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雨》
7.如此心跳
Rainy:7.如此心跳
童云千这才反应过来。
刚刚屋子里一直有第三个人存在,说不定……不对,是肯定。
她和姝姝的对话他肯定全都听见了!
那,那那些令人害臊的倾诉岂不是全都让这个陌生男人听去了!?
嘭。
她听到自己脑子里某根线短路了,轰轰把全身都烧得发烫。
对方的神色饶有兴趣,童云千被盯得羞得脸颊快要滴血。
“你,你别。”
邵临双指转着手机,“我别?”
童云千确定自己很生气,有点控制不住礼貌的那种,“我是你们店的客人。”
他单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所以?”
她告诉对方:“询问客户的隐私非常不礼貌,这么基本的道理,你不懂吗?”
视线所及,站在饮水机旁边的女孩脸红得像番茄,耳垂也红,因为生气害羞,清淩的双眼泛着激荡的情波。
因为这双翻涌情感的眼睛,气质呆滞的童云千瞬间变得灵动许多。
邵临睨着她的脸,眼底漆深,眼见着店里客人要被自己气哭了,他抬手,吊儿郎当作致歉状。
得,不问了。
童云千见他收起视线,放了口气,转身接了水,走到纹身室刚要迈进去,就听见耳畔传来一句。
“叫贺什么来着……”
他嗓音含着刻意的悠哉。
她刹地又热了脸,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进了纹身室。
怎么会有这么欠揍的人!
好在申姝完成纹身之后,童云千陪她出来的时候,那个恶劣的身影已经不在店里了。
这个人的存在几乎是童云千二十年人生里认知之外的存在。
说不出要用什么词能形容他,总之。
一见到他,一和他对视,她就能感受到那股排山倒海的压迫感。
就好像动物的天敌关系。
她默默许愿,崇京这座城市这么大,希望以后别再见到他了。
…………
下午。
回家路上,童云千坐在后座望着街景,脑子里一直在想申姝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难道……她真的应该主动跟贺新哥告白吗?
可是,光是想想就好害怕。
她垂眸,下巴放在曲起的胳膊上,架在车窗边,任由微风吹乱自己的八字刘海。
试想总是很轻松,但真正付之行动,对她而言比登天还难。
对邵贺新这样的天之骄子表白,是毫无试错机会的事。
他也喜欢自己的概率相比有万分之一。
进了家门,家里其他三个人竟然全在。
父母都穿着比较正式,连平时穿搭最嘻哈的童习真都穿了一身淑女裙。
童云千讶异:“你们这是……要出门?”
童辉看见她,招手:“正好你也回来了,快,上楼去换件漂亮裙子,跟我们去串门。”
童习真抱怨:“妈!这裙子就不能再短点儿吗!难受死了!”
“你有点儿女孩样行不行!就这件,最得体。”习莲一口否决。
童辉告诉童云千:“邵家的大儿子回来了,邀请了附近住得近的几个常走动的邻居到家里吃饭,基本都是大企业家和艺术家,说是家常晚餐,但跟社交宴会没什么区别了。”
“你也跟着去,看着点真真,别让她在人家家里乱说话,乱走动。”
童习真嘟囔:“我有这么不让人省心么,明明容易乱走的是傻姐姐,她东南西北都不分……”
习莲瞪她一眼。
童云千乖乖点头,多一句都没问,“我马上换衣服下来。”
看着她上楼,童辉训斥小女儿:“你看看你姐,多省心,让你换个连衣裙你又喊又闹。”
童习真说了句心里话:“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耍性子的资格啊,我可是爸妈亲生的……”
童辉眼神闪动,差点上手,怒斥:“童习真,我平时太惯你了是吧。”
平时家里做主的习莲都愣了下,难得跟丈夫一边:“真真,以后当着你姐不能说这种话了,听见没有?”
童习真看见老爸是真生气了,立刻蔫了。
“知道了……我瞎说而已……”
…………
童云千的衣服不如妹妹多,她从来不张罗买,好在衣柜里的裙子长度,风格和牌子都很适合穿到正式场合里。
她换了件衣柜里唯一最贵的,华伦天奴的淡粉色娃娃领的A字连衣裙。
及膝长度,把她一双白洁纤细的小腿衬托得无比漂亮。
父亲重视,所以她也很认真。
爸爸的居安连锁酒店在国内还排不上名号,需要人脉把品牌档次带上去。
正如之前童习真所说的,他们一家人只能算做小买卖的富人家,就因为住进金山别墅区,住在邵家周围,多和他们家关系友好,就能获得无数资源和顺坦的商路。
可见邵家在崇京的地位和财富多么令人望尘莫及。
她记得爸爸说过,对他们生意人而言,最珍贵的永远不是存款和产业。
是手里紧握的资源,权力,和长期共存的利益伙伴。
只要有人脉,有能力,多少次东山再起都有希望。
童云千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记得很牢。
金山别墅区本身就是一个错综复杂的权贵社会。
商圈,政-圈,文艺圈,走街串门就能认识各行业的大佬,所有人都互相脸熟,是敌是友,变换几乎就在朝夕之间。
自己生活在童家,只是领养的,论身份连一个小买卖家庭的亲女儿都不是。
这样的她在金山,是很微小的存在。
想想小时候被欺负,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童云千跟着一家三口步行去往邵家,去那个仅草坪面积就超过他家整栋房子面积的花园别墅。
邵家附近停了好多豪车,快要把门挤破了。
走进露天庭院,她扫了一眼面前的盛况,才知道……为什么爸爸路上说,真就来几个“邻居”就怪了。
光是庭院和廊厅里就有不下十几个穿着正装的身影。
“爸,这些都是沾亲带故来蹭晚宴的??”童习真挽着父亲,愕然。
童辉点头,早就熟悉这些名利场的氛围:“邵家邀请肯定只邀请了几家人,但是他家很少这么办酒,平时想见到邵总很难,俗话说有机会就有无限可能,这些人就算没关系,也要想办法硬攀上受邀者的关系,跟着一起来。”
“这人攀人攀人,来的不就多了么。”
童习真悄悄怂了,“果然你们俩让我换正装是对的。”
“就算是我,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下穿牛仔短裙,太招眼了。”
童辉点点她的鼻头,“小丫头,你该见的世面还多着呢,跟老爸学着点,啊。”
她使劲点头。
习莲看着他们父女,微笑温柔。
童云千站在后面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画面,故作装忙地抓了下衣服,忽觉自己又多余了几分。
要是有相机,替他们拍下这一幕就更好了。
多么温馨齐心的一家人。
…………
被邵家的保姆阿姨带进院子,晚饭前大部分人都在北侧的庭院里听音乐喝酒洽谈。
童云千很少到邵家来,每次见到邵贺新都是在外面,或者他来找她们去玩。
她跟在父母身后,悄悄用余光打量,整个庭院的装潢以白色的清新色调为主,名贵玉石和字画随处可见,鲜花满园,名贵树木郁郁葱葱,看上去温馨又高级,冷色调也给她这样的胆小角色一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在进入花园酒宴之前,习莲回头,特地嘱咐:“一会儿打完招呼,你们姐俩就去一边吃东西,这里面所有叔叔阿姨都是人物,千万别给你爸找事,听懂没?”
童习真撅撅嘴一副不服气。
童云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绝对不捣乱。”
从小到大,听妈妈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要给家里找麻烦。
处境尴尬,只有听话才是得到爱的前提。
就算她有点傻,这点事也能看得出来。
“哎呀妈你放心吧,小孩儿有可能捣乱,我和姐都什么年纪了。”童习真挥挥手,挽住童云千。
童辉带着剩下三口人去送贺礼,结果一看许多精英人士围着邵总正热谈,他们根本没空插-进去。
童云千时隔很久再次见到这家的女主人,也是别人口中的“邵总”。
她也是认识邵贺新很久以后才知道,邵家兄弟都是跟母亲姓,而贺新哥的父亲贺先生属于入赘,所以姓氏附在邵之后。
据父母说,邵家爷爷有两个孩子,就是邵贺新的母亲和大舅,他们两人的势力各占据邵光财团一半的权力,彼此对峙彼此约束。
但因为邵贺新的舅舅没结婚没孩子,所以股东们的心更往这一家偏一些。
毕竟到了这一代,邵贺新邵临兄弟二人各有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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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精英教育下的佼佼者。
童云千没心思管那些听不懂的商场风云,目光牢牢地停在站在邵总身边的邵贺新身上。
邵贺新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白西装,洁白的西装外套里面穿了一件英伦蓝的衬衫,去除了西装的死板,和他清冽温柔的气质格外相搭。
他站在母亲邵漫身边,微笑着,风度翩翩,对答如流。
天之骄子,玉堂人物,这样的词汇放在这位首富公子哥身上毫不虚名。
不知怎的,他停下来后,忽然偏头看过来。
视线巡视一圈,找到了他们一家。
邵贺新的目光定过来的瞬间,童云千刷地低头,眼睫眨动不止。
“妈。”邵贺新俯身过去,在母亲耳畔恭敬道:“我看见童叔一家来了,我去说会儿话。”
来的宾客太多,邵漫顾不上所有人,点头,让儿子替自己去寒暄。
“说两句就回来,我还有几个董事要介绍给你。”
邵贺新眉尾舒展,颔首,举着杯子暂离。
…………
童云千低着头,听见他的声音走近。
习莲把准备的礼物递给邵贺新:“来这么多客人,真是辛苦你了,看你一直替你妈妈在照顾。”
邵贺新双手接过,先叫人:“童叔,莲姨。”
他惭愧,说:“你们人来吃饭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那些借着朋友蹭进门儿谈生意的人才该送。”
习莲捂嘴笑得眼纹开花:“哟你这小伙子,看得还挺明白。”
邵贺新余光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姐妹,微笑:“我们家压根没邀请这么多人来,叔叔,您家是唯一一家没带乱七八糟的人来蹭饭的。”
“谢谢你们体谅。”
童习真左右观望,兴奋地和他搭话:“贺新哥,今天不是为了庆祝你哥哥回国吗?他人呢?”
宴会这么热闹,主角却不在,哪儿像是给他办的。
“他比较独来独往,本来也是我妈非要给他办。”邵贺新看了看别墅里,猜测:“估计在房间里呢,一会儿开餐会出来的。”
他回头,目光直接放在童云千身上。
两人明晃晃对视。
童云千怯怯把眼神偏开,紧张得脸颊飞热。
近距离一看,更觉得他今天……好像更帅了。
“你们俩还没见过我哥吧?他这些年在家的时候太少了。”邵贺新虽然是对姐妹俩说,但眼睛一直在童云千身上。
她很少打扮自己,今天穿了修身的裙装,玉腰盈盈一握,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双腿白得发光。
越昂贵的衣服越能突出童云千的惊悸美貌,素面美眸,呆滞的神色反而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他人比较个性,但并不坏,以后多接触就知道了。”他补充。
“你又跟别人瞎介绍我。”
疏懒的嗓音在童家人身后响起。
邵贺新抬眼,笑意更深:“你可算舍得下来了。”
童云千愣了一秒,辨识了三秒,大脑嗡的一下,浑身僵住。
她倏地回头,差点撞上邵临低头下来的脸。
他穿着了一身黑,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搭着根本没好好穿的衬衫,领口大喇喇的敞着,下身竟配了条宽松的牛仔裤。
他故意走到童云千身后,在她转身的时候低头下去——
童云千回头,正正好撞上他平视的目光,男人平直锋利的眼梢一击到她心底。
她吓了一跳,浑身激灵,差点喊出声。
回家路上还在许愿别再遇到的人,几个小时后就再见了。
这是什么恶缘?!
邵临扶着膝盖,微微歪头,眼神挑逗。
其他四个人看着这两人的反应有些茫然。
邵贺新眨了下眼,帮忙介绍:“云千,这就是我哥,给你介绍一下,邵临,兵临城下的临。”
他对邵临说:“哥,你别逗她,都说了她胆小。”
“怎么,你俩见过?”
童云千完全哑巴了,软着腿后退两步,到妹妹身边站住。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也是死到临头的临吧……
童云千反应过来,那就是说,暗恋贺新哥这件事……被他哥哥听得一清二楚??
邵临抄兜,余光映着某人瑟缩的身影,带有某种暗示:“今儿在艺术区碰着了。”
她抬眼,再次对上对方意味深长的目光。
邵临忽然笑了。
她后背一凉。
完了。
8.你的一切
Rainy:8.你的一切
童云千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听到身边的妹妹小声嘀咕:“还真有人在这种场合穿牛仔裤啊……”
见到邵临的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有的人一出场就是主角。
这样觥筹交错,令她感到难以自洽的草坪宴会,他往人群里一杵,其他所有人自然而然成了陪衬他的熙攘景色。
童云千默默握住妹妹的手。
童习真小声:“你手怎么这么凉。”
邵临随手从路过的服务生那里端起杯香槟,一口就喝空了,睡意惺忪地转动脖颈,不修边幅的架势引起许多人另眼打量。
邵贺新扫了眼童家人,跟他说:“今天是你的场子,哪有主人公在楼上睡大觉的。”
“主人公……”邵临摇晃着香槟,懒洋洋扫了一圈,把那些有歧义却又忌惮的目光全都抓个利索。
“你确定?”
邵贺新扭头看过去,眸色暗了些,拍了拍大哥的肩膀:“你不是向来无所谓那些么,走吧,老妈在等我们。”
兄弟俩简单跟童辉夫妇道别后,并肩走向宴会的中心区域。
抬腿之前,邵临没征兆地回眸,深邃目光落在躲在人身后的童云千身上。
童云千肩膀一缩,美眸摇晃惊悸。
邵临动了下眉梢,略过嗤意。
两人短暂的对视被花园里的酒香溶解。
等人都走远了,她才敢慢慢松开妹妹的手,童习真感慨:“这家人的基因好可怕,怎么兄弟俩都长得跟明星……不,比明星还要帅。”
她向花园最热闹的方向望去。
那兄弟两个正站在邵母身边,一个像可靠骨劲的修竹,一个像下山威吓的懒虎。
像棋盘里相辅相成,构成博弈的黑白棋子。
离得远,童云千敢明目张胆地打量那个人。
邵临和邵贺新一眼看过去并不像兄弟,邵贺新的桃花眼很特别,精致却不女气,即使不笑也是有温度的。
但邵临却生着一双凤眼,薄薄的眼皮经常耷拉着,眼尾锋利笔直,眼角却又勾得很深,像能吊走异性芳心的钩子。
一双眼睛,将狂狷的骨性体现淋漓。
因为眼型和气质的不同,让人觉得这两人截然相反,但是观察细致会发现。
他们兄弟拥有神似的轮廓,都有厚度的嘴唇,鼻梁高挺,脸偏瘦。
五官的立体感很强。
与那位气宇不凡的邵夫人很像。
童习真也跟着在打量那对帅哥兄弟,不禁给出精准的结论:“这么看,贺新哥顶多是会吸引人仰慕他,但是他哥……”
“完全就是让女人忍不住想扑倒的类型,坏坏的,冷冷的,性感。”
童云千没回话,环顾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总觉得这里的宾客们对这对兄弟的态度天壤之别。
为什么呢?
有几个经常跟童习真一起逛街的富家小姐凑过来,纷纷用异样的眼光偷偷打量童云千。
“刚才看见邵贺新一直跟你们聊来着,”其中一个语气奇怪:“真真,他什么时候跟你姐关系那么好了。”
童习真耸肩:“贺新哥不是对谁都这样吗?可能因为我姐笨,他照顾多一点。”
另一个端着香槟笑道:“都说贺新哥特别看重他这个哥哥,说是当成榜样崇拜也不夸张。”
“要我说,喜欢邵贺新的女生这么多,如果和他哥搞好关系,说不定更能让邵贺新刮目相看呢。”
这句话结束,两个女生对视一眼,意味深长。
童习真当个玩笑跟着乱侃。
站在她身边的童云千倒是真听进去了。
…………
晚宴开始了以后,童辉一家四口移步到会客厅吃饭。
童辉带着妻子去和金山别墅区的其他邻居叙旧,留姐妹两人在原地吃喝。
童习真瞥着童云千这张脸,想起刚刚在花园里贺新哥看着姐姐目不转睛的画面,气不打一处来。
都说秋水眸,玲珑心。
凭什么她这么笨这么呆,偏偏有这么好看的皮囊。
只要长得好看,就算是邵贺新那样的天之骄子也会对她特别一点。
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气,童习真一拍桌子,“你!”
童云千吓了一跳,“啊?”
“干坐着不吃饭啊?我饿了,你去给我拿那边的鹅肝。”童习真指着。
童云千不知道她干嘛突然生气,但不多问,点头,乖乖去拿。
两三分钟她端着鹅肝回来,摆在童习真面前,憨笑:“饿着就是容易心情不好,真真快吃。”
童习真看见她这笑脸,胸口更堵,“还没拿喝的呢,我要果汁,鲜榨芒果汁,必须刚榨出来的,加四分之一的冰块。”
童云千点头:“等我。”
没一会儿又端来了果汁。
童习真:“鹅肝吃得太单调!我要吃沙拉,要千岛酱,不要紫甘蓝!”
童云千得令,拎着裙子刷刷刷跑去。
又几趟下来,童习真面前摆满了好吃的好喝的,然而她故意遛着玩的人却丝毫没有脾气,眼神还是那么澄澈。
因为跑动童云千呼吸有些散乱,圆饱的胸脯起伏着,编起来的盘发散乱了些许,发丝垂在白颈边更添娇怜。
像朵一碰就会融化的小白花。
她咀嚼着盯她,彻底没招了,气也撒了一半。
童习真放下餐叉,叹气:“算了,你吃吧,那边有我认识的朋友,我去聊几句。”
眼不见心不烦。
童云千目送她离开,扭头看向这一桌子好吃的,喃喃:“都让我吃?”
她挑动眉眼,抽出餐叉开始享用。
恰好都是喜欢吃的,真真不吃真是可惜了。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童云千吃了个九成饱,童习真端着果酒满脸兴奋地溜了回来。
“猜我都打听到什么了?”
童云千忍着想打嗝的冲动,捂着嘴,“嗯?”
童习真凑近,道:“你可别听刚刚那些女生说的,真去接触邵贺新他哥,千万别!”
“本来也不是亲生的。”
她瞪眼:“啊?”
“不是不是,是同母异父。”童习真纠正:“问题是你知道为什么好多人都不待见他吗?”
她左右看了看,凑到童云千耳边说:“因为他从骨子里就不是好人,他爸……”
童云千耳朵发痒,忍不住缩肩膀发笑,被童习真轻轻打了一下:“你好好的,听我说!”
“听说他爸是那个!”
她歪头:“……哪个?”
“超雄,超雄你听说过吗?”童习真带着鄙夷,解释:“就是基因突变,反社会人格,天生的罪犯。”
“因为基因不一样,所以他们身材高大,有攻击性行为、暴力倾向、会喜欢抢-劫-杀-人强jian一类的……其中一部分人还会异常聪明。”
“你别觉得我是胡说八道,都有科学依据的!”
“那是要在娘胎里就打掉的,超雄综合征就不可能有好人!”
对于这个病症从来没有过了解童云千听完震惊了,“所以你说贺新哥的哥哥……”
童习真点头,“他老子是这种人,他说不定天生就带坏水。”
童云千想了想,忽然问:“那他和他爸爸确实烧杀抢掠了吗?”
对方一愣,“这我哪知道……没准呢?”
“那边八卦说他爸死得不明不白的,没准就是因为杀人放火啥的。”
童云千摇头:“那他们那么说,岂不是叫造谣……”
童习真打她肩膀,“现在你又聪明上了?要不是他做了那么多混事,大家怎么会传成这样。”
“我听我姐们说了,这家伙,在美国上学的时候把华裔同学打到半死,鼻梁骨都碎了,差点出人命。”
“还敢跟美国玩命的飙-车-党火-拼呢,他会用枪,你敢信。”
听到这儿,童云千脑海里忽然闪出那天在巷子里撞见他打人的画面,不禁愣住眼。
“他为什么打人?”
“还能为什么?没有理由,就是看他不爽,够混蛋吧?”
“听说因为他这事儿,邵阿姨特地跑去美国给他擦屁股,这大少爷差点被退学蹲号子。”
“诸如此类的事儿还多着呢,不是省油的灯。”童习真说完自己打了个激灵,捏着她的胳膊:“你笨笨的,又不会看场合,最好别和他有交集。”
“惹了他你自己挨揍不说,他这么大势力,别连累家里。”
童云千表情呆滞,心里翻江倒海。
说是不能惹他,可偏偏让他知道了她最大的秘密。
邵临会告诉贺新哥这件事吗?他不会多管闲事吧。
但是表面看着,他又那么喜欢看热闹,耍弄人……
半晌,她捂脸,焦虑得胃胀想吐。
童习真睨着她这样,不明所以露出几分嫌弃。
“又自己琢磨什么呢……傻里傻气。”
…………
酒足饭饱,宾客们交换资源与脉的社交也基本完成,宴会抵达了快要结束的时候,童云千几番纠结,直到最后才下定决心去找邵临。
请他千万别告诉贺新哥那件事。
因为不了解那个人,所以她得主动告诉对方,不想这个秘密被泄露出去。
想起妹妹告诉她的那些瘆人的八卦,童云千不敢赌邵临的道德感和人品。
邵家的别墅占地面积在整个金山区也是数一数二的,今晚举办晚宴的地方只是邵家偌大住宅的其中一栋,应该是专门用于宴请宾客的。
童云千偷偷摸摸在一楼寻觅半天也没见到那抹身影,于是往楼上看去。
楼上基本都属于邵家人的私人领域了,听说茶室正在洽谈生意。
踏上台阶,她脑海里忽然闪出母亲傍晚时的叮嘱。
【到处都是大人物,不许乱跑给你爸惹麻烦,听清了没?】
邵临那副看谁都像冷刀子似的模样,童云千咽了咽喉咙。
心理阻碍和理智控制着她的步伐,可只要一幻想邵贺新通过别人得知她暗恋他的消息,幻想那个场景,幻想今后两人尴尬的相处……
童云千焦急得顾不上其他,抬起脚踩上楼梯,蹑手蹑脚往楼上寻去。
二楼比下面大厅安静很多,厚实的地毯几乎能把脚步声抵消干净。
童云千有种预感邵临就在这里,但二楼房间这么多,要一间间去找吗?
就在这时,身边房间突然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认识她:“哎,你不是那个……?”
童云千扭头对上他们的目光。
是那天在聚会上和她搭讪的体院男生,另一个男人明显比他大很多,像已经步入职场的。
她愣在原地。
体院男见到她眼睛都亮了,对身边的西装男人介绍:“哥,这是我朋友,前几天刚认识,小美女漂亮吧?她还有个妹妹。”
“你们认识认识?”
西装男上下打量她,目光赤果果透着股精明,笑着:“你好,贺仕,贺氏传媒的贺。”
体院男提醒她:“也是邵贺新的贺,知道我哥什么身份了吧。”
童云千脑子转了转。
所以是贺新哥的父亲那边的亲戚?
贺仕问她:“美女跟家里一块来的?你家里是?”
童云千感知到一股被凝视的不适,小步往前挪步,语气弱弱:“我爸是童辉,居安酒店的……”
贺仕和体院男对视一眼,目光飘过轻视:“童辉?还真没听说过。”
“既然能来说明都是我堂弟邵贺新的朋友,”贺仕走向她,邀请:“待会儿结束了我们几个玩得好的还有下一场,一起去喝杯酒?”
成年男人对少女带有目的性的接近,自然而然带着一股侵略性的气息。
身边一个熟悉的人都不在,童云千吓得后背发凉,结巴着拒绝:“不,不了,我是来找人的……”
“先走了。”
说完她生怕对方硬留自己,目光锁定一个留着缝隙的房间直奔过去——
童云千像逃命一样溜进那个房间,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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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撞上门,顺带反锁住。
她松了口气,再一抬头,笔直的目光停在某个角落。
宽阔半开放的飘窗全敞着,晚间的风徐徐穿荡在房间里。
高大又漆黑的身影窝在飘窗窗台上,长腿懒洋洋垂着,搭在扶手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木质光面。
邵临阖着眼,右耳塞着耳机,像是在听歌。
他的黑发很短,几乎快要贴头皮的短寸反而将他五官的凌厉突显出来。
童云千没想到随便一逃,竟然就这么找到了他。
她翕动唇瓣,蹦出一声:“你……”
手指摩挲木扶手的动作一停,邵临偏头睁开一只眼,瞥她。
邵临晃了晃腿,丝毫没有坐起来调整姿态的意思,“你只是客人。”
她怔忡,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紧接着听见他继续说。
“作为客人,”邵临不坐起来,反而动了动,躺得更深:“不敲门就进特别不礼貌,基本道理,不懂?”
他尾音很轻:“出去。”
童云千顿了几秒,然后脸颊刷地爆红。
这是她在纹身店对他说过的话。
他竟然改一改语境还给她了!?
她浑身发热,构思好的措辞也被臊得片甲不留。
童云千立刻放弃原来的目的,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其他的事回头再找机会说吧。
她扭头,干脆利索地走向门口。
刚把门拉开一条缝,站在门外不远处的交谈声立刻钻入她的耳朵。
“我觉得你们啊,不用想法子攀那大少的枝儿。”
“怎么不用?别看这大儿子是中间接回来的,但夫妻俩还挺上心,贺总对别人的儿子这么尽心真是可以了。”
“说是给他办酒席,一晚上下来谁真搭理他了?你们看不出来?邵家真算数的儿子只有邵贺新。”
“什么意思?”
“我也是刚才听别人说的,那大儿子是根坏骨头,都不是秘密,亲爹就是个神经病。领回家之前就是个混混,太野了。这些年打架斗殴,花钱败家谁冤枉他了?不就占一个聪明吗?十几岁就送到美国读书估计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据说上大学那会儿邵光好几个大项目都是他操手办成的。”
“但这邵临在邵光压根都没有股份,要不是他能干……你以为邵总和贺总真是因为喜欢他才栽培他?”
“也是,有那么优秀的小儿子一对比……”
“我估计啊,邵总花这么多心血栽培他,就是为了让他在邵贺新玩够了接手家产之前当个替班的。”
“哎,也是够现实的,不是亲生的是真当牛马用。”
“换个角度,你愿意别人儿子分你儿子的财产啊?”
“那当然是……”
童云千听到这里,喉管发缩干涩。
从来没听过这么明目张胆的讥讽,而问题是被讽刺的人就在她身后不远处躺着。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希望他因为距离的问题没有听到这些。
明明是属于邵临的归国晚宴,到场的客人却没有一个看得起他。
门外的人还在火热讨论别人的家事,童云千默默回头,望向躺在贵妃榻上的邵临。
对方闭着眼气定神闲,跟没事人似的。
他开口:“还没走?”
童云千眼睫抖了抖,瞥了眼门外。
这情况,出去很尴尬的啊……
她呆在原地想了想,放下手,转身走回去。
听到脚步声靠近,邵临缓慢挑起眼皮,睨着几步间已经走到身侧的女孩。
童云千双手紧紧捏着衣摆,“我,那个你别……”
话刚刚说到一半,他忽然抬手在唇畔“嘘”了一声。
她噤声,两秒过后,飘窗的风忽然变大了起来。
不是那种自然的起风,还伴随着某种由远及近的噪音。
童云千走到窗边,终于听清了这股声音的来源。
不像是……倒像是……
什么飞行物旋桨的噪音。
这种地方怎么会……
想到这里,忽然有什么东西飘到她脸上,啪地拍了一下,差点划到脸颊。
童云千抬手接住,一看。
美元。
1美元,纸钞,从天而降了。
这时,躺在榻上的邵临抬手碰了碰耳机,忽然来了句:“油没加够?飞这么慢。”
直升机的噪音越来越大,童云千抬头,震惊得说不出话。
大部分宾客正在楼下花园跳舞喝酒,消解饭后的饱腹,为宴会收尾。
小型直升飞机在邵家花园上空附近停滞,像雪花一样的美元钞票随风飘落。
上一分钟还在畅谈的宾客忽然被飘落的美元淋了一身,钞票随风抽在他们脸上,打在他们头顶,落在肩膀,酒杯里。
“这什么啊?!”
“怎么在撒钱?搞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谁搞的啊,邵家人还有人能管吗?!”
“肯定是他家那混球干的!”
花园顿时爆发出一阵阵嘈杂的不和谐的噪音。
她握着钞票,眼睛瞪得圆溜溜。
邵漫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望向二楼,对服务生呵道:“给我把他拖下来!”
童辉夫妇跟着往楼上看去,童云千心脏一抖,唰地蹲下身,藏在飘窗下面。
邵临终于舍得起身,端起威士忌倚在窗边。
他居高临下,睨着楼下这些看不起他的大人物们,欣赏他们被自己“一美元”的侮辱而精彩纷呈的表情。
邵临举杯,勾着唇,对他们示意。
童云千蹲在地上,大脑空白,完全傻了。
这是挑衅,也是报复。
楼下那些,是她爸爸都不敢多得罪的,各行各业的大佬。
只是背地里说了他些闲话,邵临竟然就这么……
她宕机般蹲在原地。
这时,邵临垂眸看她,想起屋里还有个人在。
他仰着喉喝了口酒,挑眉问:“你刚才叫我别什么?”
9.都想要
Rainy:9.都想要
楼下花园热闹得一塌糊涂,像一锅被油泼沸,溅得到处都是水。
童云千跪坐在原地,傻得说不出话,仰头怔怔望着他。
邵临靠着飘窗,往楼下睨了一眼,“你还有不到一分半钟可以跟我说。”
“啊……”一着急,童云千本来就不太好的口条更笨拙起来,“我是说……”
她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拜托他了。
这个人,这个人已经不能用难说话来形容了吧。
邵临的字典里几乎就没有耐心这俩字儿,看着她吞吞吐吐,不耐地蹙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凌乱但气势汹汹的脚步声。
他一歪头,语气很轻很凉:“你现在连一分半钟都没了。”
童云千扶着墙站起来,慌张:“他们是?”
“看不出来?”邵临回答:“逮我的啊。”
她回想这个人打群架的样子,心想就算是专业的安保也没本事抓他吧。
就在这时,面前传来一句。
“要不想被当成同伙儿。”
童云千抬头,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邵临左手懒洋洋插上裤兜,抬下巴:“那儿有厕所,去躲。”
…………
等那群找邵临算账的人彻底走远之后,门外静谧一片没有任何动静了,童云千才敢小心翼翼地扒着门板溜出来。
因为邵临的这场“特别表演”,宴会也就此打住,她下楼回到花园的时候,看见所有服务生都在着急忙慌地收拾残局,数不胜数的一元美钞用扫把归整,哗啦哗啦在草坪上摩擦声响。
看着还是无比怪异又疯狂。
童云千环视周围。
明明才见过两次,邵临这个人,给她一种无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感觉。
而且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突然疯起来。
“童云千!你跑哪里去啦!”童习真的呼唤传来。
童云千扭头,看见站在一侧等自己的一家三口,赶紧小跑过去,满脸愧疚。
“对不起,我……”
习莲看了眼她出来的方向,“你刚刚不会在楼上吧?不是让你别乱跑,冒犯着别的老板怎么办。”
童云千死死低着头,咬唇,要是让父母知道她刚刚和邵临在一起肯定会被骂。
她不敢说,只能撒谎:“我,我就是上去找了个卫生间,上完就下来了。”
童辉挥挥手,“行了,别在这儿聊了,咱们赶紧回去。”
“今天闹着一出,这家人肯定要善后的,我们别在这儿碍事。”
童云千始终垂着眼,跟着家人往外面撤离。
走到邵家大门的时候,她走着,没忍住回头,往花园的方向看去。
模模糊糊的视线找准那个二楼飘窗的位置,邵临的各种举动模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童云千心有余悸,捂着胸口扭回头,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
“啪!”
干脆的掌掴抡在邵临脸上,打得他微微偏过头去,腮颊发硬。
巴掌声在死寂的别墅客厅里格外刺耳,像把利剑撕裂了空气。
穿过旁观人的喉管,令人窒息。
邵漫打完他的手腾在半空微微发抖,气得眼睛发红:“疯了你……”
邵临跪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干咳一声,恶劣一笑,然后把另一边脸偏过来,等着她继续打。
他余光斜视,丝毫不落下风,“成啊邵总,岁数见长,力气倒一直不错。”
邵漫眼里冒火,抬手,下一巴掌就要落下去。
“妈!”旁边坐着的邵贺新赶紧叫住她,神色紧张:“别动手,哥也不是故意的。”
邵漫回头,气得发笑:“他还不是故意的?他把咱家人的脸都丢干净了。”
“你跟他一样不明事理了是吧!?”
邵贺新叹气,“今天那些人对哥什么态度您又不是看不出……”
坐在一侧单人沙发的父亲贺柏高摇头,“贺新,行了。”
“别人看不惯你,你就这么反应?”邵漫更生气了,精致的脸庞几乎要因为愠怒挤出皱纹,指着跪着仍然高大的邵临,眯起眼:“这些年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做事不留余地,看不惯上去就还手,你这样跟外面的流氓混混有什么区别!”
邵临跪得累,换了个姿势,嗤笑:“我不就是流氓混混。”
邵漫皱眉:“你!我要知道你本性难改,当初就应该让你烂在村里!”
她从小便游迹于上流圈暗潮涌动的名利场,不屑用拳打脚踢发泄,尽力克制后忍下了怒气,回头知会那对父子:“你们先去休息,我单独和他谈。”
这样的事在家里仿佛早已是家常便饭,贺柏高和邵贺新父子默契起身,把空间留给他们母子。
等客厅里的人都走干净了,邵漫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抿着。
就让他那么跪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砖面上。
她迅速平复了心情,神色一如平日里淡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干。”
“想耍小聪明?”
邵临掀眸,盯着她。
母子俩的眼神隔空对峙。
邵漫放下茶杯,“大学偷换专业去学工科,我叫你回国读商科硕士,你脚都没站稳就给我来这一出。”
“你想臭名昭著,想让这些老板,合作方都恶心你,只要你出面生意就很难谈。”
“用这种法子反抗我的安排,是吧?”
邵临跪着也挺直了腰板,手指摩挲着绑着自己的绳索,冷眼轻笑:“我没这么说过。”
“除了学人工智能这一样,其他不管你让我干什么我不都照做么。”
邵漫端起茶壶,缓慢用茶水浇着茶盘上的紫砂蟾蜍。
“邵临,你别忘了,我们早就说好了。”
“你没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
“你摊上那么一个爹,如果不是我,你现在不是孤魂野鬼就是社会渣滓。”
接受邵家给予的精英教育,按照安排成为人才,然后为邵家争名夺利。
成为任他们一家人调遣的爪牙。
是他邵临既定的命运。
邵临笑了,轻蔑讽刺。
“邵总把人扔了又捡回来,怎么说得出这话的?”
邵漫盯着茶盘上蒸腾茶气的蟾蜍,眼神晦暗又强势,“纠结过去的人是无能的,从你出现在我肚子里的那刻开始,我们谁也撇不干净谁。”
“我是你亲妈,永远是。”
“这件事你惹出来的,我不管你是低三下四上门道歉还是什么,想办法给我解决干净。”
说完,邵漫把茶杯扣在茶具上,起身上了楼。
邵临乜她离去的背影,动了动身后被绑着的手,仰头,懒洋洋拖腔带调:“哎,倒给我解开啊。”
…………
深夜降临,夜行动物拉开主场的帷幕,城市的幽暗侵袭所有带着温度的地方。
金山区静谧得有些冷漠。
别墅区内的7-11便利店发着明亮的光,塑料门帘随着空调风微微飘动。
邵临像个漆黑的鬼影在金山区乱飘,最后实在没忍住,在便利店门口停住脚。
他额头出了一层冷汗,俯身下去单膝磕地,撑在长椅上的手虬起青筋。
他眸色闪动,微微眯起,冷冽中透着难忍。
呼吸异常沉闷又急促。
剧烈的头痛和深黑的天幕一同袭来。
他的脑袋里仿佛养了一头野兽,随着一天天,一年年过去,它的獠牙越来越尖锐。
一到晚上就苏醒,啃噬他的大脑,捣烂他的忍耐力,扯得全身神经都跟着震痛。
邵临喉咙闷着忍吟,撑着爬起来坐在长椅上。
他埋着头,右手抓扯着短发,发白的手指微微抖动。
漆黑的影子弓着宽阔的背,像一头藏匿在迷失城市的困兽。
发着低低呜哮,震慑又抵抗。
就在这时,便利店门口忽然传出声响,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童云千拎着袋子撩开门帘走出便利店,一扭头就看见坐在外面的邵临。
她对上他偏头过来的这一眼,被他猩红发狠的眼睛吓了一个激灵,腿都软了。
两人像静止画面一样隔空对视着。
童云千看见他红着眼,脸上又肿着巴掌印,脑补了一下情况。
她怯怯开口:“……你别难过啊。”
“被家里说几句很正常的……他们肯定是为你好。”
过了数秒。
邵临默默转回头,跟没看见她一样。
童云千悻悻闭嘴,心想也对,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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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看出来面子上肯定挂不住。
她本来想转身就走,但是脑海却浮现出今晚妹妹朋友们说的那句——“喜欢邵贺新的女生这么多,如果和他哥搞好关系,说不定更能让邵贺新刮目相看呢。”
童云千回眸,瞧着他被打得红肿的脸,忽然做出某种决定。
她悄咪咪往前凑了几步,见他没反应,一步,一步地靠近。
邵临双臂撑着腿,头深深垂着,被疼痛折磨。
眼前虚晃,脑袋里嗡嗡作响,胃里不断往上泛着酸水。
仿佛置身万花筒里,眼前的地面不断缩小又放大,颠倒旋转。
就在这时,一抹影子蹲下来。
紧接着一张素净俏艳的小脸毫无征兆映入他眼帘。
童云千的眼眸如早春白桃,笑时不媚,反而无比清纯。
不笑的时候像盏圆镜,干净得令人舍不得染指。
她蹲在他面前,从袋子里拿出冰杯,“那个……要不,敷一下脸。”
“不然明天会肿得很痛。”
邵临垂眸,视线锁定在她握着冰杯递来的手上。
她人瘦,手却没那么骨感,柔荑白葱般的小手握着冰杯,指尖被冻得微微发抖。
但仍然坚持着维持现状,等着他接过去。
他抬眼,眼皮压出很浅的褶,略有疲态的眼一把抓住她胆怯的目光。
明明怕得要死,还上赶着送东西。
她的行为落在他眼里根本不通逻辑。
童云千被他盯着,心尖都在晃荡,红着耳朵偏开眼。
对方的目光像鹰隼一样尖锐,让她的心虚更加膨胀。
她心想,他不会聪明到能猜到她是为了贺新哥故意讨好的吧?
应该不能吧……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心虚的时候,对方一把接过了冰杯。
邵临没有立刻贴到脸上消肿,而是放在手里掂着,审视她。
“你今儿晚上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他难得有耐心,给了她旧话重提的机会。
童云千愣了一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然后“哦”了一声。
她蹲在原地,维持这种很有安全感的姿势,盯着地面不敢看他:“我想请你帮忙保密……”
“就是,你不要把在纹身店听到的那些……告诉贺新哥。”
终于说出口,她抬头,眼里满是恳求:“可以吗?”
她蹲着,他坐着,两人的高低位置刻画着此刻两人的关系。
邵临掂着冰杯,塑料杯里的冰块哗啦哗啦碰撞出声音。
他目光赤-裸又锐利,损耗着她的勇气和耐心。
对方的沉默让她倍感后悔,童云千低着头,抠着便利店袋子。
不知该怎么处理这尴尬的场面。
就在这时,一个夜驰的外卖电动车火急火燎冲来,应该是没想到门口有人蹲在这儿,骑手急忙握住手刹。
电动车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尖锐的,突然响起——
童云千瞳孔猛放,捂住双耳。
下一刻,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往前拽。
她没有防备,顺着这道力度往前扑去。
松开的右手下意识寻找支撑点,掌心按在一片温热又结实的地方。
与他骤然产生身体接触的瞬间,似乎有什么猛地冲上颅顶,发热发麻。
童云千眼梢怔松,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被邵临拉到了身前。
手扶着他的大腿,整个人蹲在他敞开的双腿之间。
外卖员跑进便利店,顾不上这对男女。
掀起的风撩动她鬓边的碎发,童云千呆呆地看着他俯身下来,心跳乱无章法。
邵临手臂撑着大腿,上半身压得很低,轻而易举将与她的距离拉到最近。
对方的气息扑到她鼻息前。
又是那股马鞭草的沉香,连空气都变浓稠。
两人的体型差无比明显,邵临的手能把她腕子握住一圈有余。
对方掌心的纹路有些粗,磨得她手腕酥麻,挣也挣不脱。
童云千仰着头,眼里盛满了他的脸,惊悸噤声。
他晃了下手里的冰杯,倨傲昭然:“求我办事儿?”
她乖乖点头。
“就拿这个打发我?”
邵临端详她的目光略有兴味,更像威赫。
“敢这么干的,你头一个。”
10.软性的饮料
Rainy:10.软性的饮料
童云千跑进家门的时候脸还是红彤彤的,幸好夜深,将难以降火的羞臊藏住些许。
客厅关了大部分灯,黑漆漆的,唯有巨幕电视屏闪着光亮。
缩在沙发里看恐怖电影的童习真被她关门“嘭”的动静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扭头:“你!你去个便利店怎么这么久……”
“我都要饿死了。”
童云千换了鞋速速过去,一眼都不敢看电视上正激烈的恐怖情节,蹲下来把袋子里的速食和饮料拿出来:“还热着。”
“饿就快吃吧真真。”
童习真不是头一次使唤她半夜去便利店买夜宵了,看姐姐顺眉垂眼这么纵容她,语气轻了不少:“谢了,待会转你钱。”
“不用,没多少钱。”她憨笑。
童习真吃了一口照烧鸡肉,忽然挑眉,歪头凑近:“嗯……?”
“大晚上的外面又不热,你脸怎么这么红?”
童云千倏地摸脸,眼睫频眨:“啊,我……我跑回来,跑的。”
“我上楼啦。”
说完像夹着尾巴的小猫似的匆忙逃进楼梯。
童习真坐在沙发前,嚼着肉串,狐疑不解。
…………
等她洗漱完回到卧室,窗外已经落起了小雨。
今年夏天的雨很密却又下不痛快,淅淅沥沥充斥整个夏天。
不同于城市里,挨着闹市街边的居民区,就算到了晚上仍然会有时不时的噪音飘进高楼窗户。
别墅区的夜晚岑寂静谧,格外深邃。
于是雨滴打在窗台等建筑上的声音就会非常清晰入耳。
隔天就是返校开学典礼,童云千窝进被褥里听着雨声阖眼。
雨势虽小,却时不时碰撞出闷雷的声音。
雷声轰动,半晌,童云千默默睁开了毫无睡意的双眼。
她翻身盯着天花板,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邵临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存在格外强势地扎根在她的脑子里,很难不想,一想就浑身不对劲。
童云千抬手,摸着逐渐升温的脸颊,回想刚刚在便利店外面的事。
邵临仅仅只是握着她的手腕,童云千却觉得浑身都在烧。
他把她扯到身前就放了手。
童云千傻傻望着他,消化他刚才说的那句“你是头一个”。
“啊……”她翕动唇瓣,弱弱找补:“我没想打发你的。”
“那,你要什么?”
童云千拉开两人的距离,偏开眼,脑子里算了一下手里攒的生活费一共有多少,够不够满足这个人的要求。
邵临胳膊撑着大腿直起身,懒洋洋靠着长椅的椅背,抬头仰视站在面前的她。
没说话。
他的眼睛很黑又很锋锐,看人总是有股说不出的侵略性。
童云千几秒就被对方盯毛了,低着头讷讷:“你,你开条件。”
“只要你帮我保密。”
邵临眯起眼,眉眼中的疲态与隐忍仍然没有消去。
但他一开口,仍然是闲来逗弄的语气:“我要什么你都能给?”
童云千见他站起来,下意识往后退,紧握双手,心跳得太阳穴发胀。
“别太过分就行。”
对方笑了一声,很淡,轻视意味很强。
“多过分算过分?”
脚步声凑近,她紧盯着鞋头不敢抬头,满脸发烫。
过了几秒,童云千怔愣,忽地望去。
邵临已经走出十米远了。
一身黑衣融入夜晚,骨劲的背影在地上拉得很长。
…………
窗外雨声渐大,明天上午中清大的室外开学典礼也不知道能不能如期举办。
童云千收起回忆,戴上降噪耳塞,逼着自己赶紧入睡。
那个人到最后也没说保密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他到底想要什么?
她叹气。
所以到底答不答应呀……
童云千抬手摸着发胀的双颊,不知怎的今晚自己热成这样。
好在,下完雨肯定就凉快了。
…………
第二天童云千准时返校报到。
妹妹习真高考失利,踩着线上了另一所双非院校,和中清大离得有些远。
姐妹俩的学校不巧同一天报道,童习真肯定是希望父母能照旧一起送她返校。
所以童云千早早拎着行李箱出门,不让父母为难。
中清大作为崇京数一数二的985211高等学府,并不是像崇京大学那样是一整座像小镇般的独立学校,而是由很多学院聚合在一起构成了中清大这所校区众多,学科丰富,人才辈出的黄金象牙塔。
童云千所在的美术学院在主校区,和邵贺新所在的经济学院正好在一块。
回到宿舍,不少人都来了,宿舍楼大厅乌央乌央堆满了带着各种画具行李的艺术生。
童云千站在电梯间排队,低着头抿动嘴唇眯眼,她开学大三,贺新哥读研一还在这个校区。
他们还能在学校里见面。
一想到她就高兴。
虽然宿舍配备了四部电梯,但几乎半个美术学院的学生都住在这栋楼里,四部电梯仍然无法快速服务整整六层楼的学生。
童云千排了很久的队,眼见着就要轮到自己上电梯了,肩膀忽然被使劲撞了一下,行李箱的坚硬边角蹭着她的腿滑了过去。
她直接被身后冲过来的人撞了个趔趄。
童云千吃痛扭头,看着专业的同学于含心眉飞色舞挤进队列,身后还带着四个各自拉着箱子的女生。
于含心瞥她一眼,语气拔得很高,明目张胆地针对她,笑着:“不好意思啊,前面是我朋友,给我们占位置了。”
“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对了,上个学期不是有那么多男生愿意帮你搬行李吗?”于含心口吻很奇怪,略带讽刺:“还叫他们呗?就算住六楼,累死累活他们也愿意给你当跑腿的啊。”
“诶诶,”另一个人拍拍于含心,眨眼:“人家眼光高,有邵贺新那样的竹马,普通男生哪还入得了眼。”
她身边第三个朋友阴阳怪气补充:“让让我们吧童云千,我们不比你,大名鼎鼎的美院院花,稍微一撅嘴一皱眉那些男的就原地化身舔狗。”
“哎,没颜值只能自己扛行李到六楼咯~”
辛苦排了半天的四号电梯眼见已经停在了一楼,童云千明明都排在了前面,因为这几个人的插队,生生是又被挤到后面。
童云千看着她们,听完了所有冷嘲热讽,看着敞开了门的电梯,压了压眉头倍感可惜。
完全没有被激怒,也没有委屈或生气的表情,她乖乖点头:“既然这样,那你们上吧。”
于含心语塞。
是在骂她们就是丑人吗!?
被嘲讽的她跟没听懂欺负似的逆来顺受,童云千身后排着的陌生女同学们窃窃私语,看着她们一脸不情愿。
于含心这些插队的女生骂了童云千半天结果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又看见后面那些白眼,无奈,只能拎着箱子赶紧上了电梯。
一整个电梯都被她们那伙人塞满,多一个人都上不去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童云千默默等下班,动了动站到酸痛的脚腕。
“我怎么看见于含心了?”一道声音靠近。
她回头,看见舍友申姝插着兜走来。
申姝正好跟后面排队的人认识,问了问情况,啧然气愤:“大爷的,丑人多作怪。”
她打量童云千一脸茫然的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不就是气不过你抢了她喜欢的男生吗?一个暑假过去了自己没本事追上还在这儿欺负人。”
童云千讶异:“我什么时候……”
申姝挥挥手:“不是那个意思,你不知道,于含心喜欢雕塑系系草好久了,从大一就开始追,但他上个学期不是追你来着吗?”
“你怕是都没意识到人家在追你,文艺男是这样的,也不明着表白,想追你又放不下架子。”
童云千仰头作回忆状,没想起这号人。
“于含心,这个贱人,看见雕塑系那个整天围着你讨好她就疯了,”她气得旧事重提:“趁你上厕所把你大作业删了七百多帧那事儿你忘了?”
童云千立刻瞪了眼,“没忘……”
想起那些委屈,眼圈立刻就要红。
她没办法告诉申姝,那时候她家酒店正在和于含心父亲家的一个用品供应谈合作。
哪怕知道是于含心干的,但她想起母亲说过的话,还是选择把委屈都咽进肚子,不想给家里添麻烦,就没有追责。
“现在于含心已经把你当成情敌了,我也是第一次见把别人当假想敌脑内雌竞的。”
“你也是,怎么老傻站着让人欺负,不会讲理那就骂回去啊!”
童云千蹙眉,有些为难:“我只是觉得怪怪的,但不知道她在骂我什么……”
就在这时,四号电梯门内忽然发出一声咣当巨响,然后从楼上电梯井传来闷闷的尖叫惊吓声,紧接着警报声响起。
周围排队的学生们哗然嘈杂,赶紧让出一圈空地,等安保人员过来维修。
申姝震撼回头,看着双手捂着耳朵的童云千:“现世报??她们电梯坏了?哈哈哈?”
“云千,你刚刚是不是偷偷诅咒她们来着?如果是也太灵了。”
童云千双手捂耳,扭头眨眨眼,眼神清澈单纯。
“嗯?”
…………
终于到了六层,童云千和申姝结伴前行,发现今天走廊里格外热闹,而且路过的女生仿佛都在热议什么,氛围里飘着一股浮躁。
申姝耳尖,听到了片段信息,拿出手机打开学校论坛水贴板块,眼睛瞪大:“我靠?!”
“论坛有帖子炸了,我看见里面挂了邵贺新的照片……不对他身边这个超级大帅比怎么这么眼熟啊!?”
童云千一听到邵贺新的名字,凑头过去。
看见照片上邵贺新身边站着的邵临,她眼睫一抖。
果然,走廊里所有讨论激烈的女生都是因为这个帖子。
偷拍照里,邵贺新和邵临正在操场上。
两人并肩一出现,立刻引起了轰动。
邵贺新穿着白衬衫和西裤,是开学典礼的研究生代表,而眉眼浓黑冷淡的邵临杵在他身边,更令人眼前一亮。
他身上有股野性,快要冲出屏幕的男性荷尔蒙让无数女生心潮澎湃。
知情者爆料这是邵贺新的亲哥,考上了中清大的MBA也一起入学。
邵贺新温柔俊朗,霸榜论坛表白墙四年足够证明人气的夸张程度,有学姐就为了能再看见他,一咬牙考了研究生留在学校。
结果想不到的是,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有这么强悍基因的男人,竟然有两个。
不过对邵临的信息少之又少,连名字都是校友查了校网MBA录取公告才知道。
只知道是邵贺新的哥哥,其他的全在尖叫顶帖,女同学们大胆的发言看得童云千脸红羞臊。
“没想到……纹身店那个小哥竟然不是打工的,是邵贺新的哥?”申姝摇头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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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一身贵气,不过兄弟俩好像长得不太像啊。”
她碎碎叨叨,发现身边人已经好久没吱声了。
申姝一扭头,发现童云千表情古怪,“你啥情况?以前一提起邵贺新你就满脸笑的,你这表情不对啊。”
朋友八卦这会功夫,童云千已经脑补了一万种邵临和邵贺新告密的场景。
他不会已经说了吧……那她还怎么面对贺新哥啊。
会不会没说?要怎么试探呢?
她有点怕邵临,说不出为什么,每次和他一靠近就浑身不对劲。
“云千,云千!!”
童云千恍然回神,“啊。”
申姝歪头,茫然:“不是,你怎么一脸要哭啊,到底怎么了?”
“没事。”她起身打开行李箱,把慌乱的情绪藏住,眸色难为情:“待会儿开学典礼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看节目吧。”
“我去趟画室。”
申姝挠头:“啊……?突然不去了,你不是说了要亲眼看邵贺新演讲吗?还要给他拍照。”
“我‘大炮’都给你扛到学校来了!”
童云千蹲着,背影娇弱僵硬。
她双手乱抓着箱子里的衣服,不会撒谎,又怕遇到邵临。
“我有点事,你先去。”
…………
过了半个小时,学校一号操场。
开学典礼已经准备就绪,等到了时间,学生们都入座,中清大初秋一年一度的盛典就要开幕。
偷拍的人太多,兄弟俩只能找了个建筑背面的墙角待着。
邵贺新踱步,手里拿着演讲稿顺词。
邵临靠在一侧墙面,懒洋洋弯着腰接了一通电话,听对方说了一堆,最后他回了一句:“接着找,他不会满处跑,回了国有的是办法把人捞出来。”
邵贺新抬头,看他挂了电话眉宇阴郁,“还是你工作室那事儿?”
“那人也是够缺德,和你们团队割席了,还要偷着带走最值钱的核心程序。”
“你小心他回国转卖给别的科技公司。”
“所以这不在抓紧找人么。”邵临垂眸划拉手机。
半晌,他收了手机掀眼:“什么稿子这么难背?怎么,你紧张?”
“这次毕竟面对几万新生。”邵贺新失笑,把稿子折起来:“必须得万无一失。”
他故作落寞地揶揄:“我不像你那么神,就算忘了写稿上台胡侃也很像样。”
邵临乜对方一眼,“好学生少学别人扯犊子。”
邵贺新扑哧一下清爽地笑出来,肩膀耸动,一下子释放了所有紧张压力。
“行行行……”
时间差不多了,邵贺新看了眼手机,往远处望了望,“哥,有个事可能得麻烦你。”
邵临挑眉询问。
“云千微信说还在他们专业楼里忙,我特地给她留了前排方便看节目拍照,你替我接一趟。”邵贺新把位置发给他,有人在催他去候场了。
他拍了下邵临的肩膀,“你今天不是把机车开进来了么,你骑车去接她更快。”
“我去了,有事联络。”
说完头也不回地跟学生会工作人员走了。
邵临杵在原地,脑海浮现出那个每次都跟受惊兔子似的女孩。
半晌,他啧了声,活动着筋骨往操场外走去。
是不是给邵贺新笑脸给多了。
现在都敢拿他当司机使了。
…………
童云千去了画室,把东西都摆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想来想去,她还是更想去开学典礼。
毕竟一开始就和贺新哥说好了,要坐在一起看典礼的。
她哗啦哗啦地拨弄着桶里的画笔,最终还是落下决定,就算很怕他哥,还是要去。
童云千放下手里的往门口走去,忽然,兜里手机频繁震动起来。
她站住脚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于含心在班群里艾特自己。
【于含心:@童云千论坛怎么有人说你暗恋邵贺新啊!妈呀我以为你俩只是朋友啊!】
申姝的私聊也焦急地弹出来。
【姝姝:完了出事了!云千你暗恋邵贺新的事还跟谁说过?!怎么会被人爆出来啊!】
童云千脑子嗡的一下——麻了。
浑身血液仿若从脚底倒灌,她手指抖个不停。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啊……只有,明明只有申姝知道的……怎么会被人知道。
童云千扫了眼帖子,手抖得手机都拿不住。
她看见爆料的内容,说是有人亲耳听见她说喜欢邵贺新,场景和她的诉说描述得绘声绘色。
一瞬间,身体里有什么塌掉了,轰隆隆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缩紧。
童云千喉咙发干,气得浑身发抖。
心里只有一个名字。
…………
邵临慢悠悠找到这栋楼,穿过走廊认准了教室号码。
他低着头玩手机,抬手一把拉开门画室的门——
恰巧,门内有人正好冲出来。
邵临抬眼。
童云千通红的眼眸猝不及防闯入他视线。
面前女孩脸色惨白,下唇瓣抖得明显,晃着泪的眼眸可怜又委屈。
一看见他,童云千的眼泪唰地掉出来。
邵临微微折眉,张嘴还没吐出字就迎面挨了一拳——
童云千握紧了拳头锤他的胸,砸出闷闷的一声。
她簌簌落泪,哭腔酸抖:“你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你怎么能!”
11.上升的气泡
Rainy:11.上升的气泡
如果让邵临的兄弟还有曾经被他教训过的人知道,他光天化日之下以这种形式被一个见了血就晕的娇弱姑娘打了这么多拳,估计眼睛都要惊到地上了。
童云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使了吃奶的力气往他身上胡乱砸,气得理智全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惹过你吗?”
“为什么!!我不是……我不是说了你开条件……”
“呜……”
邵临被她打得胸口发闷,眉头紧锁。
她带着哭腔开口含含糊糊的,说得什么压根听不清。
他迅速收集片段信息在脑子里整合,也还是没懂自己为什么挨打。
别说是打人,光是连大声对着人喊,童云千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干过。
她冷不丁一哭喊浑身抖得厉害,脑子一片乱,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童云千双手往前推,撑在他胸口使劲发力:“你让开!走开!”
邵临被她推出去,慢悠悠往后趔了半步。
见她要跑,他一伸手啪地攥住对方的手腕。
他眉头折得很深,手上猛地用力拉——
童云千就像张小纸片似的被拽了回去。
邵临一使劲童云千才意识到两人力气上究竟有多可怕的差距。
估计是因为她的捶打惹烦了他,邵临这道力度根本没控制,童云千被拽得差点跌倒,一下扑到他怀里。
她鼻尖险些撞到他胸上,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到极致。
男人浑厚的气场扑面,压迫感无声袭来。
童云千眼泪都吓没了。
小动物感知到天敌威胁的第一反应是僵住不动。
但此情此景,童云千因为愤怒,停了三秒后就疯狂挣扎:“你浑蛋,放开我!我一秒都不想看见你!”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
面前的人疯了似的乱动,邵临太阳穴跳得烦,手上用力更深,单手拽着她晃着:“你搞搞清楚再骂。”
他冷笑,服了气:“我怎么你了?”
他只是握着她一只手腕,就可以将她整个人摇得趔趄。
童云千被他拽来晃去的脑子更乱了,抬头,哭红的桃花眼委屈狠了:“你不要装……只有你知道。”
“只有你。”
她的落寞和痛苦像张镜子映照他眼底,邵临略有怔忡。
童云千愈生恨意,一用力,挣脱开他的禁锢,扭头抽泣着跑走。
她吸着鼻子啜泣的微小动静随着脚步声远去,邵临扭头,瞄着她缩着肩膀的可怜背影。
半晌,他动了动刚才握着她腕子的手,气得想笑。
“都他妈哪儿跟哪儿啊。”
…………
童云千气冲头顶,完全乱了阵脚只顾着掉眼泪,抽泣着跑出教学楼却不知道现在该去哪里。
走过拐角,申姝直奔她而来。
她看见朋友,就像一下子看见了依靠,眼泪决堤:“姝姝……”
“这怎么办。”
申姝一脸愁相,赶紧拿纸给她擦眼泪:“我先说真的不是我干的!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事还有谁知道?”
童云千泪眼汪汪看着她,用力一抹脸,“只有他……”
…………
两人跑到教学楼背面没人察觉的地方坐着聊。
申姝听完她说的,“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天纹身店他确实在场。”
“邵贺新的哥哥竟然是这种人??他为什么要说,纯粹想看你笑话?”
“你俩又没过节,他为啥要这样?”
对方这么一问,童云千确实很疑惑,但同时,那天在邵家参加宴会,听到别人对他的那些的不堪的混账描述也冲进脑子里。
难道他真的是别人口中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是那种基因里就带着坏种,喜欢制造他人的痛苦?
童云千开口:“因为我听说别人都说他……”
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申姝问:“说他什么?”
无数形容词和转述已经到了嘴边,可童云千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
她没办法把一些根本不知道真假的话传扬出去,哪怕邵临可能真的害了她。
“我也觉得奇怪,但只有他知道了。”她摇头,抱着自己的双膝,恨不得蜷缩成球,把脸埋下去:“我想回家……我不想见任何人了。”
“你早上不是还跟我说晚上要跟着邵贺新去聚会吗?”
童云千委屈嘟囔:“我去不了了……”
申姝摇晃她的肩膀,劝说:“不,我觉得你要去。”
她悻悻露出一双眼,不解又困扰。
“只是有人在论坛里乱说而已,你要把这个事情做实,反正本来每天也很多人在论坛里乱说啊,大家都是看个乐呵。”
申姝的脑子转得很快:“你想,如果你真的不出面,那你暗恋邵贺新这件事在所有人眼里那就锤得不能再锤了!”
“你就是要去,然后告诉别人这件事不是真的。”
童云千揉着酸涩的眼眶,“可是我本来就是喜欢他的啊。”
“贺新哥要是听到了不会……”
“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管邵贺新怎么想了。”申姝给她出主意:“反正来日方长,以后你准备好了再去跟他表白不就好了。”
“总之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任凭别人乱说。”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在一团浆糊的脑子里反应了很久,像宕机了似的。
过了一会儿她想明白了觉得对方确实说得有道理,咬着嘴唇纠结:“可我害怕……”
她一想到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自己就怕得浑身冷汗。
童云千捂着耳朵,抓挠软发,浑身都透着抵触:“姝姝……我还是想回家……”
申姝坚决:“不行啊!你要是让这些人把你和邵贺新的关系彻底搅黄了,你想跟他修成正果就更难了!”
“云千!坚强起来!你可以的!”
…………
邵临返回操场的时候,开学典礼已经进行三分之一了,邵贺新的代表讲话早就结束,坐在台下等着他回来。
邵临走过去,瞥了眼邵贺新旁边留着的位置,带着点儿阴郁气场坐下。
“人呢?”邵贺新问。
他没立刻回复对方,而是听见坐在身边的学生窃窃私语,邵临瞥了眼那个人手机上的内容,掏出手机打开学校论坛。
邵贺新看他不说话,纳闷:“哥,我问云千呢?你没去接她?”
邵临把手机扔给他,“去了,没看见人。”
“不能吧,”邵贺新说着,低头扫了两眼就皱了眉,“这什么……”
他往下浏览,逐渐沉默了。
邵临目视前方的典礼节目,听着身边人半天没出声,黑眸斜瞥:“什么情况?”
邵贺新叹气,把手机锁屏还给他:“我也想知道什么情况,这些人,就会乱说。”
“我是问你,”邵临指腹转着手机,好整以暇:“跟这个什么情况。”
“什……”他略有怔意,清爽的眉眼少年气更盛。
邵贺新盯着哥哥始终“全世界与我无关”的表情,笑出一声,语气迟缓:“云千就是住在咱家隔壁的那姑娘啊,你没印象?”
“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邵临看着手机,随口又问:“喜欢人家?”
邵贺新没想到这个问题会从他的口中问出来。
他没有回答,缓缓转头看向台上。
邵贺新眯起眼睛,笑意温柔。
他转移重点,说:“还是头一次见你有兴趣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邵临手机打字的动作略有停缓,没抬眼,继续敲字。
“真没情况就别让人家被挂在网上乱说。”
邵贺新点头,沉气,略感麻烦。
“我这就给校论坛管理发微信。”
…………
晚上六点,童云千顶着勉强消肿的眼睛还是去了聚会。
她站在包厢门口迟迟不敢进去,从玻璃缝隙里看见一屋子的人。
今天的场子是只有住在金山区这些玩得好的二代们才会来。
估计有百分之八十的人的家长,都是她爸爸惹不起的。
童云千只身一人站在外面纠结,直到服务生推着酒车走来,“您好女士,要进去吗?”
她愣愣回应,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包厢里至少已经来了十几个人,童云千左脚刚一迈进去,熟悉又带着奇怪语气的嗓音立刻响起。
“女主角来啦!正聊你呢,快来跟我们说说!”于含心坐在沙发里左右拥着其他女生,笑着招呼她。
童云千看见她心里一沉。
“我靠美女啊,快来坐!”男生A看见她之后眼睛齐刷刷地发直,争先起来给她让座。
“也出来玩了?加个微信呗回头一起。”
于含心斜了眼那些男生,语气更古怪了:“你们就别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了,我云千美女可是邵贺新的绯闻女友。”
童云千刚想找个边缘坐下,一听见这话差点弹起来,摆手急着澄清:“不……不是。”
“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在一起也很正常啊,藏着掖着干嘛。”于含心旁边的女生A笑着说:“哎对,你怎么自己来了,没跟着少爷一起来?”
“就是,我们都看见帖子了,外校八卦墙也有人说你俩的事呢。”女生B叹气:“毕竟喜欢邵贺新的人能排着队绕学院路三圈。”
“隔壁传媒大那个校花不就追过邵贺新吗?”
“人家又漂亮又能说会道,专业第一,而且家里还有钱。”
她细数这些:“就这样邵贺新都不喜欢,但每次出来玩都带着你,童云千,你就承认了吧,啥时候的事儿啊。”
邵贺新的其他公子哥和千金朋友面面相觑:“没听说啊……”
童云千彻底慌了,现在这些人都不是传她暗恋贺新哥,而是直接在造谣他们在一起了。
这,要是让贺新哥知道他被别人和她强行捆绑在一起,肯定会很不舒服啊。
“不是……我们不是……”童云千秀眉皱着,环顾这些人直刷刷的目光,“我们没在一起。”
“嗯?”于含心追问:“没在一起,那就是你单方向暗恋他了?所以是真的啊?”
她啧啧,凑过去拍拍童云千的肩膀,开朗道:“你也别难过,摆着那么多有钱大方的女生他都不要,没准邵贺新就喜欢你这款憨憨花瓶儿呢。”
童云千抓紧衣摆,指关节捏得发白,垂眸忍着满腔火气,只会反复强调:“不是真的,我和贺新哥不是那种关系……”
“你不要这么说他……”
她不知道自己任人委屈的时候,皱眉抖眸的模样格外动人,几乎能激起所有男性保护或欺负的原始冲动。
另一个看热闹的公子哥看见她这样儿,泛起兴致,撑着台球杆来了句:“那你又不说。”
“我想问很久了,每次都瞧见新哥带你出来玩,哪有邻居妹妹那么简单。”
在场有男生加入八卦,这些故意刁难童云千的女生一下子就像有了靠山,更有了底气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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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就是呀,你要是能把这多高岭之花摘下来也厉害了!”
“要我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是青梅竹马,就别让他被外面的女的抢走!”
童云千如坐针毡,声音越来越小:“不是,不是。”
“你跟他表白了吗?要不就今天大伙儿一块帮帮你,撮合一把就成啦!”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拉开。
邵贺新的声音终于出现在这里。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所有抬头一齐向门口看去。
邵贺新高大的身影从门外钻进来,表情一如既往闲适温和。
他进来后,后面身板更强壮的邵临也跟进来。
邵临进包厢以后,半垂的视线扫了一圈,最后找到坐在边角脸色惨白却挂着微笑的童云千。
他眉头微动,收起目光。
邵贺新扭头对别人介绍:“我哥邵临,从美国回来,以后就跟咱们一块玩儿了。”
在场所有人都和和气气对邵临打招呼。
只不过他一个都没搭理。
于含心看见戏台子已经搭好,邵贺新也来了,趁着场面热闹用开玩笑的语气喊:“邵学长所以你和云千到底咋回事!说说啊!”
“大家都好奇死了!”
“美女帅哥能凑一对我们也没意见!”
“只要多请客!哈哈哈。”
邵贺新进了包厢后,童云千就死死低着头,一眼都不敢看他。
汹涌的难堪像无数蚂蚁从脚底一路往上爬,一路啃噬她的羞耻心。
邵贺新看了眼她,叹息:“都说了不许开云千玩笑,你们也是。”
他坐下接过别人递来的水,不想闹得不越快,耐心提醒:“别出去再乱传了啊。”
服务生在包厢里准备酒和餐品,邵临看了看,拽了个单人沙发打算找个消停地方坐着。
就在这时,于含心看着被邵贺新一两句话就圆滑了的场面,“不是乱传吧?”
“童云千,那别人都亲耳听见你说喜欢邵贺新了,今天大家都给你撑腰,直接表白啊!”
邵贺新表情有些峻色,但仍然没忍住看向童云千,像是在试探某种答案。
于含心一句话,所有人又开始起哄。
童云千弯腰低头坐在原地,两侧的黑发把她的脸遮了个六七成,勉强的微笑一闪而过。
她被起哄的女生推来拉去,像片即将凋落的树叶。
邵临收了手机,起身走到服务生身边,把冰桶里的酒拿出来。
服务生一脸茫然。
童云千越痛苦,于含心越痛快,看着她快落泪的笑脸,心里直爽,嗓音又拔高了许多:“来来来!就今天……啊!”
“哗啦——!”
一桶冰倒灌着从她头顶浇下,连带着不锈钢的桶都扣在她头顶。
冰零落而下,掉在她衣服里,身上,一瞬间把于含心打湿了个透彻,狼狈又浮夸。
于含心整个脑袋都扣在冰桶里,被浇蒙了,一时间动也没动。
她身边的女生吓得失声尖叫,看向突然做出这举动的人——
邵临拍了拍手,歪着头眯眼,检阅于含心此刻的模样,似是觉得满意了,往后退了几步,倒进单人沙发。
恹恹的,令人毛骨悚然。
目睹一切的童云千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卡顿般转头看向他。
邵临手里拿着瓶酒,大手转着瓶身,他睨着上面的酒庄和日期信息,慢悠悠说:“邵贺新,你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现在什么臭鱼烂虾都能进你的包喝酒?”
全场更静了。
于含心没有被这么侮辱过,把冰桶从头上拿下来,“干什么!!”
她又羞又气,哭着喊:“我招你惹你了?道歉!你给我道歉!”
“我道歉。”邵临转酒瓶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她,勾唇:“你敢听么?”
狂到了极致。
其他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心想可不是……谁接得住邵家大少的道歉。
不怕遭报应啊。
于含心也不管了,起身逼问:“你为什么这样,来的都是邵学长的朋友,你就这么对你弟弟的朋友!?”
她余光一扫,看着某个单薄的身影,故意引导:“还是说,你是因为……”
“我看你就烦。”邵临偏头,用槽牙把威士忌的瓶盖拧开,扔桌上,“一烦了手就痒痒。”
“成吗?”
他仰头,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某个瞬间仰视的瞳孔紧紧锁在童云千脸上。
童云千敏锐地察觉到他直勾勾的目光,后背一紧。
邵贺新靠在一侧,不再说话。
显然,只要邵临介入的事儿,他便不会再插手。
其他人看到邵贺新的态度就知道,这于含心完了。
算是踢到铁板了,虽然不知道于含心究竟哪里惹了邵临。
果然,邵临疯起来根本没理由,仅仅只是看着不爽,就能这么羞辱一个女生。
于含心再也待不下去,被冰弄得浑身发抖,起身指着他:“果然外面说的一点也没错!你就是个神经病!”
“疯逼!渣滓!超雄!”
那两个字响起来的瞬间,邵贺新眼神变了:“于含心!”
童云千心跳咯噔踩空,唰地看向邵临。
被这么不留情面辱骂的人静静喝着酒,邵临嘴里含着酒,腮颊发硬。
他吞咽,看着气急败坏的于含心,指了指门口:“给你十五秒。”
邵临笑了:“再不滚,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疯逼。”
12.我将对你的喜好
Rainy:12.我将对你的喜好
于含心把“超雄”两个字骂出来的瞬间,场子彻底冷到了冰点以下。
所有住在金山区的人面面相觑,了解过风言风语的都不敢说话了,一个是惊讶竟然真有人敢把他们的心声说出来,另一面仿佛已经预见于含心的无数种死法。
童云千呆呆坐在原地,看着那边的邵临,被气氛吓得毛骨悚然。
邵临说完话,邵贺新叫了外面的服务生进来,表情严肃,对于含心说:“看来咱们没什么交集的必要了。”
“请你出去。”
于含心骂完就露出了后悔的神色,被服务生半拉带拽地离开了包厢。
她走后,其他人很会缓和氛围,撮合大家继续喝酒打台球,童云千心有余悸,频频将余光投向那个人。
想必今晚之后,邵临在外的风评会更差吧。
他真的只是看于含心不顺眼就……?
童云千捂着心口,刚刚被她们起哄八卦的那股淤堵莫名消得一干二净。
邵临没理由的一个举动,却让她像捡漏似的出了口气。
邵贺新走到邵临身边坐下,拿了个空酒杯放在桌上,“你不该这么冲动,你突然来这一下,我都没看懂你为什么。”
“没为什么。”
邵临没用他拿来的空杯子,接着端着酒瓶对口喝,被酒烧过的嗓音沙绵,说话间飘弥性感:“说了没理由,看不顺眼就整她了。”
邵贺新摇头:“你这就不对了,她也是住在金山区的,就算看在她家里也要给点面子,要让老妈知道又要罚你。”
他说:“真有事不还有你呢么。”
邵贺新看向邵临。
两兄弟对视,几秒后各自一笑。
邵贺新摇头:“是,反正我会帮你打掩护,保你不被打得皮开肉绽。”
“所以,与其在这儿教我做事。”
邵临摩挲着酒瓶瓶口,余光却描着远处某人灯下细细的白颈,“不如留着力气去哄哄人。”
邵贺新:“嗯?你说……”
然后顺着自家大哥的目光找过去。
邵临收起视线,盯着酒桌嘲笑半声,痕迹很轻地飘了句:“你那好妹妹。”
“眼睛都快哭瞎了。”
…………
因为于含心那一出,大家喝酒快活的兴致消减不少,但邵临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走之后,大家轻松不少,有邵贺新在,氛围一点点回到以前的热络里。
童云千经历这么一遭也完全没了在这儿逞强微笑的力气,跟邵贺新说了一句就先回去了。
时间太晚,她也不想再回宿舍,因为学校就在本地,所以她多数上学的时候都回家住。
童云千想给家里司机发消息,一看时间,又都删掉文字打开打车软件叫了个车。
这家会所在酒吧街区,附近不是清吧,餐厅就是夜店,夜夜笙歌的霓虹衬得这里晚上比白天沸腾。
建筑挨得很近,稍有的胡同过道又深又黑。
童云千站在街边,身后是条一眼望不到头的漆黑小巷,往前往后都不是准确的上车点。
这时候正是酒吧街的打车高峰,她愣是排在三十号之外。
身后阴风须须,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没理由地害怕起来,脑补下一秒就会钻出七八个醉汉骚扰自己的桥段。
她呼吸沉重,紧握手机。
就在这时,身后出现一阵规律有力的脚步声,童云千浑身立汗毛,正要拔腿跑。
身后快速靠近的人忽然拍了下她肩膀。
童云千浑身一抖:“啊。”
碰过她肩膀的手腾在半空。
她做防备姿态回头,却对上邵临深亮的目光。
童云千愣神,“你……”
邵临收手揣进兜里,歪头指向巷子里:“跟我走,把事儿平了。”
“什么?”她缩起的肩膀一点点放下,“你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邵临没回答,眉眼总透着点不耐烦,转身往巷子里走,宽阔的肩膀一点点没入昏暗处。
童云千看了看手机里的打车排队,又看看他越走越远,懊恼地抬腿跟上。
巷子左右的小门全是两侧酒吧会所的工作后门,垃圾桶到处堆放,油酒臭味滋生在砖块路的缝隙里。
她小心翼翼又仓促地跟着前面的人,生怕被什么绊倒。
两人一深一浅的脚步声踩在巷子里,不和谐不相配地合奏着。
童云千一边小心脚下的路,一边悄悄抬眼,盯着邵临走动时的肩背。
明明是这么黑这么吓人的地方,不过跟着邵临,好像就不害怕了。
他应该是习惯穿黑色。
都说黑色显瘦,但穿在他身上却更突显身材的健壮。
她从来没觉得成年男人的肩膀这么宽阔过,哪怕平时看贺新哥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就在她思绪乱飞的时候,前面人忽然开口,吓她一跳。
“帖子不是我发的,事儿不是我说的。”
他声音很凉,没什么起伏:“但既然因我起,我就负责帮你收拾干净。”
“这事儿平完,以后离我远点。”
童云千怔忡,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还没等脑子把这些话都消化明白,她就已经穿过了整条巷子,到了后街给酒吧区特地盖的公共停车场。
停车场灯光普照,童云千出了巷子一时间被亮得眯起眼。
挨着边角有几个人站在那儿。
她又走近几步,才看清被三个保镖看着的女生——竟然是于含心!
于含心还穿着离开会所时的那套衣服,手脚自由,嘴也没被塞着,却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看见邵临回来的瞬间表情忌惮又气愤。
童云千走近,被于含心狠狠瞪了一眼。
她怯怯抿嘴,默默靠邵临近了半步,“她不是走了吗?”
邵临睨着于含心,“又请出来了。”
“从她家。”
童云千愕然。
邵临把手机掏出来,给她播放便利店内监控录像,时间就是那天晚上他们在便利店门外相遇的时候。
她凑头过去看着倍速播放的视频,画面里本来在购物的于含心买完东西站在门口迟迟没出去,而是趴在门边,仿佛在偷听什么。
童云千反应过来,抬头和他确认:“所以是她偷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她突然凑近,邵临睨着女孩清凌凌的眸子,眉头微动。
他转身从车里拿出电脑,打开几个界面,摆在于含心面前:“帖子IP地址,发帖人和你的聊天记录,转账来往,还有什么说的?”
童云千非常诧异。
从于含心离开到现在一共不过两个小时,邵临是怎么用这么短的时间办了这么多事的?
于含心气得眼睛发红:“我让他删掉还不行!?”
“你还想干什么?”
邵临划屏幕,慢慢说:“用不着,等校管理员以诽谤造谣封号封贴,公示批评之后,一切都不用解释。”
“什么都不干今儿你回不去,你那点儿事我不介意也帮你曝一曝。”
“还有。”他补了句:“你爸最近有个项目在和邵光旗下一个分公司谈,快签合同了。”
“求饶吧,人不就在你面前?”
于含心扭头看向她,羞辱得眼泪快下来了。
“我……我……”
住在金山区这么多年,童云千最知道这个世界运作的规则,当初于含心删她作业,她顾及父亲的生意不敢追去指责。
而现在,邵临随便一句施压,张牙舞爪的于含心就一个不字都不敢说了。
就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童云千心头一紧,这些年习惯性的逆来顺受让她下意识想要开口原谅对方,小事化了。
就在她咧出微笑,摆手,刚要说话,邵临的嗓音斩钉截铁响起。
“你敢。”
童云千表情卡在脸上,看向他。
邵临往车前盖一靠,曲起二郎腿。
他抱着胳膊,威胁又讽刺:“我忙活两个点儿,你给我来句没关系试试?”
被一眼看穿,童云千顿时脸上火辣辣的,到嘴边的话生生被他打碎。
她看看他,又看看于含心,“我。”
邵临歪头:“人就在这儿,是打是骂,来。”
童云千被他逼在关头上,握紧拳头,一咬牙,把心里话喊出来:“于含心你真的很过分!从上学期你删我作业到现在偷听发帖子造谣你……!真的很过分!我真的很讨厌你!”
“我没有做过对你不好的事,你喜欢的男生跟我也没关系,你欺负人是不对的!道歉!”
窝窝囊囊的“辱骂”结束。
邵临嘴角抽动,仰头,闭眼,叹气。
人在无语的时候就特想笑。
于含心偏开头,不情愿地张嘴:“我看不惯你天赋高老师都看重你,我看不惯我喜欢的人整天追着舔你,对不起,不该把你的事传出去,行了吧,以后我看见你绕着走。”
她盯着童云千人畜无害的样子,冷哼。
“没有邵贺新那点偏心,你什么都不是,但你别觉得他会喜欢你。”
于含心偷偷瞥邵临,直言不讳。
“邵家的人,就算只是找女友也一定交拿得出手的。”
童云千垂眸。
邵临无聊地踩着车前杠,插了句:“我说你还是给她一拳吧,照她嘴打。”
她默默纠正:“可打人是不对的。”
邵临笑了:“你捶我的时候没见你觉得不对。”
童云千:“……”
哎呀。
她悻悻看向于含心:“我怎样,邵家人怎样,跟你没关系,于含心,还是管好自己吧。”
“一直盯着别人看是不会幸福的。”
保镖把于含心送走以后,剩童云千和邵临单独在原地。
两人独处之后,她又开始紧张起来,盯着脚下试探:“那个,所以你在包厢里,是……”
“事儿我帮你了了。”他开口。
童云千听着脚步渐渐远去,抬头,望着打开车门的邵临。
他单臂撑着车门,抛着钥匙,凝着她的视线始终凉薄:“我没邵贺新脾气那么好。”
“你也听过,看过,不用误会,我不是什么善茬。”
邵临收回目光的同时撂下一句。
“以后离我远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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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看着他驱车离去,童云千站在原地,紧握许久的手缓缓松开。
她翕动嘴唇,杵了很久才动起来,回头刚想从原路返回,却发现……
只剩自己一个人的话,她是不敢走那条又长又黑的巷子的。
…………
之后她再没见过邵临。
即使在一个学校读书,中清大这么大,没有交集的人几乎很难偶遇。
中清大九月开学,正式上课后没过两周就又迎来了中秋假期。
童云千这天晚上在申姝家做客。
两人扎在闺房里闲聊。
申姝把衣柜全打开了忙活着,童云千看着三个大箱子,“只是去琼海不到一周,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吗?”
“当然!我已经约了一个当地的摄影工作室,打算在国庆占据朋友圈最佳游客照。”申姝拿起一件比基尼,“为了它,我可减肥一个多月了。”
童云千捂着脸羞笑:“要这么性感嘛……”
“你没穿过比基尼?”申姝坏笑着走近,伸出魔爪:“你身材这么火辣,要不试试,突破一下自我!大胆展示身材,让绝世帅哥看见你都流鼻血!”
童云千吓得满屋子躲她,笑得花枝乱颤:“不行,我就不了……”
两人闹够了,申姝拿出一个袋子:“这个你拿着。”
她拿出一看,是个沉甸甸的黑匣子,像是某种内存很大的存储盘。
“我男朋友给我寄的,他不是学了人工智能从美国回来嘛,最近在外地旅游,说这个存储盘很重要又沉,就不随身带着了。”
申姝指指,说:“他最近要来崇京谈合作,说是先放在我这儿,我这不马上就要飞去度假了,我怕他到时候来拿我不在家,先放你这里。”
存储盘非常沉,像健身房里的哑铃,童云千双手端着都要吃力气才能移动:“这么重要,放我这儿真没问题?”
“放心吧,我就是看你人靠谱,放假哪里也不去,给你我放心。”
“如果到时候他真的提前到崇京,你寄个同城送,或者跟他约个地方还给他就好啦。”
童云千点点头,若有所思。
傍晚,夕晖紫灿,夜幕自下而上蔓延。
告别了申姝,家里的司机把她送到别墅区门口有急事先下班了。
童云千包里背着沉甸甸的存储盘,一路从别墅区往家的方向走,走到半路,又热又累,实在不行了,忽然馋一口便利店的雪糕,于是扭头调转方向。
“再坚持一下,坚持……”
…………
金山别墅区便利店门口,邓飞扬脸上带伤蹲在外面,狠狠咬了口冰棒,咔滋咔滋嚼着,骂了句:“草他大爷的,没想到这寺下村的臭虫这么黏糊,清都清不干净。”
“这些人蹲局子都家常便饭了,我看就得把他们打服了才不敢再找事儿。”
他抬头,看着邵临被划伤的那条胳膊,“哥你这去不去医院啊,没想到这便利店连碘伏都没卖的,就这还开在别墅区呢。”
邵临站在便利店外面的铁质垃圾箱前抽烟,他点燃之后只吸了一口便掐灭,眉头微折,似乎在用烟草压制疼痛。
他捻着烟头,被呛得咳了两声,“不用。”
“不都戒了么,怎么一回来又开始抽。”邓飞扬叹气,“也是,这么多糟心事儿,换我我也来一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消解打架后神经亢奋的余韵。
邵临接了电话,懒得动胳膊就放在垃圾桶上公放。
对方说:“查到了,前几天在南城,可惜没逮到人,人又跑了。”
“不过我发现一个事,他好像把盘寄走了。”
“我正好和快递员熟,那天聊天,我顺眼看了下他的打单。”
“是寄到崇京的。”
邵临挑眉,“人虽然没找到,但是东西应该已经到这儿了是么。”
“对,不过我只看见收件人叫申姝。”
邓飞扬一扭头,看见龟速靠近的人,“嗯?”了一声,“哎,你不是那个……”
“这不是寺下村晕过去那姑娘吗?”
邵临停顿,顺着他的方向瞥了眼,先挂了电话。
童云千走到便利店门口的时候已经累得喘息不止,到空调风吹出来的地方停下,弯腰撑着膝盖换气。
自己真的该锻炼一下了,体力真的好差劲。
这时候邓飞扬说话,她听到对方的形容词愣住,累得眼前发虚,第一眼看去好像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邵临?
童云千直起身,抹了下脖颈的细汗,“嗯?你们……”
就在她聚焦视力的时候,漆黑高大的身影三两步走近。
童云千仰头的瞬间,一顶黑色棒球帽扣下来。
邵临走到她面前,不做犹豫摘了自己的帽子,盖在她头顶。
宽大的帽檐将她双眼都遮住,只露出鼻尖和嘴唇。
他捏着帽檐,拇指用力,往下压。
她整个脑袋都被带着往下低,视线压下去,盯着他匀称的长腿。
“等等,你……”
童云千不明所以,抬手刚要反抗,面前的人忽然开口。
“别抬头。”
“我身上有血。”
13.一瓶装全喝掉
Rainy:13.一瓶装全喝掉
童云千举起的双手腾在半空,讶异地呆在原地。
晕血这件事,到现在家里人都不是很清楚。
她应该不是天生就晕血。
十岁被接到童家之后身体一直不好,虽然父母花了不少钱给她调养身体,但这十年来她的身体素质仍然很娇气,时不时晕倒是家常便饭,什么病因都有。
连晕血这件事都是她自己晕过去次数多了总结出来的。
但是。
邵临仅仅只是在巷子那一面,就看出她是因为见血才晕的吗?
“我……”童云千抬手,摸着头顶棒球帽的帆布面,“其实没那么怕的,没关系。”
邵临挑眉:“你确定?”
“擦破皮程度的没事,”童云千慢慢解释:“只是那种伤口比较大,出血量比较多的……”
话没说完,面前的人忽然拨动她的帽檐,童云千视线被解放,瞥到他胳膊上好长一道血痕,瞬间窒息,倒抽一口气,大脑发蒙。
他嘲笑半声,很及时地把她帽子又压了回去。
童云千这次乖乖地压好帽檐,往后退了半步,“多谢关心……”
“你搞清楚。”他立刻纠正。
邵临语气很冷,掺着嘲讽:“是我不想再莫名其妙扛着你跑一趟急诊。”
童云千很无措,懊恼道歉:“对不起,那次我也没想到撞见你们……”
话说到一半,她顿住,“你说,你说你带我去的急诊?”
“我以为你们只是打了120……”
邵临睨着她傻傻低头杵在原地的模样,没说话。
他摸了摸兜里的烟盒,忽然想再抽一支。
这时候,蹲在一边全程看戏的邓飞扬插话进来:“小美女,当时可是我临哥亲自带你去市第一医院,你晕得人事不省,我哥全程公主抱带你完成所有检查,给你伺候直到上床。”
邵临踹了他一脚。
邓飞扬讪讪补充:“病床,病床。”
“他陪你半天呢,确定你死不了才走。”
“啊?”童云千更懵了,这和她所知的完全不一样:“可是不是贺新哥吗?”
邓飞扬愣了:“贺新哥?你说邵贺新?不是我靠小美女,你有没有良心啊!”
“虽然他俩是兄弟但长得又不像,这你能弄混了?”
那天急诊护士的话又回响起来。
【你男朋友陪你半天了,长得又高又帅的,就是不太爱搭理人。】
【你额头搓破皮那块都是他替你上的碘伏,估计是怕我们拿不住力度弄疼你,就这样他还说跟你不是情侣呢,怪凶的,不是就不是呗。】
童云千呼吸一下子变得很乱,忍不住抬起帽檐看向邵临,结果被对方一声阻止。
“不想晕就别动。”
她抬起一半的视线卡在半途,手指揪着背包的带子乱绕,怯生确认:“是,是你吗?”
“那天,真的是你一直在我身边?”
邵临盯着她,打开烟盒叼出一根,声线含糊:“他瞎扯淡。”
“把你扔医院我们就走了,谁闲得陪你在那儿杵着。”
邓飞扬一脸“我不理解”地看向他,用口型问:‘不是,为啥啊??’
童云千盯着地面,点点头。
邵临叼着烟却没点燃,瞥见她偏头时荡漾慌乱的眼睛,对邓飞扬说:“走了。”
看见他转身,童云千忽然抬腿追上去,拽住他T恤的衣角。
她力气很小,却一下子把他拽停了。
邵临少见怔了神,回头瞅她那条细白的胳膊,压眉:“还要干嘛?”
对方黑色的T恤吸饱了光,抓在手心里热乎乎的,童云千眨眼结巴:“谢,谢谢你。”
“都说了不是我。”他无语叱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我该说。”她说完,仿若抓了什么烫手山芋般,速速松开手。
“毕竟你们没有把我扔在村里。”
“有机会,改天,我一定报答你。”
邵临挑眉,问:“这会儿不恨我泄密你喜欢邵贺新了?”
童云千脸庞发热,没说话。
“我说过什么来着,还记得么。”他问。
她盯着地面转动眼珠,没明白。
邵临又走近,在她面前站住。
他拿下嘴里叼着的烟,捏成一团塞进兜里,“我不是什么好人,跟我扯上关系没什么好。”
邵临抬手,伸出两根手指,敲打她的帽檐,勾唇:“离我远远的就算你报答。”
“懂了?弟、妹。”
童云千心跳陡然蹦到嗓子眼。
不知道为什么简单一个称呼词从他嘴里出来,竟莫名像是调情。
听不出任何友好和善意。
而,而且。
她难为情地抬眼,望着早就走远的邵临。
什么弟妹啊……是故意笑话她吗?
…………
国庆假期第二天傍晚,邵临从琼海市飞回来,迎着小雨落地崇京国际机场。
飞机落地一瞬间颠簸叫醒了他浑浑噩噩的打盹。
邵临微微弯腰,撑着膝盖扶着额头,头疼得痛胀欲裂,冒了一层冷汗。
他喘息粗乱,缓缓伸出左手扒着飞机窗边缘,手背绷满了青筋。
这一两天路上奔波,两天加起来睡了不过五个小时,再加上存储盘长期丢失,他们工作室的项目大部分都停了,本来谈成的合作如今面临大额赔偿。当初愿意选择跟着他创业的所有人都在摇摆不安,还有人还要靠这份工作吃饭。
诸多压力叠加,往常深夜才发作的头痛今天一上飞机就开始折腾。
飞机一落地后面的经济舱就开始嘁嘁喳喳嘈杂起来,混乱的噪音更加剧他的疼痛。
脑部支配五脏六腑的神经,剧烈的疼痛迅速传达到他的神经末梢,好像四肢每根筋骨都在发紧膨胀。
幸好在坐着,如果此刻是站着,肯定会因为失去平衡在地上乱滚。
操。
邵临阖眼,抓着头发把腮颊咬得硬鼓。
极制着濒临在理智边缘的崩溃。
脑袋里的野兽铛铛铛地震响铁笼,他睁开猩红的眼眸,浮现出在琼海找到申姝时她说的那些。
邵临眼神暗狠,张了张嘴,无声念出个名字。
行啊。
童、云、千。
半个小时后,他从vip通道走出机场安检区。
邵临打着电话:“我知道东西在谁手里了,但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她可能已经寄走了,或者正打算送出去。”
赵姿穿着板正的白领装,看见他的第一时间走过去,与他并肩:“邵先生,您好,我以前是总裁办的秘书,也是您母亲的私人助理之一。”
“邵总有吩咐,以后派我……”
邵临挂了电话,目视前方:“是不是跟你说过我不需要私助。”
“你是觉得我有跟你多说一遍的耐心吗?”
赵姿面不改色:“邵先生,这是我领到的工作,而且邵总说了,您不能拒绝她分给您的私助。”
“未来您在中清大的课业,邵光的所有工作,都有我帮您安排。”
“说白了就是让你跟着我,监视我好好帮她卖命跑腿。”他说。
赵姿没想到这人会直接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瞥见他脸色不好,唇色也发白,问:“您在美国遭遇的那场恶意袭击,车祸的后遗症还没完全康复吗?”
“现在头疼的症状仍然不可控?”
“需要我为您约医院吗?”
邵临停下,这才正眼看她,“你从哪儿知道的。”
他眯眼,试探:“是我妈告诉你的?”
赵姿公事公办回答:“作为您的私助,我事先肯定会想办法了解您的所有情况。”
“是我私下调查到的。”
邵临紧着的眸色松了,塌下的肩线透着某种自嘲。
他继续往前走,步伐很急,“也对,她没兴趣打听我这些。”
“这个事儿别跟她说。”
赵姿拎着公文包追上他的速度,“我想邵总应该不会问。”
邵临语气更冷:“我知道她不会问,我的意思是你别多嘴。”
“好的。”
…………
今天是邵贺新母亲邵总的生日,邵家在特级五星酒店办了酒席,邵贺新特地邀请童云千一家过去吃饭。
童云千穿着礼裙跟着家人四处社交,全程像个没魂的瓷娃娃似的眼睛都不敢乱瞟。
今天的场面比那天在邵家花园的酒宴还要正式要隆重。
她一到这种地方就发怵,生怕说错话做错事,也怕被人打量。
找到机会她找了个法子溜到没人的地方透气。
童云千站在走廊窗口暗自沮丧,羡慕妹妹习真自带社交属性,无论跟谁都能聊得好,在这样的场合下跟在父亲身边完全是加分项。
而她傻傻的,别的老板及其家属跟她搭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最近降温,穿这么少吹风,小心着凉。”
童云千回头,看着走近的邵贺新,双眸一亮:“贺新哥?”
“家里一有这种事我就腾不开身。”邵贺新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熟稔地给她搭在肩上,“都没机会和你们聊。”
他忽然靠近,身上温暖清香的气息袭来,童云千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贴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懵懂抬眼望他的目光尽是动容:“谢谢。”
邵贺新走到窗口,双臂搭着,舒了口气:“应酬真是累人啊。”
童云千侧身,陪他靠着,“但你做得很好。”
“我连说什么都不知道。”
邵贺新扭头看她。
今天童云千化了淡妆,本就天生丽质,略施粉黛后原本素净的五官更加明艳,桃花眼带着眼线就算不笑都能勾人,染了唇釉的唇瓣一张一合,说话时飘着香味,引得人不禁盯着那儿看得深入。
他抬手摸摸她的头顶,微笑:“我们云千负责漂亮就够了,不用讨好谁。”
童云千最受不了被他夸漂亮,眯起眼睛躲开视线。
“那天没能多安慰你几句,你见谅。”邵贺新耸肩,也无奈:“虽说我家底子不错,但你知道,住在这金山区的谁都不逊色。”
“大家互相认识,大家的父母也多少都有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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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集,为人处世多少要留点面子。”
她一开始没听懂,后来想明白了:“你是说于含心,就是……学校帖子那个?”
邵贺新点头:“我知道那都是瞎说的,一个女孩被造这种谣确实不好。”
“对不起啊云千,都因为我。”
童云千心有失落,使劲摇头:“没事,而且你哥也已经帮我解决了。”
邵贺新一愣,“你说我哥?”
她点头,“他领着于含心跟我道歉啦。”
“那可能……”邵贺新看向窗外,眼神飘过不解,不过也迅速找到答案:“估计是不想看我太为难,他总这样,把坏名声往自己身上揽。”
童云千莞尔:“看出来你真的很喜欢你哥哥。”
“怎么说呢,虽然不是从出生就相伴到大,但我很信任他,他也帮我很多次。他也从来不会把父母的偏心嫁祸在我身上。”
“相比之下他才是天才,其实我更希望得到大部分东西的是他不是我。”
邵贺新揣着西服裤兜,笑得少年气:“我懂他就行了,谁说好兄弟必须要同父同母呢,心在一起才最重要。”
童云千点头,旧事重提:“我高考那天,他还替你给我买了暖宝宝和早餐。”
“他虽然看着脾气不好,对你却很纵容。”
“是吗?”他摸了摸耳朵,微笑始终如一:“你能看出他的好,已经很难得了。”
童云千心里嘀咕。
果然,贺新哥真的很看重他哥,难道讨好邵临真的能让他这么开心吗?
这时,邵贺新被人叫走,她对他摆摆手,目送他继续去应酬。
…………
童云千吹了会儿风就回到宴厅了,虽然爸爸特赦她不用跟着社交,不过不能长时间让他们找不到。
她便回到宴厅吃点东西,在边角坐着等他们。
现场有弦乐演奏,氛围恰好。
童云千想吃一点甜品,沿着会场边缘往自助餐的区域走。
就在她路过一个走廊出口的时候,里面忽然钻出一个人影,倏地攥住她的手腕。
童云千吓得声音都没了,抬头对上邵临漆黑的凤眼。
邵临捏着对方的手腕,忍着头疼,手上用了力,声音极低:“东西给我。”
“什,什么东……”童云千吓得瞳孔又黑又圆。
他拽着她的胳膊,将人推着抵在墙上,黑影压下去,“别装傻,存储盘给了你,我刚见过申姝。”
她懵了:“啊?申姝不是在琼海……”
“你给翟左了?给了没有!”邵临用力拽她逼问。
他气场全开时仿若涨高天幕的海啸,一个眼神就能把人拆成粉末。
童云千泛起眼泪,像只受惊的小兔,挣扎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申姝给你的那东西是个价值几千万的自研程序,是我们团队的命根子,”邵临一把捏住她的下颌,指腹陷入她柔软的脸蛋,警告:“它但凡有丁点差错你豁出小命都赔不完。”
“还给我。”
他的手又大力度又狠,捏得童云千脸颊发疼,泪珠簌簌地掉,泪渍融进他的指纹。
“不……不行。”
邵临眯起眼,倍感荒唐:“你说什么?”
“既然,既然你说它这么贵重……”童云千双手握住他的手腕试图挣扎:“你怎么证明是你的。”
邵临气笑了。
“它是我朋友托付给我保管的。”她摇头,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松口:“我不能因为你一面之词就给出去。”
“至少,至少等姝姝回来,或者,或者她所说的那位……”
“童云千。”
他咬牙警告,“我话还要说多清楚你才听得懂?”
童云千一愣。
一时间,曾经被无数人嘲笑的回忆袭来,那些人或亲近或疏远,指着她或讥笑或可怜。
【可惜了这孩子长得这么好,脑子这么木,以前的事也不记得……】
【听不懂人话吗?!我说多少次你才听得懂!不要再砸东西了!童辉你看看她!你到底为什么非要领养这么一个啊!我又不是没给你生孩子!】
【童云千傻,你就算当面骂她都听不懂的哈哈。】
【你就是个领养的凭什么当我姐姐!我不要傻瓜自闭症的姐姐!】
瞬间,童云千崩溃泪崩,不管不顾地挣扎扭打起来,“放开我!我不给你!我就不给你!”
她偏头,咬在他右手的虎口上,越哭咬得越死。
邵临疼得皱紧眉,任由她咬。
“童云千,童云千你属狗的?撒嘴。”
两人激烈的对峙早已引起宴会厅不少人的注意,诸多目光纷纷投向那个角落。
就在邵临伸出另一手向她的纤细腰肢,打算把人抗走处理的时候——
“啪。”他的胳膊被另一人抓住。
邵临偏头,对上邵贺新急切的目光。
邵贺新瞥着童云千满脸的泪,表情严肃,认真说:“哥,过分了。”
“别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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