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枌榆草木长》 第535章 四面刀兵 …… 岳林之地,战火熊熊燃烧,仿若要将天地一同焚尽。 顾勋的大军汹涌而至,一波又一波朝着火凤营猛扑而去。 火凤营将士虽拼死抵抗,然五日的惨烈血战已让他们濒临绝境,身心亦是俱疲到了极点。 寨墙之上,纪月华身姿颤抖,难掩重伤后的虚弱与疲惫。 其战甲破碎不堪,而伤口处的血渍早已干涸,与甲胄粘连在一起,每一次轻微的动作,都在撕裂尚未愈合的创口,带来钻心剧痛。她的面色惨白如纸,唯有双眸中还燃烧着不屈的眼神。 纪月华紧握着染血的长兵,仿佛是自己与火凤营最后的坚守。 身旁将士个个带伤,眼神中透着无尽的疲惫与绝望,即便紧紧握着手中残损的兵器,内心却已准备好迎接注定的厄运。 顾勋骑在高头大马上,望着摇摇欲坠的火凤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倒是比本将想象着还要坚韧。”言罢,他缓缓拔出腰间佩刀。“杀!” 刹那间,喊杀声震耳欲聋,南安军疯狂涌向火凤营。 火凤营毫不退缩,用最后的力气挥舞着兵器,与之展开殊死搏斗。 刀光剑影闪烁之间,鲜血四溅,惨叫连连。 “……”纪月华翻身上马,而后撕下残破的披风,将自己的腰身死死缠绕过马腹。 强忍伤痛,她再次举兵冲入敌阵。 “无谓的挣扎!”敌阵之中,一偏将张弓搭箭,箭头死死锁定住她。 正当他欲放箭之际,顾勋却是一刀将长箭挑落。“休放冷箭!! 敌寡我众,敌弱我强,给自己留点脸面吧,也给咱们南安留点脸面。” “大将军?” “即便战争,也有值得敬佩的对手。传令下去,只许短兵相交,不得暗箭袭杀。” “诺……” 即便纪月华一马当先,却也没有了士气上的提升,无论如何虽奋力杀敌,也难以阻挡潮水般的攻势。 张掖在一旁见状,心急如焚,他挥舞着长枪,护在纪月华身旁。“小心些!” 两人背靠背,与对方展开了生死周旋。 火凤营部卒个个英勇无畏,许是老天怜悯,他们以一当十,于营寨口奋勇杀敌。 一年轻小卒,虽身中数刀,却仍死死抱住对手,用牙齿咬向敌方咽喉。“狗贼,一起死!!!” “放开我!放开我!!” “……”另一老卒手中长刀已断,当即捡起地上石块猛砸对方。 营寨门口,更有门卒被数把长枪将之身躯捅穿,其人却死死抱着门柱,不让自己倒下。 寡,终究不敌众。 火凤营的将士在不断倒下,防线也被一步步被突破。 纪月华望着身边不断倒下的部卒,心中悲痛欲绝,却无能为力。“今日真要葬身于此吗? 永宁……”她心中涌起一丝绝望。 恰在此时,南安军的攻势却戛然而止。 顾勋望着火凤营那拼死抵抗的惨状,心中涌起一丝狞笑。 他深知火凤营已濒临绝境,镇南军必定不会坐视不管。若继续强攻,拿下只是早晚的事。 李正我的援军也许正在赶来路上,围点打援才是最好的策略。 于是,他眉头一挑,沉思片刻后,鸣金收兵。“呵呵!留着这群残兵败将,当作诱饵,且看李正我如何上钩!撤!” 随着他高声下令,南安军便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千余残兵在寨外佯装围攻。 “退了?他们退了?” “将军,五日了,咱们坚守了五日!” “退了,顾狗退了……” 望着退去的敌军,纪月华的心中却并未有丝毫庆幸,反而愈发悲凉。作为诱饵,主战场未获大捷一切都是徒劳。 顾勋退兵当是为了诱援,若非如此,今日断然守不下来。 火凤营只是暂时喘息,若援兵不至,自己依旧难逃覆灭的命运。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纪月华缓缓走回营帐,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 营帐内一片死寂。 受伤的将士痛苦呻吟,连战数日,缺医少药的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口溃烂,生命也在痛苦中渐渐消逝。 眼前的惨状让纪月华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她想起了出征前的誓言,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将士。 为了谋取战略意义,自己连同火凤营一起成为了牺牲品。战争……何其残酷。 念及此处,她心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 而此时,在斜谷道上,胡勇率领着残军一路奔逃。 他们被郭子韬、许阳、唐禹等人追杀了一夜,早已狼狈不堪。 胡勇的脸上满是惊恐与疲惫,他的战甲被汗水湿透,身上多处受伤,鲜血不断渗出。 望着身后紧追不舍的追兵,其人心中满是愤怒。“这群人不要岳林了吗?简直岂有此理!!!” “大将军,咱们快到斜谷了。” 闻言,胡勇冷笑一声。“哼!什么狗屁的镇南军?李正我号称算无遗策,本将还不是安然撤退?” 言罢,他退去甲胄,蹲在河边饮水,灰头土脸的包扎起伤口。“这劳什子的狗屁谋臣,险些害老子陷入死地!” 话音刚落,姜安民率领着重兵从四面八方涌现。“呵呵呵!胡勇小贼!本王在此恭候多时了!”其声音如洪钟般响起,回荡在山谷之间。 “什么?还有人?”胡勇大惊失色,他猛然站起身来,手中长刀都差点掉落。“怎么可能?他怎么知道老子要走斜谷??? 撤!赶紧撤!! 来人!扶本将上马,快,快快!!” 其麾下兵马见势不妙,慌乱之中四散奔逃,丢盔弃甲。 姜安民嘴角微扬,心中对李正我更是敬佩不已。他的兵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无情宰杀着慌乱逃窜的南安军。 “额!!!” “啊,啊!!” “救我,快救救我…… “额啊!” “快逃,快逃啊!” 看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岳州营,南安军的士卒惊恐尖叫,却无路可逃。 胡勇望着眼前的惨状,心中涌起一股怒火。“跟他们拼了!”他怒吼一声,挥舞着长刀,冲向姜安民。 尽管叫得挺凶,他却早已疲惫不堪,又岂是姜安民的对手。 短短几个回合下来,便被对方打得节节败退。 就在此时,郭子韬、许阳、唐禹等人也陆续赶到。“胡勇,拿命来!”郭子韬大喝一声,挺枪刺向胡勇。 “卧槽!!这帮逼崽子!!!”胡勇奋力抵挡,却难以招架众人的围攻。 四方大军将他这数万兵马在斜谷道团团包围,南安军瞬间便陷入了绝境。 望着周围如狼似虎的敌人,胡勇心中涌起一丝绝望。“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妈的狗头军师,老子日*******!” 随着四镇兵马的无情剿杀,胡勇所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第536章 张黑子(上) …… 岳林的第六日傍晚,残阳如血,将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染得更加凄惨。 纪月华疲惫不堪,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从营寨的这头缓缓挪到那头。 其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悲凉景象。 大量重伤濒死的部卒横七竖八的斜躺在地上,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断了腿,伤口处血肉模糊,脓水与血水混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他们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奄奄,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用尽全身力气。 营内一片狼藉,翻倒的火盆,损坏的军械,坍塌的箭楼……火凤营残败不堪的战旗在晚风中无力的飘荡。 幸存下来的兵卒眼神空洞而绝望,众人望着远方,似在等待着死亡降临。 纪月华心中满是愧疚,明明知晓不会有援兵到来,却一直在以此激励着麾下将士。 他们的性命早已被遗弃,怀揣着并不存在的希望浴血奋战,与敌军杀得惨烈无比。 又将过去一日,当明晨的曙光照耀在大地,他们还得舍生忘死,继续拼杀,没有胜利的希望,也没有未来可期…… 曾几何时,纪月华一度讨厌时间过得如此之慢,整日无聊透顶。现如今,她多么希望时间再慢一些,再让众人看一看头顶这片晚霞…… 夜幕降临,她独自坐在营帐中,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更像鬼差的召唤。 她抬手紧握着腰间剑柄,心中早已没有了期盼。想起出征前的壮志豪情,想起那些信任她的眼神,她不甘心,却又无力回天。 也许……再也回不去故乡。也许,再难见到心仪之人一面。 哀嚎声中,眨眼又是一夜过去…… 第七日,晨雾尚未散去,犹如一层轻纱笼罩着岳林。 顾勋的大军再度扑杀而来,擂鼓声震破苍穹,打散了清晨的死寂。 火凤营残兵挺起胸膛,握紧残刃,眼中虽有恐惧,却无退缩之意。 纪月华身披破碎战甲,腰系战旗,手持长兵,宛如浴火凤凰,屹立寨前。 战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也许是在诉说着不屈的誓言。 “进攻!“顾勋一马当先,长刀挥舞,寒光闪烁。 随着令下,其麾下兵卒如蚁群般涌向火凤营。 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血花四溅纷飞。 纪月华奋力抵挡,每一击刺出都带着决绝,每一次格挡都用尽全身之力。她的眼神坚定而疲惫,想忘却身上的伤痛,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敌众我寡,火凤营的寨前防线早已脆弱不堪,在对手攻势下岌岌可危。士卒不断倒下,惨叫声在空气中回荡,令人心碎。 张掖护在纪月华身旁,长枪舞动,七境圆满的修为带起阵阵劲风,将靠近的敌兵纷纷挑落。“公主,撤吧……” “长萍局势未明,没有军师将令,也无探马回报,如何能弃阵而逃?”言罢,她调转马头,再度杀向敌军。 “弟兄们,随本将杀敌报国!”张掖怒吼一声,响彻战场。 “杀!!!” “和他们拼了……” “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援军?” “援军为何还不来啊??” “杀!杀了他们!!” 有人又怒又吼!有人又哭又笑!整个战场上鬼哭狼嚎。 战斗愈发惨烈,南安军的攻势如狂风暴雨,连绵不绝。 火凤营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汇聚成一条条血河。 纪月华浑身上下满是刀伤、箭创,伤口撕裂,剧痛钻心。她额头布满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混着血水,渐渐模糊了双眼。 顾勋见纪月华顽强抵抗,心中不免有诸多疑虑。按理说过去了七日,火凤营不可能没有军报送回长萍,为何迟迟没有援军前来岳林? 其麾下大军围绕着岳林以北设下重重埋伏,久伏未果,这对三军士气和粮草是极大的负担。 他眉头一挑,随即放弃了诱敌伏杀,亲自率军发起冲锋。“给本将踏平岳林!取敌将首级者赏万金!”他怒吼咆哮,声音恰如雷鸣,震得人耳鼓生疼。 而营门前的纪月华已然力竭,身形摇摇欲坠。 见状,张掖大喝一声。“月华公主,别犹豫了,快快退走!张某断后!”说罢,他率领二十亲卫冲向隘口。 闻令,其亲卫纷纷抬起刀身,一个个面容冷峻,眼中透着视死如归的决心,他们紧紧跟随在张掖身后,横刀立马,将营寨后方的粮道隘口完全拦住。 “……”纪月华望着张掖,眼中含泪。“张将军……” “李正我该死!去他妈的战略部署!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张掖怒喝一声,当即撕去身上残破的甲胄。“您是未来的世子妃,身为玄甲卫副统领,张某又岂能让您阵亡于此地……”言罢,他调动内劲,将修为攀升到极致。“弟兄们!可惧敌寇否?” “不惧!!!” “不惧!!” “我……是靖北王府的世子妃吗?”见此情形,纪月华双目血红,她将战旗绑紧,而后拍马朝着粮道而走。“火凤营弟兄们,随我撤!” 李正我的战略意图没有问题,但她实在做不到让火凤营全军覆没。 强忍悲痛,纪月华率领残兵拔马向隘口冲去。战马在血污中飞奔,溅起一片片的血水……“撤!!!” 晨雾散去,阳光照耀着这片饱经战火洗礼的土地。 张掖挺枪而立,身影坚毅,被战火洗礼的面庞上,透着视死如归的决然。 其人身旁,二十名亲卫宛如屹立不倒的铁塔,尽管伤痕累累,却个个目光如炬,手中兵刃紧握,仿佛与身体融为一体。 “王爷、世子……张掖有负知遇之恩,恐怕不能再为王府尽忠了…… 进死而荣,退生为耻……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537章 张黑子(下) …… 顾勋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铠甲在阳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他望着隘口处严阵以待的张掖等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其人缓缓抽出腰间长刀,长刀出鞘之声在寂静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刺耳,恰似鬼差敲响的丧钟。“斩尽杀绝!” 顾勋猛地一挥长刀,刹那间,南安军突破营门,从四面八方朝着隘口席卷而来,马蹄声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张掖深吸一口气,而后双腿猛夹马腹,率先冲向敌军。 他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瞬间洞穿了最前方一名南安军马卒的胸膛。 其人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洒落在张掖的铠甲之上。 “吁!!!”张掖勒紧缰绳,战马前蹄高抬。“休想再进一步!”吼声未落,他已抽回长枪,顺势横扫,枪杆带着呼啸的风声,将周围的对手逼退数步。 亲卫见此情形,士气大振。“与将军共存亡!” 他们紧跟在张掖身后,如饿虎扑羊,挨个杀入敌阵。 “杀!”一亲卫拉扯战马高高跃起,手中大刀全力劈下,将对手断颈而诛。那人头颅在空中翻滚着,鲜血如雨点般洒落。 另一亲卫侧身躲过长箭,反手刺进对手的腹部。 一时间,狭窄的隘口前,张掖领着亲卫与顾勋马卒短兵相接,杀声震耳欲聋。 “垂死挣扎。”顾勋在阵后冷眼旁观,心中虽对张掖等人的顽强有一丝惊讶,但更多的还是不屑。 他驱马缓缓靠近战场,似要看着这些大周的残兵败将如何在南安大军前灰飞烟灭。 “顾勋,来战!!”张掖一边奋力抵挡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一边朝着顾勋怒目而视。他长枪舞得密不透风,每一次刺出都带着千钧之力,南安军的尸体在他马蹄下渐渐堆积成小山。 “倒是悍勇!你若投降,本将还能留你全尸。”顾勋开口嘲讽,将手中长刀随意地插入地面。“取弓来!”话音刚落,他又微微摇头。“算了……” “哈哈!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不亏!”张掖的声音响彻云霄。 他一个突刺,长枪瞬间贯穿一名偏将咽喉。 偏将不自觉的瞪大眼睛,手中兵器哐当落地,身体缓缓倒下。 随着时间流逝,张掖的亲卫早已是伤痕累累。 “将军,小五先走一步!!!” 张掖回目望去,只见其人一臂被对手长刀砍断,用仅存的手死死抱住对方,随后被袭来的数柄长枪捅穿胸口。“南安狗贼,陪着老子一起死吧!!” “生是大周人,死是大周鬼!”又一亲卫被数把长枪刺中,强忍着剧痛,他将手中长刀狠狠掷出,瞬间贯穿了不远处袭杀而来的敌军。 看着身边的亲卫一个个倒下,张掖心中恨意骤起,其体内修为也在节节攀升。“身为军人,自当死于沙场,这是咱们的无上荣耀!”言罢,他身形如电,枪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夺命寒光,一次次冲入敌阵,又一次次杀出重围。 顾勋见张掖如此勇猛,心中渐渐涌起一股怒火,他冷哼一声,催马向前,加入了战团。长刀与长枪瞬间相交,火星四溅,发出尖锐的金属撞击声,仿佛是死神在磨牙。 “狗贼!还不给老子死来!!”张掖咬牙切齿,攻势愈发凌厉,每一招都直逼顾勋要害。 “哼!本将亲自来送你上路。”顾勋长刀挥舞,虎虎生风,每一刀都蕴含着强大的刀势。 两人你来我往,激战数十回合。任凭张掖勇猛,依旧寡不敌众,身上多处受伤,体力也渐渐不支。 他呼吸变得急促,汗水湿透了衣衫,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如刀割。 “不过如此!”顾勋越战越勇,他瞅准破绽,刀芒挥向张掖胸口。 左有枪尖,右有刀芒,张掖躲避不及,只能侧身一闪,长刀擦着他的肋部划过,顿时鲜血如注。 “唔……”他闷哼一声,手中长枪却并未停歇,反而借着这股疼痛激发的力量,反手刺向顾勋的咽喉。 顾勋大吃一惊,当即回刀抵挡。“便是如此,还有余力?”言罢,他赶忙与之拉开距离。 时间缓缓过去,隘口处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剩下的亲卫寥寥无几…… 血水与汗渍模糊了张掖的视线,他强忍伤痛,朝身前围袭而来的马卒冲杀而去。 顾勋见张掖如此,眉头一挑。“贵部军师倒是大气,如此勇将都能舍弃!” 张掖在血污中奔袭,身中数枪后翻身落下马来。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能为纪月华和火凤营的残兵争取一线生机,也算死得其所。 随着张掖身旁的最后一名亲卫倒下,顾勋放声大笑。“哈哈,真是狼狈不堪,你已无路可逃。” 张掖将长枪插入土中,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着围上来的四方之敌,深吸一口气,撕下身上破碎的衣衫。“今日,张某虽死,也是无憾。 顾勋,你还不知道长萍的战况吧?应该不会让你失望。”他声音平静而又决然,眼神中透着深深的遗憾……“世子,张掖……再不能护您左右了…… 来吧!!!” “胡言乱语!”顾勋心头一颤,而后又抬手挥下,追兵一起朝着张掖涌来。 “我靖北王府,永世长存!杀!!!”张掖大吼一声,拿起长枪,再度冲向敌人。 他的身影在敌方包围圈中左冲右突,每一次挥击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 看着张掖如此顽强,顾勋心中也不禁对他产生了一丝敬佩。“张掖,你倒也是个英雄,但,英雄也有末路之时。 就让本将亲自送你上路。”言罢,手中长刀再次指向张掖。 在最后的时刻,张掖脑海中浮现出了往昔的种种画面:他加入玄甲卫时的誓言。与同袍们并肩作战的日子。跟随徐沧千里追袭,筑京观,屠骥城,马踏北蛮……还有徐平那无比信任的眼神…… 他微微一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长枪朝着顾勋掷去。 长枪如闪电般划过天空,带着他最后的决绝和不甘。 顾勋侧身一闪,长枪擦着他的肩甲飞过。 也就在此时,张掖被无数的刀枪剑戟刺穿身躯。 他……缓缓倒下,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生命的最后几息,他双眼依然圆睁,望着天空,仿佛在诉说着对故土的不舍与对胜利的渴望。 追随他的二十名亲卫全部阵亡,他们的尸体静静围绕在张掖身旁。 一阵寒风吹过,硝烟渐渐散去,只留下一片死寂与悲凉。 …………………………………….. (景平十六年初春,玄甲卫副统领张掖,阵亡于岳林。 他是徐平手下的第一位部将,也是跟随徐平从北境入京之人…..… 张掖,下线。) 第538章 战果 …… 长萍,镇南军大营。 李正我负手立于沙盘之前,手中标杆不停划动。 片刻之后,营帐外传来一阵喧哗,郭子韬风尘仆仆的大步走入帐中。“大胜,我军大胜啊军师! 军师,末将率本部兵马逐胡勇所部至陇安,与杨定合围之下,杀敌近万,俘虏九千有余,阵斩其偏将三人,缴获兵器、军械不计其数啊!!!” “军师!军师!!”其人话音刚落,帐外却再度传来一阵大笑,许阳匆匆而来,手中拿着刚列出的军报。“军师,末将不负军师厚望,于长萍以南追截胡狗,杀敌五千余众呐,俘虏了上万残兵,获大量军械。 对了,其部后军撤之未及,一应攻城军械被末将尽数缴获!!” “诸位辛苦,有劳了!李正我放下手中标杆,缓缓转过身来。“可有岳林送来的消息?” 此话一出,两人面面相觑。“除了三日前信卒赶来求援,再无军报入营。” 闻言,李正我轻叹一声。“是吗……” 就在几人谈话之际,忽闻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哈哈哈!恭喜岳王爷拿下此战大功!” “哎!过誉过誉,都是贵部军师料敌如神,姜某又岂敢居功!!” 几息之后,唐禹和姜安民掀开帐帘,大笑着步入其中。“军师神机妙算,末将在陇安设伏,杀敌一万八千之数,阵斩胡狗副将屈岳,得战马五千余匹,军械更是难以计数啊!!” 言罢,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身旁的姜安民。 见此情形,姜安民倒也爽朗一笑,而后将腰间悬着的布袋丢在帅案之前,一颗狰狞的人头缓缓滚落而出。“不愧是天下学宫之大才,李先生算无遗策!本王亲手砍下了胡勇的狗头,在斜谷道或杀或俘,接近四万之众。 苏北石此番调来长萍佯攻的兵马几乎全军覆没,所逃所走者百不存一,九万大军折损于长萍,此獠定然痛心疾首。 此战,姜某缴获军需物资不计,粮草军械更是多不胜数! 呵呵!李先生真乃神人也……” 听闻此言,李正我只微微颔首。“我军伤亡几何?” “我部折损马卒二千余人,步卒……也有三千余人。”唐禹率先开口。 郭子韬抱拳施礼,而后递上军报。“回军师,末将本部人马折损不到三成,大约两千余人,杨将军所部大约也有一千余人。” “军师….…”许阳先是拱手抱拳,而后单膝跪礼。“末将在南道遭遇胡勇所部的顽强抵抗,折损了大约六千余众……还请军师责罚……” “先起来,南道是其率先退军之路,必然遭遇顽强搏杀,你不必自责。”言罢,李正我看向不远处的姜安民。“却不知王爷那边如何?” “还好!还好!当他奔逃至斜谷时已是精疲力尽,并无太多的抵抗。”姜安民笑着摆了摆手。“姜某调集的兵马只折损了不到七千人,近乎五比一的战损,已是难能可贵。”话到此处,他抬眼扫视一圈,而后将身上的头盔缓缓退下。“呵呵呵!!以两万折损全歼其九万大军,此战当属军师首功啊!!!”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别忘了岳林,岳林的火凤营恐怕是凶多吉少……”李正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军师……” 唐禹正欲开口,李正我却摆了摆手,打断了对方。“敌众我寡,不得已而为之,谈不上神机妙算…… 处理好伤兵救治,此战缴获的军械与物资清点入库,再加派一队哨骑赶赴岳林。” “军师,昨日正午张老四与杨定便率部赶往了岳林,末将这就赶去。”言罢,郭子韬抱拳施礼,而后快步退出营帐。 “李先生勿虑,本王麾下上将刑诸昨日傍晚也已赶赴岳林,当无大碍。”姜安民看了眼李正我,而后微微拱手。“本王还需率部回营休整,就先告辞了!” “岳王辛苦,还请慢行。”言罢,李正我作揖还礼。“唐禹!” “军师。” “你亲自去一趟紫萍,告诉陆先生此地大局已定,请他前去三江口坐镇。 苏北石有此大败,必然会放弃岳林,将战略方针转移至清岳江以西,那边就交给他了……”言罢,李正我在舆图之上画下一个小圈。“接下来,咱们要将苏北石的剩余兵力引至此处。 长萍以北地势低洼,土坡众多……那儿就是此獠的葬身之处……” …… 与此同时,纪月华在亲卫的护送下,艰难向着长萍撤离。她回首望去,脑海中浮现出张掖满身鲜血,孤军奋战的身影。 泪水模糊了双眼,战马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 身后是上万追兵,身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漫漫长路。 长途奔逃,随着时间流逝,纪月华的伤口再次溢出鲜血,其人的意识也开始有些微微模糊。 追兵的喊杀之声响彻云霄,她领着残余的几百骑拼命奔走,却怎么也望不到长萍的土地。 陆续有兵卒回身冲向追兵,只想为她争取一些短暂的时间,哪怕只有几息…… 眨眼已至傍晚,天空下起些许微雨,追随在纪月华身边的兵卒越来越少,雨水混合着泪水完全模糊了视野,只有一个活下去的意志带着她朝长萍方向而去。 泥泞的道路上,马蹄溅起雨水敲打着路旁刚刚冒芽的嫩草,几支野花在初春的冻雨中艰难绽放,显出一片勃勃生机…… 纪月华手中的马鞭缓缓落地,她再也没有了半点力气。“永宁……” 第539章 穷寇莫追 …… “杀!!!” 随着一声怒喝,纪月华模糊的视线中大量精骑越过她的身侧,径直杀向后方紧紧跟随的追兵。 “嫂子!!撑住!”张老四双目血红,朝着纪月华跃马而来。“老四来迟……撑住!” 耳畔传来的声音让纪月华绝望的内心中重新燃起希望。“老四……….救我…………”言罢,她缓缓坠落马下。 “弟兄们,宰了他们!!”见此情形,张老四纵身一跃,稳稳将之接下。“嫂子撑住啊!你要撑住啊!!” 其人身后旌旗招展,号角声悠扬而起。 “是援兵来了吗……”纪月华艰难睁开双眼,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眼角落下的泪滴不知是喜还是悲…… “嫂子勿虑,老四带你回营!”张老四眼角噙泪,抱着纪月华翻身上马。“前线大获全胜,胡勇所部九万兵马被斩杀殆尽,火凤营是此战的首功!”言罢,他猛夹马腹,朝着长萍疾驰而去。 “首功吗……”纪月华缓缓闭目,嘴角的血渍顺着脖颈流淌而下。“已经没有火凤营了……” 半炷香后,张世杰的兵马与顾勋的追兵厮杀在一起。 顾勋尚未来得及应对,不远处又有大量援兵疾驰而来。 “杀光他们!”刑诸大喝一声,率先冲入敌阵,七境圆满的修为喷薄而出。其人一马当先,刀芒所过之处,敌卒惨叫连连。 见此情形,顾勋脸色大变。 正当他欲撤离之时,杨定横刀立马,刀尖拖地,正正拦住他的去路。“还想走?胡老三的九万惠州军被尽数剿灭,你也该下去陪他了。” “你个叛将!安敢口出狂言?”顾勋勃然大怒,心中却颤抖不已。 胡勇所部被全数剿灭?这怎么可能?短短七日,你就是九万只猪也杀不完吧? 倘若对方所言非虚,连带着析津之战,此次伐梁的征西军岂不是折损过半? “还敢分心?”就在他恍神之际,杨定却是眉头一挑,径直袭杀而至。 顾勋慌忙抬起兵刃格挡,却被对方内劲震得双臂颤抖,虎口崩裂。“杨定……” “爷爷在此!!狗贼,给老子死来!”杨定回首拖刀,刀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极深的痕迹。 见大事不妙,顾勋慌忙拍马而逃。 “吁!”杨定勒住缰绳,将手中刀兵径直投向夺路狂奔的顾勋。 “噗嗤”一道声响,顾勋躲避不及,左臂被当场贯穿。“驾!驾!!!”他死死捂住臂膀,双腿不停夹击着马腹。“撤,快撤!” “来都来了,把脑袋给爷爷留下!”杨定马鞭一抽,朝着顾勋径直追去。 二人你追我赶,胯下战马四蹄翻飞,溅起一路泥尘。 杨定双眼紧紧盯着前方逃窜的顾勋,手中缰绳被拽得笔直,不断催马加速。“顾勋小儿,昔日你欺吾太甚,老子今日便要你狗命!!” “你这无知匹夫…… 都说穷寇莫追,可恶啊!”顾勋捂着被贯穿的左臂,脸色惨白,冷汗如雨下。 他深知杨定的厉害,此刻满心都是恐惧与懊悔,岳林攻陷,自己万万不该追击火凤营这群残兵败将。 “驾!驾!!!”他拼命夹着马腹,却始终没有拉开与杨定的距离。 后方,唐禹、刑诸等人率领的兵马也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喊杀声震天动地。 南安士卒见主将溃逃,军心大乱,纷纷丢盔弃甲,哀嚎遍野。 一时间,撤退的道路上乱成一锅粥,兵卒你推我搡,相互践踏。 或被挤倒在地,瞬间被后面涌上来的人群和马匹踏成肉泥。或被慌乱中掉落的兵器砍伤,发出凄惨叫声。 原本整齐有序的军队,此时已完全失去了建制,如一盘散沙般四散奔逃。 杨定瞅准时机,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弦响,利箭划破长空,直朝着顾勋射去。 顾勋听得背后风声袭来,急忙侧身闪躲,箭尖擦着他的脖颈飞过,带起一片披风碎片。“你个阴险小人!”他回首怒骂着,却不敢有丝毫停留。 唐禹一马当先,手中长刀挥舞,所到之处南安逃兵纷纷倒下。 见时间成熟,他当即高声喊道:“降者免死!” 听闻此言,大量南安兵卒面面相觑,而后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刑诸则是不然,旦见顽抗之徒,他便立刻将之斩杀,血花在其身边不断飞溅,整个现场尸横遍野。 顾勋在前面狂奔,心中焦急万分。若不能尽快摆脱追兵,自己今日怕是必死无疑。 大约半炷香后,一条浅河缓缓出现在其眼前。 河水湍急,河面更是极为宽阔。顾勋勒住马缰,犹豫片刻后,一咬牙,驱马便冲进河中。 杨定赶到河边,见状冷笑一声。“想过河逃生?没那么容易!”言罢,他也毫不犹豫的策马入水,溅起高高的水花。 “贼将哪里走?”刑诸随后跟上,一时间,河道旁的马蹄声与喊杀声交织在一起。 “跑!快跑啊!” “救命,救命……” “额啊!” “快撤,快撤!!!” “啊!!” 兵卒见主将冲进河滩,也纷纷跟着跳入水中。 许多不会水性之人在河中挣扎呼救,未过多时便被河水冲走。 顾勋的战马在河中艰难前行,冰冷的河水不断冲击着他的伤口,疼痛刺骨。 “你跑你吗了个*呢?!”杨定在河中逐渐拉近与顾勋的距离。他举起长刀,用力一挥,一道磅礴的刀气斩向对方。 顾勋感受到背后的危险,拼命地驱使马匹左躲右闪。 刀气击中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将之当场浇了个透心凉。 “死来!”就在顾勋即将上岸之时,杨定猛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奋力跃出水面。 借着这股冲劲,杨定举起长刀,朝着顾勋面颊劈去。 顾勋瞪大双眼,慌乱之中举起手中兵刃抵挡。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他被震得手臂发麻,兵刃险些脱手。 “驾!!”再也顾不得防御,他丢弃手中兵刃,当即催马朝着岳林而走。 见此情形,杨定怒喝一声,当他正欲追赶,不远处的唐禹却是赶忙出声阻拦。“穷寇莫追,杨将军,快快回营。” 闻言,杨定吹胡瞪眼,将手中长刀死死插入地中。“又让这厮跑了!可恶!!!” …… 转眼一夜过去。 析津城中,苏北石端坐在帅案之前,手中握着一本兵书,看得那叫津津有味。 忽闻帐外传来一阵骚动,几息之后,一名满身是血的兵卒连滚带爬的冲入其中。“不好了!上将军,大事不好!!!” 见此情形,苏北石将兵书放下,眼中带着几分不悦。“何事如此惊慌?” “大大,大,大将军,惠州营遭遇四处伏兵……全,全,全军覆没了……” 第540章 张老四大闹军营(上) …… 苏北石拍案而起,盛怒之下,他一脚将信卒踹翻在地。“胡言乱语!!!你安敢乱我军心?” “上将军,小的句句属实啊!小的乃惠州营屈将军麾下,历经追杀方才回营,绝无半句虚言呐!还请上将军明鉴!”言罢,其人颤抖着爬起,不停叩首告罪。 听闻此言,苏北石正欲开口,胸口却传来一阵剧痛。他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两眼瞬间一黑,当即栽倒在地。 “上将军?上将军!” “来人,快来人!上将军昏倒了!” “军医,快请军医……” …… 一日过去,经过军医救治,苏北石缓缓睁开眼来。看完呈上来的军报,他又缓缓闭上双眼, 他握紧软榻,心中颇为无奈。这还没入岳州地界,三十余万大军折损过半,如此大的失利,自其领兵以来,从未有过。 片刻之后,他长叹一声,方才撑着檐边缓缓坐起很来。“文渊……何在?” 听闻帐内传来声响,侍卫赶忙入内。 “去将吴文渊唤来……”言罢,他抬头望着营棚,心中迟迟未能平息。 又过去许久,帐外传来一阵脚步。 “上将军?上将军切勿动怒啊!”话音刚落,吴文渊掀开帘帐,快步走入其中。“还请上将军保重身体呐……” “哎!!”见到来人,苏北石不由的轻叹一声。“文渊啊,坐……” “谢过上将军!”吴文渊拱手施礼,而后缓缓坐在对方身侧。“上将军,惠州营之事属下已经知晓。 胜败乃兵家常事,李正我不可小觑,由他执掌镇南军,我军难以速胜,还当沉着应付,谋求长远之策。” 听闻此言,苏北石微微摇头。“据朝内传回的消息,大周向我朝再添新兵,陛下的压力骤增,晋陵已失,丘州也岌岌可危,没有太多时间了……” “欲速则不达,上将军领兵多年,深谙用兵之道,此时若求速胜,恐怕只会得不偿失。”说着,吴文渊作揖施礼。“倘若依属下来看,不如先行撤军,退守析津休整,待我军重整旗鼓,再做打算。” “文渊啊,你也出自天下学宫,可有对付李正我之策?”苏北石低头垂目,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如今方才开春,此时若无建树,待到六月夏至,军中存粮吃紧,战局只会越拖越久。” 吴文渊思虑片刻,而后微微摇头。“咱们则损了二十万兵马,姜安民与徐平手中的兵力尚有十万之余……属下,并无绝对的制胜把握。” 此话一出,苏北石不忧反喜。“没有绝对的把握?那就是有把握,但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上将军英明。”吴文渊微微抬头,目光直视对方,没有丝毫避让。 “无妨!无妨啊!”苏北石阴沉的脸庞上显露出几分欣慰。“这两军对峙,岂有绝对的制胜之道。 只要有七成把握,不,六成即可,有六成把握便可一试。” “那倒不至于。”吴文渊摆了摆手。“十成自是言过,七八成还是做得到。” 此话一出,苏北石立马来了兴趣。“快快道来。若是攻克岳州,本帅当向陛下上表请功,加授你为三品军师督承。” “岳林是要不得了,上将军,惠州营全军覆没,我军没有多余的兵力在岳林的侧翼呼应,若要克敌,当将顾勋所部调往清岳江以南,以强击弱,居高临下。”说着,吴文渊拿出怀中的舆图。“只要夺下三江口,我军便可长驱直入,兵锋所向,直指紫萍。 届时,无论是姜安民驻守紫萍还是徐平驻守紫萍,皆可强兵围困,逐个击破。” “……”闻言,苏北石托着下巴仔细思虑了许久。“即便如此,如今的两军兵力悬殊并不算大,即便正面交战,我军也没有了必胜的把握……” “这个无妨!上将军,据属下所知,驻守岳林的主将乃徐平旧好,此番有失,其人必与李正我离心。 据情报所知,纪月华与镇南军中多位将领自幼相识,私交甚好,她有此遭遇,定然会有人替她抱不平,咱们可以借此离间,也许会有意外之喜。” “好好好!便按你说的办。”几乎没有太多犹豫,苏北石当即拍板同意。 “上将军英明……” 与此同时,镇南军大营中,安置好昏迷不醒的纪月华,张老四守在营帐之外等候军医消息,眼中满是怒容。 他不停的来回踱步,嘴里满是闲言碎语。 见此情形,不远处的许阳打算劝解,却又放弃了这个念头。“老四,你该回营了。” “回营?回什么营??老子的事你管的着吗?”张老四冷哼一声,当即甩手离开了此处。 张老四满腔怒火,在镇南军大营中肆意游荡,却又无处宣泄。 其人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纪月华奄奄一息的模样,满身血迹与无尽的疲惫,着实叫他愤怒不已。 念及此处,他双目赤红,满口国粹。 张老四抱着酒壶喝得头昏眼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战俘营。 营内,南安军的战俘或坐或躺,满脸颓丧。有的低声哭泣,有的喃喃自语。 那不绝于耳的哀嚎与闲言碎语,如同一把烈火,瞬间点燃了张老四的怒火。“你们这些畜生!真该死!”他怒吼一声,骤然拔出腰间配刀,当即闯入了战俘营。 就张老四那气势,仿若要将眼前的一切撕碎。 见此情形,战俘营的侍卫大惊失色,纷纷冲上前去阻拦。“张将军,不可!万万不可如此啊?” “都给爷爷滚开!”说着,他一脚将守卫头领踹翻,而后举起长刀径直入内。 “张将军,张将军!!” 侍卫纷纷上前拦截,刀光闪烁间,靠近的几人又被他逼退。“再敢阻拦,老子宰了你们!” 几息之后,张老四如入无人之境,大步踏入营内。 他手起刀落,几个南安战俘瞬间倒在血泊之中。 众人瞪大双眼,满是惊恐与绝望,鲜血溅落在地上,散发出刺鼻的腥味。 “住手!快住手!!”就在这时,许阳匆匆赶来。 他远远便看到了张老四疯狂的行径,脸色骤变。“老四,住手!!!虐杀战俘有违军规,别乱来!” 第541章 张老四大闹军营(下) …… 许阳一边高喊,一边加快脚步冲向张老四。“还愣着做甚?还不拦着他?” “你算老几?对老子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老大?”张老四根本不理会对方的呼喊之声,他手中长刀挥舞,不过几息,又有数人被接连斩杀。 “你简直荒唐!让你别在营中喝酒,军师所言,你都忘了?”许阳无奈,只得冲上前去,试图夺下对方手中兵刃, “李正我是你爹?老子*****!” “你说什么?” “老子说你吗?” 许阳勃然大怒,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打斗的动静越来越大,引得周围的士兵纷纷围拢过来。众人面露惊愕之色,却又不敢轻易插手。 就在此时,李正我带着唐禹、郭子韬等人匆匆赶来。“住手!” “还不将他二人分开??”李正我大喝一声,眼中透着威严与愤怒,快步走入人群中央。 张老四听到李正我的喝声,却仍未停止攻击。“你算老几?勾八玩意!!!” 见状,李正我脸色一沉,当即示意侍卫上前将张老四拿下。 闻令,侍卫一拥而上,经过一番激烈搏斗,终将张老四死死制住。 “把他押入帅帐!”李正我拂袖一挥,率先向着帅帐走去。 众人押着张老四,紧随其后。 “老子*******,勾八*****!!” 进入帅帐之后,众人分立两侧,李正我端坐于帅案之上。“张世杰,你可知罪?” 听闻此言,张老四拼命挣扎。他怒视对方,大声喝道:“李正我,给你个鸡毛你就当令箭? 你以为你是谁?老大不在,你是不是以为镇南军是你说了算?” “你说什么?“李正我脸色骤变,随即拍案而起。“军营酗酒,虐杀战俘,你有几条命够砍的?” “砍我?来啊!老子要是皱一皱眉头就是你孙子。”言罢,张老四催动内劲,双臂骤然使力,将绳索当场撑断。“你可知纪月华是谁? 那是大哥的女人,是咱老四的大嫂。 老子告诉你,别以为你当个军师就了不起,除了老大,谁的面子老子都不给。 有能耐你就杀了我,你若不敢,你就是我儿!!!” 见状,唐禹上前一步,赶忙拍了拍张世界的肩膀。“老四,军师此举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别因一时之愤而坏了大事。” “大局?什么狗屁大局??唐禹,你可别忘了你是靖北王府的人,不是他李正我的家将。”说着,张老四一把甩开对方的手。“张大哥也是北境之人,比起他,你他妈差远了。HeTui !!” “老四……”郭子韬微微皱眉,随即也走上前去。“你冷静点! 军师的战略部署一直以来都为我军带来胜利,岳林之事,我等亦痛心疾首,但你不该如此。” “怎么,你郭子韬是他李正我的干儿子?那么护着你爹?别忘了,定平一战,不是老大护着你,你他妈早死了。”张老四不屑地哼了一声。 闻言,李正我微微皱眉,“张世杰,火凤营的遭遇我亦痛心。 战争本就充满变数,需从全局考虑。没有人能预测所有,我也一样……” “哟呵!这天下大事,还有你李军师预测不了的?”张老四冷哼一声,嘴角挂起一抹狞笑。“杀几个战俘又怎么了?老子告诉你,若是大嫂出事,老子活剐了你!!!” “张世杰,你若再如此执迷不悟,我只能军法处置。”李正我的声音低沉无比,眼神中也带着几分怒意。 “我去你妈的!”听闻此言,张老四勃然大怒。他跨步上前,一把夺过武器架上的兵器,而后挥刀朝着李正我砍杀而去。 “老四,住手!!!” “住手!” “张世杰,别闯大祸!!” “你疯了?” 一时间,营帐内乱作一团,众人纷纷冲上前去。 就在刀刃即将划过李正我脖颈之时,他却屈指一夹,将刀身当场捏住。“来人!”言罢,李正我双指一弹,刀身骤然崩裂。 见此情形,张老四脸色大变。“你……” 唐禹、郭子韬等人死死将张老四按倒在地,而后将之压跪在帅案前。 帐外的侍卫一拥而至,瞬间将张世杰团团围住。 “拿下!”李正我坐回帅案,随后缓缓拿起台上的令箭。 片刻之后,几人取来铁链,将张世杰五花大绑。 “李正我!!!老子不服你!!!”张世杰怒声呵斥,身躯不停的扭动。 “拖下去!”李正我将令箭甩出,而后猛拍桌案。“鞭刑一百,军棍八十!给我狠狠的打!!!” “军师!军师息怒啊!!” “军师且慢!张世杰此战有功,功过相抵,免他受刑吧?” “他只是一时冲动,军师饶了他吧!” 见众人纷纷替他求情,张世杰却冷声一笑。“求他做甚!老子不稀罕! 来啊!打啊!不打你就是我儿子! 李正我!老子不服你!!!” “还不拖下去!”李正我怒火中烧,当场将帅案一拍为二。 “哼!皱一皱眉头我就是你儿!”张世杰一边叫嚣,一边被拖出帅帐。 待他离去,众人先是面面相觑,几息之后又齐声为其求情。 “都回去吧……”李正我揉了揉眉心,而后微微摆手。 “这……” “军师!!” “老四他……军师多多担待!” “回去吧…….”李正我再度开口。 闻言,众人只得抱拳施礼,而后朝着校场快步跑去。 片刻之后,校场传来杀猪般的惨叫。 说是说不皱眉头,实际上张老四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 他一边哀嚎,一边替张掖和纪月华打抱不平。 此举引来了大量围观的兵卒,为防营中生乱,郭子韬只得取来汗巾,将他的嘴给死死堵住。“哎!你消停些……” “老四,一会我给你上药。别和军师对着干了。”许阳微微摇头,嘴角亦是无奈的撇了一撇。 “真狠呐!打得皮开肉绽,看着都疼。” “哎!老四,岳林之战实属无奈。胡勇所部出兵的时间晚于军师所料,故而耽误了时日,这个你怪不得他……” 众人在校场上你一言我一语,而此时的帅帐之中,李正我掀开内帘,挺直身子走入其中。 几息之后,他先是微微躬身,而后作揖施礼。“见过主公……” 第542章 早已开始的连环计(上) …… 徐平的身影映照在烛火之下,脸上的表情清晰可见。 “军师,这段日子辛苦了……”言罢,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入座。 李正我拉上帘布,正欲开口,徐平却是率先出声。“如你所说,宇文萧的确藏有不少东西。 回行途中,他将康州全境布防图与其父的亲信名单一并交给了我。 元武一行,算是收获不小……” “主公,岳州……” 李正我话未说完,徐平眉头紧皱,继而微微摇头。“此去一切,都是按咱们提前商议好的在办。至于武玉宁嘛……我留了她一命。 不过,在离开大都之后,其人自绝于途中。” “原来如此……”李正我点头颔首。“既有所得,倒也算达成目的,主公不必在意。” “信我已经看了,长萍的形势如何?”徐平打开身上的携壶,浅饮下一口温水。 听此一问,李正我起身作揖。“还请主公恕罪……” “军师何罪之有?”徐平掌心一紧,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将军……阵亡了……。”言罢,李正我掸了掸衣袍,双手交叠,跪地躬身。 对于他的回答,徐平先是一愣,而后突然有些恍惚。 “贼将休走!张掖在此……” “燕城张掖在此,贼将休伤吾主……” “世子先行,张掖断后……” “张黑子,你想要什么赏赐?” “末将想要陛下的万里玉麒麟……” “世子勿虑,待末将前去拿他…….” 往事桩桩件件,逐一浮现在徐平的脑海之中。 自打入京以来,张掖陪着自己袭杀元武使团,跟随自己驰援定平,护着自己瑜州诛贪,助自己出征大梁…… “张掖他,阵亡了么……”帐内的火烛微微摇曳,徐平闭眼抬头,眼角随之滑落些许泪渍。“知道了……”言罢,他掌心收紧,携壶中的水缓缓流淌而出。“月华呢……” “回主公,月华公主……重伤垂死,如今命悬一线。 在下有罪,还请主公责罚。”说着,李正我叩首在地,不再言语。 听闻此言,徐平微微颔首。他看着头顶上的篷布,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见此情形,李正我低头再拜。“请主公责罚。” 许久过去,徐平站起身来,随后将之缓缓扶起。“此事乃你我二人商议,你又何罪之有。 苏北石领兵多年,若不做真,此獠又焉能吃饵。” “张将军之事,主公……节哀。”李正我轻叹一声,随后拿出怀中军报。“胡勇出兵佯攻的日子晚于在下所料,岳林一战,主公痛失爱将,在下之罪。” 闻言,徐平深吸一口气,随后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军报。“两军交战,没有谁能掌控到一切……你,不必如此。 苏北石则损了二十余万兵马,接下来定会小心谨慎。 如今月华重伤,张掖阵亡,以我与他二人的关系,苏北石定会觉得你我离心。 此事对咱们接下来的布局尤为关键,旦此重注之下,他岂有不咬勾的道理。” “主公英明。”李正我双瞳一凝,随后在沙盘上划下一圈。“此计进行了一半,这最后一步就看老四了。” “苏北石还有十余万兵马……”徐平双拳捏紧,体内的真气逐渐溢出。“此战就是要告诉世人,胆敢与我军为敌者,必将斩尽杀绝。” 见徐平神色变幻,李正我在一旁轻声问道:“主公,长萍一战,我军俘虏了数万南安军,如何安置?” “埋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徐平立刻便做出回应。 此话一出,李正我嘴角一颤。“活埋俘虏会为列国所不齿,还会加深咱们后续征战的难度。 失去退路,敌军必会拼死搏杀,不会再有投降的念头。 主公,三思啊!!!” 听闻此言,徐平却是面无表情的淡淡回道:“军师,这几万战俘每日会消耗大量粮草,一旦有机会拿起兵刃,这些人随时都有可能作乱。 至于后续征战,我本就没打算放过一条南安贼狗……”话到此处,徐平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老子定要将他们屠戮殆尽,以泄我心头之恨!!!” “主公……” 徐平眼色一变,随后狞声开口。“我意已绝,军师切莫再言。” “……” 随着两人陷入沉默,帐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几息之后,徐平率先开口。“为免姜安民多心,我暂时不方便公开现身,这营中之事,还需军师全权负责。” “主公放心,一切有我。”说着,李正我抬手指向沙盘。“我会将苏北石主力牵制在长萍以西,经此一败,在他的诱导之下,苏北石定会调顾勋所部前往清岳江,我已提前调陆铮前去。 接下来,只等对方咬钩,咱们定能将之一举剿灭。” “长萍一战,姜安民损失最小,战果颇厚,对于军师接下来的调配,他一定会全力配合,待到那时……” “主公定可将之一并剿灭。”李正我低声接话,在岳山外插下一杆标旗。 “我得军师,真乃天意。天若予之,不取乃违天命!!!”言罢,徐平转身,悄然离开此处。 “主公,还请慢行……”看着徐平消失的背影,李正我躬身施礼。 徐平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落寞,他缓缓走向纪月华所在之营帐,每一步都似有千钧之重,靴底摩挲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大将军……” 营帐外,守卫看到他来,刚要行礼,却被他抬手止住。“免了。” 深吸一口气,徐平轻轻掀起营帐的门帘,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混合着纪月华身上淡淡的血腥气。“牺牲火凤营来博取苏北石咬钩,月华,你……受苦了……” 第543章 早已开始的连环计(中) …… 榻上的纪月华面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干裂起皱皮,几缕头发凌乱地散在枕上。曾经灵动的双眼紧闭,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徐平缓缓坐到床边,粗糙的手轻握住对方纤细而冰冷的手指。他目光在纪月华脸上游走,眼中满是复杂与无奈。 几息之后,徐平拿起一旁的湿布,小心擦拭着对方额头。湿布滑过脸颊,带走一丝热病的潮红。 轻叹一声,徐平为她掖好被角,手指触碰到她冰凉的肌肤,心中一颤,却又转为更深的无奈。 一场连环计,不但搭上了自己最信任的部将,青梅竹马也因此而重伤垂危。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万般谋划也抵不过战场的变幻。 岳林守得越是坚决,给苏北石的饵料就越大。若不用此二人,戏就不够真。用了此二人,如今却是这般模样…… 片刻之后,徐平缓缓起身。离开时,他脚步拖沓,脚下的阴影也随之越拉越长。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营帐之外,纪月华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对方的呼唤,又像是顽强挣扎。 微弱的动静无人察觉,营帐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摇曳,映照着纪月华毫无血色的面庞。 …… 与此同时,在军营外的一片幽深密林之中,李正我静静地伫立在一棵老树下,一缕青衫,目光深邃的望着远方。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吴文渊的身影渐渐浮现。 他身形矫健,脚步轻盈,悄然来到李正我面前,而后作揖行礼。“师兄,事情进展顺利。” “有劳了。”李正我作揖还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详细说说苏北石的情况。” “有礼了,师兄且听我道来。”吴文渊整理了一下衣衫,低声开口。“一切皆如师兄所料,苏北石对我所提之策深信不疑,他已将顾勋调往清岳江。 按照既定的计划,我向他暗示了离间之计和招降之策,他似乎很感兴趣。” 听闻此言,李正我背负双手,在月光下踱步,衣袂随风飘动。 沉思片刻之后,他缓缓说道:“诈降之计虽妙,若有丝毫破绽,便会功亏一篑。 日前,岳林一战主公折了亲信部将,他虽未责罚,心中必有不悦。 此番不可再有任何差错,否则……师兄无法与主公交代。” “师兄,我原本提议初五发兵,苏北石犹豫不决,方才拖延了两日。战场征伐,又岂能尽如人意?”言罢,吴文渊摇头苦笑。 “我家主公不同于他人。”李正我目光深邃,抬手不停揉捏着眉心。“对于他所认为的自己人,他信赖有加,极重情义,不会轻易舍弃。 对于其他人,他喜怒不形于色,不会不用,也不会重用。 对于对手,他足够狠辣,也足够阴险。 与他为臣,分寸必须掌握好。” 闻言,吴文渊连忙应声。“放心,我已在苏北石身边安插了足够的眼线,他们会及时将消息传递给我,确保万无一失。” “慎之又慎……”李正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吴文渊。“此次布局关乎我军成败,若能成功,你便是此战的第一大功臣。 若有闪失……”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如同一把高悬的利剑,让吴文渊心中一凛。 吴文渊再次抱拳行礼。“师兄放心……” 见他欲言又止,李正我微微皱眉。“还有何事?” “师兄,南帝虽非明主,可辅佐一个藩王世子,岂不是有负师兄大才?”言罢,吴文渊作揖拱手。“元武兵强马壮,武成乾极有明君之相,师兄为何会……” “要一统六合,武成乾做不到。”李正我几乎没有犹豫,立即就给予了反驳。 此话一出,吴文渊却是眉头紧皱。“这是为何?” “因为他没有龙相。”言罢,李正我转身离去,体内也随之溢出淡淡的金色内劲。 “这是……玄真道解?!!”吴文渊大吃一惊。“师兄……你……” “不错,正是此术,师兄也略懂一二。 待到平定此地,师兄自会向主公引荐你…… 师弟,再会。”李正我没有回头,缓缓消失在夜幕之下。 “师兄……保重!!”言罢,吴文渊亦转身离去。 此时的镇南军大营, 张世杰躺在床上,上身赤裸,伤痕累累的后背上敷着大量草药,散发出一股苦涩的味道。 他眼神愤恨的望着帐顶,满口国粹。 “张将军,该换药了。”一名侍卫端着药碗走进营帐,脸上虽挂着关切的笑意,眼中却透着一丝狡诈。 侍卫轻坐在床边,他小心翼翼的为张世杰换药,嘴里也更没闲着。“将军,您看看您这一身伤,都是为了什么呢? 这军师也真是的,明明您立下大功,不赏赐也就算了,还将您打成这样,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小的要是您,早就另投他处去了,何必在此受这份罪。” 张世杰闭上双眼,眉头紧皱,心中却是冷笑不已。果然是群傻子,李正我连这个都能算到?还说老子傻,苏北石比老子还傻。 “张将军,您这伤怕是有些重啊。要按小的说啊,还不如反了他的,李正我算个什么东西?您跟随世子征战之时他还不知在那个犄角旮旯。” 闻言,张世杰骤然睁眼,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够了!不要再说了!好好给老子上药,唧唧歪歪,找死啊你?” 闻言,侍卫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药碗差点掉落。他连忙起身,低头说道:“张将军息怒,小的只是为将军着想。 您且好好休息,小的就先退下了。”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营帐。 待其走后,张老四撑着床靠想要翻身,屁股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妈的李正我,你是真下死手啊……等老大回来了定要你狗*的好看。” 话音刚落,他一扭身,屁股上的伤口崩裂,张老四随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狗娘养的李正我!!!老子和你不共戴天!” 骂了半天之后,他筋疲力尽,开口打起了呼噜。 其人鼾声如雷,引得帐外的侍卫纷纷捂上耳朵。 见此情形,送药的小厮嘴角上扬,悄然从帐外退走。“我得赶紧把消息送回去……” 第544章 早已开始的连环计(下) …… 李正我杖刑张老四的消息迅速在南安细作口中传递,短短几日便钻入了苏北石的耳中。 便是如此,针对张世杰的招降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经过精心挑选,几位能言善辩、心机深沉的暗哨带着他的亲笔信和厚礼回到镇南军大营。 又几日过去,月色黯淡,大营中巡逻的兵卒步伐疲惫而迟缓。趁着夜色的掩护,细作避开岗哨,找到了张世杰的营帐。 “该死的,老子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张老四骂骂咧咧的躺在床上,屁股上的创口让他出恭都颇为费劲。 营帐之外,细作猫着脚步,缓步潜入其中。“张将军?张将军好些了吗?” “谁?”张世杰骤然起身。“嘶!!!卧槽啊!真疼!” 他在营帐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目光疑惑的看向帘外。 听闻此声,细作心中暗喜。“将军,小的是盾营的百户,特此见过将军。” “什么勾八百户?来本将这里何事?”言罢,张世杰掀开帘布,捂着屁股走了出去。 “张将军,小的刘二,听闻您近日的遭遇,深表同情呐。”说着,他微微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营帐内光线昏暗,几盏油灯忽明忽暗地摇曳着,映照着张世杰冷峻的面庞。“将军,李正我对您处处刁难,真是可恶至极。 您屡立战功,理当奖率。非但没有给您报功,他还杖责于您,此事营中弟兄们耳闻都为您打抱不平啊。” 闻言,张老四露出狐疑之色。“老子被打关你鸡毛事?你关心个屁!滚!” “别别别!张将军切勿动怒!笑的并非言语奚落,是真心为您不值啊。”言罢,他从怀中掏出一瓶创药。“这是南安特有的外伤药,您只需日敷两次,要不了几日便可痊愈。” 接过药瓶,张老四大量了几息,而后随手将之丢到一旁。“你是不是傻?军中还能少得了外伤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吧,找老子何事?” 闻言,刘二咧嘴一笑。“小的仰慕张将军久矣,不过聊表心意,给您尽孝罢了,岂敢有什么坏心思。” 此话一出,张老四一把拔出兵器架上的长刀。“给脸不要脸,真当老子傻? 张爷爷数到三,你若不说,老子送你去见你太奶。” “误会!张将军误会了!!”刘二慌忙上前,轻手轻脚的将刀缓缓推开。“张将军如此谨慎,大可不必啊……”话到此处,其人微微皱眉,很快又转变成一脸谄媚。“我家大帅仰慕将军久矣……” 话未说完,张世杰勃然大怒。“老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原来是细作?”说着,他长刀举起,却一直没有落下。 见此情形,刘二大惊失色,很快却又恢复笑脸。“张将军息怒!虽各为其主,小的所言可做不得假! 李正我小人得志,对您处处打压,这个种是没错吧?” “你啥意思?“张老四缓缓收起佩刀,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之色。 “也没啥意思!素闻张将军忠勇,我家大帅求贤若渴,对您的遭遇极为惋惜。故而差小的前来,想为将军谋个出路……” 话音刚开,张世杰却是一脚将人踹到了营帐口。“老子今夜没见过你,你也没来过我这!!!滚!” “将军息怒,小的这就走!”营帐口,刘二爬起身来,而后悄然离去。 待出营帐,他嘴角微扬,身影缓缓消失在此处。“有戏……” 自打刘二来过,随着日子推移,张世杰在营中的表现愈发古怪。 他时常一个人发呆,对军事事务也不再上心,甚至在与其他将领的交谈中,有意无意流露出对现状的不满。 春寒冻人,小雨绵绵。 镇南军大营内,军旗无力低垂。张世杰在帐中来回踱步,心中暗自思量着如何将戏演得更为逼真。 自上次与李正我发生激烈冲突,他已然成为了全营瞩目的焦点,但还不够…… 经过几日的观察,午夜时分,刘二再度前来。 “又是你?还敢来此,你以为本将不会杀你?”见他到了,张世杰不耐烦的瞥了对方一眼。 闻言,刘二咽了咽口水。“大帅他惜才如金,张将军,只要您肯投诚,高官厚禄自是不必多说,即便您的族人也会即刻被接到南安。” “高官厚禄?哈哈哈!!苏北石可真有意思。 我爹乃是城建司司丞,我外公乃是京城首富,你觉得老子会缺这些个破玩意?”言罢,张世杰斜靠在桌案上,满脸的不为所动。” “张将军莫急嘛!”刘二双眼微眯,从怀中掏出一份精美的礼单,上面罗列着各种珍稀宝物、肥沃田产、还有南安三境的布匹织造权。 接过礼单,张世杰眉头一皱。“你家主子倒是煞费苦心,连布坊生意都能争取到? 拿回去!这些玩意咱老张家不缺!”不过几息,他便将礼单甩在了地上。 “张将军家境殷实,自然瞧不上这些铜臭之物。却不知……正二品督良造,如何?” 此话一出,张世杰双眼一瞪,随后又放声大笑。“苏北石自己也不过是个二品征西大将军,他何德何能,许诺正二品良造? 你他妈糊弄鬼呢?”言罢,张老四拍案而起。 “息怒!张将军息怒啊!!”刘二谄媚一笑,随后缓缓靠近对方。“将军,大帅虽无此权职,若是我朝陛下已然首肯呢?” “……”闻言,张老四沉默不语,佯作十分纠结。 见此情形,刘二继续开口。“令尊任司丞已有多年,与贵国的大仲宰多有摩擦,晋升想来无妄吧? 张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张世杰眉头紧皱,许久之后,他骤然翻脸。“哼!你们这些小人,当真以为爷爷是这等见利忘义之徒? 老子随镇南军出征,岂是尔等三言两语就能收买!”尽管语气强硬,他的眼神却不经意的流露出些许犹豫。 便是这细微的变化,却被刘二极为敏锐的捕捉到了。“张将军,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 如今的大周内乱频发,元武与北蛮更是虎视眈眈,此非国祚长久之相,将军何不另起炉灶,谋个未来。” “你他妈的!!”张世杰怒极反笑。“你南安连晋陵都丢了,丘州也危在旦夕。如今说这些话,你想让老子笑掉大牙?” 刘二弯腰捡起礼单,轻轻拍了拍,陪着笑脸说道:“此一时彼一时! 欧阳正奇兵败如山倒,而孙国安孤军深入,断然无法久居晋陵,于我朝而言,夺回失地不过反掌之间。 张将军,小的明白您的难处。只是这镇南军如今各自为政,那李正我又对您百般刁难,继续留在此处,又能有何前途?” “……”张世杰不由的眉头一皱,而后破口大骂。“关你屁事!” 话音刚落,帐外一队营哨穿行而过。 刘二心头一紧,赶忙转过头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苏帅雄才大略,您若能辅佐他,必能成就一番大业! 张将军,令尊入我朝为官,位授二品之职,未来或封三孤也未尝不可啊?” 听闻此言,张世杰沉默片刻,又缓缓坐回椅子上。他双手抱头,脸上露出极为纠结的神情。“罢了,罢了!你先回去,让老子好好想想。” 此情形,刘二心中暗喜。“好,好,张将军,您可是个聪明人,想必会做出正确选择。 您先歇息,小的这就回去禀报苏帅,静候您的佳音。”说罢,他匆匆离开了营帐。 接下来的几日里,刘二频繁出入张世杰的营帐。他每次都趁着夜色,两人于帐内交谈,烛火摇曳,映出两人模糊的身影。 随着次数增多,刘二总是带来苏北石更为优厚的条件和承诺,言辞也越发恳切。 他时而描述着南安的繁华昌盛,时而诉说着苏北石对张世杰的赏识与期待,描绘着张世杰在南安军中威风凛凛、备受尊崇的画面,试图一点点瓦解对方心理防线。 张世杰一边与刘二虚与委蛇,一边暗中向李正我传递着每次会面的详细情况。 李正我不断调整着军营中的布局和兵卒的部署,以便刘二能更为频繁的与之会面。 期间,他还让兵卒在营中传播一些自己给张老四穿小鞋的言论。 一日午后,刘二再次潜入营帐,神色显得格外兴奋。 阳光透过帐帘洒入,形成一道道金色光斑。 “将军!张将军!”刘二快步走到张世杰面前,声音也有些激动。“张将军,苏帅有令,只要您能在三日后的军议之上按计划行事,他便会立即着手安排哨子潜入神京。最多两月,您的族人就能安全撤离。 只要将军助我朝攻略大梁,您将获授安西将军衔,加定阳伯,世袭罔替,定阳郡为封地。 将军,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说着,刘二递上了一份详细的行动计划,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藏着无数的阴谋与算计。 接过计划,张世杰佯装仔细查看,他双手却微微颤抖,连带着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他妈,万一被发现,老子得死无葬身之地。” 刘二见状,急忙劝说:“将军放心,苏帅已在镇南军中安插了不少眼线,他们会全力配合您的行动。”话到此处,他朝四周看了看,眼中透露出一丝得意。“待到三江口战起,我大军会在关键时刻发动进攻…… 到时候,咱们内外呼应,镇南军必然土崩瓦解。您就等着坐享其成吧。” 闻言,张世杰咬了咬牙。“也罢!既然如此,便依你们所言。今夜子时,我会将降书拟定,由你转交给苏帅。” “如此甚好!”刘二欣喜若狂,又连忙说道:“将军放心,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那小的就先行告退,静待张将军的好消息。”说罢,他便匆匆离开了营帐。 时间匆匆而过,三日后,李正我升帐。 帅帐内,气氛紧张而沉闷,镇南军的一众将领齐聚一堂,李正我坐在首位,目光冷峻的扫视着众人。 张世杰坐在角落里,心中暗自盘算着即将开始的行动。他微微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众人,心中狂喜不已。“嘿嘿!老头子,这回你还不得飞天?老子要给咱老张家争口大气!“ 李正我与众将议论纷纷,沙盘前,标旗早已插得横七竖八。 营帐内,众将你一言我一语,正当李正我否定郭子韬的议案之际,张世杰却骤然起身,他满脸通红,怒视着对方大吼。“独断专行?李正我,你少在这装大尾巴狼! 郭子韬的提议我看就很不错!他做佯攻不行?唐禹就可以? 怎么?唐禹所部的命是命,豹营弟兄没们的命就不是命? 诸位且听我一言!豹营这群老兄弟随咱们驰援定平,驻军大梁,可谓劳苦功高吧? 三江口乃是河岸,不利于骑兵作战,你如今将他们调往三江口是想做甚?老子刃你很久了!!”说罢,他猛拍桌案,将手中杯盏摔得粉碎。 此话一出,营帐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纷纷投来惊讶和疑惑的目光。 李正我站起身来,脸色阴沉无比,他侧目盯着张世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厌恶与威严。“军令如山!你莫要在此胡言乱语,扰乱军心!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忘了日前是如何受刑的?” “好大的官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镇南大将军!”张世杰针锋相对,丝毫不给他留脸。 见此情形,许阳等人纷纷上前劝阻。 张世杰却是冷笑一声:“军法?什么狗屁军法?不就是你打压异己的工具? 老子就是不服你,怎么着?我今日就要替大嫂讨个公道!”言罢,他大步便朝着李正我冲了过去。 “老四!!不可胡闹!!” “老四快住手!” “快拦住他!!”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阻拦,一时间,营帐内乱作一团,呼喊声、劝解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徐平掀开帘布,缓缓走入帅帐。“够了!” 第545章 徐永宁帅帐唱双簧 …… 随着徐平入内,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侧目而视,短暂的安静之后,纷纷拱手施礼。 “见过主公……” “老大?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等见过大将军!” “参见大将军!!” 徐平微微平手,示意众人入座。“前几日便到了,去了趟紫萍,耽搁了一些时间。 营中之事我已悉知,诸位,方才所言我在帐外也有耳闻。”说着,他稍事停顿,而后缓步来到帅案之前。 “主公!”李正我起身让开,随后将案上的军报转呈给对方。“看看吧。” 接过军报,徐平将之放于案上,随后大马金刀的端坐在正位之上。“张世杰方才所言有些道理,豹营以骑卒为组,让他们前往三江口驻守恐非上策。” 听闻此言,李正我赶忙作揖施礼。“三江口乃河岸重地,便是此地将清岳江划分东西,若无精骑常驻,恐有所失啊主公!” “咱们的战船尚未落水,又有玄甲卫负责巡河,军师未免有些言重了。”徐平招了招手,将张老四唤来身旁。“唐禹所部需要正面迎敌,三江口的驻防交由你来负责。老四啊,你意下如何?” “主公不可!”李正我脸色一变,当即起身出列。“主公,三江口乃沿河重镇,此方安危直接关系到雍城与紫萍。 张世杰冲动易怒,贪功好酒,绝非明智之人选。还请主公三……” 话未说完,徐平却是微微摆手。“军师怎么老喜欢打断我? “大将军息怒!军师绝非此意!”唐禹率先开口出声。 闻言,张世杰勃然大怒。“唐禹,开口军师,闭口军师,你眼里还有老大吗?你可是北境的人,别忘了自己对身份。” 此话一出,唐禹慌忙跪地。“还请世子明鉴,末将绝无此意。” “先起来说话。”徐平嘴角微扬,随后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众人。“你们呢?你们怎么说?”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无人接话。 “李正我开口,你们议论纷纷,怎的老大开口你们就沉默不言?怎么着,这镇南军已经姓李了不成?”张世杰冷笑一声,随后单膝跪地。“大将军英明,末将愿领本部人马驻守三江口,如若用兵有失,末将提头来见。” 对于张老四的话,李正我轻叹一声,随后再次行礼。“主公,在下绝无僭越之心。” “是吗?”徐平手指不停敲击着桌案,随后轻言细语的开口笑道:“军师这些时日妙计无双,本将佩服不已。 不过嘛,这岳林之战,军师不该给本将一个交代吗?”话到此处,徐平突然拍案而起。“李正我!你好大的胆子?” 见主帅动怒,众人噤若寒蝉。许久过去也未曾有人开口。 帅帐内的气氛逐渐尴尬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极为压抑的气氛。 “呼!!”李正我轻叹一声,随后掸了掸衣袍,跪地施礼。“在下擅作主张,以致张掖阵亡,此战有失,还请上将军责罚。” “上将军,军师他……” “我军以五比一的战损大破苏北石,此皆军师之功,还请上将军明鉴啊!” “世子,军师劳心费神,运筹帷幄,虽有过,亦有大功,还请上将军宽恕。” “哼!一个二个那么着急帮他说话?你们要不追随李正我罢了?”张世杰的冷嘲热讽让帐内的气氛愈发深沉。 几息之后,宇文萧掀开帐帘,快步走入其中。“末将宇文萧,回营待命。” 见其入内,众人面面相觑。 徐平坐回原位,而后随意的拍打着案台上的军报。“宇文萧,你领一万兵马前去驻守雍城,有没有问题?”言罢,他抽出一支令箭,抬手丢给了对方。 接过令箭,宇文萧拱手抱拳。“末将领命。” “军师呢?可有意见?”徐平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脸上的表情更是透着几分戏谑。 听闻此言,李正我当即叩首。“在下岂敢。” “如此便好!!”说着,他又取出一支令箭,随手丢给了身旁的张世杰。“你领兵前往三江口,不得有误。” “上将军放心!末将领命!” 见此情形,李正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徐平斜靠着桌案,抬手托起下巴。“军师似乎欲言又止?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沉默几息,李正我微微拱手。“大将军英明,在下……无话可说。” “既是如此,都散了吧。”言罢,徐平率先起身离去。“派人去通知宁武,晚些让他来我这一趟。” 见他出帐,众人一愣,随后赶忙抱拳施礼。“诺!!!” 转眼又是一日过去,也不知是谁走漏消息,镇南军大营内,徐平当众斥责李正我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哎哎哎!你们都听说了吗?那天在帅帐里,大将军可把军师训得够呛,他脸都黑了。”一名年轻的小卒环顾四周,神秘兮兮的对着同伴说道。 “可不是嘛,我看啊,这军中怕是要变天喽。以前觉得军师神机妙算,现在大将军好像不太买账啊。”另一个老兵开口附和。 “啧!都想死啊?”角落里,一夫长眉头一皱,脸上挂着些许怒意。“别在背后说三道四,免得丢了小命还不知咋回事。” 此话一出,旁营的百夫长面带不屑。“说说咋了?大惊小怪。 张将军可是主帅的亲信,如今他阵亡在岳林,主帅不找军师麻烦才有鬼了。” “就是就是!咱当兵的混口饭吃,听谁的不是听?管那么多做甚!”一小卒唉声叹气,眼中满是对故土的思念。 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这些议论声,自然也传到了南安细作的耳朵里。 刘二暗自欣喜,顿觉镇南军的内部矛盾渐生,有机可乘,便加急派人将此事报回给苏北石。 第546章 张世杰夜献诈降书 …… 是夜,张世杰独自坐在营帐内。 烛光摇曳,他铺开纸张,提笔蘸墨,笑着写下一份降书。“降书敬呈苏帅麾下: 世杰本为大周镇南军之将,久闻苏帅威名,心怀敬慕。今镇南军内部不和,徐平与李正我龃龉渐显,此间上下离心,士卒亦惶惶然。 世杰每念于此,常叹良禽择木,良臣择主。昔前人有云:用师者王,用友者霸,用徒者亡。 今观镇南军,非明主能用贤良之象。 世杰承蒙苏帅错爱,许以高官厚禄,深感厚意。又念及自身抱负,倒也不甘久居人下,屈于庸才之治。 故,世杰愿率本部精锐,于三江口易帜,归降麾下,为苏帅效犬马之劳。 苏帅雄才大略,必能成就大业,世杰愿执鞭坠镫,追随左右,共图霸业,扬我南安之威。 敬候苏帅钧命,张世杰敬上。” 写罢,张世杰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无误后,将降书仔细卷好,藏于衣袖之中。 不多时,刘二鬼鬼祟祟的潜入营帐,张世杰眼神一凛,低声道:“东西在此,你速去速回,莫要误事。” “张将军办得好!”刘二满脸谄媚,双手接过降书,笑道:“将军放心,小的定当亲手交到苏帅手中。将军这一步,可谓明智至极,日后定当飞黄腾达。” 闻言,张世杰冷哼一声。“少废话,事成之后,好处你我都少不了,若有差池,你也难逃一死。” 刘二连连点头,当即退出营帐后,趁着夜色,避开巡逻兵卒,快速离开大营,向着南安军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此时的镇南军大营,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 徐平在自己的营帐内,对着沙盘沉思不语,李正我则在一旁默默整理着军报。 白日里,这两人看似不睦,待到夜深人静,他们默契依旧。 而这场戏,只待苏北石上钩,便可将其一网打尽。 整理好军报,李正我率先开口。“主公打算启用宁武?” “我收到消息,皇帝向元武宣战了,宁毅的情况至关重要,不启用不行。 一旦武成王府生出变故,咱们手中还有宁武这个武王嫡长子。”说着,徐平摊开舆图。“皇帝突然向元武宣战,依我看,其目的不在缓解大梁战局,除掉宁毅恐怕才是其目的。 至于怎么除掉,这个我还推断不出。” 李正我微微颔首,随后仔细看着身前的舆图。“贺州营、凉州营、戍边司,就凭这三镇兵马,武敬山一人是断然无法对抗的。 元武的主力皆在大梁,隆圣帝调宁毅西出伐元,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看来,有人比咱们更着急。” “大都督年事已高,皇帝等不了。凉州是三叔的地盘,有他在,到底要如何除掉宁毅?”徐平轻叹一声,百思不得其解。 李正我抬手捏着下巴,眼中带着些许深沉。“主公,不如再派些哨子前往定平,大梁的战局三月之内必定了结,咱们的谋划可以往朝内靠拢了。” “军师言之有理……” 与此同时,析津城。 苏北石收到刘二送来的消息,顿时大喜过望,立即召来了吴文渊商议对策。 其人端坐主位,挥手屏退了左右。“文渊啊,那张世杰果然如你所料,他愿率部归降!此乃天助我也!”说着,苏北石站起身来,在营帐内踱步。 吴文渊微微躬身,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此乃大帅威名远扬,引得那张世杰倾心归附。 不过,镇南军虽内部生隙,但徐平颇为狡诈,不可不防。” “徐平么……”苏北石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阴狠。“先生所言极是,依你之见,当如何应对?” 吴文渊不紧不慢地走到沙盘前,指着上面的地形说道:“大帅请看,关岭以西地势险要,若我军能派重兵驻守,便可切断镇南军与后方的联系,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再者,春来涨水,清岳江南部的丘陵地带易守难攻,若占据此处,咱们进可攻,退可守,能对镇南军形成极大威慑。” “清岳江自是两军交战的关键所在。”苏北石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沙盘,沉思片刻后继续问道:“文渊啊,顾勋所部若是调往三江口,长萍以南可就彻底放弃了……” 闻言,吴文渊作揖施礼。“上将军,我军因将主战场放在长萍以西,只要顾勋所部驻扎三江口,敌军就无迂回之力。 三江口乃是镇南军的要害所在,一旦有变,我军可迅速出击,与张世杰的降军里应外合,定能大破镇南军。” 见苏北石犹豫不决,吴文渊继续为其详细分析。“从兵力上看,我军虽在之前的战斗中有所损耗,但幸得张世杰的归附,实力不降反增。 如今,镇南军虽兵力尚可,其内部却是矛盾重重,徐平与李正我貌合神离,军队的调度必然会出现问题。” 沉默几息,苏北石点头颔首。“你接着说……” “是!”吴文渊微微躬身。“上将军,关岭一带,镇南军防守相对薄弱,我军可派小股部队在此佯装进攻,吸引其注意。 反观三江口,此处地势开阔,阻截着清岳江以西,适合大军展开作战,我军一旦在此处取得优势,便可顺势而下,直捣镇南军的腹地。 清岳江作为天然屏障,若我军能控制其南部丘陵,便能掌控江上的主动权,对镇南军的水师形成压制。 至于长萍以东,乃是镇南军的粮草辎重所在地,若能适时切断其补给线,镇南军必然不战自乱。” 听着吴文渊分析,苏北石频频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所言甚是有理!那就就依你之计行事。” 听闻此言,吴文渊心中暗喜。“上奖金英明。 此次行动还需谨慎筹划,各部队之间的配合务必紧密无间,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苏北石大手一挥:“这个放心,本帅这就前去安排。” 见他离去,吴文渊嘴角微微上扬,而后负手离开了帅帐。 半日后,苏北石迅速调集各部将领,下达军令。 营帐内,气氛紧张,众将面色凝重。 “顾勋,你所部务必在半月之内抵达三江口附近,安营扎寨,等待时机。 若有差池,军法处置!”言罢,苏北石目光一瞥,当即丢去令箭。 接过军令,顾勋连忙抱拳拱手。“末将遵命!” “其余各部,按照计划,十日后准时开拔,向关岭以西和清岳江南部进发。” “诺!!”众将齐声应和,随后各自散去,准备出征事宜。 第547章 长萍交兵 …… 镇南军大营,众将各司其职,营中一片忙碌。 几日间,徐平每逢闲暇,均会悉心照料纪月华。其人脸色虽依然苍白,气息已比之前平稳了许多,偶尔还会有些反应,似乎在传递着身体的疼痛。 春来三月,一片勃勃生机。 经探马回报,苏北石的主力大军已奔赴长萍以西,而顾勋所部也如期开拔三江口。 确定南安动兵,徐平传令升帐。 帐内,气氛深沉且凝重,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的一战几乎可以奠定大局。 深吸一口气,徐平目光如炬,他手握标旗,立于沙盘之前,沉声部署着众人的战略任务。 “宇文萧,雍城安危系于你手,务必小心谨慎,不可有失。倘若三江口遇险,你需按兵不动,切勿出城营救。” “诺!”宇文萧抱拳领命。“末将定当竭尽全力,保雍城不失!” “你办事,我放心。”徐平微微点头,又转身看向唐禹。“几日之后,你部随我正面迎敌,首战至关重要,交给你了。” “世子万万放心!”唐禹余光看了眼李正我,随后高声应道:“末将遵令,必定不负世子所托。” “郭子韬、许阳!” “末将在!!” “你二人于关岭下寨,务必牵制住赵雄所部,让其不得驰援清岳江。” “诺!如若有失,我等提头来见!” “杨定……” “大将军!” “我镇南军中以你的武艺最强,张掖……阵亡,玄甲卫……就交给你了。 清岳江以东乃我军腹地,一旦有失,顾勋便可长驱直入,兵锋直指紫萍。 此间要紧,你当知晓。”言罢,徐平眉头微微皱起,手中的标旗在紫萍之外用力插下。“南安富水,战船月底便可下水,我镇南军的水师也一并交给你,你和宇文萧责任重大,若遇不明之事,多向陆铮请教。” “大将军放心,末将自幼习水,绝不会叫你失望。” 话到此处,徐平将最后一只标旗插入三江口。“老四,三江口是防守清岳江的战略要地,你务必给我守好……” “老大放心!!”张老四赶忙抱拳施礼。 几息之后,徐平甩开披风,大步朝向帐外走去。“来人!!!” 闻言,侍卫纷纷上前。“大将军!” “传本将令:将战俘营的南安狗贼押往雍城充为肉墙。若有不从者,就地活埋。” “诺!” “传令:将战俘营百夫、千夫及其以上将领押往校场,开刀祭旗!!!” “诺!” 徐平此话一出,身后众人面面相觑。众人本欲开口进言,想到张掖阵亡,最终还是沉默不语。 …… 又过去数日,各营陆续整军出发,马蹄声阵阵,扬起漫天尘土,营地中的气氛紧张而凝重。 此时的长萍以南早已擂鼓喧天,双方主力剑拔弩张,对峙之势,大战一触即发。 苏北石骑着高头大马,身披战甲,威风凛凛的来到阵前。“徐平,你镇南军兵疏将寡,还能坚持多久?不如早早归降,本帅可保你麾下将士性命无忧!” 闻言,徐平驱马而出,身姿挺拔,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苏北石,你休要在此言笑。 去年春,你三十余万兵马挥师大梁,先下武定,后取关州,可谓声势滔天。 如今不过一年,怎的就折损了二十余万兵马?如此大的过责,贵国文党参你的折子都快堆满御案了吧? 待你班师回朝,却不知项上人头还能保得住否? 依本将看,苏帅不如率部归降,我主仁善,或可许你高官爵禄,如此岂不美哉?”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苏北石不屑的冷笑一声。“徐平,你靖北王府的日子不好过吧?便是如此,还敢与我军作对? 怎么,拿了如此大的战功,你就不怕贵国皇帝陛下坐立难安吗?” “哦?苏帅倒是想得开!几十万大军沉沙折戟,还有心思关心我靖北王府的日子? 苏北石,于此两军阵前,不必饶舌。” 闻言,苏北石仰头大笑。“好!那就让本帅看看你有何能耐!” 半炷香后,随着号角声划破长空,大战正式爆发。 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双方部卒如猛虎出闸,展开激烈厮杀。 徐平在后方密切关注着战场局势,李正我在一旁不断提供着战术建议,根据战场的变化及时调整着部署。 而苏北石亦在阵中淡然指挥,其部凭借巧妙配合,与镇南军杀得有来有回。 风,在旷野上呼啸而过,弥漫在天地之间,似是为这血腥厮杀蒙上了一层阴霾。 双方的军旗在狂风中烈烈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气。 “咚!咚!咚!咚!咚!” 徐平亲自擂鼓,声音响彻云霄。 未过多时,双方已忘却生死,疯狂向着对方涌去。 “杀!!!”唐禹高声呐喊,声音仿佛要将天地撕裂。 第548章 雍王纪廉 …… 闻鼓声骤起,前排的兵卒迅速且整齐的蹲下身子,手中长枪斜指前方,枪尖闪烁着寒芒,组成密不透风的防线。 三军后排,弓弩手引弦搭箭,动作一气呵成。 随着唐禹一声令下,漫天箭雨“嗖嗖”飞向敌阵。遮天蔽日,弦震长空。 对侧,南安军自然也不甘示弱。 “杀!!给本将踏平镇南军!” 士卒高声呼喊,鼓声震耳欲聋,带着无畏气势,加快冲锋步伐。 前排,盾卫高举盾牌,中排刀卒紧紧跟随,借着盾牌掩护,迅速向镇南军的防线逼近。 战场上杀声四起,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短兵相接。 便是南安前卒,长刀高高举起,挥落在阵前的刀口与镇南军长枪激烈碰撞,发出刺耳声响。 “南安鼠辈,竟然也敢来犯?!” “周狗,给老子死来!” “杀!!!” “一群劳什子崽种,给爷死!” 杀意弥漫,战场上你来我往。 镇南军一枪卒,撇开盾阵,枪尖直刺对方咽喉。 尚未接近,南安盾卒蜂拥而上,将长枪直直挡下。 还未等枪卒抽回武器,对方的长刀带着呼呼风声,朝着他脖颈砍来。 枪卒惊恐的瞪大双眼,来不及低头,他吓得慌忙侧身。 只一息时间,其人肩膀便被砍出一道极深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额啊!!” 惨叫声尚未传开,又是长刀袭过,将人头连着脖子一分为二。 而南安军前阵,一卒大刀方才举起,还未落下,就被对面长枪穿膛而过。 其人身体瞬间僵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不到一息便缓缓倒下,手中的大刀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鲜血从双方兵卒的尸体处蔓延开来,将周围的土地逐渐浸湿。 战场的侧翼,两边骑卒同样激烈交锋。 在一众校尉引领之下,镇南军的骑卒身着轻皮甲,从四面八方冲向对方骑阵。 身后战车紧紧跟随,令旗挥扬,两边的战车相互撞得人仰马翻。 “冲散他们!”唐禹所部,枪骑卒的兵刃在阳光下寒光闪耀。 “杀!给我杀!!” “宰了他们!”南安军阵之中,顾绍所部骑卒同样是毫不畏惧。“弟兄们!随本将冲跨敌阵!”言罢,其人挥舞着手中马刀,当即迎向镇南军的前锋。 见此情形,宁武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冲向对方。“随我杀!!!” 一时间,战马嘶鸣声、骑士们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 双方你冲我突,镇南军一校尉凭借着高超骑术在敌阵中左冲右突。其人长枪上下翻飞,犹如蛟龙出海,短短几息便接连挑落几名南安前卒。 “杀啊!!”他大声呼喊。“弟兄们,建功立业!” 话音刚落,此校尉就被一群南安骑卒团团围住,身上瞬间被砍出几道伤口,鲜血顷刻间便染红铠甲。 瞅准机会,他夹紧马腹,手中长枪用力一挥,企图冲向薄弱之处。 然而,还未等他喘口气,又有一南安校骑从背后追来,高举马刀,当场砍在其人后背之上。 “救……救我……”他身体向前一倾,摇晃了几下便从马上摔落。 尚未来得及挣扎,无数短刀长枪便将之分尸于此。 战场上,硝烟弥漫,尘土飞扬,让人几乎看不清前方的景象。 见此情形,镇南军前排,不少新卒眼神充满恐惧。 即便双腿颤抖,依旧冲向敌阵。 也有不少南安部卒牙齿打颤,口中不停念叨着什么。 “娘,孩儿怕……” “我不想死!谁救救我……” “爹……娘……额,啊!!” 两军前阵血肉横飞,随处可见的断壁残肢。 侧翼,一名南安盾卒刚冲上前去,还没站稳脚跟,便被自家骑卒撞翻在地。 马踏、卒踩,后排蜂拥而上,其人被当场践踏致死。甚至……没有人记得他是谁。 而在另一角落,宁武挥舞长刀,恰若战神临凡,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便是深陷敌阵,他也没有皱半分眉头。 短短半炷香,其人身上便已沾满了敌卒鲜血。血顺着铠甲流淌而下,又缓缓滴落在地上,溅起朵朵血花。“弟兄们,随我破敌右翼。” 见宁武如此勇猛,苏北石身后一战将飞马而出。“贼将休得放肆!待本将来拿你人头。” 闻言,宁武将长刀用力一挥,刀上的血渍被挥洒一地。“杀!!” 其人话音刚落,附近的兵卒纷纷围拢过来。 “来得好!!!”宁武毫不畏惧,长刀舞得虎虎生风,瞬间杀开一条血路。“给我死来!”言罢,他勒紧缰绳,跨下战马抬蹄刨地,溅起阵阵尘土,不过几息便朝着对方厮杀而去。 “贼将猖狂!!”对将身披银色重甲,手握寒铁长枪,座下战马亦是神骏非凡,不时打着响鼻,透露出腾腾杀气。 不到片刻,两人便战至一起。 宁武目光如炬,大吼一声,纵马飞驰而出,手中长刀高高扬起,直劈对方头顶。 对将亦是丝毫不乱,双腿夹紧马腹,当即大喝一声。“给爷死!!!” 其人挺枪迎上,枪尖抵住长刀,“当”的一声巨响,金属撞击之声响彻四周,溅起串串火花。 “雕虫小技!”两匹马交错而过,宁武借助战马冲力,反手一刀横斩,刀风呼啸。 对将慌忙侧身躲闪,长枪顺势直刺,宁武立刻用刀身格挡,长枪擦着刀身而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战场上的厮杀声愈发骇人。 宁武再次挥刀,刀势迅猛,自上而下力劈华山。 见此情形,对方将长枪竖举,以枪杆硬抗这凌厉一击。其人双臂肌肉紧绷,竟将长刀的力量卸去大半。紧接着,他抬手一挑枪尖,直刺宁武咽喉。 “倒是有点东西……”宁武眉头一挑,堪堪侧身避开,又将长刀顺着枪杆径直划向对方手臂。“但不多。” 见势不妙,他慌忙松开枪杆,枪头落地的瞬间却又一脚踢起。“狗*崽子,气煞我也…….” 两人你来我往,战马嘶鸣,刀光枪影闪烁,每一次兵器的碰撞都引得周围士兵侧目。 兵对兵,将对将,长萍战场的形势也随之愈发激烈。 与此同时,大周境内,吴州,雍王府。 校场上,纪廉身着一袭黑色劲装,手中长枪挥舞,如狂龙探海。 忽然,府外传来一道声响,声音穿越层叠空间,由远及近,清晰传入其耳中。“好枪法!” 突兀的夸赞声打破了校场的气氛。 纪廉神色一凛,目光如炬,朝着声音传来之处望去,手中长枪瞬间握紧,随后毫不犹豫的将其朝着那声源用力掷出。 长枪裹挟着劲风,瞬间射向院墙之外。 片刻的寂静之后,一道身影从校场外的院墙下缓缓飘落。其人衣衫褴褛,仿若从天而降的叫花子。“许久不见,你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什么勾八玩意,你想欺师灭祖?” 闻言,纪廉微微皱眉,却难掩眼中的一丝笑意。“张启……原来是师尊来了,徒儿在此有礼了。” 张启圣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打了个酒喝。“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老头子来此找你有要事商议。” 此话一出,纪廉嘴角一阵抽搐。“徒儿军务繁忙,恕不远送。” 话音刚落,一道极其刚猛的掌劲袭来。 “啪!!!” 纪廉回身,两人对下一掌。 张启圣微微眯眼,随后散去修为。“你小子果然入了八境圆满……” 第549章 纪廉的态度(上) …… 见张启圣出招试探,纪廉倒也没有太多意外。贼老头一概如此。毕竟自幼在其门下求学,莫说试探,毒打也没少挨。 遥想当年,纪廉、徐沧、纪凌、包括司徒孝呈与先太子,这几人一同拜于老张头门下,除去已故的先太子,一个成了皇帝,两个成了王爷,还有一个五军司司首,其人虽好色,也算是授徒有方。 回想往事,纪廉眉头一皱,几息之后又缓缓舒展开来。“师尊,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尊大佛。您老换个人折腾行不? 不行你去燕城,据徒儿所知,徐沧这两年跳得很,就是欠收拾,你找他去。” 听闻此言,张启圣咧嘴一笑,随即掏出腰间的酒壶。“那个兔崽子,为师自然是不会放过的。不过比起徐沧,为师可是更看好你啊!” “您老看好我?这话您自个儿信吗?”纪廉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即席地而坐。“咱们这群人,您当初最瞧不上的不就我吗?” “哎呀,此一时彼一时嘛!”老张头自顾自的痛饮一口,直直坐到了纪廉的身旁。几息之后,他抬起胳膊推了推对方,随后露出满口黄牙。“好徒儿,你如今可是统率十八万镇东军的戍边王。 啧啧!军榜前十,八境圆满,为师脸上富有荣光啊。至于小时候,那不是见你是块好料子,为了打磨打磨吗?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要翻天,别那么记仇嘛。” “……”闻言,纪廉嘴角一抽,半天没接过话来。 “好好好!!!就算当初为师下手重了些,这都过去多少年了?难不成你还记恨为师?若真是如此,来,你打上两拳,算解解这口闷气。”言罢,老张头不自觉的扣了扣耳根。 话音刚落,纪廉便抬起沙包大的拳头。 见此情形,张启圣眼疾手快,一把将对方的拳头握紧。“天地君亲师,老头子知道你下不了手!别装了! 要不你骂我几句?” “我尼玛******” 话未说完,张启圣当即一酒壶塞对方嘴巴里。“嘿嘿!为师知道你脸皮薄,开不了这个口。” 见对方如此无赖,纪廉长叹一声,随后将壶中烈酒一饮而尽。“说吧,师尊又想坑谁?” “纪凌!!!” “噗!!!”此话一出,刚饮下美酒的纪廉当场就将之喷了出来。“这酒我可没喝。” “你瞧你,别那么紧张嘛!!”言罢,张启圣抬手勾搭着对方的肩膀,将头缓缓靠了过去。“你怕什么?” “师尊,你可长点心吧!陛下都继位那么些年了,您老还惦记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做甚?”话到此处,纪廉悠悠一叹。“齐王之事我也知道一些,这事可怪不得他。 至于小师妹和…… 师尊节哀……” 本以为张启圣会脸色大变,岂料对方却平淡无比。“这个是老头子自己作的,自然不会怨怪他人。” “既是如此……”纪廉眼神一凝,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妙。 果不其然,张启圣拂袖一挥,两人周围逐渐形成一股白色内劲。“小子,先太子可待你不薄,说是亦父亦兄也不为过吧?” “师尊想说什么?“纪廉缓缓起身,其脸色也变得无比深沉。 见其情形,张启圣却并不意外。他抬头看着对方,手指却在掐捏着什么。“当年先太子突然病故,丽妃却为其留下了一子,这个你自然知道。” “您说纪宁?”纪廉双目微凝,语气也变得有些惋惜。 “不错……”老张头微微颔首,随即也站起身来。“正是纪宁。” 张启圣负手而立,体内的真气也变得愈发澎湃。“当初,纪康从皇城司的手中救下了此子,而后连夜送往北境,关于此事,你可知晓?” 此话一出,纪廉脸色微变。“师尊是在试探我吗?大可不必。” “如今已过去那么多年,纪宁早已长大成人。身为皇太孙,难道不该拨乱反正?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言罢,张启圣微微侧目,再也没有了先前的云淡风轻。 纪廉摇头苦笑,随后深吸一口气。“都过去那么久了,宁儿在北境恐怕早已成家立业,师尊又何必将他拉入这泥潭? 位临九五?你以为人人都想当这天下之主吗?亦或是说,您贼心不死,想靠着宁儿来搅乱这大周的天下? 道门之人,果然不靠谱。” 听闻此言,张启圣捋须之手微微一顿,语气也没有了先前那般和善。“纪廉,咱师徒不说别的,当初先太子病故,你受他托孤之重,如今是想反悔吗? 莫说老夫瞧不上你,待入九泉之下,你又有何脸面去见先太子?又有何脸面去见仁宗皇帝?” “这……”纪廉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陛下继位多年,如今的大周也经不起折腾,您老还是消停些吧。 若非念及昔日恩情,陛下早就……” “你想说纪凌早就送为师去见先帝?”张启圣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话。“我带出来的徒儿是什么德行不用你说。 的确,纪凌算得上是个好皇帝,但先太子的死若说和他无关,老头子可不信。” 此话一出,纪廉体内真气骤然翻涌,许久之后方才缓缓平复。“师尊,咱们说话可得讲证据……若无真凭实据,您还是不要妄加揣测。” “就知道你不信。”张启圣嘴角一踏,眼中也闪过一丝无奈。“纪凌做事,自幼便不留破绽,为师的确没有证据。 只不过……纪宁还活着,他身体里的血注定了他不可能荒度余生。 我只要一句话,若是他站出来摇旗,你帮是不帮?” 见他沉默不语,张启圣继续开口。“北境有徐沧,东境有你,光靠韩忠可护不住这神京城。” 犹豫几息,纪廉终究是缓缓开口。“您老可别忘了,纪凌当初在凉州和莫无涯打的有来有回,即便没有大都督,您真当他是软柿子? 至于纪宁……他,在那?” “在大梁!”几乎没有考虑,张启圣出口惊人。 闻言,纪廉侧目而视,眼神中透着极度的不可置信。“大梁?” “没错,就是徐平……徐平就是纪宁。” 话音刚落,纪廉一掌挥出,将围绕两人的内劲当场打散。“你他妈假酒喝多了?” …………………………………… (今日太忙,晚些补上。) 第550章 纪廉的态度(中) …… “别别别!别走,别走,别走嘛!”见纪廉转身迈步,老张头一把将他拉住。“你小子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脾气不好,得改。” 闻言,纪廉嘴角止不住的抽扯。“我真是疯了,居然会听你在这瞎勾八扯半天。 徐平是纪宁?你咋不说你是纪宁?”话到此处,他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一把年纪的人了,师尊,你消停点吧。” “啧,老头子心里有数。”张启圣嘴角一撇,在怀里鼓捣半天。 “别别别!别把你那破龟壳掏出来。徐平是纪宁啊?你得是喝了多少才说这些个胡话? 怎么着,安凝雪怀胎十月,怀的是他妈石头?”言罢,纪廉摆了摆手,朝着内屋大步走去。 见他离开,老张头赶忙追上前去。“为师算过,紫薇星耀,八荒聚首。 当年先太子出世,同样有此星象。 身为他的后嗣,理当如此,再者,唯有紫薇老夫无法尽算。纪宁自打离开京城,便再无可测之迹。为师在神京见过徐平,同样无可测之迹。 这还能有假?行不行,你就给句话。”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暗堂,纪廉淡定的坐在席间,将腿翘在桌案之上。“喊你少鼓捣你那破龟壳,你要是算得准,还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一把年纪还不老实,师尊,徒儿欲新纳一小妾,你来算算她叫啥?” 听闻此言,老张头眉头一皱。“你特么存心找茬是不?” “好好好,我也不为难你。”纪廉拿起案上的纸笔,随意画下一圈。“您老算算我这圈画的是啥?” 几息之后,见老张头哑口无言,纪廉放声大笑。“师尊,您可长点心吧。徐沧是什么货色?那小子黑得很。 他说啥你就信啥?他说他是你爹你咋不信?” “够了!少跟为师嬉皮笑脸。”张启圣老眼一颤,当即坐在对方身旁。“徐沧可是啥都没说,为师本欲试探一二,他可是满口否认。 若非心虚,岂会如此?” “你傻啊?那他能咋说?说我儿子是紫薇星,是先太子遗孀,您老块帮我儿子起兵造反?”说着,纪廉抬手揉了揉眉心。“依徒儿看,纪宁早就死了……” “你说什么?”张启圣脸色骤变,随之拍案而起。“这不可能。” 见他动怒,纪廉淡定一笑,随后拍了拍身旁的案台。“坐坐坐!没什么不可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徐远山兵败亭山,你说陛下为何不趁机收回北境?要么徐沧拿纪宁的命和他做了交换,要么徐沧早已选择站队。 你老糊涂了?韩忠立三朝而不倒,经一百三十余战而未尝有失。纪凌戍边多年,死在他手中的元狗不下数十万。 师尊,用你那猪脑想想吧,和他两交锋的都是谁?莫无涯、慕容烈、郭义武、于之道、付安南、卫廷方,这些人谁不是世间豪杰?哪一个不是擎天立柱? 若不是担心大周内乱,区区北境一十三郡可不够纪凌打的。” 张启圣沉默不语,原本恼怒的心情也逐渐开始平复。 见他神色转变,纪廉继续说道:“这天下大势,谁又能尽算? 纪凌文韬武略,依旧举步维艰。即便身为皇帝,他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 纪晓蝶之事你知道吧?师尊那么会算不如算算是谁做的?” 此话一出,张启圣恍然大悟,他赶忙掏出怀中龟壳。 正当他欲催动修为,纪廉却是笑着说了出来。“要么北境,要么司徒府,这还用算吗?所以你说你一天鼓捣这破玩意有啥用? 世人都以为是宁毅,陛下也不例外。这个倒是不难理解,毕竟就目前来看,受益最大的的确是他。 但徒儿料定,此事与宁毅无关。” “为何?”张启圣眉头一皱,又将龟壳塞回了怀中。“你知道些什么?“ “徒儿怕死,守着我这一亩三分地,能知道什么?”言罢,纪廉抬起手掌,掌心中一股内劲澎湃翻涌。”朝中局势微妙,宁毅是各方博弈的重点,他要想站得久,就该在陛下和徐沧之间两头下注,求个平衡。 只要他不傻,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纪晓蝶死了,看似韩府吃了大亏,韩忠与韩布和皇帝落下嫌隙,但这何尝不是皇帝收拾宁毅的借口? 您别忘了,韩忠虽不站队皇室,但他绝对拥护大周正统。嫡公主被害,这理由,足够他讨伐贺州。 至于到底是哪方势力,这个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只要明面上过得去,收拾谁不是收拾? 宁毅一倒,徐沧还蹦哒个屁。” 听闻此言,张启圣久久未语。他一边拂须,一边仔细回想,眉头都拧成了麻花。 见他如此,纪廉微微摇头。“谁是大周的皇帝徒儿一点都不关心,也没这个能力去关心。 您还是安分点吧,一把年纪,别再把老命给搭了进去。” “荒唐!”张启圣突然开口。”三王若是倒了,你以为纪凌会放过你和陈王?” “那倒不会!我这好哥哥心黑着呢。”纪廉咧嘴大笑,心态倒是豁达的很。“但凡有可能,徐沧同样会收拾宁毅。 天下乌鸦一般黑,谁又不是为了自己心里那点小算盘而挣扎? 至于我嘛?呵呵!您老也知道,徒儿我胸无大志,腹无文武……”话未说完,纪廉赶忙摆了摆手。“别别别!您别这样看我,我可不是韬光养晦,更不是蛰伏待机。 谁当皇帝关我鸡毛事?陛下要是想收回吴州,他大可拿了去。谁爱戍边谁来,徒儿没这嗜好。 娶几房娇妻,生几个儿女,日子过舒坦些不好吗?何必打死打活?” “你……”张启圣无奈的长叹一声,随后掸了掸衣袍站起身来。“老九,没有走到那一步,谁又能真正意义上逍遥自在?” “走到那一步也一样啊? 师尊,你看纪凌他逍遥吗?他怕不是整日被你们这群老鬼给气死。”言罢,纪廉朝着张启圣翻了个大白眼。“省省吧,大周自太祖爷开国以来,历经数百年,你瞅见哪个藩王谋反成功的? 当年的羽王势力何等强大,几乎与高宗划地而治。 结果呢?兵败陈关,八方围剿,落得个满门被诛的下场。” 第551章 纪廉的态度(下) …… 对于纪廉的说辞,张启圣颇有些无奈。 徐平究竟是不是纪宁?这个在他心中自然也有诸多疑惑。但就星象与命格而言,若说此二人无关,他也无法相信。 就目前的大周,皇帝向元武宣战,贺州营与戍边司浩浩荡荡开拔定平,整个凉州是全民皆兵。 如此好的机会,若不做点什么,岂不是错失良机? 念及此处,张启圣拿起手中酒壶,几息之后,轻叹一声,又将之挂回了腰间。“纪廉啊,你的本事不必为师来试探,你有几斤几两皇帝知道,徐沧同样也知道。 若说老头子没有私心,那是假的。 但咱们话又说回来了,当年的过错已经犯下,不说弥补,种不能袖手旁观吧? 你若是站队,这一切才有变革的可能。 韩老头如若不死,加上纪凌,这些个藩王是半点机会都没有。 但有你就不同了,你若和徐沧联手,对上韩忠与纪凌,不说必胜,起码也不会落了下风。 至于徐平到底是不是纪宁,为师自然会去查证。” 听闻此言,纪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开口拒绝。“师尊,你恐怕还是没明白徒儿的意思……” “此话何意?”张启圣眉头紧锁,心中已有些失望。 纪廉负手于身后,在暗堂内来回踱步。 片刻之后,他脸色一变,语气也不再似先前那般平淡。“徐平是不是纪宁对徒儿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见对方态度不明,张启圣立马接话。 “呵呵!”纪廉嘴角一撇,眼神中带着些许自嘲。“徒儿我怕死啊,师尊……” “荒唐!”张启圣满脸不可置信,似乎多年未见,这个徒弟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就凭八境圆满,外加十余万边军,你与徐沧联手,怎么可能有失?” 纪廉摊了摊手,对自己的实力不由的调侃起来。“八境圆满又如何?十余万镇东军又如何? 民心不在,你拿什么去争? 大周百姓认的是纪凌,不是我纪廉。 当然,这只是其一…… 这其二嘛,徒儿可是很有自知之明。莫说我,即便皇兄…… 最终夺得九五的是谁?您老糊涂了? 父皇在位之际,除了司徒文,有谁不看好皇兄?又有谁不站队皇兄?结果他死得莫名其妙,纪凌却登基称帝。 老师,您觉得皇兄之事,父皇真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查吗? 他说什么了吗?做什么了吗?世人都说父皇仁善,乃六国第一仁君,父皇若真是仁君,他如何夺得帝位? 庆帝在位之际,大周几乎灭国。能苟延残喘至今,父皇和纪凌功不可没。 徒儿我没这份雄心壮志,更不想成为某一方的棋子……嗯,当然了,也不想成为什么狗屁执棋者。 这个天下打来打去,打的不还是皇权富贵?我啥都不缺,掺和这些做甚? 待到三王垮台,纪凌若要收回吴州,他尽管拿去,当个闲散王爷,他不会赶尽杀绝。”言罢,纪廉仰天长叹。“连皇兄都不是他的对手,我的师尊,您就放过我吧……徒儿不是这块料。” 听完对方的话,张启圣心头一颤。“老九,你怎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没办法!徒儿也想搅和搅和风云,没这个实力啊。”说着,纪廉按下桌角的一枚印记,书架旁,一道暗格缓缓打开。 他取下一卷密信,随后将之丢给了不远处的老张头。“收拾收拾宁毅和欧阳正奇倒还可以!造反?您是嫌徒儿活太久了吗?” 接过密信,张启圣赶忙打开。待到几息之后,他脸色骤变,随即催动修为,将信当场燃尽。“这信你从哪弄来的?” “京城呗!!还能从哪?”纪廉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头,脸上还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笑意。 “若真按信中所述,那北境岂不是毫无胜算?这不可能,既然如此,皇帝为何还一直忍让?”张启圣手指一掐,口中当即念叨起来。 见此情形,纪廉一掌挥出,当即打断了他的卜卦。“都喊你别算了,有个鸡毛用? 师尊,纪凌看似处处受制,你以为是源自于朝中的文臣武将,还是镇守各地的藩王诸侯? 不,都不是。 正因为他得位不正,所以他害怕下去见祖宗。他要做得比历代先帝都好,好到无可挑剔。但凡有一丝可能,他也不会让大周亡于自己手中。 束缚他的从来都不是军权和边患,而是他自己心中那道坎。 若非如此,两个徐沧都不够他收拾。徐沧再强,能强过莫无涯?能强过卫廷方? 当初若不是耶律武阳重伤卧床,北境早就沦陷了。耶律武阳师承卫廷方,纪凌连卫廷方都能干死,没有徐远山那点家底,徐沧算哪根鸡毛?” “此密函的内容有几分可信?”张启圣心头一颤,回想起当初纪凌戍边的情景。不过双十年华,登上军神榜前十。这在数百年六国争伐之中绝无仅有…… 见他这副表情,纪廉嘴角一撇。“有几分可信度?这个鬼知道???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师尊,是不是纪凌皇帝当久了,您老已经忘了他是马背上长大的? 皇兄的死,没有真凭实据,咱们不去妄言。父皇为何会容忍某些事?因为有你和徐沧扶持? 不,因为父皇看出了纪凌有中兴大周的可能。 朝内一个个心怀鬼胎,朝外一个个狼子野心。换做弱君,大周早他妈亡了。” 此话一出,张启圣顿时像被冷水泼了一脑瓜。他心中不断的挣扎,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红。“先太子病故之时……” “让你和徐沧扶持纪凌是吧?”纪廉不由的露出一抹鄙视。“有没有可能皇兄也是因为看出纪凌有中兴之能,所以才会如此? 人是你们推上去的,现在又想把他拉下来。你两他妈的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话到此处,纪廉悠悠一叹。“要搞事情,你们两去搞,最好再把大周也给搞亡咯。 对了,有事别找我……反正我是干不过他……” 第552章 心思各异的藩王们 …… 离开雍王府,张启圣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之上。 纪廉此间的一言一语,在其脑海之中不停回想。 他说的的确没错,束缚纪凌的从来都不是军权。为什么一定要削藩?担心后世之君震慑不住?……也不完全是。 更重要的,恐怕还是政治需求。 没有边军,纪凌就无法大刀阔斧的改革朝制。朝臣不允许,世家大族也同样不会允许。一旦有变,他们完全可以投靠藩王。 同样,若不削藩,除非徐沧彻底倒向皇室。否则,没人制衡武政府,他也就动不了布政府。 司徒文朋党众多,朝内遍布门生故吏。 动不了布政府,圣旨狗屁不是,压根出不了京城,而改革也成为了一纸空谈。 便是如此,双方有不可调和的根源性政治立场。 纪凌想要改革,且不说文党,三镇藩王第一个就不会同意。什么阳奉阴违,那都是轻的。不联合世家造反就谢天谢地了…… 念及此处,张启圣抬头望天,眼中带着几分无奈。 大周不乱,天下就不乱。天下不乱,六国如何一统?六国无法一统,自己有负道门之责,更有负先太子的期望。 “纪廉这个兔崽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怕事?槽!!!”怒喷几句,他又逐渐平复下心情。 没有他站队,造反什么的,那不等于纪允想要攻打元武??? 这可咋整?哎! 张启圣徘徊在喧闹的市井之中,周围百姓的欢声笑语于他而言却似隔了一层纱。 街边的景象在他眼中渐渐模糊,思绪不由自主的飘回先前那些话。 纪廉的决然拒绝和犀利言辞反复在其脑海中回响,这让老张头既无奈又烦躁。 齐王案还历历在目,这臭狗崽怎么就那么想得开? 突然,一阵激昂的讲书声传入他的耳中,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老张头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个茶摊前围了一群人。 人群中央,一位身着长衫、手持折扇的老头正口若悬河的讲着故事。 张启圣颇为好奇,他走上前去,拨开人群,目光所及,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多谢各位看官打赏!再听老夫讲一段前朝往事如何?” “好好好!!!” “讲,快讲!” “来来来,铜板接好咯!” “你倒是讲撒!!” “啧!安静!”老头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视一圈,缓缓开口。“追思昔夏,宣帝登基之初,心怀壮志,欲大展宏图,创一番盛世伟业。 要说这夏宣帝啊,他瞧着朝堂之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地方诸侯拥兵自重,不听号令。 而朝中官员贪污腐败之风盛行,吏治腐朽不堪。 宣帝颇有抱负,于是乎呢,他决意推行改革,一扫朝堂之阴霾,整饬朝纲。” 说到此处,老头故意停顿片刻。 台下的百姓聚精会神,一个小子拉着母亲的衣角,大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老头微微一笑。“宣帝先是下令削减地方诸侯的兵力,加强中央军权,又大力整治贪污腐败,但凡有官员敢顶风作案,严惩不贷。 这一时间啊,朝堂上下震动,不少贪官污吏被绳之以法,地方诸侯也纷纷收敛了许多。 便是如此,大夏渐渐有了起色,咱老百姓的日子似乎也看到了些许希望。” 闻言,人群中发出一阵轻微议论。 “如此君王,倒也算有几分魄力。” “就是!再看现如今,天天打仗,也不知啥时是个头。” “咱们大周向元武宣战了,不安生啊。” “我家幺儿才刚过十四,如今也被征调前线,哎!这日子没法过了……” “还有呢?老头,你倒是继续说啊。” “嘿嘿!莫急嘛!”老头话锋一转,当即提高了嗓音。“随着新政推进,那问题是接踵而至。 地方诸侯被削弱了兵力,心中可不是怨气冲天? 他们私下里开始相互勾结,秘密谋划着对抗宣帝。 朝中那些原本支持新政的大臣,也因利益受损,渐渐与宣帝离心离德。 边疆战事吃紧,宣帝为了安疆,不得不增加赋税,以充军饷。 这下可好,咱老百姓的生活是愈发艰难了。” 此话一出,台下再次议论纷纷。 “这可不,我听说啊,青、幽二州叛乱四起。” “年年加赋,谁受得了?” “你还听说呢?青幽二州的流民都堆满神京了。” 台下百姓交头接耳,脸上也开始露出几分不满。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叹气声此起彼伏。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人群中有人急切地问道。 闻言,老头神色凝重。“最终,在各方势力的联合之下,宣帝改革彻底失败。 大夏陷入内乱之中,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若非宣帝及时收手,废除了昔日新政,这皇位他都保不住啊!” 听到此处,张启圣缓步走开。这老头所讲,正如当下的大周局势。 纪凌想改革,也面临同样的困境。地方藩王不满,朝中大臣利益纠葛。 百姓压力的增大,或可加以利用…… 税收虽增,但民生未改,钱都特么去了何处? 打仗?老百姓谁关心这个?他们只关心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 今天打南安,明天打元武,大梁还驻军数万。如此庞大的军费开支,得有个牵头的傻缺出来闹…… “纪廉这臭小子说得对,大周百姓认的是纪凌,若是百姓不认他……这大周不得乱了套。 有点意思!”老张头先是自言自语,片刻之后,他嘴角微微上扬。 …… 与此同时,雍王府内,纪廉将头枕在王妃膝上,神色好不自在。 “王爷……” “嘘!别说话!让本王好好享受享受!” “今晚您要不要留在这?” 闻言,纪廉原本大好的心情逐渐又散得无影无踪。“老头子刚刚来过,他不害死我是不罢休啊……摊上这么个师尊,本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那您打算……” 话未说完,他微微侧身,将头埋在对方双腿之间。“嗯!真水灵!白花花的!本王咋都看不够……” “您……讨厌……” “今儿个就不留在府上了,本王得出门一趟。” “王爷,您又去翠红楼?” “你当我是徐沧?天天往勾栏跑?”话到此处,纪廉撑着对方膝盖站起身来。“看这样子……本王得入京一趟了……” 第553章 擎天立柱 …… 长萍的战局胶着,双方厮杀数日,各有损伤。 而神京,同样风起云动…… 随着戍边司即将开拔,整个大周境内可谓人心惶惶。 三线作战,即便当年的武帝也未曾有如此用兵。这要是玩不好,分分钟得把大周整亡国了去。 更深漏残,文德殿内一片死寂,唯余隆圣帝奋笔的沙沙声响。 “哎……”他眉头紧锁,龙袍下的身影略显单薄,面前的奏折似无尽头,国事家事皆系于这一笔一划。 “陛下,您该歇息了。”说着,刘辟为其点燃一支新烛。“贺州拖拖拉拉,不是筹措军饷就是征调粮草,是否要再拟一道圣旨催促?” 闻言,隆圣帝笔尖一点,墨迹当场将奏折浸染。“再给他一些时间,宁毅好歹也是藩王,不用盯得太紧。 任谁都能看出对方心中那点算盘,他若是太积极,朕可得些意外了。” “既是如此…..!” 刘辟话未说尽,一阵细微且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宁静。 韩忠身披黑色大氅,在内侍的引领下快步入内。“陛下,老臣来了。” 见他到来,隆圣帝搁笔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挥手遣退左右。“文钦啊,你出征在即,朕本不欲劳烦你……” “陛下何意?”韩忠眉头一紧,当即凑近对方身旁。 “刘辟!”皇帝抬手一挥。 “大都督,您看看吧。内卫新送来的大梁战报。” “哦?”接过军报,韩忠仔细查看。片刻之后,他将此报骤然合拢。“陛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朝有此等良将,何愁大周不兴?” 听闻此言,隆圣帝脸上的表情阴一阵晴一阵。他深吸口气,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方才缓缓开口。“各国边疆异动,朝堂上那些个尸位素餐之辈暗中勾连,百姓苦啊。” 话音刚落,殿外一阵寒风吹动。 纪凌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他目光中寒意渐起,殿内的空气仿若凝霜。 “陛下此话何意?”韩忠心生不解,随即抱拳施礼。 “大周,苦战乱久矣。江山倾危,民不聊生……根烂了,朕要如何才能救下这数百年的家国。”隆圣帝抬头望月,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人算不如天算,是朕之幸,亦是朕之不幸。 方才一年有余,苏北石则损了六成以上的兵马。徐平,有本事啊。本想让他在大梁搅和搅和,别让大梁东境沦陷。 如今倒好,鲁尚文刚启程南安,这小子都快把苏北石给灭了。” 此话一出,韩忠瞬间明了。“陛下的意思是苏北石不能垮?否则,大梁境内的压力会集中在虎威,您是担心徐平会在岳州借机壮大?” “如此人才,真是可惜,他为何不是朕的人……”隆圣帝微微摇头,继而将手中的奏折缓缓合上。“他能除掉苏北石,就能除掉姜安民。 我大周已有多年未得它国领土了……你说,徐平若是拿下岳州,朕该如何封赏?“ “这……”韩忠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调他回京?怕是没那么容易。放任他在岳州做大?朕心难安。”话到此处,纪凌的表情也愈发复杂。“有此良将,朕本该庆幸。可这臭小子却是徐沧的后代,若不加以节制,日后必成大患。” “哎!”轻叹一声,韩忠亦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您和徐沧真就不能……” “不是朕不愿意,是他徐沧不愿意。”隆圣帝的双拳缓缓握紧,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戾气。“新政会极大损害世家门阀与诸侯藩王的利益,立场问题,容不得退让。 若不改制,我大周又还能撑多久?” “如此说来,陛下打算断了徐平的军需和粮草?”言罢,韩忠当即拱手。“陛下可要三思啊……” 对于韩忠的话,皇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许久之后,他自嘲一笑。“朕倒是想断了他的粮草,可惜……朕做不到。 此等战机绝无仅有,若能拿下岳州,南境的版图会扩大四成。这就意味着南境的民生会有极大改善,土地带来的价值,那是无可估量的。 更何况,驻军大梁的是我大周儿郎,他们为国征战,拿他们的命去做买卖。朕,做不到……” “陛下……” 刘辟正欲开口,隆圣帝却摆手打断,眼中更有几分魄力。“无论徐平图谋什么,能将岳州划入大周领土,这是开疆扩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陛下,您想让老臣做什么?”韩忠挺直腰杆,言语中也多了几分深沉。 “你出身寒门,乃是三朝元老。这大殿之上的满朝文武,朕能用的只有你了……”言罢,隆圣帝手掌一勾,刘辟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李孝师的徐州营只调往南安少数,接过此兵符……朕要你用最快的速度剿灭宁毅。 朕……不想看到他从凉州活着回来。” 听闻此言,韩忠微微躬身,随后抬手接过兵符。“陛下放心,既是为大周,在老臣西去之前,定为我朝扫平武成王府。” “宁毅恐怕养了私兵,数量估计还不在少数,你要慎之又慎。”言罢,隆圣帝捏住桌角,稍稍用力,此角骤然崩碎。“你在朝已有数十年了,自庆帝年间便已名震四海。 三代皇权交替,你从不站队,朕可以理解……但就如今,文钦呐,朕就拜托你了。” “陛下放心,老臣定然不负皇命。”韩忠单膝跪地,行上君臣之礼。 隆圣帝双手一托,当即将之抬起。“不必如此。 待到此事了解,朕会将老四之死扣在武成王府的头上。届时,你孙儿自然得以脱身。” “老臣谢陛下体恤……”言罢,韩忠再次拱手施礼。“陛下,老臣这就走了……” 看着韩忠无比苍老的背影,纪凌心头微微一颤。“刘辟,依你看,韩公的寿元还有几何?” 旦有此问,刘辟眉头一皱,赶忙跪地叩首。“回陛下,韩公修为高绝,老奴观其身子健朗,想来无恙。 陛下不必过于担忧。” “不……”隆圣帝微微摇头,眼神中罕见的流露出十分不舍。“言不由衷。文钦已经七十有六了,再高的修为也无用。如今远征元武,不知朕还能见他几面…… 他若是驾鹤西去,我大周失一擎天立柱矣。” “陛下……” “让朕静一静。” 隆圣帝轻轻挥手,刘辟倒退着缓缓离开大殿。 “对了……” “陛下?” “张黑子阵亡了,这个大老粗,早在朕驻守凉州之时就天天惦记着玉麒麟。 如今人走了,岂能让他独行? 你亲自去一趟御马监,将万里玉麒麟带去城西,随他的衣冠冢一并长眠于此…… 黄泉路上,张黑子也好有个伴呐……” 第554章 陪嫁丫鬟 …… 与此同时,司徒府。 内院书房中,烛火跳动闪烁,映照着满室的静谧与深沉。 司徒娴韵身着一袭淡青色罗裙,长发简单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颈边,脸上颇有些不满。 桌案前堆满账本,她秀眉紧蹙,眼神专注的在各地增粮的账单上仔细端详,手中毛笔在一旁的纸上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数字。 自打初春以来,各国刀兵再起,周、元开战。 司徒娴韵虽足不出户,却依旧佐理着各地的呈报。 看着田册,她眉头紧皱。原本娇嫩的脸颊此刻略显苍白,双眸布满血丝,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润泽,整个人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连续几日未眠,平日里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似乎心力憔悴。“皇帝真是疯了…… 秋儿,秋儿!!!” “笃笃”,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随后,秋儿端着宵夜推门而入。看到司徒娴韵这副模样,她眼中满是担忧。“我的小姐啊,您都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快吃些宵夜吧。”言罢,她合上房门,将宵夜轻放在一旁的桌上。 “秋儿,你派人去趟黎昌,再催催今年的春货。还有税贡,把年关收的那些理个单子出来,送到明德那去。”言罢,司徒娴韵抬手伸了个懒腰。 “秋儿不去……” “死丫头,反了你了?” “小姐,您该休息了。” 闻言,司徒娴韵微微抬头,眼神也有些许恍惚。“哎呀!啰嗦。知道了知道了!办事去。”言罢,她又低头埋入账册之中。声音虽不耐烦,却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和疲惫。 “老爷当初都没您那么拼。”秋儿站在一旁,看着她日益消瘦的面容,忍不住开口劝道:“小姐啊,您这样日夜操劳,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这开年的军饷筹备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弄完的,您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蠢货!你以为我不想啊?”司徒娴韵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勉强撇了撇嘴角。“如今局势严峻,也不知徐平那边是何情况。 打仗我是不懂,小姐我能做的就是尽力保他后勤无恙。 如今皇帝向元武宣战,除去内府,他要想克扣镇南军的粮饷借口多了去。 谨慎一些,未雨绸缪总归是没有错。” 听闻此言,秋儿还想再劝,却见司徒娴韵又拿起一本账册,神情专注而执着。 见此情形,她只好默默退到一旁。“等您歇息了秋儿再去办差。” “哟呵!小姐我现在使唤不动你了?”司徒娴韵双眼微眯,脸上更带着一抹坏坏的浅笑。“也罢也罢! 待到死木头迎娶我,小姐带着你过去陪房可好?” “小姐……” 其人话未说完,司徒娴韵拍个脑瓜崩就给甩了过去。“放心吧!小姐我高低给你弄个侧妃!” “啊???”秋儿脸色大变,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小,小姐……您说什么呢?” “啧!不上道!”司徒娴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手指不停敲打着账册。“就凭你这张脸,还有这修为!便宜那死木头了!”话到此处,她站起身来,指尖不停在对方身上游走。“看这腰身,再看你这头秀发,迷死那小色鬼。” “小姐,您,您要再这么说,秋儿,秋儿可就不理你了。”说着,秋儿双手死死将脸捂住。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你可是从小陪着我长大的贴身侍女,怎么能便宜了外头那些个歪瓜裂枣?行了!办事去!”司徒娴韵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又重新坐回了案台前。 “秋,秋儿告退!!”其人慌忙转身,快步跑离了书房。 见她如此狼狈,司徒娴韵掩嘴一笑,随后又剧烈咳嗽了一番。“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哎!” 窗外夜色愈发深沉,书房内的烛火依旧亮着。 饭菜是冷了又热,热了又冷。一口没有下肚,其人竟趴在桌上睡着了去。 翌日一早,司徒娴韵迷糊中醒来,望着窗外的晨曦,她正欲起身,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小妹,小妹!” “大哥?进来吧。” 司徒少华推门而入,看着堆满整屋的账单和田册当场头皮发麻。“我槽!你这是卖书呢?” 闻言,司徒娴韵抄起一本账册就给砸了过去。“快放!” “嘿嘿!我有好东西!你要不要?”司徒少华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在对方面前不停的摇晃。 “看看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又想要什么好处?” 见她正欲夺过书信,司徒少华却是一个侧身躲开。“府上不是有你吗?抢着混吃混喝的我见过,抢着当牛做马的你真还是头一人。” “妹妹我可是要嫁人的!司徒府早晚得交到你手上,长点心吧。”说着,她一把将信夺下。 翻看几息,司徒娴韵心头大喜。“这信你从哪弄来的?” “切!你管的着吗?一千两,你就说值不值吧!”司徒少华洋洋得意,难得的支棱了起来。“你还真别说,徐平这傻小子倒是有些能耐啊,差点没把苏北石干死!!! 三十余万大军,折了二十余万,他这是要飞天啊他?” “按密信中所述,纪月华重伤垂危,那是死了还是没死?”司徒娴韵嘴角微扬,眼中带着几分戏谑。 闻言,司徒少华白了她一眼。“这特么谁知道?最好别,大哥我心疼啊!” “心疼人家的媳妇?你脑子是不是浆糊做的?”司徒娴韵玉足不停的相互拍打,随后朝着对方招了招手。“过来,小妹我和你商量个事儿!” 第555章 小算盘 …… 对于司徒娴韵的话,司徒少华两眼珠子稍稍一睁眼,心中顿时生出疑惑。 再三犹豫,他还是试探性的问道:“小妹啊,你又想整什么花活?” 见他这般反应,司徒娴韵却也没有半分意外,的确从小到大坑了不少。“好妹妹我被禁足在府,你这当哥哥的是不是得帮我做点什么?” “做什么?你且说来?在这神京城,谁不给我七分薄面?”言罢,司徒少华一屁股坐在侧位上,神色好不得意。 司徒娴韵敲了敲台面,眼中带着几分异样的神情。“徐平在岳州混得风生水起,你在这京城整日游手好闲,这样可不行,日后如何才能担负起家族的负重? 妹妹我给你找个差事,如何?” 此话一出,司徒少华捧腹大笑。“我需要担负起啥?有爷爷在此,父亲高居国税司司首,三叔更是五军司司首,即便混混日子又如何?你还怕我日后会把府上整垮了去? 小妹啊,别闹了。只要你不瞎整,十个我也拖不垮司徒府。 爷爷常说,他从不怕我败家,就怕你鬼点子多。” “什么话?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就不想出人头地,不想让人家刮目相看?”话到此处,司徒娴韵笑着走到对方背后,一把掐住他腰间的赘肉。 顿时,屋内传出杀猪般的惨叫。司徒少华将人一把推开,不停揉捏着自己。“你抽什么疯?要死啊你???” “兄长,夸司徒府和夸你,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我意思你明白吗?小妹我给你安排个差事。”说着,司徒娴韵绕起耳边的秀发,随后在案台上翻出几本册子。“这是今年春后新到的税账,除了送往南安的,还有二百七十余万两银子送往大梁,你亲自去办这个差事,务必要在夏至之前送达梁境。” 听闻此言,司徒少华眉头一挑。“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押运军饷?这特么多大点事? 司徒府的银子,还是军饷,谁特么假酒喝多了,敢打主意。 行,这事交给我。” 见他正欲转身,司徒娴韵却赶忙将人拦下。“可不光是让你押运军饷。” “不是?不对,不光是?那还有啥?”司徒少华眉头一皱,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好哥哥!这个嘛……”司徒娴韵嘴角微微上扬,不停把玩着耳边的秀发。“我要你留在徐平身边,也就是留在镇南军。” “你说什么?”此话一出,他差点栽倒在地。“我可是司徒府的嫡长孙,让我去镇南军跟着徐平混,你看不起谁呢?” “蠢货。”见对方这般反应,司徒娴韵微微摇头。“别那么大惊小怪! 有些事,爷爷应该和你说过不少。现在徐平正值微末之际,身边不缺战将,缺的是后勤调度和内政管理之人。 你此时前去,随他起始于微末,徐平日后若能龙腾四海,你可是开国元勋,从龙之臣。”说着,她推了推对方的肩膀,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大哥,连爷爷都做不到的事,你要是办到了,咱府上用膳,你不动筷子,谁敢动? 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小妹我可是好心一片,你别犯傻。” “这……”听闻此言,司徒少华脸色不停的变化。“好像有些道理,但我总觉得你是在给我下套。 小妹啊,我可是你亲哥,你总不能害我吧?” “别这么说嘛,待到新朝建立,妹妹我可是皇后,你既是国舅,又是元勋,司徒府的族谱你都能单开一页!!! 对不对?去吧!好好想想。” 待到其人离去,片刻之后,屋外传来几声咳嗽。 “爷爷?”司徒娴韵站起身来,但见司徒文缓步而入。 又过去一年,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司徒文的身形愈发佝偻了…… ……………………………………… (首先,祝各位彦祖元旦快乐!作者向各位彦祖贺个新年!!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昨天病了,头痛欲裂,只能暂更这么一点。最近事情太多,心力交瘁,这头疼也愈发频繁,尤其是脖子痛,简直恼火。 检查多次,说是神经性问题,也说是后枕肌压迫,这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道有没有学医的读者,能不能给点建议,头疼的时候怎么才能缓解?这种情况要咋办啊?) 第556章 司徒文的伎俩 …… 随着司徒文入内,司徒娴韵赶忙收拾好案台上的册子。“爷爷,您这边坐。” 见好孙女如此殷勤,司徒文抬起手指敲了敲桌案。“给爷爷泡壶茶。” “那么晚了,您老不休息,跑来这书房喝茶?出什么事了吗?”言罢,司徒娴韵赶忙为其添上新茶。“送来府上的密信您老指定是看了,就我这眼光,孙女没说错吧!” 听闻此言,司徒文余光扫了眼堆积如山的账册。“小丫头,你让少华去镇南军是想学我朝的开国丞相杜文之? 还是省省吧,你哥他不是这块料。”说着,他揭开盖殴,轻吹了几口气。“少华可以统筹后勤,做个平督上粮造还勉强,加太子少傅也就到顶了。 让他做丞相?怎么,有朝一日徐平若是死了,你想把持朝政?” “爷爷说笑了!他死了我就不活了,还把持什么朝政。”司徒娴韵转过身去,为其揉捏着肩膀。“孙女还不是为了司徒府的将来着想? 按此密信中所述,镇南军大胜。 纪月华与郭子韬、张老四、许阳等人私交本就不错,如今她随军征战,久而久之必会积累下不少威望与军功,真到了徐平立国的一日,她呼声恐怕不低。 立前朝公主既能安抚旧臣,还能稳固新政,孙女若不提前谋划,日后又如何占得先机?” “倒是有些眼界。”司徒文微微颔首,而后饮下一口热茶。“现在说这些尚早,想谋取大周,重点不在北境,在吴州。 纪廉站队皇帝,徐沧没有胜算。纪廉站队徐沧,或有七成胜算,这种可能极小,毕竟他也姓纪。 丫头,先帝的十三位皇子之中,就属纪廉爷爷看不透,此人非等闲之辈。 与其在大周下功夫,徐平更应该借大梁内乱而立世。 至于少华,跟着他也行,但未必会受重用。徐平军中有一俊杰,名唤李正我,大梁宁州人事。 有他在,怎么争都难得文首之位。” “宁州李正我?”司徒娴韵黛眉微微一皱。“此人我知道,天下学宫之人,如今授职镇南军军师。 爷爷,他很厉害吗?” “不好说,徐平能让他当军师,起码不会是庸才。先不谈这些……”言罢,司徒文咳嗽几声,缓缓站起身来。“韩老头已经率戍边司开拔凉州,接下来,咱们司徒府要好好谋划一番,既不能让宁毅兵败,也不能让他日子过得太好。” 听闻此言,司徒娴韵苦思良久。“爷爷的意思是?” “你那么聪明,就没什么说辞?”司徒文面带不悦,嘴角也稍稍下塌。 “这行军打仗,孙女实在不懂……”司徒娴韵低头垂目,心中盘算许久也未有结论。 见她眉头不展,司徒文却是自顾自的品起茶来。“这,很难吗?!!” 书房内,烛火摇曳,二人的身影在墙壁上晃荡,气氛随之变得凝重。 言语间,一阵凉风从窗棂灌入,烛火剧烈跳动,险些熄灭。 紧接着,窗外传来沙沙声响,春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打在庭院的花草上,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见司徒文缓缓走向窗边,司徒娴韵也赶忙跟了过去。“爷爷……” 雨丝飘入,带着初春特有的料峭寒意与清新气息。府中的青石板路渐渐被打湿,映出一片朦胧光影。 雨滴落入檐下铜盆,叮咚作响。望着雨幕,司徒文眉头越皱越紧。“军饷虽由皇帝的内府来出,但具体还是布政府调配…… 小丫头,这可是个微妙活儿。 既然戍边司兵强马壮,咱们就在粮草运输上做文章。 远征元武,调粮之时,布政府佯做马匹不足、人手短缺,延迟些时日,让韩忠的军备偶有不继,继而无力用兵。 但又分批补足,不致其断炊兵败。至于兵器打造,选些次等材料混于其中,还当把控比例,使战损可控,又难获大胜。” 话音刚落,窗外夜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春雨淅沥而下,打在窗棂,溅起片片水花。 司徒文望向雨幕,心中忧虑更甚,宁毅要是倒了,纪廉只要不傻,必然站队皇帝。 “爷爷,若只拖延粮草、掺杂兵器,怕是容易被抓住把柄。 依孙女之见,调粮时,咱们可借口春雨绵绵,道路泥泞,河道水涨阻碍漕运,这理由正当又不易查证。 至于兵器,选料次等易被工匠识破,不如在锻造工艺上做手脚,让淬火不均,外表难辨,战时却易折损。 如此一来,即便是闹到皇帝那儿也奈何不得咱们。”言罢,司徒娴韵递上刚清点完的田册。“冬日刚过,四州饥荒,如今我朝又值三线作战,军需调配本就不易,任谁也说不了半分。” “不错!有些长进。”司徒文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捋须颔首:“不过还得周全些! 春雨借口虽好,也有安排些人手佯装疏通河道、抢修道路,做得像模像样。 至于兵器锻造,寻几个手艺稍差的外乡工匠,事后遣散,莫留把柄。 再者,分发粮草,先紧着他的骑卒,拖延些步卒,既能分化又易掌控,不致乱了阵脚。 旦行如此,前线自然难有大胜,也不会轻易溃败。 咱们能做的不多,宁毅是否能顶住压力还得看他自己。” “既是如此,爷爷,咱们是否要向徐沧知会一声?”司徒娴韵眼珠子一瞥,心中顿时有了谋划。“凉州是魏冉的地盘,而他又是徐沧的义弟,韩忠要想动手,自然也没那么容易。” “魏冉么……”司徒文苍老的面庞上看不出半分情绪。他缓缓闭目,耳畔传响着窗外的春雨声。 许久之后,雨势减弱,司徒文负手走向回廊。“仁宗对魏冉有知遇之恩,即便他是徐沧的义弟…… 他真会支持徐沧吗?” “…………”司徒文的话回响在司徒娴韵耳畔,她捋顺了脸颊两侧垂落的秀发,而后缓缓坐回案台前,继续核对起账目。 第557章 战略部署 …… 眨眼大半月过去,大梁,长萍。 昏黄的烛火在镇南军营帐内闪烁,似乎述说着一月来的惨烈战况。 它映照着徐平略显疲惫的面庞,深陷的眼眶藏不住连日征战的辛劳。 李正我眉头微皱,满是思索,舆图铺在案几上,山川河流、城郭营寨,皆以墨线勾勒,只是各处标注的记号,昭示着这场阵地战的惨烈与胶着。 每一处标旗下,埋葬的都是双方兵卒的血肉与尸骸。 “军师,这一个月下来,苏北石还真是有点东西……”徐平打破沉默,嗓音带着些许沙哑。 言罢,他手指顺着舆图上蜿蜒的战线缓缓移动。“咱们从长萍以西强攻,虽折损了不少兵马,好在苏北石也没讨到便宜。 其部前军的几处营垒,夺了又丢,丢了又夺,不能再此处继续交战。 我部守势如此坚决,此獠也该向关岭调兵了。” 闻言,李正我微微点头,目光始终未离开舆图。他手中的军报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掌心,沉默片刻,方才开口。“主公,诚如所言,双方你来我往,互有攻守。 如今苏北石主力已向清岳江靠拢,比咱们预期的早了不少。 依我之见,凭借甘州粮道,苏北石或想借江水之势,稳固防线,而后再与我军长期对峙,又或是……”他稍稍顿了顿,眼神陡然锐利。“在涨水之际,寻机渡江,突袭我军侧翼。 清岳江江面宽阔,河草茂密,利于隐蔽行船,此獠若夜半渡江,三江口的兵力或许不够。” 徐平剑眉紧锁,骤然起身。他走到营帐门口,掀起帘子一角。 夜色深沉,远方战火零星闪烁,喊杀声虽歇,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焦糊味依旧刺鼻。“的确需要加以防范…..! 现如今,我军士气虽盛,但持续交兵已显疲态,军需补给也渐吃紧。 这几日,后方粮草运送频频受阻。昨日李庆来报,运粮的马车坏了不少,春雨愈发频繁,道路泥泞难行,若打持久战,于咱们不利。” 李正我揉了揉眉心,言语中带着几分深沉。“主公啊,苏北石尚未将主力调往三江口,恐怕对老四的投诚还不放心……” 听闻此言,徐平回转身看向对方,目光满是复杂。“毕竟领兵多年,该有的谋略他也不缺,差的是契机。 现如今,粮道艰难,苏北石又时常派兵袭扰,前线久拖必失。” 便是这时,一直沉默的郭子韬忍不住开口说道:“大将军,末将愿率本部人马,绕道敌后,同样扰袭此獠的运粮队。 甘川道地势开阔且平坦,末将有把握绕后。苏狗远征,其部损耗远高于咱们,只要有所斩获,他必会向三江口增兵。” 听闻此言,徐平却微微摇头,“勇气的确可嘉,但此举太过莽撞……如今苏北石的轻骑动向不明,贸然深入,恐中埋伏。 析津一旦派兵,围追堵截之下,你插翅难飞。” “这……” 见郭子韬还想请命,李正我却是起身踱步。“主公,当下攻守形势不佳。 我军需调整战术,佯装正面施压,抽调精锐,往清岳江下游隐秘迂回。 待苏北石主力在江岸集结完毕,趁其后方空虚,或可直捣黄龙,断其粮草辎重。” “军师言之有理!”许阳出列抱拳。“大将军,末将可领本部人马在此獠必经之路提前设伏,阻滞其行军速度。 再让姜安民派其善水之卒潜伏于清岳江边,破坏用于渡江的船只。” 徐平目光一凝,眉头愈发紧锁。“此举冒险,倘若苏北石另有防备,我军精锐深入敌后,危矣……” “主公勿虑!”李正我微微一笑,似乎胸有成竹。“主公,陆先生早已安排细作乔装混入析津,这几日必有准确消息回报。 再者,正面战场留下足够烟火,白日四处佯攻,夜里虚张声势。 宁武!!!” “军师……” “你这边多派些弓弩手,每日向敌军前营不定时放箭,无需节省,只需袭扰对方不得安宁。” 闻言,宁武领命抱拳。“末将遵令!” 几人正说着,一阵寒风吹入营帐,烛火剧烈摇曳,险些熄灭。 见此情形,徐平快步上前,用手护住烛火,光影在其脸上不停跳动。“所谓正奇相依,就依你计。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两日,养精蓄锐。 郭子韬!” “末将在!!” “修整之余,你务必要加固营防,多设箭楼,以防苏狗趁隙偷袭。 还有,让军医加紧救治伤员,前线若是不够,加紧派人回玉螭催促。”言罢,徐平在舆图上划下一圈。“此番佯攻,由本将亲自前去。” “主公英明。”李正我微微拱手。“后勤补给亦需加派人手,不仅要防敌军骚扰,也要加紧征调民夫,拖之久矣,恐有生变。 这几日,我会在军中巡视,一做鼓舞士气,二做稳定军心。 主公,我已命人准备了烈酒与肉食,待明日犒劳全军将士,以便我军主力对峙。” “如此甚好!”徐平点头颔首,随即拍了拍对方肩膀。“有军师在,我心安许多。” ……………………………………….. (PS:最近有好多彦祖私信作者开个投票,加出部分人物的小传,作者在此收集一下,彦祖们可在本文最喜欢的角色下留言打一。(只列出部分人物) 徐平(靖北王府世子) 徐沧(靖北王) 陆铮(鬼杰) 纪凌(大周皇帝) 纪贤(周太子) 纪廉(雍王) 司徒文(大仲宰) 张启圣(大司命) 韩文钦(大都督) 李正我(军师) 宇文萧(叛臣) 张世杰(老四) 裴擒虎(受难中) 武成乾(元武太子) 莫无涯(元武大佬) 耶律明康(金太子) 公孙妙善(夫子) 司徒娴韵(闲鱼) 纪月华(月季花) 杨师师(骚狐狸) 姜云裳(大梁长公主) 薛若微(知书达理) 本文预计十一卷:约合六百万字。有大量读者留言私信,希望作者开前传。 作者精力有限,同时创作有点困难,如果彦祖们喜欢看,本文完结后会出前传或者后传。 感谢彦祖们的喜欢,新年快乐!) 番外篇(四) …… 仁宗四年,暮春的凉州,风沙依旧在嘶吼。 定平关外,茫茫戈壁延绵至天际,似要将这边陲雄关吞噬。 城垣上,纪凌身披玄甲,虽身姿挺拔却难掩周身疲惫,目光穿透漫天黄尘,望向远方那片精骑来去的旷野。 数年来,这位大周皇子从青涩少年在这苦寒边关熬至满面风霜。岁月在其脸上刻下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沧桑,却也磨亮其双眸中的锋芒。 初至凉州,那年的纪凌不过十六。他乌发尚软,怀揣着满腔热血与对戍边报国的憧憬,踏入这片陌生又严酷的土地。 大军扎营,他便随着老将巡视防线,看那破旧营垒、稀疏兵丁,心头无比沉重。 “殿下,咱这定平可不比京畿,粮草常缺,兵甲破旧,对面元武又有莫善先那等猛将。陛下将您调往此地……哎!往后日子艰难呐!”魏崇山摇头叹息,声音被狂风扯得沙哑,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无奈与忧虑。 闻言,纪凌攥紧拳头,远眺敌营。“魏将军,既来戍边,本王便没打算舒坦。 元武狼子野心,屡犯我大周疆土。莫善先又如何?身为大周儿郎,岂可怯战?” 许是年少,纪凌身上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让魏崇山眼中闪过微光,似是看到了凉州营新的希望。 其人至凉州未过多时,首次交锋便来得迅猛。 夏日骄阳烤着塞外的大地,元武兵卒如一片黑潮,奔涌而来。 三军所过,战旗猎猎,马蹄踏处,烟尘滚滚。 关外,两军相接。莫善先横刀立马,身后是十余万大军。 待至战时,其麾下部将勇猛异常,所到之处,大周兵卒人仰马翻。 便是如此,纪凌授命领兵,在阵中拔剑怒喝。“列阵!迎敌!” 他亲自冲杀在前,枪挑敌骑,与众将士并肩而战。 混战中,纪凌被数名敌兵围住,战马嘶鸣,他抬枪格挡,汗流浃背。 见此情形,一名亲卫大声高呼。“殿下小心!” 言未毕,已飞身挡在纪凌身前,被长刀刺穿胸膛。 身边的护卒接连倒下,他目眦欲裂,奋起神威,枪势如虹,竟在围剿之中杀出重围。 交兵不过一日,身为皇子的他便已是多处负伤。 转眼间,夜幕低垂。 随着莫无涯中军内响起鸣金,元卒缓缓退去。 虽双方各有死伤,凉州营抵住强攻,也未让元狗靠近城关半步。 是夜,营中篝火黯淡,士兵们或包扎伤口,或低声咒骂。 纪凌带伤巡营,他听着各处传来的伤痛声与叹息声,满心愧疚。 “本王无能,让兄弟们受苦了。” 见他到来,士卒纷纷起身。 “殿下莫说此话,您与我等共生死,咱服气!” “元狗凶悍,殿下有伤在身,快些回营休息吧。” “太子爷当年也曾在凉州待过,比起他您也是毫不逊色。殿下,不必如此。” 众人质朴的眼神,带血的面庞,让初临战场的纪凌眼眶湿热。 回到营帐,他独坐案前,对着摇曳的烛火沉思。 自幼饱读兵书,他深知这只是开始,若要长期守御凉州,还需从长计议。 此后,他白日与将士同操演,向老兵请教骑射技巧,夜晚挑灯研读兵书,探寻破敌良策。 双方你来我往,战事频发。 次年开春,纪灵得知元武新到一批良驹,机动性大增,料定对方春日草长之际必有动作。 他与魏崇山提前布局,在城外要道两侧山谷设伏,以老弱残兵诱敌深入。 莫善先麾下前锋果然中计,率大军长驱直入,眼见大周败军在前,愈发骄纵,驱马急追。 待其前锋全部进入山谷,随着魏崇山一声令下,山上巨石滚落,截断后路,瞬时杀声四起。 纪凌一马当先,从侧翼冲入敌阵,手中长枪袭过,所过之处血花飞溅。 敌首见状,怒喝一声,拍马直取纪凌。 二人相遇,兵器相交,火花四溅。“黄毛小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其人抡起长刀,当头劈下。 “……”纪凌侧身躲闪,枪头直刺对方咽喉,“元狗都该死!!!” 两人你来我往,战了数十回合,下方兵卒也杀得难解难分。 眼看天色渐暗,敌首不敢恋战,率残部拼死突围。 望着远去的敌军,纪凌微微摇头。虽未全歼,但已重挫其前锋锐气。 此役过后,凉州营稍有喘息。 虽连连战乱,各地百姓依旧自发的驰援定平,或送粮,或救治,或修补着兵器。 胜利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朝廷派来的粮草辎重,竟被克扣大半。 “殿下,末将刚从栗仓而来,此次送达得军粮不足七成。”魏冉焦急万分,风尘仆仆的从帐外走来。 “莫要心急,待本王来处置。”纪凌强压怒火,当夜便修书送往京城。 其信中言辞恳切,陈述凉州困境,恳请朝廷彻查,足额拨发粮草。 一连过去月余,凉州营等来的回复却含糊其辞,只说朝中难处,让他们自行设法筹措。 对于此事,纪灵很是愤慨,朝中定是有人作祟,故意刁难。要么皇子,要么文党。 无奈之下,他带着将士开垦荒地,种植耐寒作物,又与当地商户商议,以军中特有的皮革、药材换取粮食。 一晃数年过去,纪凌在凉州的日子愈发艰难,却从未停止与元武的争斗。 冬日大雪,他与魏冉率奇兵夜袭敌营。 趁元狗熟睡,其部杀得对方措手不及。 秋日丰收,为防敌军来抢粮,他亲率重兵驻守于武威郡外,大败对方的劫粮队。 多年交锋,元武屡次吃亏,对这位大周皇子渐生忌惮。 一次阵前对峙,莫善先驱马向前,喊声响彻沙场。“纪凌啊,你在这苦寒之地死守多年,贵国皇帝陛下却不赏你,何苦来哉? 大周腐败,军需不足,粮草不继!若按军功,你早该加三印了吧? 呵呵!纪凌,你还不速速退去,战功高了可是会让很多人忌惮的!” 听闻此言,纪灵冷笑。“本王守的是大周疆土,与军功有何关系? 招人忌惮?那又如何?”言罢,他弯弓搭箭,径直射向对方。 双方战鼓擂动,又厮杀一处。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朝廷局势亦波谲云诡。 这数年间,纪凌的确屡立战功,战报频频飞回京城,而朝廷的嘉奖却如石沉大海。 朝堂之上,权臣弄影,有人说。“皇子久掌军权于外,恐生异心,不宜嘉奖。” 有人道。“凉州偏远,些许小胜,不足为提。” 更有人言。“纪凌养寇自重,其人心怀不轨,当派监军常驻。” 连番旨意传来,只有勉励坚守,未提半字封赏。 对于朝廷的反应,纪凌在营帐内,展开一道道来往的诏书,双手微颤。 其人身旁,魏崇山气得须发倒竖。 魏冉更是拍案而起。“殿下,您为大周出生入死,朝廷怎能如此不公! 熬在这寒苦之地,何时是个头啊?” 帐中诸将义愤填膺,摩拳擦掌。 沉默良久,纪凌起身踱步。“诸位,本文非为封赏而来。 国土乃我大周儿郎生养之地,莫说驻守凉州,即便长眠于此又如何? 为国征战,为的是我大周国土,而非军功……”言罢,他抬眼望向帐外,风沙中,军旗猎猎。“若有懈怠,凉州百姓何辜?这西境的国门谁守? 都回去吧,莫善先巴不得咱内乱。” 众将听闻,纷纷单膝跪地。“愿听殿下号令,守土报国!” 岁月悠悠,转眼间,纪凌在凉州的第九个年头已过。在此期间,徐沧、魏冉、司徒孝呈等人都曾追随他沙场浴血,纵马扬鞭。 历经多年苦战,其人身先士卒,赏罚分明,颇受军民所爱。 凭借定平关地势险峻与峭壁悬崖,他加固城防,沿武凉山筑起高大厚实的城墙。 城墙上密布瞭望塔、箭楼阵地。又在城周开垦,囤积大量粮草、箭矢与饮水。 陡峭山路,骑兵难行,元武多数情况只能下马步战,拥挤在狭窄通道。 纪凌指挥攻守,兢兢业业,从不懈怠。 面对元武重兵围城,阻断外界。但凡寻得机会,他毫不畏惧,时常会亲率部卒出城袭扰,搅得对方不得安宁。 这数年间,纪凌坚守定平。 城中军民一心,男子上城御敌,女子运送物资、照料伤员。 多年对峙中,莫无涯曾亲自前来,即便由他指挥调配,也无较大的斩获。 日子缓缓流逝,元武新帝继位,内乱不断,最终无力西侵。 便是如此,正在纪凌意气风发,筹谋着夺回凉州七郡之时,朝廷一道诏书,宣他回京。 临行,百姓倾城而出,箪食壶浆。 老妪含泪,孩童拉衣,或有青壮争先恐后,或有老者跪地挽留。 对于如此情形,纪凌热泪盈眶,抱拳一一谢别。 纵马回望,定平在风沙中屹立。 多年磨砺,未酬壮志。 未得的军功,未得的恩赏,都化作他心底的坚毅。 对此,纪凌知道,前路风云诡谲,京城朝堂或比战场更为凶险。 但这十年寒沙铸剑,他已无所畏惧。 踏入回京之路,身后是山河,身前是未知,而属于他的未来,却不知在何处 途中,其人思绪万千。想起初到凉州时的懵懂与无畏,想起战死沙场的兄弟,想起与元武一次次的对决,还有凉州百姓那一张张朴实而又充满信赖的面庞。 这么些年,他在沙场上从未退缩,可面对朝堂的冷漠,心中难免泛起悲凉。 行至半途,数支暗箭从路旁的密林中射出,直奔纪凌面门。 护卫们大惊,纷纷拔刀护主。纪凌侧身一闪,反手抽出佩刀,目光冷峻的扫向四周。“何方鼠辈,敢行偷袭之事!” 言毕,他身形一闪,率部冲入林中。 几个黑衣蒙面人四散逃窜,身手敏捷。 纪凌紧追不舍,几个回合下来,将其中一人逼至绝境。“说!是谁派你们来的?”言罢,他长刀抵住对方咽喉。 那人冷哼一声,当场咬毒自尽。 见此情形,纪凌眉头紧锁,自己尚未回京,已然暗流涌动。 千里之遥,他也愈发谨慎。 临近神京,纪凌没有直接入城,而在城外一处隐蔽庄子住下,派人暗中打探城中消息。 果不其然,听闻朝中有不少人正谋划在他面圣之时,以莫须有之罪名弹劾他,欲置他于死地。 纪凌心中冷笑,这些年在凉州与元武斗得死去活来,如今便是这般下场。 他思索良久,决定离开这是非之地。 面圣之日,金銮殿上气氛凝重。 纪凌身着素袍,昂首而入。 未等他人开口,他便抢先一步。“启禀父皇,儿臣戍边多年,今日归来,却听闻朝中有人欲对儿臣不利。 儿臣无意争权,只望大周昌盛。这些年来,儿臣在凉州与元武苦战,为的是家国百姓。 现如今,有人在背后中饱私囊,扰乱朝纲,望父皇明察!” 听闻此言,仁宗皇帝脸色阴沉,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那些原本准备弹劾纪凌的大臣,此刻纷纷交头接耳,面面相觑。 之后,虽有各方朝臣出列,纪凌却一一应对,游刃有余。 仁宗看向纪凌,其人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之色。“你这些年在凉州辛苦了。朕知道委屈了你,如今你平安归来,朕定当好好封赏……” 加封三印吗?早在多年前就该如此了。 拖到如今,朝中那些肆意挥霍,穷奢极欲的皇子最差也是二印…… 而在众皇子中,稍微讨喜一些的,早已三印玄龙披加身。 纪凌跪地谢恩,心中却五味杂陈。 多年戍边,他历经磨难,所求也并非封赏,而是皇帝的信任与大周的安稳。 如今朝廷的态度如此,他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朝会之后,经过多番打听,原本他将加授二印,三印还是太子苦苦相求,仁宗方才允诺。 既是如此,纪凌也未有不满。他拜谢过如兄如父的太子,再一日的朝会之上,当着文武百官跪地请命,希望重回凉州,并提议增兵增兵西境,一举夺回庆帝年间的失地。 很显然,他的提议非但没有被允诺,还被各方指责,连仁宗也对他不满。 多日之后,他本该在府中休养,一道朝廷调令,又将他派往驻守北境。 官道上,纪凌回望京城,心中不禁有些悲凉。 一腔热血,壮志未酬。北出塞外,再戍边宁。 …………………………………….. (二合一,大章。) 第558章 拼耐性 …… 两日休整转瞬即逝,镇南军上下焕然一新,将士吃饱喝足,眼中满是昂扬斗志。 徐平身披战甲,亲率大军列阵,一时间军旗猎猎,号角长鸣,摆出强攻之势。 苏北石在对岸瞭望,见此情景,冷笑一声,传令各部坚守,莫要轻举妄动。 “上将军,此贼来势汹汹,咱们是否要避其锋芒?“其人身旁,顾绍低声问道。 “呵呵呵!徐平啊徐平,他想强攻,咱们便陪他耗着,看谁能耗得过谁。 据细作回报,此贼的粮草有限,大周三线用兵,拖下去,他必败无疑。”言罢,苏北石目光扫过清岳江,江水悠悠,却是暗藏玄机。 而李正我坐镇中军,面色平静,神情悠然自得。 他悄然派出早已挑选好的精锐之士,趁着晨雾未散,向清岳江下游迂回而去。 这些兵卒身着轻便软甲,口衔利刃,行动敏捷非凡。 众人沿着江岸密草丛生之处潜行,即便大批行过,草叶微动,却也无踪迹可循。 与此同时,许阳领本部人马提前潜伏至赵雄必经之路的两侧山林。 士卒用树枝、藤萝伪装,弓弩上弦,兵刃出鞘,只待南安鼠辈入瓮。 得到调令,姜安民也未做保留。他所部善水之卒接连滑入江中,携带简易工具,逐渐靠近苏北石泊于江边的船只。 对于长萍以西,徐平白日里令大军频繁调动,鼓声震天,佯装大军压境。 隔着对手前营阵地,镇南军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尘烟滚滚。 可每次冲锋至苏部射程边缘,便又迅速回撤,似进似退。 是夜,营帐内灯火通明,兵卒在四处大声喧哗,仿佛主力随时可能出击。 连日以来,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扰得苏北石所部心烦意乱,神经紧绷。 江北,宁武虽未得偿所愿深入敌后扰袭阻截,却也一心扑在营防加固之上。 连日来,他指挥士卒伐木搬石,一座座箭楼拔地而起,弩箭布满四周。 各营的军医也在营内忙碌穿梭,草药味弥漫不散。 郭子韬遣精锐迂回,一路疾行,绕过诸多敌军暗哨。 行至一处山谷,前方探路斥候匆匆回报:“将军,前方发现少量敌军巡探哨,似是刚从别处换防而来,疲惫不堪,警惕性不高。” 闻言,郭子韬眼神一凛。“此乃天赐良机,速战速决,莫要走漏风声。” “诺!” 众人拔刀,迅速扑向敌军探哨。 须臾间,便将其悄无声息的解决。 处理完尸体,他率部继续前行,渐近苏北石后方后勤辎重营地。此处营帐连绵,守卫森严,篝火熊熊。 对此,郭子韬毫无惧色,众人依据事先谋划,分成数队,或引开外围探马,或领着小股兵力四处骚扰。 待到分兵散开,郭子韬拔出佩刀,随即大喝一声。“杀!!!” 刹那间,喊杀声起,漫天火箭如流星般射入对方后勤营帐,火势瞬间蔓延。 见此情形,南安守军惊慌失措,只得仓促应战。“敌袭,有敌袭!” “快快鸣鼓!快,快啊!” 未等对手反应,郭子韬跃马当先,率先杀入敌阵。 其部亲卫以一当十,奋勇厮杀,刀光剑影之中,辎重多被付之一炬。 转眼半日过去,听闻后方遇袭,苏北石阵脚大乱。 他当即抽调兵力回援,又遇许阳所部伏兵尽出,箭如雨下,截断退路。 苏北石大军前路被徐平佯攻牵制,后路又遭重创,顿时陷入混乱。 清岳江边,姜安民的部众也已得手。他们凿穿船底,砍断缆绳,一艘艘准备渡江的船只摇摇欲坠,顺水漂散。 望着江面惨状,又闻后方粮草被焚,苏北石双眼通红,怒不可遏。“可恶!可恶的大周贼狗!!” “上将军,是否要回调顾勋所部沿防?” “放你的狗屁!徐平越是如此,说明三江口的不继越发紧要。 有张世杰为内应,只要我中军无忧,定能一举夺下此地。”言罢,苏北石骤然拔出佩刀。“随本将御敌,且战且退,传令各部勿要恋战,定要将徐平的主力牵制在此。” 反观徐平,见敌军乱作一团,他知晓时机已到。“传本将令……” “大将军!” “全军进攻!!”言罢,徐平将一丈威轻轻麾下,唐禹亲率大军发起总攻。 此时的镇南军士气如虹,苏北石虽强令抵抗,但军心已散,防线节节败退。 这场战役持续至黄昏,苏北石见前阵大势已去,只得率部退守江岸。 既得战果,徐平也不恋战,毕竟真正的重心还在张老四驻守的三江口。 见对方拔营后撤,他当即鸣金收兵。 此役,镇南军大获全胜。 清岳江两岸,硝烟渐散,余晖洒下,映照着众人疲惫却欣慰的脸庞。 经此一役,徐平与李正我谋定长远。 “主公,苏北石前阵溃败,其部主力已后退百里,他必然会将全部的筹码压在三江口。”李正我微微笑道。 营内,听着众将欢呼雀跃,徐平的面上也同样浮现出一丝戏谑。“这可是火凤营八千儿郎换来的战机,咱们定要好好给苏北石来份大礼。”言罢,他收起笑容,眉头缓缓皱紧。“月华那边如何?” 听闻此言,李正我轻轻点头。“月华公主虽未苏醒,但也有了不少肢体反应。 依在下看,要不了多久她便能恢复。主公可要趁此时刻前往雍城看看?” 思虑许久,徐平几欲开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快到关键时刻了。 咱们与苏狗对峙月余,他的耐心在逐渐被耗尽。 就看是他先押注张老四,还是咱们的粮草先撑不住。 对了军师,如今已至四月,今年的新粮还没有消息吗?” 此话一出,李正我面露难色。“据陆铮送来的消息,宁毅和韩忠已开拔凉州,朝内空虚,怕是,有些困难啊。”说着,他手心握紧,食指在人中前来回摩擦。 见对方如此神态,徐平心头一紧。“军师是有话想说?” “这……” “你我何须如此?但说无妨。”徐平拍了拍对方肩膀,脸上也挂上些许笑意。 闻言,李正我作揖施礼。“主公啊,咱们在大梁的战况虽尚未呈报,但皇帝的暗探定然也不少。 我若是隆圣帝,此刻定会断了镇南军的粮草,在拟一道圣旨招你回京述职。” …………………………………. (这几天会很忙,各位彦祖见谅。稍后补上下一章。) 第559章 后勤吃紧 …… 对于李正我的话,徐平沉默了许久。 隆圣帝纪凌,他到底是怎样的国君?各方都有自己的思量,徐平自然也无法窥探全貌。 现如今,只待苏北石咬钩便能一举吃掉他的征西军。若是这时候被朝廷卡住粮赏很可能前功尽弃。 至于司徒娴韵,能帮自己筹到今时所用的军饷已然不易。再这般下去,恐怕自己还没跳脚,青、幽二州已经起兵造反了…… 见徐平脸上的表情来回变幻,李正我不由得眉头微皱。“主公啊,咱们恐怕得早做打算。 苏北石虽有心将主力调往三江口,如今雨季将至,倘若其主力沿河驻防,再拖延时日,我军粮草不继,久则生乱。” “……”深吸一口气,徐平双眸先是微微收紧,随后又缓缓舒展开来。“别的我暂时不敢说,但就如今这个战局,隆圣帝乃军神榜前十,定然能料到各种微妙。 囊括岳州与己,这是大周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战果。无论各方有什么歪心思,疆域和领土的开拓,相信他不会放弃。 便是如此,我敢断言朝廷不会在如今这个局势下为难咱们。 至于调我回京,的确有可能,但应该不是现在……” 听闻此言,李正我微微颔首。“既然主公有如此把握,咱们还当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只要在朝廷落子之前拿下岳州,待到那时,话语权可就在主公手中了。” “军师所言甚合我意!” 两人笑着对视一眼,随即将舆图缓缓展开…… 经过多日的调配和探查,对于长萍的战局也愈发清晰,双方皆在进攻与防守间来回拉扯。 即便后续的摩擦中小有斩获,徐平和李正我也未曾松懈。 二人深知战场的风云变幻莫测,未来的征途依旧漫漫。 苏北石则损了如此多的兵马,定不会善罢甘休。 在此对峙,自需趁胜布局,将对方的主力全部吸引至三江口。 一晃又过去数日,徐平召集众将升帐。 待全员陆续到齐,李正我指着舆图沉声说道:“如今苏北石新败,析津城内必是人心惶惶。但其根基尚在,我们可一面派人散播流言,扰乱其军心民心;一面派轻骑骚扰周边,断其小股补给,令其疲于应对。” 徐平站起身来,点头认可。“军师所言甚是! 诸位,咱们虽有小胜,还需谨防苏北石狗急跳墙,向南安境内求援,再添新兵。 依本将来看,咱们可派人前往晋陵,陈明利害,请求孙国安扩大防线,以断苏北石外援之路。 我朝虽已遣使入南安议和,但丘州兵马尚在,压力尚存。 只要孙国安不傻,绝不会拒绝。” 闻言,郭子韬起身抱拳:“大将军,末将愿率轻骑前往,定不辱使命!” “那便交给你来办。”徐平看着他,抬手递去令箭。“此行危险,你务必小心谨慎。” 言罢,李庆拱手施礼。“大将军,下官愿前往南安,以求孙国安进军。” “路途遥远,你早去早回。”徐平再次丢出一枚令箭。“稍后我会修书一封,你亲自呈给孙国安。” “诺!” “大将军,赵雄所部已拔营后撤,末将是否要再进百里?”宁武眉头紧锁,看着似乎颇有心思。 思考片刻,徐平摆手拒绝。“你也同样收缩防线,将对峙的距离尽量拉开。 敌退我退,没必要在正面与他耗。咱们的重心还是要保持在清岳江两岸。” “……” 见宁武还欲开口,唐禹却是率先出声打断。“大将军,末将提议收缩长萍战线,放弃长萍以西的前阵,将重兵调往下游。” 听闻此言,徐平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李正我。“军师以为呢?” 李正我盯着沙盘仔细思量,随后将标旗插入清岳江以东。“唐将军打算诱敌深入?” “军师知我!”唐禹爽朗一笑。“若是宁将军后撤,此处必被苏北石所惦记。 咱们何不将计就计?让他有来无回?” “可以……”徐平和李正我对视一眼,同时点头颔首。 随着众人散去,各部拔营而出。 …… 半月之后,流言蜚语逐渐飘入析津,大梁的旧城百姓私下议论纷纷。 析津本就是断壁残垣,苏北石既忙于修筑城池,又忙于四处安抚,已是焦头烂额。 而郭子韬则带着豹营神出鬼没,多次突袭粮草的补给小队,缴获颇丰。 转眼四月过去,雨季如期而至。 就在镇南军准备进一步施压时,却有探马来报。 “起来说话!”徐平坐在帅案之上,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谢大将军!”探马赶忙起身,递上一份探报。“析津城外来了一支神秘援军,旗号不明,人数众多,装备精良,苏北石似有了底气,正在整军备战。” “马卒还是步卒?” “回上将军,马卒居多。” 听闻此言,徐平面色不佳。他与李正我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莫非南安又添新兵?速去查探清楚!” “诺!” 待人离去,李正我抬手指向舆图。“主公,马卒虽勇,却不利于关岭地形,且远道而来,补给线漫长。 南安北方未宁,此时大举增兵的可能性并不大。 咱们或可利用周边山地、河流设伏,以逸待劳。” “马卒……”徐平沉思片刻。“来人!” 几息之后,侍卫快步入内。“参见大将军。” “传令许阳,让他收缩防线,往长萍以北集结。 此地山峦起伏,河流纵横,利于防守的同时,还不利于马卒奔袭。 让许阳所部多备些强弩、拒马,阻挡即可,不必和此部正面交锋。” “诺!” “军师,咱们的粮草还能支持多久?”徐平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并不那么平淡。 苏北石迟迟未将主力调往三江口,这让营中吃紧的镇南军颇为无奈。 “不多了!足粮发放,大约还有月余。” 第560章 大战将启 …… “足粮只有月余么……”徐平听闻粮草仅剩月余,心中一沉,与李正我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底的忧虑。 “传令下去,全军即日起缩紧供给,非战时不再发放足粮。”徐平来回踱步,神色也是有几分无奈。“再派人去后方催粮,无论如何,想办法多撑些时日。 不到万不得已,咱们还不能动岳州百姓的存粮。倘若军中实在难以维系,你让宁武率兵前往各郡,去找哪些世家、商贾、富农、地主借。 若是借不来,那就抢……” “让宁武去倒是可以……”李正我点头应声,随后开口补充。“主公,当务之急,咱们得先弄清楚这支援军的底细。 陆铮已派英月娥前往全力探查,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眼下,按计划行事,先稳住阵脚,将苏北石的前沿阵地在压缩一些。” “可以!便按你说的办。”言罢,徐平起身离开了帅帐。 数日后,许阳所部依令在长萍以北的山地迅速构筑起防线。 强弩遍布于山林之间,沿途的拒马层层排列,倒钩钉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阻挡可能来袭的马卒。 郭子韬的豹营依旧活跃在析津城外,他率部化整为零,但凡雨过,便会趁着道路泥泞突袭对方的补给线。 对于这般扰袭,杀又杀不完,剿又剿不尽,追还追不上。 析津城内,苏北石望着城外的乱象,眉头早已扭成了麻花。 援军虽给他带来些许底气,可补给线频遭袭击,城中流言蜚语不断,军心民心愈发浮躁。 “顾绍,务必加强城防,不可让徐平有机可乘。援军初来乍到,还需磨合,这几日切不可贸然出战。”苏北石吩咐道。 “将军放心,城防已加派人手,日夜巡逻。只是这粮草……”顾绍面露难色。 “我已知晓,就按吴文渊的说的办。”苏北石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心中已然决定要冒险从关岭道强行运粮。 与此同时,徐平收到多封密报。 “主公,据细作回报,援军似是来自昭苏的兵马,应当是鲁国公的私军。 不但数量有限,其内部也并非是铁板一块,南安已有多股势力对鲁国公调兵心存不满,且长途跋涉后,士卒疲惫,粮草供应也不顺畅。”李正我递上呈报,语气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如此说来,这既是苏北石的助力,也可能成为他的破绽。”沉吟片刻,徐平当即招来众将。 待到众将齐聚,徐平示意入座。“诸位弟兄,如今局势渐明,咱们也该给苏北石一点压力了。”言罢,他抬手指着沙盘。“唐禹,你率本部佯装主力,在清岳江下游频繁调动,做出欲渡江强攻析津之势,吸引苏北石注意。 许阳,你在长萍以北继续坚守,若对方援军来犯,只需坚守不出,利用地形消耗他们。 郭子韬,我在给你三千马卒,你加大对苏狗后方的骚扰力度,尤其是这支新到的援军,就它的粮草营地,你给老子搅得他日夜不宁。” “诺!”众将齐声领命,各自奔赴战场。 待人散去,徐平唤来亲卫。“将此信送去三江口交给张世杰。还有,让杨定率玄甲卫沿河巡岸,切记,一定要大张旗鼓。” “诺!!!” 又几日过去,转眼已至月底,镇南军的粮草开始频繁削减…… 唐禹的部队在清岳江下游四处奔走,战船穿梭,旗帜飘扬,喊杀声此起彼伏。 苏北石在城楼上,望着对岸的动静,心中犹豫不决。 他深知徐平诡计多端,这看似强攻之势,说不定暗藏玄机,但又不敢全然不顾,万一徐平真的渡江,析津城本就是断壁残垣,很可能得而复失。 思索再三,他还是派出了部分兵力前往江岸防守,同时催促援军尽快整军备战,准备应对可能的渡江攻击。 而郭子韬这边,连日的骚扰早已搅得对方用作后勤的民夫与辅卒疲惫不堪。 月黑风高,趁着夜色掩护,他再度摸到援军的后勤营地附近。 郭子韬带着小股精锐避开巡逻哨卫,悄然在粮草堆旁放置易燃之物。 随着一声呼哨,远处火箭四射,大火瞬间燃起,营地内顿时乱作一团。 “不要乱!别乱!!” “有敌袭,快快快!” “敌袭,敌袭!” “那边,那边!救火!” “快救火!” 援军的辅卒匆忙救火,却又遭到豹营突袭,死伤惨重。慌乱中,他们相互指责,原本就不稳固的军心更加涣散。 “将军,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咱们本就是为了谋利而来,如今连自身立营都难以保障,还打什么仗!”援军中有将领抱怨道。 “住口!此时退兵,回去如何交代?待拿下岳州,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援军主将强压怒火,心中也对苏北石产生了不满。 “……”副将灰头土脸,转身又赶忙向栗仓而去。 而长萍以北,许阳所部凭借地形优势,一次次击退对方试探性的进攻。 强弩齐发,箭如雨下,马卒根本就难以靠近。每一次交锋,战场上都会留下一片尸骸。 徐平在中军帐内,密切关注着各处战况,不断调整部署。他深知,这场战争已进入白热化,双方都在咬牙坚持,谁先露出破绽,谁就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对于徐平而言,只要苏北石将主力压在三江口,凭借张老四诈降,定然能一举剿灭其部。 反观苏北石,徐平军中缺粮的消息自然也隐藏不住。只要他一直拖下去,镇南军中必然生出大乱。 随着时间推移,徐平的袭扰频繁、而苏北石愈发感受到压力如山。 一方面,徐平的多路攻击让他首尾难顾;另一方面,城中不得消停,百姓怨言四起,援军又问题频出。 营帐内,苏北石与众将围坐,脸上纷纷带着些许疲惫。 “上将军,徐平所部粮草不继,只要咱们坚守不战,此贼久耗必败啊……”有谋士苦苦哀求,苏北石却已下定决心。 “李先生此言差矣!徐平粮草不继只是暂时的局面,据我所知,他已向岳州的商贾借粮。 如今他营中有缺,军心必然不稳。主帅和军师生有嫌隙,且三军食不果腹,如此战机岂可错失?” “大帅,三江口有重兵布防,距离雍城路途颇近。强攻损失过大,且极有可能得其地而非灭其卒,此乃兵家大忌。 大帅还请三思啊!” “赵将军,你言重了吧?”吴文渊轻摇纸扇。“我军既要修复城池,又要阻截徐平四处骚扰。 如今民夫大量逃散,辅卒疲惫不堪。再拖下去,未做交战,恐怕我军就已显败象。 上将军,三江口虽有重兵布防,其军主将却是张世杰。此人早已与我军暗通,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住口!!!吴文渊,你三番两次请兵攻打三江口,莫不是心怀不轨?”顾绍开口怒骂,心中早已不满。“主帅,三江口长有精骑巡河,且张世杰乃徐平故交,若是他诈降,我军岂不是自投罗网?” “呵呵呵!顾绍,你能将怯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本令薄倒是小看你了。”话到此处,吴文渊拱手施礼。“上将军,张世杰绝非诈降,咱们与他暗通多日,顾勋所部也在三江口拿到了不少的斩获。 此人虽与徐平有旧,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咱们许诺他的,徐平焉能做到?” 见帐内众人交头接耳,苏北石顿时心烦意乱。 当他正欲开口之际,吴文渊却是抢先说道:“诸位,所谓用兵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咱们的兵力如今与徐平和姜安民相差已然不多,有张世杰为内应,岂可犹豫? 上将军,徐平营中缺粮,其部士气定然低落。且我军占据上游,如今水位上涨,居高临下,此乃大优。 此时若战,既有天时之利,又有人和之道,更遑论我军兵力依旧高于对方。 上将军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焉有战败之理?” 听闻此言,苏北石沉默不语。 经过吴文渊的多次建议,权衡再三,他终于决定孤注一掷,将全军主力逐步调往三江口,企图在那里与徐平决一死战,打通粮道,兵围雍城,从而扭转战局。 许久之后,苏北石拍案而起,骤然拔出随身佩刀。“传令下去!!全军开拔,目标三江口!留下部分兵力守城,务必看好析津。” 此话一出,帐内众人面面相觑,随后纷纷抱拳施礼。“诺!” …… 随着析津城内陆续有兵马出城,徐平很快便得知了苏北石的行动。 营帐内,他与李正我相视一笑。“鱼儿终于上钩了。” “主公,此时正是关键时刻,咱们务必在途中设伏,打消他心中顾虑,也为夺取此战之利而奠定基础。” “便依军师之策。”徐平点头,随后帅营升帐。 “诸位,既然苏北石主力南下,必经峡谷地带。宁武,你率部提前在峡谷两侧设伏,多备巨石、滚木,待敌军进入,居高临下阻截。 唐禹,你率战船沿清岳江逆流而守,在三江口附近隐蔽待命,待敌军主力与我军步卒交锋,从侧翼突袭。 郭子韬,你引着他的援军在关岭道上兜圈子,切勿与其正面硬拼,拖住即可。 许阳,你部作为预备,随时支援各方。此战关乎全局,务必全力以赴!” “遵命!”众将士气高昂,领命而去。 待众将离去,徐平笑着拍了拍李正我的肩膀。“此处就交给军师了,我率中军星夜奔赴三江口。” “主公放心,长萍有我。无恙!”李正我作揖施礼,随后将舆图缓缓合上。“三江口之战,主公切记。 不可太缓,更不可太急,务必要让张世杰多露破绽。 苏北石用兵谨慎,但凡有风吹草动,他便会放弃渡江。 主公,张世杰虽诈降,但此獠或许还有保留,若想将其主力歼灭,恐怕还要再下点饵料。” 闻言,徐平微微颔首。“军师放心,我心中已有了计策。” 见他转身出帐,李正我躬身施礼。“主公保重。” 徐平回首。“长萍就拜托军师了……” 五月中旬,雨过天晴,苏北石亲率主力行军,其先锋部队井然有序的进入峡谷。 行进至一半,突然间,两侧山头喊杀声起。巨石、滚木如雨点般滚落,砸向谷底的军队。 见状,苏北石毫不在意,他拔出佩刀轻轻挥下。“举盾缓行,待顾绍率部开道,尽快扫除这群蝇鼠。” 前军缓缓靠近,四处盾甲林立,虽被滚落的山石堵住去路,却无较大损失。 待到顾绍所部扰至山后,宁武占据有利地形,箭弩、石块不断招呼下来,与之来回拉扯,且战且退。 而关岭道,郭子韬带着对方的援军在山林间来回穿梭,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时不时偷袭一番。虽未有什么斩获,却一直消耗着其部的士气。 敌援被折腾得心烦意乱,士气低落,渐渐也失去了追击的动力,只在原地徘徊,等待苏北石的下一步命令。 沿途的袭扰持续了整整数日,战场上硝烟弥漫。苏北石的主力虽未受创,行军却缓慢无比。 而徐平这边,虽也有伤亡,却让此番谋算变得更为合理。 经半月拉扯,双方都疲惫不堪,进入短暂的休整。 苏北石主力赶到三江口的日子比预期延缓了不少,而徐平沿河的布防也显得更为谨慎。 三江口,镇南军大营。 夜半三更,张老四风尘仆仆的跑到徐平所在之营帐。“老大!老大!!” 见他入帐,徐平笑着起身。“除了顾勋所部兵马,苏狗的主力也已全部集结在此。 老四啊,此战的关键……就看你了。” 听闻此言,张老四咧嘴一笑。“这个老大放心!不就是诈降吗?老四我门清。 骗人我不行,骗狗还是可以的撒! 只要苏狗按我约定的时日沿江而下,咱们定能一举将之剿灭。” “你小子!”徐平取下腰间的携壶,一把丢给了对方。“来,今儿个准你喝两口。” 接过携壶,张老四打开盖子,浓浓的酒香弥漫在帐内。 “还是算了吧!”当他正欲饮酒之际,却又将之放下。“大战在即,咱老四还是分得清轻重!” “……”徐平微微一愣,随后放声大笑。“好样的!待咱们拿下岳州,我陪你痛饮百杯。”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禀报。“大将军,岳山王来了,此时正在帅营等您。” ………………………………….. (二合一大章。) 第561章 三江口,徐永宁用兵 …… 徐平听闻岳山王前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整了整衣甲,大步向帅营走去。 姜安民甲胄在身,满脸风尘,见徐平进帐,拱手笑道:“徐将军,本王听闻苏北石已率主力奔赴三江口,此乃关键一战,特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岳王爷倒是有心了。”徐平还礼。“此战当以镇南军为主,岳州营为辅。 现如今,我部主力也已陆续开拔三江口,此战或将决定岳州的大局,还望诸位齐心。 来,岳王请这边上坐。”言罢,徐平将身旁的侧椅拉开。 “徐将军客气。”姜安民倒也不推脱,大马金刀的端坐于上。“请!” 片刻之后,徐平招来麾下部将。 众人在帅营中围坐交谈,李正我指着舆图,沉声道:“苏北石大军虽被我军沿途袭扰,行军迟缓,但主力未失,不可小觑。 如今他们齐聚三江口,必急于求成,妄图速战速决打通粮道。我军当以逸待劳,利用三江口地势,设多重防线。” 徐平点头,看向张老四:“老四,你且说说苏狗那边的动静,他们对你可还有疑虑?” 张老四挠挠头,眼神随之一凝。“前些时日,苏北石派了亲信来与我密谈,反复试探我投诚的诚意,我都按咱们事先商量好的应对过去了。 他们约定七日之后,会派先锋部队沿江试探,若无异样,主力随后便至。” 闻言,徐平手指不停敲打着桌案。他目光冷峻,许久之后方才再言。“这几日咱们务必准备周全。 姜王爷,岳州营部众或可埋伏在这侧翼山谷,待敌军主力深入,截断其后路。” “呵呵呵!徐将军大义,这等截断退路的活儿姜某颇为擅长。你就放心交给本王即可!” 徐平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左侧。“唐禹听令!” “末将在!” “你率战船隐蔽在下游芦苇荡,敌军先锋来时,莫要轻举妄动,待其主力出现,从后方冲击,打乱他们阵脚。” “诺!” “郭子韬何在!!!”徐平抽出沙盘上的令箭,一手甩给了对方。 “末将在!请大将军下令!” “听着!你引领敌援继续在关岭道附近周旋,能拖一刻是一刻。 若是对手意图交兵,保留主力,尽快撤离。” “末将令命!” “许阳!” “末将在!” 徐平在沙盘上插下标旗,随后抬手搭在其肩膀之上。“我要你不遗余力的强攻顾勋所部,即便全军覆没,你要也把他死死给我咬住。 此战若胜,你当记一大功。 倘若顾勋率部驰援,本将也不多言,你自个儿提头来见。” 听闻此言,许阳单膝跪地。“还请大将军放心!若是江北赶来一个援兵,末将自刎谢罪!!!” “呼!”深吸一口气,徐平丢出最后一支令箭。“宁武何在!” “大将军,末将在此。” “本将命你率本部三千人马星夜赶往江北,苏北石主力受伏,顾勋定会全力驰援。 许阳所部压力颇大,一旦有失,你从侧翼迂回,把人牢牢困在江北。” “诺!!!” “诸位!此战关乎着整个梁东战局,若此战得胜,本将必当上报天子,为诸位邀功请赏,光耀门楣。 此战若败……咱们一同葬身于此,成为苏狗的垫脚石!!!” “我等万死!必不负上将军厚望!” “我等万死!必不负上将军厚望!” “各部听令!” “末将在!!!” “四更灶饭,五更拔营,全军开拔三江口。 此战,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南安,敢与我军为敌,必被屠戮殆尽!!!” “诺!!!”闻言,众将领命而去。 …… 七日后,晨雾弥漫三江口。 赵雄领先锋军果然乘船沿江而下,船头士兵警惕地张望。 张老四站在岸边,佯装迎接,心中却暗自捏紧了拳头。 待前军靠近,赵雄跳上河岸,目光狐疑的打量着张老四。“张将军,我等奉命前来,你这边可都安排妥当了?” 闻言,张老四谄媚一笑。“放心!那个是自然的。 张某早盼着能为苏将军效力,我部已在前方设好埋伏,专等徐平那厮来攻,便可将之一网打尽。”说着,他微微躬身,脸上始终挂着一抹谄媚。 赵雄环顾四周,见风平浪静,心中的疑惑也随之压了下去。 “有劳了!”言罢,他抬手一挥,大声疾呼。“传令各部,下船上岸!” 闻令,其前军缓缓靠近。 “快!快快快!” “将绳索放下,快把绳索放下。” “跟上跟上!都跟上来!” “那边,快些,再快些!!” 待赵雄前军陆续上岸,苏北石主力也井然有序的接连跟上。 就在众人离船下锚之际,沿江两岸突然间杀声四起。 徐平事先埋伏好的弓弩手纷纷现身,河岸两侧的芦苇丛中,旌旗招展,箭如雨下。 “杀!!!” “放箭!快放箭!” “点火!放箭!” “南安鼠辈!哪里走??” “弟兄们,杀!” 见此情形,赵雄大惊失色,其部先锋顿时乱作一团。 “中计了!撤!快撤!!!!”他怒声嘶吼,尚未来得及登船,退路已被唐禹的大量艨艟截断。 江面上,战船如蛟龙出海,纷纷冲向对方船只,火矢齐发,一时间火光冲天,敌船纷纷起火。 “还想走?”张老四骤然拔出佩刀,随即大喝一声。“弟兄们!给老子杀!!!” 此话一出,河岸的密林与草芦中大量步卒接连涌现,擂鼓声与喊杀声震耳欲聋。 “杀!!!” 赵雄抽刀转身,脸上惊怒交加。“你这厮竟敢诈降!!! 老子就说你有问题,奈何主帅不听我言呐!!! 弟兄们,撤!快撤!!!” “想跑?你跑你吗了个*!!”言罢,张老四跃马在前,一举杀向敌阵。 一时间,三江口四处混战,赵雄所部踩踏、推搡、中箭者不计其数。 第562章 奔河岸,苏北石覆灭 …… 苏北石在中军得知先锋遇袭,脸色瞬间铁青。“传令下去,不要慌!不要乱!赶紧稳住阵脚!!!” “上将军,快调转船头撤军吧!”顾绍眉头紧锁,心中愤恨不已。 闻言,苏北石拔出佩刀。“退则乱,乱则必败。 传本将令,全军加速前进,给我踏平镇南军!”言罢,他拔出佩刀。“来人!” “上将军!” “去将吴文渊给我押上来!!!” “诺!” 大军如潮水般涌向三江口,然而,刚行至一处狭窄水道,两岸山头巨石滚落,砸向河中船只,不少士兵落水。 “啊!!!” “举盾!快举盾啊!” “走水了,船尾走水了。” “快启船,快快弃船!” “救我……” “额啊!!!” 宇文萧在河岸指挥若定,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他面色无比平淡。“苏北石,今日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见此情形,苏北石虽心头一颤,但他毕竟久经沙场,迅速便调整部署,令盾牌手在前结起盾墙,强行开路,步兵紧随其后,向岸边快速逼近。 双方在三江口岸边展开惨烈肉搏,喊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徐平亲率中军,冲入敌阵,手中长枪如龙,所到之处敌军纷纷倒下。而张老四也带着其部四处剿杀登岸的敌卒。 激战正酣,关岭道上的郭子韬却陷入困境。敌援在被他反复骚扰多日后,集结兵力对他进行全力围剿。 郭子韬带着残部左冲右突,身上更是多处负伤:“兄弟们,撤!快撤!” “撤,快向长萍后撤!”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双方你来我往,互有伤亡,一时陷入胶着。苏北石望着尸横遍野的战场,心中焦急万分,他深知若不能速速撤离,主力恐怕会全部折在此处。 而许阳这边,其全军前仆后继的朝着顾勋营寨攻袭而去,几乎完全没有考虑战损。 一时间,三江口四处刀兵,整个清岳江两岸乱做一团。 待到夜半,郭子韬率着残部四散奔逃。 许阳所部则异常惨烈,整个营寨前尸横遍野,满地残肢。 就在顾勋突破其阵之际,宁武领着三千精骑又从侧翼杀出,将之再次困在原地。 经过一整日的厮杀,苏北石的主力突破重围,沿着江岸快速回撤。 一路上,其卒小心翼翼,提防着四周的动静。 当他们行至一片开阔之地,四周看似平静,苏北石却隐隐觉得不安:“此处怎如此安静?加强戒备!” 其人话刚落音,四面伏兵尽出,姜安民亲率精锐将苏北石大军团团围住。“苏北石,今日你插翅难逃!” 见此情形,苏北石心中暗叫不好,却依旧强装镇定:“岳山王?哼!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本将? 倘若我军拼死一战,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你若是与本将死斗,即便胜,那也是惨胜。徐平让你在此阻截本将的退路,恐怕是用心不正吧? 岳州营若是伤亡过大,你这岳州之地可就要沦落在周狗的手中了。”说罢,他扬起佩刀,当即指挥突围。 “哼!事到如今,你还敢出言挑拨!”话到此处,姜安民张弓搭箭,箭尖直指对方面门。“狗贼!受死!!!” “给本王杀!!!” 随着姜安民箭出弦响,双方再次陷入了混战。 岳州营养兵多日,凭借着人数与地形优势,逐渐占据上风。 苏北石的主力被分割成数块,已然首尾难顾。 随着接连交战,战场上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姜安民的岳州营士气高昂,他们知道这场战役的重要性,都抱着必胜的决心守卫故土。 反观苏北石这边,其部卒开始出现恐慌情绪,主将策略有失,各种压力以及陷入包围的困境让他们心中不安。 随着短兵相接,双方在河岸上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拼杀。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鲜血瞬间便染红大地。 见久战不下,姜安民大喝一声,随即拔刀跃马,径直杀向敌阵。“全军听令,随本王剿灭苏北石!!!” 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岳州营,苏北石心中充满了愤怒。“吴文渊,你害我不浅!本将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主帅,别骂了!快撤吧!”顾绍一边抵挡着八方袭来的箭矢,一边拉着苏北石飞速后撤。 “吴文渊呢!吴文渊在哪?带他来我,带他来见我!!!!”苏北石怒火攻心,一口老血当场喷了出来。 闻言,顾绍苦笑不已。“哪还有什么吴文渊,他早在今晨就借故离营了……” 此话一出,苏北石微微一愣,随后仰天长叹。“李正我……你这个狗贼!先用火凤营下饵,又以吴文渊为内应,再让张世杰来诈降。 一步错,步步错。 本帅,本帅有负皇恩,罪该万死啊……” 即便事已至此,苏北石仍不甘心,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与冲上来的岳州营兵卒顽强拼杀。 战场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激烈的追逐战中,张老四拍马而至,举刀便冲向苏北石。 顾绍见状,慌忙将之拦住。“上将军快走!末将断后!!” 尽管顾绍袭来,但此时的他早已疲惫不堪,面对张老四和大量兵卒的攻击,逐渐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苏北石休走!你今日插翅难逃!”张老四一边搏杀,一边喊道。 听闻此言,苏北石捂住胸口,不由得怒声吼道:“张世杰,你这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 “哈哈哈!老大教我兵不厌诈!去年让你嚣张了如此之久,你这狗贼也有今日?” “姜安民,看看你的岳州营吧,在此与本将全力厮杀,徐平却在三江口坐收渔翁之利。本将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狗贼!你还是省省吧!莫要以为挑拨离间本王就能放你一条退路!”言罢,姜安民亦是冲杀而去。 几人激战正酣,突然,极远处一支冷箭射来,正中苏北石肩膀。 苏北石吃痛,手中长刀差点掉落。他转头一看,原来是吴文渊在暗中放箭。 见他败局已定,吴文渊向张老四与姜安民拱手施礼。“学生吴文渊,见过二位!” “是你这狗贼!”苏北石又惊又怒。“吴文渊,老子日************,你妈*****。” 其人话未说完,姜安民趁机一刀劈向苏北石。 苏北石侧身一闪,刀口划着他的手臂而下。忍着剧痛,他转身想逃。 “老登!你跑你*******?”但此时,张世杰已率大军围了过来。 “苏贼,投降吧,你已无路可逃!”姜安民亦是高声喊道。 苏北石环顾四周,看着自己的主力已死伤大半,心中充满了悲凉。 他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三十余万征西军在自己手中覆灭。 “本将该死啊!”念及此处,苏北石放声大笑,随后一把举起手中配刀…… 第563章 苏北石自刎 …… 战场上,硝烟弥漫,刺鼻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令人止不住的连连作呕。 望着四周涌来的兵马,苏北石双眼通红,心中满是不甘与悲愤。 征西军浩浩荡荡开拔大梁,如今却在这三江口一败涂地,死伤大半,这是他一生都未曾遭遇过的惨败。 “本将一生征战,未曾想,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场!”苏北石仰天怒吼,声音仿佛要冲破云霄。 他手中微微举起的长刀依旧紧握,刀身上的寒芒在残阳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那是陪伴他征战一生的痕迹,也是他梦想破灭的见证。 张老四看着苏北石,眼中却没有丝毫怜悯。“苏北石,呵呵!你也有今日!还不束手就擒?”说罢,他策马向前,手中长刀直取对方咽喉。 见状,苏北石侧身一闪,用刀背格开刀尖,怒目而视:“张世杰,你这卑鄙小人!” “老子本来就不是啥君子!你也不去神金打听打听!”张老四冷笑一声,脸上也带着些许嘲讽。“这三十余万大军在你手中折损,即便逃回南安,南帝也会诛你九族吧? 苏北石,还不引颈受戮,更待何时?” “周狗!!!可恨本帅鬼迷心窍,才会中李正我奸计!”说着,他跃马上前,与张老四战至一团。 两人你来我往,刀光闪烁,每一次碰撞都溅起一片火星子。 苏北石虽勇,但此刻他已身负重伤,年迈的体力也渐渐不支,招式逐渐凌乱。 周围的喊杀声仿佛渐渐远去,苏北石脑海中浮现出往昔的辉煌岁月。 伴随着一阵恍惚,张老四当场削去他战盔上红缨,苏北石翻身落马。 其人狼狈起身,刀尖撑着血土而立,他想起自己初入军旅时的壮志豪情,想起那些跟随他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他们大多都已战死沙场,而自己也要命丧于此。 “吴文渊,你下场不会太好!”言罢,苏北石环顾四周,抬刀指向周围的兵卒。“还有你,姜安民,你以为周人是什么好货? 哼!本将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还敢饶舌?”张老四勃然大怒,长刀骤然袭去,对方躲避不及,被当场刺穿胸膛。 苏北石踉跄几步,依旧没有倒下。“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奈与自嘲。“可恨朝中多鼠辈,文党弄权,武将不继……今日本帅虽死,依旧南安的征西大将军!!” “给老子死来!” 就在张老四刀刃落下之际,姜安民却将他的兵刃挑开。“给他一个体面……” 听闻此言,苏北石笑着微微摇头。“姜安民,还是你厚道啊……”说罢,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举起长刀,自刎而亡。 “上将军?!!!”顾绍且战且退,当他见苏北石自刎之后,心神不宁,慌乱中被围攻而来的刑诸一刀削首。 主帅阵亡,南安残部顿时群龙无首,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原本还在拼死抵抗的兵卒,此刻纷纷丢盔弃甲,四处逃窜。 镇南军和岳州营如饿虎扑食,展开了疯狂的屠戮。战场上,惨叫声、求饶声不绝于耳,鲜血将大地染成一片暗红,仿佛满目地狱。 ……. 转眼一夜过去,得知苏北石阵亡,关岭道上的援兵顿时乱了阵脚。 他们本就被溜了数日,如今主帅死于三江口,众人瞬间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带队将领望着三江口方向,心中满是焦虑与恐惧。“撤!快撤!”他大声怒吼,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颤抖。 援兵仓促撤军,队伍一片混乱,士卒你推我搡,现场一片狼藉。 而顾勋所部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们原本是驰援苏北石的主力,如今主帅阵亡,当场就没了斗志。 顾勋望着四周慌乱的士兵,心中满是无奈与绝望。“周狗!可恶啊……”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宇文萧和许阳率领着人马一拥而上,当场拦住了其人的退路。 宇文萧目光冷峻,没有任何表情。“顾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说罢,他抬起手中的长枪,率先冲入敌阵。 许阳也是不甘示弱,紧跟其后。“弟兄们,杀啊!” 镇南军士气高涨,而顾勋所部却士气跌落低谷。 即便他率众拼死抵抗,但正值军心涣散之际,很快便难以支撑。营寨的防线被一点点撕开,其部人马死伤惨重。 顾勋在乱军中奋力拼杀,试图冲出一条血路,但却被宇文萧和许阳紧紧缠住。 三人的武艺虽有差距,但此消彼长,一时间竟然打得难分高下。 然而,镇南军的兵卒越来越多,未过多时,杨定便率部赶到。 顾勋渐渐陷入重围。 “我今日要命丧于此……”其人心中虽满是不甘,但却已然无力回天。 “顾勋,让杨爷爷取你狗命!”言罢,杨定冲开外围兵卒,其刀口所向,直取顾勋面门。 “是你这叛将?”见此情形,顾勋大惊失色。他自知非杨定之敌,只得且战且逃。 追逐中,他被杨定的长刀砍中腹部,顿时鲜血直流,从马背上当场栽落。 “噗!!!”一口鲜血喷出,顾勋瘫倒在地,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似乎是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 未等他开口,宇文萧却夺路而来,一枪将其咽喉刺穿。 而另一边,尽管主帅阵亡,徐平虐降的事情早已传开,征西军自知已无退路,纷纷奋力搏杀。 姜安民与苏北石主力经过两日的惨烈激战,双方都已精疲力尽,岳州营损伤过半。 望着战场上的累累尸骨,他心中既有胜利的喜悦,也有深深的疲惫。 原以为是捡了个大漏,事实是此战的激烈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徐平这个不当人的崽种……若非他虐降,岳州营岂会有如此损伤。”姜安民无奈的长叹一声,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沙哑。 第564章 姜安民中伏 …… 然而,他还来不及享受胜利的果实,回营途中便遭遇了埋伏。 三江口外的谷道之中,陆铮料到姜安民会经过此地,早已设下了重重陷阱。 当岳州营进入此地之时,四周顿时擂鼓喧天,杀声四起。 无数弓弩手探出头来,滚石、檑木堆积如山。 “下马吧。”唐禹从暗处现身,冷冷俯视着远处的姜安民。“岳山王,别来无恙啊。” 见此情形,姜安民心中大惊,他万万没想到唐禹会在此时对他下手。“尔等这是何意? 徐平派你来的?他在哪?卑鄙小人,让他出来见本王?” 闻言,陆铮摇着纸扇缓缓现身。“岳王爷误会了!我家世子军务繁忙,哪有时间来此荒郊野岭,管你这群残兵剩卒? 姜王爷杀敌有功,稳住了大梁的东境战局,这是好事…… 不过嘛,世子心善,不愿对盟友刀兵相向。身为王府幕僚,陆某只能代劳。 岳王爷,您该下去见苏北石了。 放箭!!!” 言罢,陆铮抬手一挥,顷刻间,漫天箭雨倾泻而下,滚石、檑木四处袭来。 “你……你如此行事,如此僭越,你主子不会放过你的!!!”姜安民心中暗恨,但也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岳州营疲惫不堪,即便生死关头,也难爆发出半分斗志。 双方再次陷入混战之中,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姜安民挥舞大刀,奋力抵挡着唐禹所部的进攻。“可恶……竟然那么快……” 连连大战,他身上已多处负伤。即便如此,姜安民忍着疲惫与疼痛坚持鏖战。 旦此危急时刻,一旦他倒下,岳州营的残部会彻底覆灭。 混战中,唐禹发现了姜安民的身影,他拍马冲向对方,手中的长刀直取其首级。 姜安民见状,连忙举刀抵挡。两人你来我往,斗了数十回合,不分胜负。 远处,陆铮看着山下的激战,正欲开口之际,却是剧烈咳嗽了一番。 “唔……”他慌忙取出巾帕,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几息之后,一股腥热从其喉咙涌出。 取下巾帕,看着上面的大量鲜血,陆铮眉头紧锁,手掌缓缓握紧,却又缓缓松开。 “王爷,陆铮有愧,不能再为您出谋划策……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但您放心,下地狱之前,我一定会助世子拿下整个梁东…..”话音刚落,他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见此情形,周围的侍卫先是一愣,随后赶忙冲上前来。 “先生?” “陆先生??!” “来人!快来人!” “军医!” “唔……”陆铮双手撑着地面,许久之后才缓缓起身。他一把擦去嘴角的血渍,随后抬手轻挥。“尔等不必如此,老毛病了,还死不了。” 言罢,他深吸口气,目光死死盯着山下的战局。“光靠唐禹所部和紫萍的守军,要拿下姜安民恐怕有些难度…… 来人!” “陆先生!”侍卫将之扶稳,而后拱手施礼。 “派人给张掖传信,让他率玄甲……”话到此处,陆铮突然一愣,随后微微摆手。“没什么……下去吧。” 山脚下,岳州营的体力愈发不足,姜安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愤怒,还有一丝无奈。“这该死的周狗,可恶啊!!!” 就在这时,姜安民的几位亲信拼死冲了过来,身体挡在他身前。“王爷,快走!” 几人话音刚落,随后便被镇南军的兵卒乱刀砍死。 “王爷!这边走!!!” 随着一声怒吼,刑诸率兵赶到。 见此情形,姜安民大喜过望。“快随本王杀出重围!!!” 姜安民与刑诸稳住阵脚,合兵之后一举杀出重围,带着残部拼命逃窜。 望着姜安民远去的背影,唐禹并没有下令追击。刑诸的主力距此不远,此战已经错失了良机。 山坡上,陆铮双眼缓闭,心中不由的轻叹一声。“姜安民虽未死,其主力则损了七成有余…… 传令……鸣金收兵,改道回营。” …… 转眼一日过去,三江口,战场之上一片狼藉。 各部开始打扫战场,搜寻着幸存者和物资。 辅兵或将伤卒抬上担架,陆续送往后方的营帐。或收集军械、铠甲、箭矢、兵器。 大量军医在营帐内穿梭,为伤卒处理伤口、包扎止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和血腥气。 上万民夫清理着战场上的尸体,他们将敌我双方分别摆放整齐,以便后续掩埋和火化。 对于死去的己方部卒,这些民夫眼中满是敬意,他们轻轻合上对方双眼,整理好衣物与肢体。 而对于南安兵卒的尸体,徐平也给予了基本的尊重,毕竟他们也是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战。 战场上散落着大量军需和粮草,郭子韬率部将这些物资收集起来,整齐的堆放在一堆。 镇南军帅帐内,气氛既压抑又带着胜利的喜悦。 “都坐下说,不必如此。”徐平坐在主帐中,面色平静的听着各部的汇报。 宇文萧上前一步。“禀世子,此次战役我军虽大获全胜,但也损失不少,我部阵亡将士约三千余人,重伤者近千人。” 徐平微微皱眉。“知道了……” “大将军!”许阳拱手施礼。“我部杀敌甚多,粗略估计,约合二万之众。”话到此处,他微微一顿。“但伤亡也不在少数,本部人马折损了七成有余。 此外,我部缴获了大量的兵器、粮草和战马等物资,可谓是战果颇丰。” 徐平微微颔首。“你部本就人马少余顾勋所部,能有此战利,已实属不易。” “幸得宁将军和宇文将军驰援,否则末将可做不到!”言罢,许阳爽朗一笑。 片刻之后,杨定大步上前。“启禀大将军!末将亲手砍了顾勋的狗头!也算是为张将军报仇雪恨!!”说着,他解开腰上的布袋,将人头一把丢在正中。 见此情形,徐平眼角不住的颤抖,随后双拳捏紧,缓缓站起身来。“将此獠的尸体挫骨扬灰!!!” “诺!”侍卫单膝领命。 几息之后,徐平环顾四周。“唐禹呢?怎不见唐禹所部?” 第565章 陆铮的算计 …… 众人面面相觑,对于徐平的疑惑并没有做出解答。 见此情形,他眉头一皱,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来人!” “大将军!” “军师回营了吗?” 徐平的话音刚落,李正我却是掀开帐帘快步入内。“主公,出事了!” 见到来人,众将纷纷侧目。“军师!” 出事了?能出什么事?徐平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军师这边坐,不急,慢慢道来。” 闻言,李正我拱手施礼。“紫萍的七千守军前日便已离城,城中如今只留下了两千门卒。 在下接到回报,唐禹所部接到陆先生调令,已于昨日前往原江谷。” 此话一出,帐内顿时议论纷纷。 徐平眼角微微一颤,不好的预感越发加深。“唐禹率部去原江谷做甚?陆铮这是要干嘛??!!!”言罢,他骤然起身。“郭子韬何在?” “末将在!” “你率豹营立刻赶去原江谷……”话到此处,徐平稍时一愣。“不!你现在马上前往华林。 若遇岳州营残卒,一定要全力阻拦!要快!!!” “末将令命!”郭子韬掀起披风,大步走出帅帐。 “大将军?这是……” 杨定的话未说完,徐平却是甩出一支令箭。“宁武、许阳、宇文萧!” “末将在!!!” 几人一同抱拳出列。 “你三人率本部人马即刻前往析津,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三日之内将之拿下。” “我等遵命!”几人对视一眼,虽未明其意,却是转身而出。 “杨定!” “大将军!!” “玄甲卫马快,你率部绕道岳林,明晨之前务必赶到岳山郡,若遇姜安民,定要全力剿杀,万不可让他入城!”言罢,徐平大氅一挥,快步冲出帐外。“军师,你留守大营,我亲自率部攻打岳山。” 听闻此言,李正我眉头紧锁。“师出无名啊主公…… 我等若是趁此截杀盟友,岳州必然陷入一片混战。咱们的目的是据岳州而久治,并非只为攻城略地。 这般行事,民心必失。我等也会为列国所不齿,还会引起雍城和紫萍动乱。 主公……三思啊!” “不做就不做,要做就要做绝!”徐平双拳紧握,缓缓转过头来。“老爷子说陆铮喜欢擅作主张,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事已至此,没别的选择。军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至于将来如何,将来再说。” 言罢,徐平的身影快速消失在此处。 …… 另一边,陆铮负手而立,目光注视着远处的岳州山河。 唐禹脱下披风,为其盖在肩上。“咱们这般行事,回头如何与世子交代?” 听闻此言,陆铮摇头一笑。“为何要与世子交代? 身为谋臣,该做的是为主子谋夺一切利益,而不是交代。 若我所料不错,世子应当已率兵赶往岳山。他虽年幼,骨子里那股狠辣,绝不逊色于王爷。” “可是……” 唐禹正欲接话,陆铮却再次摇头。“迈出这一步,就是为了避免分歧。 李正我打算长治岳州,需要逐步蚕食。 对此,世子也赞同他的观点。当然,这本身的确没有问题。但时不我待,咱们没有精力在大梁耗着。 如今已过去一年有余,看着吧,只要拿下岳州,皇帝的调令就该来了。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能一直困于此地。 替世子下此决定,虽会招他冷眼,但那又如何?只要拿下析津与岳山,岳州就尽归世子所有。 至于后续如何安抚,如何治理,如何平息动乱,那是李正我该做的事。 与陆某无关……”话到此处,陆铮抬手遥指着紫萍与雍城方向。“传令各部,不必再打扫战场,你率轻骑星夜赶回紫萍,将紫萍郡府剿灭,若遇反抗,不管男女老幼,斩尽杀绝。 剩余的兵马调去雍城,宇文萧不在,你让副将拿着我的调令前往军营,将雍城的郡府一并剿灭。 岳州即将大乱,在动乱来临之前,先把姜安民的旧部屠戮殆尽。” “陆老鬼,岳山还有五千守军,没有攻城器械,如何能拿下?”唐禹嘴角下塌,眼中带着一抹疑惑。 “哦?谁说夺城必须要强攻?”言罢,陆铮笑着朝山下走去。“老五啊,既然做,就要做到万无一失。你不如猜猜英月娥与安凝霜能否打开城门?” 闻言,唐禹放声大笑。“哈哈哈!不愧是你这老鬼……我这就杀回紫萍。” …… 两日过去。 华林之中,静谧被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打破。 阳光透过枝叶洒下,姜安民带着他的本部残军在林间飞速奔逃。 连番交战,他们身上的铠甲早已破损不堪,血迹和泥土交织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撤!快撤!” “快快!再快些!” 岳州营的兵卒脚步踉跄,眼神中满是疲惫与惊恐,紧紧跟随在姜安民身后。 “王爷,可否休息片刻?弟兄们快撑不住了!”一名亲卫喘着粗气,声音也有些颤抖。 姜安民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眼中却透着一丝坚毅。“不能停!我们必须立马回到岳山。 周狗可恶啊!日防夜防,本王如何也没料到会来得那么快! 徐平这般行事,即便夺取岳州,他又如何治理!荒唐!简直荒唐!”言罢,他勒紧缰绳,同样疲惫不堪的战马嘶鸣一声,继续向前奔去。 双方你追我赶,刑诸护卫在侧。“王爷不如单骑先行?” 姜安民回头看向追随自己的部卒,只一息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够了!都是我岳州儿郎,本王既然带他们出来,就得带他们回家……” 而此时,后方的马蹄声如雷鸣般滚滚而来。 郭子韬率领豹营在林间快速追袭,他跃马在前,眼神死死盯着逃窜的岳州营。“追上去,快!再快!!!” “快快快!!” “杀!!” “姜安民休走!!” “姜安民,还不下马受俘?” “加速前进!一个都别放过!”郭子韬高声喊道,声音在林间回荡。 “可恶的周狗!”姜安民听到后方追兵渐近,心中一沉。“迎敌!!” 待郭子韬追兵靠近,他骤然回身。“弟兄们,今日便是生死存亡之际,随本王杀灭周狗!!!” 残军听闻,眼中燃起最后的斗志,纷纷停下脚步,握紧武器,转身面向追兵。 郭子韬见姜安民等人停下,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哼,终于不跑了。姜安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罢,他一马当先,挺枪直刺姜安民的咽喉。 “黄口小儿,就凭你这五境修为,也想取本王首级?杀!”姜安民侧身一闪,手中长刀顺势砍向郭子韬的腰部。 见此情形,郭子韬反应迅速,用枪杆挡开这一击,随即横扫一枪,枪尖带着呼呼的风声,逼得姜安民后退几步。“本将自然不是岳王的对手,不过嘛,你奔逃数日,连连交战,还有几分实力?”言罢,他再次调转马头,枪尖直取对方面门。“还不死来!” 第566章 杀戮 …… 周围的兵卒瞬间陷入混战。 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惊得林间飞鸟四散逃窜。 “王爷先走!”刑诸挥舞长刀,奋力杀到姜安民身边,他的身上虽已挂彩,但眼神中却透着浓烈的战意。“王爷,末将来挡住追兵,你快走!” 望着奋力搏杀的刑诸,姜安民眼中满悲凉。“你追随本王十余年了,今日又怎能丢下你?” 闻言,刑诸大声吼道。“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罢,他跃马冲向追兵,长刀所过,如猛虎出笼,只一瞬间便为姜安民杀出一条血路。“快走啊王爷!!!” “这群周狗……”姜安民咬了咬牙,带着剩余的残部,当即向岳山方向突围。“弟兄们,随我走!!!” 见姜安民撤离,刑诸撕去身上肩甲,露出满是战创的肌肉。“就凭尔等,也想挡住本将去路?”言罢,他体内修为翻涌,七境圆满的气势喷薄而出。“给爷死来!!!” 自打阻截南安与苏北石厮杀,本就只有两万残兵。随着袭杀、逃逸、走散,待到岳山地界,姜安民的剩余部卒已不到五千。 然而,还未等他松一口气,前方又出现另一支大军,为首的正是徐平。 徐平面无表情的骑在马上,眼神中透着冰冷的杀意。在其身后,上万镇南军身着铠甲,刀芒闪烁。 “姜安民,你已无路可逃!”徐平冷冷的瞥了对方一眼,随后缓缓抬起枪头。 姜安民望着徐平,心中涌起一股无尽的愤怒。“徐平,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 你如此行事,就不怕列国唾弃,我大梁转投元武吗?” “姜安民,事到如今,冠冕堂皇的话徐某也不再多言。至于转投元武?呵呵!顾应痕狼子野心,为谋这九五大位,他焉能率部投降?” “你……狗贼!今日即便死,本王也要拉你一起陪葬!”说罢,姜安民不顾一切的冲向徐平,手中的长刀带着他所有的仇恨与不甘。 见此情形,徐平冷哼一声,当即挺枪迎了上去。“杀!!!” 话音一落,其麾下兵马瞬间涌上前去。 “徐平,还不给本王死来!”姜安民冲出前阵,刀口直取对方心窝。 两人瞬间战在了一起,你来我往,刀光枪影闪烁。姜安民虽然勇猛,但连日的征战已经让他体力严重透支,招式渐渐变得迟缓。 徐平本就入了七境,未过多时,他便瞅准机会,一枪刺中了姜安民的肩膀。 “你……”姜安民瞪大了双眼,剧烈的疼痛让他眉头搅成了麻花。“卑鄙小人!你比苏北石更叫人作呕!” 闻言,徐平面无表情,枪花舞的密不透风。“垂死挣扎……” 双方你来我往,战马嘶鸣不已。 十几回合的交手,姜安民多处受伤,全然落了下风。 看着身后的岳州营部卒接连倒下,他心神恍惚,眼中逐渐失去了斗志。 “还敢分心!”徐平拉起马首,长枪骤然刺下。 只闻“噗嗤”一声!姜安民被枪尖当场贯穿前胸。“本王……本王不甘……周,周狗。” “姜安民,九泉之下,你对得起大梁的历代先帝。”言罢,徐平翻手一挥,枪杆将对方当场拍下战马。 “唔……”姜安民栽倒在地,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但身体却缓缓倒下,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恨。“徐平,本王会在地狱等着你……” 噗呲一声!徐平枪尖划过,姜安民死死捂着喉咙,几息之后,他双腿一蹬,死不瞑目。 看着姜安民的尸体,徐平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悯。“把他的尸体挂在城门口,示众三天!”言罢,他一挥手中的长枪。“将这群残兵败将斩尽杀绝!” 岳山外的荒原上,惨叫声,杀戮声,此起彼伏。满地残尸,血流成河。 随着姜安民阵亡,其麾下部卒完全丧失了斗志,几乎成了镇南军单方面的屠杀。 待到是夜,此处已再无活口。 看着眼前的尸山血海,徐平抬起枪尖轻轻挥下。“向岳山进发!” 而在岳山城外,夜色如墨,笼罩着大地。 英月娥和安凝霜身着黑色夜行衣,避开守卒悄然立在城顶之上。 城门口,几名守卫正围坐在一起,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平淡如水。 “二小姐,是否……” 英月娥尚未言罢,安凝霜却狠狠的白了她一眼。“说了多少次,喊二夫人!” “是是是!二夫人!二夫人!”英月娥嘴巴一撇,余光扫了眼脚下的城门。“这陆老鬼让咱们打开城门,又不说说清楚是何时打开。” “不急,先等等……” 与此同时,唐禹率领骑卒回到紫萍。 没有做任何休整,他领着兵马径直杀向郡守府。“斩尽杀绝,不要留下一个活口。” 睡梦之中的郡守府门卒来不及反应,便被接连斩杀。 “啊!!!” “谁?你们是谁的兵马?” “饶了我!饶了……额啊!” “爹爹!娘??我害怕!” “额啊……” “跑啊,快跑!快跑!” “孩子?孩子!!孩……唔!” 一时间,府中火光冲天,哭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唐禹所部见人就诛,无论是守城的郡卒还是普通的百姓都未能幸免。 待到子时,郡府被其一把火点燃,火焰照亮夜空,滚滚浓烟弥漫在紫萍上空,仿佛人间炼狱。 骑在马上,唐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杀戮。他手中拿着长刀,刀刃还滴着鲜血。 无论是否反抗,只要是人,便会被毫不留情的斩杀。 而另一边,雍城的兵马也同样在街道上追逐剿杀。众人在城中四处搜寻着郡府的官员,旦有所查,便将全家老小一并屠戮。 无论是紧紧抱着孩子的母亲,还是来不及拿起刀兵的男子。老人泪流满面,跪地祈求,孩童哭闹不已,声嘶力竭。 然而,凡兵卒所过,无一活口。 街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鲜血汇聚成河,缓缓流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