总不能就因为一个银元宝,就将我家姑娘给卖了吧?这一个银元宝,对我来说可不管用呢。” 赵幽和小贾都看出来了,她这是贪心不足啊。 小贾厉色道:“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家世子已经够给你脸了,否则,你现在已经被打得跪地求饶了。” 喜鹊状似受了惊吓:“打我?我现在就进去找我家姑娘。” 赵幽赶忙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别别。你别急别急,他胡说八道呢,本世子为人磊落,怎会说打你就打你?” 他回眸朝小贾喝道:“赶紧跟喜鹊姑娘道歉。” 小贾沉着脸。 “世子她……” “我让你道歉!” 小贾咬了咬牙:“对不起!” 赵幽赶忙哄喜鹊道:“别动不动就找你家姑娘告状,”他从袖中又掏出一个银元宝来,再次塞到了喜鹊的手上,“本世子,是不会亏待你的。” 喜鹊手上又一沉,心想这回坑得够本了。 姑娘说了,不见银子,不能跟他多说。 银子给得不够,也不能多说。 必得是给到她心满意足才行。 她的目的是和琥珀一人一半,一个银元宝拿回去怎么分? 现下,她一手握着一个银元宝,脸上立刻和颜悦色起来。 她对着赵幽,假装眨着眸子思考:“世子也知道,我家姑娘长了颗玲珑心,非寻常人事所能打动。世子想尽快打动姑娘,其实是很难的,不过,也不是毫无希望?” 赵幽催道: “快说说?” 喜鹊抿抿唇:“只不过,这件事可能有点难?” “本世子不怕难,你尽管讲。” 喜鹊道:“我家姑娘那日在酒馆,听到了一个很感人的事情。一位娘子早晨喜欢吃白鱼刺身,一位公子为了让心爱的姑娘在冬日的早晨,吃上最新鲜的白鱼肉,独自深夜划船进了淮河深处,在河里捕捞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将一条活蹦乱跳的白鱼送给了那位姑娘的面前。当时我家姑娘听了这件事,感动地眼睛都红了。当时她说,也不知那只白鱼刺身,是个什么味道。” 赵幽拧拧眉:“淮河里的白鱼?” 喜鹊点头:“是的,还得是夜里捕捞的。” 一旁的小贾听了,简直觉得不可理喻。 “你们不要太过分!” 喜鹊像是被惊吓了一下:“那世子当我没说。” 说着,转头便要进府。 赵幽赶忙对小贾道:“你闭嘴,”然后眼睛里迸发出激动的光,“我喜欢的女子,心思果然是非同一般。原来令她感动的,是这等事。” 他迟疑了一瞬,然后下定决心道:“不就是冬日夜里最新鲜的鳕鱼吗?我去给妻妹捕。” 喜鹊冲他揖了揖。 “世子,其实我也就是一说,世子如此高贵的身份,做这种事未免不太合适,世子还是要珍重。” 赵幽是从没有做过这等事,但他觉得,正是因为有难度,才会真正打动夏桉。 谁让他喜欢上如此特别的姑娘呢? “本世子已经决定,为妻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喜鹊道:“既然世子决定了,那你务必要亲手捕这鱼,然后将捕鱼的过程好好记着,到时候好说给姑娘听。要知道,比起鱼肉,姑娘或许更在意的是过程。” 赵幽邪魅一笑:“放心吧,待我将白鱼明早给她带来,保证让她能记着一辈子。” 说着,他凤眸里闪出坚定的光,转身上了马车。 - 白日里,赵幽做了一日的准备,从买鱼具,到挑选船只,再到研究捕鱼的办法。 一切准备就绪,他在夜里天黑之时,独自划了一条渔船,进了淮河。 原本小贾要与他一起,帮着他捕捞的,但被赵幽强烈拒绝了。 “你少给我添乱,我赵幽这次必须用真心实意打动她。” 小贾着实是十分的无奈。 “世子,你着了他的道了,那夏三姑娘心怀不轨,不是个善茬子,她定是在耍弄你的,你何必如此当真?” “滚,你再跟我废话,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然你跟本世子说说,这京中还有哪个女子值得我娶进府?” “世子想要什么女子,还找不到,何必为她如此周旋?” 赵幽越发觉得小贾烦人。 “你懂个屁!” 小贾劝不动,只能另租了一条船,跟着赵幽。 黑幕漆黑,早春的淮河里,寒冷程度不亚于寒冬。河边上时有阵阵寒风刮过,赵幽用力划着船,朝着淮河深处而去。 他活了这二十年,日日都是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就没有干过什么活计。 所以,单单是将这渔船划进河里,就已经用光了他大半的力气。 他停下来,迎着北风,重重喘了几口气,抛出铁锚,将渔船弄停。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扯起鱼网就朝着河里撒去。 他过去游湖玩乐时,常见渔民捕鱼。那些渔民就是这么干的。 虽然他撒得不够利落,但好歹也覆盖了一小片水域。 待渔网彻底下沉,过了一会儿,他便有些心急地开始收网。 收网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股沉沉的阻力,心里越发觉得激动。 感觉这捕鱼原来是件挺简单的事儿啊。 他用着力,一点一点将渔网拉出了水面,然后又费力拉到了船上,这时他才发现,什么啊,渔网居然网了一大坨烂水草。 () 第660章 “白鱼不难捕,但也得河里有才行?” 他吸了吸鼻子,扫兴地朝着那坨东西踢了一脚,然后将网里的东西,嫌弃地丢进了水里。 北风刺骨,河边潮湿的寒气透过身上的衣物,直往骨头里钻。 沾了河水的手,感觉冻得有些发疼。 他左右看看,到底鱼都在哪里? 这时,后面船上的小贾喊道:“世子,这边,这边有鱼群。” 赵幽闻言,赶忙拎着渔网调转到船后头,果然看到侧方水里有动静。 他连忙将手的渔网整理了一下,猛冲着鱼群洒了下去。 然,他毕竟是手生。 渔网落下去时,明显偏离了鱼群。 鱼群受了惊,立马一股脑朝着一旁逃开了。 小贾和几个护卫眼瞅着那渔网偏了,站在船头跟着着急。 一个护卫道:“世子,我幼时随我爹捕过鱼,要不我来帮你吧?” 另一个护卫也道:“是啊世子,您身子矜贵,怎能做这种活计?这鱼还是我们来替你捕吧?” 赵幽朝他们呵斥了一声:“都给我闭嘴。本世子一个人可以搞定。” 夏桉要吃的,是他亲手捕的鱼。这些人捕的鱼,哪配入美人的口? 真是岂有此理! 不就是一条白鱼吗?他就不信自己搞不定。 他不仅要给夏桉补一条,他要为她捕一筐。 小贾站在后面船头,见赵幽衣袍上已经染了水渍,脸也被风吹得发红。 他叹了口气。 世子是真的被那个鬼丫头给拿捏了。 真的是太气愤了。 赵幽将甩偏的网提了上来,果然,这一网下去,除了星星点点的水藻和小鱼小虾,几乎是一无所获。 赵幽又嫌弃地抖落了渔网里的东西。 嘟囔道:“妈的,这鱼都藏哪了?” 小贾四处看看。 “世子,刚刚鱼群走远了,我们再往南边划划看吧。” 赵幽倏地扔了手里的网,听了小贾的建议,继续朝前划船。 又行了大概一里的距离,赵幽感觉气温又下降了许多。 他打着寒颤,哆哆嗦嗦停下手上的动作,抛锚停船。 这一次,他没有再急着撒网,每次一撒一拖,也是很耗费力气的。 他这次在船四周来回巡视,仔细观察水里的动静。 - 云芷阁,夏桉沐浴过后,手里握着暖和的手炉,惬意地倚坐在软榻上看一本医书。 喜鹊坐在她对面,正对着一幅人体穴位图,熟练人身上的穴位。手里还握着根银针,不时地往自己的身上扎一扎。 琥珀则坐在圆桌旁,噼里啪啦练习打算盘。 整个屋子里充满了浓浓的学习氛围。 喜鹊将银针插到了手腕上,突然想到赵幽,想了想,感觉有一些后悔。 “姑娘,那白鱼也不是什么罕见的鱼,赵世子没准一网就网到了,那他也受不了什么大苦。这点子会不会有些便宜了他?早知道,我就应该说,那男子是亲自游进河里捉鱼的。以他现在的劲头,定是会照做,这样,好歹也能让他多受些苦头。” 夏桉从医书中抬眼:“你倒是越发地懂得如何坑人。不过,放心吧,这白鱼他今日即便捕上一夜,也未必能捉到。” “白鱼很难捕吗?” “白鱼不难捕,但也得河里有才行?” 喜鹊纳闷。 琥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白日里我听府里采买的人说,这两日白鱼的价格大涨,比从前多了三倍不止,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夏桉自是也知道这件事了。 白鱼虽是常见的鱼,但他们喜欢清澈透明的水。 一旦水不够清澈,它们就会走出,寻找更加适合生存的水域。 前几天,上流河域似乎有什么工程,将京城这一带的河水都给搅浑了。是以,淮河里现在很难捕捉到白鱼。 夏桉道:“是的,酒馆后厨这两天都买不到白鱼,他想捕到白鱼,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喜鹊恍然:“姑娘,原来你是故意选的白鱼啊。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让他去做那么简单的事。这下好了,他估计将渔网捕烂,也未必能捕到。不过,我还是觉得要是能让他落水就更过瘾了。” 夏桉勾勾唇:“他生来嚣张跋扈,更是没有做过什么苦差事,又不懂捕鱼技术,脾气又臭得像狗屎。落水嘛,估摸也不是什么难事。” - 此时此刻,赵幽已经又下了好几网,这几次,他并非全部都一无所获,还是捕上来了一些鱼。 有鲤鱼、有黑鱼、有鲶鱼,但并没有他想要的白鱼。 他很不服气,硕大的淮河,难不成所有的白鱼都跟他对着干,全都躲开他了? 此时,他已经冻得脸色通红,双唇发紫。 一双手一直被河水泡着,几乎都冰麻了。 小贾看出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 远远喊道:“世子,夜里寒气重,要不算了,我们回去吧!” 赵幽暴躁喝道:“我不回去,我就不信,我堂堂永定侯世子,居然捕不到一条白鱼?!” 他颤颤巍巍揉搓着双手,一双黑眸越发地狠厉,来回打量着周围的河面。 突然,他感觉船头的方向有动静,立刻拖着渔网奔了过去。 果然,他看到水面下似有鱼在游动。 折腾了半夜,他现在撒网已经有了些准头,这一网撒下去,不偏不倚,刚好撒在了该撒的位置上。 他心里一乐。 看吧,捕鱼也没有多难。 不多时,他觉得差不多该收网了,站在船头,扯着网线准备往上拉。 小贾朝他大喊。 “世子,你这样危险,你等等,我过去帮你收网。” 赵幽那肯听,他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这一网的成果。 他扯着网线开始快速收网,几下就感觉到了沉重的阻力,他越发觉得兴奋,眼里流露出激动的光。 “小白鱼们,你们给我都上来吧。” 随着他的拉扯,下面越来越沉,看来是网到鱼群了。 他不禁朝前又走了两步,几乎踩在了船岩上,用力使劲,只想赶快将渔网拉出水面。 突然,船头朝着左右摇摆了两下,赵幽身子在船头的晃了晃。 小贾这时正将两艘船往一块儿并,朝着赵幽再次警示道:“世子,危险,快放手!” () 第663章 老天爷在开玩笑吧? 眼看着渔网马上就要拉出水面,赵幽不甘心。 他凝神将双腿稳了稳,然后手里拽着网绳,猛得又一使劲,结果,导致船头猛烈地晃动,他顺势被渔网拉扯着,一头栽进了水里。 小贾和几个护卫冲上了他的船,却为时已晚。 只有一个护卫眼疾手快揪住了网绳,这网鱼算是保住了。 整个身子浸入水中的一霎那,赵幽感觉这辈子就没有这样冷过。 与刚才被寒风裹挟的寒冷不同,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从头到脚,似乎都变成了冰块。 小贾很快跳进水里,将他救出水面,拖着他上到了船上。 赵幽脸色青紫,牙床不受控地上下清脆碰撞。 他感觉,整个身体都已经不是自己地了。 小贾将自己的衣服脱了,披在了他身上。 “世子,这样下去不行,属下必须带你上岸。” 赵幽打着颤,朝着船头的方向看:“我的鱼呢?” “捞上来了,捞上来了,世子,都在这儿。” 说着,护卫们将刚刚收的渔网,一股脑全都抖落在了船板上。 这一网果然是收获颇丰啊。 整整一大堆。 赵幽顾不得身上的不适,立刻爬了过去, “鲤鱼、鲶鱼、草鱼,花鲢、花鲢,草鱼、鲶鱼……” 赵幽越扒拉越烦躁,越发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结果几乎将鱼铺满了一船板,什么鱼都有,就单单没有白鱼。 他看着眼前的鱼,心里灼烧起一团愤怒的火焰。 “白鱼呢?白鱼呢!” 老天爷在跟他开玩笑吧? 为何一晚上,一条白鱼也没有捕上来过? 他匍匐在地上,不甘心地又使劲扒拉了一圈,依然是一条白鱼的影子也没有。 小贾焦急地扶他起来:“世子,别管什么白鱼了,这夜间捕鱼本来就不合适,再这样下去,你会冻坏的。” 赵幽猛得剧烈咳嗽了几声。 然后道:“你们把衣服脱了,给我。” 小贾和几个护卫赶忙开始脱衣裳,将干净的衣物替换到了赵幽的身上。 赵幽恶狠狠地望向黑漆漆的河面,道:“本世子就偏就不信这个邪,继续捕!” 小贾:“世子!” “再多嘴我将你舌头割了!” 没有人知道他这次有多认真。 脑海中浮现出夏桉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 那时,他正在一个池子边,教训一个不长眼的下人,将那人的头淹到水里,想把他给淹死。 一个身姿纤瘦,容貌毓秀纯美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她身侧,若无其事地欣赏着面前湖景。 那日,池边的人见他动了怒,都仿若躲着洪水猛兽,成群结队地离开,只有这个女子,反而是靠近到了他的身边。 面对动怒的他,甚至丝毫都不觉得害怕。 他还未见过如此特别的女子。 那一刻,他一下子就记住了她。 如今想想,她那张清丽脸庞,清灵的眉眼,在那一刻便已经深深刻在自己的心里。 他赵幽自认是个风流倜傥之人,女子仿若衣裳和玩具,用够了,玩腻了,撕碎了扔了便是。 可唯独对她,赵幽想认真,且也只想对她认真。 他想真真正正拥有这个女子,与她成婚,与她生育子女,与她共享荣华富贵,受人艳羡。 除了她,他赵幽不会再对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动这样的念头。 他甚至想过了,只要夏桉能对他点头,他或许还会规矩一下自己的言行,试着去做一个正人君子。 谁知道呢?他的人生没准就是在等这样一个人。 赵幽拖着沉沉的身子,打着晃,再次走向了渔网。他拉起网绳的一端,咬了咬牙,再次往水里一甩。 小贾感觉赵幽简直是入魔了。 这回,他没有离开,而是坚持留下来,帮着赵幽打下手。 他实在太担心主子了。 赵幽沉着黑沉的眸子,不知不觉间,手被渔网勒出条条血痕,脸和耳朵在寒风里逐渐麻得无所知觉。 就这么执拗地在淮河深处又奋战了多半宿,依然没有见过,哪怕是一条蝌蚪大的白鱼。 天边泛起鱼肚白,赵幽将最后一网收上来时,看着里面蹦着的小鱼小虾,直接将渔网丢进了水里,身上一阵虚脱,一屁股跌坐了下来。 双眼一合,晕倒了过去。 小贾立刻大喊一声:“世子!” 他躬身将赵幽抱在自己怀里,摸了摸他的额头,急地大喊一声:“划船上岸!” 几个护卫也累了一夜,显得十分疲累,听了小贾的命令,连忙手忙脚乱地抬起船桨,划船往岸边赶。 到了岸边,小贾匆忙背着已经不省人事的赵幽下了船,然后急匆匆将他放入马车内,冲着最近的医馆赶去。 他心里又急又气,恨恨骂着夏桉。 若不是她,世子怎会遭这种罪? “妈的,她是想找死!” 清晨的医馆还没有开门,几个护卫框框砸门,睡在二楼的郎中吓得惊醒,连忙到楼下看看出了什么事。 打开门,才发现来了个发烧昏迷不醒的人。 小贾急不可耐:“这位是永定候世子,刚刚在河里着凉,又受了累,昏倒了,你赶紧给我好好医治。” 那郎中一听是世子,吓得整个人都紧张不已。 好在他诊断出,赵幽只是风寒引起地发烧,并无其他严重的症状,他连忙想尽法子给他退烧。 这时,小贾突然发现门外路过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他眨了眨眸子,突然想起来了,此人好像是夏桉的车夫。 - 一大早,天气格外好,晨曦美得像一幅缱绻的画卷。 夏桉一边吃下一口热热的八宝粥,一边抬眉:“晕倒了?” 双鹤点头:“对,下船的时候,小贾给他背下船,已经不省人事,他们驾车直接去了医馆。” 喜鹊道:“嘿,他果然是能折腾,那,可知他有没有落水?” 双鹤道:“虽然无法确定,但下船时,他穿的明显不是自己的衣裳。上船时是一身紫色锦衣,加裘绒皮袄,下船时,明显是一身下人的衣裳。原来的那身衣裳八成是湿了。” 喜鹊笑嘻嘻看向夏桉:“姑娘,他当真是落水了啊!哈哈哈哈,真是太过瘾了。” () 第664章 不打紧 夏桉也觉得碗里的八宝粥似乎都更甜了些。 “我就说,他定会将自己折腾到水里面去的。” 夏桉又吃了一口小菜,问双鹤:“你去医馆看过了吗?他怎么样了?” “说是着凉引起的发烧,嘴里好像还一直说着胡话。” 琥珀在屋子里头看了双鹤一眼,问:“他说啥胡话?” 双鹤赶忙一本正经回她:“他一直念叨着白鱼。” 琥珀收回目光,继续在屋里面整理夏桉的衣裳。 夏桉总觉得,自从上次让这二人一起出门安顿夏媛的孩子之后。 他们之间,似乎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从前双鹤来云芷阁,琥珀总是第一个跟他搭腔,粗声粗气,恨不得像兄弟。 如今,每次双鹤来,她总是突然找事情做,然后再像是突然发现他来了一样。 从前琥珀见双鹤,即便蓬头垢面,也能自然而然地与他沟通事情。 如今,得知双鹤要来,她每次都会假装不经意地照一下铜镜,才会见双鹤。 双鹤也怪,从前与琥珀讲话,口气是放松随意的。 现在,但凡琥珀问他事情,他回答得总是很正儿八经,相当地认真。 她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 不禁勾唇笑了笑。 心道,有故事啊。 - 这时,双鹤道:“姑娘,有件事,我得向您认错?” 夏桉挑眉:“认错?你亲自盯了一夜的捎,这么辛苦,我合该赏你才对,向我认什么错?” 双鹤道:“早晨,我因为想知道赵世子都说了什么胡话,于是,靠近了那医馆几分。我感觉,我好像被他的贴身护卫发现了。” 夏桉问道:“小贾?” “对,就是他,此人敏锐得很。” 夏桉眉间沉了沉,无所谓道:“没关系,他看到了你也不打紧。” “万一,他们起了疑心怎么办?” 夏桉很清楚,赵幽对她的心意,是真的。 即便在上一世,她是他手里随意便可践踏的女人,他也时常会说,他这辈子最爱的人,是她。 他打她,凌辱她,让她苦不堪言,却又疯了一样地说他爱她。 而这一世,他碍于家族关系,碍于伦理,一直强忍着心里对她的喜欢。 她早就清楚。 如今,夏媛已死,她又趁机给了他一丝希望。 现在赵幽对自己的热情,不是一个小贾可以撼动的。 且已经走到了这里,她也早就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因为,同样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她对赵幽报复。 - 赵幽一整个上午都在医馆里昏昏沉沉,时而胡言乱语,时而昏睡过去。中午,身上的烧退了,小贾将他接回了府里。 当然,他们是从后门进的府。 小贾不知道,世子这个样子,他要如何跟侯爷和夫人交代。若是让老夫人也知道了,那更是捅了天的事情。 安顿好赵幽,小贾一刻没停,匆匆出了府。 下午,夏桉带着两个丫鬟来到了琉璃阁。 喜鹊左看看,右看看,以为夏桉要买首饰,便替她选了一个翡翠的簪子:“姑娘,这个怎么样,很衬你的肤色。” 夏桉看了一眼,摇摇头。 “太素了。” 喜鹊纳闷:“姑娘不是一向不喜太过繁冗的首饰吗?” “不是我戴,是送给一位女子做生辰礼。” 喜鹊点头:“哦。” 这时,掌柜的见夏桉来了,赶忙迎了上来:“夏三姑娘来了,哎呦你来了,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可以亲自将首饰送去你府上挑选的。” 这夏三姑娘可是东家的恩人,东家的小公子可是多亏了他,才能逃过之前那一劫。 东家交代,往后必将夏桉奉为上宾。 夏桉客气笑笑:“掌柜不必多礼,我就是随意逛逛,掌柜忙您的就是。” 掌柜的道:“那怎么行,东家交代,只要夏三姑娘来,我所有事情都不用做,只一心招待姑娘就好。” 夏桉无奈,知道他也是听吩咐做事。 “那,掌柜推荐几个可以送做年轻女子生辰礼的首饰吧,最好是,彼岸花图案的。” 掌柜的眼里一亮。 “姑娘还别说,店里还真有一柄彼岸花花型的头钗,插在头上,仿若黑发间盛开了一朵妖冶的彼岸花。不过,倒也不是什么金贵的材质,钗柄是银的。” 夏桉道:“可以,就这个吧。” 掌柜的笑呵呵地将那个钗子找了出来。 琥珀问:“多少银子,我付你。” 掌柜赶忙道:“啊呀这还收什么银子啊,这就送给夏三姑娘了。” 夏桉道:“掌柜的若如此,我下次可就真不敢来了。” 掌柜的讪然笑笑:“这真值不了多少银子的。” 琥珀道:“掌柜的直说便可,我家姑娘是不可能白拿店里东西的。” 掌柜无奈道:“那,姑娘就给一两吧,我最多也就收姑娘个本钱,不能再多了。” 夏桉对琥珀道:“去柜上付五两吧。” 掌柜的又惭愧一笑。 “夏姑娘还真是倔强啊。” 夏桉道:“一码归一码的。” 选好礼物,出了门,夏桉便见到了小贾。 小贾站在她的马车前,一张本就有些黑的脸,这会儿黑的像煤块儿。 “夏姑娘,可否聊几句?” 喜鹊挽住了夏桉:“你找我家姑娘做什么?” 夏桉拿开了她的手。 对小贾道:“当然可以。” 她和小贾走到街边,小贾目色阴沉地开口道:“夏三姑娘,我家世子昨天晚上为了给你捕捞白鱼,在淮河里整整捕捞了一个晚上!” 夏桉眸子颤了颤:“啊?姐夫竟真为我做了这等事,那鱼呢,我今日并未收到白鱼。” “并没有。” 夏桉有些怅然若失:“没捕到啊。” 小贾咬了咬牙:“我今日特意找人查问过,如今淮河里根本就没有白鱼。” 夏桉假装露出一副意外的神色。 “竟有这等事。” 小贾瞪着夏桉道:“夏三姑娘就别装了,你一早就知道了吧?你开着酒馆和客栈,市面上少了什么鱼,你再清楚不过。所以,你就故意让婢子说你想吃白鱼,故意来坑我们世子。你简直是胆大包天!” () 第665章 闹出点动静 夏桉目光变得莫名,对着小贾提高了嗓音道:“你怎能如此诬陷我?我虽是酒馆和客栈的东家,但经营的事情都是掌柜在管。我又岂会在意一种食材的有无?” 她声音很大,惹得街边路人忍不住侧目。 喜鹊和琥珀忍不住想过去,被夏桉伸手制止。 小贾心想,真是恶妇,故意坑害永定候世子,竟然还毫无歉意。 简直是太放肆了! 他目光变得越发地狠厉,声音比夏桉还大上一倍:“我家世子因为你,昨夜落了水了,还着了风寒,最后甚至晕了过去!你竟还能这般理直气壮!是想找死吗?!” 夏桉停了停,继续大声道:“他落水,染了风寒,难道不是你们这些下人没有照拂好他?你竟还跑到这里将责任推到我身上。别忘了,我是圣上亲封的淑人,也是你能随意置喙的?” 小贾猛得一噎,道:“你少扯这些没用的,事情就是你设计的,你休想抵赖!你是淑人也不能肆意妄为!” 夏桉不忿道:“是我让他去河里捕鱼的?还是我推他落水的?他若是淹死在河里,我还成了凶手不成?” “你?” 小贾气得地心里直堵得慌,他气势汹汹逼近到夏桉身前,高声威胁道:“我告诉你,你的这些阴损手段,骗得了世子,可骗不了我!你若再敢狂骗我家世子,我绝不会放过你!定要你好看!” 夏桉作势后退了一些。 这时,琉璃阁的掌柜被小贾的声音引出门外。 当看到夏桉似乎在被人欺负,他目色一凛,连忙喊道:“来人!” 几个强壮的护卫立刻涌了出来,听着掌柜的指挥冲到了小贾的面前,气势汹汹要对他动手。 小贾被逼地后退了几步。 喜鹊和琥珀也实在担心,跑过来左右护住夏桉。 双鹤此时也已经冲过来挡在了夏桉身前。 周围来来往往的路人立刻就感受到了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纷纷绕道,感觉这一伙人下一秒就能动起手来。 琉璃阁掌柜出声对小贾警告道:“喂,你最好不要招惹夏姑娘,否则我琉璃阁会让你好看!” 小贾气得瞪他一眼:“关你们屁事!” 掌柜“嘿”了一声,“还关我屁事?我告诉你,夏姑娘的事就是我们琉璃阁的事,”然后,他伸手对那几个大汉一招呼,“给我打!” 他正想着替东家报答夏桉而没机会呢,这机会正好。 夏桉忙制止道:“且慢。” 她对着众人道:“多谢各位,不过这件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几个人暂且收了手。 夏桉仗着人多有底气一般,朝着小贾走近了些。 声音也放低了。 “小贾,你若是觉得,赵幽不应该追求我,你就好声劝他打住便是。你与其花功夫威胁我,不如回去好好告诉你家世子,我夏桉,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跟她也十分不合适,你去劝他,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功夫。这样,即便我想坑害他,不是也坑害不了吗?所以,根本的问题在他,你觉得呢?” 小贾凶恼道:“他若肯听我的,我又何必来找你?!” “那这就是你们的问题了,与我没有干系。” 说着,她转回过身,她对着众人道:“都散了吧,”而后朝掌柜道了谢,神情淡定地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小贾看着夏桉的背影,口中恶狠狠呢喃。 “她果然就是故意钓着世子的,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接受世子!” - 她刚刚是故意闹出些动静的。 这个小贾,是赵幽的心腹,少年时便跟着赵幽,对赵幽十分的忠心。 此人有几分精明,至少比赵幽要头脑清醒许多。 经常给赵幽出主意,给赵幽善后,当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他掌管着赵幽的那个木箱子,无数次在赵幽想要发泄的时候,为他递出各种各样的器具。 他手上染的血,并不比赵幽少。 和赵幽一样,同样罪孽深重。 且看赵幽,此次会如何对待他这条忠犬。 - 小贾带着一肚子气,回到了侯府绛华院。 进了院子,他就直奔主屋。 他进去的时候,赵幽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虽然一张脸依然煞白,但明显有了精神气,且看似心情还很不错。 正倚在床头,把玩着手里的一个小瓷瓶。 小贾见状,心里十分高兴。世子病情终于好转,且心情并没有受昨晚那件事的影响。 这样,他就放心多了。 他走上前来:“世子,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赵幽戏谑道:“一个破风寒而已,本世子已无碍,现在舒坦地紧。”他皱了皱眉,“倒是你,跑去哪了?醒了就不见你。” 小贾道:“世子,我去找那个夏三姑娘了。” 赵幽:“是你去找得她?那我生病的事情,是你告诉的她?” 小贾愤愤道:“是我,她害世子受了这般罪,我自然是要将世子这一夜受的苦去告诉她,不然她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赵幽想了想,看了看手里的瓷瓶,挑眉邪魅笑了一下:“做的不错。” 小贾越想越气:“世子,我还顺便查证了一件事。你知道我们昨夜为何捕不到白鱼吗?那是因为,因着河水的问题,我们这个流域根本就没有白鱼了,市面上都已经没有白鱼售卖了。” 赵幽眉毛一竖:“有这等事?妈的,我还想着等我身子好些,再去捕一次呢。一想到允诺她的事情没有做到,我就觉得特么还升起了该死的愧疚。这一早晨,她没有等到我的鱼,该有失望?” 小贾闻言,觉得赵幽简直太单纯了。 “世子,你怎么能这样想?你不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了吗?这河里刚刚没了白鱼,夏桉就说想吃白鱼刺身。这明明就是在故意坑你啊。他就是拿捏了你对她痴心一片,拿准了只要她想吃,你就一定会去给他捕,所以才故意整你的。” () 第664章 丹宁郡主生辰邀贴 “世子!世子你怎么还不明白?你知道我刚刚去找她,她跟我说了什么吗?她说,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让我劝你不要在她身上白废功夫。她还说你落水也好、染了风寒也好,跟她毫无干系,让我别去烦她。世子,她就是故意不想让你好过,成心耍弄你啊!” 话落,赵幽猛得拿枕头砸在了小贾的头上。 “你特么的跟她说了什么,她会说这种话?” 小贾:“我,我没说什么?” 赵幽拧着脖子厉声喝道:“你没说什么,她又岂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你给我老实交代!” 小贾愤恨道:“世子受了这般苦,我实在气不过。我,我就是去警告她,要她不准再耍心机坑害你!世子,你从她这些话也能看出,她就是个心机极重的恶女啊,就是在找死。以后还是别理她了吧?” 赵幽将手里里的小瓷瓶举了起来:“她害我?她不在乎我?她害我怎会在得知我着了风寒后,特意派人给我送来了风寒药?你个蠢材,我看你才是找死的那一个!” 赵幽午时醒来后,病恹恹躺在榻上,因为自己捕捞了一夜,却是连一条白鱼也没有捕上来而窝火。 原本要在今日一早用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让夏桉对自己感动至深的目的也没有达到。 真的烦死了。 他扶着胀痛的头,正兀自恼火着,夏桉的人就是在这时候来了府里。 贴心地给他送来一瓶治疗风寒的药,还表达了夏桉的关心之情。 称让他务必好好修养身子。 她明明如此在意自己,小贾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小贾听了赵幽的话,愣了愣:“她给你送药?” “你以为呢?你走了以后,她不知是从哪里得知我生病了,第一时间就将药送来了,不然你以为我现在为何如此神清气爽!” 小贾眸光越来越深。 他当然不信夏桉是真的关心赵幽,才给他送药。 看来,这女子比他想象得还要阴损。 她的目的绝非眼前的这点算计。 她心里对世子,定是有着更深的计谋。 可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世子与她无冤无仇,即便夏媛死在了府上,可她们姐妹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根本谈不上为了姐姐而报复。 那她为何会如此针对世子? 赵幽则完全沉浸在夏桉对他的关心里。 来送药的人说了,感谢世子为了她深夜去淮河捕鱼。 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她给自己送药。 还有比这更暖心的事情吗? 小贾忙道:“世子,不对,你不能相信她做的事,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在拿捏你,你务必要警惕啊!” 赵幽看向他的目光写满厌恶:“你,立刻给我滚出屋子,本世子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小贾不甘心:“世子!” 赵幽抓起榻上的另一个枕头砸到他头上:“滚!” 小贾无奈,只能窝着火离开了正屋。 - 杜尚书府。 今日,福王广发邀帖,丹宁郡主十八岁生辰,他邀请京中各位勋贵官僚参加丹宁郡主的生辰宴。 杜文襄正在杜夫人的房中,杜夫人看着邀贴,缓声道:“这丹宁公主,我有些印象,福王一共有二子二女,但福王似乎最偏爱这个大女儿。幼时无论去到哪里,都会带着她,甚至还带着她上过朝。即便她闯了祸,他总是万分包容。 后来这位郡主不知因何,随他去了一趟属地,就再没有回来。这应该是十几年来她第一次回京,又赶上生辰,想必这次的生辰礼,福王一定会风光大办。” 杜文襄为杜夫人吹着刚刚熬好的药。 “我倒是对此人毫无印象,若非她近日进了京,经常被人提起,我都不记得福王府还有这位郡主。” “可不是嘛,这一晃都快十年了。不听说啊,这次福王办这生辰宴,可不仅仅是为她庆生那般简单。毕竟丹宁郡主已经十八岁了,福王这次,恐怕是想趁此机为丹宁郡主物色一门婚事。”杜夫人想了想,唇角露出欣慰的笑,“还好,你得婚事如今已经定了下来。要不然,万一被她给选中,可就遭了。” 杜文襄好笑道:“如何遭了?” “丹宁郡主哪会有护儿这般可人贴心,这般适合你。母亲从前啊,总觉得我的儿子是天下第一好的儿子,将来必得寻个得体端庄、身份尊贵的儿媳。现在我不那般想了,这过日子嘛,有温度最重要。 日子可是两个人一日一日攒着过的,若是没有温度,又有什么意思?所以这郡主啊,县主啊,都是听着好听,娶进府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我就觉得护儿就很好,贴心,可爱、还爱笑,将来你与她过日子,定是十分温馨有趣。” 杜文襄脑海中浮现出蔡护儿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母亲喜欢就好,母亲喜欢,儿子便喜欢。” “也不能光嘴上说,这亲事定了有些日子了,也没怎么见你们二人好好相处过。正好,我如今用着夏姑娘的药,这两天身子越发舒坦。我想约着她一起到街上逛一逛,你也一起吧。” 杜文襄亲手为杜夫人喂药:“行,都听母亲的。” - 此时,福王府的邀帖同样也下到了夏府。 一家人一起用完膳时,夏老夫人道:“福王府办宴席,不是小事,既然给我们下了帖子,必要好好给郡主准备一件生辰礼。苏姨娘,你好好挑选一件礼物。” 苏氏点头:“妾明白。” 夏老夫人又喝了一口汤,然后再次悠悠开口道:“你也许久没有参加这种宴会了,福王府广邀宾客,到时候,你跟着光淳一起去吧。” 话落,夏桉和苏氏均是怔了怔。 苏氏有些心虚:“老夫人,还是老爷带着桉儿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去不大合适。”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从前有魏金花在,她不喜带你。如今,府里没有夫人,你就只能当夫人使。如今这情形,你跟着老爷去,名正言顺,没什么不合适的。” 夏光淳道:“你不必推辞,跟我去便是。你父亲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早就无甚关系。我都不担心,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 () 第665章 挑拨 回玉筝阁的路上,夏桉挽着苏氏的胳膊。 “小娘,你为何坚持不肯去?你就跟着父亲同去吧。不过就是一场宴席,我现在好歹也有个封号,即便我带着你去,你也是去得的。你都多久没有参加这样的宴会了。” 苏氏沉默了一会儿,道:“正是因为你也有封号,我便更不应该去。我们府上,此前因为魏金花和夏媛,已经在京中闹出了好几出洋相。这刚刚消停下来,我就跟着你父亲久违地去参加这么盛大的宴席,府上难免又要沦为外人的谈资。 所以,我还是不去了。你跟着你父亲去,还能给咱们夏府清正名声。至于小娘,以后再说吧。” 听了苏氏的话,夏桉很心疼。 心疼小娘竟如此的清醒。 别家的妾室,老爷若是带着去参加宴席,那都是觉得荣幸至极。 小娘首先想的,却是顾全大局。 小娘既然都想到了这一步,那心里一定是打定了主意了。她是绝计不会参加这场生辰宴的。 夏桉将苏氏的胳膊挽得紧了些。 “早晚有一日,我会让小娘心无挂碍地去参加外面的宴会。” 苏氏笑笑:“小娘去不去这种聚会,真的无所谓。只要我们的日子能太太平平的,小娘就已经很知足了。小娘现在就非常知足,你也要懂得知足。” 夏桉跟着牵强笑笑。 “女儿知晓的。” 如今府上已经没有了魏氏和夏媛作妖,下人们已然将小娘当做了这府里的女主人,她们确实已经过得很好了。 只不过,在夏桉的心里,还差了赵幽这一步。 待到赵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那她也可以如小娘这般,心无旁骛地过上自己的小日子。 她所求不多,日子寻常,便是好光景。 - 回到云芷阁后,喜鹊问夏桉:“姑娘,你今日买的那簪子,难道是为这丹宁郡主准备的?” 夏桉点头:“对。” “天,你怎么知道福王会为她大摆生辰宴,还给我府上也下了邀帖,万一人家只是低调地过呢?” 自然是因为夏桉见过上一世那盛大的场面。 且,即便这一次,他们不给府上下帖,她也是一定要去的。 - 两日后的清晨,赵幽风寒已经大好。 晨起更衣,简单用了点早膳,他便早早来到了夏府的门外等夏桉。 夏桉出门的时候,与他碰了个正着。 赵幽吊着一双凤眼,神情很是激动:“妻妹。” 夏桉看了他一眼,站在台阶上对着他十分疏离地施了一礼:“世子。” “妻妹,此前是我没有打听好,我本来想捕条白鱼给你个惊喜的,却不想现今淮河里没有白鱼了,着实扫了妻妹的兴啊。妻妹,你可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尽管跟姐夫说,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地,树上爬的,姐夫定排除万难给你弄来。” 夏桉看了看他身后一脸黑线的小贾,有些尴尬道:“不了吧?我看,世子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了,免得您身边的人总觉得我在害你。我一个小小的庶女,可担不起坑害世子的罪名。” 说着,神色冷淡地走下台阶,准备上自己的马车。 赵幽回头瞪了小贾一眼,连忙上前道:“妻妹,他那日就是胡说八道的,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妻妹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自愿为妻妹捕鱼,怎能怪罪于妻妹?” 琥珀道:“赵世子,您属下那日的样子,可不像是胡说八道,他将我家姑娘堵在了琉璃阁的大门口,当众指责我家姑娘心黑,还说绝不会放过我家姑娘。当时还差点动了手的。” 琥珀照着夏桉的叮嘱,故意说的夸大其词。 小贾心里一急:“明明是你们先要动手的!” 琥珀拧眉:“难不成我们还要等着你打了我家姑娘,再动手不成?” 小贾气愤道:“你们?你们这叫倒打一耙,世子,你千万不能听他们的,她们简直是无赖。” 喜鹊也上前一步道:“我们是不是胡说,世子亲自去琉璃阁问问便知,那周围的人都可以作证!” 夏桉面色冷冷地拎起裙裾,登上马凳上了马车,对两个丫鬟道:“我们走吧。” 赵幽追着喊了她两声妻妹,夏桉看都没看他一眼,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贾上前道:“世子,你不要上了她的当了,她这明显就是在挑拨你我主仆的关系,你不能再着她的道了!” 赵幽恨恨咬了咬牙关:“那我就去一趟琉璃阁,看看究竟是她在挑拨,还是你在挑拨!” 说着,他愤然甩了下袖子,起身上了马车。 琉璃阁的门口,赵幽听了琉璃阁掌柜声情并茂地描述,满身都堆起黑线。 拳头一点一点攥紧,他猛地一拳,砸在了小贾的脸上,将他砸地朝一旁倒去。 “你是我的人吗?啊,你特么是我的人吗?” 接着,他又朝着小贾的另一边脸砸了一拳。 “怎么,你是见不得你主子我高兴是吧,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她愿意与我亲近,我这刚刚见到点希望,你就在背后吓捅咕,这下好了,她又特么不理我了,你高兴了?!” 小贾解释:“属下那天明明就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在跟她沟通。” “你什么都没做?琉璃阁会出打手保护她?你特么的找死吧?找死吧!” 说着,他狠力地用脚踹倒了小贾。 小贾脸上被他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嘴角噙着血,大声为自己辩解:“世子就算是打死我,我也问心无愧,我都是为了世子好!” 赵幽气得几乎失去了理智:“那我就打死你,我打死你!” 只见赵幽像是恶鬼上身一般,不停地殴打着小贾。 小贾双手抱头,像一条死泥鳅一样,忍着赵幽一下又一下残虐地暴击。 夏桉在不远处的车上,透过轩窗缝隙,冷冷看着这一幕。 做为一个恶棍的帮凶,不知此时此刻,小贾会不会有一丝共情那些他联手赵幽欺凌的女子们。 他也会痛吗?会理解那些女子的痛吗? 赵幽,你打吧,这次你总算是打对了人了。 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纷纷驻足看热闹,夏桉缓缓合上马车轩窗:“我们走吧。” 路上,夏桉问双鹤:“此前让你帮我找的那几个女子,你找到了吗?” 双鹤道:“都找到了,家中情况也都如姑娘所说的那样,都不甚好。不过姑娘,你找这些女子做什么?” 夏桉停了停,道:“此前去山中上香,大师告诉我,此生若想过得舒心顺遂,一定要多做善事,多多帮扶需要帮扶的人。” 双鹤点头:“原来如此。” () 第666章 孙禾 第二日,赵幽在夏府没有找到夏桉,便来到了清风醉。 去了之后,听酒馆的人说,姑娘早晨是来了一趟,不过这会儿又忙别的事情去了。 赵幽问道:“可知你们姑娘忙什么去了?” “姑娘说是听了庙里大师的指点,去做善事去了。” 赵幽闻言,心想这女子还真是个妙人啊,不仅会赚银子,还如此心地善良。 既然如此,那自己若是也跟着去做善事,岂不也会令她刮目相看,从而对自己心动? 对,就这么干。 “可知她到哪里做善事了?” 宁舫天在一旁道:“姑娘说第一站,去北城黄杏街一户姓孙的人家!” 赵幽唰地打了个响指:“行了,多些告知。” 看着赵幽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酒馆,心情极佳的上了马车,宁舫天眼里蕴出一股玩味。 - 北城,黄杏街。 夏桉的马车刚刚在孙家的门口停下,就听到了院里传来一个妇人的怒喝声:“小贱人,就两盆的衣裳,你都洗了多久了,啊?不知道你弟弟明日去诗会急着穿吗?耽误了你弟弟结识达官显贵,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一个女子怯懦的声音传来:“我知晓了,可是刚刚过了一刻钟,我、我洗不了那么快。” “你还敢顶嘴,信不信我扇死你!” “我洗,我快点洗就是了!” 喜鹊听着,心里直憋气。 “太过分了,这样冷的天,在外头洗两大盆衣裳,这个女人可真是够狠心的。” 琥珀道:“真想连水带衣裳全都掀翻到她脸上。” 双鹤在车外道:“姑娘,现在下车吗?” 夏桉道:“再等等。” 几个人坐在车上,一边听着院子里不时传来的辱骂声,一边沉默。 夏桉微微合着眸子。 不久之后,街尾响起一阵追赶的车轮声,夏桉眸子睁开。 来了。 他们假装刚到一般,下了马车,夏桉看着朝自己大步流星走过来的赵幽,眸子沉沉。 假装意外道:“世子怎么来了这里?” “妻妹要做善事,又岂能少得了我?妻妹来这刘家,想要做何善事?姐夫帮你做。” “你不怕我坑你?” “怎么会?你放心好了,小贾已经被我狠狠打了一顿,关起来了,他若再敢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我直接将他弄死!” 夏桉淡笑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听着这户人家,有个女儿,叫孙禾,一直受继母的欺负,我来,是想帮帮这个孙禾。” 赵幽状似一时没太理解。 “帮他家的女儿?这就是你说的做善事?” “怎么,世子觉得这不是善事吗?” 赵幽赶忙附和道:“是,是,当然是!” 虽然他以为的善事,有点出入。 这时,院内又传来那妇人的吼叫声:“我让你快点你听见没有,半天就洗了两件,我看你就是想偷懒!” 接着,听到她踢了一脚的声音,然后似是将女子的头往衣盆里按,“再不给我好好洗,你就把这洗衣服的水给我喝了!” 夏桉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极冷。 赵幽见状,拔高声调不耐地“嘿”了一声,他大步跨进院子,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哪家的恶妇,敢如此嚣张跋扈!” 夏桉一行人也进了院子。 那恶妇长得土肥圆,一张脸上堆满了横肉,见自家院子突然进来人,不禁皱了下眉。 “喂,你们谁啊?来我家做什么?” 赵幽凶狠地指着她道:“来干什么?来收拾你这悍妇!” 那妇人讥笑一声:“我招你惹你了,你就跑到我的家里撒野,赶紧滚!” 这时,赵幽的随从小焕道:“大胆,此乃当朝永定侯世子,你竟胆敢如此造次!还不赶紧行礼。” 那妇人闻言,立刻吓得一把松开了孙禾的头。 “世、世子?” 她立马跪了下来:“民妇见过世子。世子大驾光临,不知,不知有何吩咐啊?” 这时,小平也直起了腰,用手拂了拂被妇人刚刚抓乱的头发,然后也跟着在一旁跪了下来,低着头木讷道。 “民女见过世子。” 赵幽此时看清了她的容貌,眼里不禁亮了亮。这村姑着一身破衣烂衫,一张脸却是有几分好看,尤其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有股楚楚可怜的意味。 他不禁问了问夏桉。 “妻妹,我们要怎么帮她,要不要,带她走?” 夏桉目光落在了孙禾的身上。 那些年月,绛华院人来人往,很多甚至她都没有见过,就已经被赵幽折磨死。 她有过交集,且知道出身的,其实并不多,孙禾算一个。 据当年孙禾自己回忆,她还没有记事起,亲生母亲便病死了。 有记忆以来,她一直都是这个继母的出气筒,几乎没有过过一天像样的日子。 后来,她随继母在街上卖菜时,被赵幽盯上,当场就从她继母手里将她买下。 她便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炼狱里。 直到后来死在赵幽的手里。 短暂的一生,就那么凄惨地收了场。 夏桉朝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孙禾的面前,蹲下来,将她的手从地上扶起来。 这双手,上面布满冻疮,刚刚又在冷水里浸泡着,看着像两个黑紫的窝头。 夏桉握紧她冰冷的手,轻道:“疼吗?” 随即,她将自己手里的手炉,放在了她的手心。 “来,暖一暖。” 手里一阵温暖,孙禾有些受宠若惊地缩了缩身子,头埋低了些。 “还好,谢过姑娘。” 她继母此时也有几分懵。 “这位姑娘,你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夏桉目光在孙禾怯懦的脸上停驻了一会儿,道:“你们都起来说话吧。” 那妇人看了赵幽一眼,没敢动。 赵幽大喝一声:“让你们起来,没听见?!” 妇人肥胖的身子猛地一哆嗦,立刻扶着地站了起来。 () 第667章 为何选中我? 夏桉顺势扶着孙禾也站了起来。 这时,屋内又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看起来应该是孙禾的父亲。 夏桉对着他们道:“打扰了,我们今日来,并无恶意。我叫夏桉,是工部夏侍郎府上的三女,在京中经营胭脂生意,” 她看着孙禾,“听闻孙家有女,乖巧懂事,吃苦耐劳,所以,我特地前来一见,想培养她做我们的香料师。” 孙氏夫妇闻言,均是大吃一惊。 孙父道:“原来是夏侍郎府上的姑娘。” 孙禾继母也立刻换了一副面容,笑得极为谄媚:“呦,原来是夏侍郎家的女儿,你怎么不早说,我好去街上应一应你啊,哎呀寒舍简陋,快屋里坐吧。” 夏桉摇摇头,道:“不了,我们还是直接聊正事吧。” 孙禾继母眼睛咕噜转了转,道:“那,姑娘刚刚说的香料师?那,那能给多少银子?” 琥珀站出来道:“五两。” 孙氏夫妇齐声惊讶道:“五两?!” 他们靠卖菜为生,一年都攒不到五两。 琥珀又补充道:“五两只是定钱,”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走过去,交到了孙禾的手上,“这是一包红蓝花的种子,春年播种,夏季就能收获红蓝花,用于制作胭脂。待这花你种成了,会再给你十五两。” 孙禾眼里充斥着震惊和茫然,只觉的眼前的一切都特别的不真实。 孙禾继母闻言,激动地厉害:“那一共就是二十两?这,这真有这等好事?那我也能种啊。” 琥珀嫌弃看她一眼道:“我家姑娘要的是年轻的香料师,您就别凑热闹了。” 孙禾继母嘴一瘪。 夏桉道:“这件事,你们夫妇二人同意吗?” 孙禾父亲赶紧点头:“同意,那咋能不同意呢?这可比我们种菜合适多了。” 孙禾继母也猛点头:“同意同意。” 夏桉又郑重的看向孙禾:“孙禾,这是你自己的事,你同意吗?” 孙禾手握着红蓝花的种子,神情有些呆愣。 “我,同意的。” 她虽然还不明所以,但她能感觉得到,夏桉是个好人。 总觉得,自己这悲催的命运,或许会因为她而发生些改变。 夏桉道:“好,既然你们都同意了,从现在开始,孙禾就是我的雇工了。既然是我的雇工,我便有权利保证她的身心安全,所以,”她凝视着夫妇二人,口气坚硬了一些,“刚刚院里的那一幕,便不可再发生!” 孙禾继母脸上讪讪。 “我刚刚,刚刚就是在教育孩子呢。我也没做别的。” 夏桉目色沉冷地道:“她非你生,你也没有好好养她,日后便也不需要你来教育!” 那妇人一噎,没想到这女子竟是将他家的情况了解得如此清楚。 夏桉道:“我这人,生平最厌恶的就是恃强凌弱。如果你们同意,现在便可付定钱,不同意,我便去别家了。” 孙禾的父亲道:“这个家我做主!一切都按夏姑娘说地办,小禾是我亲闺女,你放心吧,以后在这个家,没人再敢动她一个指头。” 夏桉问:“若发生了怎么办?” 这时,不等那夫妇开口,赵幽上前踱了几步,一把揪起孙禾继母的衣领,盛气凌人道:“你若是不听我妻妹的,再敢欺负这孙禾,本世子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听清楚了吗?” 那妇人吓得不禁闭紧了眼睛:“听清楚了。” 世子啊,她有多少个脑袋也得罪不起啊。 赵幽对她的反应还不够满意,贴近她耳朵,很小声道,“你不是肥肉多吗?惹急了,我一片片给你片去喂猪!” 孙禾继母吓得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一打颤,差点没站住。 “听,我听世子的,我哪能不听呢,我以后保证好好对待小禾,好好照顾她,保证帮着她好好种出这花来。” 小禾顿时觉得心口酸痛不已,她的直觉没有错,原来这位夏姑娘,是真的来扭转自己的命运。 自幼时以来,她就在继母的魔爪下讨生活,做饭、洗衣、做农活、干家务,继母稍有不满,就不准她吃饭,不准她睡觉。她做着最累的活计,过着最苦的生活,日子像是望不到边的苦海。 关键是,她已经听她跟爹爹商量过,要将她卖了给弟弟换媳妇本,父亲还动摇了。 她早就对一切都失去了希望,只想着哪一天,一头栽进淮河里了结了自己。 不曾想,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春日,她的生活竟迎来了一缕如此不真实的光亮。 目光不安地看着夏桉和赵幽,实在不明白这些人为何选中了她,又为何如此帮助她。 夏桉拎着琥珀拿出来的银子,走到了她面前:“孙禾,既然世子都发了话,相信没有人再敢欺辱你。你只管好好种植这红蓝花,我会定期派人过来查看进程,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雇员了。有事情,尽管来夏府找我。” 孙禾虽然觉得莫名,但夏桉的目光,让她觉得很踏实。 “嗯,夏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将这花养好。” 夏桉目光又划过孙氏夫妇。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合作,那,就请遵守约定。” 孙氏吓得直点头:“是是是,夏姑娘,民妇绝不敢再造次。以后禾儿就是我亲闺女,我必定会好好照顾她,你就放心吧。” 夏桉最后看了发愣的孙禾一眼,转过身朝院子外走去。 赵幽也赶忙跟上她。 刚刚走到了街上,孙禾手捧银子追了出来:“夏姑娘。” 夏桉回眸。 孙禾在她身前有些慌张地站住,就好像担心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样。她怯怯地问道:“夏姑娘,你为何会选中我?” 她清楚,绝非是因为她乖巧懂事、吃苦耐劳。他们大户人家,根本不会缺一个种花的。 夏桉眸光淡淡看着她,细看之下,会发现她眼底藏着一丝浅淡的苦涩。 前世种种,是她心底的泥沼,正值妙龄之年孙禾,此生也有了新的路要走。 她能够做的,就是带着赵幽,去面对前世的罪孽,以求得她自己内心的慰藉。 而孙禾,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孙禾,你这辈子的路还很长,一定要充满希望,好好的走下去。至于我为何会选中你,谁知道呢,或许我、你、赵世子,今日就该当有这样的一次相遇。” 孙禾看看夏桉,又看看赵幽,瞬间泪盈于睫。 心里没来由涌现出一股难耐的酸痛。 () 第668章 白珍珍 孙禾含着泪,保证道:“夏姑娘,我很会种东西的,我家的菜都是我种的,我会遵照你的要求,将这红蓝花种好,保证不辜负你的信任。” 夏桉点头:“我相信你。” 夏桉上了马车,赵幽最后看了孙禾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饶有兴味跟小焕道:“给我记着这家。” 小焕会意:“是。” 出了黄杏街,赵幽精神格外的振奋。 他刚刚可是替夏桉撑腰了,凸显了自己威武英气的一面,夏桉刚刚看向他的目光都露出了几分肯定。 他问夏桉:“妻妹,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夏桉道:“去另一户人家。” 不久之后,双鹤驾着马车,在一个卖糖水的摊子前停下。 一个装扮朴素的妇人正在烧着糖水,见夏桉他们来了,赶忙道:“各位客官,喝糖水吗?” 夏桉点头,赵幽也跟着下了马车。 赵幽在夏桉对面坐下:“妻妹,这家是什么情况,要怎么帮?” 夏桉道:“一会儿,恐需要世子,动手打一个混蛋” 赵幽脸上立刻浮现出兴奋之情。 “没问题,只要妻妹发话,我将这糖水摊掀了又有何妨。” 夏桉牵牵嘴角。 这时,里间又走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手里端着两碗热乎乎的糖水,放在了夏桉和赵幽的面前。 她微笑着道:“两位客官请慢用。” 赵幽顺势扫了眼少女的脸,顿时又被吸引了一下。 这女子,长了一张清秀可人的面容,看着有几分姿色。 待那少女离开,赵幽收回目光,问夏桉:“这家我看着,似乎没啥需要帮忙的吧。” 夏桉道:“这母女二人,世子觉得怎样?” “这母亲,看着有几分端庄,这女儿,长得也好。” 说着,嘴角忍不住色眯眯翘了翘。 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些本性,他赶忙提高声调找补:“但是,若是与妻妹相比,那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简直没有可比性。” 早在他在孙家不怀好意地盯着孙禾开始,夏桉就注意到他的歹心。 果然啊,这些女子左右都是合他的心意。 她不甚在意地继续道:“这母女二人,原本也是富裕之家的夫人小姐。这户人家姓白,祖辈都是做布匹生意的,从前在京中算是个不小布商,后来,布行传到了少女父亲的手上。然,他赌博成性,一点一点将布行和宅子输了个精光。她们母女俩,不得不开了这间糖水铺子谋生。” 赵幽听说是个好赌的,想骂混蛋,又一想,自己也极好赌,便换成了浅浅的一声“啧”。 夏桉又道:“不仅如此,他现下已经将主意打在了她的女儿身上,要将她买到青楼里,给自己换赌资。” 赵幽其实没有什么共情能力,且他接触过的青楼女子不计其数,并不会在这种时候对那少女生出什么恻隐之心。 且他连自己的骨肉葬身火海,都没有半点心疼。 但他看得出,夏桉对此深恶痛绝。他便也努力地附和她:“那他这个做父亲的,可真是太过分了。” 夏桉道:“所以,我要救下这白姑娘。” 前世白珍珍被进卖青楼,之后又被赵幽带回府中。 在绛华院努力挣扎了近两年,最后赵幽在一个醉酒之夜,用刀在她背上写字,将她活活折磨死。 - 这时,街角出现了一个一身酒气的男子,直奔着糖水铺子而来。 白母见了她,神情显而易见地紧张了起来。 白珍珍也露出了害怕的神情,躲在了白母的背后。 那男子晃晃悠悠进了糖水铺,抬手便掀开了装银钱的木匣子,看了看里面零星的碎银,拖着长音不奈道:“怎么就折磨点儿,你们俩在这儿偷懒呢吧?” 白母立马上前,将那匣子抢了去。 “我们卖的是糖水,本就赚不了多少银子,你来这做什么?赶紧走!” 白父粗声粗气,一把夺又将木匣子夺了过来,然后将里面的碎银倒入手心。 白母见状,心里一急:“你做什么,你不准拿这些银子,你拿了就去赌,银子都赌光了,我们娘俩儿要如何生活?” 白父猛得甩了白母一下:“我去你的,这些我还嫌少呢?” 说着,一把将银子塞进了袖中。 这时,白珍珍冲了出来:“爹,求你别再赌了,我们家已经什么都没了,就算是为了我们,你醒醒吧。” 白父回头,将视线落在了白珍珍的身上。 一双眼睛立刻染了黑,上前一把抓住白珍珍的胳膊:“你也不小了,也该给老子挣钱了。” 白珍珍吓得蹲在地上:“不要,不要。” 白母上前捶打白父:“你个混蛋、畜生,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想干什么?” “你们日日在这苦哈哈卖糖水,能赚几个钱,将她卖到莳花楼,够踏马你们干一整年的了。女儿,不怕哈,等为父赢了银子,就去将你给赎出来,你先委屈委屈,委屈委屈。” 他一把将白珍珍扛到了肩上,作势便要去莳花楼卖女。 白母一个劲地打她,拽着白珍珍的胳膊要把她拉下来,白珍珍则挣扎着哭喊着:“爹,不要,你放下我,放下我。” 赵幽站起身,一脚掀翻了一个桌子,对着白父凶狠地道:“放下她!” 白父现在还是醺醉的状态,听了赵幽的话,反应了两秒,才缓缓回过身。 白父神情木讷地对着赵幽:“喂,我的家事,要你管?喝你的糖水吧你。”说着,转过身要继续往前走。 赵幽直接起身,猛得抬腿,朝着他的后腰踢了一脚。 她身子一晃,白珍珍顺势从他的背上跳了下来。 白母立刻上前搂住她:“女儿,女儿,呜呜呜……” 白父被人踢了一脚,心下一阵恼火。 “敢打老子,看老子不……” 赵幽又一个拳头呼上来,直接将他捶了个大仰壳,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紧接着,赵幽也没管三七二十一,一拳接着一拳,一脚接着一脚的打着白父。 () 第669章 “世子今日,很‘英武\’。” 赵幽有个毛病,一旦动了手,戾气便会在体内逐渐膨胀,真的很难停手。 况且,眼下这白父,可是夏桉授意他教训的蠢货,他自然是毫不手下留情。 白父则是直接懵了,被打着打着,酒也醒了大半,接着便开始大喊着求饶。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要死了,我要死了,求大侠别再打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夏桉黑着脸看着那白父几乎被赵幽打得剩了半口气,才对赵幽道:“赵世子,小心出了人命。” 赵幽却毫无要停手的意思:“没事儿,打死算我的。” 夏桉又喊了一声:“赵世子!” 赵幽听出夏桉话音不对,这才悻悻收了手。 他合掌拍了几下,对夏桉道:“放心,我这是在救人,打死他,即便到了官府,也是本世子有理。” 夏桉心中冷嘲。 人命在你眼里,还真是如草芥一般。 白父躺在地上不住地呻吟着。 “你们是谁?你们凭什么打我?我要到官府告你们去,告你们去,你们得赔我医药钱。” 白母抱着白珍珍,冷眼看着他,脸上溢出浓浓的悲哀。 夏桉起身,走到了白父的旁边。 “告官府?那要不要将你在赌场抽老千的事情也告到官府,亦或者,告诉赌场?抽老千,最起码也得杖刑吧?” 白父脸上一阵惊慌。 “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且,打你的这位,是当朝镇国大将军永定候世子,你确定你要告?” 白父更是吓得往远处挪了挪。 “草民,草民没有得罪你们吧?” 夏桉厉色道:“你要卖女儿,就是不行!” 白父眸子里一阵惊慌。 吓得结结巴巴道:“我,那不是真的要卖女儿,我哪能干那种混账事。我不卖,不卖。” 夏桉道:“我警告你,我是当朝工部夏侍郎之女,你若再敢动她们娘俩的主意,我必让你吃官司,让你这辈子走不出监牢!” 白父点头:“啊,啊,我保证以后不会动她们娘俩的心思的,夏姑娘,夏姑娘手下留情啊。” 赵幽也阴恻恻上前道:“以后,赌钱的事情你就别想了。本世子保证,全京城的赌场,今日起,你一个也进不去!” 他在京中,这种小事还是办得到的。 白父差一点就哭了:“啊啊,我听世子的,听世子的。” 白母搂着白珍珍,见了眼前的这一幕,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她们因着白父,日日煎熬,担惊受怕,总觉得日子不一定哪一天就会变得更糟。 今日白父的举动,也印证了她们的惶恐。 这人竟是糊涂到要卖女换钱赌博,她们刚刚真的已经绝望了。 不曾想,恰遇贵人相助,且这两位贵人,一下子就确保了她们娘俩的安全。 待夏桉回身看她们时,白母带着白珍珍,倏地跪了下来。 “感谢夏姑娘、感谢世子为我们娘俩儿主持公道。民妇感激不尽!” 白珍珍也道:“感谢夏姑娘,感谢世子。” 夏桉伸手将她们扶起来。 “不必谢我们,身为女子,本就活得不易,若是连家人也来祸害,日子还怎么活下去。我们今日教训了此人,还望你们娘俩别怪我们多管闲事。” 白母眼含泪花:“怎么会,你们这时救了我女儿,要不然她今日……” 白母忍不住抹了抹眼泪,“我如今也不求别的,只求我和珍珍能吃饱穿暖就行,对他,我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夏桉宽慰她道:“放心吧,日后他若再敢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你便去夏府找我,即便是我父亲,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赵幽朗声道:“你们就直接去镇国大将军府,我父亲能剥了他一层皮!” 白父吓得身子朝后缩了又缩。 白母颤着嗓音道:“真是多谢了。” 白珍珍扶着白母,脸上也写满了感激。 夏桉故意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夏姑娘,我叫白珍珍。” “珍珍,我在京中有胭脂生意,你可愿到我的胭脂铺里做活?” 白珍珍眼睛亮了亮:“胭脂铺?” “嗯,将来可以学着做胭脂,做一个胭脂师傅。如此,你赚的银子足够你们母女过活,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 白珍珍希冀地看着白母。 白母道:“夏姑娘,你真的愿意给珍珍这个机会?” “自然,如果你愿意,明日一早去泗水街的清风醉酒馆找宁先生,他会替你安排。” 白珍珍欣喜地点头:“好的,我愿意的,谢谢夏姑娘给我机会。” 夏桉最后又看了地上的白父一眼,对赵幽道:“世子,要不然,你留下些银钱给他治伤吧,否则他少不了还得花她们娘俩的银子。” 赵幽懵了一瞬。 要我打,还要我医? 夏桉看着他:“毕竟是你动的手啊。” 赵幽感觉很噎得慌。 他冲小焕摆了下手。 小焕听命,从怀里从出一块银子,想了想,给了白母。 - 离开糖水铺子,赵幽靠近了夏桉几分,问夏桉:“妻妹,你觉得我刚刚表现得如何?” 夏桉回想着刚刚他发泄一样殴打白父的样子。 估摸着够白父记一辈子的了。 夏桉道:“世子今日,很‘英武’。” 赵幽被夸得嘴角斜斜上挑。 “只要妻妹发话,姐夫甘愿做牛做马。” 夏桉道:“姐夫刚刚打得手疼了吧?” 她假情假意从袖中抽出一瓶伤药来:“这个你涂一下吧。” 赵幽嘴角差一点飞到天上。 - 赵幽本想厚着脸皮跟着上夏桉的马车,但她那两个丫鬟先她一步挤了上去,半点缝隙没给他留,他只得又坐回到自己的马车里。 手里捏着伤药瓷瓶,他洋洋自得:“这可是她送我的第二瓶药了,这就说明,她对我已经越来越有好感了。” 萧焕嘿嘿一乐:“那是,世子如此威武,夏姑娘一定早就对世子有意思了。” () 第670章 秋桃、月娘、秀玲们 赵幽瞥了他一眼,他之所以今日带着小焕跟着自己,就是因为这家伙你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对自己无条件信服。 说话也专拣好听的说。 不像小贾,大概在自己身边待惯了,动不动就喜欢自作主张,还总听不懂他的话。这下人,就不能给他们脸。 赵幽又问小焕。 “这户你给我记下了?” “放心吧世子,都记下了,保准您日后一找就能找到。” 赵幽斜斜勾了勾唇。 也是怪了,今日夏桉带他见的女子,竟都是他的菜。 - 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夏桉又带着赵幽去了三户人家。 城东刘院外家。 次女名秋桃,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二人情投意合,原定夏日成婚。 贞元二十一年夏,二人在郊外游玩时与赵幽相遇,赵幽看上了秋桃,要她做自己的妾室。 秋桃不肯,说自己已有婚约,这辈子不可能另嫁他人。 次日,她的竹马未婚夫婿失踪,赵幽去刘院外家下聘,迎娶秋桃做妾。 秋桃入绛华院,死于次年的夏季。 - 城东风云巷李家,早年独子坠崖离世,留下妻子月娘独自照料重病在床的婆母。 贞元二十二年春,月娘在桥下洗衣,被路过的赵幽相中,得知她是寡妇,直接将她掳回绛华院。 七日后,婆母独自死在家中。 月娘得知后,自责不已,无颜面对死去的夫婿,当日夜里带着满身耻辱,悬梁自尽。 - 城南一户姓朱的人家,朱父一心求子,却不得,共生有八女。 女儿凡长到十二岁,他便以养不起为由卖掉。 贞元二十四年年后,五女秀玲十二岁,朱父听说赵幽出手阔绰,遂主动将五女秀玲卖给他。 秀玲进府后,因她太过年幼,夏桉想尽办法护了她半年,最后还是没有躲过赵幽的魔爪。 秀玲死的那日,是她的十三岁生辰。 - 赵幽自然不知道这些。 赵幽这一日,一直像个正义之士,跟在他的身后,用他那虚伪的威严,为这些前世被他加害至深的女子们撑腰,护住她们现在的生活。 夏桉尽自己绵薄之力,为她们本就困苦的日子,留下了一条生路。 表面上,在这些女子眼中,夏桉今日像是菩萨转世,是个功德无量的大善人。 只有夏桉自己清楚,这几人,不过是绛华院六年里冰山的一角。 她前面有,她后面,同样有更多。 所以,即便是搭上自己的全部,这一世,她必须让赵幽得到有应有的报应! 他也必须死! 从最后一户人家出来,夕阳已经开始向西垂落。 赵幽很不解地问夏桉:“妻妹,为何今日我们帮助的,全都是年轻的女子?” 夏桉勾唇问他:“世子是不是觉得,她们还都有些好看?” “的确,啊姐夫不是那个意思,你是知道的,姐夫眼里只有妻妹。有你在,别的女子根本不可能入我的眼。” 夏桉道:“世子不必如此避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能理解。” “嗨,妻妹你这么说,那可真是太不信任你姐夫我了。” 夏桉边走边道:“世子想知道,我为何要帮这些人?” “对,我以为,行善嘛,是帮助那些老弱病残之类的。” “老弱病残虽然日子过得苦,但他们的生活已成定局,我能帮,日后肯定也会帮。我是觉得,人生的一大苦难,其实是不知何时危险便会降临,”夏桉侧眸,与赵幽对视,“你不觉得,这几个女子,很容易被一些好色的恶霸盯上,而一旦被盯上,就她们的处境,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很容易就会被从家人的手中买下来。” 赵幽感觉夏桉这句话别有深意。 不过他自信地觉得,夏桉口中的恶霸绝对跟自己没有关系。 “妻妹这么一说,确实如此。那个跋扈的继母,那个贪赌的爹,都完全有可能将女儿给卖掉换钱。” 夏桉目色犀利的看着他:“从前听二姐姐说过,姐夫府里美人也不少,不会也有买来的吧?” 赵幽心口一颤。 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些:“啊,怎么可能?姐夫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我府里头的,那都是心甘情愿跟我的。” 夏桉眸子闪着幽光:“我也相信,姐夫不是那种人。姐夫如此有男子汉气概,相信一定有善待女子吧?” “善待,那肯定善待。”赵幽心虚地额头不禁都冒出了一层汗。 夏桉戏谑地盯着他:“今日谢谢姐夫的帮忙,对了,三日后丹宁郡主的生辰,你也会去吧?” “去。” 夏桉朝他微笑:“那我们同去。” 这一笑,令赵幽心神荡漾,眼睛直直盯着夏桉:“同去,同去。” - 看着夏桉和赵幽的马车走远,程鸽和盛枷驾马从一个巷口出来。 天色已经擦黑,程鸽声音有些沉地问盛枷:“大人,还要跟吗?” 从夏桉带着赵幽在白家的糖水铺打人开始,盛枷和程鸽无意间撞上,便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 之后,城东刘院外家、风云巷李家、城南朱家。 看着赵幽用自己世子的威严,命令刘员外一家立刻开始操办次女与未婚夫婿的婚事;看着赵幽替李家的寡妇月娘,暴揍了天天来骚扰她的屠夫;又见着他将朱家那个卖女成瘾的老父亲挂在了树上,称他下次再卖女,就将他绑进镇国大将军的刑场上。 同时,也看到夏桉为这些女子们,都指了一条明路。 一家一家,他们看着夏桉带着赵幽,为一个又一个女子谋取公平和希望。 这些女子看似只是这硕大京城中的普通人,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她的生活,如同风雨中的花朵,看似扎根,实则随时都有被摧毁的可能。 程鸽这一路上不止一次觉得讥讽,若非夏桉带着,赵幽若自己见了这些女子,这些女子的命运,八成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从前盛枷总说夏桉绝非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她身上一定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事。 程鸽一直都不以为然。 心想,她不过就是比寻常女子智慧了些,有趣了些。 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能神秘到哪里去? 可是经过这多半日的观察,且看着她是和赵幽一起做这些事,他心里越发觉得沉。 他也终于意识到,夏桉是真的不简单的。 她心里装着什么他尚不可知,但,那一定是隐秘又有力量的事。 而他身前,盛枷的眸子早就黑如深潭,握着缰绳的手早就麻了。 () 第671章 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秘密 早春的暖阳,驱散了寒冬残留在风里的冷意,将整个京城照得暖融融的。 蔡护儿挽着杜夫人胳膊,走在热闹的街市里,一会儿陪她在卖荷包的摊子上精挑细选,一边陪她在卖首饰的摊子旁试戴首饰。 杜文襄一路陪在她们身后。 “伯母,这个簪子花型很雅致,正好适合您今日的发髻。” “伯母,这个水粉色手串也好看,我替你戴上看看,哇,果然很衬您的肤色。” “伯母伯母,快来这边看看,这边有卖香料的诶,你喜欢什么香?” 杜夫人眉眼里一直含着的笑,走到香料摊前,在蔡护儿的指引下,挨个香料认真闻了闻。 之后,指着一个蓝色的香盒道:“这个甘松香不错,要不我们就买这个?” 蔡护儿道:“好啊,甘松香可以助睡眠,我此前在十里馥跟褚师傅学的。” 杜夫人挑眉:“你还学了调香?” 蔡护儿有些惭愧:“学了是学了,不过,呵呵,我大概对香料没什么天赋,总是调不好,此前给我小娘调的一款安息香,搞得她整夜都睡不着觉,将我好一顿数落,所以就不敢再自己调了。” 杜夫人道:“调不好就调不好,不必勉强,人无完人,不必对自己有那么多的要求,你这个年纪,开心快乐最重要。” 蔡护儿乐了:“伯母你真的既豁达又智慧,不像我小娘,只要我做不好,她就骂我笨,幸亏我耳根子厚,不然早被她骂得见不得人了。” 杜夫人笑了笑:“你小娘一定是对你给予了厚望,所以才要求高了些。但是伯母跟你讲,人这一辈子啊,讨好自己最重要,不要太将别人的眼光当回事,如此,才能活得轻松,也活得长久。” 蔡护儿其实知道,这是杜夫人在病重之后体会到的人生感悟。 她一边觉得她的话很暖心,一边又有些伤心。 她倒是情愿,她也能对她苛责两句,至少证明,她还有精力去和生活较劲。 她尽力用轻松的笑容掩饰眼底的心疼。 “护儿明白了,护儿一定牢记伯母的话,这辈子好好善待自己,将日子过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杜夫人欣慰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她回头对杜文襄道,“襄儿,日后你们成了婚,你也绝不可拘着护儿,就让她想如何过活就如何过活,听到没?” 少女的天真和纯粹,大多死于婚后重重压下来的条条框框。可杜夫人真心希望,蔡护儿能永远保持这份少女之心,这辈都能活得有色彩。 突如其来的命令打断了杜文襄沉重的思绪。 其实,据伺候母亲的嬷嬷说,母亲今天早晨起来精神并不好。 但因为已经和蔡护儿约好了今日要一起逛街,她不想扫兴,所以执意要坚持出来。 杜文襄一直担心母亲的身体,怕她会随时感到不适。 不过,看到她现在还能嬉笑着调侃,他心里也觉得安心了不少。 “母亲放心,成婚后,护儿想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我绝不强加干涉。” 蔡护儿有些僵硬地笑着抿了下唇角。 虽然她很清楚眼下的一切都是假象,但杜文襄的话,还是令她觉得十分舒服。 她相信,杜文襄日后能成为那样的夫君。 买好了香,杜夫人前后看了看,突然道:“哎呦,我突然有些口渴了,想喝前面街角那家的酸梅浆了。” 蔡护儿忙道:“那我去给您买。” 杜夫人在一旁的面条摊位坐下,道:“襄儿,你陪着护儿一同去,母亲就在这里等着。” 杜文襄意会了母亲的意思。 他举步对蔡护儿道:“走吧,我们一起去。” 蔡护儿笑着点了下头。 转过身,二人并肩穿过人群。 蔡护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伯母比上次见面的时候,似乎又瘦了一些。” 杜文襄沉默了片刻:“不管怎样,今日谢谢你能陪着母亲出来逛街,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像今日这般高兴过了。” 蔡护儿道:“可我觉得我做得根本就不够,至少她的痛楚,我无法替她分担半分。” 杜文襄转头看她:“你莫要这样想,我这个做儿子的想替她分担,都没有办法,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 蔡护儿回眸看了眼杜夫人,想了想,伸手一把将自己的手臂,跨到了杜文襄的手臂上。 杜文襄倏地低眉,看着蔡护儿挽着在他胳膊上的纤细手腕。 蔡护儿小声道:“杜大哥别紧张,伯母让你陪我同来,她定是想看到我俩亲密的样子,如此,她才能高兴。” 杜文襄意会,他抿抿唇,尽量自然地领着蔡护儿往前走。 他们身后,杜夫人看着他们手臂挽在一起的样子,果然,原本因为不适皱巴的眉眼顿时就顺展开来,欣慰地对着身旁服侍的嬷嬷笑了笑。 嬷嬷道:“夫人好福气,蔡四姑娘又一个难得的好性情。” 杜夫人道:“看到她,就令我想起我从前在闺中时的样子,那时的我,同样也对生活充满了憧憬和勇气。真的好怀念。” 嬷嬷道:“老奴又何尝不是。那时候夫人总喜欢不守规矩,老奴那个时候跟着你,没少提心吊胆。但如今老奴依然最怀念那个时候的夫人。” 街角处,杜文襄和蔡护儿一人端着一瓶酸梅浆,说说笑笑地往回走。 杜夫人道:“所以,有些东西不该丢掉的。” - 酸梅浆买回来,杜夫人坐在凳子上,啜饮了两口,起身对着蔡护儿道:“走,跟伯母去一个地方。襄儿,你就别跟着了,先回去吧。” 杜文襄:“……” “母亲,什么地方我不可去?” 杜夫人道:“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秘密,你一个男子,永远都不可以知道。” 杜文襄听得有一懵。 蔡护儿道:“杜大哥,你就在这上面的茶楼等我们吧,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伯母的。” 杜文襄与蔡护儿对视了一眼,须臾,点了点头:“那我就在这儿等你们,母亲你要注意身子。” () 第672章 至亲刺痛 大约两刻钟后,杜母带着蔡护儿,来到了一个别致的院落门前。 蔡护儿问道:“伯母,这是哪?” 这时,守门的大爷见了杜夫人,赶忙将门打开:“夫人,您很久没有来过了。” 杜夫人和她身边伺候的嬷嬷仿若进自己的家一样,进了这处院子。 这是一间两进的宅子,院落不大,但布置得十分温馨。 花草树木错落有致。 不大的院子里,甚至还有一面莲池,莲池边筑有一凉亭,院墙边还有一棵粗壮的枣树。 蔡护儿不禁好奇:“夫人,这里是?” 杜夫人道:“这里是我一个人的院子,今日我还是第一次带外人来。” 她一边在蔡护儿搀扶下往院子里头走,一边道:“我嫁进杜府这些年,日子虽然过得还算顺遂,但也难免有委屈憋闷的时候。我也会有心情沉闷的时候,就是那种,什么人都不想见的时候。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想一个人待着。这处宅子,是当年我母亲偷偷留给我的。后来我便将这里打造成我最喜欢的样子。这里也就变成了我逃避现实的秘密花园。娘家人不知,老爷不知,襄儿也不知。” 蔡护儿勾勾唇:“看的出,夫人很爱这里。” 杜夫人问她:“你喜欢吗?” 蔡护儿左右看着,笑着点头:“喜欢。” 杜夫人带着他们在亭子里坐下:“那住处小宅子,今日起便是你的了。” 蔡护儿闻言,脑子一懵:“什么?不可不可,伯母,这绝对不可。” 杜夫人道:“你是我襄儿的心上人,也就是我半个女儿。这里,我日后也用不上了,就送给你,写上你的名字。襄儿都不可沾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秘密花园。” 蔡护儿是万万没有想到杜夫人会送自己如此大的一份礼物,且如此珍贵。 可她哪里能收下,她和杜文襄不过是在演戏。 “伯母,您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个院子我是真的不能要,我毕竟才跟杜大哥定亲,现在还没有资格承下您如此重的赠与。” 杜夫人笑了笑,调侃道:“那莫非,你还能与襄儿悔婚不成?” “自,自然是不会。” “那就结了,襄儿对你也是一往情深。伯母对你那父亲,也是有所耳闻。往后你有了这处宅子,就等于有了自己的避风港。待你俩以后成了婚,若是在府里待得倦了、累了,就学着我一样,来这里自己待着,谁也不去理。” 蔡护儿此时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内心的感动。 她眼里溢出星星般的泪花:“伯母,您对我太好了。您的话,您的嘱咐,我都记着了,我会好好待自己的。只是这里您的世外桃源,我又岂能夺了去?这样好不好,往后您若是想过来,倒是可以叫上我,我陪您在这里待着,岂不更好?” 杜母是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 而这处宅院,她只想留给蔡护儿。 蔡护儿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不愿这个时候接受这份赠与也正常。 她默了默,笑道:“罢了,是我心急了。今日就当是我带你来认认院子。你记着,这院子早晚都是你的。我已经跟这里的下人交代过了,你就是这院子的新主人。你日后心里不舒服或者难过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到这里来好好待着。” 蔡护儿感激地点头:“护儿记下了。” - 送杜夫人回去的时候,杜夫人在半路就昏睡了过去。 马车里,杜文襄抱着面色越加憔悴的母亲,并没有追问她们刚刚去了哪里。 他心情极为沉重。 蔡护儿心情也极为沉重。 一路上二人均一言未发。 马车将蔡护儿送到蔡府,她下了马车,直接进了府,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刚走到半路,她小娘尹氏就追了过来。 “你今日与那个杜夫人出门逛街了?” 蔡护儿点头。 “你可知,今日在朝堂上,你父亲受了杜尚书指责,搞得你父亲被圣上斥责了一番。” 蔡护儿并没有停下脚步:“那又如何?小娘难道还要管朝堂之事?” “废话,杜家人这般对待你父亲,你还在这儿哄未来的婆母,你傻不傻啊?你让你父亲如何看待我们娘俩儿?” 蔡护儿停下脚步。 “那小娘觉得,女儿此时该怎么做?” “你如今既然和杜家大郎定了亲,自然是要拿着那杜大郎一些,让他在杜尚书面前说你父亲几句好话,以加深杜尚书对你父亲的信任和偏袒,从而也能加深我们两家的关系啊。 如此,你父亲才有可能坐上尚书之职啊,到时候,他自然也会对我们母女高看一眼不是吗?你知道你和杜家大郎私定了终身,你父亲上了多大的火吗?” 蔡护儿面上没什么表情。 “小娘,是不是只要能让父亲对你好,高看你一眼,其实我怎样都无所谓,哪怕,我被送去给那白尚书做妾?” 尹氏一时间愣住了。 没想到蔡护儿会突然说起这个。 蔡护儿看着尹氏脸上的表情:“小娘果然一早就已经知道了。” 她脸色落了几分凄惨。 “原来小娘也并不在乎我这辈子如何过活?” 尹氏像是被刺痛了。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如何活?那白尚书,可是当朝资历最老的尚书,在朝堂上地位举足轻重,你去做他的妾室,有何不好的?不然以你庶出的身份,你觉得你能有门什么样的婚事?嫁个同样出身的庶子,还是嫁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还是像你二姐姐一样,嫁个账房!” “那也比伺候一个可以做我祖父的老头强!”蔡护儿心里终于破防,“所以,什么血缘至亲,你们全部都是自私至极的人。你们既然如此不顾我的死活,当初又何必生下我!” “你,你怎能如此跟小娘说话?从小到大,小娘对你不好吗?还有你父亲,对你一个庶女,跟嫡女也无疑,他精心培养你琴棋书画,教你待人接物,带你见世面,他对你,对咱们,哪一点不好,如今不过是想让你帮他说几句话都不行了?你这是不孝!” “一,我们没有不孝,她对我视如嫡女,培养我,是因为想让我看起来值钱,她带我见世面,是想看看我能怎样为他加官进爵铺路。二,我不会为他说任何话,他卖女求荣的名声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仕途,休想再靠我们这些女儿们,只能靠他自己!” () 第673章 福王为丹宁郡主请封郡主府 尹氏气愤道:“岂有此理,你怎能这样说你父亲,你知道他在朝为官多不容易?” 蔡护儿道:“在朝为官这么多人,难道都是需要那女做踏板上位吗?” “你?你?” 蔡护儿接着道:“还有小娘,我从前觉得,这府里头,至少我们娘俩儿是相依为命的。可是没想到,你为了父亲那点虚幻的肯定,哪怕将我推进火坑也在所不惜。小娘,你真的是我娘吗? 还有,你真的觉得,牺牲了我,为父亲加官进爵做了贡献,他就会对你永远另眼相看了?你这不计一切讨好他的心思从一开始就是不值钱的。真到了那一天,父亲只会将你也看得不值钱。如果是我,一份关爱如果需要我交出最宝贵的东西去换,我宁愿不要!” 尹氏这下子被蔡护儿怼得彻底哑口无言,呆愣地看着蔡护儿带着一脸的倔强,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一个人站在原地,迎着风,好半天回不过神。 - 永定侯府,书房。 北疆赵明今日差人送回一封密函。 永定候赵秀坐在椅子上读完密函的内容后,面色变得黑沉。 他一把将信甩到了桌子上。 “才让他在边关盯着一年多,就给我连续损兵折将,现在粮草又被掳了,真是废物!” 赵明拾起桌上的信,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脸色也变得发沉。 须臾,他道:“父亲,现在不是与二弟生气的时候,那陆家的赤影军,如今已经越来越壮大,已经快到二十五万人了,我们的关武军人数却在逐年减少,当务之急,像二弟所说,是真的得尽快征兵了。” 赵秀气愤道:“说得容易,关武军一年前刚刚过兵,这一年也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以什么理由去提征兵?” 赵桓想了想:“确实,如果此时跟圣上提征兵,我关武军会有无故扩大军队的嫌疑?圣上恐会起疑,与我赵家不利。” 赵秀道:“这个畜生,原想着无大的战事,便给他一个带兵练兵的机会,结果他竟是给我闹成今日这般境地,早知如此,当初军粮一事一出,我就应该将他给调回来。” 赵桓道:“父亲,现在说这些也是无济于事,再说二弟肯定也不愿意这样,这带兵练兵,有些折损也算正常,如此他也能获取经验教训。” 赵秀气愤道:“那可是八万军,他说折损就折损了,我关武军一共才多少人?” 赵桓又一阵沉默。 赵秀隐忍道:“我振国大将军府,靠得就是至高的兵权立足大乾,没了这个做底气,其他都是白费,这府里的每个人,都荣华不保,强壮的军队是一切的基础。” 他想了想,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了!” “父亲请讲。” “征兵是必须得征的,但不宜闹出动静。只能在秦州内进行。” 赵桓恍然:“北疆位处秦州,秦州是福王的地界。所以,我们只要得到福王地首肯,便可在当地悄无声息将这件事办了。父亲,后日刚好是福王为丹宁郡主办的生辰宴,我们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与福王搞好关系,取得他的同意。” 赵秀想了想:“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听闻福王最是喜欢这个丹宁郡主,所以后日我们务必得让福王高兴。” 赵秀点头:“如此,要好好筹谋一番。争取一次就说服他。到时候,连粮食一起从秦州征了。” “是,儿子这就去办。” - 今日下了朝,福王萧成大没有立刻离开皇宫,而是来到了皇帝的御书房。 求见皇上。 璟隆帝与两位大臣商议了一件要事,之后才放他进来。 萧成大进了御书房,弓着肥胖的身子,跟璟隆帝施礼:“臣,参见皇上。” 璟隆帝看了他一眼:“免礼吧。” 萧成大微笑着抬起头:“谢陛下。” “皇兄找朕有事?” 福王微微保持着弓着肩膀的姿势,道:“陛下,是这样,花蔷这不是回京了吗,她正好今年十八岁,所以臣想着,想给她请封一个郡主府。” 花蔷是丹宁郡主的本名。 璟隆帝默了默:“花蔷不是不常住在京中吗?” 萧成大道:“花蔷她的确喜欢待在江州,可她如今已经十八岁,早就到了该婚配的年纪。所以,此次她回京过生辰,臣想着要趁机为她物色一门好婚事,将她的终身大事给定下来,以后就让她留在京中了。但这孩子,在江州待惯了,总还是惦记着要回去。 我昨日与她谈了好半天,最后,她终于松口,说若是能有自己的府邸,她会考虑常留在京中居住。陛下,你也知道,臣这四个儿女中,最喜欢的就是花蔷,她常年不在京里,我这一颗心啊,总是牵挂着,所以,臣便厚着脸皮,想向陛下要个封赏。” 璟隆帝默了须臾,道:“年满十八岁,确是该婚配了。按律,这个年纪倒是可以有一处自己的府邸了,你先回吧,待我与礼部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萧成大颔首:“是,那臣替小女先谢过陛下。” 出了御书房,萧成大才将脖颈和脊背挺直,后颈传来一阵酸痛。 他这几年身体越发有些胖,每每从皇帝身边离开,都觉得脖子很不舒服。想想幼年时,里面的这个九五之尊,还是自己棍棒下教训的小二弟。现在倒好,每每见了他,自己这身子都挺不直。 说心里话,没有怨气那是假的。 可是又能怎么办? 今非昔比啊。人家现如今是龙袍加身。就算他是兄长,也不得不低头喊他一声皇帝陛下。 萧成大一边用手揉着后脖颈,一边往外头走。 忍吧,除了忍还能怎么样。 - 福王府,玉娇院。 萧花蔷看着满桌子的美食,一屋子的华服,还有屋内守着的一排上等侍婢。 看得出,父王是真的宠她,她这一回京,几乎将府里最好的东西都搬到了她的屋里来了。 可萧花蔷还是觉得无趣得紧。 心里像是有一只虫子,爬上爬下,扰得她心痒。 () 第674章 黄头发、绿眼睛的郎君 领头的婢女看出来花蔷似乎心情不大好。 试探着问道:“郡主,您要不尝一尝这栗子酥,这是府里的厨子做的,手艺极好。” 萧花蔷端坐在一张上等梨花木椅上,百无聊赖地摇摇头。 “那郡主要不要喝喝这酸果饮,这个也是很好喝的。” 萧花蔷又摇了摇头。 “那郡主要不要试穿一下这些衣裳,这些全部都是王爷特地按照您的身量,命人为您准备的。全部都是今年京城里最新的花色和款式,还有这些首饰,也都是配套的。郡主穿上一定十分好看。” 萧花蔷拾起团扇,遮住半边脸,声音有些兴致缺缺:“多少年了,这京中女子们还是这么无聊,喜欢这些没用的俗物。” 那领头婢子闻言,不禁又闭严了嘴巴。 为了伺候回京的丹宁郡主,王爷早早便让她做了各方面的准备。 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挑得最好的。 可不知为何,她花费的这些心思,一样也没有从丹宁郡主的那里获得哪怕是一星半点的肯定。她整日里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就好像她们伺候得不好一样。 如今竟说如此矜贵的衣物收拾也是俗物。 这些若是俗物,那恐怕皇宫里面,也没有能入她眼的东西了。 而且这丹宁郡主虽说长了一副柔美的容貌,举手投足间也是极为轻柔淑然,仿若一个一碰就会碎的娇迷人。 可是她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威压感。尤其是她不经意间的只言片语,总能令她哑口无言。 还有她手上的那柄半透明的白色团扇,上面的红色彼岸花图案透着股怪异的妖冶,总令她觉得有些诡异。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昭嘉郡主来了。 她看看上首坐着的萧花蔷,又看看这屋子的豪华阵仗。 “怎么了姐姐?你看父王对你多好啊?我年年岁岁长在府上,也从没有见过这样多的好东西,如此了,姐姐还不开心?” 萧花蔷摇着团扇,换了个姿势,斜倚在椅子上。 “你喜欢,你都拿去?” “这可是父王为你准备的,我可不敢夺人所爱。”昭嘉郡主看着姐姐眉眼耷拉的样子,一眼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她这个姐姐吧,好像有些好男色。 在江州时,虽然她总是对自己遮遮掩掩,但她对她的喜好还是了解了一些。 就连回京的路上,她还带着个俊俏的小倌同行呢,虽然跨进城门的时候,那小倌已经没了踪影。 她想了想,对着萧花蔷道:“姐姐,我此前不是跟你说过,京中新开了一条万国商贸街吗?不如妹妹带你去逛逛?” “商贸街有何可逛的,不就是摆摊卖东西的,我没兴趣?” “那里可不是普通的集市,那里聚集着梧州各国的人,别有一番风味,就连男子们也跟我们大乾的男子长得不大一样,你去了就知道了。” 萧花蔷摇扇子的动作顿了顿:“不一样?” “嗯,有的还很不一样呢。走吧姐姐,你刚回京,早应该出去看看京城如今的样子了。” 萧花蔷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坐直了身子。 “行吧,再在这屋里闷着,我都快要变成石头了,那我就随你去转转。” - 到了万国商贸街,萧花蔷心情稍微舒展了一些。 这里确实如她妹妹所说,聚集着很多形色各异的人。 尤其是男人,有的男子,皮肤真的如雪一样的白,眼睛还是通透的天蓝色,简直是人间尤物。 还有的头发全都是卷曲的,眼睛大大的,黑黑的,穿着他们民族特有的服饰,看着十分的有异域风情。 她举着扇子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随着妹妹,从人群里缓步而过,眼里晶光闪闪。 昭嘉郡主问她:“姐姐,怎么样,这个地方有意思吧?” 萧花蔷嘴角轻勾:“确有几分意思。” 昭嘉郡主贴近她耳旁,手放在嘴边对她道:“我知姐姐这几日来京闷得慌,不妨挑个心仪的,我们请他喝酒,然后……” 萧花蔷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一个卖花毯的铺子门口,有一青年男子正准备将铺子里的一条画毯抱到外面去。 男子长着一头清爽的黄色头发,一双眸子是翡翠一样的绿色,身着蓝色长袍,他手里抱了一摞花毯正要迈出门槛时,只听“哎呦”的一声,一个身着烟紫色衣裙的柔美女子,一不小心撞倒在了他的怀里。 男子身形一震,一时间不敢动弹。 用一口蹩脚的大乾话道:“姑娘,你没有事吧?” 女子赶忙羞怯扶着他的胸膛站直,然后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郎君,是我一时心里着急,走路不小心,撞到你了,对不起。” 白色团扇遮住半张脸。 然,男子还是透过另半张脸,看出女子容貌极为娇美。 见她一副羞羞怯怯、慌里慌张的样子,男子愣了愣,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委屈:“其实,我是和兄长一起出来的,可是我们走散了,我找了他好久都没有找到。所以刚才才会失神撞了郎君。” 男子赶忙将手里的花毯放到一旁:“是这样啊,你别急。我帮你找。” 他走到铺子前,问女子。 “你兄长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女子低着头,没有说话。 男子看出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姑娘你难道还有别的事?” 女子显得十分的不好意思:“其实,我现下肚子很饿,可是银子都在兄长那里,所以……” 男子恍然笑笑:“原来是这样。那不如这样,我先请你吃饭。”说着,她指了指前面的清风醉,“我带你去这家酒馆吃饭吧,他们家的菜肴味道正宗,酒也是好喝。” 萧花蔷听说有酒,微微颔首,感激着勾勾唇:“那就谢过郎君了。” 男子跟店里的伙计交代了几句,然后出门伸手对着萧花蔷道:“那姑娘请吧。” 萧花蔷依然团扇遮面,羞怯地颔首跟着男子从后门进了清风醉。 () 第675章 “世道险恶” 几乎在他们二人踏入清风醉正厅的那一瞬,夏桉便认出了萧花蔷。 萧花蔷,福王长女。 幼年久居江州,十八岁回京。 回京之初,一直以温柔亲和的形象示人。 低调内敛、温柔和善,很受众人的喜欢。 可是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外表下,却藏着一个恶趣味的邪恶灵魂。 人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整蛊、破坏、湮灭。 此时此时,她如一个软弱的小猫一样,跟在后街花毯铺少掌柜杰克的身后,莲步轻移进了酒馆。 杰克还十分怜香惜玉地引着她上了二楼,进了一个清静的雅间。 刚刚坐定,便招呼伙计进来点菜,轻声问女子喜欢吃什么。 夏桉不动声色跟着上了二楼。 看着杰克一直小心翼翼地哄着她。 “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哥哥地。” “上京城是个很安全的地方,你不用害怕,有我在。” “一会儿你多吃一些饭,这样才有力气找你的哥哥。” 萧花蔷眨着无措的眼睛,朝着杰克点头:“谢谢你,郎君。” 这一声郎君,叫的杰克心里酥酥麻麻的,他朝着萧花蔷大气道:“不必客气,你们大乾不都讲究助人为乐吗?” 夏桉从他们屋门前走过,萧花蔷在此时不经意抬眸,目光恰巧与夏桉清淡如水的目光撞上。 随即,她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继续对着杰克示弱着假笑。 萧花蔷现下已经对这个黄毛小郎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越看越觉得这小郎君可爱。说实在的,她也算是阅男无数,但这等模样、又这等单纯正直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寻常男子若是碰上了这个样子的她,肯定已经在打龌龊的如意算盘了。 他倒好,是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她。 一口蹩脚的大乾话,听着真是极顺耳。 萧花蔷眸子微眯。与他共处一室,想必一定十分有趣。 不多时,伙计将他们点的饭菜上齐。 杰克照顾着萧花蔷用膳,萧花蔷道:“郎君,我一个人也吃不下这些,要不然,你陪着我吃吧。” 杰克笑笑:“也好,我也吃一些。” 须臾,萧花蔷道:“对了,郎君,你刚刚不是说这家的酒很好喝吗?我也想尝一尝。” 杰克道:“好,我这就去给你点一瓶。” 石头亲自来雅间给他们送的酒,又得体地将酒杯为二人摆好,亲自为他们斟了酒,热情地招呼道:“二位客官请慢用。” 石头走出去后,萧花蔷温婉地端起酒杯,微微倾身靠近了杰克几分,眼里水光潋滟,柔情似水。 “郎君,奴家敬你一杯,感谢你今日相帮,不然,奴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这一靠近,杰克感觉身子顿时有些酥麻,来大乾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撩人心弦的女子。 他目光直直地端起酒杯,与她碰杯。 “哪里,能帮助姑娘,是我的荣幸才是。你们大乾人不都是讲究缘分,我觉得,我与姑娘,这应该就叫缘分。” 萧花蔷羞涩一笑:“奴家也这样觉得。” 不久后,一瓶酒就见了底。 醉不醉人自醉,杰克觉得自己已经被眼前的女子迷得醉醺醺了。 此时,女子端起酒瓶,意犹未尽道:“呀,这就没了啊,这酒是真的好喝,我还有点没有喝够。” 杰克赶忙道:“那我再去取两瓶来,既然喝,自然是要喝尽兴。” 萧花蔷点头:“好的,辛苦郎君了。” 杰克走匆匆出去要酒,萧花蔷兀自勾唇笑了笑,不得不说,这个叫清风醉的酒,味道确实是不错,她喝着甚是舒服。 她慵懒地单手撑着下巴,坐在雅间里,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将这个小可爱弄到哪里去享受比较好。还有,她现在有些后悔,从江州离开的时候,她应该顺手带几样花活来的,没有那些东西,未免会少了很多乐趣。 就这样美滋滋的等了一会儿,这小郎君还是没回来。 她手撑得累了,又换了只手臂撑着下巴,继续等。 中间还百无聊赖地吃了几口菜。 最后菜都开始凉了,小郎君还是没有回来。 她不禁蹙了蹙眉,放下手臂坐直了身子,疑惑地看向门的方向。 之后,她脸色缓缓沉了下来,起身走到门旁,一把推开了门。 门口,石头正守在那里。 “姑娘有什么吩咐?” 萧花蔷看看楼梯的方向:“刚刚带着我来的小郎君呢?” “哦,你是说杰克吧,他刚刚店里有点急事,先走了。不过您放心,他走前交代了,一定好好招待好你,且他已经为您结过账了。” 萧花蔷眸子一黑,声音变得锐利:“他走了!” “对,可能因为太匆忙,所以没有来得及跟你讲。”石头脸上堆着笑,“啊,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保证服务周到。” 闻言,萧花蔷脸色也一瞬瞬阴下来。 一改刚刚娇弱的模样,眼里溢出了浓浓地阴郁。 她利落地甩了一下秀美的烟紫色衣袖:“不需要。” 说着,头也不回地朝着楼梯走去。 - 斜对面的如意阁,杰克顺着门缝,看着萧花蔷刚刚变了脸的模样,吓得脸色一阵紧绷。 “夏老板,这女子竟真的有两副面容?” 夏桉坐在圆桌旁,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冲他浅笑了一下。 “这回知道我没有骗你吧?” 杰克心有余悸:“天哪,我那么诚心诚意帮她,没想到她居然是在耍弄我。可差一点都对她动真情了,真是太可恶了。” 夏桉道:“也不怪你,任哪个男子碰上这样的女子,也难以不着她的道。” 恐话花蔷今日已经是在收敛了,若是换成在江州,只怕她连戏都懒得演,直接就将人领走了。 杰克不禁感慨:“这世道是怎么了?常听说男子为了美色欺骗女子,还从不知道女子竟也会欺骗男子的。我知道我长的嘛,在你们大乾女子眼中,确实有些好看,可我也是有原则的人。” () 第676章 奉为上宾 夏桉摇摇头:“我知道的,也只有她一个。” 杰克感激道:“夏老板,你今日是救了我一命啊,看她刚刚那副变脸地模样,很明显是将我当成猎物了,如此,那还得了?若如你所说,她还是个有些地位的女子,那我这个外来客,岂不是惨了,清白定是没了。” 夏桉想说,丢了清白都是好的。 但凡不涉及性命,她今日都不一定会出手。 夏桉拍拍他的肩膀:“总之,虽说上京城是个法制之地,但难免也存着险恶。尤其是如你这般,长得俊俏的黄发碧眼郎君,更是要学会好好保护自己。切记,越是诱惑,可能越是危险。” 杰克拍拍心口:“我明白了。我刚刚就是被她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哄骗了。我好心想帮他,她却想害我。真的是不理解。总之谢谢你,改日来了新货,我送你同一条最新款的花毯。” 夏桉笑笑:“好,我不会客气的。” - 萧花蔷有些气急败坏地从后门出了清风醉,重新回到了刚刚的花毯铺子,却并没有见到刚刚那个黄毛。 虽说这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可她就是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昭嘉郡主见她一个人从酒馆出来,刚刚的小郎君却不见踪影。 她纳闷地从一旁的馆子里走了出来。 “姐姐,人呢?” 萧花蔷左右看看,咬了咬牙道:“跑了。” “跑了?怎么会跑?” 萧花蔷抬眸看看身后的清风醉酒馆。 昭嘉郡主道:“这酒馆我知道,是夏侍郎家的小庶女开的。” “夏侍郎家的小庶女?” “对,叫夏桉,你记得我跟你讲的那个朝会上出尽风头的丫头吗?就是她。” 萧花蔷想起刚刚从雅间门口走过的那个样貌气质不俗的女子。 她默了默,道:“我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她在原地转了一圈,袖子一摆,十分扫兴地道,“回王府。” - 杰克这会儿一直没敢离开清风醉。 他想等萧花蔷一行人彻底离开商贸街,再回去。 夏桉留他在如意阁品茶。 这时,赵幽来到了清风醉。 一楼,赵幽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对着石头道:“你们东家在吗?” 石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呦,原来是赵世子大驾光临,我家姑娘说了,如果您来了,直接请您上二楼的。” 赵幽还是第一次获得这种待遇。 通常夏桉就只是在一楼打发他几句,就将他甩开了。 今日,竟是请自己去二楼雅间。 他脸上立刻浮现出得意的神色,道:“是吗,你们东家是这么交代的?” 石头热情地道:“那还有假?世子,请随我来。” 赵幽觉得自己如今来清风醉的待遇都比从前高了许多。 已经被封为上宾了。 恐怕京城男子中,只有他有这等待遇了。 上了二楼,如意轩的门被推开,见了屋内的一幕,赵幽稍稍又有些扫兴。 屋里此时竟还有一个男子。 还是个俊俏的异域男子。 夏桉见他来访,道:“世子来了,请进来坐吧。” 赵幽眼里透着不屑和疑惑:“这位是?” 杰克赶忙自己我介绍:“哦,我是商贸街花毯铺子的少掌柜,刚刚因为躲避一个女色鬼,所以躲到了夏老板这里来。” 赵幽莫名:“女色鬼?” “是啊,那女子长着一副娇美的容颜,看起来柔柔弱弱、楚楚可怜,谁知道竟是个骗子,想骗我的男色。我差一点就上了她的当,被她占了便宜。这位公子,我见你长得也有几分好看,你千万也要小心,现在人心险恶,你要保护好自己。” 赵幽感觉眼前的异邦人是个傻子。 有美人往自己身上扑,正常男子难道不是直接拿下? 这货说什么,怕被占了便宜? 这是人话? 没用到家了。 他脸上露出几分讥诮,开口就想骂他废物,说话出的话却变成:“那你还真是,幸运躲过一劫。” 赵幽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变了,只要是站在夏桉面前,他好像就能够压住身上的戾气,变得得体又豁达。 他觉得,这就是真正爱情的力量。 杰克见夏桉有客人,不便多打扰,他起身道:“夏老板,我去看看那个女骗子走了没有,走了我好回去做生意。” 夏桉喊道:“石头,送送杰克。顺便帮他掌掌眼。” 门外,石头应声:“是,杰克公子随我来吧。” 夏桉看着赵幽:“世子来找我,有事?” 杰克出去后,赵幽在夏桉面前坐下,眼神温柔地道:“妻妹,你不是说后日与我同去福王府的宴会?” 夏桉道:“哦,你是说丹宁郡主的生辰宴吧?” 夏桉故意强调了一下。 “对对,管他什么生辰宴。姐夫其实给你准备了别的,你看这样好不好,后日我们在福王府用完宴席,姐夫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你会十分的惊喜。” “惊喜?”夏桉疑问。 赵幽点点头:“我和妻妹,认识这么久了,我们俩还没有单独相处过,所以,我特意做了精心的准备,希望能让妻妹高兴高兴。” 昨天夜里,他和所有的属下集思广益,终于想出了一个能够好好打动夏桉的办法,那就是,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们要布置一个大大的场地,里面装满了夏桉喜欢的东西,然后,他准备在她最感动的时候,向她表白。 从而尽快将夏桉风风光光娶进府里。 夏桉看着他:“后日下午?” “对,就后日下午。” 夏桉眼里含着几分神秘:“行,我答应你。” 赵幽一阵心动:“真的?” “真的。” 夏桉想了想:“不过丹宁郡主的生辰,我们也不可怠慢,?” 赵幽灿笑着道:“那倒是,我们府上已经在精心为其准备礼物了。” 夏桉想了想:“毕竟是如此隆重的场合,后日我准备穿一身白色裙子,后日,世子可否也穿上一身白色的锦服?” “白色锦服?” “嗯,世子穿白色,应该十分英俊。” 赵幽乐不可支:“好,好,就依你,我们后日就穿同色衣裳。” () 第677章 那笑里,藏着赵幽看不懂的锋芒 要从秦州征兵一事,赵秀先是与淑贵妃透露了一丝口风。 王淑华虽说只是个女子,但因为会做事,很受璟隆帝的赏识。 是以,当初她向自己递出橄榄枝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 很多大臣用送女儿入宫这种方式,来取得圣心。但他觉得,能与后宫有手腕的人合作,才是有效的方式, 各有所需,有所制衡,目标一致,如此更容易出结果。 只是中间出了立储这个岔子,令他们一时都有些措手不及。 然,实际上,一个萧易燃,并不难解决。 只要他们想,就可以有第二个废太子。 他赵秀的目标,是掌握大乾所有的兵权,王淑华已经许诺,只要萧易瑾立储登基,赵家就是大乾的兵权掌舵者。 光是为此,他也必须,且只能支持和助力萧易瑾上位。 王淑华自然是不会阻止征兵,用以扩大势力。 她只轻严肃回了他:“无论如何,莫惊动陛下。” - 众所周知,福王是个俗人,喜欢被吹捧,喜欢财物,喜欢高高在上。 可越是这样的人,越不容易满足,更何况此人还是大乾唯二的王爷。眼界之高,胃口之大,肯定非寻常事物可以打动。 从前赵秀一直觉得他就是个养尊处优的皇亲国戚,无甚大才,所以与他交往的也不多。 而今想要悄无声息地征兵,确实绕不过他。 赵秀和赵桓为此颇花费了些精力,最终还是决定先从这个丹宁郡主身上入手。 听闻,福王为了将这丹宁郡主留在京城,特意求了陛下赐封府邸。 他们经过反复商议,最后花重金,在船场购买了一艘大型红木彩雕画舫,做为送给丹宁郡主此次的生辰礼。 赵秀看着淮河岸边新购置的画舫,实在觉得肉疼得紧。 这辈子,向来都是别人有求于他,想方设法给他送礼,可为了关武军能度过这次的关卡,自己竟也要学着讨好别人。 - 到了丹宁郡主生辰的这一日,福王府张灯结彩,彩绸翩飞, 朱红的大门上贴着金色的寿字,两旁的石狮也系上了鲜艳的红绸。 一派隆重喜庆。 宾客们一大早便开始陆续入府,带着各色的生辰礼,来赴丹宁郡主的生辰宴。 夏府,夏光淳本欲带着夏桉,父女二人一同前往,夏桉借口道:“父亲还是跟同僚一同前去吧,女儿也想跟护儿她们一起去。” 夏光淳心想也好,便自己先去了官署,准备到了半上午再与几位同僚一起去王府。 由此,赵幽顺利在夏府门口接上了夏桉。 夏桉这次也没有再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很大方的上了他的豪华马车。 马车稳稳当当驶离夏府大门口。 夏桉回想着上一次与赵幽同乘一辆马车的情形。 那时,是她第三次怀孕五个月左右。 因为连续被他打了两晚,那天早晨起来,她身上疼痛不已,头上发起了高热。 赵幽那日晨起,却非要拖着她陪自己去看戏。 她跟他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不想去,他便眉毛拧起,说她是不是还欠打。 无奈,她只能拖着病体,陪着他一起去了,与他的那些所谓的友人一起看戏。 台上戏班子演得热闹,她在台下抱着肚子,发热令她神志越来越不清楚。 终于挨到了台上戏班子退场,赵幽带着她离场。 结果出了那瓦舍,赵幽就甩手给了她一巴掌,说她整场像个死人一样。 而她顺势便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后。 婢子说府里差一点就要给她安排丧事了。 - 今日一早,双鹤来报,昨日晚间,绛华院一夜荒唐,有女子挨了打,有女子被他封了赏,哭喊声和嬉笑声持续到后半夜。 好在夏桉早有预料,双双鹤在一个妾室被打的时候,进了绛华院制造了些动静,惊扰了赵幽和他几个属下,所以最终没有闹出人命。 夏桉猜到了。 赵幽心情不顺时喜欢打人发泄,心情很好的时候也喜欢打人助兴。 昨日的这番打,应是因自己而起的。 此时,一身白色锦服的赵幽,正一脸纯情地对她笑。 像是一只野兽,披上了人的衣裳,便以为自己是个人。 可是作为野兽的本质,他从未更改过。 夏桉今日穿了一身云白色衣裙,身上披了一件淡青色披风,发髻精致高耸,面白如玉,纤细脖颈美得赵幽挪不开眼,一双瑞凤眼清灵柔美,透着股暗暗的倔强,一如赵幽初见她的那日。 那一日,这一女子一眼就入了他的心。 一年以后的今日,他终于即将抱得美人归。 他包下了一个园子,将里面妆点得美轮美奂。 有鲜花,有彩绸,有灯笼,可以满足少女对美好的所有向往,保证一会儿会令她感动。 “妻妹今日,真美。” 赵幽看着夏桉笑着道。 夏桉看着打扮的仪表堂堂的模样,缓声笑着回他:“世子今日也是俊美的。” 这一句夸奖,赵幽竟觉得耳根子有点热热的。 他朝着夏桉痴痴地笑,内心描绘着午后他在花间向她表白的画面。 夏桉也笑,那笑里,藏着赵幽看不懂的锋芒。 - 进了福王府,赵幽走在前面为夏桉引路,二人一前一后步入了院内。 院内一派喜庆热闹,沿路走来,可以听到很多宾客们对丹宁郡主的好奇。 “这位丹宁郡主好神秘,这么久都没有回京城,也不知长了一副什么样子。” “是啊,你说会不会与昭嘉郡主一样,很会跳舞?” “谁知道呢?不过不管她擅长什么,福王宠她倒是真的,你看着这生辰宴办得多有排场,我还听说福王府很早就从全国各地采买鲜美食材,来供应今日的宴席。还让京城最好的乐班亲自为丹宁公主的生辰谱了曲子,让最好的舞姬来献舞。” “真真是羡煞旁人。我从小到大,生辰不过就是多了一碗长寿面而已,还从没有这样大张旗鼓地办过。” “行了,我们是什么身份,郡主是什么身份。其实今日的重头戏,根本就不是过生辰,据说福王今日的主要目的,是要为丹宁郡主择个良婿呢。” “是吗,那一会儿岂不是会很热闹?” () 第678章 就这一日,你不要管我可以吗? 夏桉与赵幽一路进了宾客歇息的区域。 与夏桉同行,赵幽脸上神采奕奕。 魏浮生隔着老远冲他喊道:“赵世子!” 赵幽灿笑地朝他摆了摆手。 夏桉循声望去,只见一众公子坐在一个硕大的亭子里,风姿各异。 魏浮生见到了夏桉。 “呦,夏三妹妹与赵世子同来的?” 夏桉远远揖了一礼,然后退身去往一旁女子们闲聊的亭子。 赵幽不得已,只能朝着男子们所在的亭子走去。 夏桉走了几步,身旁突然多了一个身影。 微微低头看看对方走路的步伐,夏桉一眼便认出,身旁的人是盛枷。 她目不斜视:“大人今日也来了。” 盛枷声音带着质询:“你要做什么?” 夏桉明白他这句问话的含义。 “臣女能做什么,自然是和大人一样,来参加丹宁郡主的生辰宴。” “参加生辰宴,需要跟赵幽一起来?还有,为何与他穿一样颜色的衣裳?” 夏桉道:“他想跟我穿一样的,我也没有办法。” “我再问你一次,你要做什么?” 夏桉停下脚步,转过头,一双满含深意的眼睛与盛枷对视:“大人,就今天这一日,就这一日,你不要管我可以吗?” 盛枷语气终于有些发沉:“夏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清楚了,”夏桉微微顿了一下,然后道,“我保证不犯法度,大人不必担心。” “我是怕你出事!”盛枷眸子沉沉凝着她。 夏桉怔了一瞬,停了几秒,她默了默,道:“我也保证我绝不会出事。” 在盛枷带着追问的目光里,夏桉上到了女子们坐着的亭子里。 与蔡护儿坐到了一起,然后目光微微垂着。 郑妍锦此时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夏桉的身上,恨不得用目光将她撕了。 而后又看着不远处依然盯着夏桉的盛枷。 心里悲伤地默念:“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表哥为何待她如此与众不同?” - 亭子里,有人聊着京中如今时兴的妆容,有人聊着年后布庄新上的布匹花色,有人聊着绣帕上的图案,有人聊着身上涂着的香味。 蔡护儿和夏桉则各自怀着心事,打过招呼后,便各自沉默。 须臾,蔡护儿摸了摸夏桉身上板正的衣料:“今日怎得还穿着如此隆重?” 夏桉笑笑:“大概,我觉得今日的场合比较重要。” 蔡护儿今日的妆容也与以往不同,明显成熟了一些:“你今日打扮得也很隆重,这妆容,看着像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 蔡护儿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也该长大了,再说,我现在名义上毕竟是杜大人的未婚娘子,着装总要注意一些。” 夏桉微笑着点点头。 之后,二人便又相继陷入了沉默。 夏桉在倒数着时间,等一个她期盼了两世的时间。 - 这边,赵秀在管家的引领下,进了福王的书房。 福王正站在桌旁,看着描绘着画舫的画卷。 赵秀道:“参见王爷。” 福王从画卷中抬头,笑着道:“这竟是侯爷送给我女儿的生辰礼?” 今日一大清早,永定侯长子赵桓便来到王府,说侯府今日为郡主准备的礼物太大,需要府里的人到淮河边上接收。 管家便派了个管事与赵桓一同前往淮河岸边,去了才知道,原来一艘大气漂亮的画舫。 回来后,便带着画卷跟福王交差。 福王见了,甚是惊喜,也甚是满意,听闻永定侯到了之后,遂约他在书房见面。 永定候道:“臣知王爷对丹宁郡主疼爱有加,今又难得父女相聚,便想着送郡主一艘画舫,聊表心意。” 福王笑道:“好啊,好啊,哈哈哈哈,那我就替花蔷谢过镇国大将军了。大将军请坐吧。” 永定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今日福王府来宾众多, 世家勋贵,皇亲国戚,以及朝堂大员,福王只请了自己前来书房,说明他对这个礼物是真的很满意。 福王脸上洋溢着喜色:“哎呀,我这个女儿啊,性子倔,就喜欢待在那江州待着,这次,我是费尽心思想将她留在上京城内,不让她回去了。我觉得大将军送她的这个画舫,她一定会十分喜欢。” 赵秀道:“郡主能喜欢就好。” “大将军的关武军常年守护在北疆,又护卫我秦州百姓,可谓劳苦功高,本王一直都很欣赏大将军啊。” 赵秀微微清了下嗓子,道:“守卫北疆,守卫秦州,是我关武军的职责。臣不敢居功。” “哎呀大将军过谦了,大将军手里面,可是有着几十万的大军,说起来,连我这个王爷,也是对大将军多有羡慕的,想当初与陛下建功立业之时,我那也算是勇闯前锋、骁勇善战。如今却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雄风啊。” 赵秀道:“哪里,王爷风采并不减当年,如今换上铠甲,一样可以重振雄风。” “哈哈哈哈,这个倒是有道理哈哈哈哈。” 赵秀沉吟片刻,对着福王道:“其实,我有一事,想与福王相商。准确来说,是想请福王帮个忙。” “请我帮忙?那你但说无妨。只要本王能力范围之内,本王定出手相助。” “这件事,还真的只能求您的首肯,我关武军在北疆,时常要对付北雁军小打小闹的侵扰,军队时有损耗,为了维持战力,臣想要在秦州境内,组织一场征兵。” 听到征兵两个字,福王脸上的笑容怔了怔。 “征兵?” “对,征兵。” 秦州是他的属地,秦州的子民自然也是都归他管辖。 不过征兵嘛? 他那双含笑的眼睛,此时划过了一抹精光。 “跟,陛下讲过吗?” 赵秀无所谓地笑笑:“此次就是小范围征兵,就,不想惊动陛下了。” 福王眨眨眼,细品了一下赵秀的话:“哈哈哈,征兵嘛,好说好说嘛。” 这时,门外响起下人的声音:“王爷,宫里来人了。” 福王笑道:“哎呦,你看这不是巧了,那本王的赶紧去迎接啊。” () 第679章 温婉、恬静、柔美,宛若画作中走出的人 宫里来人,多半是陛下差人赐生辰礼来了。赵秀不好这个时候继续追问征兵的事情,只能暂且与福王一起出了书房,朝着前院走去。 福王顺道差人将丹宁郡主也喊来,然后带着她一路前往前院。 萧花蔷今日依旧穿着一身柔和的烟紫色衣裙,腰肢纤细,举手投足间流淌着温柔恬静,看着像一个乖顺的小家碧玉。 一路从后院跟着福王走出来,沿路吸引着大片的目光。 “原来这就是丹宁郡主。” “这丹宁郡主看着很是低调呢,竟是与昭嘉郡主的高调张扬大不相同。” “毕竟是一直生活在小地方嘛,气质温和些也正常,昭嘉郡主可是在皇城里长大的,二人见识都是不同的。” “我觉得这个丹宁郡主很好诶,看着很好相处的样子。一会儿我们过去与她说说话吧。” “行啊,看来今日来的郎君们,估计都该抢着搏得寿星的芳心了。” 蔡护儿也打眼看了萧花蔷几眼:“这丹宁郡主倒是与想象的不大一样,看着很婉约的样子。” “看人不可看表面。” “何意?” “她明明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却不愿回京,你猜会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皇城才应该是她的天下呀?” “不,这就说明,无人看管、规矩少的地界,才是她的天下。” 夏桉眸光不善的落在萧花蔷那婷婷嫋嫋地身影上。如此说来,这个萧花蔷就应该腐烂在江州才对。 须臾,她将目光移到了对面男子们休憩的亭子里。 那边亭子边缘,坐着一位与赵幽一样,同样穿着一身白色锦袍,玉冠束发的小公子。 这位小公子,年仅十六岁,是刑部白尚书府上庶出的七公子。 性子单纯,心地善良,喜欢收养小动物。 便是这样的一个小郎君,最终却惨遭萧花蔷的摧残,一生都毁了。 前世今日,萧花蔷择婿,选择了这个干干净净的小公子。当日这小公子便被留在了福王府。 后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七公子被抬回白府时,瘦得皮包着骨头,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双手都已不在,双脚指头也没了踪影。 问及原因,丹宁郡主说,他做为我的未婚夫君,却在我的眼皮底下与我的婢子翻云覆雨,还不止一个。 后来我便让手下惩罚他,结果属下似乎下手狠了,就变成了这样。 因为没有出人命,白尚书最终竟也没有追究,此事便就不了了之。 白七公子自此带着残破的身子,长居府中,据说再也没有出过自己的院门。 而丹宁郡主的恶行并没有停止,她以谈诗论道、钻研学问为名,在府中招募清客。这些清客最终一个个都被她折磨得不成人样。 后来,一个清客从她手里逃脱,那清客是有备而来,手里掌握了丹宁郡主残虐变态的实证。 他冒死告发了她的邪恶行径,如此,这位人们口中小家碧玉般的郡主,骇人听闻的罪行才公之于众。 因严重影响了皇家颜面,萧花蔷被废除郡主之称,关押进了天牢。据说,那个时候她自己身上还染了脏病,后来在天牢里疯了。 萧花蔷落狱那年,是夏桉在侯府的第四年,那时,她曾默默地想,赵幽和这样的女子,才应该共处一室啊。 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正是永定侯绞尽脑汁想要与福王搞好关系的时候,似乎是与关武军的军情有关。 如此,这两家更应该亲上加亲。 - 公子们歇息的亭子,众人的目光一直随着丹宁郡主远去。 他们之间未婚配的,今日离家前都是受了嘱托的,今日福王可是要从他们之间选婿的。这丹宁郡主身份尊贵,又是福王的心头宝,要他们务必争争气。 若是能与王府结了这门亲事,既不影响未来仕途,还能得到巨大的助力。最重要的,郡主食邑丰厚,那是一辈子的荣宠和财富。 望子成龙的人家宁娶郡主,不娶公主。 他们原以为丹宁郡主是何等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女子,看着那抹淡淡的烟紫色身影,均是不由自主发出了感慨。 “温婉、恬静、柔美,宛若画作中走出的人啊。” “端淑,不浮夸,没架子,难得皇家能出这样的郡主啊。” 魏浮生也跟着感叹:“还以为会如何难以接近,这丹宁郡主看着很平易近人啊。” 白家七郎道:“感觉这个丹宁郡主十分面善,想必也是个心地纯良之人。” 他眼里透着几分欣赏。 魏浮生问赵幽:“赵世子,你觉得丹宁郡主如何?” 赵幽一直都沉浸在自己在内心描绘的,午后和夏桉告白的画面里。 根本就无心在意别的女子。 他刚刚浅浅瞥了那丹宁郡主一眼,这女子嘛,确是有几分姿色,但一看就是个没啥意思的人。 与他心目中的夏桉根本没法比。 且,他总觉得她那如秋水般盈盈的目光里,有着几分令他很不适的感觉。 总觉得她跟自己,有一种微妙的相似感。 说不清。 他对着魏浮生道:“也就一般般吧。” 魏浮生道:“呦,你还牛气上了,人家可毕竟是郡主,你怕连人家的脚指头都够不上。” 赵幽道:“你稀罕,你去够呗。” 白家七公子道:“也不知今日福王和郡主会出什么题目择婿,我倒是很好奇呢。” “谁知道呢,要么比文,要么比武。七公子,你年纪尚小,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白七公子嘿嘿笑笑:“凑热闹,凑热闹嘛。” - 这时,正殿内响起牛公公高高的嗓音。 “福王、丹宁郡主接旨!” 福王府的人瞬间在大殿内双膝跪下。 “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福王府丹宁郡主,年及十八,已然成人。自其降世,举止端庄,品性纯良,便为皇室添彩,积福泽,深得朕心。 值此生辰之际,朕特赐府邸,以示恩宠。望丹宁郡主入居新府后,恪守皇室规训,秉持贤德之心,成为皇室之典范。不忘皇室之荣耀与期许。 朕命有司,郡主府邸一应规制,皆按皇室郡主之例操办。郡主当以府为家,勤勉修身,广结善缘,为皇室之昌盛,贡献己力。 钦此!” () 第680章 其实,我今日也有惊喜送给你 牛公公话落,福王满脸堆笑:“臣,接旨。臣,谢陛下圣恩。” 萧花蔷恭敬地回道:“臣女谢陛下圣恩。” 牛公公将圣旨和一处府邸文书交到了福王的手上,地上跪着的一行人陆续起身。 牛公公从随从手里取下一个盒子。 “恭喜丹宁郡主了,这是陛下赐给您的生辰礼。” 萧花蔷赶忙上前,双手接下了璟隆帝赐的生辰礼。 “臣女,谢过陛下恩典。” 牛公公笑着道:“行了,杂家就不打扰丹宁郡主过生辰了,杂家要回去跟陛下复命了。” 福王府的人齐声道:“恭送牛公公。” - 牛公公离开后,福王哈哈哈哈大笑:“女儿,你听到了吧,你皇叔赐你府邸了,以后你就有自己的郡主府了,你皇叔这是也不想让你再离开京城了啊。” 萧花蔷当着众人的面,浅浅笑了笑。 恭敬地道:“女儿知晓了。” “明日父王就过去给你布置,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父王说。” “女人谢过父王。” 赵秀和赵桓在一旁,道:“恭喜郡主。” “恭喜郡主。” 福王赶忙又道:“对了,侯爷还送了你一艘漂亮的画舫做生辰礼,回头也带你去看看。” 萧花蔷朝着赵幽得体地笑笑:“谢侯爷。” 赵秀颔首微笑:“,郡主久未归京,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永定侯府必会照拂郡主。” “多谢了。” 昭嘉郡主兴奋的上前:“姐姐,你有自己的府邸了,真是太好了,如此,你就不要再回江州了吧?” 萧花蔷浅浅勾了勾唇,没想到圣上会真的赐给她一座府邸。看来她这个皇叔还是个体面人。 如此,她确是可以考虑在京城多留些时日。 昭嘉郡主小声对她道:“姐姐,父王不是让你今日在京中这些郎君中,挑选一个中意的夫婿吗?今日这京城中,所有世家勋贵的郎君们可是都被邀请来了。父王就是想让你好好地挑一挑,怎么样,妹妹带你去看看?” 萧花蔷此前还兴致缺缺,这府邸有了,既然一时半刻也不离京,她觉得,挑一挑,也无妨。 她们来到了正殿的二楼,从这一处,刚好可以看到公子们歇息的地方。 “姐姐想找一个什么样的,我想帮你筛选一下。” 昭嘉想了想:“你便跟我说说,这京中,有哪些比较出名的公子?” “这出名嘛,”昭嘉郡主朝下面扫了一眼,“诶,你看到那个穿着红袍子,摇着羽毛扇子的那个了吗?” “你说朱玄凤?” “姐姐知道他?” “大姑母的公子我如何会不知道?那日不是去姑母府上拜访过了吗?不要给我介绍有血亲关系的。” 昭嘉郡主眨眨眼:“那就属那个最出名了。” “哪个?” 昭嘉郡主朝下指了指:“那边梨树下,一身黑衣,看着一身清冷之气的那一个。他叫盛枷,大理寺少卿,别看他长得还不错,一柄乌寒杀人不眨眼,是出了名的煞神。” 萧花蔷眨眨眼,目光在落在盛枷身上。 “他就是盛枷?” 萧花蔷的目光不禁直了直,不得不说,此人长得很入她的眼。可是,看着他腰间的那柄扇子,她抿了抿唇,目光又生硬地移向了别处。 “还有呢?” “还有永定候世子赵幽,惯会欺辱女子。” 萧花蔷倏地挑了下眉:“有这样的人?” “嗯,听说他后宅里时有女子被抬出,都是他折磨死的。最惨的是,我听说年后她的妻子带着即将临盆的胎儿在府里被烧死了。这人真是没救了。你说他坏不坏?” 萧花蔷浅浅勾了勾唇:“倒是,够坏!” 昭嘉郡主朝她指了指:“喏,就是亭子里那个穿着白色衣袍的那个。” 萧花蔷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意味深长:“白色衣袍?” “姐姐,这人就算了,京中女子们都对她避之不及。” 萧花蔷摇了摇手里的团扇,不动声色笑笑,目光在赵幽的身上梭巡。 之后,她又垂下了目光:“罢了,其实我嘛,要求也不高,主要还是看缘分,”她眸子轻轻眨了眨,然后贴近昭嘉郡主的耳朵,“待会儿,你这样……” - 宴席开始之前,所有宾客由侍者引领着去往宴席的场地。 夏桉让蔡护儿先走,她则故意朝着赵幽的方向走去,此间还不经意间和盛枷擦身而过。 盛枷回眸,看着她和赵幽相视一笑,然后并肩而行。 赵幽走在夏桉身边,感觉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流淌。 夏桉问他:“世子,你觉得丹宁郡主怎么样?” “她?甚是普通,姿色连妻妹半分都不如。” “是吗,可我觉得她看上去很善良。” “善良?呵呵,没看出来。”赵幽回忆刚刚萧花蔷的眸子,那绝不是一双善良的眸子。 别人闻不出什么,他却能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 令他反胃的味道。 “那你说,她今日会看上什么样的男子?” “管他呢,总归姐夫眼里只有你,姐夫是不可能对她起半分兴趣的。” 夏桉看着他,目光带着探寻:“你后面究竟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赵幽脸上表情一下子变得神秘起来:“保密。” 夏桉笑笑:“希望不会是一场空。” 赵幽目光灼灼道:“绝对不会,我保证妻妹你会十分喜欢的。” 这次他可是费尽了心血,下足了功夫的。也是压上了所有诚心和真心的。 夏桉边走,边悠悠地道:“我会期待的。” 看到不远处的那棵大树,夏桉满含深意地勾了勾唇角:“姐夫,其实今日我也有惊喜,要送给你。” 赵幽眸子一亮,他们果然是互相奔赴的。 “妻妹给我准备的惊喜是什么?” 这时,前方响起一个婢子的呼救声:“来人啊,谁能来救救这只小猫,它爬到了树杈上,下不来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前面的一棵大树下,一个橘色的小猫惴惴地站在一个摇晃的树枝上,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 第681章 丹宁郡主择婿 看着树杈上战战兢兢的小猫,夏桉眼里立刻盛满了心疼。 十分担忧地道:“姐夫,这小猫好可怜。” 赵幽看着她,好奇地追问她刚刚的话头:“妻妹,你要给我的惊喜是什么啊?” 夏桉指着树上的猫,目光焦灼地对他道:“姐夫,你能不能亲自去救下这只可怜的小猫,待救下后,我再告诉你我给你的惊喜是什么。” 赵幽看着那大树,他这妻妹别的都好,就是太过善良。他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是顺从她的心意啊! 他信誓旦旦道:“你等着,姐夫这就去给你救。放心吧,小猫绝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挤到了人群的前头,抢着朝着大树而去。 同一时间,白七公子也急切地朝着大树奔去,嘴里爱怜地喊着:“可怜的见的,小猫咪你等着,我这就来救你。” 正走着,脚下突然被一人绊了一下,他作势扑倒在了地上。 一个女子赶忙俯身下来。 十分抱歉地道:“实在是对不起,这位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吗? 明明就是突然伸出来的一脚。 白七公子抬眸,作势便想埋怨对方,撞上夏桉那满含歉意的眸子时,口中的话噎了噎。 “哦,无碍,无碍。” 无冤无仇的,人家故意绊他做什么。 定是他多心了。 他赶忙站起身来,作势便想继续往前冲,却见一与他同样穿着白色衣裳的男子,已经先他一步,顺着树干在往树上爬了。 夏桉安慰他道:“公子是担心小猫吗?你不用担心,小猫不会有事的。” 白七公子讪然笑笑。 “真是没想到,赵世子也会这般有爱心。” - 大树的另一侧,丹宁郡主和昭嘉郡主也站在树下。 福王、永定候站在她们身后。 萧花蔷看着赵幽笨拙地爬到了树上,然后将他们预先放上去的那只小猫,小心翼翼地伸手给抱了下来,搂在怀里。 一袭白色锦裙站在树间,仿若下入凡间的仙君。 “他好善良。” 萧花蔷团扇遮住半边脸,扇子上妖冶的彼岸花透着股别样的诡异。 昭嘉郡主不可思议地看着萧花蔷。 “姐姐,要不这次不作数了吧?” 这局是姐姐故意设的。 她说与其让她点兵一样地选夫婿,不如做个小游戏,愿者上钩。 她说今日谁率先爬到树上救下这只小猫,谁便就是她的未婚夫婿了。 福王和昭嘉郡主均觉得此法过于草率了,万一上去的是一个什么丑陋莽夫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定下郡马。 萧花蔷却无所谓道:“无碍。至少证明他是善良的。也至少证明,是天赐的缘分。” 此时上去的是赵幽,昭嘉郡主觉得果然还是草率啊。 萧花蔷此时看着赵幽手搂着小猫,一副爱怜呵护的模样,感觉心里的那只虫子在剧烈地爬动。 她心痒难耐。 她声音透过团扇,极为肯定:“就他了。” 她回眸,朝着福王微微羞涩地点了下头。 福王立刻便领会了女儿的心意,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女儿会喜欢上赵幽这样的。 不过他现在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只要能让女儿安定下来,留在京城,哪怕今日她选的是只蛤蟆,他也能忍忍。 更何况赵家手握四十几万关武大军,赵幽好歹是个世子,不算太寒碜。 此时,赵幽满怀热心的、小心翼翼的、充满期待地从树上将小猫缓缓地抱了下来。 目光炙热地看着树下朝着他浅浅微笑的夏桉。 激动地想立马知道夏桉给她的惊喜是什么。 他将小猫交给树下等待的婢子,正要朝着夏桉走去,那婢子突然上前。 “赵世子,这只小猫是丹宁郡主的,郡主希望你能将小猫亲手交给她。” 说着,手指着丹宁郡主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幽一怔。 罢了,好事做到底。 无奈,他只能又抱着猫,大步朝着萧花蔷走了过去,尽量客气地将手里的猫递给萧花蔷:“郡主,你的猫。” 萧花蔷轻轻抬手,从他手里接下小橘猫。 如水的眸光缠在赵幽身上:“感谢赵世子。” 赵幽绷着脸,无所谓道:“不必。” 说着,便要朝回走。 这时,福王朝他喊了一句。 “赵世子,且慢。” 赵幽脚步一滞。 “王爷,你喊我?” 人群中有人起哄:“赵世子,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就要做郡马了。” “赵世子好运气啊,一下就搏得丹宁郡主的芳心了。” “早知道,刚刚拼了命我也要抢在你前头爬上那棵树啊。” “是啊,原来今日的考题是这个啊。” 赵幽心里猛得一咯噔。 第一反应是抗拒,不接受。他要走回去找夏桉。这时,永定侯朝他大喊了一声:“王爷让你过来,你没有听见?!” 听到父亲的声音,赵幽本能地身体一阵紧绷。 他握了握拳头,执拗地往人群中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头的夏桉。 他不顾一切地走了过去,走到夏桉面前,一脸恳切地问夏桉:“妻妹,小猫我给你救下来了,快告诉我,你刚刚说的惊喜是什么?” 夏桉脸上的笑,渐渐变得浅淡、疏冷。 她很小声道:“你现在还觉得不够惊喜吗?” 赵幽分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与刚刚谈笑时,截然不同的情绪。 他的脑筋在这一瞬间开始争鸣,不知道哪里开始不对劲。 这时,赵桓从身后突然搂着他转过身去。 “三弟,你还等什么,还不快过来?” 赵幽下意识挣扎了一瞬,想摆脱赵桓的钳制。 赵桓死死捏着他的后颈,声音里透着警告意味:“别在这个时候惹父亲生气,父亲正要与福王合作,你知道后果。” 在场的众人见状,也不住地起哄道:“赵世子,你的运气来了。” “真是羡煞旁人啊。” “赵世子,他日封侯拜爵,别忘了我们这些好友啊。” 人声鼎沸中,赵幽被几人簇拥着来到了萧花蔷的面前。 () 第682章 将身上的不堪和泥泞,甩进焦土里 看着赵幽被萧花蔷手腕如水蛇一样挽住了的胳膊,朝着他们的新生活走去。 夏桉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彻底褪去。 喧闹声中,她的肩膀无力垂下,感觉身上像是一点一点失去了觉知一样。 她转过身去,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一颗硕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 她喉咙梗痛,鼻咽渐渐酸痛到不能自已。 她低头扯了扯略长的裙摆,顺势扶弓着背不停地喘息。 她终于将这个魔鬼,送到了另一个魔鬼的手里。 她终于将身上的不堪和泥泞,甩进了焦土里。 她终于,可以好好松一口气了。 盛枷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并没有靠近她。 他一瞬不瞬盯着夏桉最后缓缓将身子再次挺直。 脚步缓慢地,朝着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他自始至终没有上前一步。 因为他明白。 此时此刻,她恐怕不想被任何人打扰,不想和任何人说任何话。 程鸽也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然后又看看赵幽和丹宁郡主被簇拥的身影。 “城郊的那具尸体,经查,就是丹宁郡主进城那日之后,才有的,但,没有证据表明,此人是从丹宁郡主的车队丢下来的。” “不过大人,现下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件事,应该就是丹宁郡主做的。” 盛枷对萧花蔷有些印象。 昔日在宫中,她还是女童时,很喜欢捉弄人。 有些顽劣。 但那具男尸是受虐而死,手段甚是极端。 很像是被仇家报复所致。 他本来并没有多怀疑萧花蔷。 不过这一刻,他似乎也觉得,应该就是萧花蔷干的。 不然,夏桉不会如此大费周折,引着赵幽走到眼下这一步。 - 夏桉出了王府,喜鹊和琥珀迎了上来。 刚刚因为怕她们担心,她没有带婢子进王府。 喜鹊看着夏桉明显有着泪痕的眼睛,一下子有些着急:“姑娘,有人欺负你了?” 琥珀也道:“是不是那赵世子,姑娘,赵世子对你做什么了?” 夏桉轻轻摆摆手。 “什么都没有。” “那你怎么哭了。” 夏桉抿抿唇,道:“刚刚吹了一阵风,眼睛里进东西了。” 她看了看冗长的街道:“你们上车吧,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喜鹊感觉夏桉的状态很不对劲。 担忧地道:“姑娘。” 琥珀拉了拉她。 然后微笑着道:“那我们在车上等着姑娘。” 夏桉一步一步朝前走着,慢慢地,身体似乎找回了一些力气。 她顺着街道,缓缓朝前走去。 不知不觉间,前尘往事如劲风一样在脑海中回放。 那些无力的、脆弱的、不忍的、无助的、崩溃地、绝望的,过去的自己。 那些阴冷的、无情的、残忍的、狰狞的、狠毒的、决绝的、残害过她的人。 今时今日,这一切终于在心底逐渐消弭,让她变成了一个越来越轻的人。 轻的她如今走在这陌生的街道,甚至觉出了几分不真实。 她越往前走,感觉道路越平坦。 她的脚步不知不觉越来越快,身上的力气仿佛也越来越大。 身后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马蹄声,男子声音在这晌午的灿阳中,充满了诱惑之意。 “想不想骑马?” 夏桉在明亮的阳光下转头,额上的碎发被风吹起,脸上透着少女小小的雀跃。 盛枷朝着她伸出手臂,她并没有做多余的犹豫,顺势抬手拉住了他的手腕,被一下子拽到了马背上,坐到了他的身前。 身后喜鹊惊了一下:“姑娘?姑娘你去哪?我们怎么办?” 夏桉笑着回头喊道:“下午无事,你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 黑色骏马载着两个主子,在身后几个下人愣怔的目光里,扬长而去。 程鸽骑着马,溜溜达达走到了喜鹊他们的马车前。 “别看了,有我家大人在,天王老子来了,你家姑娘也不会有事。”然后他不自然地“啧”了一声,“就是这一下午该无聊了,”他边骑马边往前走,“找点什么事儿干呢?” 喜鹊和琥珀面面相觑,双鹤也感觉突然像是失去了目标,有点茫然。 喜鹊想了想:“哎呀算了,我还是去宝药阁吧,石竹说这几日做山楂丸,让我抽空去取呢。” 说着,她下了马车。 “我自己去了。” 这回车上只剩下了琥珀。 空气很安静,琥珀身上一阵不自在。 安静了几秒后,琥珀对着车外和双鹤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管我。” 双鹤赶忙回他道:“我无事可做!那个,你想去哪,我送你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琥珀不禁暗暗抿了抿唇角,然后故作稳重道:“那,就去趟商贸街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 双鹤坐在车前笑了,用手勒紧了缰绳:“行,我们走。驾!” - 黑色骏马离开福王府后,咔哒咔哒悠闲地穿行在午间街道上。 盛枷问:“你想去哪?” 夏桉回:“就一直朝前走吧,不要停。” 街道旁,一位买菜的大妈正在跟一位卖菜的大妈讨价还价。 卖冰糖葫芦的小伙子笑着将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递到了一个梳着双髻的孩童的手上。 刚刚出笼的馒头雪白饱满,散发着热气腾腾的香气。 一个房行牙人正口若悬河地跟一对夫妇介绍街边的一处宅院。 一个算命的先生举着一面白幡,在夏桉和盛枷驾马经过时,喊道:“二位要算一卦吗?” 夏桉坐在马背上,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可以听到这样多的声音。 第一次全然感受着这平淡又惬意的烟火气息。 自己本就身处其中,只不过从前心里太满,无暇关注罢了。 盛枷也不知怎得这样听话,说让他一直往前走,他就连一个弯都没有转,直直一路朝西,一直来到了西城门下。 他声音淡淡道:“你再不说去哪,我们就要出城了。” 夏桉沉默了一瞬,回眸看他:“盛枷,你能飞到最高的地方,是哪里?” 盛枷略有些得意地牵牵嘴角:“想试试?” 夏桉笑:“嗯。” 盛枷使劲勒紧缰绳,用力踢了一下马腹,朝着前方喊了一声:“驾。” 黑色骏马冲出了西城门。 () 第683章 令人高兴的事 出了西城门,盛枷载着夏桉,一直驾马来到了西城外的飞檐山。 此山形如其名,山势陡峭,少有人来。 夏桉下了马,在山脚下朝上仰望了须臾,回眸问盛枷:“难道要飞上这座山。” “怕了?” 夏桉现在心情飘飘的,根本就不知道怕为何物。 她勾勾唇角,“不怕。” 盛枷将马拴到了一棵大树上,然后走到了夏桉身旁。 “准备好了?” 夏桉轻轻舒了口气,仰望这陡峭的山势。 “我好了。” 腰肢被一只有力的手臂一把揽住,身体一跃而起之时,她双手下意识从侧面环住了盛枷。 搂在她腰间的手,也霎时越发有力。 身体迅速上朝飞去,耳旁有舒缓的风声。 盛枷脚底仿若蜻蜓点水一般,跳过树冠,过跨山坡,踏过嶙峋怪石,冲上一小截瀑布,他们仿若没有翅膀的两只鸟,贴着山,越飞越高,将所有的阻碍丢在了脚下,最后惊起树丛中的一群鸟儿,平平稳稳地站到了飞檐山的山顶。 在山顶站定的那一刹,夏桉眼里有酸酸的热泪,降落不落。 她松开了环在盛枷腰间的手,目光盈盈地朝着山下望去,心里澄净一片。 盛枷也顺势松开了她。 夏桉在山顶往下眺望,眺望刚刚来时的坎坷,眺望京城的喧闹繁荣,眺望更远迷雾掩盖的远方。 这一刻她再次无比的确定,那些布满沟壑和危机的道路,她终于走过来了。 一心视她为仇人的夏媛已不在世,一心想杀死他们母子三人的魏氏也已惨遭下场,前世魔鬼一样的夫君也找到了他的“良配”。 重生一年零四个月,她终于让这几个狠毒无耻之人得到了应有地报应。 山顶的清风拂过面颊,夏桉轻松地笑了笑,然后看向一旁的盛枷。 “原来这里就是飞的最高的地方。” 盛枷单手负背,不屑地朝山下望了一眼。 声音带着丝傲娇:“这只是这个山的高度。” 夏桉有些好笑地转过了头:“这个我倒是相信,大人身轻如燕,飞上天也不在话下。” 刚刚见她沉浸在自己的某种情绪里,他没有打扰。 此时盛枷终于问道:“今天很高兴?” 夏桉笑:“嗯。” 夏桉在山顶的一个大石头上坐下,然后目光清浅地看着盛枷:“不过说起来,我好像很少见大人高兴,很好奇会让大人高兴的事情是什么?” 盛枷说:“你先说说,你今日如此高兴的原因是什么?” 夏桉想了想:“我高兴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能过上寻常的生活。” 盛枷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却见她声音戛然而止。 他朝她投去追问的目光。 夏桉道:“若说的详细的些,就是小娘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舒寒能顺利长大成人,能够结婚生子,给我生一堆侄子侄女。我也能和寻常女子一样,每日吃饭、睡觉,有小烦恼,会与好友闹别扭,然后再和好,日子就这么普普通通过下去。我就很高兴。” 盛枷看着她如数家珍一样描绘着心目中的生活。 这种人生,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盛枷:“就这些?” 夏桉道:“就这些。” 盛枷轻笑了一下。 夏桉拨了一下鬓角的碎发:“该大人了,能令你觉得高兴的事情是什么?我还挺好奇的。” 盛枷回想着记忆里曾经令他心生欢喜的事。 都太遥远,远到他觉得无从描述。 他看了看高山下的远景:“将恶徒绳之以法。” 然后就没了动静。 夏桉看着他:“还有呢?” 盛枷又琢磨了一下:“让罪犯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 夏桉等了等,又追问道:“然后呢?” 盛枷最后吐出两个字:“结案。” 夏桉愣了一会儿,想了想,不禁嗤笑了一下。 倒也正常。 顶顶有名的大理寺煞神,自然是办案狂魔。 “大人不愧是百姓的好官,已经将自己和差事融为了一体。喜怒哀乐都在公务里。” 盛枷心里默道:其实并不是,那是从前的自己。自从与你相识,很多心情都只与你有关。 夏桉道:“那就祝愿我们时常都能高兴,都能守住自己心里的想要的生活。” 盛枷在她身旁坐下:“又不是多远大的东西,有何可守的。” 夏桉道:“你不懂,”她看着不远处的京城,“有时候人们追求的,就只是这寻常的烟火。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虚织的美好。” 这时,山顶突然来了一阵风。 头上的碎发被吹起,夏桉不禁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盛枷刻意将身子挪了挪,挡在了风来的方向。 这阵风同时也吹进了城北的一处风景秀美的园子里。 园子里流水潺潺,景色宜人。 园子入口处,鲜花和藤蔓编织成拱门如梦似幻。 园内处处飘着五彩丝绸幔帐,幔帐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美不胜收。 中间一块草地上,铺了柔软如云的白色地毯,地毯上摆放着一张雕花檀木矮桌,桌上摆满了各种珍馐美味和美酒。 幔帐的中央,粉色花瓣铺成的一个巨大爱心,香气宜人,令人心动。 潺潺水声伴随着鸟鸣声,衬托着此间仿佛置身自然仙境。 入口处,一排盛装的侍从恭恭敬敬地站在拱门两侧,等待着宾客的到来。 俯瞰整个园子,仿若一幅精美的画卷,引人遐想。 大风吹过时,在园内引起一阵骚动。 鲜花拱门被吹斜到一旁,树上帐幔被垂落树枝,地毯中央那个用粉色花瓣铺就的大大的爱心,也被风吹得变了形。 侍从们慌乱跑进园子重新整理。 然而,都是徒劳。 他们还不知道,今日主人和宾客都不会到了。 - 福王府的一间偏殿中,赵幽坚决地与赵秀反抗:“我不做什么郡马,我有我自己看中新夫人!” 赵秀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冷声斥道:“这事轮不到你做主!” “我自己的婚事,为何我自己做不得主?我说了不行,就不行!” “那你要娶谁?你还能娶谁?” “夏桉,我的妻妹!”赵幽大声道。 “你放屁,你忘了夏媛是何如死在府里的?你以为夏府的人都是傻子?一个女儿毁在你手里,他们还会再送一个女儿进侯府?” () 第684章 先保命 赵幽争辩道:“夏媛她是死有余辜,夏桉不同,她与我是情投意合。我们是两情相悦!我今生非她不娶!” “我看你是想找死!” 赵桓在一旁劝道:“三弟,莫要与父亲生气,今日这种情形,你既已经被丹宁郡主选中,便已没有回头路。且夏桉只不过是夏府的庶女,萧花蔷可是郡主,任谁也会选择郡主。” “可我不稀罕!” 赵秀怒吼一声:“你喜不喜欢,不重要!你小子,不要以为你在绛华院做下的那些腌臜事,我不清楚。若是深究起来,你这条命早就没了!” 赵幽眸子一颤:“我,我怎么了我?我在自己的院子里做什么,与外人何干?” 赵秀起身,抬腿就是一脚,直直踹到了赵幽的胸口,将赵幽狠狠踹出去几米远,倒在了门口的墙边。 赵秀是武将,这一脚的威力,甚是凶猛。 他伸手凶狠地指着赵幽:“与外人不相干,可与我侯府颜面有关!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我忍你很久了。我告诉你,这世子的名号,我可以给你,也可以随时给你去了。这些年来,你作为永定候世子,除了为侯府颜面抹黑,你还做过什么?” 赵幽被踹地不住地呛咳。 他眼底溢出一股骇然,死去的记忆在心底复苏。 这一脚他太熟悉了,幼时每每父亲教训他时,开头都是这样的一脚。 之后就是一轮毫无克制的拳打脚踢。 做为一个将军,他每每教训自己,都恨不得要自己半条命。 后来是因着祖母在某次他被他暴揍时,心疼地晕了过去,他才自此克制了。 赵幽捂着自己的心口:“我?我?” 赵秀瞪着他:“现今是侯府与福王结交的关键时期,你若将这个搞砸了,我保证,打断你的双腿,再清空你的绛华院,让你一辈子走不出侯府的大门!” “父亲,我是你亲儿子吗?” “是亲儿子又怎样?这些年,若非你祖母护着,我不想惹她生气,我早就将你收拾利索了。就你那些小打小闹的手段,到我手里,你什么都不是。今日你若坏我的事,”赵秀眸色凶厉指着他,咬牙道,“我手刃了你信不信?” 赵幽终于感觉出了毛骨悚然。 他这个父亲是真的干的出来的。 刚刚他是出于对夏桉渴望,想要反抗。 可他看出来了,若是他再拒绝下去,他的这个父亲,是真的有可能杀了他。 这时,赵桓再次出言安抚他。 “三弟,你先好好应下郡主这门婚事。至于那个夏桉,若你是喜欢她,将来找个机会,将她纳了便是。并不冲突。” 赵幽咬了咬嘴唇。 他有些动摇了,兄长说的,其实并无道理。 关键和夏桉比起来,眼下保命更重要。 他怯怯抬眼看了赵秀一眼。 然后,低着头道:“罢了,我,我依父亲就是。” 赵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赵桓上前将他扶起来:“你看,父亲说白了都是为你好,那丹宁郡主端庄文静,容色秀美,你知道今日多少世家公子羡慕你还来不及,三弟你要知足。” 赵幽却并不这么认为。 不过,一个女人嘛,也就那么回事。 夏媛那等恶妇都被他收拾明白了,一个生长在偏远之地的郡主,也没什么大不了。 赵秀起身警告道:“一会儿郡主的生辰宴,你给我表现得像样些,万事都顺着丹宁郡主。” 赵幽低头:“知道了。” “还有,福王明日要开始布置郡主府,丹宁郡主说希望与你一同商议郡主府的规划,也希望你能陪着他一起布置。今日起,你便留在福王府吧,一切遵从福王和郡主的安排。” 赵幽:“……” 这个女子果然不是善类,居然如此心急、如此主动。 赵幽邪魅勾勾唇。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只是,他想了想自己精心布置的园子。 心里有些绞痛。 今日终是不能和夏桉定情了。 他回想起夏桉刚刚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还不觉得惊喜吗?” 他为难地皱了皱眉。 又琢磨了一下。 她定是生我的气了吧? - 当天晚上,赵幽躺在福王府的客房里,双手枕在头下,想着第二日怎么也要找个时间过去跟夏桉解释一下。 他现在不过就是和萧花蔷逢场作戏,他心里最爱的人还是她。 让她务必耐心等一等。 他是一定会娶她过门的。 这时,门外突然来了个婢子。 “赵世子,丹宁郡主有请。” 赵幽抬了下头:“现在?” 那婢子回道:“是的。” 赵幽起身,理了下身上的衣袍。 刚刚用膳的时候才见过面,这才分开多久,就又开始想他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冲着门外道:“等着。” 整理好衣冠,赵幽推门走了出去。 那婢子颔首:“赵世子请随我来。” 赵幽随着那婢子,在王府里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院子门口。 院子里看着还有几分简陋。 赵幽纳闷:“你家郡主就住这儿?” 那婢子颔首:“世子进去就知道了。” 赵幽抬腿迈进了院子。 身后的院门,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地被合上。 赵幽内心讥笑一声。 这套路,跟他倒是有几分像。 他大大咧咧走进了院子中央,看到正屋屋内亮着柔和的灯光,他走到了门口。 “郡主?” 屋内传来女子温柔如水的声音:“是赵世子吗?” “正是在下。” “那便进来吧。” 漆黑的夜色中,赵幽阴恻恻勾了勾唇,一把推开了屋门。 别看院子里简陋无趣,这屋内却别有一番洞天。 屋内四周点着暖黄的蜡烛,挂满了深粉色的纱幔,屋子中央燃着炭火,气氛温暖又暧昧。 女子着一身烟紫色纱裙,坐一张矮几旁边,正在沏茶。 见他进来了,她笑意温婉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蒲团:“世子请坐吧。” 赵幽大大方方走了过去,一屁股在蒲团上坐下。 萧花蔷动作端淑地将一盏热茶双手端到了赵幽的面前:“世子请喝茶。” 赵幽礼貌回道:“谢郡主。” 目光在她那露了半截的胸口上梭巡了片刻,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 第685章 温纱暖帐中的游戏 萧花蔷在暖黄的灯光下,柔情款款地看着赵幽。 “赵世子,这茶好喝吗?” 赵幽品了品口中的滋味,又端看了一下手中的茶盏,眼里透出几分幽光,目光再次看向了对面的女子:“郡主好茶艺,这茶味道很不错。” 萧花蔷温柔地笑了笑。 “世子喜欢就好。” 她笑容尤为甜美,但赵幽还是从她那微启的双唇间,看出几分掩藏的深意。 和某种渴望。 他也略有深意地笑笑,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问道:“郡主,可否问一下,你为何选中了我做骏马?” 萧花蔷抬眉:“自然是因为,赵世子今日第一时间上了那棵树,救下了小猫。” 赵幽道:“就单单如此?这是可您的终身大事。即便像我这般男子,选择婚配对象,也会看一看对方的人品、性格,以及出身。毕竟是要生活在一起一辈子的人,不是应该谨慎一些?” 萧花蔷眸子眨了眨。 “世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呢,我这个人,比较简单,只要设定了规则,我便就会接受游戏结果。你率先爬到树上,将小猫咪给救了下来,与我来说,就是命中注定的安排。” 赵幽轻嗤了一声:“郡主还是性情中人啊。” 萧花蔷又为赵幽蓄了茶:“难道赵世子,对今日这个结果不满意吗?” 屋子里温度越来越高,赵幽身上也觉得越来越热。 轻纱帐幔,温暖馨香,美人在前。 他当下有何不满意的。 他做出一副谦逊模样:“自然是觉得荣幸之至。今日众多男子,郡主偏偏选了我,本世子除了幸运,还是幸运。” 萧花蔷淡淡垂眸,将外衫褪了下来。 “热了。” 身后的婢子立刻上前帮着她将那件外衫收好。 赵幽眼色一深。 褪去外衫后,萧花蔷肩头只余一件半透明白色轻纱里衣。 整个人越发地充满着温香软玉般的诱惑。 赵幽不禁饶有兴味地咽了咽口水。 萧花蔷娇俏地抬眸,道:“那我能问问赵世子,你今日为何会挤下所有想要上前的公子,抢先地上那棵树,救下小猫吗?” 赵幽回忆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夏桉那双焦急担忧的眸子。 赵幽轻咳了一声:“其实,不瞒你说,是因为我的妻妹。” “你的妻妹?” “哦,”赵幽赶忙解释,“郡主当是也知道,我成过一次亲,先夫人是工部夏侍郎府的嫡女夏媛,我的妻妹,便是那夏府次女,夏桉。” “夏桉。”萧花蔷回味着这个名字,与记忆中,在清风醉酒馆有过一面之缘女子重合。 她饶有兴味问道:“莫非,世子喜欢她?” 赵幽沉吟了片刻:“算是吧。” 他赶忙又改口,“不过郡主放心,既然你已选中了我,我自然会珍惜我们之间的缘分。往后,我定唯郡主马首是瞻。至于我那妻妹,与郡主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究竟是不能与你相比。” 萧花蔷满含意味地挑挑眉。 “哦?唯我马首是瞻?真的?” “自然是真的。” 萧花蔷肩头的轻纱不经意从右肩滑落,白如凝脂的香肩,就这样裸露在了赵幽的眼前。那娇美容颜在晃动的烛火下,满含魅惑之意。 赵幽斜斜勾了勾嘴角,眼里迸出一股色眯眯的光。 果然是够主动啊。 难道是在江州那地界,没有见到过如他这般英俊倜傥的男子,这个时候便要向自己投怀送抱了? 萧花蔷嘴角挂着媚然的笑:“赵世子,你喜欢做游戏吗?” 赵幽咧咧嘴角:“喜欢啊。” “光喝茶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做一个游戏吧?” 赵幽身子向前倾了倾,越发觉着这个丹宁郡主有意思:“好啊。” 萧花蔷朝身后的婢女风月示意。 风月端了抽签的瓶子走上前。 她手里举着两根木签,对着赵幽讲解道:“赵世子,这里一共有两根签,一根底部是红色,一根底部是绿色。” 然后,她将两根签都丢到了瓶子里。 萧花蔷接过那个瓶子,对着赵幽继续解释:“规则就是,世子抽签,抽到红色的,今晚,”她眸光看着魅惑,“你就睡在这屋内。可若是抽到绿色的,”萧花蔷略显怜惜道,“那你就得在这外头的院子里过一夜。” 赵幽听得眸色渐深。 “红色的,在屋内,”他眸光毫不避讳地叮嘱萧花蔷的香肩,“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萧花蔷道:“在屋内,自然就是在屋内的意思。” 赵幽感觉喉咙一阵干渴。 不禁又喝了一口茶。 “绿色的在屋外过夜?” 萧花蔷道:“是的。这个游戏,还是有风险的。世子现在反悔不想玩,还来得及。我这就差人,送世子回去。” 眼看着气氛都到这里了,赵幽小腹里的火苗已经被点燃。 让他就此打住,他如何能甘心。 再说,这萧花蔷如此大费周章搞了这一出,难道不就是想与自己亲密? 没准,抽签就是幌子。 一会儿无论自己抽了哪支签,她都会将自己留在这屋里。 抽签,或许只是看自己对她有多痴迷。 可是,看着瓶子里的那两根木签。 成败参半啊。 他犹疑了片刻,目光在萧花蔷那半露白皙肩膀上又忍不住驻了驻。 罢了,总得赌一把,不然让他现在就回去,无异于将送到了嘴边的肥肉丢掉。 他道:“郡主说笑了。我赵幽可不是出尔反尔之人。我既应了这游戏,便就一定会陪郡主玩。来吧。” 萧花蔷颔首将瓶子放置到了桌面上。 抬眸明亮地看着他:“那世子请吧。” 赵幽伸出手,在那两根木签上面左右迟疑了一会儿,须臾,下了决心般,抽出了其中的一根木签。 下面的绿色,在烛火下,像是一盆冷水,浇到了他的心上。 他忍不住晦气地倒抽一口气。 “嗨。” 萧花蔷看了那木签一眼,轻轻地将左肩的衣裳缓缓扶上了肩头,盖住了那块儿滑嫩雪白的肌肤。 () 第686章 已经甩掉了 赵幽抬眼看她,眼里满是不甘。 这回肉还真就没了。 他倒霉地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运气怎么这样差?” 萧花蔷也叹了口气,遗憾地道:“那,世子今夜,就只能在院子外头过夜了。” 说着,她缓缓从矮几旁站起身,一个人袅袅婷婷地朝着里面轻纱围绕的榻边走去。 赵幽有些讪讪道:“要不,郡主通融通融,我,我就在这屋里打个地铺?” 她搞得这样气氛十足,难道不就是想和自己共处一室吗? 她肯定是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才弄出个什么鬼游戏出来。 他主动一些,没准就能说服她。 谁知,萧花蔷目光极为诧异回眸看着他。 “世子,难道你平时也是这样,不遵守游戏规则吗?” “不,不是。我自然是遵守。只是,这外头今日还刮着风,未免冷了些。” 萧花蔷低眉有些扫兴地道:“我还以为世子是个会做游戏的人,既如此,你大可现在就回侯府。” 赵幽一听,这怎的还下了逐客令。 他可不能回去侯府。 他现在回去,父亲不剥了他的皮才怪。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怪我,怪我惹郡主不高兴。我,遵守规则,我这就去院子里头过夜。” 萧花蔷这时眼光才软了下来。 “世子,其实我这个人很好满足,只要你是个遵守规则的人,我定会好好疼你的。你想要的,我早晚也都会给你。” 赵幽看着萧花蔷那柔媚无骨的身姿。 “明白,明白。” “那,世子就请吧。” 萧花蔷上了榻,风月帮着她放下了粉色纱帐。 - 冷风岌岌的院子里,赵幽朝四面八方看了看,寻来寻去,只有一面破石桌能勉强躺个人。 他走了过去,翻身躺在了上面,翘起二郎腿,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星星。又看着屋里头的烛火一盏一盏被吹灭,身体里的火苗也一点一点被冻灭。 背上的冷意直往骨头里窜,他翻了个身,嘴里骂骂咧咧。 “还说会疼我,这么冷的天,竟是连一床被子也不给我送出来。” “女人果然都是一路货色。” “这踏马是什么事儿啊?等小爷我把你拿捏了,非折腾到你跪地求饶不可。小娘们,给爷等着。” - 夏府,云芷阁。 喜鹊今日从宝药阁抢了许多的山楂丸回来,还献宝似的往桌子上一倒。 “看,我石竹的老底都弄来了,让他每次都只卖给我五颗。” 琥珀今日也收获不小,从商贸街买回来好多新鲜的小玩意,放在桌子上让夏桉和喜鹊挑。 夏桉看看喜鹊:“你去了宝药阁。” 又看看琥珀:“你去了万国商贸街。” “那双鹤呢?” 喜鹊一边抓起桌上的小玩意看,一边道:“我不知道,我先走的。” 琥珀吞吐了一下:“哎呀,我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非说自己无事可做,然后就跟着我去商贸街了。” 夏桉笑笑:“原来如此。” 喜鹊朝着琥珀眨眨眼睛:“你们一整个下午都在一起?” 琥珀不自然地道:“那我没逛够,他自然得等着我。” “他没催你?” “他敢。” 喜鹊噘嘴“哦”了一声,“双鹤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脾气了,从前我让他载我出去买东西,他屁股后面一个劲地让我快些,时常催得我有忘掉买的东西。” 夏桉剥了一颗山楂丸吃。 “那说明,双鹤也长成一个男子汉了。”她余光笑着看了眼琥珀,“诶,你们说,要不要给他许个小娘子,他年纪也不小了,该婚配了。” 琥珀赶忙道:“不要。” 喜鹊道:“为何不要?我觉得姑娘说得有道理,府里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子都成婚了,他确是该婚配了。” 琥珀赶忙尴尬地解释道:“我是说,他怕他成了婚,就不能好好地为姑娘做事了。那有家了,肯定心思就多了。” 夏桉嚼着山楂丸,低头勾勾唇角。 “那你们觉得这样如何?就让他在我们云芷阁里找个适合的娘子,如此不就两不耽误了?” 喜鹊眸子一闪:“是啊,姑娘这个主意不错,那样就不会影响他为姑娘做事了。” 琥珀闻言,使劲抿了抿唇。 夏桉问琥珀:“你说是吧?琥珀?” 琥珀僵硬地笑笑:“姑娘说得是,还是姑娘考虑周全。” 喜鹊看向夏桉:“姑娘,你还操心别人呢,这整个院子里,姑娘你的婚事才是头等大事。您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再不着急,这京中的好郎君是真的要被抢光了。” 夏桉正在摆弄琥珀买回来的一个木头铃铛,闻言,不紧不慢道:“那就任她们抢,婚姻这东西嘛,我是不向往的。” 琥珀也觉得喜鹊说得有道理:“姑娘,就连蔡四姑娘也已经定亲了,那杜公子原本中意的还是你呢,所以说这机会真的是稍纵即逝。姑娘真的得抓紧了。好在姑娘此前茶艺和琴技方面都有了些名声,还有陛下亲赐淑人的封号,老爷和老夫人为你说门好亲事并不难。” 夏桉眸光停滞了片刻。 “不了。什么名声啊,封号啊,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从明天开始,我就只想做一个简单的人,平时做做药膏、转转铺子,带着你们吃吃喝喝,日出而作,日落而栖。就很好了。” “那怎么行?女子总归是要成亲嫁人的,姑娘你这样好,一定得擦亮眼睛找一个好郎君呵护你,将来你生了宝宝,我和琥珀也好帮着你照看。” 听到宝宝这两个字,夏桉不自然地转了转眸子,然后微微低头:“我可以收养几个孩子,放心吧,少不得你们受苦受罪。” 喜鹊道:“姑娘。” 琥珀想起了一件要紧事:“对了,姑娘你还是想想那赵世子怎么办吧,姑娘还得尽快将他甩掉了才行,他一看就是对您图谋不轨,没安好心。姑娘可不要再给他脸了。” 夏桉轻舒了一口气,道:“放心吧,已经甩掉了。” 喜鹊和琥珀齐声惊讶道:“甩掉了?如何甩掉了?” 夏桉道:“估摸着再过两天,你们就清楚了。” () 第687章 御书房外偷听 三月的京城,正是春色复苏之时,柳树冒了嫩芽。 百花长出绿叶,酝酿着花骨朵。 街边的树木抽了新枝,只等着在春风的吹拂下变绿。 而先于他们之前,迎春花已经开得很是热闹。 一大早,夏桉来到了穗香胭脂行,珠玑见了她,将她请到了后院的房里。 “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巡查,我总是盼着你来,但你却是来我这里最少。” 夏桉笑笑:“因为对你放心啊。” 珠玑笑着端来一盒胭脂给她。 “你闻闻这个,这是我们新研制的一款胭脂,专给孕妇使用的,里面全部都是健康的天然材料,没有任何副作用。” 夏桉凑过去闻了闻。 “不错,这味道闻着也很舒服。你真的有心了。” “我也就只能做这些事来弥补了,好在如今胭脂行已经在京中树立了一些威信,我们也不去干涉京中其他胭脂铺的生意,民众现在对京中的胭脂都是挺有信心地。” 夏桉点点头。 “夏桉,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夏桉道:“昨日,发生在福王府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福王府,你是说丹宁郡主过生辰吧?我听说了。” “丹宁郡主择婿的事情呢?” “那倒是不清楚,只听说昨日京中的勋贵们全部都去了福王府,市井里的生意都少了些。” 夏桉看着她:“昨日,丹宁郡主在生辰宴之际,出题择婿,永定候世子赵幽被选中了。” 珠玑很是诧异:“你是说那个赵世子?就之前还想欺负我的那个?” “就是他。” 珠玑不禁咋舌:“他怎么会被选中?丹宁郡主是不是被骗了啊?对了,听说她从小长在外地,难道是因为不清楚赵世子的为人?” 夏桉道:“八成是吧。不过,他们二人,谁被谁坑,还未可知。毕竟丹宁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也不清楚。” 珠玑还是觉得替丹宁郡主惋惜:“好歹是个郡主,怎得择婿如此草率。找了赵幽那样的,这辈子可就毁了。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件事?” 夏桉朝着她微笑着点头:“嗯,就是跟你说这件事。” 珠玑笑笑:“没想到你还挺喜欢八卦的。这等事,估摸着不到两日就该在京城传开了,到时候我自然就知道了,何必特意跑过来一趟。” “那不一样,我想由我亲自告诉你。” 珠玑感觉夏桉语气还挺郑重的。 “行,我知道了。说起来,真希望这丹宁郡主能厉害些,将这赵世子给压制住,别让他再作恶了。” “嗯,一定会的。”夏桉对着她,目光释怀地道。 - 除了穗香胭脂行,喜鹊问夏桉接下来去哪,是去酒馆,还是继续巡店。 夏桉道:“哪儿也不去了,就回府待着。” 接下来的几天,夏桉一直都待在府里头,帮着小娘打理一些府中事务,陪着祖母喝茶晒太阳。 为夏光淳煮一些春季养生茶。 余下的时间,她就在云芷阁里看看医书,吃吃喝喝。 躺平发呆。 日过得好不轻松惬意。 - 不过,其实这几日府里并不算是风平浪静。 杜尚书即将致仕,关于工部尚书的人选,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那白尚书被蔡广林放了鸽子之后,他们那一派直接放弃了参与这件事。 是以,这件事到了现在,反而变得有些微妙。 有了杜尚书的举荐,夏光淳心里其实有六七成的胜算。但只要圣旨一日未下,都不算是最后的胜利。 况且支持蔡广林的官员也不在少数。 朝堂上风云诡谲。 这种影响力极大的事件,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变数。 夏桉对蔡广林早就嗤之以鼻。 但帝心难料,她如今对父亲能否上位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过,若是父亲没有上位,她心里也是有对策。 - 皇宫。 淑贵妃这几日,去了一次悲田院,给那里的老人送去粮食和炭火等物资,又去一趟济世堂,为那里的流浪儿送去了衣裳和吃食。 还在京郊施了两次粥,为百姓送去温暖。 这日,她去往御书房,为璟隆帝端来一壶她亲手煮的鲜花润燥茶。 刚到御书房门外,便看到中书令等几位重臣刚刚出了御书房,远远听到他们口中念叨着夏光淳和蔡广林的名字。 估摸着又是在与陛下商量工部尚书人选之事。 得到了璟隆帝的通传,她端着茶步入了御书房,朝璟隆帝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璟隆帝见了她,道:“爱妃平身吧。” 淑贵妃端着茶走到御桌旁。 “春天气候干燥,易上火,臣妾特地煮了一壶鲜花润燥茶,陛下喝一些吧。” 璟隆帝平声道:“爱妃辛苦了。” 淑贵妃亲自为璟隆帝倒了一杯茶出来,放到了璟隆帝的面前。 璟隆帝喝下一口,笑了笑:“这花到了爱妃的手里,果真是运用巧妙。” 淑贵妃道:“能够伺候到陛下,臣妾很是知足,身为女子,也无法替陛下分忧,就只能做这些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爱妃心慈,无论是去悲田院,还是济世堂,体恤百姓,也为皇家维护了颜面,朕觉得甚好。” “臣妾做得这些,与陛下以仁爱之心治国相比,实在不足挂齿。” 这时,门外响起宫人的声音:“陛下,中书令曹大人又回来求见。” 璟隆帝抬眉:“他又回来了?” 淑贵妃忙道:“陛下有政务要忙,臣妾就不打扰了。” 说着,她颔首退出御书房。 出门时,与曹大人打了个照面,见他手里握着一摞新的折子,步入了御书房。 淑贵妃朝门的一侧走了几步,突然朝着一旁偏倒了一下。 “怎么感觉鞋子里好像有东西。” 刘海川立刻低头道:“我帮娘娘看看。” 守在御书房门外的侍卫,连忙将目光挪到了相反的方向。 贵妃要查看鞋子,他们不敢看。 于川海作势弓下身子,为淑贵妃脱掉鞋子仔细查看,淑贵妃则趁机听着御书房里的动静。 隐隐听到曹大人道:“陛下,刚刚臣又收到了一摞举荐工部尚书人选的奏书。这些人来自六部各个不同的部分,职位高低也各不相同,我觉得,或许对此次抉择有客观的作用。” () 第688章 荣耀门楣 璟隆帝道:“哦?” 关于工部尚书的人选,朝中争议已久。 夏光淳和蔡广林,在各部都有不同的呼声。 虽说杜尚书直接推举夏光淳做为他的接班人。 但细微之处,璟隆帝不清楚有没有他看不清的利益关系。 所以,这件事至今他也没有做最终的定夺。 看着曹大人带来的奏折,璟隆帝道:“说说看,这些人都举荐地谁?” “这些人,多数都是推举夏侍郎做为工部尚书之选。” “哦?占了几成?” “臣刚刚大致看了一眼,差不多,占八成。” 璟隆帝略有所思地起身踱了几步。 “如此,似乎是这夏光淳在朝中更加受肯定一些。” 曹大人道:“臣觉得,这些来自下面的声音,更有听取的意义。” 璟隆帝笑了笑:“如此,看来杜尚书的眼光没有错。” - 王淑华一脚将鞋子穿上,与于川海快步离开了御书房。 “给我去弄清楚这些人的名单,我要看看究竟是谁在从中作梗。” 比起夏光淳,蔡广林这种墙头草要更好拿捏一些。 且他一直都是萧易瑾的追随者,于未来萧易瑾夺权有利。 夏光淳则太过刚正不阿、太过干净,不好拿捏。 她私心里是希望蔡广林上位的,且也已经让支持萧易瑾的一派都递折子支持蔡广林。 而这个时候突然冒出这些折子,直接打乱了她的计划。 到了晚上,于川海将打听出来的结果,告诉了王淑华。 “娘娘,御书房那头来信了,说是那些人看似没什么关联,但似乎都曾经是前苏太傅的学生,或者他学生的学生。” 王淑华紧了紧眉头。 “苏浩年?” 她沉了沉,猛得想了起来:“苏浩年之女,是不是夏光淳的妾室?” 于川海道:“正是。” 她猛地拍了下桌子,将桌面的一盆兰花都震得挪动了位置。 “这些人,还没完没了了!” - 这最后一批折子,果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第二日早朝,璟隆帝颁发了诏令,杜尚书正式致仕,由夏光淳接替工部尚书一职,自即日起,主持工部所有事务。 拖了这么长时间的工部尚书之争,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早朝散去,夏光淳收获了诸多的恭喜之声。 他自此一跃成工部的主官,在朝中位置举足轻重。 夏光淳下朝回府后,跟随他的几个侍卫激动地全然忘了规矩礼仪,进了府就大喊道:“我们老爷升了,我们老爷升了,老爷升了啊!” 仆人婢子听了,都欣喜异常,意思就是老爷升为工部尚书了。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大家激动地奔走相告,很快阖府都开始沸腾起来。 消息传到禧寿堂,一向遇事淡定的夏老夫人也激动得心里直突突。 虽说此前有过设想,可要知道从侍郎到尚书,虽只一步之遥。 但想要跨过去,几乎难于登天。 整个王朝,又能出几个工部尚书? 夏老夫人眼含热泪,没等着夏光淳来她的屋子亲口告诉她这个喜讯,她便整理衣装,去往了祠堂。 夏光淳得知后,也直接去了祠堂。 苏氏和夏桉也赶了过来。 只见杜老夫人郑重其事地在祠堂里上了一炷香。 然后,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声音激动地道:“老头子,你看见了吗?淳儿没有令你失望,他自入仕以来,做事勤勤恳恳,认真用心,为官清正本直,为人不骄不躁。今终不负你厚望,升为了大乾工部尚书之职,荣耀我夏府门楣!” 夏光淳也跪了下来,同样双手合十:“父亲在上,儿光淳,从未忘记父亲教诲。脚踏实地,守护本心,终得陛下赏识,今晋升为工部尚书。儿会继续延续父亲的遗志,做个无愧于心、真诚务实的官员。” 然后低头拜了三拜。 夏桉陪着苏氏站在祠堂门外,心里也很激动。 比起那卑鄙无耻的蔡广林,父亲做工部之首,自然是更能造福百姓。 父亲的博学和专业,也能得到最好的发挥。 夏桉很替父亲高兴。 而他们夏府,也果真是在这京中扬眉吐气了。 - 此时此刻,京中一个叫庄府的地方。 盛枷脚步沉稳走进正厅,脸上表情显得很严肃。 这里正大摆宴席,一众前苏太傅的学生们围坐在一起,正准备庆贺一番。 庄府的主人叫庄寻,早年科举中举,曾在礼部任职,后遭同僚陷害,被罢免了官职。 之后他回家经营府中产业,如今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商人。 这里也就成了苏太傅学生们的聚集地。 庄寻见盛枷突然到访,有些猝不及防,但也知道这人他们轻易不能得罪。 他站了起来:“盛大人,上次你来要砚台,庄某也算是割肉给你了,不知今日来访,是为何事?” 上次盛枷突然来到府上,说他拍卖所得的砚台,涉及一桩盗窃案,他要没收。 当时他气得差一点对他动手。 可他毕竟是大理寺少卿,又是以办案的名义来的。他无法硬来,也无法反驳。 只得将好不容易寻回的老师的砚台,忍痛给了他。 谁知,今日这种时候,他竟又来了。 且还是毫无征兆,从天而降。 在座的很多人都是朝中官员,此时都有些如坐针毡。 总觉得盛枷突然来到庄府,目的并不简单。 盛枷手里握着乌寒,有些讥诮地勾了勾唇。 “今日,这工部尚书诏书下来,看起来,诸位很是高兴。” 庄寻道:“大人误会了,工部尚书的诏令,与我一个小商人又有何干系?” “与你,确是关系不大,与在座的各位同僚,关系不小吧?” 那些官员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如何应对。 庄寻道:“盛大人,今日庄某邀请诸位好友在府中小聚,实在不清楚大人在说什么,总不至于,吃顿饭也犯法吧?” 盛枷道:“你们经过商议,齐齐上书,干扰陛下裁决尚书人选。可知,这是什么罪?要我说,这顿饭应该由夏大人来请你们才对。” () 第689章 你们在密谋什么? 庄寻听了盛枷的话,脸色顿变,立刻就不淡定了。 没想到盛枷居然洞察了奏折的事。 若他知道了,莫非圣上也知道了? 在座的所有人闻言,立刻相继起身,朝着盛枷一一跪了下来。 这里面最大的官员,工部员外郎周建康道:“盛大人,此事,并非是你想的那样。此事也与夏大人无关,都是我们自己的决定。” 盛枷挑眉:“哦?周大人,你不是在夏大人手底下做事吗?难道,不是他指使你做的。” 周建康道:“不,夏大人对此一无所知,他甚至并不清楚我的真实身份。” “那就有意思了。”盛枷低头看着这一屋子跪着的人,“你们竟这样无私?” 周建康颔首道:“盛大人,我知你是个明辨是非之人,今日我便将事情原委告知与你,还请你,莫要惊扰夏大人。” 盛枷收起乌寒,单手立于他身前:“那你就说说看。” 周大人抬头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 “其实,我们这些人,全都是前苏太傅苏浩年的学生。” 盛枷状似思索了一下:“前苏太傅?” “我们这样聚在一起,也是因为怀念老师。” “哦?” “老师当年被抄家发配,我们一直深觉痛心。但他毕竟是罪臣之身,我们不好明目张胆的表达对老师的怀念,是以才会如此私下聚会。而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夏大人他当年顶着压力,救下了老师的女儿,将她纳入夏府,让她免于流放之苦。如今老师之女苏宛心,如今与夏大人,已育有一儿一女。” 盛枷恍然般点头:“听说过。” “老师当年那等境遇,夏大人能做到此种地步,一直令我辈钦佩。而老师的女儿是苏府唯一留在京城里的人,我们一直都想守护他们母子。此次工部尚书之争,有诸多不公平之处,夏大人他为人正派,以真才实干服人。 可那蔡广林,才学没有多少,尽凭着各种卑鄙手段来拉拢人心。我们实在看不过去,才会在最后关头,齐齐上书,共同举荐夏大人,为他助力。” 话落,正厅内安静了须臾。 盛枷道:“可是,你们这里面,也并不全是举荐夏大人的吧?据说,占了八成?” 周建康讪然:“全部都举荐,未免假了些,我们也想要做得真实可信些。” 盛枷看着他们:“果然是有头脑、有组织的一群人。” 周建康道:“盛大人,我们此举,虽说有干扰圣裁的嫌疑,可我们也是为了正义。蔡广林那等人,绝不能做六部之首。否则必成朝廷的蛀虫。 所以,还请盛大人能高抬贵手,不要揭发我们。就让夏大人安心上职。如此,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大好事。我们也都全无恶意,也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如此行事。” 盛枷像是在细品周建康的话,停了许久,他道:“据我所知,夏光淳从前也是苏太傅的学生吧?” 赵健康:“啊?” “你们岂不是同窗?你们这么做,难道他真不知情?” “不知情。” “为何?” “因为,因为……” “你们聚会,也不带他?”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盛枷在他们面前沉沉踱步,身上散发着一股令发怵的威压:“你们不是排斥他,甚至在维护他。那他不在这里的原因,便只有一个。你们在保护他。” 周建康赶忙道:“对对,就是在保护他。也是为了,保护老师的血脉。” 盛枷乘胜问道:“所以你们在密谋什么?” 这下,屋内彻底静下来。 众人纹丝不动。 就连针落地,都能清晰可闻。 庄寻在这个时候说了话:“呵呵盛大人,你太抬举我们了,你看看我们这些人,要么是市井小商,要么是朝中无足轻重的官员。我们能有什么密谋?同窗之间的聚会而已嘛。” 盛枷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屋内的人。 “去年,给事中谢耀辉被端头在广元街,今年正月里,观察使王晋在城郊遭遇劫杀,钱财被抢,所有人均死于刀口之下。”盛枷眸光调转向周建康,“周大人,要不要我们来预估一下,下一个会是谁?” 周健康的脸一下子难看无比。 庄寻也不自觉将眸子沉沉垂下。 没有想到,盛枷竟是如此有备而来。 盛枷继续道:“我这个人,已经结了的案子却拖着尾巴,很是膈应。所以,周大人,还有这位庄员外,和在场所有曾是苏太傅学生的同僚,你们可否帮我解了这疑惑。” 屋内安静了须臾,庄寻声音严肃道:“盛大人上次来取走砚台,难道,是为了这件事?” “砚台?”盛枷冷睨他一眼,“呵,你们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苏氏母子,却连苏太傅的外孙女都不认得。那日拍卖会上,她一心要拍回自己外祖父的东西,你们派去的人却是与她毫不退让,最后将砚台竞拍走。那砚台,自是回到了苏氏母女之手。” 庄寻恍然:“原来如此。原来大人,认得他们。” 周建康也道:“先前竟是我们鲁莽了。” 周建康跪着上前了两步,他此时明白,盛枷恐怕并不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他既能为了夏桉要回砚台,就说明,他并不是敌人。 “盛大人,其实,其实谢大人和王大人的死,我们都深觉痛心,我们都认为,这并不是简单的抢杀或者仇杀。” 庄寻还有些担忧:“周大人。” 周健康抬起一只手臂,表示他们不用说了。 “事已至此,如盛大人所说,若是再这样下去,难免我们之中,不会有人再遭遇杀身之祸。而有些事情,或许只有此时告诉盛大人,才会有真正的转机。” () 第690章 萧花蔷亲手喂赵幽燕窝羹 在场的人也纷纷跟着道:“是啊,老师定是被冤枉的,不然谢大人和 便不会如此妄死。盛大人,他们的死,定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这其中必另有隐情,请莫要轻易结案啊。” “我们死了,其实不算什么。那隐藏在背后之人,显然是心存不轨。当年能设下圈套害老师,保不齐他们不会有别的阴谋。总归这些前朝的旧臣,一定有很大的问题。” “是啊盛大人,你一定要帮忙查清楚此事啊。” “盛大人明鉴啊。”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盛枷预料一般,另藏着隐情。 他就知道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屡屡聚在一起。 此前他以收回砚台为由,试探过这庄寻,却并未探出什么口风。 近日尚书之选,他们又有了动作。他便以此为切口,再次来到这庄府,果然有收获。 苏浩年的卷宗,他仔细看过,证据确凿。当年承办得并无纰漏。 可如今看来,这件事确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垂眸看着眼前跪着的一行人。 “诸位起身吧。” 周大人已经确定,盛枷所行并非恶意。 上书支持夏光淳一事,并不是他的重点。 他带领着大家相继起身。 一直候在门口的程鸽此时走了进来。 “好了,想必诸位也明白,我家大人此行,目的和诸位一样,想要将眼下的案子弄清楚。大家若是真的如刚刚所说,也想要弄一个明白,就将你们了解的,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吧。” 周大人率先表态:“我相信盛大人。我们会将这段时间查出的端倪,都告诉盛大人。希望有朝一日,还老师一个公道。”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番:“我们都配合盛大人。” - 璟隆帝御赐给萧花蔷的郡主府,是一座现成的府邸。 生辰宴的第二日,她便急着带着自己的随从,以及福王给她安排的护卫,搬了进来。 而赵幽,则是被抬进来的。 前一晚,他在院子里过的夜。第二日清晨,他四肢冻得僵麻,脸色冻得青紫,染了很重的风寒。 赵幽其实夜里冻到受不了的时候,不是没有自救过。 他起先是想推门进屋,向萧花蔷讨个饶。 奈何屋门被从里头锁死,他根本推不动。 他想喊门,可一想到萧花蔷一时扫兴,说不定真的会将他送回侯府。 与父亲的拳头相比,寒冷倒是更好忍一点。 遂作罢。 后来,他又想偷偷从院门逃出去,这游戏就当他玩不起算了。 可刚露出头,便见院门外守着四个侍卫,见了他,直接将他拦在院门内。 “世子,郡主有令,今天晚上一只虫子也不准从院子里放出来。” 真真是要命啊,赵幽心想这萧花蔷是个榆木脑袋吗? 他可是他未来的骏马,将他冻坏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他只能又返回院子里,四处找了些干草,草草盖在了身上御寒。 心想,没准她夜里想起来,就主动让他进屋了。 却不想,这个萧花蔷竟就这么狠心,真的让他在外头睡了一夜。 漫漫长夜,他染了风寒,一大早就病倒了。 - 此时此刻,他被抬进郡主府,心里无比激恼。 到了晚上,萧花蔷来到了他的房间。 “赵世子,你可感觉好些了?” 赵幽心里还生着闷气。 他很不好,虽然用了药,身上的热已经退了,但他现在觉得头重脚轻的,浑身酸痛得厉害。 他平躺在床上,顶着一张苍白的脸道:“郡主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好吗? 萧花蔷盈盈走到了他的床榻边,贴近他看了须臾,秀丽的眉眼里闪过一丝浅浅的心疼。 “明显憔悴了。世子受苦了。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怪? 如何怪? 赵幽别扭地说了句:“不会。” 萧花蔷从身后婢子手里接过一个汤碗。 “世子,这是我亲自为你熬的燕窝羹,我喂你喝吧。” 赵幽轻瞥了她一眼,心想这人总算是有一点人情味儿。 他拉着脸,撑着手臂倚靠着床头坐下。 目光略有些戏谑地看着萧花蔷,她今日照旧穿着一身烟紫色的衣裳,皮肤白皙,水嫩娇美,一双眼睛正柔情似水地看着他。 赵幽心里掀起了一股躁动,应道:“那就麻烦郡主了。” 萧花蔷很是自然地坐到了榻边。 挨着他坐下。 女子身上散发着奇异的香味,这香味赵幽从未从别的女子身上闻到过。 很是上头。 他的心跳忍不住有些加速。 萧花蔷用勺子从碗里盛了一勺燕窝出来,先是自己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温柔地朝着赵幽递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下厨,可能味道不尽如人意,还请世子多担待。” 赵幽无所谓道:“没事,只要是郡主亲手做的,我都愿意吃。” 说着,猛得一张口,将勺子里的燕窝吃了下去。 萧花蔷笑容甜美地看着他的反应。 赵幽先是露出一副很享受的表情,接着,他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什么味道?怎会如此腥臭?怎么还有些嚼不动。 等等,怎么还有羽毛? 萧花蔷见他眉头蹙了起来,赶忙自责地道:“是不是不好吃?”她眼里溢出惭愧的泪珠,“都怪我,是我厨艺不精,无法令世子满意。”她扭过头便要走,“世子还是别吃了。” “没有,没有的事。好吃,很好吃。” 赵幽脱口而出。 虽然难吃到难以下咽,可是他现在被她身上的气味紧紧吸引住,有些犯迷糊。 不能让她这个时候走。 萧花蔷立刻笑了起来,端着碗转过了头。 “真的?” “真的。” 萧花蔷立刻又盛了一勺燕窝羹喂给赵幽。赵幽缓缓张嘴,忍着强烈的恶心,笑着吞下。 一勺一勺又一勺,终于忍到了一碗腥臭难吃的燕窝见了底。 末了,他使劲将一根羽毛给咽下,违心地使劲夸赞一句:“郡主好厨艺,有了郡主的这碗燕窝。我的身体定能很快康复。” 萧花蔷眸底掠过浅浅地笑意,端着碗起身。 “世子一定得早些好,我还等着与世子一起妆点这郡主府呢。” 说着,转身便准备离开。 “郡主这就走?” 萧花蔷浅浅道:“世子身子病着,得好好养身子,世子早些歇着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赵幽刚想说他身子无碍,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犯恶心,伸手捂在了胸前。 萧花蔷像是没看见,在侍女们的簇拥下,幽幽踱步出了屋子。 () 第691章 公事 屋门合上后,赵幽越发觉得心口恶心得厉害。 “什么鬼燕窝,简直是难以下咽,吃得爷我这难受。她这是没有煮熟吧?” 屋里有两个伺候的婢子。 见赵幽不舒服,倒了杯热水给他。 他喝下热水之后,感觉舒服了一些。 然后继续平躺在了榻上。 刚刚躺平,又觉得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较劲得疼。 他不禁弓起身子,身上开始冒冷汗。 就这么在榻上打了两个滚,他额上溢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抓紧被褥,朝着那两个下人喊道:“快扶我,去入厕。” - 正屋里,萧花蔷姿态慵懒地躺在软榻上,一边听着院子里又一阵骚动,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樱桃,感觉浑身上下都舒坦了不少。 回京这些时日,她在王府里头,一直端着、忍着。 忍得她身子哪哪都难受,感觉就快要生病了。 这也就是她为何一直不愿回京的原因。 她生在皇家,长在王府,从小就被各种教条礼仪束缚着。 每日说什么、做什么,都要被拘束。日日恨不得有八百双眼睛盯着自己。 一旦出了差错,就会被训斥,被教育。 甚至被罚。 她真的是厌烦至极。 后来有次跟着父亲去到了江州,她享受到了真正的自由。自此她便以各种理由,一直留在了江州。 那里,才是属于她的自由之地。 但毕竟与父王有约在先,总不好与福王府断了关系。是以,她便在今年生辰之际,听话地回来了。 按前几日的情形,她定是要尽快返回江州的。 然,陛下竟是给她赐了府邸,父王又让她将婚事定下。 那么,日子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院子里,赵幽又被扶了回来,紧接着,似乎又吐了。 萧花蔷眸子流转着问风月:“这是第几回来着?” “回郡主,这是世子今夜第四次如厕,第三次吐了。” 她将一颗小巧的樱桃送入口中:“今日是几倍的药量啊?” “今日燕窝没有煮熟,吃了自然会上吐下泻,所以,只另添加了一倍药量。” 萧花蔷略显遗憾地勾勾唇:“可惜了,那就只够折腾他一个晚上的。” “郡主,赵幽此人,我查问了一下,为人很是恶劣。他父亲也不是善类。” 萧花蔷低眉笑笑:“那不是更有趣?” 另一边,风寒加上吐下泻,赵幽觉得眼前一黑又一黑的。 几个婢女在身旁伺候着。 赵幽虚弱地道:“小焕呢?” 一个婢女回道:“郡主觉得男子伺候人不够细致,所以将他们安排在了前院。” 身旁围着一群侍女,赵幽倒也顾不上了。 他哼唧着半死地趴在床上,感觉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寸过。 而此时此刻,小焕在前院吃着大鱼大肉,喝着美酒,过得不要太快活。 心想着,他们这几个侍卫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世子在郡主那里,估计过着神仙般的生活吧? - 永定侯府。 绛华院。 一片平静、清幽。 院里头的妻妾美人,各个都在心中祈祷,祈祷那丹宁郡主能多留赵幽些时日。 她们也好过几日松心太平的日子。 侯夫人南宫氏用完了晚膳,陪着赵老夫人去她屋里聊天。 赵老夫人这两日心情十分好:“从前,总有人说我幽儿不成器,现在这些人应该闭上嘴了吧?京城里那么多的郎君,丹宁郡主一眼便选中了我幽儿。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幽儿就是优秀。这回可以狠狠地打那些人的脸。” 南宫氏也道:“我白日里去街上买东西,听到市井里的百姓都在谈论我们幽儿的事呢。这件事可以说是轰动了整个京城。此前,与夏府的那门婚事,如今想来,实在是委屈了幽儿,现在好了,幽儿终于迎来了他的正缘。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着实是替他高兴。” 赵老夫人道:“对了,幽儿走得匆忙,你可有给他送些衣物过去?” 南宫氏道:“白日里差人送去了,你知道那郡主府里的人怎么说?他们说幽儿的一应衣物用具,郡主已经命人为他仔细备着了,让我们不必操心。幽儿在郡主府,我们放心就好。” 赵老夫人满意道:“那丹宁郡主长在江州,据说是个十分温柔得体的女子。我们幽儿这回应该可以好好地收一收心了。” 南宫氏道:“福王这等门户,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攀得上的。侯府与王府接了亲,对老爷也有极大的好处,我听闻老爷正在与福王商议着什么大事呢。这回两府成了亲家,老爷的事情八成也就成了。” “那感情好啊。这婚事,就是应该门当户对。这回我老身啊,就一心盼着抱上重嫡孙了。” 南宫氏面露骄傲之色。 其实她这些年,不是没有为赵幽发愁过。这孩子从小不爱读书,对习武也无甚兴趣。眼见着庶出的两个都跟着老爷上了战场,成了将军,她心里其实很气不过。 好在这老夫人,一直偏爱着赵幽。 总是无条件地爱护着他。 赵幽长大后,也顺利地做了上世子。 他们这正房嫡子的地位,谁也休想撼动。现如今幽儿很快就要成了骏马,她终于也要扬眉吐气了。 - 郡主府守卫森严,好在双鹤轻功了得,赵幽在郡主府的情形,他照样可以看地一清二楚。 每日他都会将赵幽的处境私下报给夏桉。 夏桉听着萧花蔷的手段,咋舌的同时,也觉得爽快。 前世的设想,现今终于实现了。 赵幽,萧花蔷,你们俩不妨切磋一番,这一世,或许你们都会有惊艳的“收获”。 一大早起来,听到赵幽上吐下泻一个晚上的事,她心里十分得劲,早饭忍不住多盛了一碗粥。 正在喝粥,夏舒寒突然来了云芷阁。 自从魏氏被送去庄子,夏舒寒就搬到了玉筝阁,由苏氏亲自教养。 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时常几天不见,就感觉变了模样。 夏桉觉得他个子也高了,身子也壮了,说话声音有一股半生不熟的哑,正在慢慢地长大。 见他进了屋,夏桉心情很好地问他:“用过早膳没?” “用过了。” “一大早过来做什么?” “昨夜回来的晚,没有来吵你,我师傅让你一早去一趟大理寺,他说有公事找你。” “公事?” 夏桉琢磨片刻,“行,我知道了。” 夏舒寒没逗留:“那我去书院了。” () 第692章 “他是我的护卫。” 所谓公事,夏桉猜到了,估摸着是让自己给大理寺某个伤患救治。 只是没有想到,到了之后才发现,是要她出外勤。 坐在大理寺气压极低的马车里,夏桉勾唇对他笑笑。 “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盛枷倒也没有跟她卖关子。 “黄温茂你知道吗?” 夏桉眸子轻颤:“你是说,前朝的工部黄侍郎?” 关于前朝的大臣,她不甚清楚,但这个黄侍郎,她倒是听父亲在府里提起过。 据说此人善工,如今上京城里的很多的建筑都是他设计建造的,很有些本事。只可惜十几年前皇朝更替时,他随着一些前朝旧臣一起退出朝堂,并不愿意侍奉新主。 夏桉道:“此人我知道,我听父亲提起过。” “黄府今日有一场冠礼。” “难道,大人是带我去吃酒?” 盛枷道:“你还缺酒?” 夏桉笑笑:“显然不缺。” “今日受笄的,是黄温茂的长孙,此人在一个月以前,从高处坠落,摔了脑子,如今虽性命无忧,但,口不能言了。” 夏桉恍然:“哦,大人想让我帮他瞧瞧?大人,你一定不是为了做好事吧?难道此人与大人查办的案子有关?” 盛枷看着她:“算是吧。这种伤病,你有把握吗?” 夏桉道:“若他是外伤所致的失语,我或许可以一试。” 盛枷点头。 “这件事,对大人很重要?” 盛枷眸光严肃:“对很多人来说,都很重要。” 夏桉“嗯”了一声:“明白了。” 那她就当是差事,按规矩办就好。 - 黄府。 为了给嫡孙冲喜,此次冠礼办得极为隆重。 黄温茂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令他引以为傲的孙子,会突遭意外,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他清楚,将“哑巴”一词,按在一个男子的身上,有多残酷。 甚至比断手断腿,更令人压抑。 今日来了很多宾朋,他希望能通过今日的仪式,为孙子搏个好兆头。 万一施以冠礼,他就能得到上天庇佑,说出话来了呢。 阖府故意将今日的气氛弄得很是热闹,盛枷和夏桉随着宾客进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其实,盛枷与这个失语的黄公子有过几面之缘,今日到访的,也还有不少相识的公子,并不算唐突。 但,黄温茂在人群中,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隔着人群,他眼里闪过一丝深沉,然后对着身后的侍从道:“公子呢?” “离冠礼还有些时辰,还在后院。” 黄温茂目光警惕地看了盛枷几眼,然后对侍从:“给我盯紧盛枷。” 那侍卫领命:“是。” 黄温茂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盛枷,转过头继续招待宾客。 夏桉道:“看起来,这位黄大人不会轻易接待我们。” 她四下望了望,“这样的话,我得自己想个法子接近那位黄公子才行。” 盛枷闻言,侧眸看她:“你老实待着就行。” - 此时此刻,黄夫人正在院子里招待着宾客。 一个妇人看向夏桉的方向:“呦,那位不是夏府的三姑娘吗?” “夏府?你是说,新上任的工部尚书夏大人?” “是啊,哎呦,这位姑娘可不同寻常,据说她虽长在深闺,却习得一手的好医术,不仅治好了他祖母的断腿,还医好了之前工部杜尚书的顽疾呢。” “是吗?竟如此厉害?” “呦,这等医术,比起京城里的老郎中们也不逊色吧?” “那是啊,原本她祖母的腿,连御医都瞧过了,最后还是她给治好的。对了,记得夏老夫人做寿那日,说她们家的姑爷有多年不孕之症吗?据小道消息说,这姑娘似是将她这个前姑父的不孕之症给医好了,如今妾室都已经怀上身孕了。” 黄夫人眉心动了一下,不禁转过头。 “不知,你们说的是哪位夏姑娘?” “喏,就那边一个人坐着喝茶,穿着黛青色衣裳,长得蛮标致的那一个。” 黄夫人不禁朝着那边望过去。 这时又有妇人道:“黄夫人,如此,这么好的机会,何不让这位夏姑娘为令郎也瞧上一瞧,没准还真的有转机呢。” 黄夫人抿了抿唇,对着身旁的嬷嬷耳语了几句。 - 夏桉正端着茶要喝上一口,一个嬷嬷来到了她身边。 “请问,是夏三姑娘吗?” 夏桉缓缓放下茶杯,点头道:“是的。” 然后朝着不远处的盛枷看了一眼。 他为她找了个位置坐下,让她只管好好喝茶。 没想到,这黄府的人竟真的主动找上了她。 “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知夏三姑娘大驾光临,我家夫人有请。请问方便吗?” 他们虽然是主家,但黄家在京中已无官职在身,是以,夏桉今日算是贵客了。 夏桉微笑着点头起身:“自然方便,嬷嬷引路吧。” 果不其然,夏桉一路被引进了后院,盛枷一直在后面跟着。 要入后院时,那嬷嬷看了盛枷一眼。 “这位公子,后院都是女眷,你不可进来。” 夏桉回眸看了盛枷一眼,眨眨眸子,对着那嬷嬷道:“嬷嬷,他是我的护卫。” 嬷嬷一听,便不好再阻止。 只能如此带着二人一起进了后宅之中。 边走还便忍不住回眸多看了盛枷一眼,心想这夏大人果然是做了尚书了,连庶女的护卫都如此气质不凡。 盛枷单手负背,目光落在夏桉的背影上,不觉勾了勾唇。 夏桉跟着那嬷嬷进了一个宽大的院子,正屋内,见到了一个中年妇人。 “夏三姑娘,这便是我家夫人。” 夏桉走进屋内,微微颔首:“黄夫人。” 黄夫人忙道:“夏姑娘请坐。” 然后对下人道:“快给夏姑娘看茶。” 夏桉在一旁的椅子上微笑着坐下。 黄夫人道:“不知夏姑娘今日到访,实在招待不周。” “夫人不必客气,本是我冒昧,随着友人不请自来了。是我打扰了。” “怎么会?我们黄府自是欢迎夏姑娘的。那个,是这样,我家……” 黄夫人似有些犹豫。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直接便让人家看诊,未免显得唐突。可她听闻她医术高超,她实在迫不及待想要请她帮忙给儿子看看。 夏桉笑了笑,直接开门见山:“黄夫人,我猜您是为了令郎的事找我吧?” “啊?” “我刚刚在外面听说了。您请令郎过来吧,我可以为其一试。” 黄夫人很是惊喜,没想到这夏姑娘如此直接。 她赶忙对着里屋道:“浩儿,你出来吧。” () 第693章 如临大敌 须臾,从里间走出一身着天蓝色锦衣的公子。 男子微微低头,看上去像很拘谨。 黄夫人道:“浩哥儿,你不用紧张,夏姑娘与你也是同龄人。她医术极好,已经为不少人治好了疑难杂症,我们就拜托夏姑娘为你瞧一瞧。” 黄正浩点点头。 夏桉站了起来:“黄公子,你坐下吧。” 门外,盛枷朝门口靠了靠,透过门缝看向屋内。 黄正浩略显紧张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夏桉先是问黄夫人:“请问令郎是如何发病的?” “一月前,他去郊外打猎,途中不小心从一个山岗上坠了下去,身上受了伤,还磕到了头。回来之后,身上的伤倒是没有大碍,救治一番,也就好了。头上的伤虽重一些,但是也没有磕到要害,郎中说将养一下就会康复。但是不知为何,待他醒来之后,其他的都是正常,唯独口中说不出话来了。怎么说呢?也就是,变成了,我们俗称的,哑巴。” 黄夫人说出这句话时,显得十分心痛。 她到现在还不愿意用哑巴这个词与儿子联系到一起。 夏桉点了下头,道:“可否让我查看一下他当时头部的伤口。” 黄夫人赶忙将黄正浩头发里的伤口拨开,指给夏桉看。 夏桉目光落在那个已经长合的伤口上。 果然是在左边。 她脑海中不禁闪现出前世赵幽揪着喜鹊的头,将她左面头部磕得头破血流的场景。 她使劲眨了下眼睛,回过神。 她伸手轻轻在伤处周围按了按,抬眸道:“我可能,需要为黄公子施几针。” 黄夫人道:“施针?哦,可以的,可以的。不过,之前的郎中也都为他施过针,都是没有什么效果。” “他们施的哪里?” “就是这伤处周围。” 夏桉道:“哦,那我的方法可能不一样。” 黄夫人赶忙道:“那姑娘请便,就按照你的方法医治就好。该施针就施针。” 夏桉取出随身带着的银针,轻车熟路在黄天浩的头顶、后颈和手背处,分别连着下了几针。 然后对着黄天浩耐心道:“黄公子,你仔细感受一下,过一会儿,可以试着轻咳一下。” 黄夫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夏姑娘,你的这个针的位置,似乎跟那个伤处没什么关系?” 夏桉道:“夫人再等等。” - 前院,盯着盛枷的侍卫见盛枷紧跟着黄夫人去了后院,急忙跑去告知了黄温茂。 黄温茂闻言,眸光闪过骇然之色。 他连忙带着一众身强体壮的侍卫,浩浩荡荡从前院赶了过来。 盛枷在查什么案子,他不是不清楚。 做为前朝的官员,若是盛枷真的硬来,他们黄府根本无力自保。 黄温茂心想,若他对自己的孙子下手,那他就豁出去这条老命,跟他拼了。 一行人如临大敌般来到了后院,黄温茂一眼就看到盛枷正站在正屋的门口,手里轻轻掂着乌寒。 盛枷也在这个时候,闻声慢悠悠地转过了头。 见儿媳和孙子都在屋内,黄温茂赶忙跟带过来的侍卫做了停步的动作,然后,沉了沉心神,一个人缓缓走向了盛枷。 盛枷眸色讥诮地盯着他。 走到近处,黄温茂面色紧张地低声道:“盛大人,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商量,这是后宅之地,在这里解决,总不太合适吧?” 盛枷像是听不懂他的话。 “黄老先生,这话何意?” 这时,屋内发出一声低哑地轻声。 黄温茂猛得向屋内看去。 只见黄正浩捂着自己的脖子,又发出了一声艰涩的轻咳声。 “浩儿?” 黄温茂惊奇不已。 黄夫人惊喜道:“出声了,真的出声了。夏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浩哥儿,你再试试看,你再试试看。” 黄正浩又费力地轻咳了一声,然后试着张嘴:“母,母,母亲。” 声音虽极为弱小,但还是能被人听到。 黄温茂疾步步入了屋内,纳闷道:“这是怎么回事?” 黄夫人道:“老太爷,您来了,你快看,我们浩哥儿真的能说出话来了。” 黄温茂这时发现孙子身上有几处施针。 他看着夏桉:“你是?” 黄夫人道:“老太爷,这位是夏姑娘,就是她为浩儿诊治的,夏姑娘果然妙手回春啊。” 黄温茂像是不太明白。 黄夫人继续道:“夏姑娘今日是跟着朋友过来的,我无意中听说,她的医术十分的了得,便一时心急,将她请来后院,为浩哥儿瞧瞧,你看,她为浩哥儿施了针后,竟真的有了效果,夏姑娘真是厉害啊。” 黄温茂表情僵硬:“原来如此。” 黄温茂又看向黄夫人:“那门外的这位官爷,如何也会过来?” “老太爷,您误会了,那不是什么官爷,是夏姑娘的护卫而已。夏姑娘一个人,身边自然是要带着随身保护的人,所以我便允他一起进来了。” 黄温茂瞳孔震颤。 回眸看向盛枷,盛枷将乌寒唰地打开,意味深长地与他对视。 黄温茂微微颔首转过了头。 这时,黄天浩喉中又发出一丝声音:“祖,祖父。” 黄温茂心里瞬间激动不已。 赶忙道:“浩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夏姑娘,我孙儿的失语症,真的能治好吗?” 门外,盛枷给夏桉使了个眼色。 夏桉会意,将黄正浩身上的银针依次收了。 “我浅试了一下,应该是可以的。不过要完全恢复语言能力,还需要进一步的治疗,可能需要花费些时间。” 这时,黄夫人看到了外门口的一群虎视眈眈的侍卫。 “老太爷,外面这是?” 黄温茂咳了一声,“啊,无事。” 如此看来,盛枷并不会极端行事。 相反,他还是儿媳请来后院的。 然,这位夏姑娘此时在这里,也绝非巧合,他又和盛枷对视了一眼。 今日,他恐怕是有备而来。 () 第694章 另外的价钱 黄温茂书房外,夏桉被盛枷安排在一个大树下的石桌旁坐下,下人为她沏了茶,上了点心。 刚刚在黄夫人房中,盛枷让她点到为止。 这会儿,他跟着黄老先生进了书房,不知在商议着什么。 她也没有多想,安心喝茶,吃起点心来。 书房内。 黄温茂目光显得尤为警惕,盛枷这个大乾官场新起之秀,他早有耳闻。 出手狠辣,杀伐果决,可谓是朝廷的一柄极锋利的利刃。 “盛大人,你今日来,想必不是为我孙儿的病操心这么简单吧?” 盛枷道:“黄老先生,我盛某不喜绕圈子。大理寺近一年查办了两起朝廷命官遇害案,一个是给事中谢大人,参加完一场宴席,被断头在广元街,二是今年正月里,观察使王大人出城省亲,在城郊遭遇劫杀。” 黄温茂道:“盛大人,本人早已退出官场,关于你承办案子的事情,与黄某无关吧?” 盛枷声音沉冷:“这两起案子,案发时间有距离,作案手法也截然不同,表面上看,确实与黄老先生并无关联,但是,这两个人却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在拜访过你之后,遇害的。” 黄温茂神情微滞。 “黄老先生,他们因何拜访你?” 黄温茂假装不解道:“有吗?” 他想了想:“呵,黄某府里头,有些旧年的建筑图样,时常有人到府中拜访,求买这些图纸,大乾的官员也不在少数,我记不清了,若是他们来过我府上,那定也是为了此事。我不清楚什么遇害案。” “观察使王晋,他求买图纸作何?” “这黄某就不清楚了,为别人求买也未可知。” 盛枷身上戾气渐升,声音里带着锋芒,语气也不再客气:“黄温茂,你以为我盛枷,今日会无缘无故来到你这黄府吗?” 黄温茂沉声道:“盛大人能与刚才的姑娘看诊我孙儿的病情,我很感谢,但盛大人也不能以此作为胁迫,逼我说出我不清楚之事。盛大人的恩情,我很感激,必会隆重答谢。但要是查案,盛大人走错地方了。” “我为何不能以此作为胁迫?” “治病与查案,是两码事!” 盛枷冷笑,朝着他逼近了几步:“你孙子说不出话,你很着急吧?一个男子说不出话,就仿若一个锁在箱子里的人。会被遗忘,被抛弃,会被冠上残疾之名。这一辈子,都要遭受鄙夷地活着。” 黄温茂被精准的刺痛。 “盛枷你不要太过分!” 盛枷却是像没听见,又补充了一句:“就连被人骂了,他也只能干受着,毫无还口之力。作为一个哑巴,一辈子都只能忍气吞声!” 黄温茂气急败坏:“我孙子不是哑巴!”他反问盛枷,“刚刚你没听见吗?他说话了,夏姑娘能治好他,我孙子不可能是哑巴。” “你以为外面的夏姑娘,是哪个夏姑娘?” 黄温茂眸色顿了顿。 “你什么意思?” 盛枷讥诮勾唇:“苏宛心,你听说过吗?哦,一个女子的闺名,黄老先生或许并不清楚。那苏浩年的女儿,你总听说过吧? 当年苏府被抄家流放,一姓夏的官员,因为不忍青梅遭遇流放之苦,冒险救下苏宛心,将她纳于府中,留于京城。这件事情,想必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黄温茂闻言,身子不禁一震。 “她是,夏光淳的女儿?” “是苏浩年的外孙女!” 黄温茂不禁朝后退了两步。 良久,他眸色黑沉地问盛枷:“你们倒底想要做什么?” 盛枷声音放缓:“这位夏姑娘,也算命运多舛。母亲明明是当年名满京城的第一才女,最后却不得不为人妾室,无依无靠。 她自小遭受主母欺凌,嫡姐残害。百般算计,孤立无援,最后靠着自己的机智胆识,方闯出一条活路。而这一切的根源,想必你心里可能更清楚吧?”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盛枷周身散发着狠辣之气,一双锋利的眸子凝着他:“我想知道,十九年前,苏浩年事件的真相。”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盛枷轻缓踱步:“我与你孙子黄正浩有过几面之缘,他头脑精明,天资聪颖,即便因着你这个祖父,无缘仕途,前途也是一片大好。他实在不应该作为一个哑巴活着。而他未来会怎么活,就要看你这个做祖父的,能为他做多少了。” 黄温茂身上不禁一阵冷颤。 额上青筋条条分明:“你,你?” 盛枷清冷道:“我今日的话,就到这里,黄老先生想清楚了,我们再谈。” - 夏桉正在外头吃桂花酥。 不得不说,黄府为了黄公子的冠礼,准备得还是挺细致的。 这桂花饼用料上乘,十分好吃。 吃完一块儿,正要吃另一块儿。 书房的门开了,盛枷从里面走了出来。 夏桉放下手里的饼。 “聊完了?” “嗯。” “接下来呢?” “走?” “你们吵起来了?” 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能隐隐听到两个人刚刚的语气都不太和气。 盛枷道:“没有。” “我似乎听到你威胁他了。” “我在刺激他。” 夏桉揉揉手:“其实吧,我这病治了一半就收手了,还挺不自在的。” “那也忍忍。” “其实我觉得黄温茂的事,与他孙子关系也不大吧?我可以先帮他治一治的。” “若他的罪名成立,断子绝孙都不冤。” 夏桉听着,紧抿了下唇。 看来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那她还是按照他的安排行事为好。 夏桉随着他又走了几步,道:“不过,我还有一件事。” “何事?” 夏桉微蹙了下眉:“我是答应过大人帮你治疗大理寺的伤患,可是这种外勤,得是另外的价钱吧?” 盛枷侧眸看他,目光泛着清幽的光。 “这,属于帮你查案了吧?” “所以呢,你想要什么?” 夏桉笑笑:“我一直觉得,你屋里百宝阁上,摆着的那个紫檀木老虎还挺可爱的。” 盛枷脚步顿了顿。 “怎么,不舍得?” 盛枷看她一眼,停了停,道:“好。” 这一声好,回答得过于爽快,过于干脆。 夏桉一时间还有些不适。 () 第695章 一派风花雪月、春色动人的景象 盛枷叮嘱夏桉,接下来先莫理黄府的人。 若黄夫人找她,让她先借故拖延。 果然,第二日,黄夫人便来了夏府,带来了见面礼,专门来找夏桉,想请她再给儿子看看。 夏桉借故出门了,没有见她。 连着三日,都是如此。 最后不知何故,黄夫人便没有再来。 夏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想着盛枷估摸着也有他的理由,她只能配合。 那黄公子的失语症,她已经诊断出原因,医治倒也不急于一时。 她硬着头皮躲着便是。 所谓另外的价钱,盛枷果然没有吝啬,当天晚上就差人将他八宝阁上的那只紫檀木老虎给夏桉送了过来。 夏桉拿到后,先是朝着小老虎的屁股上拍了两下。 然后直接就摆到了自己的书架上。 总觉得这只老虎跟盛枷有着一样狐假虎威的架势。 她好奇很久了。 如今终于弄到了自己手里。 - 程鸽第二日起得很早,他像往常一样,先去了正厅里间,帮着盛枷整理桌上的物品,替他沏上晨间的第一壶茶。 桌子整理到一半,眼角余光,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猛得一转头。 目光紧紧盯着百宝阁上面空出来的格子,手上的卷宗一落。 “老虎呢?” 他走到了近处,对着格子大声喝道:“老虎呢?” 这只老虎,可是大人的心头宝。 平日里除了他自己,谁都不可以碰。 他也是后来听盛府的嬷嬷说,这是先夫人在幼时送给大人的,是先夫人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可想而知这东西在大人心里的分量。 也是因为这个,大人一直对老虎情有独钟。 他此后每次遇到老虎形状的东西,都会弄回来。 门口的石虎,便是他此前去秦州查办案子,从一个镖局门口买下,然后又从那个镖局押镖,运回的京城。 可是,这紫檀虎老虎,此前三年都好端端摆在这儿,怎么会突然没了啊? 程鸽立刻紧张地迈出正厅,对着门口的守卫道:“谁,昨夜谁值的勤?” “大人,就是我俩,我俩还没有下职呢?” 程鸽愤怒道:“进贼了不知道吗?大人的重要物品丢了,快给我找!” 那两个护卫瞬间吓得双腿发软。 “大人丢东西了?可是我们一直守在此处,不可能进贼啊。” “那东西怎么会没?还不快给我去找?等大人来了,我们全都得死!” 前院一时间乱作一团,护卫们四处查看哪里有进贼的痕迹。 大理寺进贼,偷的还是盛大人的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 盛枷用过早膳,走到前院时,见院中的阵仗,看向程鸽:“在做什么?练兵?” 程鸽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来,他挣扎了好一会儿,为难道:“大人,你屋里,丢东西了。” 盛枷闻言,淡淡垂眉朝着正厅走去。 “丢了什么?” 程鸽跟着他进了里屋:“就这里的,那个摆件,我昨天傍晚离开时,它明明还好好摆在那里的,今儿一早我一进来,就发现它不见了。” 程鸽此时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 曾经有一次,他想帮他擦一擦那紫檀木老虎身上的灰尘,手都挨了乌寒一下。 这个贼啊,他是真会偷啊。 找死的节奏啊。 等了一会儿,盛枷脚步不疾不徐地在茶几旁坐下。 程鸽颔首承受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片刻后,盛枷指指茶壶:“没有沏茶?” 程鸽:“还,还没顾得上。” 盛枷平声道:“给我沏茶,另外,让外面的人收了吧。” 程鸽打包票道:“大人,你放心,但凡是贼,我必能找到蛛丝马迹,这老虎臣定帮你给完好无损的寻回。” 盛枷抬眸道:“没丢。” 程鸽一冷:“没,没丢?那它,去哪了?” “被人要走了。” 程鸽差点打了个趔趄:“被人要,要走了?谁要走了。” 盛枷敲了敲茶壶:“还等什么?” 程鸽猛得回过神,同时感觉狠狠松了口气,就说谁这么大胆,能在大理寺里面偷走东西。 他不禁自我安慰一番:“要走了好,要走了好。” 他忙拎起茶壶,然后出门将忙乱的侍卫们制止住。 接着他又不禁纳闷,目光不解看向正厅:“不是,谁要走的?谁要这小老虎,大人能心甘情愿、风轻云淡地给?难道是陛下?” - 郡主府。 经过了两天的休养,今日赵幽总算觉得身上有了二两力气。 此前,一场游戏招惹的严重风寒,加上一碗燕窝引起的上吐下泻。 他感觉自己差一点被送走。 他现在甚至有一点怀疑,他跟萧花蔷是不是哪里反冲。 好在,这个郡主对他还算关心,也还算尊重。 诸多奴婢伺候,上好的滋补品供着。 昨天她特地拿着郡主府的图纸,前来向他征求郡主府妆点布置的意见。 虽然他那个时候,连说句完整的话都费劲。 但萧花蔷还是跟他详细说了自己的想法,描绘了他们未来在郡主府的美好生活。 比如,她想要建一个巨大的花园,用来他们二人日后一起观花赏月,定是浪漫无比。 比如,她还养一池子的红鱼,用来他们一起邀请宾朋,赏鱼谈心。 比如,她想设计一个硕大的浴池,在水面铺满鲜花,二人共浴,一定十分有情趣。 她还要将寝居扩大一倍,里面摆放一个圆形的红木床,四周挂上精美的纱帐,将来二人成了亲,他们可以好好享受安眠时光。 赵幽半日也没插上什么话,却是听得很享受。 心想这萧花蔷对他可真是情有独钟啊。 看在她对自己如此有心的份上,即便二人有点犯冲,他也将就一下吧。 到了傍晚,他已经有了很好的精神。 萧花蔷在府里办了一场宴席,差人将他给请了过来。 赵幽到了现场,只觉一阵眼花缭乱。 华灯初上,雕梁画栋的楼阁内,一场盛大的宴席正热闹开场。园中的几树桃花在月色下更显娇艳,暗香随着微风,悄然飘入厅内。 桌上摆满了玉盘珍羞,酒香四溢。 一群身着绯红色轻纱薄裙的舞姬们,在轻缓怡人的丝竹声中翩翩起舞。 她们轻舒广袖,如流云般飘逸。 旋身、展臂,身姿轻盈得好似能随风而起。合在一起,仿若一片绯红色的云彩,看的赵幽心里掀起难以压抑的悸动。 真是一派风花雪月、春色动人的景象。 而上首的一张舒适的软垫上,萧花蔷照旧是一身旖旎的烟紫色罗群,神情自在地欣赏着舞姬门的表演。 见赵幽进殿,她面上浮起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世子来了。” () 第696章 怎能被一个破舞姬比下去? 赵幽在两个婢女的引领下,在她身旁的软垫上坐下。 “郡主,好雅兴啊。” 萧花蔷关切道:“世子身子可好些了?” 赵幽朝着萧花蔷凑近了些:“有郡主的关怀,自是好多了。” 萧花蔷歉疚一笑:“我实在觉得愧疚,留世子在身边这些时日,没有照顾好你。让你连番遭遇不适,你不会怪我吧?” “这与郡主有何干系,”赵幽抬了下下巴,安慰她道,“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与郡主无半分关系。郡主绝不可自责。” 萧花蔷歉疚地笑笑。 “听闻世子喜欢热闹,刚好这用来宴请的楼阁布置完毕了,今日特地在这里招待世子,世子今夜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赵幽看着这布置奢华的厅殿,道:“原来郡主是如此懂生活之人。” 萧花蔷道:“我久居江州,一个人未免孤单,所以便会时常琢磨些好玩的事情打发时间,还望世子不要嫌弃我俗气就好。” “哪里?这怎么叫俗气。这叫有雅兴。” 萧花蔷端起自己面前的一个酒杯,亲自为赵幽倒了一杯酒,递到了他的手上:“那世子就喝下这杯酒,好好享受今日的小宴吧。” 赵幽一口就将那酒干了。 “谢过郡主了。” 萧花蔷看着他手里空掉的酒杯,朝着他莞尔一笑。 看着眼前的气氛,赵幽突然又觉得,与这个萧花蔷在一起还真是不错。 寻常人家的女子,哪里会有这等排场。 只有皇家出来的女子,才有这等享乐的意趣。 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喜欢夏桉,除了喜欢她这个人,更是喜欢她的银两。 而这丹宁郡主,受皇家庇护,一辈子都不可能因为银两而发愁。 这岂不乐哉? 他明明此前还有些郁闷,如今竟也有了安之若素的心思。 这未免不是命运对他的犒赏嘛。 思及此,他不禁咧嘴笑笑。 萧花蔷道:“这么说,世子愿意陪着我一起玩?” 赵幽道:“那是自然,郡主喜欢玩什么,我都会奉陪。毕竟,你我以后可是要相伴终老。” 下面的舞姬一曲舞毕,全都退了下去。 上来了一个蒙着面纱,身姿魁梧的男舞姬。 赵幽不禁挑了下眉毛。 一阵急促的鼓点声响起,那男舞姬伸展双臂,在殿内跳了一段极为孔武有力的舞蹈,尽显阳刚之气。 赵幽不禁侧眸看了看萧花蔷的反应。只见她对着那男舞姬,目露欣赏之色,像是很享受一般,眼波随着那男舞姬的动作风情流转。 察觉到赵幽的目光,她侧眸:“世子觉得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 萧花蔷勾唇,团扇遮住半张脸:“这舞蹈美则美矣,就是不知道这舞姬长了副什么样的面容。” 赵幽一直自诩长相英俊潇洒,在京中勋贵圈也算是气质不凡美男子。 他有些不屑道:“一个舞姬而已,多半也是俗气的长相。” 舞姬舞毕,朝着上首两位贵人相继躬身施了一礼,然后颔首,准备退下。 萧花蔷道:“等等,你过来。” 那男舞姬闻声,光着脚,移步到萧花蔷面前来。 他身上肌肉线条充满张力,轻薄的舞衣难掩他不断起伏的胸肌,浑身散发着男子独有的魅力。 与赵幽眼前的虚弱状况,形成强烈的对比。 赵幽不禁将身子坐直了些,尽量显得有气势些。 萧花蔷给风月使了个眼色,风月走到了那舞姬的面前,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纱。 一张俊美的脸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风月不禁感叹:“这舞姬竟长得这样好。” 萧花蔷先看了下赵幽的反应,然后浅浅勾唇:“到底没有因为一张脸,毁了这场表演。” 赵幽在一旁酸里酸气道:“长得再好,也不过就是个舞姬而已。供人取乐的玩意儿。” 萧花蔷道:“世子,此舞姬据说在京中有些名气的,你可记得见过他?” 赵幽斜眼看那舞姬:“你叫什么?” “阿布。” “阿布?不认得。” 阿布颔首,眼底情绪暗涌:“奴其实,与世子有过一面之缘的。” 赵幽轻嗤:“哦?完全没有印象。” 阿布嘴角溢出一股狠意。 萧花蔷目光在赵幽脸上停驻了须臾,转而饶有兴味地问阿布:“除了跳舞,你可还有何擅长的?” 阿布道:“回郡主,奴会骑马、射箭、还会投壶。” 赵幽讥笑了一声:“投壶算什么长处?” 萧花蔷转过身:“莫非世子也会?” 喝下了两杯酒,赵幽感觉整个人精神极好。 “本世子,最善投壶。” “那不知世子与这位阿布比起来,谁更厉害些呢。要不然,你们比一场?” 赵幽洋洋得意起身。 “别的我不敢说,但这投壶嘛,本世子还真就没有输过谁。”他对阿布道,“你敢跟本世子比吗?” 阿布眼神此时也带了挑衅。 “奴的投壶之术,也从未输于旁人。甘愿与世子切磋。” 萧花蔷起身:“如此,那自是有趣,那就以一炷香为限,谁中的多,谁赢。那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阿布道:“奴赢了,奴只求郡主能亲赐一杯美酒喝,若奴输了,甘愿三日不进食。” 萧花蔷目露欣赏之色:“你这个舞姬,倒是玩得起。”她转头看了看赵幽还有些虚弱的样子,“世子,您身子弱,就不必跟他一样了。” 赵幽看着那舞姬一副健硕无比的模样。 自己怎么可能被一个破舞姬的比下去。 “本世子,也一样。” () 第697章 玩得起 萧花蔷突然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几次接触,她越发觉得这个赵幽是个自以为是、又没什么脑子的。 如此,便就更好玩了。 萧花蔷立刻一脸崇拜地看向赵幽:“世子,竟也如此英武!” 赵幽顶着虚弱的身子,撑起一副无所不能的模样给萧花蔷看。 他没有看到,萧花蔷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戏谑。 下人取来了两组投壶的用具。 赵幽和阿布依次站定,手持箭矢,全神贯注地瞄准投壶。 只见那位阿布微微侧身,手臂一扬,箭矢如离弦之箭,稳稳地落入前方的壶中。动作利落,无一丝拖泥带水,引得在场的人一阵喝彩。 “好厉害啊。” “手法真准啊。” “好棒。” 赵幽轻蔑地讥笑一声,手臂一抬,玩似地轻轻一投,箭矢同样精准入壶。 萧花蔷在他身后轻轻鼓掌。 “世子很棒!要保持啊。” 接下来,便是二人争先恐后的比拼。 一开始,二人不分上下。 箭矢一个一个准确地投入壶中。 待香燃了一半,阿布的动作依然强劲稳健,赵幽却开始越来越有些疲软。 赵幽对自己的投壶技术充满信心,却忽略了,自己身子刚好,但尚且虚得厉害。 几个用力,便慢慢耗尽了体力,动作只会越来越慢。 而慢就意味着投得少,在一样精准的情况下,自然没有身强体壮的阿布投的多。 他强撑着力气坚持着,奈何还是明显被阿布落了下来。 阿布的壶满了又换,满了又换,而他前面的壶总也不见满。 萧花蔷和风月阴恻恻对视了一眼,唇角挂起一抹得逞的笑。 阿布在动作间,侧眸看了看赵幽,只见赵幽头上尽是虚汗,整个人已虚弱不已。 他眼里也闪着一股阴狠之气,猛得朝前一投,将箭矢投进了壶中。 一炷香结束,赵幽以一半多的差距,输给了阿布。 他沮丧地将最后一支箭矢猛得扔到了地上,显得很是不悦。 阿布侧过身,朝着赵幽微微颔首:“赵世子,承让了。” 赵幽在市井中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遇到那个卑贱的舞姬敢如此与自己毫不相让的,这个贱人明知自己身子虚,却一点没给他面子,简直是找死! “你说你见过我?在哪里见过?” 阿布道:“赵世子贵人多忘事,还记得去年你在雨帘阁吃酒时,买下了一个歌姬吗?” 赵幽回忆起,那个不肯按他要求唱歌的贱人。买回来当天,那贱人就被他逼得唱歌唱死了。 阿布笑:“那日,她唱歌,便是我在一旁做的舞啊。” 赵幽眸色一深,眼里溢出一股狠辣。 萧花蔷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美酒。 “看来,胜负已定,本郡主说到做到,阿布,这杯酒,本郡主赐你了。” 阿布立刻单膝跪下,双手接过萧花蔷手中的美酒。 “奴,不胜荣幸,谢过郡主。” 他端着美酒,一口饮下。 赵幽目色凶厉地盯着阿布。 “郡主,这个人他来路不明。” 萧花蔷:“哦?风月,阿布是你从哪里找来的?” “与刚刚那群舞姬一样,都是昭嘉郡主介绍的瓦舍里最火的戏剧团的,据说城中很多大户都会请他们表演。” “原是我妹妹找来的,那世子便不用担心了。世子是觉得,惩罚太重了吗?那如若不然……” 阿布赶忙道:“世子若受不起,阿布替世子受了便可。” “我用的着你!” 萧花蔷略显怜惜道:“世子果然是玩的起的,那即日起,世子便要饿上三天了,不过你放心,我日日都会去陪着你的。” 赵幽心里简直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手心里痒得厉害。 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个阿布给抽筋剥皮,打死在这大殿上。 “本世子,自是玩得起。” 说着,他脚步虚浮地,气冲冲地朝着殿外走去。 待赵幽出了殿门,阿布瞬间跪了下来。 “感谢郡主,给了阿布替妹妹出气的机会。” 被赵幽买走的那歌姬,是阿布的妹妹,没想到只被赵幽带走一夜,便天人永隔。 萧花蔷转身凉凉道:“不必了,我也不是什么活菩萨,你今夜,便留下来伺候我吧。” - 皇城,御书房。 萧易瑾从秦州递来折子,向璟隆帝交代修建管道的最新进展。 折子里讲明,从勘察选线、征地拆迁、道路筑基、路面铺设等均已做好筹划。 他们经过反复核算,定制出了一种最省银钱、最省人力的办法。 因此管道还承载军事用途,他们将以最小的耗费,将管道修建得极为宽大耐用。 从开辟路径,到清理场地、开挖路基、分层夯实,均会严格按照标准以上执行。 并做好附属配套的建设筹备。 且,他们已和邻国达成很好的外交关系。 在一些环节上还会得到他们的协助。 折子内容详尽严谨,璟隆帝看着极为满意。 他不吝夸赞萧易瑾做事认真,考虑周全。相信待管道全线竣工后,必能造福周边百姓。 淑贵妃恰巧在御书房伺候,璟隆帝满意道:“老三行事如此稳妥,朕心甚慰,这之间自也有你的功劳。” 淑贵妃笑着道:“臣妾只不过养育他长大,他如今的才能,都是谨遵了陛下的教诲,臣妾不敢居功。” “朕的几个儿子中,他脑筋最是聪明,只要能沉下心踏实做事,定能为我大乾做更多有益之事。只要禁忌,切莫居功浮躁,未来定会有所成就。” 璟隆帝心里对这对母子还有些介怀,但这一段时间以来,萧易瑾还算踏实,而王淑华常做善举,在后宫起着一定的表率作用,他还算满意。 淑贵妃道:“臣妾一定会不断叮嘱他为臣子的道理,让他忠诚为陛下和太子分忧,为我皇家挣得颜面。” 璟隆帝点头:“如此,甚好,爱妃辛苦了。” () 第698章 饥饿感讨债一样撕扯他的意志 回到章华宫,王淑华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瑾儿的奏折,真是在陛下面前大大的加分了,我儿果然是会做事的。” 于川海扶着她在上首坐下:“三殿下本就是有才能的。如今陛下将这等重要的事情交由他办理,就说明对他信任有加,他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可谓是为娘娘长足了颜面。” “我儿从来做事,都没有令本宫失望过。不管是婚娶,还是树立威信,他样样都是几位皇子的表率。陛下自也是看的到的。” “那是啊。” 王淑华道:“知不知道,那萧易燃最近在做什么?” “他?除了平日里跟着陛下处理一些奏折,最近似乎还在迷恋医术,似乎还找来了几个老医者在东宫,好像在一起研究一些医书之类的。” “玩物丧志的玩意,可惜这东宫让他住着。” “不过,这萧易燃有那么一股子钻研劲,这也正是陛下喜欢他的地方,难保不会被他折腾出些名堂来。” “太子当以为陛下分忧为重,以学习治国为本。他就是再有钻研的劲头,难不成是想成为一名郎中?” 于川海尴尬笑笑:“娘娘说的是,确是有些可笑了。” “先不管他,去拿笔纸来,我要给瑾儿拟封信件,对他叮嘱一番。此次事情办好,才是关键。” “是。” - 东宫,一间宽敞的偏殿。 几个老者正在一堆医学书籍中查找翻阅,随笔做着记录。 萧易燃从前在宫里存在感不高,时常会微服出宫,观察民间生活。 他发现了一个很普遍的问题。 除了少数条件好的百姓,身体有恙可以随时就医。 大部分的底层百姓,他们生活艰苦,生存环境差,得病的人很多。 他们得了病,经常缺医少药。对疾病的认知低,医疗常识十分匮乏。 更有甚者,疾病发作时,明明简单的救治就能挽回一命,但因为民众对疾病认识不足,常常就那么草草结束了生命。 自入主东宫以来,他越发开始关注这方面的情况,近期终于鼓起勇气,向璟隆帝说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 他想要编撰一本医疗常识的书籍,里面就民间常见病症的救治办法,做以直观的 传播。 包括药方,以及急救手段。 以增加百姓的医学常识。 让他们不至于因为一些很小的病症,而被夺去性命。 璟隆听了,觉得他的这个主意很不错,在不耽误打理政务的情况下,准予他去筹备。 于是,才有了今日东宫偏殿内的这番景象。 在几个老学者的整理下,现在书籍内容已经显现出雏形。 一个老先生走到了萧易燃面前:“殿下,关于一些民间常见病症,我们手里的资料已经很全面,但对于一些伤病的急救和诊治,我们还存在一些分歧,不同的医书上也有不同的处理方法,这个恐怕还需要我们进一步商讨一下。” 萧易燃想了想:“伤病?” 另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先生也走了过来:“对,针对这个部分,之前我们几个人也商讨过,但每个郎中,对于病患都有一套自己的救治措施。这一点确实还要再考究一番。” 萧易燃此时想起了一个人。 “待我再请一个人过来,她对此症应该有一些心得,到时候我们再进一步商讨。” 两位老先生点头:“那自是甚好,不知此人是那位医者?” 萧易燃也没有卖关子:“新上任的夏尚书之女,夏桉。” 闻言,屋内的几个老先生均是不禁抬了抬头。 - 郡主府。 继感染严重风寒、腹泻一夜之后,赵幽稀里糊涂又喜提三日不能进食。 夜晚回自己所住的厢房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这是被下了降头了吧? 他躺在床榻上,双手垫在头底,双腿交叠,有些焦躁地晃悠。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左想右想,又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脑海中又不合时宜浮现出阿布的眼神。 这个贱人,忘了叮嘱他将嘴巴闭紧了,别再多嘴多舌,引起萧花蔷对自己的误会。 他瞪着眼睛心想,这不吃饭,其实倒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他本来就对吃的也没什么兴趣。 “三天而已,切,有什么大不了。” 他的这句话,在第二日萧花蔷来屋里探望他时,被他的意志力击得粉碎。 第二日将近午时,萧花蔷迎着阳光,容光焕发地来到了他的屋内。 那个时候,他刚刚扛过了早膳没吃引起的饥饿,感觉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半点不想动弹。 萧花蔷进了屋。 笑容和煦着朝着他走来,手里持着那柄团扇:“世子,你可还好?” 赵幽撑起手臂坐起身,强装威猛道:“甚好。” 萧花蔷在他榻边坐了下来,不禁伸手关切地摸了摸他的肩膀和大臂。 “世子果然是身子健硕,虽然没有用膳,却丝毫都不受影响。” 赵幽目光邪魅地看了看萧花蔷落在自己身上的纤纤玉手。 不禁挺了挺胸脯:“我的身子,自然是健硕无比。” 萧花蔷收回手,然后略显疲累道:“上午我按照与世子此前的商议,安排下人们在府中开辟花园。此时着实是有些累了。世子你要快些好起来,也好帮帮我。” 赵幽道:“是我拖累郡主了。” 风月道:“郡主,您该用膳了。” 萧花蔷目光不舍:“可是,我还没有跟世子聊够呢?” “那要不,郡主就在世子这屋里用膳?” 萧花蔷看向赵幽:“这样,不好吧?我吃着,世子看着?” 赵幽满不在乎道:“我与郡主也没有待够,郡主可自便,我无关系。” 萧花蔷轻咳了一声:“那好吧,那就将午膳端到这里来吧,我可以边吃边与世子聊天。” 不大的偏殿里,桌上依次摆满一盘一盘秀色可餐的菜品,还有一盅闷的喷香的猪蹄汤。饭菜的香气很快在屋内飘散开来。 萧花蔷坐在圆桌旁,正对着赵幽。 “那世子,我就不客气了。” 赵幽舔了下嘴唇,做了请的手势。 萧花蔷拾起筷子,得体地在赵幽面前用起膳来,边吃边不忘与他谈论着花园的布置情况。 赵幽肚子里好不容易被压抑住的饥饿感,在萧花蔷一口接着一口的饭食中,再次彻底被勾了起来,肚子不时咕噜作响。 只觉得身上每个细胞都在饥渴,讨债一样撕扯他的意志。 () 第699章 世子,你可以的 赵幽好不容易忍到了萧花蔷吃饱喝足,放下了筷子。 剩下的饭菜,下人一股脑全都端出了屋,半个米粒也没剩下。 赵幽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 萧花蔷擦了嘴,净了手。 揉了揉太阳穴。 “奇怪,每每用了午膳,就开始犯困。” 风月道:“郡主,您累了半日了,奴婢扶您回去歇着吧。” 萧花蔷不舍地看了赵幽一眼:“可是我和世子还有聊够。而且我还有些担心世子的身体。” 赵幽眼里有了点光。 “那郡主就留下陪……” “可是我知道世子也该休息了。” 她依依不舍地起身:“那世子就好好歇着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赵幽:“我这会儿也可以不休息,郡主不若就留下来。” “不了,世子还是睡一觉吧,免得饥肠辘辘,太过难熬。” 一行人就这样出了赵幽的房间。 见人走了,赵幽丧着一张脸又回到榻上,平躺了下来。 屋内还留有饭菜的香气,他辗转翻了两次身。 玛德,给他留下半拉馒头也好啊。 他这还是人过的日子? 这女人,嘴上口口声声说着关心自己,在乎自己,手下却是半点情面也不讲。 即便是讲原则,这也太死心眼了吧? 他抿了一下唇,有些无力地合上眼。 还是睡吧,睡着就忘了饿了。 很快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 从这天下午,到第二天上午,赵幽都是在浑浑噩噩的昏睡中度过的。 睡眠果然是抵御饥饿最好的办法。 只是到了半上午,许是睡得多了,他再一次醒来之后,脑子格外清醒,再也睡不着了。 此时,他感觉身上皮肉都已经开始干瘪,睁开眼睛都觉得费力。 他目色无神地盯着屋内守着的几个婢子。 “几时了?” “回世子,巳时中了。” 赵幽看着她们,眯着眼睛道:“你们都用膳了吗?” 一个婢子回道:“回世子,你问的是早膳吗?用过了。” 赵幽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那婢子赶忙大步走了过来。 “世子有何吩咐?” 赵幽小声地道:“你们午膳在哪里用?” “在,在府中大厨房。” 赵幽:“不如你们今日就在我房里用,这屋里这么大的地方,闲着也是闲着。” 那婢子为难道:“世子,府中有规定,我们下人用膳只能在大厨房旁边的屋子。”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主要是,任何食物都不可以带出大厨房。” 赵幽闻言,咬了咬牙。 “这是什么破规定。那,小吃呢,点心呢,你们总有吧?” 那婢女吞吐着道:“那些,也只能在大厨房用。” 赵幽眸色黑了黑:“你是存心气我是吧?” 那婢子赶忙躬身:“不敢。府中的规定,奴婢也只是遵从。” 赵幽眼睛转了转:“这样,你去前院……” 话音未落,屋门开了,风月引着一群婢子进来,将一盘盘的美味摆上了圆桌。 “世子,郡主今日还想在您房里用膳,顺便与你叙话。” 赵幽闻到菜味儿,猛得咽了咽口水:“哦。” 风月看了赵幽身前的婢子一眼:“还愣着做什么,没见到世子口渴了吗?多给世子倒些热水喝。” 那婢子赶忙为赵幽端了杯热水过来。 “世子您喝水。” 赵幽眺望了一眼餐桌上的美食,又看了眼面前的白开水。 伸手一推:“我不渴。” 不久之后,萧花蔷便在侍女的簇拥下走进了房间。 萧花蔷进了屋子,先是朝着榻边的赵幽看了一眼。 赵幽此时身上穿着她命人备下白色衣袍,身子明显比初见时瘦了一大圈,眼眶已经微微有些凹陷,一张原本饱满的脸庞越发地干瘪。 肩膀塌着,略显无力地坐在榻边,整个人散发着丝丝虚弱的,令人怜惜的气息。 萧花蔷越发地觉得心中舒坦。 她用一副欣赏的目光,走到了赵幽的身边,爱怜地牵起了他的手。 “世子,感觉可好?” 女子目光充满温情,纤白的手安抚着他的手背,对她透露出无限的爱意。 赵幽心里又特么一阵柔软和悸动。 迎着萧花蔷的目光道:“我挺好,郡主不必担心。” 萧花蔷眼含柔情地点头:“我就知道,我选的郡马,是个有种的。昨日还有下人,说世子肯定是坚持不住的。我偏就觉得,世子定是能坚持到最后的。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世子,还有一天半了,你可以的。” 赵幽极力压着体内强烈的饥饿感,用仅剩的理智挤出一点微笑,对着萧花蔷道:“对,我没问题。” 风月道:“郡主,饭菜快凉了,您用膳吧。” 萧花蔷眼里立刻流露出光彩,朝着餐桌走去:“世子,今日我在府中,选了一处适宜的空地,准备用于建鱼塘。往后啊,我们可以多养一些鱼,一方面可以用来赏玩,世子若是有雅兴,还可以垂钓。到时候,我就在一旁陪着你……” 她一边津津有味吃着饭,一边跟赵幽畅想着未来的生活……” 在满屋饭菜香气面前,萧花蔷的声音仿若不成串的珠子,赵幽听了上句,听不到下句。 理智在崩溃地边缘徘徊,他恨不得放下一切枷锁,直接冲上前,将一桌子的饭菜全都灌进自己的肚子里。 他眼神迷离地应付着萧花蔷声情并茂的讲述,在一个她喝汤的空档,他心里的呐喊声蹦了出来。 “我要把那盆汤全喝了!” 霎时间,屋内所有人都看向了赵幽,继而又紧张地看向了萧花蔷。 萧花蔷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汤碗。 脸上的光彩瞬间褪去,显得失落无比:“难道,那些侍女们猜对了?世子真的是坚持不了?”她目光愣怔地看向赵幽,很是失望,“世子是真的玩不起?” 一股强大的羞耻感瞬间将赵幽淹没。 面子这东西到什么时候都是他的底线。 在七八双眼睛的注视下,赵幽终于又拾起了一分理智:“不,不,我,开玩笑呢哈哈哈,我开玩笑呢。” 他和萧花蔷才刚刚开始。 这会儿就被冠上没种的帽子,以后还怎么在她面前立起来,还怎么在这郡主府混? 萧花蔷瞬间受惊般松了口气。 “世子,我本就紧张你,你可莫要吓我!” 赵幽口气尽量坚决:“放心吧,我不会令郡主失望的。” () 第700章 一口咬下去 赵幽硬挺着,终于坚持到萧花蔷放下了筷子,饭菜再次一点不剩地被搬出了屋子。 萧花蔷也再一次以困了为由,离开了。 屋子里消停下来,赵幽将双腿重新抬到了榻上,生无可恋般,大喇喇平躺在了榻上。 此时此刻,他半两力气也使不出,感觉心好累。 谁也睡不着。 大脑里的神经像是上了发条,不住地闪现着一个一个的人影。 一院子的妾室美人,均将他视为祖宗,对他恭顺不二,乖巧地很。 那些花楼酒楼,均将他奉为上宾,他在那里面呼风唤雨,逍遥自在。 小贾总是跟在他身后,为他做着周全的安排。 还有夏桉,对了,夏桉。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她得有多失落啊。他心里最宝贵的女子,他好想她啊。 还有小贾。他不在府中,也不知他现在闲成了什么模样。 对了,小焕。 还有小焕。 赵幽眸子一动,转过了头,对着一个婢子道:“诶,你去前院,将我的侍卫小焕给我叫进来。” 那婢子眸子低了低,回道:“是。” 赵幽心里突然一阵窃喜。 他怎么忘了,还有小焕在,那小子乖得很,顺从得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自己饿着的。 过了一会儿,那婢女从前院回来了。 “回世子,奴婢去前院找了,小焕侍卫他喝醉了,正在睡着,叫不起。” 赵幽大喝一声:“喝醉了!” “不过奴婢让人给他留了话,说世子找他。” 赵幽气不打一处来,吼道:“混账!” 因为太过用力,他喉中一阵干涩,忍不住咳嗽了好一阵。 婢女给他倒了杯热水,喂着他喝下。 咳嗽停止,赵幽感觉脸上一阵涨红,身子越发觉得不适。 他死气沉沉躺在床上,胸腔却气得微微鼓胀。 “狗东西,死奴才,主子都快要挺不住了,他倒是逍遥快活啊。等出了郡主府,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 赵幽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天十二个时辰,九十六刻,竟是这么漫长。 每一刻都在挑战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屋里头茶水倒是一直供应着,可是越是喝茶,就越是觉得肠胃里残存的油水都在被冲走。 就越是难受。 从前他不知从哪听说过一个说法,说是人在有水的情况下,可以七天不进食。 他特别想将传播这句话的人给揪出来,让他先试试两天不进食是什么滋味。 在染了场风寒,又腹泻了一场之后。 两天不进食。 看看那个人会不会疯,会不会想死。 渐渐的,他觉得自己的意识越发地有些不清,眼皮失控一样地合上了。 意识陷入深沉。 他走进了一个花楼里,里面衣香鬓影,一派喧嚣热闹。魏浮生大声地喊他世子姐夫,将他请进了一个雅间里。 一群舞姬绕着他们献媚般盈盈舞动,有一个着烟紫色薄裙的美人直接投入到了他的怀里。 “世子,奴家好想你啊。世子你好威武啊。” 赵幽一把揽住了那美人的腰肢。 “想我,便跟我走吧?” 那美人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变了脸。 “世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跟你走?” “你不是喜欢我吗?” “可是我只是喜欢你给我赏银而已啊。你一无才,二无德,我为何要跟着你?” 赵幽心火瞬间便被点燃,猛得给了她一巴掌,接着,用脚踢,用鞭子打,用棍子抽,那美人渐渐被打得满身伤痕,嘴里在流血,鼻子在流血,脑袋也在流血。 很快浑身上下都布满了鲜血。 赵幽只觉得痛快。 他定定看着满目红色。 人是血做的,人是血做的。满目血腥令赵幽饥渴难耐。 那美人突然朝他抬起血淋淋的胳膊。 “世子,你要吃吗?” 赵幽在这一瞬,彻底失去理智,猛得一把拉过她的胳膊,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顿觉整个人在复活。 - “啊——” 一声刺耳地尖叫将赵幽惊醒。 而后,他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张口咬住了一个侍女的手臂。 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他口中漫延开来。 那侍女痛到流了眼泪。 带着哭腔道:“世子,你做噩梦了,我只是想将你弄醒,你,你为何要咬我?” 赵幽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他猛得丢开那婢女的手,开始不住地干呕,想要将嘴里的血气吐出去。 他这是怎么了? 他简直是疯了! 他已经到了见到血都会下口的程度了? - 屋内的婢女似乎都意识到了不对劲,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个机灵的婢女悄无声息推门离开了屋子,急匆匆赶去找郡主。 萧花蔷听了那侍女的禀报,当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让她先回去。 那侍女很不安:“郡主,赵世子看起来状态越来越不对劲,我们都有点害怕。” 萧花蔷皱眉看她:“这就怕了?” 那侍女低头。 风月道:“先回吧,有事情及时禀报。” “是。” - 侍女走后,萧花蔷嫌弃道:“胆小如鼠。” 风月道:“看来,赵世子真的是饿急了。” 萧花蔷露出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居然还会咬人,不会是想吃人吧?” 风月道:“这赵幽的忍耐力,怕是应达到了极限。郡主,还继续吗?” “继续,我倒是想看看,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 赵幽漱了好几次口,才觉得嘴里干净了些。 他眼神阴沉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冷声对着屋内的几人道:“我是你们将来的郡马,对吧?你们猜,郡主希望我出事吗?” 她们齐声道:“不希望。” “说白了,这就是个游戏,是我们二人调剂情趣的游戏,根本没有必要这么认真。”赵幽阴恻恻抬眸,“我现在,给你们几个一次扭转命运的机会,你们去偷偷给我弄些吃的,本世子保证,过了这一关,定会好好地报答你们。” 几个婢女闻言,均是没敢回话。 赵幽用尽力气道:“我说的,你们听到没!” “听到了,可是,可是我们不敢。” 赵幽“哈哈哈哈”干笑出声,“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谁?比起怕她,你们更应该怕我才对吧?!” 那几个婢女怎会不知他是谁。 他赵幽的名头在京城如雷贯耳。 可谓臭名昭著。 比起这刚回京郡主,她们自是心底里更怕他一些。 赵幽又黑着脸威胁道:“我可是记住你们了,今日你们能给我弄来食物,日后我必会报答。若是做不到,你们就等着去死吧!” () 第701章 鱼汤、桃花、马齿笕 几个婢女被赵幽的逼迫吓得眼里满是恐惧,身上直发抖。 赵幽目色凶狠地催促她们:“还不快去?” 这几人吓得猛一哆嗦,赶忙退出了屋子。 她们都是刚刚从福王府被分配到这郡主府。 刚来时候还好,几日前管事突然下了命令,下人除了用膳时间,不准吃东西。 下人房里的点心吃食都被没收了。 用膳也只能在大厨房旁边的膳堂用。 他们一开始还有些不解,不过好歹每日三餐食物给的还算充足,她们眼下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 而就这样巧,这赵世子现在又逼着她们要吃的。 他既如此发了狠话,她们这样的婢子,哪有不怕的道理。 几人在院子外头商量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得去找找。 不然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幽若记恨上她们,日后是真的会对她们下狠手的。 几人商量一番,两个人去大厨房周围碰碰运气,两人去前院寻寻,一人去在府里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吃的。 去大厨房的二人,半点馒头渣子也没有寻到,厨娘说每餐剩的食物,必须全都倒进泔水桶里处理掉。 一个婢子道:“妈妈,生的食材也行,有没有黄瓜,白菜,萝卜也行。” “没有,食材是管家每餐发的,一丝多余的也没有。” 厨娘看着她们道:“你们是饿了?不是说了,除了三餐以外,不准吃东西的吗?你们想违反规定?” “不不不,不是我们。我们就是,院里进来了一只小猫,想喂喂它。” 厨娘诧异:“你们还真是无知,猫能吃什么白菜萝卜,你当是兔子呢?” 那厨娘想了想,从灶台边柴火堆里牵出一条鱼骨来:“喏,这个鱼骨中午落下了,本是要当成柴火烧掉的,你带走喂那猫吧。” 那婢女见状,脸色傻了傻,另一个赶忙假装高兴地伸手接下鱼骨。 “谢过妈妈了。” 另一边,在府里四处寻找的那婢子,沿路问了好几个脸熟的下人,均是半点吃的也没。 她胡乱走了好一会儿,走到了马棚边上。 瞅见马槽里有一截马吃剩下的一截胡萝卜。 她眼里一喜,正要伸手去取,一个轻喝声从身后响起。 “做什么呢?” 是负责喂马的马夫。 那婢子手一缩,“那个,这胡萝卜我见它不吃了,所以……” “所以你要抢来吃?” “啊不是不是。不是我。那个,马夫大哥,这个反正它也吃够了,不如给我吧,我想喂,喂兔子。” 那马夫打量着她:“兔子?” “啊,对,兔子。” 那马夫笑了笑:“那你便问问它给不给你。” 婢女回头看着马槽旁边的棕色小马。 “马儿,我见你也不饿了,”她指了指马槽,“不如这只胡萝卜就送给我吧?” 此时,那匹马慢慢悠悠低下头,一口将那截胡萝卜叼了起来。 婢女瞬间想泪崩。 她讪讪朝着那马夫微微颔首,然后走出了马棚。 - 去往前院的那两个婢子,先是在下人房周围梭巡了一圈,毫无收获。 其中一人沮丧道:“饭食只能在大厨房里用,除非有人私藏了点心,可是私藏点心是重罪,即便谁有,又怎么可能会真的给我们。” 另一个也愁眉苦脸,不禁看了看大门的方向:“要是我们能出去就好了。” “别想了,你忘了,擅自出府,是死罪。” 二人均是哀叹一声。 一个人目光落在了身旁的一棵树上。 - 大概两刻钟后。 赵幽的卧房里,一个婢子十分紧张地上前,将手里的一只碗端给了赵幽:“世子,这个是我们,寻来的一点鱼汤。” 赵幽看着眼前飘着星星点点鱼肉的汤,宛若饿狼一般,一把将碗端了起来,一口闷进了肚子里。 虽然味道很淡,但好歹是点荤腥。 赵幽感觉有一点满足。 看来自己的这一番威慑起了作用。 另一个婢子走上前:“世子,这个是我们俩找来的一盘糖渍桃花。” 只见鲜嫩的桃花被杀出了鲜艳的汁水。 新香可闻。 赵幽也没管三七二十一,几口就将一盘子的糖渍桃花塞进了肚子里。 这回真有一种食物落腹的满足感了。 这些个下人,果然是得逼一逼,才能干点事儿。 接着,剩下的一个婢子有些拘谨地走上前。 “世子,你听说过马齿笕吗?” “草吗?” “不不不,世子,马齿笕是可以做菜的,我在家乡时,我娘时常给我们吃这个。” 那婢子紧张地将手里的一束马齿苋嫩芽递了出来。 “世子,据说吃了这个,还可以延年益寿。” 赵幽此时觉出了不对劲。 清汤寡水的鱼汤,桃花,马齿苋。 他瞬间回过味儿来:“你们,就找来了这些?” 几个人身上一阵紧绷,目光均是不安地闪烁着。 “松子、核桃、桃酥、杏仁饼,你们没有?” “包子,馒头,再不济米粥,你们找不来?” 一个婢子颤声道:“世子,府中有令,下人的饭食不可带出大厨房。这几日,就连我们平日里的一点零嘴也都没收了,说私下里不可进食。而大厨房,刚刚我们也去过了,每餐剩余食物,都会立刻处理,半点不留,包括食材。就连府里马吃的胡萝卜,都是定量的,半点多余的也没有。” 赵幽十分好笑道:“你们是在告诉我,硕大的郡主府,现在找不到一个像样可以吃的东西?你们是在耍我吧?” 几个人赶忙跪了下来:“奴婢不敢。世子都那样说了,我们怕是不要命了,还敢戏弄世子。就眼下这些东西,已经是我们尽力在府里寻到的可以入口的了。” “我就不信,全郡主府都只能饿着。” “除非,除非是找郡主,打开库房的门,所有的食物和食材,都在那里。” “找郡主?” “嗯。” 那自然是不能找。 赵幽沉眸坐在榻上,隐隐又觉出了哪里离谱。 哪有府邸,连吃的都管得如此得紧。 食物对大部分的府邸来说,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而这萧花蔷的郡主府,竟是连胡萝卜都算得清楚。 他眼里滚动出一股幽深。 “她不会是故意的吧?” 这些规定,不是在管束下人,是用来限制他的? 赵幽越发觉得自己想到了正题。 不然,这一切根本就解释不通。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 第702章 就是看你死了没有 那团马齿笕,并没有浪费,傍晚,赵幽就将那团马齿笕嫩芽生嚼了,咽进了肚子里。 一边嚼,他一边在心里暗暗盘算要如何扳回局面。 若是一直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那以后他还怎么在这郡主府混? 虽然吃了一肚子的草,难熬的饥饿总算是抵御了过去。 这一天也总算是混了过去。 - 萧花蔷听闻赵幽屋里发生的事,不禁嗤笑出声。 “呵,他倒是个懂得自救的。” 风月道:“那他也是犯规了。” “诶,一下就将他弄死了,反而没意思,让他缓缓,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我也没玩够。鱼汤,桃花,马齿笕,这几个婢子倒是有趣。” 风月闻言:“估摸着,这赵幽是给了她们脸色了。要不要处置这几人?” 萧花蔷笑道:“不用,且留着吧。” - 第二日中午,萧花蔷照旧来到了赵幽的屋里。 她照旧温情款款地在赵幽的身边坐下:“世子,你还好吗?” 赵幽此时看向萧花蔷的目光,已经没了向前的热忱。 他淡声道:“回郡主,我很好。” 萧花蔷道:“奇怪,我也觉得,世子今日的气色反而比昨日还好了些。” 赵幽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嗯,就连眼睛也亮了一些。”她又吸了吸鼻子,“奇怪,这屋里怎么有一股鱼腥味。” 赵幽心里一顿,接着道:“郡主说笑了吧?我这屋里怎么可能会有鱼味?” 萧花蔷又侧眸吸了吸:“怎得还有一股青草味儿?”她看向门口的五个婢女,“你们谁拔草了?” “没有,没有的,郡主。” 赵幽声音微冷道:“郡主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哪里,我自然是相信世子的。” “听说,郡主治府严厉,就连食物都是有严格的控制的。我做为你未来的郡马,又怎会带头挑衅你的威严?” 萧花蔷莞尔一笑:“世子你多虑了,正是因为我了解府中的食物,所以你这屋若有鱼汤味儿,就很不对劲。若真有,除非是厨房里吃剩下的鱼骨做的。世子若是实在饿得撑不住,我们游戏不做罢了。我是怕世子一时受不住,吃了腌臜东西。” 赵幽闻言,腹中一阵犯恶心。 眼睛瞬间瞪向了那几个伺候自己的婢子。 须臾,他收回目光。 笑笑:“郡主多虑了,我堂堂永定候世子,这点游戏,自是玩的起!” 萧花蔷照旧在他屋里用了膳,依旧与赵幽谈论着府里的布置。 她说她今日突发奇想,突然想要在府里建个戏台子,将来可以养个戏班子,随时可以听戏。 “世子,你觉得怎么样。” 不得不说,对于享乐一道,萧花蔷是真的在行,也很对赵幽的胃口。 可惜他现在对着萧花蔷,实在是笑不出来。 他面容憔悴,板着一张脸道:“郡主喜欢就好。” 萧花蔷讷讷看着他:“世子似乎不是很满意,那你可有什么想搭建的,我听你的意见。” 赵幽微微勾了勾唇:“时至今日,我连郡主府的都还没有转过,实在是不知道提什么意见啊。” 萧花蔷点头:“不急,我们大把的时间慢慢安排。” 片刻后,她啧了一声:“今日这鸡汤没有炖够火候吧,味道不香呢。” 风月道:“奴婢回头责问大厨房的。” “罢了,”萧花蔷看了看门口的几个婢子,“你们这几日,伺候世子也辛苦了,这鸡汤就赏你们了。” 那几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风月道:“还等什么?难道要郡主亲自盛给你们喝?” 那五个婢子一头雾水地走上前来,在赵幽要杀人的目光里,她们一人低头盛了一碗鸡汤,然后在萧花蔷的注视下心慌地喝了下去。 赵幽感觉后槽牙够快被他给咬碎了。 - 禁食的第三日,赵幽照旧靠着几个婢子活了下来。 他又吃一盘子的糖渍桃花,倒是没有再生嚼马齿笕。一个婢子还算机灵,这次从马鹏给他偷了一整根胡萝卜回来。 如此,他又勉强撑了过来。 “你们几个,对本世子还算有情义,待我做了郡马,少不得封赏你们。” 那五人心想:命保住就算是万幸了。 哪还敢肖想什么封赏。 她们几个现在越发觉得这郡主府不太妙,心想着还是要找机会调回王府才好。 傍晚的时候,萧花蔷又来了,这次她居然还带来了小焕。 彼时,赵幽正闭目躺在软榻上,五个婢子正在为他揉肩捏腿。 萧花蔷进了屋,便道:“世子,听说你想见侍卫了,我替你将他带来了。” 赵幽瞥了小焕一眼,气不打一处来。 昨日上午差人找他,他到今日傍晚才来,他怎么不等他死了再来? 萧焕这几日在前院被招待得越发地油光满面。 他见赵幽着一身白衣,正被几个容貌标致的婢子伺候着,心里也踏实下来。 果然啊,世子被伺候地更好。 只是,是纵欲过度还是怎的,人怎么显得如此憔悴。 “世子,我昨日出了些状况,他们今日才告诉我,您找我。我这才申请进来找您。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赵幽不自然地看了看萧花蔷。 “没事,就是看你死了没有。” 小焕一噎:“怎么会?托世子的福,郡主府将我们奉为上宾。我们一行人都很好,世子放心好了。” 赵幽眸子溢出一股厉色:“行了,滚吧。” 小焕赶忙讪讪看了萧花蔷一眼,然后谦卑告辞退出了屋子。 萧花蔷朝着赵幽走了过来,几个婢子停下手上的动作,退到了一旁。 萧花蔷在赵幽的身侧坐下:“世子,过了今晚,你就算是熬过来了。我如今越发笃定,你就是我要托付终身的人。” () 第703章 假双生游戏 恢复膳食的第一日早晨,萧花蔷特意过来陪着赵幽。 问他想要吃什么,然后吩咐大厨房去做。 这一日,赵幽大吃特吃,好好犒赏了一番自己的肠胃。 萧花蔷一直温柔地陪着他,尽显未婚妻子的体贴贤惠。 午膳过后,吃饱喝足,赵幽开始端详起自己身上的衣裳。 “为何我这屋里面,尽是些白色的衣裳?” 萧花蔷道:“世子不喜欢吗?因着见你那日,你便是穿着一袭白衣,看着着实英俊潇洒,你不知道,最喜男子穿白色衣袍了,便就都给你准备了白色。你看,你着白色,我着这烟紫色,岂不很搭?” 赵幽突然想到,他平日里是从不穿白衣的,那日是夏桉提议他穿白色,他才特意新备了身白色锦衣。 “你喜欢白色?” 萧花蔷笑笑:“若非那日你一袭白衣,我或许还没有特意留意你呢。” 赵幽心里冷笑。 竟是如此误打误撞,讨了她的欢心。 不过,看着这萧花蔷对穿衣也是真有执念。 她所有的衣裳都是烟紫色的。 如此想想,给自己全部准备白色,倒也算正常。 “世子,你今日状态好些了,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赵幽盯着她的眼睛,他现在十分想确认一件事。 若说第一次睡屋外,是自己运气背,第二次腹泻,是自己水土不服。 可是又稀里糊涂得到了禁食三日的惩罚。 饶是他身子抗造,也不禁心生疑窦。 尤其是这三日里,整个郡主府竟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吃的食物。 真的是巧合这么简单? 见赵幽沉默良久不答话,萧花蔷提议道:“不如,我们出去逛一逛,顺便采买些府里装饰的物品。” “这种事,不是有管家吗?” “那,今日天气好,我们不若去淮河坐画舫出游。 侯爷可是送了一艘很漂亮的画舫给我做生辰礼,我那日去看了,很是漂亮。我还从没有坐过。” 赵幽心想,自己这父亲倒是出手大方,竟能如此慷慨送萧花蔷一艘画舫。 对自己这个儿子都从未如此大方过。 “嗨,淮河有何好玩的,我早就玩腻了。” “那,世子想做什么?” 赵幽道:“郡主不是喜欢玩游戏吗?我们不妨继续啊。” 萧花蔷面色微微有些诧异:“世子,你才刚刚好些。” “无妨,郡主喜欢的,自然得让郡主尽兴啊。再说,玩了这几次,我还一次都没有赢过,我也想让郡主看看我真正的实力。” 萧花蔷唇畔渐渐浮起一丝惊喜。 “世子果然是我心里最好的郎君。既如此,那,我便回去准备一番,世子,我们晚上见。” 赵幽露出一副期待的眼神。 “晚上见。” - 夜幕降临,位于淮河边不远处的这处郡主府,邻水而立,秀美怡然。 院中四处坠着暖黄的灯笼,幽静温馨。 侍者成排在廊道中匆匆游走,忙碌有序。 而位于郡主府正北方用于宴请的楼阁,灯火比起其他地方要亮堂许多。 萧花蔷和赵幽坐在上首的主座上,下面,一个歌姬手拂古琴,正在清歌一曲。 萧花蔷夹了一块肉放进赵幽的碗中。 “世子你身子弱,多吃些。” 赵幽已经大鱼大肉地吃了两顿,晚上这一顿他实在是没什么食欲了。 “郡主,今晚不会只是光听曲儿吧?” 萧花蔷勾唇:“世子莫急,好玩的一会儿就来了。你先用膳,免得一会儿玩的时候没力气。” 赵幽将萧花蔷夹的肉,放入了口中 台下的歌姬咿呀咿呀终于唱完退场,紧接着,又上来了几个舞姬舞了一会儿。 赵幽原本很享受这种事,此时却是兴致不高,他现在迫切想要证实一件事。 舞姬退场后,走上来了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美艳女子,女子皮肤白皙,身姿妖娆。神色均是有几分勾魂夺魄。一人穿着红衣,一人穿着绿衣。 赵幽提起精神,左右分辨一番,二人相貌竟是还看不出丝毫差异。 “这是?” 萧花蔷道:“世子,她们看着是不是很像双生姐妹?” “难道不是?” “不,她们一个原本就是长这样,另一个,是易容的,且,还是个男子。” 赵幽挑眉:“男的?” 萧花蔷饶有兴味道:“那么问题来了,你觉得他们当中,谁是易容的那个呢?” 赵幽目光审视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美艳女子。 从外表上来看,根本毫无破绽。 “这就是郡主今日准备的游戏?” 萧花蔷道:“世子,今日的游戏呢,尺度可能有些大。你确定要玩吗?” 赵幽看了看风月手里握着的抽签的木桶,略有深意地勾了勾唇。 “玩儿,本世子自是要玩。” 萧花蔷道:“其实,我知世子这段时日,没有妻妾通房在旁,难免寂寞。可你我还未大婚,总不好先行周公之礼。而我也不是那善妒之人。只得以这个游戏的方式,来回馈给世子。” 赵幽的确是有些日子没有开荤了。 说不寂寞是假的。 看着面前的美人,他不禁起了些许色心。 “郡主,真的?” 萧花蔷目光灼灼:“自然是真的。” 赵幽觉得难以置信。 “那便开始吧。” 这时,风月再次煞有其事的举着抽签桶上前,照旧先是将桶里的两支木签,一支红色,一支白色,展示给赵幽看。 然后一同放入了筒中。 “世子抽出红签,今晚便让红衣的那位陪你。抽出绿签,便由绿衣的那位陪你。至于男女相貌,世子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赵幽长这样大,觉得自己玩的已经是够花了,没想到这萧花蔷简直是这方面的人上人。 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还真的是遇到对手了。 他手里端着一个酒杯,看着风月朝他举起的抽签筒,犹疑了一会儿。 伸出手来,直接从里面抽出一支木签出来。 之后状似有些高兴地微笑:“绿签。” 萧花蔷坐在他身边:“呦,是绿签啊。世子好艳福啊。连我都有些好奇,绿衣的那人,是男是女了。” 赵幽“哈哈哈”乐了一声,“果然有趣啊。”然后他看似很着急地猛得一甩胳膊:“那不如我现在就看看。” 不小心,酒杯里的酒,霎时都洒在了萧花蔷的脸上和身上。 () 第704章 果然有猫腻 萧花蔷“啊—”的一声,从桌上站了起来。 风月顿时慌了,连忙上前:“郡主,郡主。” 萧花蔷四肢僵僵的。 胸口因为酒水的晕染,影影绰绰印出里面的小衣。 一群侍女也紧张地围上前来,替萧花蔷披了件披风,将她围住。 赵幽赶忙起身满怀歉意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过激动,弄脏了郡主的衣裳。” 风月一脸的焦灼:“郡主,奴婢带您去更衣。” 然后萧花蔷便在众人的簇拥下离了席。 混乱中,不知谁将抽签桶被碰倒在了一旁。 赵幽看着一个婢子赶紧上前将那抽签桶扶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重又坐了下来。 脸色一片铁青。 他猜对了,两支木签,到了桶里之后,竟然真的都成了绿色。 一股恶寒在体内疯狂窜涌,他恨不得一把将眼前的一切全都掀了。 一时间,这段时日所有的疑惑,全部都有了答案。 从第一晚被迫在冰冷的室外过夜,到后来吃下一碗半生不熟的燕窝羹,引起腹泻,再到与那男舞姬比拼投壶输了,被饿了三天。 他就说这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情。 倒霉还带接力的。 除非这就是预谋。是算计。 所谓的抽签,根本就是个幌子,他的选择结果,是特么萧花蔷提前决定的。 全是坑,只等着自己去跳。 不用想,这个穿绿衣服的,必定就是那个一易容的男的。 萧花蔷简直就是个变态,竟要自己的未婚夫婿和男人过夜。 他现在气得感觉心都在颤抖,他这二十来年,从没有被如此坑过。 这萧花蔷披着层郡主的皮,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 真想直接将这个贱人痛打一顿。 可是这段时间,他一边受罪,一边竟还锤炼了几分理智出来。 此时撕破脸,定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且,这里毕竟是她的地盘。 她不是喜欢玩吗?呵,行啊,从前看她是个女人,又是个郡主,他一忍再忍,谦让有加。 如此,那自己就好好陪她玩玩好了。 - 萧花蔷换了衣裳回来,赵幽再次跟她道歉:“刚刚实在是我太过不小心了。还请郡主能够原谅。” 萧花蔷最讨厌身上沾了酒气,刚刚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身上整理干净。 不过她还记得,现在正是揭秘节点。 她很是好奇,想看看赵幽的反应。 萧花蔷道:“进行到哪一步了,对了,看看哪个才是真的是吧?世子,我不在这儿会儿,你可是先问了?” 赵幽严肃道:“怎么可能,我光顾着担心郡主了。再说,这么有意思的时刻,自然是要与郡主一起分享啊。” 萧花蔷莞尔一笑:“那好,那我们现在就揭秘吧。” “等等。” 他突然有些深情地望着萧花蔷,“郡主,在揭秘之前,我还是要先跟你说一件事。” “世子请讲。” “今日这个游戏,我们只享受猜谜的过程就好。我赵幽虽说成过婚,但我不是随便的人,而今,我是郡主的未婚夫婿,就更不可能在你这郡主府做下那等不守节操之事。是以,无论男女,无论美丑,我赵幽对郡主忠贞不二,今夜是不可能将人带回我房中的。” 萧花蔷怔了怔。 风月目光暗了暗,她突然想起抽签筒。她看了眼放在原地的抽签桶,朝着一个婢子使了个探问眼色。 那婢子摇摇头。 她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萧花蔷脸上的笑容有些失色,语气有些失落:“世子的意思,是这个游戏你不想玩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愿意陪着郡主开心,但不能背叛郡主!” “这不是背叛,即便成了婚,我也不可能一个人霸占你。再说,这游戏玩了一半,岂有反悔的道理?” 赵幽一脸严肃,像个正人君子:“我愿意让郡主一个人霸占。郡主就当我这次是玩不起吧。” 萧花蔷不禁嗤笑了一下。 赵幽既然说到了这一步,看来,今晚这乐子是看不成了。 可他的话,也没什么毛病,不过是一个俗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了节操。 有几分可笑,却也不好反驳。 “罢了,世子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就依世子的吧。” 她面无表情道:“世子抽得是绿签是吧,绿衣服的站出来吧。” 那个穿着绿色裙子的人上前一步,开口说话,是个很暧昧很甜美的男声。 “见过丹宁郡主,见过世子。” 果然,赵幽阴戾地勾了下唇。 还是个女气女气的。 萧花蔷别扭地看了赵幽一眼:“你卸了妆,让我们看看你究竟长什么样子吧。” 那男子矫揉造作地从脸上揭了层皮下来。 露出一张与衣着极为违和的男子的脸。 场内掀起一阵咋舌声。 萧花蔷清冷地笑了笑:“你这伪装之术,还真是了得啊,简直是丝毫不差。” 那男子颔首施礼:“郡主谬赞了,可惜,”他仰慕地看了看赵幽,面露羞涩,“到底是入不了世子的眼啊。” 赵幽恨不得上前将他一张脸给砸扁了,什么鬼东西,竟然对他有肖想。 他压抑着颤动的拳头:“想多了吧你。” 因为没有达到目的,萧花蔷一个晚上心里像是一下子又爬满了虫子。 她一边跟赵幽陪着笑脸,一边觉得今日失策了。 这人到底不是个傻的,不会真的当着自己的面与别的女子行鱼水之欢。 应该换个玩法的。 赵幽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喂水果,深情款款的,很是体贴。 不过好在他如今这清瘦的身子,雪白的衣裳,倒是令萧花蔷还算顺眼。 萧花蔷勉勉强强与他应付了一晚。 小宴结束, 她起身道:“有些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赵幽看着萧花蔷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跟本世子斗,死女人,你还嫩了些。” () 第705章 紫色小花 翌日一早,萧花蔷邀请赵幽一起去她房中用早膳。 用膳时,赵幽说他今日身子感觉很好,突然又想带着萧花蔷去淮河边上,坐画舫出游一番。 带着她欣赏春季淮河沿岸风景。 萧花蔷却说,府里西北角的那处鱼塘要挖好了,希望今日赵幽能陪自己去那边再实地看看,看看要如何布置假山亭子木桥之类的。 最后二人经过商议,他们先一起去鱼塘查看,然后再一起去坐画舫游淮河。 因为郡主府毗邻淮河,鱼塘鱼塘水量很是充足。 鱼塘大致已经成形,占地面积很大,水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萧花蔷带着赵幽来到了鱼塘边,脸上一阵欢喜。 她赵幽:“世子,你喜欢什么鱼?红鱼还是黑鱼,亦或是白鱼?” 赵幽很是谦和:“郡主喜欢什么,我便喜欢什么?” 萧花蔷淑然地举着团扇,遮着半张脸,嘴角浮起浅浅笑意:“世子怎好什么都听我的,我也想听世子的。” 赵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便锦鲤吧。我感觉郡主,就像我生命中的锦鲤。” 萧花蔷眉目扬了扬:“世子好会说话。而与我而言,世子就像是油灯。” “油灯?” 萧花蔷深情款款道:“我的心,因着世子,才会如此欢愉地跳跃着。” 两个人各怀鬼胎,相视一笑。 这一刻,走在水塘边的一白一紫两个身影,在暖烈的阳光下,仿若两个情意相通的璧人。 赵幽一边与她虚与委蛇,一边心底窜出一股激愤,心想你是因为有的玩才会如此欢愉吧? 变态的女人。 不过他还是努力维持着温柔的笑容。 他经过昨日一晚上的思考,已经琢磨好今日怎么陪她玩了。 一会儿到了画舫,保证让她尝尝自己的厉害。 这时,萧花蔷突然那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地面上有朵新开的紫色小花,颜色与她身上衣裳的颜色很配。 “世子,那朵花好漂亮。” 风月道:“呦,还是紫色的呢,若是插在郡主的头上,定是十分地灵动。可是,前面的土地好像有些泥泞。郡主,你小心脏了绣鞋。” 赵幽不屑道:“一朵花而已,一会儿去淮河边上,我为你采一篮子。亲手给你戴到头上。” 萧花蔷却是看着那花,眼睛一瞬不瞬。 风月道:“世子,不然你去帮郡主摘来吧,你也知道,我家郡主一遇到这种紫色的花就走不动路。” 赵幽看着前面的泥泞,也觉得有些发怵。 风月赶忙道:“世子不必担心,你尽管去摘,奴婢这就回去给你取双新的鞋袜。” 萧花蔷目光闪烁着希冀:“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呢。” 赵幽无奈,道:“行,我这就去给郡主摘回来。” 说着,他独自抬步朝前走去。 走到淤泥处时,他特意踮起脚尖,希望鞋上能少沾些烂泥。 结果双脚刚刚踏上淤泥,就觉出了不对劲,那淤泥里像是长了双无形的手一样,沉沉地将自己的身体往下拽。 他使劲将一只脚从淤泥里拔出来,正欲跨出来,结果下面的那只脚却是越陷越深,然后他身子一个不稳,倒了下去,整个人都栽到了淤泥里。 萧花蔷惊呼了一声:“世子。” 风月也高喊了一声:“世子!” 二人立刻冲了过去,她们站在一旁的草地里,不住地对着淤泥里挣扎的赵幽担忧的呼喊:“世子,世子,世子……” 赵幽身体已经在淤泥里越陷越深,不住挣扎着将自己的手往她们面前递,可是她们二人当成没看见一样,谁也没有伸手拉他一把。 只一个劲地在一旁假惺惺地喊着。 下面的淤泥像是深不见底一样,他只觉得自己在一个劲地往下陷。 口鼻都已经快被淤泥呼死。 他将手最后一次递给一旁的风月:“快拉我!” 风月却是小小后退躲了一下,口中依然是不痛不痒地喊着:“世子,怎么办啊,世子你快上来啊。” 赵幽手臂彻底落下,整个人顺着淤泥,朝着鱼塘里滑落进去。 待他落水之后,不远处正在干活的下人方冲了过来,将他从鱼塘里救了上来。 萧花蔷手指团扇,目色心疼地上前:“世子,你没事吧?” 风月扶着萧花蔷:“还好救得及时,这鱼塘可是很深的,世子若真的不会水,后果不堪设想啊。” 萧花蔷点头:“就是啊,世子,抱歉,我不该让你去摘什么花的,竟是差一点害了你呢。” 然而,即便她极力表现着关心,赵幽还是看清了她眸子深深的戏谑。 贱人,贱人,全部都是贱人。 全部都是在找死! 心里压抑了很久的恶魔,在这一刻,彻底苏醒。 - 赵幽不仅从上到下全都湿了,连头发丝里都满是淤泥。 嘴里还不时的呛着水。 接下来,画舫是去不成了,萧花蔷吩咐一个侍卫赶紧将他背回去,赶快洗个热水浴。 看着赵幽一身脏污的伏在侍卫身上,一袭白色衣裳彻底变成了黑色。 像一只被从水中被捞起的野猪。 萧花蔷昨天晚上没有得逞的憋闷,在这一刻终于彻底释放。 心里终于有舒坦了。 她团扇半遮面,很得意嗤笑道。 “天呐,这得洗多久能洗干净?可惜这一身洁白的新衣了。” 风月道:“郡主管他呢,若非他是个世子,郡主又何必要跟他绕这许多弯子。” “诶,正因为如此,趣味才多啊。”萧花蔷眨眨眸子,“外院的那几个,可是招待好了?” “郡主是指他那几个侍卫吧?日日好酒好肉伺候着,别提多舒坦了。可能赵幽一个德行,只知道享乐。” 萧花蔷点头:“嗯,那就好。” () 第706章 风月 众人将赵幽送回卧房,几个侍女为他清洗了近一个多时辰,才将他身上和头发彻底清理干净。 沐浴过后,赵幽感觉身上又开始发热,刚刚有些好转的身子,又开始发病。 他穿着一身新的白衣,躺在榻上,眼底一片暗红。 脑海中回忆着他陷进淤泥里时,萧花蔷和风月那虚伪的样子。 那个风月不仅不肯拉他,甚至还后退了一步。 院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他眸子沉沉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婢子将门打开,是风月来了。 她进了房内,看到赵幽洗好了躺在榻上,面色平静道:“世子,郡主说,你今日落水着了凉,让你好好歇着,她中午就不陪你用膳了。” 她将手里的一只碗递了上来:“不过,她特地让奴婢给您带了一份热乎的姜汤过来,给您驱驱寒。” 赵幽看着她手里冒着热气的姜汤。 抬眉问风月:“那朵花,郡主采到了吗?” 风月怔了一下:“哦,郡主刚刚一心顾着担忧世子了,连这茬都忘了,一会儿奴婢差人去为郡主采回来,世子果然有心,此时不忘惦记郡主这此事。” 赵幽咧开嘴,笑不达眼底。 目光在风月那张充满心机的脸上来回梭巡。 这贱婢,真是萧花蔷的一条好狗啊。 所有的黑手,都是她在自己身上下的。 他赵幽,这辈就没有在女人身上,遭受过如此多的耻辱。 真当他赵幽是个软老虎? 可笑至极! 他眼色渐冷。 “你们都出去。” “啊?”风月疑惑。 门口的那几个婢子闻声,也面露不解,互相看看。 赵幽斜斜瞥向那几人,道:“说的就是你们,给我出去,”他缓缓从榻上坐起身,“我有要事,要单独和风月姑娘聊聊。” 那五人默默推门离开了房间,将门合上。 赵幽从榻上站起身下地,与风月擦肩而过。 风月脸色变了变:“世子,您有什么话,需要单独与奴婢聊的?” 赵幽缓缓向前踱步,边走边道:“我们可聊的,那可就多了。”他语调拔高,“你是郡主身边最亲近的人,一定也是最了解她的人,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都有哪些癖好,有哪些习惯。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是吧?” 风月转过身对着赵幽,有些自信地勾勾唇角:“那是自然,我跟了郡主已有六年,自然是最懂郡主的人。世子难道是想向我打听郡主的事?” 此时赵幽已经走到了屋门处,他邪魅勾了下唇,“我和郡主,才刚刚定下婚事,自是要好好了解一番,不过眼下,本世子倒是想好好了解了解你!”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一把将屋门从里面栓上。 风月瞬间觉出了不对劲:“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赵幽转过头,一双眸子发出了嗜血的光。 “不如先说说你都做了什么吧?” 赵幽一脚将一旁的椅子踢倒在地,身上一瞬间聚满慑人的戾气。 “抽签,哈,对了,就从抽签说起,”他又随手将桌面猛得掀开,上面的茶壶水杯一股脑全都碎裂在地,放出一阵刺耳的破碎声响。 风月见情况不妙,立刻就要躲开他。 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目眦欲裂道:“你跟我解释解释,那抽签的桶里面,为何只有一个颜色的木签,啊?” 风月终于意识到坏了。 他这是识破了她们的诡计。 她一边努力的挣扎,一边争辩道:“赵世子,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快放开我!” 赵幽一把将她的脸揪到自己的面前,俯视着她的脸。 “本世子在京中横行十几年,你们真以为本世子是吃素的?!找死!!” 说着,他猛得将风月一把丢在了地上。 风月撑着手臂想要站起来。 “这里是郡主府!世子休要放肆!” 赵幽一脚踢向了她的胸口。 “夜里在院子过夜,”接着,又一脚,“喂我腥臭的燕窝,”再一脚,“三天没有吃的。今日又让我陷进淤泥里。” 风月被他踢地毫无招架之力,双手抱在胸前护住自己的身子。 “我听不懂,世子你冷静!” 赵幽俯身一把揪起风月的衣领,将她脖子提起来:“听不懂?你不会说,这一切都是是巧合吧?啊?” “郡主选了世子,世子也中意郡主,你说的这些,难道不是你们二人调剂感情的游戏吗?”风月头发已经凌乱,嘴角也溢出了血丝,但依然尽力稳定住情绪,“世子现在说这些是何意?” 一个巴掌猛得落在了她的脸上,赵幽的怒吼响彻兀屋子,“本世子出来混的时候,你们还在乡下玩泥浆呢!” 风月不可置信地笑了笑:“世子,你忘了,郡主每次都会跟你说,让你想清楚再玩,每一次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怎能输了,就接受不了,埋怨别人”。 赵幽喝道:“若非我亲眼所见那桶里的签子一个颜色,我还真就被你诈了!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赵幽,不是傻子!” 他拎着她的衣领,一把将她甩到了床上。 风月眸中一阵惊恐:“你要做什么?做什么?” 说着便要跳下床。 赵幽猛得在她头上砸了一拳。 伸手在她身上一撕。 霎时间,风月的衣裳被暴力撕裂,她霎时“啊”的一声:“赵幽,你疯了。” 她朝着门口喊道:“来人,来人!” 赵幽压着她的脖子,将她压倒在床上。 “疯了?你送上门,我为何要拒绝?”说着,他发狠般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部撕开。 风月疯狂地想要遮蔽自己的身体,朝着墙角退去。 “来人,来人。” 赵幽哈哈哈大笑一声:“所以,你们为何要招惹我啊,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屋内传来风月不堪入耳的惨叫声。 门口的侍女们终于听出了不对劲,两个人忙不住地敲门:“世子,世子,世子不要啊。世子,那可是风月姑娘啊。” 另几个人急匆匆跑出院子,去往主院找萧花蔷。 - 屋内一片狼藉,桌椅仰翻,家具挪位,杯盏打碎于地面。 女子衣物均被扯碎,狼藉地散落在地上。 赵幽此时已经合上衣襟,一脸阴戾的斜倚在一张木椅上,目露不屑。 榻上,风月披头散发,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额头,脸上,嘴角,均是带血的伤痕。 整个人已经不成样子。 () 第707章 本世子不伺候了! 门被砸开,萧花蔷踏入房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荒唐的情形。 她面色发灰,缓缓步入了房内。 赵幽在和她对视的那一刻,目光瞬间转变为一种无辜。 “郡主,她勾引我,这个风月她居然勾引我。所以,我替你狠狠教训了她一顿。” 萧花蔷没有说话,绕过倒地的各种杂物,一点点走到了风月的面前。 风月用被子裹着身子,顶着猩红的一双眼,朝着萧花蔷含泪摇头:“郡主。奴婢……” 她一脸泪痕,哽咽语塞。 萧花蔷感觉头脑中的某一部分被炸开,一股暗流在身体内疯狂涌动。 她沉着眸子默了须臾,之后缓缓勾唇,很是开怀地笑了一声。 转过身,对着赵幽:“世子,你尽兴了?” 赵幽敞着衣襟,起身朝着萧花蔷步态懒散地走了过来。 逼近她:“这句话,应该我来问郡主吧?将我送进一个又一个坑里,你可是尽兴了?” 萧花蔷从他的眼色中,明白他已经识破了她们的算计。 “看来,赵世子是觉得我这郡主府对你招待不周啊?” “你的招待,可太过热情了,我赵幽都觉得过犹不及了。” 萧花蔷微微勾唇:“这么说,世子就是玩不起啊!” 赵幽阴郁道:“你那也叫玩儿?萧花蔷,此前我还有几分珍惜你我的缘分,处处都让着你。为了你,我甚至把我最心爱的女孩儿摆到了一旁,一心一意跟你处。 你既然选了我,我想着,那我们便好生过日子呗。结果呢?呵,那里在王府,你任我在冷风里吹冻一夜,不管不顾。之后又给我吃难以下咽的食物,还特么联合一个舞姬害我三日不能进食。我经受这些罪,你中间可有过半点心疼?还玩儿,你确定不是戏弄我?” 萧花蔷失望摇摇头:“愿赌服输的,难道不是世子你吗?我不是一直都在关心你吗?我给过你放弃的机会啊,是你自己不肯不是吗?” “你放屁。你但凡有点人情味儿,我睡在屋外的那日,你至少会给我丟床被子,在喂我臭燕窝之前,自己会先特么尝上一口,更不会生生看着我挨饿三日,还收走府里所有的食物!不,不仅这些,你特么还在我饥肠辘辘之际,跑到我屋里面大吃特吃,还让我的婢子跟你一起吃!你不仅没有真心心疼过我,还以此为乐吧?!” 萧花蔷面无表情地听了赵幽这一席话。 “看来,你是真玩不起了!” “你这也叫玩儿?你这叫恶毒!萧花蔷,本世子不伺候了!我有心爱的姑娘,你连她一个脚指头都不如。亏我之前差一点为了你放弃她,如今,你爱找谁玩儿找谁玩儿,我要找我的姑娘了。” 说着,赵幽一把合上衣服,将腰带系好。 “还有这无趣的白色衣袍,真真是厌烦!” 说着,他大步朝着屋外走去,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霎时间,一群侍卫将门口堵住。 赵幽恶狠狠道:“做什么,给我让开!” 那些侍卫虎视眈眈,一动不动。 萧花蔷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世子这就要走?可是,我还没有玩儿够啊。” - 风月裹着床被子,被人从屋内背了出来。 一群侍卫进了屋,将屋门合上。 屋内响起赵幽气急败坏地喊叫声。 整个房间都在震荡。 萧花蔷站在屋外,抬眼看看头顶的蓝天白云。 直到屋内的喊叫声渐渐变弱,开始求饶,直到没了声响。 侍卫推门出来:“郡主,他老实了。” 只见赵幽趴倒在地上,一身白衣沾染血气,像开出了一朵朵鲜红的彼岸花。一双眼无力地张合着,嘴角淌着鲜血。 萧花蔷站在门口,欣赏了一番他此时的模样,又抬眸看看天,风轻云淡道:“果真是个极好的天气呢。原本见你是个世子,想慢慢跟你玩,谁知道,你竟还心急了。怎麽办,既然做下错事,只能挨打啊。” 赵幽嘴里不知道咕噜了一句什么。 萧花蔷轻蔑地转过了身:“上点药,给他治治伤吧。” - 赵老夫人几日不见孙子,心里一直有些惦记。 想着当时赵幽实在走得匆忙,也没带上自己的随身之物,便让南宫氏去郡主府探望一番。 南宫氏准备了一些赵幽的物品,并一件礼物,来到了郡主府。 府门口,侍卫先进去通禀,之后,南宫氏被请进了府内。 正厅内,萧花蔷匆匆赶了过来。 “原来是侯夫人。” 南宫氏赶忙拂拂身道:“臣妇参见郡主。” 萧花蔷道:“侯夫人快免礼。夫人请坐。” 南宫氏笑着道:“幽儿这几日在郡主府,实在多有打扰,今日我给郡主带了样礼物过来,还望郡主喜欢。” 随身跟来的嬷嬷上前递了一个盒子。 萧花蔷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柄镶金团扇。扇面是金箔镶边的一朵娇艳的牡丹,做工精致,一看就不是俗品。 萧花蔷惊喜道:“夫人怎知我喜欢团扇?”她伸手将那团扇端了起来,“这扇子着实是好看,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侯夫人。” 南宫氏还是第一次见丹宁郡主,传言她品秀端庄,温柔大方。 长在属地,性子随和。 今日一见,果真是很亲切好说话。 她心放下一半。 这时,萧花蔷突然道:“世子还在鱼塘那边吗?” 身边的婢子道:“是的,早晨就过去监工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听到自己的儿子,南宫氏眼神精神了几分。 () 第708章 条件 萧花蔷道:“夫人,郡主府这些时日一直在改建,幸亏有世子在,不然我都应付不过来。”她展了展身上的土,“我也是刚刚从花园回来,不若,我差人去喊世子过来见您一面?只是,您可能需要等一会儿,鱼塘在府中西北角,有些距离。” 南宫氏赶忙道:“啊不必,幽儿能为郡主分忧,那真是太好了。” 南宫氏还挺意外的。 赵幽在侯府,可从不过问府中的事。 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做派。 这到了郡主府,竟是懂事起来了。还能做监管施工这种事。 这俨然已经是郡主府的男主人了。 南宫氏赶忙道:“既然郡主和幽儿都忙着,那臣妇就不打扰了。哦,府中老夫人惦记幽儿,让我给他捎了些物品过来,就劳烦郡主转交给他吧。” 萧花蔷点头:“应该的。” 南宫氏起身告辞,走了几步,像是不放心一样,又回头道:“郡主,幽儿这孩子,自小骄纵地长大,身上多多少少有些小脾气,还望您能担待。不过您也不必与他客气,他若是惹了您,您该管束,管束就好。幽儿是个聪慧的,相信他肯定能听您的话。” 萧花蔷莞尔一笑:“是,我听夫人的。夫人放心好了。” 南宫氏笑了笑,在下人的恭送下离开了正厅。 没见到赵幽,南宫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走到前院时,恰巧与出门如厕的小焕碰上。 小焕见了她,赶忙迎上前施礼:“夫人,您来了。” 南宫氏道:“你一直在这里守着世子?” “是的,我一直都在郡主府?” “那,世子可好?” “世子甚好,郡主府将我们这些下人都奉为上宾,世子更是不必多说。那日我见了他,甭提郡主待他多好了。” “这府里头,在挖鱼塘?” “是的,建花园,挖鱼塘,弄亭子假山,可热闹了。” 南宫氏这时才彻底放心下来。 “那你好好守在这里,好好照顾好世子。” 小焕颔首:“是,夫人放心吧。” - 翌日,福王府。 永定侯赵秀再次来找福王,征兵一事,需得尽早落实。 书房里,福王见了赵秀,哈哈哈笑道:“哎呦,大将军来了,我还正想着哪日邀请你一起喝酒呢,顺便谈谈两个孩子的婚事。本王呢,没有过多的要求,只要我的女儿开心,一切都好说。” 赵秀道:“我也正要跟王爷商议此事,说起来,幽儿毕竟有过一次不太成熟的婚事,结果想必您也有所耳闻。那夏府的嫡女着实不太省心,我儿深受其害。好在,他如今有幸和郡主结缘,这场婚事,我侯府必当十分重视。” 福王“哈哈哈哈”又笑了一声:“我女儿这几日心情极佳,想必二人相处得十分愉快。我看,可以商量一下成亲事宜了。” “难道,不是要先定亲吗?” “不用,我跟你讲,我这女儿好不容易才愿意留在京城,一定得用着婚事将她拴住。如此,她也就不会想着离京了。” 赵秀笑笑:“我们侯府自是没关系,就怕委屈了郡主啊。” “我巴不得他们俩现在就成亲。”福王举起食指道。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嗔怒声:“父王,您说什么呢?” 萧花蔷拎着一个食盒,端淑地走了进来。 她微微颔首:“父王,侯爷。” 永定侯也微点了下头:“郡主。” 福王“哈哈哈”笑道:“花蔷,你来了,我和赵大将军正聊到你和赵世子的婚事呢。” 萧花蔷不好意思道:“父王,你怎可如此着急我的婚事。我才刚回京没多久,我的府邸都还没有改建好。” 永定侯赶忙道:“不知犬子在郡主府,有没有给郡主添麻烦。” 萧花蔷回道:“怎么会?世子在府上一直为我料理改建一事,很是费心。” 永定侯点头:“哦,那就好。” 永定侯其实昨日听夫人说起了赵幽在郡主府的情况,心里大致有数。 他只要不惹祸,他就知足了。 看来,为他找一个地位高夫人,还是有好处的。 萧花蔷毕竟有郡主的威仪在,他总会老实一些。 萧花蔷将食盒递给福王:“这是让府里的厨子给父王做的点心,您尝尝。” 福王一脸幸福:“好的,花蔷费心了。” “那,侯爷和父王有事要谈,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她恭敬颔首,退出了书房。 这时,赵秀趁着气氛正好,聊入正题:“王爷,北疆兵力日渐削弱,风险不定。所以,您看我上次跟您提的征兵一事?” 福王脸色微怔,之后又笑着在椅子上坐下。 “哎呀,这军力可是守卫疆土的保障,确实是不可忽视的大事。我也理应配合大将军补充兵力,强大边陲守卫力量。” 赵秀笑笑:“多谢王爷理解。” 福王脸上地笑容落了落,目光透出了几分机灵:“只是,这兵要怎么个征法,征多少,大将军,我们还得好好商议一番啊。” 赵秀道:“王爷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福王咧嘴笑笑:“想当年,本王随着陛下南征北战时,那也是骁勇善战的前锋将军啊。至今也忘不了那驰骋杀场、威风凛凛的感觉。只可惜,本王是王爷,不可佣兵,建国之后,便再无这等机会。” “我自然是清楚,毕竟当年我也曾与王爷并肩作战。” 福王眸子转了转:“这兵,大将军可以征。只不过,我有个条件。” “王爷请讲。” “征兵十万,挂入关武军名下,但,其中五万,要归本王所有。” 赵秀就知道这胖子没有那么轻易松口,却没想到他胃口竟是这个。 亲王佣兵,可是死罪。 所以,他竟是借这个机会,借着他关武军的名头,私自佣兵。 福王道:“大将军千万不要误会,我呢,自然是对兵权没有什么欲望,我不过就是对带兵还有些念想,想过过瘾罢了,哈哈哈哈哈。” 十万兵,给五万,对赵秀来说少了。 但这是个契机,只要开了这个口子,日后在秦州征兵,将会变得比较容易。 更不用说他们日后就是亲家了。 且他也不好一次征太多。 免得引起朝廷的波动,不好交代。 思索了片刻,赵秀爽快点头:“就依王爷。” 福王一乐:“哈哈哈哈,就知道大将军是个爽快人。我会交代下去的,大将军只管在秦州放手征兵。” 赵秀:“那就拜托王爷了。” 此时此刻,福王心里比赵秀还高兴,这么多年,因为手里无兵,他才连在璟隆帝面前大声说话都不敢。 有了兵,就是有了底气,有了退路。 他心里才觉得踏实。 真没想到,想什么来什么,这赵秀竟求到了他的头上,这可是老天送给他的机会,他可不会客气。 () 第709章 相应的惩罚 夜幕笼罩下的郡主府,沉蕴着一股阴沉隐秘的气息。 屋内灯火昏暗。 萧花蔷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 目光垂落在脚下地毯上的趴着的男子。 赵幽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被重新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色衣袍,虽然身负重伤,但整个人看上去仍干干净净的。 萧花蔷唇角溢出神秘的微笑:“世子今日,感觉如何?” 赵幽抬眼,他被打得不轻,现在浑身上下痛处不已。 抬眼,狠厉地瞪着萧花蔷:“你竟敢如此对待本世子,你这个疯女人、贱货!” 萧花蔷笑得越发轻盈:“呵呵呵,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个多么乖巧善良的人,至于为何如此待你,当然是因为你令我失望了啊。” “我是永定候世子,你这样对我,就是在找死!” “哦?对了,今日侯爷还在王府谢过我,谢我照拂你呢。对了,你母亲今日也来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很是担心你呢,生怕你在我这儿闯祸,还告诉我,若你错了,我尽可收拾你,呵呵呵呵呵。” “母亲,我母亲来了,你竟敢不让母亲来见我?” “不是哦,我说了要带你见她的,可是她怕耽误你帮着我修建庭院,所以婉拒了呢。这可不能怪我。” 赵幽心里一阵崩溃。 “萧花蔷,你到底要做什么?” “自然是听你母亲的,好好照拂你啊。” “你滚,你耍弄也耍弄了,打也打了,放我走!” “放你走?”萧花蔷缓缓从椅子上起身,神情变得神秘,“我这郡主府,岂是你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 赵幽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他弓起身捂住肚子哼唧了几声。 然后道:“我告诉你,你现在放我走,我尚且还能给你一次机会,不将这里的事情说出去。你若是还不放我走,我保证你身败名裂!你去打听打听,我赵幽在上京城的声望几何,岂是你能禁锢的。” 萧花蔷啧了一声:“此前,我还真的打听了一番,世子确实还挺出名的。” “所以,你要玩这些无聊的游戏,最好去找别人,我赵幽不是惹得起的人!” 萧花蔷“哈哈哈哈”笑得清脆:“少来吓我了。我最不怕的就是吓唬。自你进了郡主府那一刻起,管你是皇帝老儿,还是土地神仙,就只能按照我的游戏规则来办。走与不走,只有我萧花蔷说着算。 且,你犯规了,所以接下来游戏么玩儿,只能听我的。” 赵幽狠狠用拳头砸了下地毯。 “找死!你到底要怎么玩儿,啊?怎么玩儿!” 萧花蔷:“急什么,这不就来了吗?” 她轻轻击了三掌,门外走进了一个步态矫揉造作的男子。 赵幽睁着红肿的眼睛,看向那个人,一眼就认出,这是那晚的那个男扮女装的阴柔男子。 只见他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 “郡主殿下,奴来了。” 萧花蔷道:“你不是一直眼馋赵世子吗?今晚,他就交给你伺候了!” 说着,她慢慢站起身。 赵幽瞳孔猛得放大,在地上尽力挣扎:“你说什么?滚,给我滚!” 萧花蔷俯身,举起的团扇鬼魅的遮住左半边脸。 眼尾上挑,泛着冷郁的光:“按规则,你强暴了风月,合该也要受到相应的惩罚不是吗。”她一只手抚摸赵幽的脸颊。 “世子,好好受着吧。” 赵幽身上恶寒遍生,感觉是蛇信子在舔舐自己。 接着。 屋内响起阴柔男子高亢的尖叫声。 萧花蔷灿笑着走入了夜色中。 - 回到主院,萧花蔷先去厢房看了风月。 萧花蔷生性情感凉薄,自幼便甚少与人产生情感。 即便是风月,她在看到她被强暴的那一霎,有的也并非是什么心疼,而是气愤,一种自己的东西被外人粗鲁抢夺的气愤。 且风月跟了自己很多年,毕竟是她最得力的帮手。 所以她自然是不希望她有事。 她进了厢房,风月在下人的伺候和安抚下,情绪已经变得稳定。 见萧花蔷来了,她顶着一张素白的脸,颔首道:“郡主。” 萧花蔷坐下来,安抚了几句:“你也不要太过悲伤,即便失了贞洁,日后我也不会让你因此就吃亏。你若想嫁人,我照样可以为你觅得良缘。” 风月道:“是奴婢没用,让郡主丢脸了。奴婢没有想不开。奴婢只是恨那个畜生。郡主也为奴婢出了气,奴婢觉得解气。” “自然,你受了什么,他只会加倍。” 风月道:“君主不必担心奴婢。奴婢此生其实也没想过要嫁人,奴婢会一辈子伺候郡主。” 她们俩说白了,是一类人。 离开萧花蔷,她活着也没意思。 萧花蔷微笑:“我就知道,我的人没有那么怂。” 她眸子微动了一下,道:“你了解赵幽的时候,可有了解到,他有什么心上人?” 白日里赵幽说要去找自己心爱的姑娘,说她连那个姑娘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她还挺好奇的。 风月想了想:“郡主可还记得,您生辰宴那日,他在救下小猫,得到王爷的召唤后,曾回过身去与一个女子讲话。后来奴婢差人打听了,那人是工部夏尚书次女,也就是赵幽的前妻妹。他似乎格外在乎她。” 好耳熟。 “夏府次女,好像听人说起过。对了,我好像见过她,就在那间酒馆里。”萧花蔷回忆了一番:“妻妹?有意思。” 她道:“有空,请她来府里做客吧。” 难道自己这还拆散了一对鸳鸯。 那怎么好。 得让他们生死相随才对吧? () 第710章 我们谁挖苦谁,还未可知 双鹤将这一日郡主府里的风浪一五一十讲给夏桉听。 夏桉虽说对萧花蔷的恶劣有心理准备,当听到萧花蔷将赵幽夜里交给一个阴柔的郎君时,只能说,预感限制了她的想象。 可她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又觉得暗爽。 那些凝结在脑海中的邪恶,竟是真的如愿回应到了赵幽的身上。 那些萦绕在脑海中无数声的哭喊,求饶,暗夜里的血腥味,也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些许出口,让她觉得思绪变轻。 赵幽,好好承受这些吧。 你不是在受苦,你是在赎罪。 双鹤最后又道:“不过姑娘,赵幽在与萧花蔷对峙中,提到了你。” “提到了我?他是如何说我的。” 双鹤有些开不了口,也觉得厌烦,不过还是如实说。 “他说,他说自己有心爱的姑娘,萧花蔷连你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当时准备离开时说是要来找你。就是在那时,萧花蔷将他拦下,彻底与他翻脸。他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我觉得,以萧花蔷的秉性,说不定会找到姑娘。” 喜鹊闻言,气得破口而出:“混蛋,他都这样了,竟还拖累姑娘。” 琥珀也道:“这赵幽真的是畜生,谁稀罕他的喜欢了,他还用姑娘嘚瑟起来了。” 夏桉琢磨了片刻,然后道:“没事。不用担心。” “姑娘,我算是见识到了,那丹宁郡主绝非善类,比赵幽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怕她会因此记上姑娘。” 夏桉朝着大家轻松地笑了笑。 “我有什么可被她记上的。你们不要替我瞎操心。我有的,只有对赵幽的敌意。没准她还喜欢呢。” 双鹤还是担心:“只怕她将你和赵幽当成什么苦命鸳鸯,她这人天性喜欢挖苦人。” “我们谁挖苦谁,还未可知呢。” - 第二日,赵幽醒来的时候,屋内一个人也没有。 他浑身酸痛不已,骨骼像是被拆卸了一回。 身上一丝不挂,包裹的伤口上渗着鲜红的血。 随手扯了件衣裳勉强套在了身上。 想起昨夜的耻辱,他简直想直接跳进淮河里。 想想他赵幽,只有他豪夺女子的道理,今次却被一个变态男子欺辱一夜,他感觉这脸算是被羞辱没了。 他发誓,定要让昨晚那个贱货死无葬身之地。 口中一阵干渴,他朝着门口喊道:“人呢,给我水。” 无人应答。 他使劲砸了砸床:“快特么给我拿水!你们一群废物!” 还是没有声音。 过了须臾,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体型健硕的侍卫。 “怎么是你,婢女呢?” “世子,您动辄强暴婢子,郡主将人都撤了。” “给我水。” “世子,按郡主的规定,离您今日第一口水,还有半个时辰。” “什么鬼话!” “是郡主的命令。” “那特么早膳呢。” “还有一个时辰。” “找死!找死!” “世子还是省些力气,不然后面会更难过。” 说着,合上门走了出去。 赵幽用着仅有的力气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畜生,贱人。你们真是求死有道啊,我赵幽绝不会放过你们。” 门外响起护卫的声音:“所以世子何必冲动,酿下错事,招惹郡主呢。” - 又是一个黑夜,屋门开了。 门口传来了萧花蔷略显虚浮的脚步声。 只见她手里拎着个酒瓶子,步态悠然地晃悠进了赵幽的屋内。 几个侍卫跟着进来,再次将赵幽按到了外屋的地上。 萧花蔷扶着椅子扶手坐下,微微扬起脖颈又喝了一口酒,然后面上浮起和善的笑,声音软绵绵问赵幽:“世子今日,感觉还好吗?” 赵幽现在觉得她这句话就像是个魔咒。 他一整天,只喝了两口水,吃了一个馒头。 身上伤口疼得他无法动弹,他哪里能好? 他面目凶狠地抬头看她。 咬牙切齿道:“你打也打了,折辱也折辱了,还不放我走?!” 萧花蔷手臂撑在扶手上,探身下来,手里的酒瓶微微晃荡:“世子,你忘了,这郡主府可是按照你的喜好打造的,你此时走了,岂不可惜?” 赵幽目光狠厉如恶鬼:“我再说一遍,让我走!你现在让我走,你还有一线生机!不然,你死定了。” 这威慑像是起效了一般,萧花蔷眼中显出了似有若无的恐慌。 “世子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怕了。若你出去了,将我打你的事情说出去怎麽办,将昨晚的事情说出去又怎么办?” 赵幽闭了闭眼睛:“说出去名声受损的人难道不是我吗?!我不会说,你放我走。” 萧花蔷眨了眨眸子,拖着长音坐直了身子:“你就这么想走?” “说,你怎么才能让我走!” 萧花蔷抿抿唇,又喝了一口酒。 “那这次,恐怕代价会有些大啊。” “少废话。” 萧花蔷目色迷离:“好啊,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她从袖中抽出一张叶子牌。 “这有一张叶子牌,”她笑了,笑得极为开心,“你猜是万贯,还是索子。猜对了,我送你走,可若是猜错了,你就得捅自己一刀。” “你少想再戏弄我!” 萧花蔷低眸看着他:“可是你没的选啊。一半的机会,你真的不试一下?” 赵幽咬咬牙,这鬼地方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他必须走,这萧花蔷根本就不是个人,他一开始的预感就是对的,她温柔的外表下,藏的是个恶魔。 他看着她手中的牌。只有一张牌,对,只有一张牌,非此即彼。 一半的机会,他觉得得搏一次。 他眸子死死凝着那张牌,咬了咬嘴唇,道:“是百贯。” 萧花蔷将手中的叶子牌,动作迟钝地翻转过来。 “哈哈哈哈哈”,她身子微微摇晃着,满脸得逞的愉悦。 “谁说叶子牌只有百贯和索子,就不能是文钱吗?” 赵幽现在只想上前直接将她给撕碎。 萧花蔷又喝了一口酒,然后道:“你没有猜对,走不了了,”她将侍卫呈上来的一柄短刀丢在地上,“该你了。” 赵幽看着萧花蔷:“你也算是个人?!” 萧花蔷面色绯红,晃悠着手中的酒瓶道:“我此生投胎成了郡主,从小便被教诲,你要这样,你不能那样。真真是烦人得紧。所以,你以为我为何要长居京外,我才不要被规矩管束着过活。 是不是人,有何重要? 回京可真是无聊啊,好在,现在有了你。赵幽,你可知道,你现在就是我的命啊。” () 第711章 当下便是最好的安排 让赵幽用刀捅自己,他实难做到,据说,最后还是侍卫帮了他一把,他才将那刀捅进了自己的大腿上。 痛到像个孩子一样“嗷嗷”大叫。 接下来几日,赵幽的处境越来越差。 一会儿被敲掉了一颗牙,一会儿又被掰断了一根手指。 与萧花蔷的谈判较量,无所谓输赢。 他输也是输,他赢了也是输。 撕破脸皮之后,萧花蔷折磨起他来相当地理直气壮。 赵幽一身白衣染红又换掉,身上的伤口结痂再加新的。 没有人知道,从前那个在是京城市井处处横着走,令无数女子闻风丧胆的赵世子,如今正被囚于一处暗无天日的方寸之地,经受着属于他的苦难,已经渐渐没了人样。 一如他曾经施加在别的女子身上的罪恶一样。 这一日,夏桉受到邀帖,丹宁郡主府新修完成,邀请京中贵女们前去观赏赴宴,以联络感情。 夏桉这段时日退了很多要贴,没有必要她已不想再去任何公共场合露面。她只想偷偷的、默默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喜鹊和琥珀,还有双鹤都劝她这次也退掉就好。 她们都怕此中有诈。 萧花蔷在这个时候办宴,难保不生出什么猫腻。 夏桉道:“她既盯上我了,无论我此次去与不去,她早晚都会找上我。郡主府的这一趟,我躲不掉。” 她看着手中的另一张来自东宫的帖子。 “没事,她奈何不了我。” - 到了赴宴这一日,京中各贵女纷纷来到了丹宁郡主府。 生辰宴那日,大家对萧花蔷印象颇好,今日她竟是主动邀约贵女们前来聚会,大家都想趁此机会与她搞好关系。 她在京中还没有什么知己友人,若是能与她结交,成为密友,可谓是好事一桩。 府内开了宴宾楼,鼓乐欢快,舞姿翩翩。 萧花蔷先是将宾客们请到了此处。 她坐在上首。 一曲舞毕后,她声音柔和着对众人道:“我长居江州,对京城其实还很陌生。上次生辰宴过得匆忙,也没有机会认识各位姑娘。今日特在府中摆下宴席,与各位姑娘好好认识一番。往后在京中,免不得还得诸位多多照拂。” 下面齐声道:“谢郡主款待。” 魏明瑶坐在萧花蔷右手边第一个座位,她奉承道:“郡主哪里话,郡主有何需要,尽管跟我们说便是,我们敬仰郡主多年,而今终于有机会与郡主相识,是我们的荣幸。” “是啊郡主,今日设宴招待,是我等的荣幸,往后郡主就长居京城了,是我们京城女子之福啊。” “郡主,这京中好吃的好玩的,无外乎就那么几处,郡主若要去,我随时愿意作陪。” 大家争先恐后地与萧花蔷凑近乎。 萧花蔷微笑着看了夏桉一眼,她坐在后面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正表情淡淡地喝着鲜花茶,看不出什么情绪。 萧花蔷又道:“是啊,而今,父王已经为我指了婚,我不日便要大婚了。所以此次回来,我就不走了。往后,你们可常来我这郡主府做客。” 魏明瑶问道:“听闻准郡马一直陪着郡主住在府上,今日怎得没有露面?” 萧花蔷含羞微笑:“他说今日来的都是女子,他一个男子,不便露面。” 魏明瑶笑笑:“呦,准郡马对郡主真是忠贞不二,在郡主府竟是如此地规矩啊。” 萧花蔷淡然瞅了眼夏桉,道:“缘分使然罢了,他的从前,我没有参与,不知他都对哪些姑娘动过情,所以,我只看往后就好了。” 有人调笑道:“哎呦,就算赵世子从前再多情,那如今遇到了郡主,他也肯定是收心了,郡主如此貌美,又如此端淑贤德,遇上郡主,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萧花蔷也笑:“我也希望是如此呢。说到这里,我都还不知各位姑娘姓甚名谁,出于哪家,请各位姑娘报出各自家名,我也好认个脸熟。” 坐在萧花蔷身边的昭嘉郡主对魏明瑶道:“魏姑娘,就从你开始吧。” 魏明瑶笑容明媚地站了起来,得体福身:“臣女魏明瑶,毅远候嫡长女,见过丹宁郡主!” 萧花蔷点头:“魏姑娘。赐赏。” 侍女端着个红木托盘,上面是一排精美的团扇,魏明瑶高兴地取了一只。 “谢丹宁郡主。” 接下来,所有的姑娘依次报上家名,又依次领了赏赐。 到左排靠后位置的夏桉时,夏桉起身,恭敬福身:“臣女夏桉,乃工部夏尚书次庶女,见过丹宁郡主。” 萧花蔷唇角浮起温柔的笑意。 “原来是夏姑娘,我听准郡马提起过你,你是他的前妻妹,对吧?” “回郡主,准郡马与我二姐姐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值再提。臣女祝郡主与准郡马情投意合,比翼连枝。” 萧花蔷开玩笑般地道:“这是夏姑娘的真心祝福吗?” 这时,魏明瑶道:“郡主,夏桉是府里的庶女,从前与我那已逝的表姐关系生疏,郡主实在不必在意她的想法。” 萧花蔷笑笑:“原来你们是这层关系。不过,在我眼里,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其实也都不影响一个男子对你的爱慕,你说是吧,夏姑娘?” 夏桉颔首:“这个臣女不敢妄做评论,臣女只知,当下便是最好的安排。” 萧花蔷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 好一张无懈可击的嘴。 从她脸上,竟看不出半点对赵幽的留恋。 看来,此人极善伪装啊。 有意思。 互相认识一番,萧花蔷道:“大家别拘着了,我这园子,虽不够阔气,却也是前朝的一处皇家庄园,里面经过重新修建,还颇为美观,诸位可以去园子里走一走,赏玩一番。” 一行人纷纷起身,在侍女们的引领下,纷纷走出了宴宾楼。 夏桉正往殿外走着,一个侍女道:“夏姑娘留步,我家郡主要与您同行。” 夏桉回过身,只见萧花蔷缓步朝她走了过来。 () 第712章 郡主行事风格,与我认识的一个男子很像 夏桉浅浅俯身,“郡主。” 萧花蔷道:“夏姑娘不必多礼。这样看来,夏姑娘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庶女的身段,嫡女的身姿,容貌毓秀,清丽可人。” “郡主谬赞,庶女便是庶女,不敢被高看。” 萧花蔷一边与夏桉并肩而行,一边道:“嫡庶其实不值一提。夏姑娘在外的名声,也并不在美貌,而在精绝的才艺,和出众的医术。讲实话,我若是男子,也会为你这样的女子着迷。” 夏桉笑了笑:“郡主这样说,实在令臣女无地自容。郡主才是贞静娴雅、温婉仁厚。如今城中谁人不夸,丹宁郡主虽身份高贵,却和善亲民,乃皇家女子典范,是我辈贵女楷模,臣女要以郡主为榜样才是。” 萧花蔷被她夸得眸子转了好几圈,须臾,道:“奇怪,我们初次相识,竟是觉得一见如故。我有一件事情,此时很想与夏姑娘分享,夏姑娘,随我来吧。” 说着,她举着团扇,引领着夏桉朝着一处岔路口走去。 夏桉颔首。 跟在萧花蔷身后。 迟缓地应了一声:“是。” - 一间僻静的厢房里,一个侍卫走了进来,给赵幽喂水。 赵幽爬起来,听着外头的喧嚣热闹,道:“外面在做什么?” “府中今日设宴,郡主宴请咱们京中的贵女们,全京城达官显贵家的女子今日都在府里头呢,自然是热闹。” 赵幽心里一震,撑着手臂坐起来。 “全京城的贵女,夏府的来了吗?” “世子操心这个做甚?操心你也见不到,你就老实待着吧。” 赵幽希冀地看着窗外,猛的喊了嗓子:“夏桉,妻妹,你在外头吗?” 那侍卫笑笑:“别费力了,院子里处处都是丝竹声,谁能听到你这点破锣般的喊声,你还是养精蓄锐,想着如何让郡主高兴,少受些罪吧。” 赵幽不甘心,继续喊:“妻妹,妻妹,妻妹你来了吗?姐夫在这里,姐夫在这里!” 那侍卫讥笑着摇摇头,离开了屋子,继续守在了屋外头。 赵幽听着院子里热闹,心急如焚,他不住地喊着:“妻妹,桉儿,桉儿……” 因为太过着急,不小心掉到了床下,他无力地朝着门口挪动,一边挪,一边喊着,“桉儿,快来啊,你知道我在这里的,桉儿,姐夫在这里,你听见了吗?” 直到挪到了门口,不住地敲击门板。 “开门,开门,桉儿,桉儿……”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一点力气也使不出。 背坐在门板边,他绝望地从喉中挤出几个字:“桉儿,快来救我啊……为何不来救我,你们所有人,为何不来救我。” 他终于耗尽气力,昏睡过去 - 夏桉跟着萧花蔷,走进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不普通的,是院子周围把守着七八个侍卫。 屋门处还站着两个,他们见萧花蔷带着个女子过来,均是有些意外。 “郡主?” 萧花蔷摆摆手。 夏桉看着面前那扇紧闭的门,料想,赵幽此时恐怕就在这扇门内。 萧花蔷果然是玩得极端,这个时候带着她来此处,是为何意?是要她和赵幽做苦命鸳鸯? “郡主想要与我分享什么?” 萧花蔷笑了笑:“夏姑娘,我这个人呢,在江州一个人自由惯了,来了京城,难免有些水土不服。做事情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离谱。就比如,若是有人背叛了我,那我毫无忍耐的能力,只想折磨他。” 夏桉点头:“既是背叛之人,应该受到应有的惩处。” 门内,赵幽像是一下子被惊醒。 夏桉,是夏桉。 她果然来了。 她果然没有放弃他。 他激动地拍着眼前的门板。 萧花蔷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我的惩处,可不仅限于让他低头认错那么简单。”她对着屋门道,“我通常,会慢慢地先让他失去回击的能力,再看着他受伤,看着他痛,看着他一点一点形销骨立,在我面前一点点枯萎,直到最后,他向我求饶,求死,然后像一棵干草将他丢弃。” 萧花蔷转眸,看着夏桉的反应。 “你觉得,我这法子,会不会残忍了些?” 赵幽在门内喊着:“桉儿,妻妹,不要听她的,救我,救我。” 声音传到门外时,已经变得十分的微弱,加上府中的丝竹和喧嚣,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仍然能被屋外的二人隐隐约约听到。 气氛变得有些奇异。 萧花蔷觉出了少有的刺激。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夏桉,似乎要将她看穿。 心疼吗,那是你的情郎啊。 只见夏桉朝着那扇门走近了几步,似乎想要确认什么。 萧花蔷用眼神催促她:救他呀,你倒是救他啊。 推开这扇门。 你就见到他了。 你们不是都要谈婚论嫁了?现在他就在这扇门内,推门进去吧。 夏桉在离屋门大约五步的距离,停住了脚步。 “郡主刚刚说的这些,真的都对他做过了吗?” “自然。” 门在里面一下一下被拍响,伴随着赵幽急促干哑又微弱的声音。 “夏桉,救我,是我……” 夏桉道:“郡主的行事风格,与我认识的一个男子很像。” “哦?” “那个人,他心情不顺的时候,喜欢动手打人。他心情很好的时候,也喜欢动手打人。且打的都是手无寸铁的女子。” 赵幽闻言,干枯的眼眸抖了一抖。 “她喜欢看女子在他手下无力反抗的样子,喜欢用鞭子抽她们,用木棍抡她们,用利刃在背上写字,喜欢听到她们骨骼被打碎的声音,喜欢看她们身上遍布赤红的伤痕。喜欢看她们无助的像他哭喊求饶,以显示自己的优越感。然后在折腾够了之后,这些女子会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丢去乱葬岗。对了,女子有孕时,他也不会放过的。” 饶是萧花蔷有够能作,在听到夏桉的这一席话时,后背也不禁泛出一股峭寒之意。 萧花蔷走到了她身边:“夏姑娘,与这个朋友,很熟吗?” “很熟。非常熟。” “那我倒是很好奇他这一面了。” “所以,若遇上这样的人,郡主的手段不妨再狠辣一些,毕竟,因果相报,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 () 第713章 东宫来人了 房间内,赵幽听着夏桉的话,只觉得心里震荡不安。 他心底拔凉,朝着门外道:“不,不,不是的。” 他心里拼命的自我安慰:桉儿说的不是我,肯定不是我。 这次的声音无比清晰,清晰到门外的夏桉和萧花蔷听得一清二楚, 一股奇妙的暗流在空气中涌动,二人心知肚明。 萧花蔷目光深沉的看着夏桉,原本想吓一吓她,看看这对苦命鸳鸯痛苦流涕的可怜模样。 可夏桉显然毫不害怕。 萧花蔷还是不信,她不信两个人都那么亲密了,她现下还能这般淡定,她偏不信这个邪。 她上前作势便要推开门,决定让她亲眼见见赵幽此时的样子。 只要她有一分的动容,那她今天也休想离开这郡主府。 她做实他们齐齐背叛自己的名分,让他们在她这里一起做一对苦命鸳鸯。 这时,院外传来一个通禀声:“郡主,东宫来人了。” 萧花蔷神思一顿:“东宫?” 她今日宴请的都是女宾,且她与东宫那位并无往来,此时东宫怎会来人? 她回眸问道:“可说了何事?” “说是来府上接夏三姑娘,去东宫。” 萧花蔷瞳孔一缩。 夏桉看着她尚且放在门板上的手,她明白,她今日是打定了主意想拖自己下水。 她微微笑了一下:“看来,今日不能陪着郡主继续聊如何惩处人的话题了。” 萧花蔷收回了手,很是没有尽兴。 她对着夏桉道:“夏姑娘,你与太子很熟?” “臣女哪有这等造化,许是太子有什么吩咐吧。听说他正在整理医书,应该有能用到臣女的地方。” 赵幽听到夏桉要走,更加焦急地一下一下拍着门。 夏桉充耳不闻,与萧花蔷出了院子。 她知道萧花蔷的心思,临离开时,她道:“郡主。” 萧花蔷:“嗯。” “刚刚那个人,既然如此令郡主不开心,不如,就别让他离开郡主府了。” 萧花蔷眸子狠狠闪了闪。 夏桉恭敬颔首:“感谢郡主今日的款待,臣女告辞。” 萧花蔷眸光沉郁地盯着她的背影,她现在终于可以确认,夏桉对赵幽毫无感情,甚至,充满恨意。 - 夏桉出了郡主府,便坐上马车前往东宫。 东宫的人是他们自己人假扮的,因为手里有东宫的邀帖,所以很容易便被相信。 那扇门不开,就还有一层遮羞布,那扇门若开了,她今日极难脱身。 对付萧花蔷这等疯子,必须留后手。 到了东宫,夏桉随着宫人去见萧易燃。 东宫正殿之上,萧易燃坐在上首,夏桉姿态端正的走进正殿,朝着萧易燃双膝下跪,双手在身前交叠:“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萧易燃爽快道:“夏姑娘免礼,起身吧。” 萧易燃从正座上起身:“夏姑娘先随我来。” 他们之间有过交集,互相都有基本的信任。 此时便也没有那么多的客套。 夏桉起身后,跟着萧易燃来到了不远处的一间宽大的偏殿。 殿内里面放着六排桌子,几个老者正在伏案翻阅医典,写写记记。 萧易燃走进去之后,道:“诸位,这位就是先前跟你们提到的夏尚书府的三姑娘,夏桉。” 夏桉礼貌颔首施礼。 抬眼间,她竟看到了孙郎中也在其中。 几位老者纷纷抬起头,都十分感兴趣地看着夏桉。 一个老先生语带惊喜道:“原来,你就是传闻中治好杜尚书顽疾的夏姑娘?” 他身边的一个偏年轻些的老者道:“还有,那琉璃阁东家的小儿子也是你救的,听说当时十分凶险啊。” “不仅如此,你还治好了你祖母的断腿是吧?你祖母的那条腿,我也是看过的,我感觉是无力回天的,没想到竟是被你给治好了,我还一直都很想问你如何治的啊。” 萧易燃心想,还有他自己,三皇兄大婚那日,若非她凑巧出现在自己跟前,他真的是凶多吉少。 夏桉很是惭愧:“小女只是偏爱医术,喜欢自己钻研,与各位老师不可同日而语。我不过是救治了寥寥数人,老师们可是行医了一辈子,救治过无数的人,是我应该向老师们学习。” 孙郎中慈眉善目地笑笑:“夏姑娘不必过谦,诸位,我铺子里那棵萃雪红参,便是前年冬天夏姑娘从山上采的,萃雪红参这等药材她都能识出,又岂是平凡之辈,老朽也是敬佩不已啊。” 众人更是一阵惊讶。 “就是,既然你能治好那些病症,就说明你行医有道,必有过人之处。” 夏桉被夸得脸上越发有些烫,很不好意思。 萧易燃道:“行了,诸位都不用太过谦虚。诸位都是从医的典范,不然今日也不会聚在这间殿内。此前关于伤病的救治,大家不是有诸多不同意见吗?今日夏姑娘来了,正好可以再一起商讨一番,定出一套方便可行、救治有效的方案出来。” 屋内所有人均是颔首:“是,殿下。” 夏桉在东宫待到了傍晚,才被送出。 而经过诸位老者的一致建议,希望太子能让夏桉参与到后面医书的编撰事务中。 然,夏桉毕竟是个女子,萧易燃没有直接命令,而是询问了她自己的意见。 愿与不愿,全凭她的心意。 夏桉没有犹豫,满口就答应了下来。 她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萧易燃正在组织编纂的,不是普通的医书,而是针对普通百姓的科普类医书。 里面东西相对浅显易懂,关键时刻却有可能救人性命。 这是造福普通底层百姓的大好事。 她自然是愿意出一份力。 不得不说,萧易燃是真的用心在为百姓着想。 想想上一世他的结局,她难免又有些唏嘘。 这样的太子,实不该有那样的下场。 () 第714章 后背作画 郡主府到半下午才慢慢安静下来。 侍卫朝着屋里丢了一个馒头,赵幽躺在地上,看着那馒头,半晌一动未动。 脑海中一直盘旋着夏桉与萧花蔷的对话。 他到现在也不愿相信。 应该不是他理解的那样,肯定不是。 她不是已经接受自己的追求了吗?还带着他一起做了很多事。 她已经认可了他啊。 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夏桉对他是有好感的。 可是,今日她为何会说出那些话,为何? 想了许久,他最终还是拾起那个馒头,他太饿了。 虽然逐渐失去希望,可是他不想死。 正在这时,屋门被一脚踢开。 萧花蔷走了进来。 赵幽正咬着馒头,萧花蔷上手直接将他手里的馒头夺了,扔出了屋门。 赵幽厉鬼般低笑了一声。 “狗屁馒头,本世子还不稀罕吃呢。” 萧花蔷举着团扇,低眉看他:“你不是说,那夏桉是你心爱的姑娘,与你是天作之合吗?” “自然,今日你也见了,她比你好千倍、万倍。” 萧花蔷挑挑秀眉:“我承认,我是没有她那般纯洁无瑕,宛若雪山莲花,可是,你不觉得,地狱彼岸花更有生趣吗?” “你是恶鬼!” 萧花蔷不屑:“说起恶鬼,今日夏桉的话你也听到了吧,当时我真的吓了一跳,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那般手段狠辣的畜生吗?对,他连恶鬼都算不上,只能算是畜生啊。” 赵幽用力握了下拳头。 轻蔑道:“哼,怎么,你也想尝尝被那般折腾的滋味吗?” “不不不,”萧花蔷低头看他,团扇后露出的半张脸笑得调皮又诡异,“我是要在你的身上试试看呢。哈哈哈哈哈……” - 浅云找到夏桉的时候,夏桉并不无意外。 此时,永定侯府的绛华院,可能安静得过于令人心慌了。 有的时候,人越是过得幸福,就会越加害怕一切都是虚幻。 因为她们心里清楚,总有一天,天会又暗下来,所有的一切又会变得令人悲伤、沮丧和绝望。 眼前的幸福,始终蒙着一层惶惶不安的影子。 夏桉是在离侯府不远处的一间茶楼里与浅云见的面,浅云看上去胖了一些,气色也好了许多。 但,眼底依然隐隐透着浓烈的不安,这种不安不比赵幽在府里的时候少。 “夏姑娘,冒昧约你出来见面,望你莫要觉得唐突。” “怎么会?本来我也想见见你,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们这段时间,自是难得过得平静安稳。巴不得他一辈子留在郡主府才好。只不过……” 夏桉道:“只不过,怕他随时会回来是吧?” “他总归会回来的不是吗?这是早晚的事。” 夏桉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不要想那么多,享受眼下的平安就好。” “其实,此前赵幽追求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吹嘘,说以后你与我就是姐妹了,你会带着丰厚的嫁妆,成为绛华院的新夫人。那时把我给吓坏了,还好她后来被丹宁郡主相中,不会再纠缠你。” “的确,总算借此机会彻底摆脱了他。” “可是,我一直在想,若是他日后与丹宁郡主成了亲,那我们这些人会如何?郡主不会再纵着他了吧?” 夏桉思索须臾,道:“前日我去郡主府赴宴,我瞧着,丹宁郡主八成是不会来侯府居住的。所以,”夏桉拍拍浅云的手,“放宽心,回去后,你大致可以准备准备,绛华院大约是要被遣散的。” 本来想要水到渠成再让她知道的。 眼下来看,萧花蔷和赵幽,到最后只能是你死我活。 即便是赵幽活下来,等待他的,也只有刑罚。 绛华院的女子们,最后可能只有遣散一条路。 所以不妨现在就给浅云吃一颗定心丸。 浅云闻言,忍不住面露希冀:“真的吗?” 她记得夏桉曾经与她说过,赵幽会受到应有的惩处,这段日子她心绪不稳,便想找她倾诉一下。 没想到夏桉会跟她说这番话。 夏桉握了握她的手:“真的。” 浅云自幼被师父打,最后落到了赵幽的手里。 命太苦。 夏桉很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将绛华院的罪孽就此终止。 浅云眼里瞬间便有了盈盈泪花,她激动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 浅云从茶楼里走出来,与二楼的夏桉微笑着对视一眼,然后与丫鬟一起回侯府。 他们没有发现,角落里,小贾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上次被赵幽打了之后,一直被关着,直到近期赵幽去了郡主府,他才求了管事,将他放了出来。 原本赵幽成了准郡马,他应该替他高兴,可自从他知道事情的始末,他便总感觉心里不安。 尽管侯爷和侯夫人都已经高兴地着手筹备世子的大婚,可他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以世子的性情,遇上这种好事,即便被萧花蔷留下,他也会找机会出来与那些友人显摆一番。 可他为何至今为止,连郡主府的大门都没有出过。 今日他无意间碰到着浅云出门,便跟在她身后,竟是碰到她与夏桉在这里会面。 看着二人高兴的样子,很不正常。 他目光阴恻恻地瞪了楼上夏桉一眼,悄无声息从胡同里离开。 - 夏桉对萧花蔷说的那番折磨人的话,萧花蔷都记着了。 尤其是用刀在人的背上写字。 萧花蔷心想,写字多无聊,作画才有意思。 当天晚上,她就一边饮酒,一边在赵幽地背上,画了一只逃窜的老鼠。 做完了画,赵幽已经疼得昏了过去,萧花蔷怜惜地摸了摸他越发消瘦的脸。 “赵幽,你落在我的手里,八成就是命啊。” - 深夜,赵幽正被各种无头绪的噩梦纠缠,突然那听到了一声声熟悉的呼喊。 “世子,世子,世子是我。” 赵幽在睡梦中流淌出一滴泪来。 是小贾,是小贾啊。 这畜生竟是来梦里找他了。 这时,后背被拍了一下,他痛到直接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床边竟真的立着个熟悉的身影。 他差一点惊呼出声。 “小贾?!” 小贾立刻比了个“嘘”的手势,他看着赵幽趴伏在榻上的样子,以及他消瘦颓然的模样。 “世子,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第715章 小贾见赵幽 小贾是弄了套郡主府下人的衣裳混进来的。 进了府之后,他与几个下人假装闲聊,才套出赵幽的住处。 他寻到了赵幽所处的这处厢房。 远远地,就发现院子外头有好几个侍卫把守着。他警惕地绕了路,绕到了这处院子的后头。 好在院子后头无人。 他顺着院墙爬进来,然后揭了屋顶的瓦片,才悄无声息进了屋子。 赵幽见他来了,差一点就哭出来:“你特么怎么才来?” 他的门牙掉了一颗,面目显得很是奇怪。 小贾越发诧异非常。 “世子,你这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赵幽艰难呲牙:“你看了我这样子,还猜不出来?萧花蔷就是个疯子,她想弄死我。” 小贾疑惑。 “莫非,世子你对她?” 他的意思,是赵幽是否对丹宁郡主动了手。 “我踏马什么也没干!” 小贾:“那她为什么?” “我想干也来不及啊,第一晚,她就骗我在院子里挨冻过夜,之后我染严重的风寒,浑身发烫得厉害。接着,她踏马又让我腹泻不止。再然后又跟我做什么狗屁游戏,害我三日不能进食,她甚至还想让我和男子过夜。” 说到这里,赵幽胸口一阵犯恶心,痛苦地干呕了一下,“总之,她就是个魔鬼,她不是人。” 小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为什么啊?她为什么会如此针对你?总要有个缘由吧!” “缘由就是,她天性如此,她说了,她之所以常年住在京外,就是因为京中规矩多,她无法施展。她就是以折磨人为乐。” 小贾恍然,他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转:“怎么会这样?” 赵幽有些伤怀地道:“夏桉来了,昨日的宴会她也来郡主府了。” “夏桉?来赴宴?” “对,萧花蔷带她来的,她就在门外,与我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她又走了,我怎么拍门喊她,她都听不到。怪我,实在发不出声音。” 小贾眸光一寸寸阴下来。 “她是假装没有听到吧?” 赵幽皱眉:“你何意?” “世子,你怎么还不明白,她自始至终就是在耍弄你,他对你,根本就没有真心。此前我说了,你还不相信,现在你还不信我吗?” 赵幽眼眸冷颤着。 小贾继续道:“你想想,你向她示好之后,可是得到了什么好处?彻夜捕鱼,落水,给她婢子买话本,你一直都是被他牵着鼻子走。还有你和这丹宁郡主的事,你有没有想过,她或许一开始就知道萧花蔷的为人,她是故意将你推到这郡主府里来的。” “怎么会?怎么会?” 赵幽难以相信小贾所言。 小贾道:“你可以再仔细想想,萧花蔷生辰那日的细节。” 赵幽拧眉艰难思索。 相约一起赴宴,穿白色的衣袍,求他上树救小猫,然后,他当众被选定准郡马。 赵幽瞳孔猛得放大:“是她?是她!” “她从来就没有接受过世子你,她那是一步一步带着你入火坑啊。” 赵幽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强大的怒意惹得他胸口不停地起伏。 赵幽又想到了昨日夏桉在门后说的那番话。 “她,是她,耍弄我的人竟然是她。她是想要我死吗?啊?” 小贾道:“她自始至终,对世子你就莫名充满排斥和敌意,从没变过。” 赵幽实在不能理解:“可是为什么?我,我向来只对她温柔。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她也绝不会是因为夏媛,夏媛几次都恨不得弄起她,她们没有这么深的感情。究竟是为什么?” 小贾朝屋外看看:“眼下世子先别想这些,我得设法先将您弄出这郡主府。外面此时有七八个侍卫把守,得想个完全的法子。” 赵幽冷冷出声:“有何可想的,我是永定侯世子,自然是要关光明正大被接回府。你回去找父亲,让父亲踏平这郡主府,接我出去!” 小贾想了想:“是,侯爷若是知道世子受了这些苦,一定会弄死萧花蔷。我这就回去找侯爷。” - 永定侯府大门口,赵桓带着福王写给秦州郡守的密函,准备趁夜出发,去往秦州,亲自督办征兵事宜。 赵桓上马后,赵秀嘱咐道:“此行务必低调,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亲自露面。” 毕竟是秘密征兵,万不能招惹风波。 赵桓点头:“是,父亲放心,儿子会见机行事。” “到了北疆,给我好好提醒赵明,不要再给我生事。” “儿子知道了,父亲放心吧。” 如今陆平衍带领的赤影军在西疆屡屡铲除挑衅滋事的部落力量,在很多部落都挂上了我大乾的战旗,护卫当地百姓,很受璟隆帝的称赞。 他们关武军绝不能落后,必须补足军力,保障实力。 以备他后面的筹划。 赵桓带着亲卫刚刚离开,只见赵幽的随从小贾急匆匆从街上跑来,气喘吁吁跑到他跟前。 “侯爷,侯爷,你快救救世子吧?世子他被丹宁郡主给欺负了。” 赵秀面色沉沉道:“他被郡主欺负了?” “是的,他现在被关在郡主府,不能出来,他身上还有伤,郡主是要困死他,侯爷,您带兵踏平那郡主府吧?” 赵秀不喜赵幽,更是不喜这个一直跟在他身后,陪着他一起吊儿郎当的随从。 但凡这随从有几分正经本事,也不至于伙同赵幽一起鬼混。 赵幽做下的那些荒唐事,很难说没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冷哼一声:“带兵踏平郡主府?你个小小奴仆,怎么不让本侯带着关武军踏平京城?” 小贾一懵:“不是的,侯爷,世子真的快不行了,您快救救他吧,他真的要没命了。” 赵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赵秀在郡主府,定是又胡作非为,惹的丹宁郡主不高兴。 丹宁郡主对他进行了一番管束。 () 第716章 求你,杀了我,现在就杀我 他赵秀这一辈子,最失败的事,就是生了个不成体统的嫡子。 从前在府里头,连他自己都想狠狠地教训这个畜生,奈何老夫人了和夫人都拼死护着。 这回倒也不错,郡主有地位,有权利,倒是可以好好地拿捏这个畜生。 说不定,还能将他给管束好了。 他怒气冲冲道:“他没命就没命,挨打也好,受罚也好,他也该好好地给我反省反省了,若真是丹宁郡主教训他,我倒是应该谢谢丹宁郡主。” 说着,他双手负背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进府。 小贾焦灼地跟上去。 “侯爷,侯爷,不是的侯爷,她是真的想弄死世子,世子现在瘦得皮包骨,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啊。” 赵秀气愤道:“那就让她弄死他!” - 小贾跪在主屋门外,不停地求赵幽去救赵幽。 南宫氏得知儿子受了委屈,也心疼不已。 “侯爷,你看?儿子毕竟是受了委屈,我们也不能不管吧?” “闭嘴!管?你要怎么管?去郡主府质问郡主,为何教训那臭小子。你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你心里没数吗?挨打他也是活该!” 南宫氏面露惭色:“可是,万一儿子被打坏了怎么办啊?” “你现在知道着急了?这么多年早干什么去了?这些年,他惹了多少祸事,你何时好好管束过他?你不仅不管,还一味纵着,联合母亲护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甚至还买来女子供他发泄情绪。” 南宫氏嘟囔:“那些女子,本也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赵秀觉得她这话真是离谱:“别忘了,你也是个女子。” 南宫氏心里焦灼:“可他毕竟是侯爷的嫡子啊?侯爷你就忍心他被欺负?” 赵幽狠声道:“嫡子也要有嫡子的样子。你们管不好,现下有人能管,你们就都给我闭嘴。若是搞砸了我与福王府的关系,信不信我连你也休了!” 南宫氏吓得身形一震,噤了声。 她知道赵秀这回是来真的。 他急眼了,是真的会将她这个夫人也弃了。 赵秀最后道:“我告诉你,你若是敢让母亲知道这件事,给我招惹麻烦,我立刻就将那个畜生逐出家门!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你们惯着、护着,才让他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知,知道了。” 小贾在主院门口,一声又一声地求着。 赵秀终于不胜其烦,道:“来人,将他给我绑了,关进柴房。” 南宫氏心焦地绞着手,可是看着赵秀那要吃人的模样,终于是什么也没敢做。 - 三日后,郡主府。 赵幽面色枯萎地侧卧在榻上。 距小贾离开已经过了三天,他的父亲母亲,还有疼爱他的祖母,到现在也没有来郡主府救他。 连小贾这个狗东西也不见了踪影。 赵幽眼巴巴地感受着日头升起又落下,一秒一秒地盼着,终究没能盼来救他的人。 他身上的伤口开始溃烂,流着脓水,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他牙齿被敲碎将近一半,满口都是血气的腥臭味儿。 一只手臂还不会动了。 他原本健硕有形身体,瘦弱不堪,难看至极。 他感觉很累,非常累。 他赵幽,从小生于上京城永定侯府,父亲是坐拥几十万大军的镇国大将军,他是永定候府唯一的嫡子。 他自小养尊处优,处处高人一等。 他受尽尊崇,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想怎么玩儿便就怎么玩儿。 谁都管不了他。 可是,他究竟为何会陷入这般田地? 为何? 门口传来熟悉的、带着邪恶节拍的脚步声。 萧花蔷酒足饭饱,又来到了他的房中,盈盈楚楚绕到了他的床前。 如常地做了开场白:“世子,你今日感觉如何?” 赵幽半开眼帘,无神地看着她。 没有说话。 可这并有影响萧花蔷的兴致。 四个侍卫上前,直接将赵幽拖到了地上。 赵幽原本就没有什么力气了,此时被摁着趴伏在地上,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本能地挣扎着。 后背的衣裳猛得被撩开,露出了此前萧花蔷在她背上用尖刀画的老鼠。 后背伤口已经溃烂,那只老鼠已经发乌,难看至极。 萧花蔷轻轻抚着他的背:“啧,我就说它一定变得不好看了,好在今日我带了颜料,我们今日给它重新修一修,上个色。” 赵幽一边无力挣扎,一边嘶哑低喝:“贱妇,贱妇,你个贱妇。” “世子你也别怪我,这花样我也是现学的,你说夏桉口中的那个男子,在这般对待一个女子的时候,会不会也像我这般,心里只有兴奋?” 赵幽紧紧闭上了双眼:“狗屁兴奋,狗屁兴奋!” 尖刀瞬间划开已经腐烂的伤口,赵幽“啊”的一声,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萧花蔷顺势将颜料一点一点沿着伤口倒进皮肤里。 “这样才好看。” 一刀一刀,一点一点,赵幽终于陷入彻底的绝望。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萧花蔷没有理会他,继续饶有兴味地在他背上完成自己的画作。 赵幽声音渐渐如蚊呐。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现在就杀我……” - 小贾是第四日出现在赵幽面前的。 赵幽无力地问他:“父亲呢,啊,我父亲呢?为何还不踏平这郡主府?” 小贾看上去也十分的颓败。 “世子,事情我没有办好,没,没能说动侯爷。” 赵幽不能理解:“什么叫没能说动?” 小贾难耐地咬了咬唇。 赵幽缓缓明白了过来。 他此前隐约知道,父亲在和福王做什么交易。 停了许久,他悲怆地苦笑了一声:“他这是为了公事,放弃我了啊。是啊,从小到大,我做什么都是错,做什么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讨厌我,从小他就讨厌我。” “世子,没事的,我能救你出去,我会想法子救你出去。” 赵幽眼中空洞:“我父亲,大概巴不得我死在这郡主府里。” 他早该料到的,对于父亲来说,自己就是个耻辱。 “世子,我已经想过了,你等我几日,我会找一群兄弟,闯进这郡主府,亲自救你出去。” 赵幽眼角滚落一滴泪,寂寥地摆了下手。 “不必。我累了。” “世子。” 赵幽狠狠咬了咬空洞的牙关:“可是,我特么地不甘心。” 沉默良久,他下了决心般,黑着眼睛道:“明日起,你每天过来给我送些吃的,后面的事,听我吩咐。” 总也要让人知道知道,他赵幽的厉害啊! () 第717章 不复郡主的尊容 接下来几天,小贾扮成收拾夜壶的家丁,日日偷偷来给赵幽送吃的。 赵幽身上日渐有了力气。 从不能站立,到可以独自缓慢走路。 在面对萧花蔷时,他也一改此前的激愤和强硬。 他学会了卖乖,学会了求饶,每每都会对萧花蔷说尽软话。 甚至假装街头杂耍的在她面前扮丑逗趣,哄她开心。 萧花蔷见他一副被折磨得傻掉的样子,对他下手还真的轻了一些。 但他的一只脚踝,还是被弄瘸了。 且,他还意识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他那个地方不知何时被碰坏了,不行了。 那天晚上,赵幽躺在榻上,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从前,这些手段可都是他使在别人身上的,而今却落回到了自己身上。 多么可笑。 半夜里,他像鬼一样在屋里面“哈哈哈”自嘲地笑着。 他自己活不活,无所谓了,但萧花蔷,必须死! 一个下着雨的深夜,廊道里的灯笼被风雨吹打地左右摇晃。 小贾设法将守在屋门侍卫迷晕,将赵幽救出了这个牢狱一样的厢房。然后他们又伙同几个提前安排好的护卫,将萧花蔷从寝殿内绑了,悄无声息弄出了郡主府。 出了郡主府,上了马车,赵幽就一把薅起萧花蔷的头发。 “贱货,你不是喜欢玩吗?这回,老子带你玩个够。” 萧花蔷口中塞着一个帕子,整个人显得惊疑非常,她万万没有想到赵幽这个蠢货还会有救兵。 他的贴身侍卫不,就是前院那个日日胡吃海喝的小焕吗? 对于赵幽,她设定的结局,是他在郡主府荒淫无度,玷污她的贴身婢女,还动手打她。 他犯下大错,她便让下人教训他,结果教训得狠了,他活不下去,畏罪点火自焚。 可眼下,他竟然放手绑了自己。 这令她很是愤怒。 萧花蔷原本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变得布满阴狠之气。 她瞪着赵幽,像是在质问你疯了吗,敢动我?! 赵幽眼里的阴气更甚。 “有来有往,现在,轮到你来享受我的“招待”了。” 小贾驾着马车,从侯府西侧角门进了府,这里直接连着绛华院。 赵幽就这样回到了自己的绛华院。 院子里的妻妾美人们此时都还在睡梦中,浅云侧卧在榻上打着轻酣,床脚放着一个简单的包裹。她听了夏桉的话,只盼着能离开的那一刻。 在这个无人在意的午夜,绛华院的大门被从里面用一个粗重的铁链锁上了。 萧花蔷被直接带进赵幽的兵器库。 她手脚被绑,被狠狠丢在了地上。 屋内阴气沉沉,墙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她深觉不妙,梗着脖子不停地在地上“呜呜呜”地挣扎。 一身烟紫色裙子,很快便染了尘土,失了优雅的颜色。 赵幽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他身边,用好用的右手一把勒起她的下巴。 声音暗哑低沉,因为缺少牙齿,说出的话像是在嘴里打了个滚,模糊不清:“你不是一直好奇,夏桉口中的那个男子,都是如何惩治人的吗?” 小贾将一个木盒嘭地一下摔到了地上,用脚踢开了盒盖。 里面露出了各种各样沾着黑红血气的工具。 萧花蔷梗着脖子朝着箱子里看了一眼,瞳孔陡然放大,挣扎着朝后面躲去。 赵幽瞪着眼睛道:“不用好奇了。今日,你特马就可以亲自尝尝了。” - 深夜,双鹤冒着雨来到云芷阁。 夏桉见他这么晚来了,知道应该是出了事。 她穿上衣裳,让双鹤进屋说话。 双鹤身上已经湿透,进了屋,很是歉疚地道:“姑娘,我没有留意到那个小贾,他竟是在今夜将赵幽救出了郡主府,他们还绑走了萧花蔷。” 话落,夏桉怔了一瞬。 “绑去了哪里?” “这也是我觉得很奇怪的地方,他竟是带着萧花蔷回了永定候府。” 夏桉浅声道:“那就是回到了绛华院。” 她抬了抬眉,看了看永定侯府的方向。 双鹤道:“姑娘,这赵幽竟是要反杀了,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夏桉思索了一下,声音清冷道:“什么都不必做了,到了天亮,福王自然会找去侯府,这场戏,要结尾了。” 双鹤道:“下人实在不能理解,赵幽既然是绑了萧花蔷,为何不去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报仇。回到侯府,那不是干等着福王找上门吗?” “他是想鱼死网破了。他这个样子,想回的地方可能只有绛华院。” 因为那里是他的地盘,是他心里的安全区。 这时,有个前院的守卫传话进了院子,说是赵世子有请。 双鹤、琥珀猛得惊了一下。 - 绛华院。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赵幽扔了手里的鞭子,手撑着墙壁偏倒在了一旁。 额上浮着一层湿漉漉的虚汗。 萧花蔷早已不复郡主的尊容,她头发披散凌乱,头上,脸上,身上,处处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血痕。 这一夜,赵幽将所有折磨人的法子,全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她蜷缩在墙边,嘴里难过的呻吟着,痛苦不堪。 赵幽看着她无助的样子,“哈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萧花蔷身体不住地颤抖,精神已经开始不正常。 她也“嘿嘿嘿嘿”跟着笑起来,声音透着鬼魅之气,“你得意什么?反正也是要一起死的啊。”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以及院门被敲击的声音。 敲击声很快越来越重,同时传来了永定候和福王的喊声。 “赵幽,你在里面吗?开门,快开门!” “花蔷,花蔷你在吗?父王来了,花蔷你是不是在里面?赵幽,你给我开门!” 赵幽猛得直起身。 小贾这一夜也是不计后果地陪着赵幽发泄报复,此时面色瞬间有些慌。 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刻,却全然不知道怎么面对。 “世子,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赵幽回头看了看已经不成人样的萧花蔷,后背又颓然地倚到了墙上,过了一会儿,他撑着右手缓缓站起身。 走出了兵器库。 天亮了,目之所及,整个绛华院还是他心目中的样子。 是他自己的安乐窝。 门外的呼声越来越大,赵幽望了望那些妻妾们的寝居。 这些女子,可都是他精心挑选,带回绛华院的。 是他权利和威严的象征。 有人听到动静,不禁开门想看看出了什么事,瞬间便看到赵幽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赵幽阴恻恻笑笑,对小贾道:“将所有美人,都给我带到兵器库!” () 第718章 她们明明都已经死过一次了 绛华院一时间人心惶惶,尖叫连连,所有女子均被小贾一行人硬拉进了兵器库,为了防止她们捣乱,将她们所有人都绑到了一起。 浅云原本拎着行李想要趁机从狗洞爬出院子,她知道赵幽回来,形势不妙了,却被小贾给拖了回来。 行李里的衣物洒了一地,她也被押着进了兵器库。 院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福王急得伸腿将院门踹了又踹:“花蔷,我要见花蔷,找有你个畜生,给我滚出来,你把花蔷怎么了?” 赵秀声音透着十足的狠厉和威严。 “赵幽,你个逆子,快给我开门!开门!信我信我打死你!” 赵老夫人在南宫氏的搀扶下在门口不住的哭喊:“幽儿,幽儿啊,你要听话啊,你在做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啊,祖母替你做主啊。” 南宫氏也道 ******后面还有2056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后面还有2056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 绛华院一时间人心惶惶,尖叫连连,所有女子均被小贾一行人硬拉进了兵器库,为了防止她们捣乱,将她们所有人都绑到了一起。 浅云原本拎着行李想要趁机从狗洞爬出院子,她知道赵幽回来,形势不妙了,却被小贾给拖了回来。 行李里的衣物洒了一地,她也被押着进了兵器库。 院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福王急得伸腿将院门踹了又踹:“花蔷,我要见花蔷,找有你个畜生,给我滚出来,你把花蔷怎么了?” 赵秀声音透着十足的狠厉和威严。 “赵幽,你个逆子,快给我开门!开门!信我信我打死你!” 赵老夫人在南宫氏的搀扶下在门口不住的哭喊:“幽儿,幽儿啊,你要听话啊,你在做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啊,祖母替你做主啊。” 南宫氏也道 ******后面还有2056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后面还有2056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 绛华院一时间人心惶惶,尖叫连连,所有女子均被小贾一行人硬拉进了兵器库,为了防止她们捣乱,将她们所有人都绑到了一起。 浅云原本拎着行李想要趁机从狗洞爬出院子,她知道赵幽回来,形势不妙了,却被小贾给拖了回来。 行李里的衣物洒了一地,她也被押着进了兵器库。 院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福王急得伸腿将院门踹了又踹:“花蔷,我要见花蔷,找有你个畜生,给我滚出来,你把花蔷怎么了?” 赵秀声音透着十足的狠厉和威严。 “赵幽,你个逆子,快给我开门!开门!信我信我打死你!” 赵老夫人在南宫氏的搀扶下在门口不住的哭喊:“幽儿,幽儿啊,你要听话啊,你在做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啊,祖母替你做主啊。” 南宫氏也道 ******后面还有2056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后面还有2056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 第719章 今日,我必须和他做个了断! 赵秀看到夏桉,诧异了一瞬:“你怎么在这里?” 夏桉道:“世子昨夜,托人传话让我来一趟侯府。” 赵秀还不甚明白:“他找你?” 这时,一直躲着不敢吱声的小焕站了出来。 “侯爷,世子他一直倾慕夏三姑娘,今日他应是想要见她啊。” 赵秀凝着夏桉。 夏桉朝他颔首:“侯爷,里面情况危急,我想去试试。或许,能救下一些人。”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突然钳住了夏桉的手腕,将她一把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夏桉这时才发现,大理寺的官兵已经围绕着将绛华院围住。 盛枷眼神气愤:“这种时候,你来做什么?” 夏桉口气坚硬:“我必须来。” “你知道里面多危险,赵幽他现在已经失去理智,要玉石俱焚。”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能不管,那里面有很多人,很多人。”夏桉渐渐眼里含了泪。 “赵幽我会处理,你不要插手,给我在外面老实等着。” “可是你能怎么处理呢?”夏桉抬眼看他,“杀了他?里面的人全部都得死。你知道里面的那些女子,有多可怜吗?她们凭什么要给赵幽陪葬!” 泪水从眼眶中滴落,夏桉眼里是无尽的哀伤。 盛枷觉得心纠痛了一下。 他一把扶住了夏桉的肩膀:“夏桉,那些女子可怜,那是她们的命运。你好好地为何老往这绛华院,往赵幽的身边凑? 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你。” 盛枷始终不明白,夏桉对赵幽恨之入骨的原因。 可无论如何,他无法看她以身犯险。 夏桉深深呼了一口气:“可若我说,她们经历的一切,我都经历过呢?” 盛枷黑眸拧起,目光深邃:“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原来她真的被赵幽残害过吗?可究竟是何时? 夏桉眼里又滑出一滴泪,喉咙梗痛:“六年,盛枷,我曾经跟他在一起待了六年,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盛枷感觉心像是瞬间被揉碎了一样。 他怔然又无措地看着夏桉,眼底发红:“究竟是什么时候!” 夏桉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你让我去,我保证,今日就算他死,我也不会死!今日,我必须和他做个了断!” 说着,他甩开盛枷的钳制,径直朝着绛华院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看着她。 小焕对赵秀道:“侯爷,您就让夏姑娘进去试试吧,世子心心念念想见她,这会儿夏姑娘去劝,一定比您进去了效果要好。” 赵秀没有阻拦。 夏桉颔首,直接走进了绛华院。 盛枷目色沉冷地走了过来。 福王道:“盛大人,大门大理寺终于来了,花蔷可是我大乾的郡主,你们大理寺可一定要将花蔷救出来啊,你神通广大,你可一定得制服赵幽那个畜生!” 盛枷看了看绛华院周围的布局,飞身上了屋檐,从另一个方向进入绛华院。” 小贾一行人不知何时已经被赵幽给赶了出来。 小贾此时蹲在兵器库门口,神情十分沮丧,见了夏桉,像没看见一样。 夏桉一步一步走到了兵器库的门口。 听到里面传来女子们的哀求声。 夏桉浅浅呼了一口气。 “世子,我来了。” 里面瞬间安静了一瞬,接着,门打开一条缝。 赵幽先是沉默了一下。 “你来了,妻妹,你终于来了。” 他又警惕地看向外面。 “世子不必担心,就我一人。我可以进去吗?” 赵幽一把将夏桉拉进了兵器库。 兵器库里很昏暗,点着几盏烛台。 所有女子被绑住手脚,相依瑟缩在里面的墙角处。 萧花蔷就瘫坐在赵幽的脚边,身上血迹斑斑,样子很难看。 她们身上都被泼了白酒,地上也尽是白酒,见火即燃。 而火折子,此时正在赵幽的手中。 夏桉道:“世子,你在做什么?” 赵幽看着夏桉的神色,有些复杂。 “我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妻妹你看看我,我被这贱货害惨了,我完了啊!” 他眼睛猩红,嚎啕地喊了一嗓子,似乎要将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不对,他又恶狠狠地凝着夏桉,“你不是应该知道的吗?这不正是你要看到的?” “世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不是你将我推到萧花蔷的面前吗?” “世子说笑了,世子与郡主结缘本是一桩美事,我怎知你会有今日这般模样?再者,若我要害你,此时又何必来见你?我大可以在外面眼睁睁看着你死。” 赵幽感觉她的话有些绕,但最后一句他听明白了。 “对啊,你怎会愿意来见我?你,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多,对不对?” “所以世子今日,究竟想怎样?” 他凄厉地笑了几声:“呵呵呵呵,我要带着这个贱货去死,带着所有的人去死啊!” 夏桉目光淡然地看着他:“这便是你,拼死带着丹宁郡主回绛华院的原因吗?” 赵幽面色藉藉:“我自然是要回绛华院。这里是我的地盘,是我的家。” 夏桉略显无奈地笑了一声。 赵幽讷讷:“妻妹你笑什么?” “我笑,你明知会被逮到还要回到这里,不是因为你有多想家,而是这种时候,你根本没胆子去别的地方。” 赵幽眸子沉了沉。 “我怎么就没胆子?” “绛华院于你而言,就是一个安全的套子,有这层套子做屏障,你才会觉得自己分外强大,无所不能的。你需要这层套子,不然你就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你胡说。夏桉,你也想死对不对?你是来陪我死的吧。放心,我会成全你的。我们今天就一起死。” 他端起一个酒坛子,就要往夏桉身上泼。 夏桉直接朝他走近两步,嗜血般的目光瞪着他。 “死?你觉得我怕死?还有,你残害了那么多条人命,你可知道人在濒死之际,究竟是什么感受?” 赵幽抱着酒坛不禁逼退了两步。 第720章 到此结束 “我来告诉你。你身上的每一条伤口都会如烈火焚烧般疼痛,你的每一条伤疤在那一刻会一起崩裂开来,你会感觉胸腔被大石头压住,无力、恐惧、绝望会逐渐将你吞噬。你将不再是你,直到这些感受一点一点将你拖进无尽的深渊。” “闭嘴。” “若再加上大火的焚烧,那便是能清晰闻到自己皮肉被烧焦的味道,烈火焚身的滋味,应该更加无望。” “闭嘴听到了吗!”赵幽惊恐地大吼道。 “你带给人这么多的疼痛,看来,你从未了解过疼痛。” 赵幽实在难以理解:“你,你为何这般对我?为何?夏桉,我这辈子只对你温柔,只对你好,我把我一整颗心都给你了,你为何还不能好好爱我。” “我或许给过你机会了呢?”夏桉目光深深凝着他,“在你看不到的时光里,我或许给过你机会了呢?我或许跟这里面的女子们一样,也成了你的妻妾,然后呢?你觉得你会怎样待我?” “我会疼你,会把最好的都给你!” “不!你同样会打我的,会让我同她们一样饱受摧残、生不如死。会让我皮开肉绽,骨断筋折,甚至连我腹中成型的胎儿也不放过。 你并不会因为心里的那点喜欢就会对我有一丝的手软。因为你就是要靠这个去展示自己的那点可怜的力量和权威!” 赵幽像是被刺痛般,眼眸一抖。 “你打女人,是因为女人弱小,无法与你抗衡。你以此为乐,以此为荣,你靠着欺辱女子显示自己的强大。赵幽,你真的很可悲你知道吗?不然你为何不去欺负男子?那样不是更能显示你的强大吗?因为你不敢,你骨子里就是个胆小鬼!” 赵幽被深深刺痛,抖动着手里的火折子,泣声道:“你给我闭嘴!闭嘴!” 夏桉又朝他走近一些:“你想让所有女子为你陪葬,不过也是因为心里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罢了。你此生一事无成,你一定以为这样离开,很震撼吧?” “那又怎样?我就是要所有人都记住我!” “记住你?活着的赵幽,被人唾弃,而死了的赵幽,从此会被满街痛骂。这就是你所谓的记住。” 赵幽后退着依靠在了墙上,胸口剧烈的起伏,抖着手无力地指向夏桉:“你,你,你给我去死!你去死!” 夏桉趁他不备,狠狠伸手打落了他手中的火折子。 他俯身便要去捡,盛枷在这个时候从房顶飞落,一脚将他踢倒。 赵幽见状,猛得爬起身凶狠地扑向萧花蔷身前的烛台。 他眼里崩出一股惨烈的光,烛台一倒,一切灰飞烟灭。 都陪我死! 突然觉得喉咙破了一个口子,他四肢僵住,“嘭”地趴倒在了地上。 一阵惊呼响彻兵器库。 大门被踢开,女子们慌乱朝着门口逃窜。 夏桉走到赵幽面前,蹲下身,看着他尚还在轻眨的眼睛,用极低的声音道:“的确是我将你送到萧花蔷手里的。你和夏媛能顺利成婚,是我一力促成的。 还有,你那兵器坊炼铁的假方子,也是我故意塞给你的。从一开始,你在我眼里就不是个人,而是罪该万死的恶魔。还有,夏媛那日其实诞下了一个女儿,她这辈子会远离你们侯府,好好活着。赵幽,你也该为自己做下的罪孽付出代价了。” 赵幽眸子赫然瞪了瞪,接着,整个人没了生息。 在那一瞬,夏桉无力地瘫坐在地,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沉没了。 - 两天后。 清风醉。 夏桉躺在二楼露台的躺椅上晒太阳。 脸上被晒得浮起一层红晕。 喜鹊伸手撑起一个帕子想替夏桉挡着,夏桉将那帕子直接盖在了脸上。 帕子下,她一张脸分外平静。 两日前永定候府的那场闹剧,赵幽死了,侯府嫌难看,将所有妾室美人均遣散了。 绛华院落了锁。 萧花蔷虽活着被救出,但据说她手里还有人命官司,被大理寺直接关进了天牢。 小贾要替赵幽报仇,当夜去找盛枷拼命,被程鸽一刀致命。 那个在京城横行霸道的赵世子,终于再也不会祸害女子了。 阳光照得人身子发懒,夏桉不禁翘起二郎腿,小脚悠哉悠哉地摇晃着。 原来平静的日子,是这般样子的。 一个黑色身影从下面一跃而上,夏桉摇晃着的脚不禁停住。 她停了停,撤掉了脸上的帕子。 伟大的盛大人正一脸正经的垂眸看她。 夏桉不禁坐直了身子。 “盛大人,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事情处理完了,就来了。” “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你不是一直派人盯着大理寺吗?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夏桉轻咳了一声。 “大人别误会,我也就是,侧面关心一下。” 那日之后,夏桉便被送回了夏府。 即便赵幽死了,可她算是救下了所有的女子。没有人会指责她什么。 更何况,她打翻了赵幽的火折子。赵幽是死于盛枷之手,盛枷动手的原因,是他要推翻烛火焚烧所有人。 任谁来看,只能说是他们尽力了。 或者说,该救的人都救了,他们甚至算是有功。 之后,盛枷就一直在处理这件事,这还是事发后二人第一次见面。 “你关心谁?关心萧花蔷?” “自然是,关心大人啊。”夏桉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大人,你还没有用午膳吧?你今日想吃什么,我请你。” 赵幽朝着下面望了望:“吃什么都可以吗?” “自然。” 他是手刃赵幽的人,对夏桉来讲,他更是恩人。 盛枷想了想,“行吧,听说鸿楼最近上了道新菜,叫十全锦绣,不知是何滋味。” 夏桉不禁眸子颤了颤。 十全锦绣,由牛尾、腰子、海参等十味大补食材制成。如今被誉为上京第一菜,第一贵的菜,一份五十两银子。 他还真吃得进去。 夏桉愣了一瞬,很快拾起一副笑脸:“没问题,我请大人。” 盛枷看着她:“如此你都舍得,看来,你现在是真的很高兴。” 夏桉笑笑:“天气这么好,日子又这么好,碰巧大人又肯赏脸,我自然是高兴。” 盛枷目光在她浅笑的面容上驻了驻,他很想问问她口中的那六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终是没有问出口。 在她心里,赵幽身死的那一刻,这件事便就彻底结束了。 那就到此结束。 第721章 “多事”之春 既然人家要吃十全锦绣,夏桉再肉疼,断没有不请的道理。 盛枷确是又说不吃了。 夏桉客套道:“大人不必跟我客气,不就是个十全锦绣吗?臣女今日就满足你。一顿饭臣女还是请得起的。” 盛枷戏谑勾勾唇:“突然又不想吃那么复杂的东西了。”他走进了雅间里,“你午间用什么。” 这时,石头端了一碗素面进了如意阁。 高声道:“姑娘,你的面来了。” 夏桉朝盛枷浅笑了一下。 “素面。” 盛枷作势在圆桌旁坐下:“给我也来一碗吧。” 吩咐后厨又煮了一碗素面,夏桉跟盛枷一起坐下用膳。 从十全锦绣到一碗素面。 这转折也太大了些。 夏桉看着他用筷子搅动着碗里寡淡的面条,心里还升起了几分愧疚。 “改日,改日定好好大请大人一顿。” 盛枷毕竟是宫里长大,吃饭的样子慢条斯理,一碗素面吃出了精细菜肴的感觉。 全程低眉不语。 夏桉想,抛开他大理寺煞神冷酷的一面,盛枷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她脑海中久违地翻涌起他后来背井离乡死于非命传言。 平静了几日的心陡然跃动了两下。 她吃下一口面,道:“大人,你这几年在大理寺查案,是否有些人会对你记仇。” “那不是正常。我将人抓捕入狱,秋后问斩,他们总不至于对我感恩戴德。” 的确,她问了句废话。 “那,会否有人对你进行过报复之类的?” “报复?”盛枷抬眼,然后轻笑一声,“能靠近我再说吧。” “你的意思,就是这些年没有什么仇家找上门吗?” “他们也得敢。” 夏桉停了手上搅面动作。 “事无绝对,保不齐,你哪天就碰上个硬茬呢?大人所行之事凶险,所以,大人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地好。” 盛枷挑眉:“怎么,你怕我死?” 夏桉反问:“难道你不怕死?” 盛枷挑面的动作停了停。 思索了一下:“当你说的有理吧。” 继续低眉吃面。 “所以,大人还是有些警惕吧。”夏桉向前微微倾身,很是耐心地规劝,“你要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盛枷一口面,差一点没喷出来。 - 接下来几天,夏桉每日上午都会前往皇城里的东宫。 上次离开时,萧易燃赐了她东宫令牌,她进皇城几乎是畅通无阻。 在东宫,夏桉跟着几位老医者待在一起,不知不觉又学到了很多经验和知识。 厢房里,除了几位老先生的低语声,便是磨墨书写的声音,亦或是书籍翻页的声音,在诸多的医典中整合搜集,夏桉很享受这种状态,甚至还学到很多的新的医疗知识。 几天下来,她心情越发得平静。 每日傍晚回府后,她会先去看一眼夏老夫人,给她捎一些路边买来的小吃点心,之后再去和小娘、舒寒一起用晚膳。 回到云芷阁后,通常喜鹊和琥珀已经帮着烧好的沐浴的热水。 她沐浴之后,便躺在软榻上,和喜鹊、琥珀一起享受晚间静谧时光。 喜鹊现在已经可以诊治一些常见病症。 府里的丫鬟婆子有头痛脑热的,都会求着她给下几针。 当然也不白下,荷包啊,坚果啊,头饰啊,点心啊,她现在可是攒了一箱子的好处。 琥珀现在账目管得越发的有条理,整个云芷阁的物品配置消耗全部了然于心。 苏姨娘忙的时候,还会让她过去帮着整理账册。 俨然一个干练的管家姑娘了。 - 夏桉洗浴完毕,上了软榻后,琥珀带了一沓邀帖进来。 春天来了,这种邀贴越发多了起来。 夏桉道:“还是一样,就说我身子欠佳,无法参宴。将礼物送过去即可。” 此前她因为要布局,露了很多锋芒,从现在开始,她要一点一点往回收了。 她只想藏着。 毕竟是个庶出,久了之后,大家自然就不会记着她了。 小日子终究是过给自己的。 “姑娘,这里面有好几个婚贴,要不你就去凑凑热闹吧。” 夏桉笑了笑:“每年春日喜事都是最多的,很正常,这种我就更不要去了,会很麻烦。” 喜鹊道:“哎呀姑娘,你就去沾沾喜气吧,没准能遇上个什么乖巧听话的小郎君,岂不妙哉?人家不是说,婚事上时有才子佳人看对眼的嘛?” 夏桉摇摇头:“我斜眼——” 喜鹊嘴一嘟,失望地也跟着摇摇头。 琥珀无奈,将帖子都收了起来。 语气没啥波澜:“好吧,姑娘想怎样便怎样,等到京中耀眼的郎君都名花有主了,我看姑娘急不急。到时候您只有干瞪眼的份。” 夏桉点头:“瞪眼就瞪眼,放心,我会瞪着眼珠子将你们一个一个嫁出去的。” 两个人瞬间被夏桉气笑了。 屋内充斥着主仆三人的笑语声。 - 大理寺,各府春日宴会的帖子也像雪花一样传进大理寺。 程鸽进了屋,口中念叨:“柳绿花红,草长莺飞,”他将一摞厚厚的请帖一股脑放到了盛枷的面前,“大人,忙里偷闲,你看看去哪家转悠转悠。” 盛枷目光在那些五颜六色的请帖上驻了驻,又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手里的卷宗。 双鹤在他身边坐下,一个个打开:“有赏花宴的,有赏鱼宴的,有诗会的,有寿宴的,有春游的,还有办喜事的。春天可真是个多彩的季节啊。” 盛枷淡声道:“多事的季节。” “大人真的不想去?我看这陆公子弄的诗会就不错,在画舫上,正巧可以游湖。” 盛枷将手里的案宗翻了一页。 “诶,这个也不错,是邹府大娘子办的赏花会,上面可写了,邀请各位才子佳人共赴良缘,这一看就是有内容啊。 嗬,朱世子还要办品酒会,这倒是特别,品酒对您胃口啊大人。” 见盛枷还是没什么反应,程鸽又翻开一页。 “啧,工部新晋周侍郎,印象里他家的公子还是个小跟屁虫呢,这就成婚了?这周侍郎也是命好,夏尚书上位,他正好添了空缺。” 盛枷眸子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翻看到了下一页。 “从员外郎到工部侍郎,真是不错。”程鸽挑眉看了盛枷一眼,“那这婚宴,必得请夏府的人吧?” 盛枷声音还是淡淡:“周健康?” “对,就是他。前苏太傅的学生。” “哪日?” “就明日。” 盛枷道:“这本留下吧。” 第722章 “桃花运” 翌日,新晋工部侍郎周健康的府中,因为刚刚升迁,今日嫡长子的婚礼,来庆贺的宾客格外地多。 周健康和周夫人都有些应接不暇。 盛枷和程鸽递上帖子进府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被发现。 盛枷和程鸽步入周府,缓步进了前院。 前院不少朝臣聚在一起闲聊说话,夏光淳正在与几个大臣坐在一起饮茶。 他们路过时,颔首与其示意,继续往前走。 沿途有不少女子见了盛枷,竟还壮着胆子上前与其打招呼,盛枷倒也没有特别冷脸,轻轻点头算是回礼。 盛枷自己不清楚,他近日因为手刃了赵幽,在京中其实掀起不小的波澜。 他们虽然都名声在外,但赵幽是以欺辱女子、小人做派恶名在外,盛枷却是以雷霆手段、果决狠辣处理案子而名声在外。 现在,赵幽死于盛枷之手,大家都觉得既爽快又合情合理。 尤其是女子们。 从前因为煞神的名头,她们对盛枷都有些莫名的惧怕,虽然心里崇拜,但见了他也都不太敢靠近。 现在,他做了如此大快人心的事,一下又拔高了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 惧怕还是惧怕,仰慕也真的是加倍仰慕。 毕竟谁不希望能有一个无所畏惧、杀伐果决,又伸张正义的男子陪伴左右。 是以,这些女子们纷纷都压抑不住心里的悸动,终于忍不住试着走到他近前打招呼了。 程鸽觉得好笑:“看来,大人这人缘是越来越好了啊,且,这算是桃花运了吧?” 毕竟那些女子得了盛枷的回应,都激动地眼波流转,跟吃了蜜糖一样。 盛枷没搭理他。 越往里走,上前搭讪的女子越多,盛枷的反应越来越接近于无。 步履不停,一路看似漫无目的闲逛。 这时,身旁突然落下一个花球,盛枷下意识躬身伸手接住。 速度极快又稳,非武功了得不能做到。 一个十四五岁上下的少女先是惊呼了一声,见花球被接住了,赶忙朝他道谢:“谢谢郎君。太感谢了。” 盛枷将花球随意扔回给她,继续往前走。 那少女抬头看了眼盛枷,霎时间,小小的桃花眼里发出亮晶晶的光。 她立刻手握花球追了上去。 “这位郎君,刚刚谢谢你了,这是我母亲为我做的花球,若是掉到地上,可就遭了,刚刚我以为完蛋了,幸亏你帮我及时拾起来了。” 盛枷没应声。 “郎君,我叫方小月,是周府的表姑娘,你叫什么?” 盛枷和程鸽脚步未停,一直往前走。 方小月追着盛枷,扑闪着眼睛不吝夸赞道:“郎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般好看又帅气的人,你今年多大,可有婚配?” 程鸽凝了这女孩儿一眼,心想好一个大胆女子,不要命了? 女孩儿年岁尚小,但看着就是一副生性张扬的样子。 她还真就不怕。 中间又有京中女子过来怯怯与盛枷打招呼。 “盛大人。” “盛大人。” “盛大人。” …… 这回盛枷连眼神都没有给。 方小月还追着盛枷:“原来你姓盛,那我就叫你盛大哥。盛大哥,我父亲说,今日我看上了那个男子,便可将这花球给他。我就只看上你了。” 她双手捧着花球上前,“喏,我这个花球就给你了。” 路过的女子无不咋舌。 “这是哪家的姑娘?” “就是啊,怎得这般缠着盛大人,好生烦人。” “她也太大胆了些,竟就这样跟盛大人表明心意,要不要脸了?” “我知道她,她是周大人妹妹的女儿,自小长在江州,她应是不清楚盛大人的做派,加之年岁小,才如此有恃无恐。” 几个女子既眼红又嫉妒:“她也太不自量力了。” 盛枷绕过方小月,朝着不远处的湖边走去,方小月道:“盛大哥是要参观周府吗?我对这里很是熟悉,我带着你参观。” 盛枷终于停下脚步。 “你说你叫什么?” “方小月呀,方正的方,大小的小,月芽的……” 盛枷眸中射出一股阴沉的警告:“从现在起,一步不准再跟着我。” 话落,他面色如霜地转过头,朝前走去。 方小月张着嘴停了片刻,不禁双手捂住了嘴巴,目光追了盛枷的背影:“这也太酷了吧,生气都这般好看,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 她的丫鬟道:“那姑娘何不去将他打听清楚,夫人今日不就是要在京城给你找一门亲事吗?” “走,我这就去找舅舅。” - 湖边随意走了走,盛枷和程鸽最后喜宴都没有用,就离开了周府。 送了贺礼却没有用上喜宴,程鸽在大理寺用着寡淡的午膳时,多少有些微词:“大人,我知道今日有几个姑娘主动找你搭话,你不大高兴,但也就差了几刻钟而已,好歹用了喜酒再回来多好。” 盛枷道:“没喝过喜酒?” “没喝过周府的啊。” “那你就回去喝。” 程鸽瘪瘪嘴,吃了一口大白菜:“我知道,大人不过就因为没见到想见的人罢了。平白浪费一顿喜酒。” 盛枷抬眼瞪他。 “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喜酒哪有这大白菜好吃。” 说着,他又吃了一大口。 - 这一日,夏桉上午去了东宫,下午去了穗香胭脂行。 小娘的胭脂快用完了,她想过来为她亲自选几款。 珠玑为她挑选了几个适合中年女子的水粉和口脂, 选好了东西,她对夏桉道:“一会儿若是没事,我请你喝茶吧。” 夏桉笑道:“好的。” 二人便来到了醉云楼。 在二楼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茶会和点心,她们一边听着下面说书先生讲一个盗贼的故事,一边小声聊着天。 “听说这些时日京中聚会繁多,今日右相家的庶子成亲,我还以为你会随尚书大人一起去呢。” 琥珀给她们添茶。 “珠玑姑娘,你不知道,我家姑娘一听谁家成婚,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像是怕被传染了一样。” 珠玑好笑地勾勾唇:“怕被传染?” 夏桉没好气:“别听她瞎说,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凑热闹,就这样与你在这里喝喝茶、聊聊天多好。去了宴会,时时都得端着拘着,多不自在。” 珠玑道:“也是,随自己心意就好。” 这时,隔壁坐过来几个贵女,她们都认得夏桉,其中还有蔡宝儿。蔡宝儿见了她,同几个贵女一起来与她打了招呼。 “夏姑娘也在。” 夏桉颔首:“是的,这么巧,你们也来喝茶。” “诶,今日看到了盛大人和四郎,怎么没见你去周府?” “哦,我今日刚好有要事,所以没有去。” “那你倒是错过了一桩乐事。” 第723章 你说有趣不有趣? 夏桉饶有兴味笑笑:“是吗?” 让了让身旁的位置,“蔡姐姐不妨坐下说说。哦,对了,忘了介绍了,”她指了指珠玑。“这是穗香胭脂行的掌柜,珠玑姑娘。珠玑,这位是蔡侍郎府的蔡三姑娘。” 蔡宝儿点头:“珠玑姑娘,我听闻过你,你们的胭脂做的越发地好用了。” 珠玑礼貌颔首:“改日蔡姑娘过来,我给姑娘好好挑选几款。” “那就先谢过了。” 蔡宝儿和另一个贵女坐了下来。 夏桉饶有兴味道:“究竟什么趣事啊,让蔡姐姐这般高兴?” 她虽没有参加宴席,但若是有什么八卦趣事,她还是愿意听听的。 蔡宝儿笑着道:“盛大人你知道吧?一向冷若冰霜的盛大人,今日可遇上热闹了。今日婚宴上,他被周府的一个表姑娘缠上了。那表姑娘十分热情,又给他送花,又向他表白的,追着他在周府跑了半日呢。” 夏桉脸上的笑容静止了一瞬:“有这等事?” 另一个贵女道:“你都不知道当时表姑娘多惹眼,全园子的人都盯着她呢。要知道那可是盛大人啊,平时打个招呼都让人身上哆嗦呢。” 蔡宝儿道:“都说婚宴好成事,真没想到这回能轮到的是盛大人。那表姑娘胆大得很,一口一个盛大哥的叫着,好不热情。一向生人勿近的盛大人,都有些拿她没办法。” 贵女道:“可不嘛,到底是外乡来的,真是有恃无恐,若非今日是喜宴,我想盛大人肯定恨不得把她踹飞了。有意思的是,宴会过后,听说那表姑娘竟是又追到了大理寺去,如今正在大理寺门口喊着要求见盛大人呢。真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咱们京中的姑娘,即便心里想,也是不敢凑盛大人的边的啊。” 蔡宝儿忍不住捂嘴笑:“真的是太有趣了,桉儿,你说有趣不有趣?” 夏桉也随着她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牙齿,点点头:“有趣,的确是有趣。没想到,盛大人也有今天。” “谁说不是呢哈哈哈。” 分享完了趣事,蔡宝儿就跟着几个姐妹过去喝茶了。 夏桉又跟珠玑坐了一会儿,道:“今日我就先回去了,改日我再约你一起饮茶。” 珠玑道:“也行,你这段时间也够忙的,等你帮着太子殿下整理好医书,我们有的是时间。” 夏桉点头:“行,那我先走了。” 与蔡宝儿一行人也告了辞,夏桉出门上了马车。 双鹤驾马出了泰昌街,便要朝西往夏府的方向而去。 夏桉突然道:“去北岩街上的川儿面吧。他们的账目,似乎有些小问题。” 琥珀喊道:“双鹤,去北岩街。” 双鹤立刻勒住了缰绳,直接驾着马车朝北行去。 - 郑妍锦听说今日周府发生的事,也已经是午后了。 周府这种新晋门户,她不大放在眼里,因此他们府上的婚宴,她没去参加。 她的闺中好友,礼部侍郎府的嫡女林慧娘却是去了。 当听了林慧娘气呼呼找来向她告状时,她气得眉毛像是一下打了个死结:“你说什么?周府的表姑娘,缠上表哥了?” “妍锦,你可不知道她今日那般狗皮膏药的模样,在周府,她硬是追着盛大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一个小地方来京城串亲戚的臭丫头,她是怎么敢的?” 林慧娘这会儿想起自己今日她与盛枷施礼时,那臭丫头手捧花球向盛枷大胆表白的画面,只觉得头顶发胀。 简直是太厚颜无耻了。 郑妍锦气鼓鼓地喝道:“放肆,什么乡野丫头,竟也敢觊觎我表哥!” “妍锦,还有一件更讨厌的事,她此时就堵在大理寺门口等盛大人呢。” 郑妍锦猛然站起身:“什么!” - 大理寺时有人守着等盛枷,门口守门的瘦子和麻脸见了这方小月,着实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除了拦着不准她进。 连劝都懒得劝。 一看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说不定不多时就有家长将她带走了。 直到郑府的大姑娘也赶来后。 - 去往北沿街,要经过大理寺。 双鹤驾着马车,驶到大理寺街口的时候,突然听到街上传来女子的吵闹声。 琥珀撩开车厢帘子,只见大理寺门口,竟是有两个女子正在对峙。 郑妍锦:“到底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大理寺办案重地,岂容你在这胡闹?” 方小月丝毫不屈:“你又是谁?我在这儿,既没偷盗、又没抢劫,用的着你来管?” 林慧娘道:“这位可是上京城安国公府的嫡长女郑大姑娘,她可是盛大人的表妹,和盛大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方小月:“郑大姑娘?没听说过。” 郑妍锦端起京中贵女十足的架子,声音透着威严:“我表哥喜静,最是讨厌被人缠着,你最好给我赶快离开,不准扰他清静。” 方小月道:“我偏不。我喜欢盛大哥,我想见他怎么了?我又没有惹你们。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郑妍锦:“你,你怎的这般厚颜无耻?竟敢觊觎我表哥。我表哥堂堂雍国公世子,大理寺少卿,岂是你能亵渎的?” 林慧娘也道:“就是,盛大人清风朗月,国之栋梁,你一个外来的女子,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些。” 方小月皱眉:“嘿,你们管的还挺宽。还青梅竹马,这位郑大姑娘,我看,你也是喜欢盛大哥的吧?那咱们就公平竞争呗。我又没有拦着你喜欢。” “你?!你不准如此喊我表哥。” “这位姐姐,盛大人既然没有亲事,他就是单身,我们所有人机会都是平等的。你不用在这里吓唬我,我可从来不怕吓唬。” 郑妍锦厉喝:“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你敢再缠着我表哥,信不信,信不信我……” “怎样,你要打我吗?”方小月将自己的头向前倾了倾,脸上挂了几分赖皮,“你打呀,你打呀,打完了我正好找盛大哥告状。你倒是打呀。” 第724章 大理寺前大打出手 郑妍锦咬了咬牙,不屑道:“打你?我怕脏了我的手。一个乳臭未干的乡下野丫头,你也配。” 方小月急了:“你这个姐姐真有意思,我猜,你喜欢盛大哥,但盛大哥对你根本没有意思吧。你自己在一厢情愿吧?不然,你这会儿怎会这般着急?这般有危机感?你怕我抢了盛大哥,那你就自己去争取啊,争取不到就靠边站!” “啪”地一声,一个巴掌重重落到了方小月的脸上。 她的这句一厢情愿,重重深刺痛了郑妍锦的心。 琥珀放下了帘子,心里觉得惊奇:“姑娘,这里怎得的还有这等热闹?” 夏桉也是有点懵。 没想到事情是这个发展方向。 这个时候,郑妍锦居然来了。 夏桉在这一瞬间,立刻就明白她此前对自己的敌意了。 她就说,她既没招她也没惹她,甚至从前她们都不认识,她怎会那般不喜自己。 原来是因为盛枷吗? 因为自己与盛枷走得近了些? 安国公府是盛枷的外祖家,她与盛枷确是青梅竹马,此前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 原来,她喜欢盛枷。 前面发出女子们扭打在一起的声音。 琥珀哑然:“还第一次见女子为了男子如此大打出手的。真是稀奇,春天果然是好啊,盛大人这桩铁树竟是也要开花了。” 双鹤道:“姑娘,我们要不要绕道。” 她又没有招惹谁。 夏桉道:“不必,直走过去。” - 听闻外面打了起来,屋内的程鸽终是坐不住。 “大人,越来越热闹了,还是出去看看吧,可别再打出个好歹来。” 盛枷和程鸽步出了正厅,来到了大门口,见郑妍锦、林慧娘和方小月三人拧作一团,发髻歪扭、钗环凌乱。 撕扯地不成样子。 郑妍锦和林慧娘两人打一人,对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她们却是半点便宜没占到,脸上被抓破了好几道口子。 盛枷厉声喝道:“住手!” 三人闻声,立刻住了手。 郑妍锦紧张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裙。 “表,表哥。” 林慧娘低头颔首:“盛大人。” 方小月立刻开始卖惨,委屈着道:“盛大哥,我就是站在这里想等你,可是这两位姐姐来了就欺负我,她们比我大那么多,你看她们将我打的。” 郑妍锦道:“你个不要脸的,你凭什么缠着我表哥?” 林慧娘也理了理头发:“盛大人,我们也是怕这丫头打搅到你,所以才过来规劝。” 盛枷面色冷寂。 这时,双鹤驾着马车刚好经过大门口,因为觉得挺尴尬,他使劲低头将脸偏向另一侧。 车厢窗户,窗帘被扯得死死的。 他收回目光,垂眸盯着眼前的三个女子。 方小月:“盛大哥,你得为我做主。” 郑妍锦:“表哥,这等野丫头,你还不赶紧将她赶走?” 林慧娘:“是啊盛大人,不教训教训这丫头,她以为我们京城是什么随便的地方吗?” 盛枷声音如冰块坠地:“来人,都给我赶走!大理寺五里之内,不准给我踏足半步!” 说着,又瞥了眼朝街尾奔腾而去的马车,转身进了大理寺。 方小月不甘心,缠绵地朝着大门喊着:“盛大哥~” 郑妍锦眼角含泪:“表哥,表哥!” 院中立刻出来几个侍兵。 “大理寺岂是尔等胡闹的地方,几位姑娘,请吧。” 琥珀在车中道:“好尴尬,盛大人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夏桉微微嘟嘴看她,心想他又不瞎,他那么警觉的人,怎会看不到那么大一个双鹤。 “我们路过,尴尬的应该是他。” - 到了北岩街的川儿面,夏桉手持账本,好一会儿,一言未发。 一旁,面馆掌柜稍稍有些紧张。 也不知他们哪里出了差错,今日姑娘竟是突然要来看账本。 他在心里不住地琢磨,难道自己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沉吟了好一会儿,他有些紧张道:“姑娘,我这每日忙碌,难免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没关系,姑娘尽管提出批评,我立刻就改。绝不拖我们川儿面的后腿。” 他好不容易在清风醉商号里谋到这个差事,工钱给的多,还离家近,他很珍惜这份工。 夏桉垂眸缓缓合上了账册:“做的很好。” 然后将账本递还到掌柜的手里,一言未发,坐车离开了面馆。 独留掌柜在门口空空纳闷。 - 在四月中旬的时候,医书顺利编撰完成,名《杏林方》。 几位老者称幸亏有夏桉在,他们虽说有老道的医术,但做起细致的编撰难免力不从心,所以,在汇总完了总体的内容之后,成稿基本都是夏桉来编撰校对的。 且对于伤病的急救和治疗章节,夏桉提供了很多有价值的方案和细节。有些甚至超出了他们的经验。 这本医书,夏桉也算功不可没。 《杏林方》在萧易燃的推动下,很快便印刷传播,在民间引起了热烈的反响。 从前很多老百姓都讳疾忌医。 而这本小小的医书,对常见病症做了详解和说明,并给出简易可行的治疗方法,这使得很多平民百姓自己就可以利用一些自然草药,治疗一些普通病症。 所有百姓都说太子殿下心怀百姓,实乃大乾百姓之福。 璟隆帝十分高兴,在朝会上对萧易燃大加赞赏。 百官也因此萧易燃此举,对其都另眼相看。 纷纷对他赞誉有加。 要知道,历朝历代,虽然疾病一直是困扰百姓的大问题,却极少有人仔细关注此事,更遑论真正着手,切身处地地去为他们编撰一本简单易懂的普及类医书。 他们自己府上甚至都跟着领了一本。 这毕竟是汇集了民间几位老医者的智慧和心血。 - 章华宫内,王淑华轻蔑地笑了一声。 “一本医书,竟让他搏了如此好名声。” 于川海道:“谁说不是呢?我们三殿下,大老远地奔赴秦州修管道,日日和石头泥土为伴,他在屋里头坐着弄了本医书出来,倒是显得比三殿下还有成绩了。” 萧花蔷修剪着手里的花枝。 “哼,他也配和我儿比。” 于川海道:“我瞧着,这《杏林方》的动静可着实不小,也不知等咱们三殿下修好了管道回来,会不会有他这等赞誉啊。” 萧花蔷指腹不小被扎了一下,顿时溢出鲜红的血滴。 于川海见状,心疼地喊道:“哎呦我的娘娘啊,您可小心着点啊,来人,快取伤药来,娘娘受伤了!” 宫人为萧花蔷清洗了伤口,上了药,正在为她包扎。 萧花蔷眸色沉沉:“看来,他很喜欢医病啊,那,何不给他来一场大的。” 第725章 我们是一类人 郑妍锦回到安国公府时,安国公夫人见到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她过去扶着郑妍锦的头:“这是怎么了啊,妍锦,你这脸上,到底是谁划的?”郑妍锦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委屈道:“母亲。”这一声委屈,含着太多的情绪。安国公夫人见自己的掌上明珠受了如此伤害,心疼不已:“是谁欺负你了,你跟母亲说,母亲为你做主。”丫鬟蓉蓉道:“夫人,今日有个疯丫头,像赖皮狗一样缠着盛大人,还跑去了大理寺门外,要盛大人做她的郎君。姑娘为了盛大人,想去将她撵走,结果那疯丫头竟是打了姑娘,还将我们姑娘的脸给挠成了这样。”安国公夫人气恼道:“哪个疯丫头,哪一个?”“说是周府的表姑娘。”安国公夫人一听:“周府的表姑娘?”过了一会儿,安国公夫人在房中一边为郑妍锦涂药,一边叹了口气:“那周府的姑奶奶,原就是个疯癫的,生的表姑娘能好到哪里去。这周府的姑奶奶,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疯癫无状,赖皮无耻。但凡跟她沾上边,都得跟着一起丢人。不是母亲不想替你做主,是咱们实在不能跟她们那等人一般见识,她们不要脸,我们还得要。”“母亲,可那死丫头非得缠着表哥。”安国公夫人安慰她道:“盛枷那个性子,是这等疯丫头能缠到的?你今日不也跟着吃了瓜落。你今日实在不该如此冲动,如此无状的乡野丫头,早晚自己会栽大跟头。”郑妍锦低眉:“话虽如此,可是……”安国公夫人道:“母亲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女儿,凡事还是要冷静一些。还有,我知道,你心里有盛枷,可是咱们要不要再放眼看看其他郎君。盛枷虽说是配得上你,可这些年你自己也见了,他生性冷漠,还很残暴,且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敬重,连年节都不回府过。你若真跟他成了婚,日后又会有什么舒心日子过。”“我表哥不是那样的,我表哥很好的,你忘了幼时他多照顾我,将我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疼。”安国公夫人想起了旧事。心中不禁叹息。“你也说那是幼时了,自从他进了宫,这么些年,他早就变了。头两日我遇上了红娘朱娘子,她跟我介绍了好几个不错的郎君,都是跟你能等对的。我们改日不妨瞧瞧。”“母亲别说了。”郑妍锦忍不住站了起来,“那周府的丫头您不想管,我也懒得跟她计较,但,我这辈子就认定了表哥了。母亲莫要劝我。我是不可能看上其他郎君的。”说着,她单手捂着脸,离开了安国公夫人的屋子。安国公夫人深深叹了口气。她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也是希望她能嫁给心爱之人,若是她非要如此执拗,只能她这个做母亲再想办法使使劲了。-次日一早,夏桉先去了清风醉,与宁舫天商量事情。正在如意阁聊着,石头突然来报:“姑娘,楼下有个女孩儿找你,自称是周府的表姑娘。”夏桉愣了愣。夏桉缓步从二楼梯上走了下来。方小月着一身明艳的橘红色衣裙,抬眸看上楼梯上走下来的女子。目光不禁怔了怔。女子身形端淑,腰肢纤细,面色莹白,容貌极其标致。一双清灵瑞凤眸,清澈,却不空白,眼底透着股睿智。她高声道:“你就是夏三姑娘?”夏桉下了楼梯。认出了她就是昨日缠上盛枷的少女。“请问,姑娘是谁,找我何事?”“我是周府的表姑娘,我叫方小月。”夏桉脸上没什么表情:“方姑娘,找我何事?”方小月紧紧盯着夏桉的脸,上前了一步。“不瞒你说,我昨日看上了京中的一个郎君,之后我仔细打听方知道,他竟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昨日我还为了他和一女子打了一架。但后来我听说,那女子虽自视与郎君青梅竹马,但那郎君对她并不甚亲密。郎君作风正派,并无婚配,更是甚少与女子接触。而京中唯一与他并肩而行过的女子,就是你。”夏桉笑笑:“你是说盛大人。”“对,就是他。”夏桉朝她走近了几步。“方姑娘喜欢盛大人,此时不是应该去找媒人去盛府说亲吗?”方小月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放缓脚步一起同行。”夏桉微微勾了勾唇:“那你看到了。”方小月比夏桉矮半个头:“夏姑娘的确姿容不凡,但假以时日,我未必不及姑娘。”这性子还真的是胆大无畏。夏桉浅声道:“方姑娘,能一起同行的人,并不都是像你想的那般关系。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是一类人。”“什么叫一类人?”夏桉又朝她走近了两步,与她面对着面,“我与盛大人第一次见面,他便在我面前,用乌寒将一个犯人割了喉,可谓极为血腥。后来,我还目睹过多次他惩处嫌犯,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他这人,身上总带着血腥气,袍角经常挂着血滴。煞神的名头不是白叫的。这些,你可都了解过?”方小月瞳孔猛烈地缩了缩。夏桉继续道:“我能与他同行,是因为我也经历过数不清的血腥场面,所以不怕他。你看京中哪个女子见了他不是绕着走。就连男子在他面前都谨小慎微。一个不高兴,他会眼睛不眨地对人下狠手。所以,你喜欢他之前,先要想好,是否能接受未来枕边人日日手里都过着人命。”“你,你吓唬我。我胆子大的很。”但她明显双脚往后退了一小步。夏桉道:“胆大不胆大,你可先去法场试试看。”方小月身子不禁抖了一下。声音微微发颤:“你,你这个女子,你别想用这个阻止我喜欢盛大哥!”夏桉笑笑:“我没有权利阻止你,小妹妹,你加油。”方小月是煞白着脸从清风醉走出来的。琥珀上楼的时候笑:“姑娘,那孩子好像被吓得不轻。”夏桉这时才有些反应过来:“我刚才的话,是不是重了些?”“哪里,尺度正好,算是好心规劝。”夏桉抿抿唇。也是,她说的都是事实。她面色一本正经,喜欢盛枷,就是得要有这些心理准备的。 第726章 谢谢你的解释 在宫里编撰医书的期间,夏桉心里渐渐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生各种疾病。与其等着身体生病了,再去想办法医治,或许提前预防生病才是更重要的问题。所以,她便研制出一种保健药丸,用以提高一些体弱多病者身体里的正气。所有的疾病,通常都是由风、寒、暑、湿、燥、火等邪气所致。所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体内正气充足,便有能量防御这些邪气,不易患病。是以,她前段时间一边编撰医书,一边心里大概有了个成熟的点子。她在府中的时候,试着进行了几番调制,经过不断的改变配比,终于做出了一款成本相对较低,又可有效强身健体的药丸。喜鹊全程协助她。这日晚上,这款药丸终于最后制作成功。喜鹊激动非常。“姑娘,我现在也懂一些医理了,姑娘这药,绝对强身健体的好东西。体弱者食之,可预防疾病,体健者食之,可强健体魄。人们总说医病是济世救人,殊不知减少人们的患病的机率,才是更有益的事情。”琥珀听闻,也凑了过来。“姑娘,这东西真的如此有用?”夏桉笑:“虽称不上什么灵丹妙药,但可很好的调节身体机能,用的久了,还会有抗衰老、驻颜的功效。”琥珀眼睛直了:“这么厉害。”喜鹊道:“姑娘,既然药已经成了,你快给这药起个名字吧。”夏桉闻着药香,想了想,道:“就叫山桃丸吧。山桃长在无人照料的山野,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每年春天如期绽放花朵,结出果实,生生不息。希望人们的身体也能有这般扎实的生命力。”喜鹊笑:“山桃丸,这个名字好,既好听,寓意也好,姑娘真是好才气。”夏桉看着药罐里的药。“行了,我们先将这些调制好的药包成药丸,如今药材少,眼下这些,我们先自己分了吃了。等我跟丛郎中商量一个好的推广法子,再找个时机将这山桃丸推出上市。”主仆三人用裁好的油纸将药一个一个团成药丸,然后用油纸包好,拧紧,再缠上一根细线。这样,很快就将调制好的药,包成了一小堆药丸。喜鹊在边上数了五颗出来。“我明日去宝药阁,将这个给石竹炫耀一番,省得他总以为他的山楂丸有多了不起,这回让他看看我的厉害,可以吗,姑娘?”夏桉拉长声音宠溺道:“太可以了——”琥珀也有些拘谨地从边上数了三颗。“双鹤那家伙,我见他见了凉气就打喷嚏,我给他几颗,让他为姑娘的药做做实验。”夏桉勾唇:“是哦,那就再多拿两颗呀,别那么小气。”琥珀闻言,伸手又多扒拉了两颗,笑着塞进了袖中。两个丫鬟离开后,夏桉看着剩下的药丸。用手分了一下,“祖母五颗,小娘五颗,父亲五颗,”她默了默,“还剩了五颗。”傍晚的时候,夏桉将山桃丸先去送给祖母和父亲尝尝,然后就去往了玉筝阁。到了之后,才发现夏舒寒还没有回来。苏氏有些担忧:“也是怪了,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就从大理寺练完功回来了,今日不知为何,这个时辰还没回来。”虽然有马车接他,但苏氏心里仍有些担心。毕竟此前发生过那样的事情。眼见天色擦黑,夏桉道:“我去府门口看看。”到了府门口,等了大概快两刻钟,天都已经全黑了,街头才传来马蹄声。夏桉站在府门口的台阶处张望,却见来的不是马车,而是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两人,盛枷在前,夏舒寒在后。夏桉眸子眨了眨,身子微微站直了些。夏舒寒见了她,赶忙喊道:“三姐姐,三姐姐你是在这儿等我的?”夏桉回他:“今日似乎晚了些。”她朝盛枷微微福了福:“大人怎的还亲自送他回来。”夏舒寒道:“我师父刚好路过,所以就载我一程。”说着,他高兴地从马上跳了下来:“辛苦师父了。”盛枷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他与夏桉对视,清幽的夜色中,一双凤眸显得比平时平静。夏桉朝府里指了指:“大人,要进府里坐坐吗?”盛枷:“不了,我还有事要办。”夏桉点头:“哦。”盛枷拉了拉缰绳,道:“那,告辞。”说着,用脚轻踢了下马腹,准备离开。马儿刚跑出去几步,夏桉突然从身后喊住他:“大人等等。”盛枷立刻又勒紧缰绳,侧过马转眸看夏桉。夏桉几步下了台阶,小跑了过去。低头从袖中取了仅剩的五枚山桃丸出来。“谢大人今日送舒寒回来,我刚调制出了一款养生丸,可强身固本,预防疾病,还可防老驻颜,大人拿去吃。”盛枷目光落在擎着五枚药丸的素手上,迎着月光,夏桉眸光明亮,里面似闪烁着星光。他低身伸手接过夏桉手里的药丸,塞入了怀中。停了停,他问:“昨日,你路过大理寺了?”“啊?哦,昨日去北岩街的铺子,刚好从大理寺经过。”盛枷:“不是,故意路过?”夏桉拉直双唇:“大,大人何出此言,我哪有那么闲。”盛枷凝着她:“是,看出来了,喜宴都不参加了,得忙成什么样。”夏桉抿抿唇:“自是忙的,不然哪里来的药给大人。”“那个方小月,今日去找你了?”夏桉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是啊,真是奇怪,我还挺纳闷的。”“你都同她说了什么?”“我没说什么,她对我有些误会,我解释了一下。”盛枷盯着她眉眼:“那我得谢谢你的解释。”“为何?”“她今日突然跑来大理寺送了封诚恳的道歉信,说昨日是她鲁莽了,以后绝不会再打搅我。”还真是迷途知返的好孩子。夏桉抿抿唇角,假装不太明白。盛枷最后看了她一眼,微扬了扬唇,使劲踢了下马腹,扬起缰绳:“驾~”绕过街尾,他从另一条街上返回大理寺。-进府后,夏舒寒好奇道:“三姐姐,你给师傅的那是什么药,可强身健体,还可延缓衰老,给我也吃吃呗。”“你吃了会流鼻血。”“我不怕。”“会不长个子。”“不可能,你骗我。”“我这药就是会不长个子,不信你就试试?”“试试就试试。”夏舒寒捞起了夏桉的袖口,伸手一掏,发现里面是空的。“三姐姐你怎的这般偏心,师父吃得我就吃不得?”“你师父送你回来,我那是替你感谢他。”“不对,我怀疑你是故意留给他的。” 第727章 分给最重要的人 郑妍锦怕方小月还一味地缠着盛枷,找了人盯着她。当听说她去了一趟清风醉,回来便小心翼翼去了大理寺送了封道歉信,自此再也没有出周府之后,她心下莫名。“夏桉究竟跟她说了什么?”蓉蓉道:“确是奇怪,说是那方姑娘从清风醉出来的时候,脸色煞白,像是受到了什么严重的打击。”郑妍锦紧了紧双唇,她那日都跟那丫头动了手。分开的时候,那丫头还声称第二日她还会去找表哥。怎得去了趟清风醉,就心性大改,直接放弃了。眼前浮现出夏桉那副浅淡疏离的模样。“一个小小庶女,倒是显得本事挺大似的。就好像是她给表哥解了围一样。”蓉蓉道:“姑娘,奴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讲,吞吞吐吐什么。”“奴婢觉得,像方小月这般的,倒也不足以为惧。最是麻烦的,其实是这个夏桉。”郑妍锦眉头紧了紧。郑妍锦又何尝不知,表哥这两年不知为何,越发与这夏桉走得近了。不然方小月为何这个时候偏去找了她。她肯定也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她年岁渐长,母亲和父亲越发着急想为她相看亲事。她是真的不能再如此拖下去了。她必须得尽快与表哥将亲事定下来。不管用什么法子。至于那个夏桉,实在碍眼的很,得给她些教训才是。-宝药阁,丛郎中将夏桉带过来的药丸闻了又闻,不觉肯定地点头。“夏姑娘,老朽对你是越发刮目相看了。我这一辈子,都在想着如何能让病患摆脱病痛之苦,夏姑娘却是将目光放到了生病的源头。是啊,只要能够让人们维持健康的体魄,自然就会少生病。此乃问题的根本啊。”夏桉笑:“老师谬赞了,我的这个想法,也是源自于在东宫时,与各位老师学习的领悟。是你们激发了我。”“诶,若非夏姑娘聪慧过人,又医者仁心,谁又真的能将这保健丸给做出来?”丛郎中捏着药丸,脸上浮着欣赏之色。“老师,这药丸可否在你们宝药阁发售?您受人百姓爱戴,相信一定可以惠及更多的民众。”“自是可以,这样,这药毕竟是你调制出来的,到时候我会将盈利分你。”“不必,您也知道,我虽懂医术,眼下却没有相关的售卖渠道,您能将这药丸推广出去,就已经很是感谢了。您不是经常接诊付不起药费的病患吗?从前您还总自己垫付着药钱,这盈利,日后便就留做给他们医病吧。”丛郎中很是惊讶:“你这药,一旦上市,销量恐不会低啊,你真的不要盈利了?”“真的不要。”夏桉摇头。丛郎中点头:“好的,既然夏姑娘如此慷慨,那你的盈利,我便留作救助无钱医治的百姓。但我还是会对外界说明,这是你的方子,这署名,你就不能推拒了。”“这个好说。”“对了,这药可是起了名字?”“我们做的时候,觉得它有一股淡淡的山桃味,遂随口起名山桃丸。老师可以冠以更适当的名字。”“山桃丸?山桃丸就很好,这药本就是为普通百姓而调制,这名字既有寓意,又接递地气,就叫它山桃丸吧。”另一边,喜鹊笑嘻嘻将五颗山桃丸一把掷在了山竹的面前。“喏,这个就是山桃丸。这个可是我配合姑娘一起制的,咋样儿,比起你的山楂丸如何?”一年多的时光,喜鹊的脸比从前瘦了一圈,个子还长高了一些。而山竹更是长高长壮了许多,看喜鹊的时候甚至要微微俯视。俨然一个成熟男子的模样了。但两个人还是少年心性。山竹伸手拾起一个药丸,剥开了闻一闻。“山桃丸?”“是啊,你吃吃看,有山桃味呢。”山竹打开油纸,吃了下去。喜鹊眨着眼睛看他:“如何?”山竹已经从药丸中品出了很多味药材。他肯定点点头:“不错。”喜鹊伸手。山竹:“作何?”“作何,报答啊,给我山楂丸做交换啊。”山竹:“才五颗,你就要报酬?”“诶,我可是将仅有的五颗全都给了你,你可是这世上第一批吃到这山桃丸的人诶,我怎么就不能要报酬了?”山竹定了定看她须臾。“你仅有的。”“不然你以为呢?我们第一批就做了一小罐,都分给了最重要的人。”山竹闻言,眼底浮起丝丝愉悦,他轻轻“嗯”了一声,回过头,嘴角禁不住翘了翘,抽出后面的抽屉,抓了一大把山楂丸回身给喜鹊。喜鹊眉眼上扬:“哇,你终于大方了一回。”山竹见她欣喜的模样:“平时也不是不舍得给你,关键你总拿这个做零食,伤脾胃。”“知道了知道了。”“一日一颗足矣,莫要贪吃啊。”“行了,你一个男子,怎的比我一个女子还婆婆妈妈。”喜鹊直接剥了两颗放进了口中。山竹想伸手阻止,已经迟了。他低头,将案上仅剩的四颗山桃丸收起,仔细塞进了怀里。临走的时候,夏桉也走到了桌案前:“山竹,我记得你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是吗?”“是啊。”“那应该能弄到药材的种子吧?”“自然有。”“我想买些种子和药材苗,种药材。此事日后就交给喜鹊负责,改日你带着喜鹊去瞅瞅。日后,待她种好了药材,再卖给你们家,如何?”石竹看看喜鹊:“可以。”喜鹊嚼着山楂丸朝着山竹笑:“你等着,我改日来找你。”出了宝药阁,上了马车,喜鹊道:“姑娘你真的太善良了,这山桃丸就这样送给丛郎中了。”夏桉道:“我学医,最初就是想救人的。所以没有什么可惜。丛郎中德高望重,送给他我心安理得。”“那可是能卖不少银子的吧?”“赚银子的法子有很多,日后我们还可以调制养颜丸啊,抗老丸呀,让心情变得舒畅的开心丸呀。不差这一个。” 第728章 不服气 喜鹊听着眼睛放光。“好主意啊。对了姑娘,你刚刚说要我种药材,怎得从前没有听你提起过?”夏桉看着她:“记得去年,我让宁先生买的那座山头吗?”“记得,在江州。”“我既已教给你医术,还是希望你能了解得更多,尤其是药材。你愿不愿意,去那边帮我种药材,顺便看山。”喜鹊愣怔了好一会儿。“姑娘,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我不想离开你。”夏桉摸摸她的脸:“傻瓜,我也不想离开你,但我希望你能不断成长,越来越好,将来嫁了人,能有以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姑娘你为何总说这些话,我也不嫁人。你都不嫁人,我嫁什么人。”夏桉微微垂眉:“你们同我不一样,你们正值豆蔻之年,一切都还是美好的,值得期待的。所以我希望你和琥珀,都能不断向朝前走。而且,我让你去种药材,也不是单纯的种药材。最重要的,是你要帮我将那山头看好。”“看山?”“那山很重要,我不放心交给旁人。琥珀现在负责管事,走不开,所以,就只能你去了。我会给你派一队护卫,到时候也会让小五和佑佑与你同去,你也不会寂寞。”喜鹊眼里含热泪:“姑娘。”夏桉摸了摸她的脸颊:“好了,不准给我哭鼻子。你也长大了,我相信你能将这件事办好。”喜鹊抿抿唇点头:“嗯,我听姑娘安排。姑娘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这就对了。”这时,车外传来一阵吵嚷声。“别挤啊,你推我干嘛。”“是你先挤我的。”“你将我鞋子踩掉了,你赔我鞋子啊你。”一个男子高声喊道:“大家都别挤啊,都别挤,每个人都有份啊。这是后日我们商会举办的一场招商会的邀函,是由户部出面支持的,此次招商会力在为广大商家提供更多的机会和机遇。凡是想经商的,想翻身的,想改行当的,都可以来招商会上瞧瞧啊,祝大家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商机。”夏桉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喜鹊撩开帘子,看着街上排着的大长队:“姑娘,这招商会这么稀罕吗?”这招商会,还真的有稀罕之处。夏桉顺着帘子望出去,吩咐道:“让双鹤也去领一张邀函。”-晚上回玉筝阁的时候,夏舒寒又比从前回来的晚了些。苏氏担忧道:“今日怎得又晚了,是不是你不听话,被你师父罚了?”“小娘,我在你心里就那样差劲?”苏氏严肃地看着他:“我告诉你,盛大人这师傅,为你请得不易,你千万一定要珍惜。从前身上的那些坏毛病,都给我全部丢掉。”“小娘,那都是几时的事了,我现在可是乖得很,书院的夫子都夸我开窍了,我做的文章,他时常读给大家听呢。至于学武,那就更不用说了。我巴不得每日能多跟师傅学几招呢。今日是我自己主动多练了一会儿飞镖。”“飞镖?”“恩,听说我师父今日被陛下留在宫里用膳,席间陛下一时兴起趣,让师父与一位女将军比了一场。他们比的就是飞镖。结果,两个人比了一炷香的功夫,全部都是百发百中,比了个平手,据说现场可紧张,可精彩了。”饭菜端了上来,下人分别为他们净了手。“女将军,那倒还真是女中豪杰。”苏氏道。“据说那女将军还是个世家女,好像姓崔,是来京中述职的。也未婚配。”他看向夏桉。“很多人还夸赞她与我师父俩珠联璧合,天生一对。我师父差一点就给我领回一个师母回来,好险。我心想,人家女子都这般厉害,我也得多练练。”苏氏道:“那属于强强联合,也没什么不好。行了,你没惹事就好,快用膳吧。”夏桉也低眉拾起了筷子。轻声道:“飞镖,不是很简单吗?”“简单?可不简单呢,我十个能打中靶心两个就不错了。一会儿用了膳,我还得继续练。”夏桉夹起一根青菜,吃了起来。-回云芷阁后,夏桉百无聊赖地吃了一会儿松子。琥珀给夏桉倒了热茶。“姑娘,趁热喝。”夏桉点头。喝了一口之后,道:“这两日晚上夜色好,你陪我出去走走吧。”琥珀点头,然后找了件外衫,披在了夏桉身上,二人便出了云芷阁。如今在府里头,没了魏氏一行人,夏桉走到哪里都觉得很轻松。她脚步放松地走到了夏舒寒日常练武的一处小园子,见他果然那在那里练飞镖。她不动声色地踱了过去,在一旁观摩。见着夏舒寒将一支支飞镖掷出去,落在对面靶子上的各个角落。她走了过去,随手也拿起了一只飞镖,在手上摩挲。夏舒寒见她跃跃欲试的样子。“三姐姐也感兴趣?我教你。”他朝着夏桉讲解了一遍,夏桉大致记住了要领,认真地原地比划了一会儿,自我感觉已经对准了靶心,然后倏地放出飞镖。夏舒寒和琥珀屏气凝神盯着对面的靶子,却是未见飞镖落靶。那飞镖越过靶子的圆盘,消失在了夜色里。场面一阵安静。夏桉不自然地捏捏手。夏舒寒讥笑了一声,安慰她道:“没关系的,三姐姐,再来。”他又递给了夏桉一支,夏桉这回屏住了呼吸,提了几分精神,目光如炬地盯着靶心,再次将飞镖投掷了出去。又没了影。不得不说,确是不易的。“三姐姐莫灰心,这东西就是要不断练习,才能有准头。”夏桉自是不服气,又拿起一支投掷出去。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与夏舒寒一起练到了半夜。当然,大半都甩到了靶盘外头。结束的时候,他对夏舒寒道:“明日再弄一个靶子过来。”琥珀感觉一言难尽、欲言又止。夏舒寒沉吟了片刻,委婉道:“三姐姐,这飞镖虽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但,也是讲究一些天赋的。”夏桉看他:“那又怎样。”“要不咱换个别的玩?”夏桉:“就练这个。 ” 第729章 小心下次戳中他眼睛 隔天,大理寺的练武场。盛枷和程鸽走过去时,夏舒寒正在往一个松木制成的飞镖靶上画圆圈。程鸽道:“这飞镖靶子,昨日不是让人给你做了一个吗?”夏舒寒道:“我是有了,我三姐姐还没有。我三姐姐不知怎地,也对这个产生了兴趣,非要我给她也弄一套。”程鸽:“你三姐姐也练飞镖?”夏舒寒嘿嘿嘿乐了起来:“昨天晚上我在府里练飞镖的时候,三姐姐也非要试试。结果,”夏舒寒又笑,“她那飞镖投出去,靶子都打不到,飞镖从她手里飞出去就没影了。别看我三姐姐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对这玩意,还真是毫无天赋。一晚上给我飞丢了好多飞镖。”程鸽也笑:“那她还练什么?”夏舒寒道:“我也劝她玩个别的,别跟这个较劲,可她不服啊,看她的劲头,有点上头了,是非要打中靶心不可。”程鸽看了眼盛枷,微微提高了声音:“你三姐姐,不会是听说了昨日你师父在宫里的事了吧。”夏舒寒一边画圆圈一边道:“听了啊,昨日回府我就讲给她和小娘听了。我是告诉她们我是学师傅练飞镖,所以才回去晚了,不然她们总以为我又惹事了。”程鸽憋着笑:“哦,怪不得呢,那她能服吗?”盛枷看着松木上那一圈圈歪歪扭扭的圆圈,淡声道:“别画了,走的时候,找管事领一个。”夏舒寒一乐:“真的?谢谢师父。”-晚上回去,夏舒寒将一个崭新的靶子架起来,放在园子里。夏桉用了晚膳,就同他一起到了园子里。看着对面那崭新的,比夏舒寒还专业的靶子,她惊喜道:“还挺会办事的嘛。”“三姐姐你交代的事,我自然得给你做好啊。不过三姐姐,就怕你练一宿,这靶子还是新的。夏桉斜了他一眼。她拿起飞镖,凝神对着靶子,又开始嘁哩喀喳地练了起来。琥珀一开始还在旁边给她助兴,后来便总忍不住抿唇转身四处张望,感觉没脸看。一晚上下来,又不知道都飞走了多少支飞镖。结束的时候,夏舒寒实在有些咋舌。“三姐姐,我师父若是明日问起你练得如何,我该怎么回他啊?”夏桉斜眼看他:“他为何会问?”“因为这靶子是我师父送你的啊。他听说你在府里练这个练不好,专门让我在大理寺的库里头领了一个专业的靶子送你,说这个会事半功倍。”夏桉原本觉得还没什么,听了这个,立刻就觉得脸上挂不住。“练不练得好,跟靶子何干?”她瞪着夏舒寒:“还有,就你多嘴,你跟他说我的事情做什么?”夏舒寒挠挠头:“我也不是特意说的啊。”夏桉越发觉得自己有点笨。夏桉看了看那靶子,她一开始是好奇,所以就试了试,谁知道这东西会如此上头。越投不中越想投。她对夏舒寒道:“他若问,你就说我厉害着呢。小心下次戳中他眼睛。”然后甩了下袖子走了。夏舒寒咋舌:“咦,三姐姐你好残暴,我知道了。”-春暖花开之际,夏桉还是忍不住赴了一个邀帖。聿王世子萧凌过生辰,邀请京中诸多好友前往位于郊外的一处皇家温泉赴宴游玩。这是璟隆帝亲给的他恩典。璟隆帝儿子不多,对侄子和外甥算是比较疼爱。尤其是萧凌,他性子乐观单纯,平日里只好好玩儿自己的。不拉帮结派,也不捣乱。璟隆帝对他很是偏爱。对于夏桉来说,别人也就算了,萧凌做为聿王世子,在大乾朝身份极其尊贵。他却一开始便不嫌自己是侍郎家的小小庶女,与她相处一直都是推心置腹,热情纯粹。夏桉还是很喜欢跟他做朋友的。再说,这次欧阳从霜也会去,珠玑也被朱玄凤邀请着一起去。蔡护儿和杜文襄八成也会来。有了她们相伴,自己也不会寂寞。出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萧凌喜欢收藏,礼物上,她也不想送得马马虎虎。为此,她专门去了一趟禧寿堂找夏老夫人。夏姝早就来信,说是亲事宜已经办完,只是处理产业花费了些时间,不过,她和康康已经启程,不多久就会到京城了。夏老夫人这段时间心情很好,趁着春日,还经常约着平邑县主她们一起小聚。精神气甚至比去年还要好,大有越活越有奔头的感觉。见夏桉来了,她笑:“待康康跟着你小姑姑回来,小丫头就交给你来带。你教她习书作画,教她弹琴沏茶,要让她多跟你学着点。”“祖母,你就不怕我带她上街,吃吃喝喝,逛瓦子听曲?”“有何可怕?世面也是要见的。跟着你总也错不了。其实学什么,倒也不是那么重要。我是希望她能跟着你沾染一些好的心性,莫要再像她母亲那般,懂事是懂事,却也太懂事了些。结果忍辱负重地过了这么些年。女子这辈子,还是更应该疼爱自己。”夏桉笑:“祖母放心吧,康康日后有我们,绝计不会过上那般日子。”夏老夫人慈祥笑笑:“那就好。你这会儿子来我屋里,是有什么事吗?”夏桉有些不好意思:“祖母,我可否,向你讨要一件东西。”“什么叫讨要,喜欢什么便拿了去。从前给你赏赐你总是推脱,祖母这些东西,早晚还不都是你们的。”“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要过生辰,若是旁的朋友,其实也好送礼,但他这个人喜欢做收藏,我就想着,您这里老物件多,随便拿一件送他,或许他都会很喜欢。”夏老夫人道:“是个男子还是女子啊。”“是个男子,就是聿王世子。”夏老夫人和温嬷嬷挑眉对视了一眼。“行,你一会儿随温嬷嬷去库房里随便挑,我那里面老物件多得很,务必挑一个像样些的,毕竟人家可是世子啊。”夏桉勾唇:“孙女谢过祖母。”祖母的库房,果真非同一般,随便看过去,都是非同难得一见的物品。温嬷嬷开锁领着夏桉进门后,就开始将各个箱子盖打开。“桉姐儿,你今日找你祖母开口,就是对了。你祖母啊,巴不得能帮上你们。她老了,守着这一屋子的东西,也是无甚大用,若是能帮上你们,她心里也高兴。”她指了指一个黑色的箱子,“喏,这个里面全都是玉器,这里面的,都是瓷器,还有珠宝啊,兵器啊。都在这儿,你随便挑。” 第730章 因为你没有婚约啊 夏桉也不贪心,在放兵器的箱子里,看到了一柄花纹略有些粗糙,但形状却很好的匕首。一看就是老物。夏桉将那匕首拾了起来,端看了须臾,笑笑道:“嬷嬷,就这个吧。”温嬷嬷看了那匕首一眼:“就这?这看着,会不会寒酸了些?不如拿这个长剑呢?”温嬷嬷拾起一个看起来新很多的长剑。“嬷嬷,我们都不懂这些,不过在喜欢收藏人的眼里,都喜欢老物件。这个匕首,我猜萧世子一定会喜欢。”“能,能吗?”温嬷嬷还是觉得有些拿不出手。“放心吧,待我给它缠上红丝绸,放进一个雕花紫檀木盒里,它自然就贵重了。”夏桉调笑道。温嬷嬷笑:“嗨,我也是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既然你觉得好,那便好吧。”-皇家温泉在一座皇家山林的半山腰。到了生辰这日,长久封锁的寂静山林,被不断驶上来的马车打破了沉静。受邀的公子姑娘们坐着自家的马车,沿山路而上,落下一路谈笑声。到了半山处,一座宏伟的宫殿映入眼帘。红墙碧瓦,在这青翠的山林深处,显得格外得庄严肃穆。此处叫天池宫,取自天赐温泉之意。也是托了萧凌的福,不然夏桉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在这种皇家的地盘做客。进了天池宫,夏桉先是被侍者领着进了一处院子,来到了一处厢房。“夏姑娘,这是您今日的住处,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你先更衣,待会儿我送您去宴上。”夏桉点头。这一路确是有点奔波,身上的锦裙都坐得起皱了。喜鹊和琥珀帮着夏桉换了身新衣裳,带着提前为萧凌准备的生辰礼,随着侍者来到了一处阔气的楼宇。这里便是宫中一处宴客的地方。乐师们奏着轻松的乐曲,很多宾客已经陆陆续续聚集在了此处。夏桉走过去时,远远地便看到了欧阳从霜和蔡护儿一行人。她笑着走了过去。“你们早到了。”蔡护儿挽住了夏桉的手臂:“桉儿你来了,我也是刚到,欧阳姐姐比我还早。”“我也没多早,到了也就一刻多钟。”蔡护儿笑着道:“托萧世子的福,我们今日竟也住上宫殿了。”“可不是嘛,且来的也大多都是熟人,待着也自在些。”夏桉四处看了看,不小心撞上了一双有些发沉的眼。郑妍锦顶着一张端庄明媚的面容,一双眼睛却黑得违和。二人礼貌地微点了下头,然后同时收回了目光。林慧娘贴着郑妍锦:“她不是最近很少出来吗?怎地今日又出来了?”郑妍锦道:“排场不够吧,毕竟今日可是在皇家的园林里,她怎会舍得不来。”林慧娘嘟下嘴:“也是,真是碍眼。听说头段时间还帮着太子编撰医书,看把她能的。”郑妍锦眸光依然发暗。她转过了身,“行了,我们进去吧。”夏桉跟欧阳从霜和蔡护儿在外面续了会了话,将礼物入了账,也进了宴客厅。厅内,女子与男子是分席而坐,男宾一侧,萧凌和萧达坐在上首主持。女宾这边,是昭嘉郡主坐于上首。男宾与女宾中间隔了两面宽大的屏风,夏桉直接被引入了女宾区,是以并不清楚男宾区都来了些什么人。女宾设置了四排,一人一桌,她们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等着开席。不久之后,待宾客全部入席,丝竹声停了,男宾区传来了萧凌愉悦的宣讲声。“诸位,我是聿王世子萧凌,今日是我的生辰,每一年,我的生辰都是在王府里过,不过今年过完了年,父王和母妃开始张罗我的婚事。我心想着,这可能是我大婚之前的最后一个生辰了啊。这些年,承蒙认识了诸君,和各位姑娘,我萧凌的日子可谓多姿多彩。今次我便利用我生辰之机,像陛下伯父讨了个好处,带大家来这天泉宫,泡温泉,观山景,希望这两日诸位能玩得愉快。”下面齐声道:“多谢萧世子,恭贺世子生辰之喜。”“好,开席,大家先用膳,膳后诸位稍作休息,午后,带着诸位泡这天泉山的天然汤泉,到了晚上,我们会在后山宫外的空地燃篝火,吃野味,保证大家玩得尽兴。”身着浅粉色宫服的宫女成排款款走入殿内。为宾客布菜。在昭嘉郡主的带动下,女宾们拾起筷子开始用膳。宴席很丰盛,菜香味俱全,据说是陛下派宫里御厨过来做的。夏桉吃得很开心。男宾区觥筹交错,女宾区笑语盈盈。有人议论道:“原来世子也要议亲了,也不知是哪个姑娘会如此幸运,能成为未来的世子夫人。”“是啊,萧世子不仅地位高,相貌也好,脾气秉性也没的说。从前很多勋贵世家都想与聿王府接亲呢,不过聿王府此前一直大门紧闭,从不谈议亲之事。”“今年不同了,世子过了这个生辰,就要施以冠礼了,婚事一定是不好再拖了。”“诶,你们说,未来的的世子妃,不会就出自我们这些人吧?”“那感情好,没有婚约的可以表现一番啊。”欧阳从霜和蔡护儿同时看向夏桉,夏桉正在饶有兴味咬一块蹄筋,被两面看着,不觉松了嘴。“怎得都这般看我?”她们同时说:“因为你没有婚约啊。”夏桉:“……” 第731章 三两知己 夏桉与萧凌之间,还真的是比较单纯的友谊。他无心,她也无意。夏桉甚至在心中都没有将他看做男子。他八成也是将自己看做了哥们。他们决计不会产生什么男女情愫。不过萧凌的婚事,夏桉前世还是有所耳闻的,好像就是在这一年,他成婚了。她目光落在礼部侍郎家的嫡女何金枝身上。聿王低调,应该是故意选的同样为官低调的礼部何侍郎为亲家。聪明人都清楚,在位者最忌讳的,就是下面的臣子强强联合。聿王算是深谙这其中的道理。更遑论他们是同样有皇家血脉的王室。如若不然,以福王世子的名头,萧凌即便娶个别国的公主也是能娶的。然,今日的女宾们自然是不清楚这些,一番议论之后,其中一些出身显赫的姑娘,都似乎有了一丝希冀。魏明瑶坐在靠前排的位置,不住地朝着男宾那边张望,眼里闪着熠熠的光亮。用了膳,回住处小憩了一会儿,午后,侍者们便邀诸位贵女去汤泉馆泡温泉。温泉池很大,丫鬟们都在外头候着,进来的贵女们也就十几人。三三两两凑做一团,离得也都不近,还是可以各自叙话聊天。夏桉着一身深粉色的里裙,与蔡护儿、欧阳从霜照旧并排倚着池壁坐着。一旁,有宫女们为她们备下的花茶、点心等小食。好不惬意。温泉之水有一种天然的温热舒适之感,且温度恒久不变,夏桉觉得连心底里都被泡得软和了。她合上双眸,微微仰头,喉中发出一声幸福的叹息:“真好。”蔡护儿看着她享受的模样,道:“就那么好?其实和家中沐浴也差不太多吧?”夏桉道:“当然好。不仅是这温泉好,你们想啊,如今山河太平,我们能够在这阳光正好的春日里,心无旁骛的,又是赏花,又是游湖,又是泡温泉的。这已经是顶顶好的日子了。”欧阳从霜附和道:“的确如此,每每读陆大哥的来信,我都觉得,我们能生在大乾朝,真的是幸事。前朝自是不必多说,朝廷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饿殍遍野。就说现在那些边陲国家,内外也是纷争不断。百姓流离失所的大有人在。他们的集市都是冷冷清清,摊位破败不堪,售卖的仅有些粗粮与破旧衣衫。那般境地,连活着都是难事,遑论如我们这般,吃饱喝足了,还有温泉可泡。”蔡护儿这下明白了一些。“若是这样讲,那我们确是够幸运了。还有三两知心好友在身边,说说体己话,确实是幸福的。”欧阳从霜道:“对了,有一件事,我要同你们讲。”“什么事?”“我要去陇州了。”蔡护儿:“陇州?去找陆将军吗?”“嗯,我们已经订婚,我其实想这个问题想很久了。据陆大哥讲,陇州那边,有很多难民,其中不乏一些幼童。朝廷虽然可以解决他们的温饱,但是条件依然很艰苦,他们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我已经取得祖父的同意,我想去那边教那些孩子们读书写字。”蔡护儿惊讶:“你祖父真的同意你去?”“嗯,他说这是好事,他支持我。我能有这样的想法和决定,他还挺欣慰的。”“那欧阳大人和伯母呢?”“我母亲有些心疼,不过,她知我不是随意做决定之人,所以也支持我,陆大哥在那边,她倒也放心些。”夏桉转头看着欧阳从霜。欧阳自小饱读诗书,才学眼光并不输于男子。且受欧阳大学士熏陶,自有一番家国天下的格局。她能有这般决定其实并不奇怪。这一点,夏桉自愧不如。蔡护儿道:“也好,去了那边,她便能和陆将军待在一处,也免于两地相思之苦。”欧阳从霜笑笑,然后蹭了下蔡护儿的肩膀:“还说我呢,你与杜公子如何了?”“我们,我们你还不清楚?假的嘛。我现在只担心杜伯母的身体。今日本来我们是不想来的,可她老人家非让我们来。”“不管你们俩有什么约定,杜夫人肯定是希望你们多多待在一处,联络感情。对了,杜夫人的身体如何了?”“不太好,越来越不好,现在走出屋门都有些困难了。”蔡护儿叹息。夏桉有些幽沉地眨了眨眸子。其实,杜夫人的命已经延长了。在前世,她根本没有等到这春暖花开之际。她医术为她拖了时日,另外,蔡护儿和杜文襄的亲事,恐怕占了大半的功劳。欧阳从霜道:“你和杜公子亲事虽说是假,但人情总是真的。”蔡护儿道:“哎呀,不管怎麽样,我都要谢谢杜大哥,若非是他,我现在都不知何种境地了。且我也得慢慢物色个郎君了,日后总不好耽误了他。”欧阳从霜抿抿唇,然后看了看夏桉,默了须臾,道:“桉儿,中午在宴客厅上,我的想法是真心的,你今年也一十有八,正是最好议亲的年纪。趁现在府上没有可以拿捏你的主母,你不妨赶紧凭自己心意,将亲事定下。若是哪日府里有了新主母,难免又会被动。”欧阳从霜的意思,夏桉懂。小娘罪臣之女的身份,想要扶正做主母是不可能的。父亲也还算年轻,主母之位不可能一直空着。寻常人家都会做这个筹谋。夏桉给她们一人分了一块儿点心,勾了勾唇。“你们都不必替我担心,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我自有法子。”都知道夏桉主意正,她们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三人挨着,纷纷合上眸子,享受着温泉的浸润和滋养。夏桉问:“欧阳,你可是定了何时出发?”欧阳从霜:“下月初。”夏桉:“走的时候,我去送你。”蔡护儿:“我也去。”“好。”-舒舒服服了泡了一下午的温泉。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夏桉小脸被泡得有些红扑扑的。喜鹊怕她出来着了凉,为她将披风上的帽子盖在了头上。“姑娘,听说下午天池宫又迎来了一批宾客。这宫里面越来越热闹了。”夏桉道:“回去看看,珠玑应该也来了?” 第732章 听说你保媒厉害 夏桉看了她一眼,然后拉着她:“我们进来说话。”进了屋子,夏桉脱下披风,与珠玑坐下喝茶。“朱世子这种宴会都愿意邀请你过来,可见他心里很看重你。”“这种场合,我本不应该来的。朱世子却说我不来,他也不来,还说他本就不愿意为萧世子庆贺生辰。跟我说了一堆萧世子的坏话。我感觉那样真的很不好,所以索性便来了。”“你们之间?”夏桉试探着问道。珠玑赶忙摆手:“你莫要多想,我和朱世子就是知己。我这般人,哪敢高攀他这等身份尊贵之人。我嘛,在莳花楼这么些年,早就看透了,我这辈子是不想嫁什么男人的。世子喜好热闹,也不愿被婚事所困,对我也是以礼相待。只是在爱美一事上,我们比较投缘,所以走得近了些。”当初将珠玑带出莳花楼,让她认识了朱玄凤,夏桉最初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然她也没想到朱玄凤会这般喜欢与珠玑待在一处。可能冥冥之中,人与人的缘分,早有定数。夏桉道:“处在这世上,出身门楣总是绕不过的坎。门当户对几乎是各家婚配第一考虑之事。所以,我是担心你。但是,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不管是出身还是境遇,大多也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我们能决定的,只有自己能努力改变的部分。且事无绝对,谁知道呢,或许有一天,你就是这世上最适合他的人。”珠玑咧嘴笑起来:“我啊,只要能跟着你,做一个自给自足的人,拥有不受胁迫的人生,就已经很知足了。再过几年,我可以收养两三幼童,养在膝下,待老了之后,未必不能过上承欢膝下的好日子。”听到这话,夏桉猛然间觉得心疼。这也是她规划中的人生,此时听着珠玑说出来,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心口酸酸的。她道:“我会陪着你的。”珠玑自然读不懂她话中的含义,她笑:“所以啊,无论何时,我有你就够了。”-到了傍晚,众宾客被请到了宫外的一处空旷山林中。这里提前做了布置,灯火通明。一簇热烈的篝火已经在天黑前燃上了。周围摆着桌椅,前方还有一个高高的戏台。据说今日聿王府专门请了京中最好的戏班子为萧凌的生辰助兴。有舞姬围着篝火欢愉的跳舞,鼓乐声在山林上空回荡,为空寂的山林带来了难得的烟火气。欧阳从霜说有些头晕,夜里就不出来了。夏桉带着喜鹊和琥珀来到了这处山林。蔡护儿和杜文襄正在一处树丛中,一起看新长出的蘑菇。朱玄凤与珠玑在一起弹琴。萧凌坐在上首,正对着下人吩咐些什么。夏桉想过去与他当面打声招呼,突然肩膀被人从身后挤了一下,魏明瑶伴着几个贵女抢先朝着萧凌走了过去。魏明瑶挤了她,还挑衅地回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是不善。夏桉停了停脚步,在场内看了一眼,没有过去凑热闹,而是找了个清静的角落坐下。气氛很好,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可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空落,也有些无聊。看了会儿舞姬跳舞,不久之后,身后突然响起萧凌的喊声:“夏桉。”夏桉转头,正要起身施礼,萧凌伸手制止,然后走过来顺势在身边的位置上坐下。“怎样,你觉得我这生辰宴办得有趣吗?”夏桉笑:“有趣,饭好吃,温泉也舒服。在皇家的地盘,着实感受了一把皇族的待遇,着实是幸运。感谢世子邀请。”“那你这看着,怎么兴致不高啊?”萧凌指了指她略显无神的眉眼。夏桉:“有吗?”她“呵呵”乐了一下,“我其实挺开心的。”萧凌面色有些无奈:“其实,今日我这个寿星,倒是心里也并不轻松。”“为何?”萧凌左右看了看,眉目抬了抬,“诶夏桉,据说,你有些保媒的本事,你能不能帮我也看看,我与什么样的女子相配?”夏桉拉直了唇角,有些尴尬:“保媒的本事?世子是听谁说的。”“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总之都说你眼光毒。母妃和父王让我自己选,但是我这个人吧,偏是对感情一事不大灵光。”夏桉道:“可我刚刚,见那右相的嫡女,礼部尚书的次女,还有勇毅侯的嫡女,还有好几个,对你都还挺热情的。”“所以我眼盲啊,挑不准。”夏桉看出来了,他是真的迷茫。夏桉吸了口气,这时,视线里,魏明瑶正大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夏桉很快速地道:“世子,刚刚我来的时候,礼部侍郎家的嫡女何金枝似乎是帕子丢了,正一个人在那边草丛里找呢,”她转而给了他一个暗示的眼光,“不如世子帮着去看看吧。”萧凌怔了怔,然后了然般点头:“你的意思?”这时,魏明瑶朝着萧凌明媚地喊道:“世子,臣女这厢有礼了,我已经帮世子在座位上叠了层虎皮,一会儿世子坐着就不凉了。世子过来看看吧。”萧凌与夏桉对视,倏地起身:“不必,我有要事。”说着大步朝着后面的草丛走去。魏明瑶没明白怎么回事,赶忙追过去:“世子,你有什么要事,我帮你啊。”沿路枝头灯火轻摇,萧凌看着不远处一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子,正仔仔细细地挨个草丛扒拉着。他迎着灯火走过去,开口问道:“何姑娘可是丢了什么东西?”何金枝立刻站直身体,福身颔首朝着萧凌郑重施礼。“臣女见过世子殿下。”样貌清秀可人。声音如春风化雨,温和好听。萧凌走到近前,声音也尽量温润:“丢了什么,要不要我帮你找?”魏明瑶赶过来,见了这幅画面,心里一阵发堵。“世子,她不过是弄丢了丝帕,自己贴身之物都看不好,你可真够没用的。”何金枝眼里溢出一丝慌张。“我一定会找到的。绝不会落入他人之手。”萧凌下令:“来人。帮着何姑娘一起找到她丢失的丝帕。” 第733章 命硬 夏桉上辈子跟何金枝接触不多,不过有件事情她倒是记得,她家中一个失了小娘的庶女,是她带大的。从三岁上下,养到了七八岁。后来在她出嫁时,那庶女直接被过到了她母亲的名下,也成了嫡女。光是如此,便可看出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样貌清秀,性格温柔,她记得婚后萧凌与她过得挺幸福的。夏桉瞥了眼此时正气呼呼朝着自己走来的魏明瑶。总比这魏大姑娘坐上世子夫人好上千倍百倍。魏明瑶大步走到了夏桉的面前,不悦地质问道:“你刚刚究竟跟萧世子说了什么?”夏桉犹疑了片刻:“世子,问我的是些私人问题,魏姑娘不好打听吧?”魏明瑶眼睛一瞪:“你?你装什么装?世子会有什么私人问题要问你的?”夏桉无辜:“是真的很私人。我若说了,世子定会降罪于我,魏姑娘此打听的,怕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魏明瑶又是被狠狠一噎。“夏桉,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吗?我表姐和姑母的账,我还没有跟你算呢。你最好给我老实些。”夏桉轻勾下唇角:“魏姑娘要与我算哪笔帐?”“她们全部都是你害的。你少跟我在这儿装无辜。”夏桉缓缓起身站了起来,眸色泛了黑:“我害的?是我让二姐姐嫁给了赵幽,还是我让你姑母对亲生女儿见死不救?”“你?”“魏姑娘,此前我喊你一声魏家姐姐,是念在幼时便相识,给你几分面子。但你最好改一改你这鲁莽又不知所谓的性子。是非黑白,又岂是你短短一句话就能定性的。”“那你同样也不能,你凭什么阻止我接近萧世子?你得不到,就想害我也得不到吗?”“不要觉得人人都与你一般想法,萧世子就在那里,我捆住你手脚了?”“你?你不要以为没了我表姐,你就能变尊贵了,别忘了,你外祖父可是个老罪臣,即便没了我姑母,你小娘这一辈也休想做正牌夫人。你这一辈子也就只能是个庶女。一辈子也别梦想做个世子夫人!”听到外祖父的名号,夏桉眼里染了霜。她眸子眨了眨,魏明瑶的夫君是谁来着?对了,她脑海中回忆出魏明瑶大婚时的场景。她别说是嫁世子,她连侯府都没有嫁出去,她招赘了一个庶子。夏桉四下看看,可惜今日那男子没有被邀请来这天池宫。魏明瑶看着她:“你看什么看,你没话个说了吧?”夏桉道:“魏姑娘,话莫说得太满。你说有没有可能,日后你嫁的是个庶子,而我嫁的是个世子?”魏明瑶冷冷讥笑:“你痴人做梦呢吧?有哪个世子瞎了眼,能娶你一个草包庶女?”夏桉又缓缓坐了下来,唇角浮起讥诮的弧度:“那没准,我就碰到一个眼瞎的世子呢?”身后,喜鹊突然出声:“盛大人,盛大人你是何时来的?”夏桉喉咙突然感觉有些被黏住。魏明瑶见盛枷不知何时从后面一棵树后面闪出来,心里不觉咯噔了一下。自己这样子实在是有些无状。她突然换了副口吻,假惺惺道:“那夏三妹妹,我们改日再聊。”说着,她僵硬转过身,朝着另一边走去。-来人在身旁的位置落了座,夏桉眉眼微微扬起,然后好脾气地给盛枷倒了杯茶。“盛大人喝茶。以为大人今日事忙,不来参加世子的生辰宴了。”盛枷伸手,冷白凌厉的手拾起茶杯,给面子地抿了一口。“我想来便来,与他也无甚关系。”夏桉温和笑笑,场面安静了几瞬。有一丝丝尴尬。夏桉率先开口:“大人,最近公务顺利吧?”其实近期,夏桉也听说过大理寺查办的一些案子。什么买卖官职案,所有违规买官卖官的官员全部一撸到底,统统撤职。什么因为一起贪污案,多部官员串通欺瞒璟隆帝,制造了一场欺君伪证案,盛枷连根拔起一众失德官员,所有人全部抄家流放。最炸裂的,是他还因为一起官员背景造假案,关于如何定罪,与璟隆帝在朝堂上发生了一场争论。璟隆帝觉得那人应该判处死刑,盛枷却坚持应该依照律例,判处流放。国家律例是布大信于天下,而不能依照一时喜怒。据说当时大殿之上,气氛紧张到所有人大气不敢出。最后,璟隆帝竟是认可了盛枷,依律,将那人判处流放。也就是那日,璟隆帝留他在宫里用膳,当时很多人都以为盛枷生死难料。没想到还因为与一个女将军的飞镖比试,差一点抱得美人归。这一桩桩,一件件案子,没有哪一件不是如履薄冰,树敌无数的。夏桉看着面前盛枷一如既往清冷板正的一张脸,心想他做大理寺少卿这么久,还能如此囫囵地坐在这里喝茶,属实是。命硬。面对夏桉的问题,盛枷也只云淡风轻地回了句:“顺利。”好一个顺利啊。-不久之后,萧凌带着找到丝帕的何金枝来到了篝火旁,为她找了个位置坐下。盛枷不经意看过去一眼。萧凌就在这时,朝着夏桉不动声色比了个拳头。夏桉勾唇浅笑。盛枷转眸看她:“你又做媒了?”夏桉不自然扯扯嘴角。“怎麽样,大人觉得这次我的眼光如何?”盛枷:“你眼光一向不怎么样。”-宾客基本已经入座。膳食也陆续摆好。萧凌走到了上首:“我们晚上就自由些,此山是皇家封闭的山林。处处都有护卫守护。大家可以放心去打些野味,在篝火旁烤着吃,也可观戏,还可以三两一组,做做游戏之类的,总之,希望今天晚上玩的尽兴。”夏桉笑了笑,转头看看蔡护儿,再看看珠玑。大家还都挺忙的,她四下看了看,见那戏班子已经上了台。这是一个充满神话色彩的戏,讲的是一位仙子和仙君联手拯救苍生的故事。台上腾得窜起一股白雾,充满意境。还是值得一看的。她索性留在座位上看戏。盛枷不知何时被萧凌喊了过去,几个男子在上首似乎在闲聊。而这个空闲,她另一边的座位,又坐上了一位姑娘。只见郑妍锦面色不太好看地坐了过来,处于礼节,夏桉浅浅对她颔首示意。 第734章 捕猎游戏 丫鬟为郑妍锦仔细擦了擦桌子,倒了茶。郑妍锦率先开口道:“夏姑娘,你我遇见这么多次,还没有正式认识一下,我是安国公嫡女郑妍锦。幸会!”这确实是二人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相互认识,夏桉微笑对她道:“工部夏尚书府三姑娘,夏桉,郑大姑娘,幸会。”夏桉隐隐觉出了一股火药气息。“夏姑娘刚刚是怎么惹到魏大姑娘了,她远远地朝着你虎视眈眈的,看着怪吓人的。”夏桉依然保持着微笑:“我没有惹她,她突然过来向我打听萧世子的私事,我没有告诉她,她就生气了。郑大姑娘,即便我知道了谁的私事,也是不好随意讲吧?”郑妍锦挑了下眉,然后恍然笑笑:“原来如此。那她实属不太应该。”台上的仙子和仙君在一片七彩祥云上手拉着手遨游天界。郑妍锦叹息着道:“戏文里的爱情,总是太过美好。现实中,又有几人能与自己真心爱慕之人两情相悦,走到一起呢?你说呢,夏姑娘。”戏台上,两位主角正深情款款地对视着。“郑姑娘何必唏嘘,戏终归是戏,是故意编排成人们向往的样子。而现实生活,大多数人的日子都是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其实,我们能生在京城,父亲受朝廷俸禄供养,已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日子了。”郑妍锦笑:“夏姑娘倒是个懂得知足的人。”夏桉看向她:“如郑大姑娘这般,投生在国公府那等勋贵之家,又是嫡出,更可谓是人上人。比起我这普通门楣的庶女,郑大姑娘应该比我还知足才是。”郑妍锦脸上浮起一丝高傲。“对于出身,我自是知足的,可是夏姑娘,人不都是贪心的吗?我其实一直有一桩烦心事。我心悦一郎君,郎君却始终不解我心意。你说我该如何做才好?”终于聊到正题上了,夏桉淡淡朝着盛枷看过去一眼。须臾,收回目光,笑了一下。“今日倒是有意思,魏姑娘找我打听别人的私事,郑姑娘又毫无介怀,与我说了你的心事。”郑妍锦道:“大概夏姑娘看着让人容易相信吧。”“郑姑娘喜欢一人,那人可是知晓?”郑妍锦也看向盛枷的背影。“他应是知晓的。”“知晓了,却无回应吗?”郑妍锦脸色耷拉了一瞬。“或许,他太忙了,又或者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他向来关心我,待我好。我相信他心里是有我的。”夏桉眨了下眼睛,微微低眸。“幼时一起长大,倒是珍贵的机缘。若他如今不解你意,只能说明你们之间或许还欠些火候。”“火候?”“比如,姑娘可以更直白些表达自己的心意,逼着他做出确切的回应,亦或是对他更加好一些,看看能不能彻底感动他。我没有追求过人,但我想不外乎就是做这些吧?”郑妍锦很认真地思忖了片刻。没想到夏桉给的建议竟还挺坦诚。她谦和勾勾唇。“谢夏姑娘了。不知夏姑娘,可有中意的郎君?”“我啊,”夏桉浅浅勾了下唇,“我这个人,不善于诉说心事,郑姑娘便不必知道了。且刚刚那些也只是些陋见,郑姑娘随便听听就好。”郑妍锦眸底含着戏谑:“那也谢谢夏姑娘了。”-另一边,萧凌对着盛枷和朱玄凤等几位公子道:“我想验证一下一个姑娘对我是否有意,你们得配合我。”“如何配合?”“这人什么时候最能展露出心意,自然是在对方遇到危险的时候对不对?”盛枷觉得无聊,转身要离开,“想知道什么,亲口去问,多此一举。”萧凌一把拉住他,“等等,你懂什么?我直接问她,就我这等身份,人家怎么可能表达真实心意。我得确定人家对我有意,我才能大胆去问她不是吗?你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好好配合我,我的终身大事就看这个游戏了。”盛枷无奈看他一眼,复又转过了身。朱玄凤倒是无所谓:“看在今日是你生辰的面子上,且帮你一把吧。说吧,怎么做?”-台上的戏演完了,萧凌站在上首对着场内的众人道:“诸位,这篝火如今还闲着,我备下了一个彩头,咱们玩一个小小的捕猎游戏,打回来的野味,便就着这篝火烤了吃,谁打回来的猎物最大,”萧凌将一杆红缨枪放在了案上,“这把红缨枪,就归谁。”下面的男宾们纷纷应道:“嗬,世子这枪应该有点来头吧。”“不瞒诸位,这是朱世子送我的生辰礼,这可是个藏品。”朱玄凤刀了他一眼。知道这货拿他的生辰礼做彩头,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帮他。“好了,诸位可以结伴而行,也可以单独行动,我们一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合。”在座的公子们顿时像是有了斗志,再说光有篝火,没有野味,到底是缺了点什么。众人纷纷兴致勃勃起身,顺着小路钻进了林子里。蔡护儿好像跟着杜文襄一起进了林子。珠玑过来与夏桉打了招呼,说朱玄凤非要带着她一起去猎野物,问夏桉要不要一起。夏桉不想在他俩之间做“灯笼”。“我就不去了,你随他去吧,玩的愉快些,但要注意安全。”珠玑无奈,只得自己跟了去。夏桉抿抿唇,见着大家陆陆续续都进了林子。郑研锦似乎将她的话听了进去,此时追着盛枷身后也进了林子。喜鹊道:“姑娘,我们做些什么好呢?”夏桉看着林子里闪闪烁烁的火光。“待着也是待着,咱们也进去瞧瞧。” 第735章 黑熊撞树 林子里火光浮动。 夏桉和喜鹊手持火把,在林子里缓慢穿梭,沿路遇上了不少的草药。 但是多数草药都还没有长成,不是采摘的季节。 夏桉一路教给喜鹊认识,喜鹊顿觉十分涨知识,雀跃地跟在夏桉身后背诵各个草药的外观特征和药性常识。 刚进林子的时候,还有不少人与她们前后同行。 不过到了林子深处,大家逐渐四散开来,周围很快就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林子里有动物四下窜来窜去。 其中不乏一些野鸡野兔之类的。 走到了一棵大枣树旁,喜鹊在振振有词念叨完黄芪的功效后,道:“姑娘,你记不记得书中讲,‘林中有兔,撞树而死’的故事?” “怎么。” 喜鹊扶了扶粗壮的树干:“你说,会不会有兔子在夜里想不开,或者瞎了眼,突然撞向这棵树,然后我们就……” 夏桉:“……”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坐在大树旁边的石头上,视线双双望向上面的树丛,果真就这么等了起来。 喜鹊不消半刻功夫,已经想到了好几种野兔的吃法了。 说得自己都开始咽口水。 夏桉自是知道她们这无异于等着天上掉馅饼。 不过全当是哄小丫头乐呵了,左右也是无事。 二人互相倚在对方的肩上,等啊等,等啊等,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树丛里竟真的有了动静。 她们登时抬起脖颈仔细观察前方的状况,不远处,有几个护卫抬步朝这边走来。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猛然间朝着这边飞撞过来,轰然撞到了枣树上。 夏桉和喜鹊顿时哑然。 几个护卫见情况不妙,赶忙过去护着她们,将她们保护到安全区域 远远地,他们一起紧张地盯着那团黑东西,只见它撞树之后,动了动,然后很快便伸展四肢,站立了起来。 竟是只硕大的黑熊。 喜鹊吓得声音抖得厉害:“等,等兔子,怎么就等来这么大个儿的家伙?” 护卫立刻紧张地对视一眼,齐声道:“不好。”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也从黑熊来的方向窜出来,手持扇子朝着黑熊猛劈过去。 是盛枷。 夏桉眸光一暗,身上哆嗦了一下。 萧凌说了,这座山开放山林区域并无大型动物,这山中的大型动物,是被圣上做为皇家御兽在另一侧御兽区圈养的。 也就是说,这只黑熊应该是御兽,不小心从那边逃出来的。 而盛枷的出手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以他的身手,光是个乌寒,就随时都可取了这黑熊的性命。 但他的出招,显然留有余地,并无弄死它的打算。 看起来,黑熊刚刚应是与他缠斗过,刚刚是被给打地撞了树。 那他现在,是要徒手逮黑熊? 夏桉瞳孔紧缩。 他疯了! 果然,这黑熊不是个好惹的,盛枷扇子劈下来的那一刻,它伸手一挡,便将盛枷手里的扇子给挡到了一旁。 盛枷再出手,它又猛地朝着盛枷的身上撞过去。 想要将他给压倒。 盛枷迅速躲了过去。 - 萧凌此时在不远处逮到了一只兔子。 他指着自己的胳膊,对着朱玄凤道:“来,对着这里给我划一刀。” 朱玄凤嫌弃道:“你作戏能不能真实一点,你逮的是兔子,它会拿刀伤你?” “那怎么办?” 朱玄凤将他周身打量了一圈。 然后回过头,在珠玑的发髻上挑了一柄簪子取下。 珠玑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二人。 萧凌道:“你要作甚?” 说话间,那柄簪子唰地从他的额头上划了一下。 将他额头划破了一个血口子。 朱玄凤不怀好意地笑笑:“伤口自然得在显眼处啊,你看,又好看,又显眼,哪个姑娘若是在意你,保证心疼地掉眼泪。” 萧凌伸手往额头摸了一下。 “呲。破相了啊,算你狠!” 恰在这时,他们听到一声碰撞的阵响,像是有什么巨物相撞的声音。 几人感到一阵莫名,连忙抬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边的动静很大,很快,山林里围猎的人都闻声赶了过来。 当看到盛枷正在与一只黑熊缠斗时,均是愕然不已。 大多都吓得不断往后退。 萧凌赶到时,见盛枷猛烈朝着黑熊后背挥拳头,他急得大呼一声。 “盛枷,你不要命了,你弄不了它的,快逃。一会儿让护卫处理它。” 盛枷此时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脱险。 但盛枷置若罔闻,还是继续与那黑熊缠斗。 而护卫们眼下没有引捕黑熊的准备,并不敢轻易上前。 这种时候,像他们这种身手的凑过去,无异于送命。 - 郑妍锦赶过来时,见了眼前的一幕,吓得瞬间腿就软了,朝着盛枷哭喊着道:“表哥,表哥,表哥你小心啊,你千万不能出事啊。” 但是她还是吓得,由蓉蓉扶着,一步一步往回缩,惊恐地躲在了蓉蓉的身后。 不仅是她,凑过来的人见了如此暴烈的场面,均是吓得不断往后退。 那可是只黑熊啊。 众人不断劝盛枷赶紧逃,不要惹那黑家伙。 朱玄凤无奈道:“你们劝不动他的,以他的臭脾气,必得将这家伙活捉了不可。” 杜文襄也道:“他若是能听劝,他就不是盛枷了。” 另有一公子道:“偏这黑熊又伤不得的,盛大人这回可是遇上硬茬了,真是太勇了。” - 难道不是不太傻了吗? 夏桉只觉得太阳穴一拱一拱地跳。 情急之下,她目光落在了萧凌手里的野兔上。 她直接走了过去,道:“世子,这个借我吧。” 萧凌:“你要做什么?” 夏桉道:“你将野兔借我,我或许有办法。” 萧凌劝她道:“你赶紧退到后面去,这里太危险了,你一个姑娘家家,这种事情就莫要管了,安全要紧。” 那边,盛枷依然在拼命想要控制住黑熊,传来阵阵震颤的打斗声。 夏桉神情淡定:“放心,我有分寸。” () 第736章 你个傻瓜! 夏桉从萧凌手中拿过野兔。朝一旁走了一段距离,将野兔放到地上,然后打开自己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抽出一个纸包,将纸包里的粉末全部洒在了野兔的身上。就在所有人都不住地往后退的时候,夏桉拎着野兔,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朝着盛枷和黑熊的方向缓慢逼近。萧凌低喝:“夏桉,你站住,不要过去。”朱玄凤收了手里的扇子,眼眸越发漆黑:“夏桉,你快回来!”喜鹊双手紧捏着拳头,紧张地呼吸都快停了:“姑娘,姑娘。”郑妍锦一边抹着泪,一边后退。却眼见着夏桉朝着盛枷缓缓走了过去。她脚步顿住,一双红肿的眼怔怔地看着夏桉的背影。盛枷虽然武功高,但是毕竟力量不及黑熊,在一个跟头功夫,黑熊的两只前掌压住他的胸口,将他扑倒在了身下。那黑熊占据优势,开始张口想要咬住盛枷的脖子,盛枷灵活躲着它的啃咬。几番用力,身体确是动弹不得。此时夏桉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也不知夏桉要做什么。看在众人的眼里,她简直就是在送命。郑妍锦呆愣地看着这一幕,眼泪都停了。就在黑熊再次朝着盛枷咬下去时,夏桉猛得将那只野兔狠狠丢到了那黑熊的身上,然后立刻躲到了一棵树后面。黑熊身子顿了一下,呲牙转过头,下意识探头闻了闻滚落在一旁的野兔。夏桉在心里数着。“一、二、三。”霎时,黑熊双眼一抖,轰然倒在了一旁的草地上。夏桉趴在树后,确认黑熊彻底不动了之后,方狠狠舒了口气,她朝着盛枷喘息着喊了一声:“你个傻瓜!”-众护卫将昏迷的黑熊运回去御兽园。除了被熊掌划伤了几处,盛枷倒是也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郑妍锦被惊吓得有些严重,突然起了高热,身体无法动弹。见黑熊被绑走,她连上前关心盛枷的力气也没有,颤颤巍巍被蓉蓉搀扶着往回走。夏桉当时没觉得什么,当看着四个人才将那只黑熊给抬动,她隐隐觉得有点后怕。返回的路上,盛枷与她走在一起。盛枷语气略显严肃:“刚刚你不该冒险,我能搞定它。下次遇到这种事,记着不要靠前。”夏桉耷拉着小脸,没有说话。“情况危急,万一出了差池,你也会很危险。”夏桉低眉往前走,还是没有吱声。“你听没听到我说话?往后遇到这种情况,离远一些,我自有分寸。”夏桉停下脚步,一张脸气得有些涨红:“对,我刚刚就应该在一边看着你被那黑熊给撕了,然后活活咬死!”盛枷微微垂眸与她对视:“我说了,我有分寸。”“你有分寸?你有什么分寸?那是一只黑熊,你以为是你家后院养的野狗吗?我看你就是觉得自己命硬,老天轻易不愿收你,所以你做事都不计后果。”盛枷眸光顿了顿。夏桉越想越觉得气,不禁接着道:“你以为你是谁?竟然还跟黑熊对着干,你干的过它吗?”“你就是嫌自己命长对吗?”“刚刚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你可能就被咬死了你知道吗?”盛枷微勾了下唇:“不至于。”夏桉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你还笑?怎么不至于?他一个猛兽难道会对你口下留情吗?早知你这般无所谓,我就不应该管你这闲事。不如你现在就去御兽园,你去与它继续斗,没人再管你。”说着说着,她眼里浸了泪花。她扭头撇开脸,继续朝前走。盛枷站在原地:“所以,你很担心我对吗?”山林寂静,上空回荡着夜鸟空寂的啼鸣,夏桉停住了脚步。盛枷转过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隐秘的情绪,声音有些低:“你很不希望我死,对吗?”夏桉咬了咬后槽牙,顿了顿,气呼呼转过身道:“你如此不惜命,对的起生你养你的父亲母亲吗,对得起你的亲戚朋友吗?还有,对的起与你日夜奋的大理寺同僚们吗?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盛枷道:“别人我不管,我是在问你。”夏桉紧了紧唇角,口中轻喝:“我,我就是想提醒你,人命只有一条。你若死了,我想……”越想夏桉心头火气越旺,她抬步欲朝着盛枷逼近一步。谁知脚下突然被一丛草根绊住,她身子一晃,趔趄着朝着盛枷的胸膛撞了过去。一瞬间,脸撞上了盛枷的胸口,双臂下意识紧紧环住了盛枷的腰。盛枷身子被撞得朝后微仰了一下,他伸手顺势护住了她的肩头。鼻息间溢满冷冽木香,夏桉感觉心跳竟被偷去了一拍。周围声音都没了,不知为何,夏桉感觉一颗暴躁的心在这一瞬渐渐踏实了下来。停了两秒,盛枷偏头在她耳旁问道:“你说的,你想什么?”“我想,”夏桉微微站直了身子,偏过头将环着他的手臂松开,不自然地眨眨眸子,语气平静了些,“日后我想阴人,找谁去?”月光在盛枷眼里流淌,他低眉看她,半笑不笑:“行吧,那我就试着活得久些,免得你寂寞。”什么寂寞?夏桉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快速大步朝着篝火的方向行了过去。-因着这个插曲,捕猎提前结束了。众人将打来的猎物带回篝火旁,就着篝火烤野味吃。夏桉则是直接回到了住处。进到屋子里,她清洗一番,换了身衣裳,略显沉默地在桌边坐着。脸色略有些发白。喜鹊后怕不已。“刚刚姑娘吓坏我了,还好那迷药起了效,但凡有一点差池,可怎么得了啊。”“盛大人咋就那么胆大呢,竟然想徒手抓黑熊?那黑熊可是非同一般的凶猛,他可真是敢拼啊。”琥珀道:“我刚刚还听说就差一点,盛大人就被那黑熊咬住喉咙了是吗?”喜鹊道:“可不嘛,说起来,姑娘今日可是救了盛大人一命呢。”见夏桉久久愣神,喜鹊担忧道:“姑娘,你没事吧。你别怕了,都过去了。那黑熊已经被抬走,不会再出现了。”透过敞开的窗口,夏桉看上天上的一轮白月,心里蕴出了一股郁气。是啊,她为何怕成这样?差一点死掉的又不是她。 第737章 无法免俗 确定黑熊被安然送回御兽园,御兽园里再无逃出的御兽后,萧凌方彻底松了口气。 此时他也隐隐有些汗颜。 讲真,幸亏那只黑熊是盛枷发现的,若是被旁的人先碰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他这生辰宴少不得出一场祸事。 真真是万幸。 回来后,他坐于上首,强装镇定地喝着酒。 这时,何金枝走到了他的面前。 萧凌抬眸,想起刚刚何金枝也在现场,他关心道:“何姑娘,你也受惊了吧?” “有护卫护着,我还好。” 萧凌心有余悸:“那就好。” 何金枝从袖中抽出手,向他递上了一个小瓷瓶。 “母亲在我离家时让我带上的,虽不是什么上等伤药,但对普通的伤口还是很好用的。” 萧凌脸色微微怔住。 何金枝以为他自己不清楚自己受伤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提示他。 “世子这里划伤了。” 萧凌眸子一抖,赶忙站了起来,从何金枝手里接下伤药。 朝着何金枝感谢一笑:“多谢何姑娘。” 连他自己都忘了这一茬,这杜姑娘,竟是发现了。 还这般特意给他送来了伤药。 他略有些高兴地笑了一下。 朱玄凤的这一下,他算是没有白挨。 不远处,朱玄凤斜睨着他,轻摇着扇子,对着珠玑道:“看,又一只孔雀要开屏了。” - 次日清晨,来天池宫为萧凌庆贺生辰的宾客开始陆续返程。 昨日夏桉的举动,令许多人对她刮目相看。 当真令人侧目。 毕竟当时的情形,就连几位世家公子们都没人敢凑上前。 这小女子,胆魄非常。 天泉宫门口,夏桉临出门时,萧凌手持昨日的彩头红缨枪,递给夏桉。 “这彩头,理应归你才是。” 朱玄凤叮嘱她:“切莫收藏好,这这东西比你想象的要值钱。” 夏桉想回绝,萧凌却不容分说,直接命人将那红缨枪抬上了夏桉的马车上。 夏桉实在觉得有些担不起。 “我又没有围猎到猎物,且这等藏品适合珍藏,世子当自己留着才是。” “你怎么没有围猎到?那么大一只黑熊都被你搞定了,这彩头你得的实至名归。” 很多人还特意上来与夏桉攀谈,夸她胆量过人。 夏桉惭愧:“我也不过恰巧懂了些医理,大家切莫如此抬举我。” “诶,我一个男子都不敢上前,夏姑娘何必过谦。” “就是,反正我是怕得看都不敢看,当时见夏姑娘过去,我实在狠狠替你捏了把汗。” “盛枷人呢,这种时候他最应该出来感谢你才是。夏姑娘可是不小心救了他一命啊。” 萧凌道:“哦,他有公务在身,昨夜就已经下山了。放心,这等恩情,就算他不还,我也会逼着他还。” 夏桉讪然笑了笑。 郑妍锦几乎一夜没有怎么睡,眼底一片青黑,如今看到宫门口的这一幕,她心里更是厌烦非常。 她想起夏桉昨日对她的建议,什么让她对盛枷表达得更直白一些,什么做一些能真正打动他的事情。 郑妍锦眸底漆黑。 这不就是她在做的吗? 为了在表哥面前表现,竟是拿着命去拼。 这个女人,她竟是也这般喜欢表哥。 居然还在她面前装诚恳。 她心底越发地不安,上了马车后,对车夫道:“快一点,我要快些回府。” - 被在宫门口一阵恭维夸奖,上了马车之后,夏桉心里竟还觉出了几分轻飘飘之感。 而后她惊奇的发现,虽然她一向自命已经看淡世事。 但实际上,她似乎并无法免俗,受了这等夸赞,她也会高兴。 昨天夜里,她之所以会拎着那野兔上前,大多出于想救盛枷的本能。 但此时想想,她当时最大的底气,或许并非众人所说的胆量,而是她对自己所知药理的笃定。 她相信她的药,足以让那头黑熊倒下。 这才是她最大的底气。 如今,她和小娘,以及舒寒的日子都已经安稳了下来,或许,她是时候好好想一想,如何能让自己的日子更加有意义吧。 既然上天让她带着前世用累累伤痕换来的医术重新来过,如今大仇都已得报,那她以后应该好好用自己的医术,去让更多的人免于身体伤痛之苦。 - 魏明瑶和魏浮生返回的时候同乘一车。 魏明瑶心情很沮丧,她一大早,故意差马夫将自己的马车轮子给弄断了。 她想要返程的时候,借机与萧凌同乘一辆马车回去。这种时候,就是得主动出击,萧凌可是聿王世子,这差不多是她能够得上的最高的门楣了。 她魏明瑶,勇毅侯嫡长女,必须嫁得风风光光才是。 若是能得到聿王世子的青睐,父亲定会对她更加刮目相看。 可谁知,萧凌的马一大早突然闹了肚子,他的马车也坐不了人了。 更气人的是,恰巧何金枝的马车要启程,萧凌便她捎载自己一程。 魏明瑶当时感觉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说起来,这事儿都怪夏桉。 若非是她,萧凌怎会突然之间对那默默无语的何金枝产生了兴趣? 她不过是个侍郎的女儿,怎能与她相比? 魏浮生宿醉刚醒,肿胀着一张脸,倚在车箱壁上合眼小憩。 魏明瑶踢了他一脚。 魏浮生猛地惊醒:“你踢我作甚?” “哥哥,我问你,你觉得夏桉如何?” 魏浮生嘟着脸想了想:“美貌有余,但情趣不足,一般般。” 反正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妖孽美人。 “哥哥,你可知道,姑姑与表姐,都是他害的。” 魏浮生挑挑眉:“她害的?她一个小庶女,哪来的本事害嫡母和嫡姐?你不是胡说八道呢吗?再说,夏媛是死在了侯府,至于姑姑,难道不是自己作死?怎的还怨上夏桉?” “就是她害的,不然她怎会与抢了姑姑胭脂行的那女子走得如此近,还有,我可是眼睁睁看着姑姑的产业一点点变少,直到一无所有,她的产业却是一天一天增多,这难道是巧合?” 魏浮生瞪着红肿的眼睛想了想。 吊儿郎当地道:“那没准就是巧合。” “不对,我知道,就是夏桉害的。” 魏浮生用手撸了一下脸:“行了行了,爱谁害的谁害的,我可懒得管。即便是她害的,那姑母也是咎由自取,瞅瞅她都做了什么丑事。我一个做侄子的都嫌丢人。” () 第738章 惊慌、不安、心里发毛 魏明瑶瞪起眼睛:“那可是我们的亲姑姑,还有表姐,我们自小亲如姐妹,我定要替她们报仇。” 魏浮生道:“要报仇自己去报,别烦我。” “我就是要找你,我要你帮我。” 魏浮生又合眼倚在了车厢上,不耐道:“我不管!” “你究竟管不管?” “不管!” 魏明瑶:“你若是不管,我就将你藏在外面的那几个美人,全都告诉父亲。” 魏浮生霎时睁开眼睛:“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魏浮生警惕起来:“不是,那你究竟想怎么报复她啊?” 魏明瑶眸子里溢出一股怨毒。 - 过了两日,欧阳从霜约着夏桉去逛街。 她很快就要出发去陇州了,想给陆平衍买些东西带过去。 她们逛了成衣铺,欧阳从霜为陆平衍精挑细选了两箱子的衣袍、腰带和大氅,并十几双鞋靴。 而后,她们又去了首饰铺,挑了好多个发冠和发带。 她们还去了药铺,买了很多伤药以及风寒等常见病症的药材。 还去了茶叶铺、香料铺,为陆平衍备了好多的茶叶和各种香料。 最后,还购买了好多可以储存的干果类食物。 所有物品,付了银钱之后,店家都直接送去欧阳府。 不然,今日采购的物品足足得装下十辆马车。 买的差不多了,夏桉道:“你此行一去,回京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我让后厨备了你最爱吃的桶子鸡,午膳与我一同用吧。” 欧阳从霜道:“也好,下次与你一同吃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二人来到清风醉,石头差人备菜。 在如意阁坐定,夏桉调侃道:“看你今日这架势,我差一点以为你要将整个京城搬去陇州。陆将军这次可有福了,不仅盼来了自己心爱的姑娘,还能得到你如此多的心意。就你今日买的这些东西,都够他用一年的了。” 欧阳从霜道:“他每次回京,来回途中都要赶路。经常是一人一马,轻装上路,很少能带什么东西过去。而陇州物资匮乏,有些东西想买都买不到。 所以我就想着,我此行能带,就为他多带去一些。他闲暇时喜欢跟将士们玩蹴鞠,我准备再买些蹴鞠,一并给他们带过去。” “你这个未婚小娘子,待未来夫君也太好了。” 欧阳从霜笑笑,“说起来,不也是幸亏有你吗?不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会如此记挂一个人。也不会知道原来真心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夏桉眨眨眼:“什么感觉?” “就,会想要靠近他,想知道他在做什么。会想试着学会他的兴趣,从而了解他。会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像是自己也遇到危险一样,恨不得替他受伤,亦或去死。” 夏桉听着欧阳从霜的话,不禁顿了顿,脑海中空白了一瞬。 她低眉喝了一口茶,然后,像是不解般询问:“如此,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吗?” “不然呢,只有对自己喜爱的人,才会这般。” 夏桉道:“对,对朋友,不是也会这样吗?” 欧阳从霜笑笑:“怎么会?譬如我们两个是朋友,你难道会无缘无故想要凑近我吗? 亦或是我喜欢刺绣,你难道就会也要学会吗?更不要说舍命替我受伤之类的。 又或者换成是萧世子,你会因为他而做这些事情吗?” 夏桉默了默,轻道:“不会。” “所以,这便是爱情区别于其他情感的地方。我也是与陆大哥确定了心意之后,才体会到的。” 夏桉紧抿了下唇,脸上浮起浅浅笑意:“好像有道理。” 内心却陷入了某种自证的困惑。 “此时与你说这些,你或许还不能完全体会,待有一日你遇上了属于你的真命天子,你自然就会体会得到。” 欧阳从霜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夏桉对着她温和笑笑,低头又喝了一口茶。 - 花费了一下午,连着一个晚上,在晚膳后,与夏舒寒双双站在飞镖靶子前的时候。 夏桉想清楚了一件事。 她喜欢盛枷。 - 这个念头的出现于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令她惊慌、不安、心里发毛。 在经历了一场惨痛不已的婚事之后,她怎么能还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这就像是未经发酵面粉,却在不经意间膨胀成了一朵轻盈飘浮的云朵。 令她难以相信。 晚上睡觉前,她睁着眼睛躺在榻上,久久合不上眼。 喜鹊吹灭屋里的灯火,只余床头的一盏烛火。 烛火昏黄,照在夏桉毫无困意的脸上。 喜鹊在一旁点了安神香之后,贴到榻边小声问道:“姑娘,你是不是今日陪着欧阳姑娘逛街太累了,所以睡不着?” 夏桉眨了几下眸子,侧过了身,双手交叠垫在发丝下面。 “陪我聊会儿天吧。” 喜鹊感觉到夏桉似乎有心事。 她搬了个绣墩,挨着床沿边坐下。 双手支着下巴。 “行,姑娘想聊什么?” 夏桉看着她:“近日,你都看了些什么话本子?” 喜鹊眼里闪出光亮来。 “我最近看了一个公主和一位将军的故事,可感人了,我讲给姑娘听?” “嗯。” “从前有个大夏国,大夏国有一位青年将军,他玉树临风,英勇神武,战功赫赫,受万千女子仰慕。 大夏国有一位公主,她喜欢有才情的人,对武将向来没有好感。 后来有一天,这位公主却恰巧被陛下赐婚给了这位将军。 公主不敢违背,只能委屈巴巴与这位将军成了婚。 新婚夜,她不准将军与她同榻而眠。后来二人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 公主无意,将军却是有情。他会在公主被人排挤的时候护着她,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冒死救她,会为了她学习诗词,笨拙着吟诗作赋。甚至,他甘愿交出军权,只为护住她做为公主的尊荣。最后,他的用心终于打动了公主,两个人终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喜鹊满眼激动地沉浸在美妙的爱情里,等着夏桉也跟着感动。 却听到夏桉小声道:“难道幸福的生活,一定与爱情有关吗?” () 第739章 让自己忙碌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夏桉早早便起身。 一改昨夜呆愣模样,整个人显得劲头十足。 喜鹊和琥珀伺候她更衣洗漱后,她声音清亮的吩咐道:“帮我准备好银针,将一些常用的药物也备好,用了早膳,我们就出门。” 喜鹊心道昨夜姑娘还蔫蔫得如霜打的茄子,整夜翻来覆去地也没睡好,怎得一大早如此的有精神? “姑娘,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去啊?” 夏桉笑笑:“今日我们去悲田院,做义诊。” 思索了一夜,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自赵幽死后,她心里瞬间卸下了沉重的压力,之后日子又太过闲适,以至于她竟生出了莫须有的闲心。 竟还温饱思起春来。 她决定让自己忙碌起来,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日子充实起来,自然就不会有功夫瞎想了。 反正她也是决定要用医术好好帮助人的。 喜鹊和琥珀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她们俩并没有多言。 好好伺候夏桉用了早膳,她们便认真地为义诊准备了起来。 银针带好,常用的一些药膏和药粉备好。 满满当当准备了一个药箱,便陪着夏桉劲头十足地出了门。 在出发前,夏桉怕有些唐突,特意派了人前去告知了悲田院。 她们出府门时,报信的人已经回来,说悲田院主事很是欢迎夏桉,让她路上行慢些。 如此,待她到了悲田院,悲田院的王主事已经高兴地侯在了大门口,见夏桉下了马车,热情地迎了上来:“哎呦,夏姑娘,在下姓王,是这悲田院的主事,感谢夏姑娘慈悲心肠,愿意来我们悲田院义诊,悲田院上下人等,感激不尽啊。” 在得知工部夏尚书的女儿要来悲田院义诊之后,这姓王的管事心里的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要知道,他们悲田院收留的全部都是孤寡老人。老人家最大的问题,就是多数疾病缠身。这也是他们日常照料时,感觉最无力的事情。 悲田院维持这些人的温饱,已经很艰难了,实在没有能力为他们医治各种疾病。 而平日里那些商贾显贵虽说是会捐些粮食衣物,却从没有人过来为老人看过病的。 这着实是天大的好事。 更何况对于夏桉的医术,他是有所耳闻的,由东宫太子组织编撰的《杏林方》,他们手里也是有的。 一个能参与东宫医书编撰的女医者,那能是普通的医者吗? 是以,如今见了夏桉,王主事就像是盼到了救星一样, 说着,就朝着夏桉很是恭敬地躬身施礼。 王主事五十上下,身形消瘦,头发已经全白。 可见,为这悲田院操了多少的心。 夏桉道:“王主事莫要多礼,我也是来尽一些自己的绵薄之力,希望能帮助到需要帮助的老人。” 王管事道:“这是我们的荣幸啊。” 进了悲田院,夏桉先是听到了一侧厢房里有老人疼痛的哼唧声。 她抬步便要过去看看。 王管事连忙道:“夏姑娘,这个人就是昨日不小心扭了脚踝,不是要紧的病。不治也罢,毕竟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您随我来,里面有几个病情极为严重的老翁老妪更加急需医治。” 屋里面哼唧声听着很痛苦。 即便是脚扭了,对于老人来说,可能也是难以承受的。 夏桉道:“王主事,你不用担心,我今日治不完,明日会再来,明日治不完,我就后日再来,所有身子不舒服的,我都会看诊一遍的。” 王主事十分诧异:“您是说,您不是仅来这一次?” 夏桉笑笑:“既然来了,我便希望都能为这些人好好医一医,减少他们的病痛之苦。” 王主事感激地差一点掉出眼泪来。 “那,那夏姑娘随我来吧。” 夏桉随他进了厢房,来到了脚扭伤老人的榻前。 查验了一番老人扭伤的脚踝,她道:“问题不大。” 喜鹊在一旁道:“姑娘,这个我可以。” 夏桉点头:“行,你来。” 喜鹊先伸手对着老人的脚踝揉捏了一番,然后拿出银针,在老人的脚踝处扎了三针,然后不断地轻轻捻转。须臾,那老人果然停止了哼唧。 夏桉问他:“您感觉如何?” 那老人道:“好像不那么疼了,感觉好多了。” 夏桉笑了笑:“那就好。” 喜鹊又为他施了一会儿针,方将针取了出来,叮嘱道:“这只脚切莫要着地,休养两日应该就无事了。” 老翁感谢道:“谢过姑娘了。” 为这个老人诊治了过后,夏桉便随着王主事去往后厢房。 他们计划根据病情的轻重,来依次医治。 老人家的病症多种多样,有胃痛无法进食的,有四肢无力,体虚头晕的。 有咳嗽不止,呼吸困难的。 有大小便失禁,瘫痪在床的。 大多病症,夏桉都能找到相对的医治办法。 但,也有她无力回天的。 如积聚在内,已经影响到五脏六腑。 或是年迈痴傻,无法再挽回心智的。 每每这种时候,她心里都很不是滋味,虽然她也清楚,生老病死是人之伦常。 可看着被疾病侵蚀的老人痛苦不堪,她却束手无策,总会有一种愧疚的无力感。 她能做的,只是尽量减少他们的痛楚。 一整日下来,夏桉精神都专注在对患者的诊治上,严肃认真,一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傍晚的时候,她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府。 王主事千恩万谢地将她送上了车,直到马车离去,不见踪影,他才转身回去。 - 夏桉傍晚回到府里,沐浴洗漱过后,方用了晚膳。 热乎乎的饭菜下肚后,困意便开始席卷全身。 饭菜撤走后,夏桉便上了榻,准备就寝。 喜鹊为她合上帘子时,她眼皮便沉重地合上了,默默地想:“果然,忙碌起来啥闲心都没了。” - 第二日,她们照常去往悲田院,继续为老人们诊治身体。 重症的老人在前一日都看诊过了,第二日看诊的老人,情况明显比前一日乐观许多。 气氛也轻松了些。 王主事甚至趁她们休息喝茶水的空挡,让喜鹊为自己的一只劳损的胳膊扎了几针。 夏桉看着他的满头白发,道:“王主事平日里也要注意身体才行,过些,城西的宝药阁会售卖一种叫山桃丸的药,价格会很亲民,到时候您去买些吃,那个药可以保持身体的强健。” “山桃丸?此前好像没听说过,真那么管用?” () 第740章 不去 喜鹊道:“王管事只管放心去吃,那个药是我家姑娘调配的,花了好些心思和功夫呢,这是基于太子殿下的《杏林方》而启发出来的。姑娘认为,比起有病医病,预防生病也同样重要。” 王主事恍然点头:“啊,原来如此,那我到时候一定得买来吃。我是真的害怕有一天我的身体垮了,照顾不好这悲田院。” 喜鹊将王主事胳膊的针拔了。王主事动了动:“啊,舒服多了,抬起来也没有那么疼了。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夏姑娘不仅好心来义诊,甚至还承担了所有的医药费用。我真的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夏桉笑笑:“主事莫再言谢,能用自己的医术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我们其实也是高兴的。” 喜鹊和琥珀也笑着点头。 她们自然没有夏桉这般的慈悲心怀,可看着夏桉这两日明显精神振奋许多的样子,她们心里也高兴。 夏桉休息得差不多,起身道:“继续吧。” 夏桉说的是真的,看着通过自己的诊治,那些老人身体上的病痛得以减轻,脸上露出展颜的欢笑,她是由衷的觉得高兴。 这两日,她每日回府甚至能多吃一碗米饭,心里觉得自在且充实。 - 这日,夏舒寒晚上用了晚膳,来到了云芷阁,刚好看到夏桉正在大口的吃饭。 “三姐姐,你这两日怎得不与我一起练飞镖了?” 夏桉嘴里塞了满满一口肉,吃进去后,眉眼淡淡:“不想练了。” 夏舒寒不解:“嘿,三姐姐怎会如此没长性?那会儿可是你自己信誓旦旦,说非要投中靶心不可,这才几天,就放弃了。” 夏桉又夹了一块儿红烧肉,依然垂着眉:“本来又不是我感兴趣的东西。” 夏舒寒不屑地“切”了一声:“还以为三姐姐是怎样不服输的人呢,如此就打了退堂鼓。亏我还信誓旦旦跟我师父和程大人吹牛,说你一定能将这飞镖练成。这下牛皮还吹大了。” 夏桉抬眸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对喜鹊道:“再给我盛一碗饭。” “三姐姐,这大晚上的,你吃那么多饭作甚?” 喜鹊道:“四公子,你可别这样说,姑娘白日在悲田院做义诊,累了一日了,自然是要多用些。” 夏舒寒:“义诊。原来如此。”他朝夏桉竖起拇指,“那三姐姐是得多用点。对了三姐姐,陛下着大理寺最近办案用功,赐了几十头羊犒劳他们。明日,大理寺要喝羊汤,烤羊腿,吃串子肉,我师父说了,可以带家属去吃,明日你跟我一起去吧。” 夏桉立刻脱口而出:“不去。” “你不是喜欢吃串子肉吗?新鲜的,滋滋冒油的串子肉,你不去?”夏舒寒探头诱惑她道。 夏桉抬头,目光染了黑:“无事你可以走了。” 夏舒寒瘪瘪嘴:“行吧,那我去练飞镖了,今晚正好可以用你那靶子练。” 说着,转身跨步出了云芷阁。 停了几秒,夏桉对琥珀说:“去差人将我那套靶子给收了,便宜了他。” 琥珀道:“行,奴婢这就去。” - 次日下午,大理寺早早在院中架起大铁锅,和火红的碳炉。 几个厨子撸起袖子,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几头宰杀好的羊并排架在红彤彤的炭火上,烤焦的羊皮热刺啦往下面红炭上滴着热油。 大锅里面是整锅的羊肉,滚着热热腾腾地白汤。 满院飘香。 就连一向很少露面的大理寺卿袁浪,都忍不住负手走到院子里看热闹,等着那现烤的羊腿从烤架上挪下来,端上桌。 院子里陆续来了好些个大理寺当差人员的家属。 很是热闹。 大理寺向来守卫森严,从前家属是不可入内的。因此,家属们一直都觉得大理寺是个很神秘的地方。 没想到,大理寺今日竟破天荒地邀请家属来吃羊肉,众人是既兴奋又新奇。 正厅里间,程鸽正陪着盛枷下棋。 闻着飘进来的肉香,程鸽道:“大理寺还头一回如此热闹。大人今日怎得如此通情达理,竟是同意家属也进来喝羊汤?” 盛枷无所谓道:“羊太多,吃不完。” 程鸽认可点头:“有道理。我阿娘今日也来了,乐得跟什么似的,正被我妹妹伺候着喝羊汤呢。她们可一直对我们大理寺好奇着呢。” 盛枷在棋盘上落下一黑子。 “那就多吃点。” 这时,夏舒寒下了学,敲门进了屋。 “师父、师父我来了,我能不能先吃羊肉,再去练功?” 程鸽看着他后面空无一人。 “你自己来的?” “我小娘和父亲可不好意思来凑这热闹。” “那你三姐姐呢?” “我问了,她说她不来。她近日天天去那悲田院做义诊,每日都回来得很晚。” 程鸽看了看盛枷微垂的凤眸:“不懂事,她既然如此累,更应该让她过来多喝点羊汤补补?多好的机会。” 夏舒寒想了想:“有道理啊。” “还得我提醒你。”程鸽转过头,“那快去吧。” 夏舒寒:“行,我一会儿务必用食盒给她带回去一碗。” 程鸽:“……” - 天色渐黑,院子里所有人都热火朝天的吃上了。 有一局棋毕,程鸽道:“大人,咱们也赶紧过去吃吧,一会儿好肉该没了。” 盛枷却是慢悠悠收棋。 “再来。” 程鸽:“……” “大人。”程鸽不禁咽了下口水。 盛枷抬眉,默了默,放下了棋子。 “去吧。” 程鸽在外头大快朵颐地吃了几大口,然后端了一碗新出锅的羊汤和一只烤羊腿进了屋,却发现,人没了。 第741章 “什么叫不准再找他?” 从悲田院出来,马车路过小竹楼的时候,今日铺子门口炙烤串子肉味道格外得香气扑鼻。夏桉心中微动,对着双鹤道:“停车。”双鹤立马勒紧了缰绳。“姑娘,何事?”夏桉看看喜鹊和琥珀:“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来吃串子肉了。”二人愣怔点点头。“姑娘,你忘了,今日大理寺有新鲜的羊肉,你若想吃,不若我们跟着四公子去……”夏桉起身:“下车吧。”喜鹊将剩下的话咽回去,同琥珀一起跟着夏桉下了马车。主仆几人闻着肉香,踏进了小竹楼。对面街口,盛枷负手而立,盯着那抹青色身影脚步轻快地进了小竹楼,眼里落下一丝黯然。-次日傍晚,夏舒寒又来到了云芷阁。“三姐姐,三姐姐。”夏桉刚用完膳,正与喜鹊商量着次日要准备的草药。眼下悲田院里老人的病症看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主要的事情就是为他们调制药物医治。见夏舒寒进来,她随口道:“我不练了,你以后不用来找我。”夏舒寒道:“我不是来说飞镖的事的。是这样的,我师父说明日要带我去马场练骑马。据说马场又来了一匹枣红小马,可温顺了,他说你若也想同去,可带上你?”夏桉下意识道:“不去。”“为何,义诊不是差不多结束了吗?”“那我也很忙。你自己去吧。”夏舒寒无奈摇摇头:“好吧。”-隔天,夏桉正在屋里研磨药粉,夏舒寒晚膳后又来了。“三姐姐三姐姐。”夏桉眉心微蹙:“又是何事?”“这回可是大好事,大理寺手下的卫兵要更换差服,我师父想找一个可靠的商家定做,刚好你不是有布庄和成衣店吗?所以就想问你想想合作?”“不合作。”夏桉下意识回道。琥珀却是很有兴趣,“姑娘,大理寺卫兵可是有不少人呢,这可是笔大买卖,不若我们去谈谈吧?”刚刚嘴巴比脑子快。夏桉稍稍冷静了须臾,方意识到这确实是笔不小的买卖。一旦这桩买卖做成,后面很可能还有机会接到朝廷其他官署朝服的定制。不能意气用事。夏桉转而改了口吻:“琥珀说的道理,可以谈谈。”夏舒寒凑近了些,语气谄媚:“三姐姐,我要求不多,事成之后,请我吃一顿鸿楼就行。”他光是听说鸿楼有多高档,还不知里面的菜究竟是什么滋味呢。夏桉紧了紧唇角,语气耐心了些:“你同你师父讲,我会让宁先生带着成衣铺的掌柜和布匹,前往大理寺,与他详谈这件事,确保让他满意,让他就不要谈别家了,听到没?”夏舒寒:“行。诶,你不去与师父谈?”夏桉重又将目光落在桌上药粉上,语气正经:“我很忙。”夏舒寒点头:“行吧。”-两日后,宁舫天传来消息,大理寺卫兵差服的买卖成了。商谈的过程毫不费力,据说盛大人很好说话,他们进屋不过几分钟,他就松口与他们合作,让他们快些着手准备。夏桉觉得有点奇怪,仔细询问了他们从进入大理寺,到被领进正厅,再进了里间。屋内燃着什么香,盛枷坐在哪里,穿着什么衣裳,面色如何,说话语气如何?都询问了他们什么。最后又是如何送他们出来的,事无巨细,问了个清清楚楚。待发现一切都挺正常,才微微感慨了一句:“他倒是难得如此痛快。”又两日,差服样衣精心做好,宁舫天亲自去呈给盛枷查验。盛枷十分满意,让他们可以回去着手筹备裁剪缝制了。夏桉又仔细问了一遍宁舫天此行的细节。就是连他从屏风那一侧进了正厅里间这种细节都没有漏掉。宁舫天觉得有些诧异:“有句话,其实一直想问姑娘。”“宁先生但问无妨。”“姑娘与盛大人认识,您又如此看重这桩生意,为何,你没有亲自去与盛大人谈?”夏桉:“……”“哦,我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开身。”这时,喜鹊拎着个食盒出来。“姑娘,点心都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去淮河边上看日落。”夏桉:“……”宁舫天:“……”好吧,姑娘确实忙。看日落也很要紧的,可以调节心情,有益于身体健康。“那,属下就不打扰了,我这就回去安排准备。”夏桉有一点心虚:“辛苦宁先生了。”-成衣铺很快便将差服所需的布匹准备齐全。然后开始着实制作差服。悲田院的义诊基本告一段落,在喜鹊和佑佑的安排下,生病的老人基本都得到了相应的医治。夏桉想着,准备隔天开始去济善堂做义诊。日子要不断充实起来。结果第二日一早,宁舫天突然来了。夏桉心下莫名,时间这样早,宁先生来寻她,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她快速整理了衣装,前往前院。夏府正厅,宁舫天见了她,表情显出了几分严肃:“姑娘,看来你此前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果然出变故了,大理寺撤回那匹差服的订单了。”夏桉心里一沉:“什么?”“昨儿夜里,他们突然差人通知的成衣店掌柜,说衣服不用我们做了。掌柜的一早着急忙慌找到我,将此事告知于我。”夏桉一时间有些不解:“退单,为何会退单,我们不是一直按照他们的要求做的吗?可是说了什么原因?”照理说,由宁舫天出面谈的单子,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不应产生如此大的变故。宁舫天道:“据掌柜的说,来人并没有说明具体原因,只留话,说不合作了。且那人告知掌柜的,让他不必再去大理寺,他去了也没用,这是盛大人的决定。”说到这里,宁舫天也觉得有些无力。若是普通商人,他有的是法子应对,但对方是盛枷,他也有些束手无策。夏桉心里一阵气恼。“什么叫不准再找他?”宁舫天道:“为了能早些完工,现今大多布匹已经裁剪完毕,均是照着他们卫兵差服的样式裁剪的。此时大理寺退单,所有的成本全都要搭进去。关键传出去,或许还会影响我们的声誉。属下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夏桉点头:“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等我消息。” 第742章 大理寺门口长钉子了? 回了屋,夏桉重新整理了衣装,将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便出了门,前往大理寺。双鹤驾着马车,车轮“嘎吱嘎吱”碾过青石板路,匆匆在大理寺门口停下。夏桉下车后,对着麻脸和瘦子道:“我有事求见盛大人。”他们没有多问,对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夏桉步入大理寺后,径直走向了正厅,到了门口,停下来调整了一下心绪,须臾,轻轻敲了敲大门:“盛大人,臣女夏桉求见!”半透明的屏风透出男子在茶座旁斜身而坐的身影。停了片刻,里面传来了一声盛枷不紧不慢的声音:“进来。”夏桉迈过门槛,进了正厅,从里侧绕过屏风,颔首来到了里间。茶桌上,铜炉中香篆如蜿蜒的龙蛇,自篆纹间袅袅升起,似山间晨雾。清淡木香悠悠在空气中散开,充盈全屋。素雅的房间今日还落了几分禅意。盛枷着一身藏青色衣袍,如如不动坐于茶座前,微微抬眸看向夏桉,神情淡淡。夏桉不是很规矩地福了一下,道:“打扰了,大人,臣女是为了那批差服的订单而来的。听闻昨夜,大理寺突然通知我家掌柜的不做了。这定下来的买卖,为何突然就变了卦?”盛枷看着她:“自是有,变卦的理由。”夏桉心里有点堵:“大人可知,用于裁剪衣裳的料子都已经全部备好,甚至已经剪裁了大半。我们铺子为了这一单生意,前前后后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和努力。”“哦?与我有何干系。”夏桉越发觉得窝火:“你,你若就此不买了,当初就不该仓促与我们谈下买卖。这做生意,怎能出尔反尔?大人对我们有何不满意,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改。”“这单生意,我没有不满意的。”夏桉询问:“那你为何要撤单,你如此忽然撤单,我们会损失惨重的。”盛枷抬了抬眉梢,幽幽重复了一句:“损失,惨重。”“自然,毕竟为了做好这一单,我们做了充足的准备,真金白银都已经花出去了。”盛枷从插座旁起身,缓缓走到了夏桉的面前。随着他的逼近,熟悉的木香无孔不入侵入鼻翼,夏桉只觉身体渐渐有些发僵。站于她面前,盛枷一双沉渊般的眸子凝着她,吐息沉缓,又带着丝嗔怨的意味:“所以,只有损失惨重,才能惹你主动来见我。”夏桉:“……”她眼眸抖了一下“大人,这是何意?”盛枷探究着看她:“夏桉,我有点好奇,你躲我做什么?”夏桉心里一阵发虚。“没,没啊,你,你想多了。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我没有记错的话,前不久,在山上,你还当着众人的面,冒死救了我一命。因为怕我死掉,还掉了泪。怎么从山上回来,突然就与我装不熟了?”盛枷这段时间也是窝火。此前让她来大理寺吃串子肉,她不来,却是自己跑去小竹楼吃去了。上次去马场,她嫌弃马太烈,他专门找了只温顺的小红马,想送予她,她却见都不去见。她喜欢赚银子,他给她一桩生意做总行了吧。这回她倒是没有推拒,却是找来两个掌柜的敷衍他。往常,她早就不客气地踏进大理寺来了。最近怎么,大理寺门口长钉子了?夏桉神情明显不自然了起来。她紧了紧唇角,又紧了紧拳头,之后又蹙了蹙眉头。盛枷观察着她这一系列的反应,眸光越发有些深。夏桉突然擎着澄净的眸子抬眸看他:“大人,你我男女有别,我们总要顾及一些彼此的名声吧。你我走得太近,免不了会被人编排。到时候,你要如何娶妻?我又要如何说郎君?”盛枷嘴角噙着几分笑:说郎君?我怎么记得,某人说过这辈子不找郎君。”夏桉一噎。觉得他嘴角的那抹笑有点刺眼。“那我,也可能会变卦。”她嘴硬道。盛枷倏地勾了下唇角:“那简单。”“简单什么?”盛枷双目坦诚:“我娶你便是。”空气中的氧气像是被全部抽走,夏桉觉得呼吸凝滞了。屋内静谧异常,窗外一只喜鹊“喳喳喳喳”地叫着,突兀得厉害。停了好几秒,夏桉像是受惊般往后退了一大步。“你,你胡乱说什么?”盛枷目光赤裸地落在她有些许泛白的脸上。朝着她迈了一步。“若真的毁了你的清誉,我自是得负责,不是吗?”-出了大理寺,双鹤见夏桉看起来似乎有些惊魂未定,他走上前关切道:“姑娘,如何了?”夏桉直接抬腿上了马车:“走,去找宁先生。”清风醉,夏桉见了宁舫天之后,道:“此前与大理寺签订的协议我看一看。”宁舫天有些为难地将协议拿了出来。“这协议当时签得急,条款过于简略,我当时还觉得他一个大理少卿,又与姑娘有交情,总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出尔反尔,所以也就没当作一回事,没想到……”夏桉上下看了一遍,这协议简略到连成品质量、交付时间都没有约定,当真是简略得很。她不怀好意地笑了声:“正好。”宁舫天:“正好?”夏桉朝他放松一勾唇:“交易照常进行,你通知掌柜的,抓紧工期,将差服做好。”“盛大人,不撤单了?”夏桉回忆起刚刚盛枷轻描淡写说出的那句话。“关于差服的事情,我又想了一下,就还是照原计划进行吧。”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要撤单,他是故意的,故意惹他们虚惊一场。然后引她登门亲自质问。如此,他说的那些莫名的话,八成也是在戏弄她。岂有此理。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盛枷那得逞般的目光,她紧了紧拳头。真当我夏桉是好耍弄的吗?“他不撤单了。”宁舫天越发觉得不解:“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要不要再好好确认一下。”“不必了。但他如此虚晃了我一场,我不能便宜了他。” 第743章 ……好吃 夏桉暗中托人打听到,大理寺此次添置差服,其实是为了内部的一场祭拜。大理寺卿袁浪信奉关公,每年这个季节,他都会在大理寺内带领所有官员进行一场祭拜仪式,祈求关公护佑律法公平和正义,保佑大理寺能够缉拿到所有案件的嫌犯,所有案件都可以得到公正的审理。袁大人对此十分重视。届时,所有人员都必须着装整齐、干净、庄重,不得有任何潦草。而那些卫兵的差服,碎了衣角,丢了腰带,破了补丁是常有的事。所以,此次大理寺才会为卫兵赶制一批新的差服。祭拜是在四月初一。百余套衣裳,协议中仅规定月底交付,却没有规定具体的交付时间和交付条件。既然制作时盛枷蒙了她一次。那她临交货之际小做一下文章,盛枷又能奈她何?-接下来的时日,夏桉去了城西的济善堂。为那里的流浪儿和流民诊病。济善堂里面的人年纪尚轻,他们的情况明显比悲田院好了很多。基本上都是些着了风寒,亦或是染了咳嗽,头痛,腿脚疼痛的常见病症。个别人身上,有一些因为四处流落留下的一些陈年旧疾。但大都没有到病入膏肓的地步,情况乐观许多。但比较焦心的,是有些人刚刚被救济过来的时候。他们身上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新伤,好在夏桉对伤病的诊治很有经验,医治起来也算得心应手。如此忙碌起来,夏桉便又不知不觉将盛枷放于了脑后。偶尔脑海中回忆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她会轻咬一下牙关,不再去做他想。这天,她正在济善堂为一个小女孩处理额头上的伤口,济善堂守门的刘叔走了进来。“你们听说了吗?江州那边好像闹起瘟疫了。我的一个江州的朋友说,家中来信让他捎些药材回去呢。”夏桉手上动作一顿,想了想,温声笑了笑:“刘叔,你听岔了吧,瘟疫可不是说闹就能闹起来的。”印象中,大乾这几年,只贞元二十三年,柳州闹过一次瘟疫。那应该是两年后的事了。刘叔摆摆手:“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要向我借银子呢,说他家中人口多,一星半点的药不够用。他还请了长假,要回江州去呢。”夏桉自然还是不信。“刘叔,你一定要打听清楚了再将银子借出去。毕竟这人走了,回不回来就两说了。”刘叔听了夏桉的话,心里陡然起了几分警觉。“这样啊,那我确实应该再打听一下。”夏桉没有将这个当回事,继续为小女孩儿处理伤口,然后叮嘱道:“以后跑跳的时候当心些,小女孩磕到脸,留了疤,就不好了。”小女孩道:“谢谢夏姐姐。我记着了。”说着,掂着欢快地步子继续与几个幼童玩去了。-三月二十九,宁舫天来找到夏桉,说差服已全部做好,问她该如何交付给大理寺。夏桉抬了下眉梢。“很好。先不要说出去,再拖两日。”“姑娘的意思是?”“说了月末交货,又没有说哪一日,便就在三十一那日的晚上,由我亲自交给他。”宁舫天知道此前盛枷似是惹了姑娘不快,姑娘八成是要趁此机会拿捏他一二。宁舫天毕竟经历过不少世事。他已经隐约察觉到,姑娘和盛大人之间,如今关系似乎有些微妙。且盛大人对谁都能发狠,但对他们姑娘,他是做不到真的发狠的。说不好,还会被姑娘给拿捏住。总之,他看着夏桉眸色变得有些幽深的样子,他竟也好奇地生出了些许期待来。-到了三月三十一这一天,夏桉如往常一样起床,去了济善堂。这两日,大理寺派人去成衣铺催了两次,说差服马上就要用,要他们尽快交货。掌柜的以还有细节没有收尾为由,拖着他们。直到最后一次他们去催,掌柜的跟他们明说。“我们东家说了,为免出差错,这批差服会由她亲自交由盛大人。三月三十一日晚,请盛大人莅临清风醉,我们东家与他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货。”大理寺的人只能如实回去禀报。夏桉今日虽看着寻常,但心底里其实有些兴奋。对于如何将那日的气闷发泄出来,她心里已经有了筹划。盛枷毕竟是朝廷命官,她当然不敢大动干戈地难为他,但,今夜至少不会让他笑着走出清风醉。济善堂的义诊也到了收尾的阶段。今日上午已经没有多少病患了。刘叔手里端着一碗米糕,一边笑眯眯吃着,一边与夏桉一行人聊着天。夏桉问起瘟疫的事情他可是打听清楚了,他笑着道:“我都还没来得及找那位兄台,他竟是已经背着包袱离京了。我也就没有再管这事了。”喜鹊道:“你看,他定是心虚,所以提前跑路了,幸亏您没有借给他银子,不然少不得被坑骗了。”“嗨,只要没有瘟疫,什么都好说啊。”然后他又用手捏起一个米糕,大口送入了口中,满足地嚼着。这时,刘婶又端了一碗米糕,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你这个老头子,你怎得光顾着自己吃,也不给夏姑娘分一些。”刘婶的腿早年流浪时,被野狗咬断了筋骨。夏桉为她看过,因为时间太久,当时应该咬得挺严重的,经络已经彻底断了,实在是再接不上。夏桉没能帮的上她。刘叔见刘婶又端了碗米糕过来,面色显得有些惊慌。“老婆子,你?”刘婶直接将米糕笑着递给了喜鹊:“快,我家老头子不懂事,你们为我们济善堂做了如此大好事,他有了吃的竟一点都不知道让着些,光顾着自己吃。来,刘婶这还有一盘子,你们快吃。”喜鹊笑着接过盘子:“谢谢刘婶了。”刘叔脸上的表情却是越发复杂,像是有什么话被堵在了嗓子眼。“老婆子,不是……”“不是什么不是,不知道地,还以为你抠门呢。”她热情地对几个姑娘道,“快吃,快吃,一会儿该凉了。”她们三个便没有客气,一人用筷子挑起一块米糕,送入口中。她们嚼着嚼着,互相对视了一眼。刘婶笑着问道:“如何?好吃吧?”夏桉点头:“好吃。”喜鹊:“……好吃。”琥珀:“……好,好吃。”“那就好,快吃吧。”说着,刘婶拎起围裙擦着手,朝着厨房走去了。刘叔满脸歉意:“夏姑娘,千万别勉强,若是吞不下,就吐了吧。”不好吧?看着六婶高兴离开的背影,夏桉努力将口中的米糕咽了下去。喜鹊和琥珀更没有随便吐食物的习惯。更何况此时是在外面,她们代表着夏府的体面。但是,但是。喜鹊努力将嘴里那一坨黏黏糊糊,有些发酸又有些发苦,苦中还带着涩的米糕艰难地咽下去,之后,很是不解地看向刘叔:“刘叔,我见你吃得挺有滋味的啊,可是为何?”琥珀也不解。夏桉则是有些受不住心口的恶心,道:“给我水。”琥珀赶忙为她递上水杯。 第744章 所以,所以…… 刘叔很是不好意思地道:“难为各位姑娘了,这东西,恐怕只有我能吃得。我娘子做的东西,即便再难以下咽,我也都是爱吃的。”夏桉微微怔然看着他。“你们不知,娘子跟着我这一辈子,不容易,从前在乡里,她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看上我这个穷跑堂的,执意下嫁给了我。为此,她的父母与她断绝了关系。前朝腐坏,后来我们乡里遭流寇洗劫,百姓流离失所,她又跟着我逃荒出来,她的那条腿,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野狗咬伤的。且,是为了救我而被咬伤的。我那时候发着高热,走动不了,那几只野狗是冲着我来的。若非娘子极力护着我,我恐怕早就……”他看着碗中蒸得有些发黄的米糕。“这米糕虽味道不济,但是出于我娘子之手,于我老汉来说,它就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夏桉眸子眨了几下,原来,二人之间,有着这般刻骨的过往。喜鹊突然间好感动。“往日只在话本中听到过这等感人肺腑之事,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般真心相爱之人。”“让诸位姑娘见笑了,老夫老妻了,还讲什么爱不爱的,我们俩走到今天,早就是一个人了。只能说,此生能遇到两情相悦之人,便没有什么苦难是度不过去的。”他看了眼喜鹊端着的米糕:“这米糕,还是给我吧,我能吃,免得浪费了了。”他那哪里是怕浪费,他是怕自己娘子的心意被嫌弃。-晚上,清风醉。夏桉走到了如意阁门口,看了看面前的门,面色怔了一会儿,迟疑了。她疑虑片刻,道:“要不今日就算了。那些差服就让他直接拿走吧。”琥珀赶忙拦住她,满脸着急地道:“姑娘,全都准备好了,怎能这会儿就算了。有来有往,我们也不理亏啊。毕竟是盛大人招惹你在先。”喜鹊也不甘心:“姑娘,我们筹备了这么长时间,不能这样就算了。”她们虽不清楚那日姑娘去大理寺都发生了什么,但姑娘回来后,她就有些气恼地跟她们研究整人的法子。这已经是她们权衡利弊之后,选的最温和的法子了。虽不够炸裂,但保证令盛大人印象深刻,往后不敢再轻易惹姑娘。夏桉自是觉得今日的法子最是适合报复盛枷,但是,今日在济善堂发生的事,令她有了退却之心。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退却什么。这时,楼下响起石头的招呼声。“盛大人,您来了,欢迎光临,您里面请。”喜鹊和琥珀分别给夏桉使了个激动的眼色,她们一起推开了如意阁的门。-盛枷在宁舫天的邀请下,脚步稳健地从一楼上了楼梯,朝着二楼走去。程鸽跟在他后头:“你们这差服,交付时间可真是丝毫不差哈,说月末交货,果然是正正经经的月末啊。”宁舫天道:“毕竟质量为先,让两位大人久等了。”上了二楼,宁舫天走到如意轩门口:“盛大人,我家姑娘就在里面候着您,请进吧。”程鸽伸手推开了门。屋门内,夏桉梳着精致的随云髻,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裙,姿态端庄地坐于桌前。圆桌上摆了一桌子菜肴,看着很是诱人。见他们来了,她面色平静起身,福了福:“盛大人,程大人。”盛枷步入房内。屋门合上。宁舫天和程鸽侯在了门外。盛枷目光在桌面上扫了一眼,问:“东西呢?”夏桉面上浮着清浅的笑:“东西自是已经备好,只不过,大人今日想将东西带走,需得满足我的一个条件。”“条件?你是指银票吧,程鸽已经备好,一文都不会差。”“银子我自是一文都不会少收,但,盛大人还得再做一件事,差服今日才能让你们带走。”盛枷目光看着她:“协议里可没有这种条款。”“协议里也没有写明交付条件,大人忘了,协议上的三言两语,可是你挥笔写下的,正因为足够简略,此前我们还差一点上了您的当,不是吗?我们是不急的,大不了这单我就当白做了。但,大人等不及吧?”盛枷怔了一瞬,随即笑了笑,在夏桉对面坐下。“说吧,要本官做什么,你才能交货?”“其实很简单。臣女不才,今日下厨露了一手。”她指了指桌上,“大人只要将我做的这些菜都吃了,我立马交货。”盛枷视线在桌子上扫了一眼。“这些,是你做的?”夏桉点头:“是的。”喜鹊和琥珀紧锁着脖子,眼睛咕噜咕噜转着,心里既雀跃,又紧张。夏桉逼着盛枷:“大人,是吃,还是不吃?”盛枷勾了勾右唇角。“吃。不过是吃顿饭而已,有何难的。恰好没有用晚膳。”盛枷早料到,此前蒙了她一次,她是定要还回来的。夏桉朝他平声道:“大人请。”盛枷拾起筷子,先是夹了块儿离他最近的那盘醉排骨。醉排骨,醉在烧制前以白酒浸泡,然后再入锅烧制,此过程重点可以去腥,令排骨更加香嫩可口。而这一盘,排骨并没有泡过白酒,且是与鱼鲊一起烹制,不仅没有去腥,还很好的增了腥,腥味十足。看着盛枷面色平静地将排骨送入口中,喜鹊和琥珀轻轻闭了闭眼睛,有些不忍直视。心想那口味,与她们上午吃下刘婶的那块米糕,应该毫不逊色。她们等着盛枷受不得那味道,将排骨吐出来。结果,却是见他不动声色地就那么吃下去了。二人惊诧地对视了一眼,很是纳闷。盛大人怎得一声都没坑?夏桉面色依然平静。看着盛枷又从另一个盘中,夹起一块儿樱桃肉。樱桃头,因加红曲米煮制,肉呈红色。而这一道,夏桉是用辣椒水焖煮的,奇辣无比。樱桃肉入了盛枷的口,盛枷咬了一口,停了一下,接着将那樱桃肉一口咽了下去。喜鹊和琥珀眸子都直了。这个过程,盛枷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盛枷再次抬手,在桌上扫了一眼,将筷子放进了一个素蒸鸭的盘子上。这个味道就更复杂了。是加了芥子末的,味道呛人得很啊。盛枷就那么挑起了一块鸭肉,直接往口中送。这回喜鹊和琥珀干脆闭紧了眼睛,她们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控制不住流出来了。结果,盛枷依然就那么吃了进去,没有表现出一丝地不悦。不对啊,这些东西,姑娘本意也并不是真让盛枷吃的。只是想戏弄他一下,想看到他被这些食物折磨得吃瘪样子,好让他知道知道姑娘不好惹。按理,吃第一口的时候,他就应该忍俊不禁了,这怎的,竟是一口一口,吃得这般风轻云淡?他们不觉想到了白日刘叔吃六婶做的米糕的样子。等等。所以,所以…… 第745章 意料之外的瘟疫 她们都没有发现,夏桉的眼色此时已经变得青红了。 当盛枷平静地,将筷子再次放进那盘用花椒水煮的玉蝉羹时,夏桉突然急促出声。 “够了。” 她眸底显出了少有的慌张。 圆桌旁静谧了几秒,她声音很轻,语速极快地道:“差服马上就会送往大理寺,大人回去等着便好。” 说着,她敛眸走出了屋子,廊道里落下一阵略显仓皇的脚步声。 宁舫天和程鸽看着她匆匆下了楼的身影,不解地对视。 - 夏桉此时终于明白,她刚刚因何想要退缩了。 她怕的就是眼前这样的一幕。 她怕就此验证了某些事,心里又方寸大乱。 她早知道的不是吗? 这个人,他一直一直,也喜欢自己。 - 回府后,她没有回自己的云芷阁,而是直接去了苏氏所在的玉筝阁。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苏氏已经沐浴,此时正坐在灯下刺绣。 灯火暖黄,香炉里燃着袅袅安神香,苏氏目光柔和地坐在软榻上,虽是漏夜,却依然身姿端然, 夏桉进屋后,见了小娘,心绪不觉平缓下来。 苏氏温和看着她。 “清风醉的事情处理完了?” 夏桉微抿了下唇角,朝着苏氏缓缓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倾身倚在了苏氏温暖的肩头:“处理完了。” 苏氏偏头问她:“用过膳了没?” 夏桉:“今日有些没胃口。” 苏氏看出她情绪似乎不高,关切道:“如今我们日子已经安稳起来,生意上的事情,你莫要太拼了。银子够花就行了。” “我知道。生意上基本都是宁先生在操持,我很少管了。” 苏氏点头:“那就好。想吃什么,我让山竹去给你准备。” 夏桉闭上了眼睛。 没有做声。 山菊觉察出夏桉仿佛是要与苏氏说些体己话,对着一旁的琥珀使了个眼色。 “奴婢下去给三姑娘准备些吃食。” 说着,领着琥珀静悄悄离开了屋子。 苏氏浅浅勾了勾唇,状似平常地继续手上的绣活:“有心事呀?” 夏桉用脸又贴了贴苏氏肩头。 “并无要紧事,就是想和小娘待一会儿。” 肩上的人蔫嗒嗒的,苏氏似乎很久没有见过夏桉这个样子了。 哪怕是此前性命攸关的时候,她都是沉着、冷静,无一丝慌乱。 今夜的她,明显像是有解不开的心事。 她目光重又落在手上的绣活上,一针一针细致地绣着。 温声笑笑:“不像是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睿智飒爽,勇敢果断。文能惊艳朝会,武能行商赚银钱。遇事临危不惧,寻常男子都比之不过。今日,究竟是何等难事,能让我儿变成这般软弱模样?” 夏桉被说得不禁惭愧抿抿唇。 是啊,重生以来,哪怕重新面对恶毒的嫡母嫡姐,重新对付曾令她肝胆俱颤的赵幽。 她何时有过一丝慌乱? 一场心动,却令她乱了阵脚。 只因这脱离了她一直以来的预设。 心上总控制不住缠绕着一股栗栗自危之感。 这些话,她自是不知如何与苏氏说。 大约两刻钟后,山菊和琥珀端着吃食进了屋子,夏桉简单用了些,之后,夜里留在了玉筝阁,跟着苏氏一起躺下。 屋内熄了灯火,只余母女二人清浅的呼吸声。 苏氏摸了摸夏桉搂着她的手臂:“还是不想说出来吗?” 夏桉沉吟了好一会儿,问道:“小娘,假使一个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该当如何?” “那要看是什么事,若是恶心歹念,违背律例,自是要万般克制,可若是随心而动的喜恶念头,那都是寻常人的情感,只要不触犯礼教,随心便可。” 夏桉轻声念叨:“寻常人的情感。” “我们都是平凡人,存活于世,就是要经历各种的喜怒哀乐,贪嗔痴念。人生大多时候,去经历便好。莫要将自己当成什么圣人,允许自己高兴,也允许自己难过。允许自己讨厌一人,更允许自己喜欢一人。就是这万般滋味,组成你的人生。谁也逃脱不掉,也莫要执念摆脱。” 夏桉眸光盈盈,心中默想:可我,算是寻常人吗? 苏氏搂了搂她的肩膀:“小娘虽不知你为何事忧烦,但只要不是攸关生死的紧要之事,要允许自己的脑筋偷个懒,先放下一会儿,好好睡个觉。很多时候,时间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夏桉微微合上眼:“女儿知晓了。” 苏氏目光怜爱地看了看夏桉,道:“今日午膳时,你祖母与我和你父亲,说起你的婚事了。你今年已经十八岁,趁你父亲如今在朝中有了些地位,今年就将你的亲事定下来。你父亲会在朝中官员或京中世族中,为你物色一个适合的郎君。 以我们的身份,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人品正直,家风清正,能够给你体面,将来日子能安安稳稳的,也就知足了。” 总归是绕不过这个话题,夏桉佯装来了困意。 “小娘,睡吧。” - 这一夜,挨着苏氏,夏桉睡得还算安稳,苏氏身上温暖平静的气息,让她心境也平静了许多。 晨起时,她头脑也清醒了一些。 济善堂还有些诊疗的事情要做,她今日要去收个尾。 然而这一日,她听到了一确切的消息。 原来刘叔那个朋友并没有说谎,江州那边有一县,是真的闹疫病了。 如今疫情已经上报朝廷,据说动静还不小。 夏桉这下真的纳起闷来。 她很确定,这场疫病,前世并不曾有。 傍晚从济善堂回府后,她回去找了夏光淳,询问了江州疫病的情况。 夏光淳道:“已经确认了是疫病,起初只是一个街道染病,后来扩大到半个县。十年大疫,三年小疫,朝廷倒是有所准备。陛下很重视这次疫病,在朝堂上,太子已经主动提出要前往江州治理疫情,” “父亲,可知是什么疫病?” “据说,染疫者面长红斑,咽喉痛,吐脓血。之后呼吸喘促而亡。” 夏桉心下一沉。 真的是疫病。 而且是毒疫,发病很快的一种。 出了三草斋,回到云芷阁后,夏桉心中一直惴惴。 过了一夜之后,她做了个决定。 一大早,临夏光淳出门上朝前,她先去找了夏光淳。 “父亲,我想随太子一同前往江州,协助他治理疫病。” () 第746章 “据我所知,她喜欢的另有其人。” 夏光淳诧异非常:“你要去治疫?不可,你可知这其中有多凶险。你祖母和姨娘也不会同意的。” “父亲,女儿有把握的。” “你不过是多读了些医书,侥幸治好了一些病症,但你毕竟是闭门造车,经验浅薄,医者医病,是需要大量的经验积累的。更何况疫病情况复杂多变,你不可逞强。” 夏桉不是在逞强。 关于毒疫,前世柳州的那场瘟疫,医者们已经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救治法子。 而这个时间,恐怕宫里的太医们也还没有十足的救治把握。 她必须要去。 “父亲,其实这段时日,我医治了很多病患。” 夏光淳不解:“什么病患?哪来的病患?” 夏桉略略有些心虚。 因为不想家人担心,她此前去悲田院和济善堂都是瞒着他们的。 “就,前段时间无事,我出去做义诊了。悲田院的那些老人,还有济善堂的流民们,但凡身上有病的,我全都治了。” 夏光淳愕然不已:“你,你,你说什么?” 夏光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悲,悲田院?济善堂?” “嗯,所以父亲,我现在的经验,或许比普通郎中还要老道些,我可以的。” 夏光淳一时间不知是该夸她,还是该数落她。 夸她,是因为她竟是难得有这份爱心,不嫌弃那些老人和流民腌臜,挨个去为他们诊病。数落她,是因为她做了这样大的事情,竟是没有告知家中长辈。 夏光淳一时间又有些自责。 自从上任工部尚书,他事务增加许多,压力也增大,加上陛下让他督办祭坛重建事宜,他最近忙得甚至经常宿在官署,实在对府里、对夏桉,少有关心。 这孩子竟是越发令他这个父亲惊讶了。 “不管你经验如何,瘟疫非同寻常事宜,我不同意。” 说着,他转身便要去上朝。 夏桉追着他道:“父亲,即便你不同意,我也会主动去找太子,让他带我去的。太子信我,定会应允。所以不若父亲亲口说出来,如此我去地也顺理成章。” 夏光淳步子越发地快。 夏桉在他身后喊道:“父亲,我有治理毒疫万全的方子,您信我!” - 大殿之上,在萧易燃确定了离京时间后,夏光淳在经过了数轮焦心地挣扎后,终是举着笏牌走了出来。 “臣,有事要禀。” 璟隆帝道:“如今在谈江州治疫一事,工部有事,待会儿再禀。” 夏光淳继续颔首:“臣要禀的,正是疫病一事。” 璟隆帝:“哦?那夏尚书请讲吧。” “臣府中次女夏桉,说她有治疫病的法子,要跟随太子一起,前往江州治疫。” 蔡广林在后面听了,不禁嗤笑出声。 “夏尚书,你这是要做什么?此等要紧之事,岂是儿戏?你那次女,不过是自己读了几本医书,便想跟随太子去治疫。你怕不是,另有居心吧?” “我能有何居心?是小女一再肯求,想要去助太子治疫。她医者仁心,是一颗好心。” 夏光淳平日便不善言辞,更不善狡辩,但他绝不能让女儿被误会, “我看,她并非是什么好心,而是一心想要跟随太子殿下吧。夏尚书,我们都知道,此次瘟疫可是民间疾苦,你们可不好利用此等机会,行利己之事啊。” 夏光淳赶忙拱手对着璟隆帝:“陛下,臣对天发誓,小女绝无私心。她说手里有治疗毒疫的方子,绝对行之有效。” 萧易燃眸光闪出光亮:“当真?” 夏光淳拱手:“臣,不敢撒谎。” 夏光淳内心也是无奈,他知道夏桉此前与太子有交情,她是真的会找萧易燃与他同往的。 所以就像她说的,若是那般,还不如他直接提出。如此她跟随萧易燃同往,还名正言顺一些,同时也能得到朝廷的庇护。 璟隆帝道:“夏桉,是否就是朕此前封赐的那个淑人。” “回陛下,正是。” 璟隆帝微点头。 “朕记得,万国朝会之日,才艺惊艳四座的也是她吧。” 夏光淳颔首:“不敢。小女才疏学浅,不过是不想大乾在诸国使臣面前被比下去,才超长表现。” 璟隆帝道:“是个有才气的。” 蔡广林道:“陛下,才气归才气,可于治病救人,那姑娘经验尚浅,实在不适宜跟着太子去江州治疫。” 夏光淳道:“陛下,我也是今日方知,我这次女前段时间,竟是自己去了京中的悲田院和济善堂做义诊,治好了那里的大多病症。诊病已经很有经验了。” 璟隆帝这回觉得颇为意外:“哦?” 蔡广林更气了:“夏尚书,亏我此前还敬你做事清明,你竟是为了为女儿铺路,早就开始谋划了。说不得这江州之疫,刚好爆发在了你们父女的心坎上了吧,终于可以带着尊荣与太子出行了。” 萧易燃实在听不下去:“够了,蔡侍郎也算是过来人,如此编排一个小女子,不觉得羞愧?” 蔡广林一怔:“太子,我是怕有人对您居心不轨啊。” 这时,很多朝臣都觉出味儿来了。 “说是帮着治理疫情,尚可理解一二。但夏姑娘此前去悲田院和济善堂那种地方义诊,说没有目的,确实不太可信啊。” “就是啊,真没想到,夏府的人竟如此有野心,竟是为女儿铺路至此。” “这可是太子啊,一朝进了东宫,日后那便是母仪天下。谁能不心动啊。” “此前我就觉得那夏姑娘不简单,原来夏尚书方方面面将她培养地这样好,竟是为了等这一日。” “哎呦夏尚书看着这样清正,谁知私下竟也这般世故。” “太子殿下可莫要着了他们夏府的道啊。” 太子妃人选尚未定下,家中有女儿的,最是见不得这种使手段接近太子的门户,朝堂上一时间尽是对夏光淳不满的言论。 夏光淳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原本是女儿一片大义之心,此时竟是变成他们居心叵测,目的不纯了。 如此,桉儿的名声可就不保了,日后该如何说亲事? 就连他这清正之名也要搭进去。 他喉咙噎了又噎,涨红了脸要开口争辩。 这时,盛枷缓缓出列,声音清冷:“陛下,说夏桉对太子殿下居心不轨,绝无可能。” 蔡广林道:“盛大人又如何能知道?这京中贵女,有哪一个不想入东宫?治疫这等危险之事,即便男子去了,也要害怕几分,她一个女子却要冒这个险,说没有私心,谁能信啊?” 盛枷语气淡淡:“据我所知,她喜欢的另有其人。”夏光淳诧异非常:“你要去治疫?不可,你可知这其中有多凶险。你祖母和姨娘也不会同意的。” “父亲,女儿有把握的。” “你不过是多读了些医书,侥幸治好了一些病症,但你毕竟是闭门造车,经验浅薄,医者医病,是需要大量的经验积累的。更何况疫病情况复杂多变,你不可逞强。” 夏桉不是在逞强。 关于毒疫,前世柳州的那场瘟疫,医者们已经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救治法子。 而这个时间,恐怕宫里的太医们也还没有十足的救治把握。 她必须要去。 “父亲,其实这段时日,我医治了很多病患。” 夏光淳不解:“什么病患?哪来的病患?” 夏桉略略有些心虚。 因为不想家人担心,她此前去悲田院和济善堂都是瞒着他们的。 “就,前段时间无事,我出去做义诊了。悲田院的那些老人,还有济善堂的流民们,但凡身上有病的,我全都治了。” 夏光淳愕然不已:“你,你,你说什么?” 夏光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悲,悲田院?济善堂?” “嗯,所以父亲,我现在的经验,或许比普通郎中还要老道些,我可以的。” 夏光淳一时间不知是该夸她,还是该数落她。 夸她,是因为她竟是难得有这份爱心,不嫌弃那些老人和流民腌臜,挨个去为他们诊病。数落她,是因为她做了这样大的事情,竟是没有告知家中长辈。 夏光淳一时间又有些自责。 自从上任工部尚书,他事务增加许多,压力也增大,加上陛下让他督办祭坛重建事宜,他最近忙得甚至经常宿在官署,实在对府里、对夏桉,少有关心。 这孩子竟是越发令他这个父亲惊讶了。 “不管你经验如何,瘟疫非同寻常事宜,我不同意。” 说着,他转身便要去上朝。 夏桉追着他道:“父亲,即便你不同意,我也会主动去找太子,让他带我去的。太子信我,定会应允。所以不若父亲亲口说出来,如此我去地也顺理成章。” 夏光淳步子越发地快。 夏桉在他身后喊道:“父亲,我有治理毒疫万全的方子,您信我!” - 大殿之上,在萧易燃确定了离京时间后,夏光淳在经过了数轮焦心地挣扎后,终是举着笏牌走了出来。 “臣,有事要禀。” 璟隆帝道:“如今在谈江州治疫一事,工部有事,待会儿再禀。” 夏光淳继续颔首:“臣要禀的,正是疫病一事。” 璟隆帝:“哦?那夏尚书请讲吧。” “臣府中次女夏桉,说她有治疫病的法子,要跟随太子一起,前往江州治疫。” 蔡广林在后面听了,不禁嗤笑出声。 “夏尚书,你这是要做什么?此等要紧之事,岂是儿戏?你那次女,不过是自己读了几本医书,便想跟随太子去治疫。你怕不是,另有居心吧?” “我能有何居心?是小女一再肯求,想要去助太子治疫。她医者仁心,是一颗好心。” 夏光淳平日便不善言辞,更不善狡辩,但他绝不能让女儿被误会, “我看,她并非是什么好心,而是一心想要跟随太子殿下吧。夏尚书,我们都知道,此次瘟疫可是民间疾苦,你们可不好利用此等机会,行利己之事啊。” 夏光淳赶忙拱手对着璟隆帝:“陛下,臣对天发誓,小女绝无私心。她说手里有治疗毒疫的方子,绝对行之有效。” 萧易燃眸光闪出光亮:“当真?” 夏光淳拱手:“臣,不敢撒谎。” 夏光淳内心也是无奈,他知道夏桉此前与太子有交情,她是真的会找萧易燃与他同往的。 所以就像她说的,若是那般,还不如他直接提出。如此她跟随萧易燃同往,还名正言顺一些,同时也能得到朝廷的庇护。 璟隆帝道:“夏桉,是否就是朕此前封赐的那个淑人。” “回陛下,正是。” 璟隆帝微点头。 “朕记得,万国朝会之日,才艺惊艳四座的也是她吧。” 夏光淳颔首:“不敢。小女才疏学浅,不过是不想大乾在诸国使臣面前被比下去,才超长表现。” 璟隆帝道:“是个有才气的。” 蔡广林道:“陛下,才气归才气,可于治病救人,那姑娘经验尚浅,实在不适宜跟着太子去江州治疫。” 夏光淳道:“陛下,我也是今日方知,我这次女前段时间,竟是自己去了京中的悲田院和济善堂做义诊,治好了那里的大多病症。诊病已经很有经验了。” 璟隆帝这回觉得颇为意外:“哦?” 蔡广林更气了:“夏尚书,亏我此前还敬你做事清明,你竟是为了为女儿铺路,早就开始谋划了。说不得这江州之疫,刚好爆发在了你们父女的心坎上了吧,终于可以带着尊荣与太子出行了。” 萧易燃实在听不下去:“够了,蔡侍郎也算是过来人,如此编排一个小女子,不觉得羞愧?” 蔡广林一怔:“太子,我是怕有人对您居心不轨啊。” 这时,很多朝臣都觉出味儿来了。 “说是帮着治理疫情,尚可理解一二。但夏姑娘此前去悲田院和济善堂那种地方义诊,说没有目的,确实不太可信啊。” “就是啊,真没想到,夏府的人竟如此有野心,竟是为女儿铺路至此。” “这可是太子啊,一朝进了东宫,日后那便是母仪天下。谁能不心动啊。” “此前我就觉得那夏姑娘不简单,原来夏尚书方方面面将她培养地这样好,竟是为了等这一日。” “哎呦夏尚书看着这样清正,谁知私下竟也这般世故。” “太子殿下可莫要着了他们夏府的道啊。” 太子妃人选尚未定下,家中有女儿的,最是见不得这种使手段接近太子的门户,朝堂上一时间尽是对夏光淳不满的言论。 夏光淳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原本是女儿一片大义之心,此时竟是变成他们居心叵测,目的不纯了。 如此,桉儿的名声可就不保了,日后该如何说亲事? 就连他这清正之名也要搭进去。 他喉咙噎了又噎,涨红了脸要开口争辩。 这时,盛枷缓缓出列,声音清冷:“陛下,说夏桉对太子殿下居心不轨,绝无可能。” 蔡广林道:“盛大人又如何能知道?这京中贵女,有哪一个不想入东宫?治疫这等危险之事,即便男子去了,也要害怕几分,她一个女子却要冒这个险,说没有私心,谁能信啊?” 盛枷语气淡淡:“据我所知,她喜欢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