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革命:上谏气哭朱重八》 第663章 皇帝朱重八去寻马皇后,独自一人的太子,自然也需要找人。 可是大晚上,能够去寻谁排除内心苦闷呢。 主要也是他内心里的这个事复杂又空泛,不只是迁都事宜与实地探查间的必要关联问题。 如果实在要形容,那就是两个字,感觉。 太子朱標正式监国时间虽不算很长,可监国事实早已累计了许多年,所以按理来说,应该是没什么特别的。 毕竟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对太子的执政地位,习以为常。 可在这一段正式监国的时间里,异样,就这么出现了。 他感觉到了仿佛躲晴空后的阴霾。 因为老朱定下的天下事皇帝莫不过问,虽然累了两人,却也让太子朱標更深刻直观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好像正在发生变化。 天空悄悄酝酿着春雷,人看不见,却感受得到气压上的低沉。 可是现在日月王朝还能有什么隐患呢? 有野心的弟弟们都出去了,各地叛乱都平了,属国排队上交归化表,少天灾少人祸,真正的四海升平。 就是对赵府也有了应对法,让其自然消磨便好。 还能有什么? 父皇出巡也没有察觉到半点异常......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太子朱標很困惑,他的内心闪过许多人选,可对比时间与事态,又都被他一一否定。 要探寻一样事情在自己内心的必要性,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恰好,也是否定。 自己肯定无法否定自己,那就只能寻求他人。 这种否定最好不只是单纯否定,还得给出意见。 太子朱標深谙这个事理。 只是敢否定,还得给出意见...... 朝堂上,京城内,能有哪些官员符合? 太子朱標脑海里,那个一直想避免的答案,慢慢成了唯一选择。 “赵府不会走这种虚无缥缈的路子,所以问题绝对不是他们搞出来的......” ...... 深夜,应天府范围内,除开宵禁相关的衙门,正常衙门都早已经停止了办事。 除了,处在外廓城的工部大营。 因为灵感这种东西,虽然无时无刻都会出现,但好像夜晚比白天多了透支的代价,出现的概率也会变大。 加上全城宵禁,工部大营却能例外,又多了个逆反特例的心理加持。 所以这夜晚,正正好是工部大营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铁水闪耀的光辉,火盆跳跃的咆哮,将整个工部大营都照得透亮。 太子朱標将至大营前,惯例让王吉先行沿路吩咐不要声张。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沿路除了守卫,根本就没有其他人,“难道工部又出了什么新神器?” 太子朱標的注意力瞬间被王吉传回的消息吸引过去大半注意力。 很快,他这一行人就轻车熟路的去到了工部大营的营造司。 夜晚的工部属于营造司,营造司属于赵征的侍郎马甲,工部所有能工巧匠又被赵征积累下的声望吸引到营造司。 故而营造司的范围早已不断扩大的许多倍。 加上现场的火热气氛,太子朱標他们这一群人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太子殿......” “王尚书与赵侍郎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站得比较靠后的人刚要出声就被太子朱標制止,然后问上了缘由。 因为此刻营造司内,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一块小‘铁锭’。 一块小小的铁锭,为何能够吸引整个工部所有能工巧匠的注意力? 太子朱標有些不解,尤其在看见工部尚书王正,那一旁火炉都盖不住的满脸红光后,发出疑惑。 “回殿下,这是王大人和赵大人,集合工部所有冶铁高手,冶炼出的一块标准锭!目前正在测试标准维持能力。” 被问者赶紧回答,就是太子当面,也没能阻止他那对漂移的瞳孔。 “标准锭?” “标准维持能力?” 太子朱標看向左右,东宫随从班底里,没有一个庸才。 可面对他的疑惑,此刻却没人能够回得上一二。 新东西! 太子朱標眼里放出了光芒,眼前那个官员内心闪过一丝苦闷,但表情不敢变化,反应过来后赶紧继续解释。 “赵大人早前在检查工部各司制造水平时,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何天下工匠齐聚应天,应天所出制品却分类天下。” “后才发现,各地度之长短、量之多少、衡之轻重,历几乱世地分皆有不同。” “陛下元年校街市之秤,是为应天之度量,各地官府衡器按新旧之属,至甚或隔一县便有不同。” “乃至小到粮长于户部勾册,常有摩擦。大到斥令,错距废马。” “什么!” 太子朱標听完,立马反应过来其中问题的严重性,他身后的东宫僚属早已个个满背冷汗。 由度量衡产生的问题,小的,可能就是同样的钱少了半碗饭。 但大的,就是王朝税赋,乃至军事情报上的问题了。 所以让太子朱標与他的僚属们如何不后怕。 “赵爱卿!赵爱卿!” 太子朱標赶紧出声,这种时候,他无法再安生。 “太子殿下?” 赵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表情上是一脸茫然,甚至忘记了行礼! 这太子,又怎么了? “如此大事,为何赵爱卿不早日与孤说明,而是自己默默劳力费心!这让孤如何能心安理得!” 太子朱標内心,关于赵征的滤镜,在这一刻,又开始反射着光芒。 人群自觉让开,他赶紧走到赵征王正二人组面前,然后拉出这一老,一还没那么老的手,表示自己的愧疚心情。 “......什么?” 赵征与王正也是真的一脸懵。 本来,他们还多少有一点心慌,毕竟只有他们两人最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结果谁知道太子朱標一见面,就将他们给捧了起来。 是顺坡下驴呢?还是拒绝再接受呢? 赵征表示好为难。 而王正已经熟练的开始打起了掩护。 “殿下,老臣并没有做什么,都是赵侍郎的发现和主意!” “眼下测试,老臣已熟悉具体流程,殿下不如与赵侍郎到别院,以免匠人放不开手脚?” 工部尚书王正就这么合理又刚正的抽出了身。 赵征就这么被太子朱標合理的抽走了人。 第664章 工部营造司,熟悉的质朴别院,熟悉的统领门卫,熟悉的君臣二人。 “赵爱卿之劳苦实在让孤汗颜,夜深,孤只能以水带茶,敬赵爱卿一杯!” 太子朱標不等赵征回应,就直接将一杯水全部下肚。 在赵征的视角,只感觉他喝的好像不是水,更不是茶,是酒。 难道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太子朱標这种情况,可不多见。 虽然每一次,基本都是自己瞧见。 闭眼的瞬间,意识几度轮转,所有傀儡的经历汇总。 庞大的信息流,让他脸上控制不住同步表现出一丝疲态。 让太子朱標以为,他是换到舒适的环境后,终于反应过来了身体上的疲倦。 对于自己深夜的打扰,生出一丝愧疚。 同时,也有一丝轻松。 赵征在自己面前,不似父皇当面,有更多真实。 那自己内心的纠结,肯定也能得到更真实的答案了。 只是...... 他知道向赵征询问,却不知道该如何问出问题,毕竟他内心的纠结,好像找不到具体。 “营造司比较简陋,难有准备,殿下深夜到访,必有要事。” “不知臣当如何为殿下分忧?” 揉了揉太阳穴不见好转,赵征直接开挂,恢复到了最佳状态,以免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做错什么事。 只是在太子朱標的眼里,他的这番前后改变,却又多了一份光辉。 可自己肚子里的问题,总归是要解决。 于是太子朱標愧疚抬头,只是这份愧疚里,更多还有迷茫。 迷茫—— 小民迷茫明日吃食,家中老母,榻上孩童,但明日多与今日同,所以皆是对具象的未来抽象。 而到了太子朱標这个份上,能够让他迷茫的事,随着年岁增长,几乎只剩下那一件事。 那一件事的明日,完全不同。 就是这个王朝的明天。 赵征看到太子朱標那副模样,瞬间明白,这下,脑子也是真的有些痛了。 “孤是真的羡慕赵爱卿,羡慕工部众多臣工,每日都能精力满满,充满干劲。” “说来惭愧,孤近日实在难以入眠,又说不出具体,只感觉内心有些烦躁不安,便只能来询问爱卿有什么意见。” “孤也曾想与父皇探讨,但父皇圣武,孤提起亲身巡访迁都选址一事,立刻便得到了肯定,至于后续实在难以开口。” 太子朱標这一番话,说得痛苦,但若被历朝历代的太子听见,绝对会被他们的唾沫淹死。 消化完所有记忆的赵征,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内心则是松了一口气。 “殿下悲悯天下,实在是万民之福。” “关于亲查迁都一事,殿下不必着急。” “殿下之忧,臣私想,殿下内心已有答案,只是疲累积重。” “至于羡慕臣等,殿下说笑了。” 如果让赵征成为太子,甚至不用是太子朱標这个等级,或者挂来得大一点,他都何至于此。 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伟大大多源于渺小,平等大多源于不公。 如果他成了太子,他最多只能保证自己将来不是昏君。 而太子朱標听见赵征暗戳戳的嘲讽,也是沉默了下来。 是啊,天下人都羡慕他这个太子,太子却去羡慕臣工干活干得开心。 “臣工大多不过为职,为责,为私,不得已而为之。” “若可闲平富家翁,无有身体力行者。” 一直待在高炉旁,赵征还是缺水的,不等太子朱標回答,就又一杯下肚。 咕噜声加上言语,彻底将太子朱標的话给堵死。 第665章 “爱卿也不许孤出京......” “孤想,赵爱卿定不在刚才言中,如今京城内,能知孤者不多,是夜独爱卿一人罢。” 回答不了,就高高抬起。 太子朱標是当初的太子,却不是当初的朱標。 赵征明白,今天自己是必须得说点什么,不然太子朱標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殿下可知今夜为何工部上下,皆对着一炉新铁激动不已?” 也幸好,太子朱標不是丞相,赵征更不是使君,双方一旦坐下,就只是两个口渴的人。 “是为度量衡之稳定?” 有先前的小抄,太子朱標回答得很轻松,自然,他的内心也有控制不住的一丝激动。 度量衡统一一事,经百年天下地分,又新增化外地,早需勘定。 但一旨出京,至多能到府城。 再下,富余府城拓板再发,其余,有能者改,凡者只能依用旧制。 以上,已按优论,惶谈以手为尺。 而如今这件大事,就这么被赵征带领着工部解决了。 那无论是对天下的稳定,还是朝廷税赋收支,都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是,又不是。” 听见赵征惯例否定又肯定,太子朱標没有太多惊讶,只是继续期待后文。 赵爱卿为朕办事,为朕办好事,为朕办完了事,有点喜欢说教的毛病,能叫毛病吗? “殿下可知蒸汽机为何能动?又如何能够动得更快?需要的石碳更少?” 赵征继续发问,他相信太子朱標知道他在说什么,问什么。 “关乎营造,孤知一二,但论详细,不及爱卿一二,还望爱卿解惑。”太子朱標自然明白,但他很是谦虚,又或只是单纯想听赵征继续。 “哈哈哈,殿下,臣其实也不知。” 看着太子朱標的表情,赵征突然想起之前马甲相见的反差,忍不住笑了出来,终于让太子朱標一脸懵。 还好赵征没有让他一直懵下去。 “这也正是臣与工部一干人,甚至未来人科院所出学子,一直都要研究的学问。” “但臣知道一点,让殿下今晚一定能够睡个好觉。” 太子朱標听见这话,眼里直冒光。 赵征却打了一个哑谜,继续钓太子朱標。 毕竟自己往兜里跳的鱼,怎么神,也没有自己钓上来的更神。 啪! 水杯被赵征慢慢推到桌边,半悬,悬空,下坠,碎落一地。 期间太子朱標下意识想要提醒,被赵征阻止。 于是,脚下是满地碎片。 眼下,是直钩也上钩的太子朱標。 “爱卿这是为何?” 啪! “!!!” 吱呀~ 又一个茶杯落地,姜显没有忍住推开门,探个头进来,下面还有一个太监王吉的脑袋。 “没事。” 赵征挥了挥手,外面两人见里面两人没啥事,只能关上门。 太子朱標还在好奇先前那个杯子的落地,没曾想赵征又把他的杯子,也给扫落下地,成了一地的碎片。 至于赵征刚才的僭越,只要人还会探头,他并不在意,早已习惯。 “殿下忘了,这里是工部,并不缺这两个杯子。” “这两个杯子,本来也永远逃不掉被摔碎的命运。” “殿下能阻止一次,但阻止不了第二次,第三次。” “当然,当然会有一个保存很久的办法。” 赵征说到这里,从角落翻找出一个木盒子,工部最不缺这些东西。 然后放到太子朱標面前,将又一个杯子拿起,看着他。 准确的说,是看着他身上的龙袍。 “殿下的龙袍,该是天下最好的绸缎,若能成为衬底,是这个杯子最好的福分。” 太子朱標意动,看着自己身上的龙袍,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行动。 毕竟只是听道理,何必真做,他相信赵征也不是真说。 只是赵征此时并没有穿着官袍,也没人会在高炉附近穿绸缎。 他这一身粗布衣服,也并不干净。 “臣这身衣服,却是浸满了汗水和炭黑,该换了。” “与这杯子相配,正正好。” “只是可惜这杯子,它本不是为了被雪藏而生。” 工部不缺各种奇巧玩意儿,赵征的别院也不会缺少制造工具。 太子朱標安静注视着杯子被赵征同旧衣服一起放入盒子,就地埋葬。 “爱卿,不早了,那孤便回去了。” 太子朱標感觉赵征什么都给他说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只有之前的激动,彻底不在。 至于赵征前一句今晚肯定能睡好,也是不可能的事。 他只记得一个词,宿命。 什么的宿命,杯子,王朝,还是谁? 想完,便摇摇头。 只有走到终点,才知道宿命是什么。 “确实很晚了,那殿下慢回,再需微臣,但请诏令。” 因为这一句,因为其间的差异,太子朱標回了头,却见赵征已经回到了人群中。 他踌躇了一会儿,在王吉的提醒下,还是上了辇驾。 出去,还是不出去,倒是在坐下的瞬间有了答案。 第666章 你找人,他找人。 时至今日,赵征自然也早不是孤家寡人。 只是,他的最最心头好,还得是刘基。 待更晚时分,春早的雾气在应天府弥散开来,几只鸟儿扇开空道。 久未回府的刘德,得到太子朱標旨意,终于守到了自己父亲病榻前。 也亲手,接过了描述下窗外春鸟叫的信文。 “父亲,赵府来信了!” “咳咳,快!扶我起来!” 床榻上,本闭目养神,不出动静的刘基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刘德赶紧上前扶住,并将信纸递上。 “父亲,您小心些。” “不碍事,快给我看看赵府回了些什么?” 刘基努力将眼睛睁到最大,眼角都溢出了激动光芒。 已为内阁副辅,一笔一划都影响万千百姓的刘德化作了乖巧书童。 —— 同志你好: 刘公见信,近来身体可康健? 是夜太子至营造司,咨询不相关不可言之事,隐有所异,更动亲身示察新都之念。 私回瓷终以事碎,太子携思返宫,盼其能有所悟,所悟利文明。 否非我闭耳塞木,如刘公所言,候高宗回心转意太难。 关诸多同志,于理想之坚定信念,深有欣喜。 至于刘公等诸多同志所告,更得深省。 日出新天莫不与风云争斗。 其字其句,当作天下同志,心奢连日晴空者,最大警示。 然新年旧年交在子时,精气神恍多在于亥。 你我与更多同志之事业,非起新王侯,更拜新将相,故不能有一具体,则需多待。 是为,人民万岁! —— 刘基看完信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但是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 满脸热泪,满意躺回床榻,转头看向刘德,手上的信文,也回递到了刘德手上。 “看完烧掉。” 刘德冷静的点了下头,但拿着信文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久在内阁,不出深宫。 即使与外界联系并没有完全断绝,此刻侯府内也多有眼线陪伴。 但在这书房,父亲刘基的卧室中,有真正的自由。 “父亲,赵府那边,还是想要再等等吗?” “没错,而且是必须等!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得再按住心急啊。” 明明说着自己不想说的话,但刘基的脸上,满带笑意。 刘德有些不解,不过今时不同以往,他早不是那个遇事就喊着回青田的年轻人。 诚意侯府世子,新进太子少保,内阁副辅加翰林院大学士。 “就是不知道多少同志,会白白牺牲在这前夜啊。” 最后,刘德发出了这声叹息。 “哈哈哈,咳咳!什么叫白白牺牲,这叫睡得舒坦!” “只要知道明天会是晴天,就够了。” “若是害怕丢掉这条性命,那还谈什么改天换日,重开新天。” “德儿,你一定要记住,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参与进这个事业!” “如有利文明,利于人民,非利你我,非同旗帜,非同派系,非同学说,亦当正道。” “脚踏实地,实事求是,坚定不弃它物高尚,与时俱进不忘初心,方可取得火中真金。” 刘基躺着,只抬着头,说话清晰,没有咳嗽。 “孩儿只是想要父亲能够......” 刘德脸上的激动已经撤去,站在自己父亲的床榻前,他的眼里只有对父亲的关心。 “足够了,足够了。” 一直抬着头,有些累,刘基坚持了一会儿,还是彻底躺了下去,选择了歪过头与自己儿子对话。 “德儿,你现为内阁副辅,与其余副辅,切记不可因心生乱。” “你们手下,笔下,字字句句日日必须竭尽心力。” “对了,为父问你,当上副辅,可有心生春风得意?老实说。” 同志与同志间的对话结束,刘基最后也进入了父子中的角色。 被自己父亲带着笑意盯着,刘德感觉有些脸红,好像回到了当初问询自己是否要说媒的时光。 他先是摇头,但刘基笑意未曾散去,所以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如今相位已废,内阁虽不见外事,却也多许权威。 曾有人论他为犬子的言论,早消失不见。 都化作了奏疏上,讨好的字体,行文格式,甚至是带着与他曾经表露相关或关心的地域群体旨意请求。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问题背后的身份地位支撑:诚意侯府世子,新进太子少保,内阁副辅加翰林院大学士。 更不谈,时下开明二十年春,而他,未至不惑。 只有春风得意,都算谦虚。 “那要放弃这些,可不容易。” 刘基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只是眼神变得深邃。 而刘德,自然也不复他所望,立刻就变得认真,然后回答:“父亲!孩儿不会忘记青田!” “哈哈哈!好好好!那为父,就放心了......” “你且看着吧,赵府的同志们,多半早预见了,虽然他们在行文上说着谦虚。所以你大可不必急。” “高祖太宗后,便记中兴,中兴啊...哈哈...” “太子多半已经有察觉,事后必有所改,可惜煌煌大势,被推动得已经不止你我。” “王朝再变,但王朝不改,人皆知坐京城为帝,坐村北为里正,几番更迭,人换雕栋依旧。” “王朝这个堆叠塔,天生培养上面吃下面的怪物,注定会周期性崩塌。” “我等参与之新事业,定会等到那一天,而且不会太久。” “就像其中灯盏里不断增长的灯油,不该更不甘只为一颗灯芯照亮,只要一阵合适的风,我们去做那阵风!便能彻底将这座塔烧成灰烬!” “咳咳咳!” 刘基越说越激动,跟着激动起来的刘德赶紧上前为他轻轻抚背顺气。 “父亲,既然如此,那早些休息吧。” “万一,明天就是那阵风的合适时机呢。” 刘德深深明白如何劝解自己父亲早日休息。 就像说不需要某样的东西的人,是因为本身要么不缺,要么想要疯了反而变得胆怯或得到更多一样。 他知道,他明白,自己父亲也不能免俗。 “好,好。” 第667章 同一夜,也是崇宁公主,自出宫后,第一个不在赵府的夜晚。 成年未出阁的公主,连同几乎整个应天府权贵家的女儿,都收到了她的邀请,来到人科院专门给赵府留出的大院。 “没有想到我们也能上到崇宁姐姐的课,真是太幸运了。” “到底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谎话,居然造谣崇宁殿下去到赵府后只能每日空悲戚?” 之前崇宁的学生都是赵府学堂内,来自京城附近的农户。 他们的声音根本就传不进她们所在的府邸。 临近有过一批王公子弟,又传不进她们所在的深闺。 这才让流言难以更正,甚至有人还停留在多少年前的初始版本。 直到当下,在这个马皇后特批有教无类的人科院中,听完崇宁特别为她们再授的赵府夜课。 她们才终于亲自做了那个流言终结者。 ‘若我也能如此......’ 一个学生在内心感慨后,看向首位的崇宁又如是想。 有一就有二。 可惜,她们内心升腾起来的火焰,还未让眼神灵动就自己熄灭了。 “各位姐妹可知,为何崇宁能有这般奇遇?” 刚刚熄灭的火焰,受到这股风,轰的一下爆燃,燃到含水处还发出了噼啪声。 “崇宁姐姐!” “崇宁殿下!” 不少人忍不住,激动冲破了经年加固的枷锁。 纺纱机撤下,崇宁与众人之间,没有了任何阻隔。 现场众人也就都看清了崇宁的肯定。 其实,问题的答案,现场谁人不知呢? 日月王朝,没人不渴望这种机会,不渴望与赵府牵上关系。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一些原因。” “故而崇宁有一念,欲起奏折于父皇母后,将私于赵府见闻后所思所得,广至天下。” “然单崇宁一人,不以见证,故需各位聚力,不知各位所愿?” 崇宁与身旁的小青短暂的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坚定。 也看见了对方,对接下来,现场能留下的人数的一丝忐忑。 因为她们十分明白,现场众人其实更多渴望的,是一步登天。 而她们,给不了。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尤其是大势中群体影响下的习惯。 至于过程是什么样子,需要付出什么,没人关心。 所以就算此时她们不做筛选,过一会儿她将详细说出,人数也会少。 与其平白无故多一些阻碍,不如先掘出纯粹的存在。 只是忐忑和现场留存人数一样,也不受她们控制。 “什么!” 果然,有人遮住面部的惊呼,但遮不住声音,这也实在不怪她。 因为除去这一位,剩下其他人的脸色也没几个能保持不变。 实在是联名上书这个举动,背后可能需要承担的后果,太过可怕。 即使崇宁还未开口,说明到底要上书什么内容。 即使现场所有人的身份,最差也是官宦家女。 因为首先,她们要参与进这种事,第一份压力,便是来自家府。而她们在世俗中,最珍贵的东西,也出于此。 女训有教,三从四德。 现场所有人与普通人家之间的区别,除去私教上更加高级,在女训方面,要求自然也更加严格。 琴棋书画,纺织刺绣,花费再多都算自我升值。 可参与政事或正事...... “殿下,天色已晚,恐家父/家兄担忧......” “姐姐,宫内......” 一个个人开始起身。 崇宁早就在内心给自己做好了建设,但当一个个人起身,现场气氛一下变得冷清后。 第668章 她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殿下,我们要不......”小青在一旁有些不忿,想要出声争取。 “不用了。”崇宁想了几个念头,最后还是摇头表示了拒绝。 她明白,要人参与进的这件事,如果没有主观能动性,那就完全没必要。 从走出赵府那一刻,她的心态便已经彻底蜕变。 府外还是府外,场景其实没有很大的变化。 可无论与赵府内,还是与人科院内相比,外面的世界,都显得那么的,让她再也融入不进去。 世界在变化,实践出真知。 看着越来越空的现场,崇宁突然了明悟了赵府学堂与人科院开设的深刻含义。 父皇与皇兄看见的,是格物与农学最直观的意义。 身在赵府,她看到了更多东西,所以这一次,她反而先镇定了下来。 ...... 最后,现场没剩多少人,自己名义上的姐妹都走了。 不过出乎崇宁意料的是,剩下的这些人,她们的身份起步都是侍郎背景。 这一点特殊,在她的心底默默记下。 小青看着空落落的现场,表情却是有些明显的落差,崇宁注意到了,先一顿安慰。 而下位,留下来的这些人,自然也在观察崇宁,同时心情也在不断起伏。 在赵府得出的感悟? 这些背景都不小的官府家女,内心各有计较。 只是,有一点是一样的。 崇宁需要她们共同参与上书,能否解决她们当下的困境。 想到这里,这些官府家女都流露出一丝带着悲切的渴望。 琴棋书画,儒家私教,十数年华的咬牙坚持,最后最好的归宿,居然是奢求待嫁一个良家成为现实。 府内都说赵府特立独行,那是否能够让她们找到不一样的出路? 能够成为半个崇宁公主这样的存在,保留一份自我,那也好啊。 一众家女,就这样先背负起可怕后果,祈愿一个小得不能再小得梦想。 甚至小青,也成为了她们羡慕的对象。 “殿下,您需要我们联名上书的折子,是关乎什么的呢?” 现场无人再起身后,留下的这些官府家女已经证明了自己。 面对勇敢者的提问,崇宁自然不再隐藏自己想要上的折子内容。 “人科院内墙锤皆有具体,难分天下人之手,然墙内浩然之风,却空锤天下人之窗。” “夫有力以叉竿,老幼妇如何?” “是以权在事行,得在力行。非以老幼,赏罚分明。非以甫黛,天下公平。” “崇宁言毕。” 直白的话,直白的期许。 崇宁没有任何拐弯抹角,上来就带了些赵府特有的一点点大逆不道。 让现场剩下的这些官府家女,个个都震惊得失去了表情管理。 她们原设想的是,折子只要能够带上关于她们的苦楚,让她们能够稍微松一口气便好。 若是能在婚姻大事后的人生自主权上,多一点点话语权,就更好了。 完全没有想到,崇宁要她们一起联名的折子,简述出来字没几个,群体面上却覆盖得那么广。 当今盛世,如此意味的折子,不是在批判皇帝陛下,与皇帝陛下打对台吗? 这种事,也是她们能够参与的吗? 这种折子,也是她们能够联名的吗? 这下,就算她们都有不小的背景,也心生出退缩起来。 毕竟崇宁身份地位特殊,要是出了什么祸事,肯定能够得到天底下分量最大的两方站位兜底。 而她们呢? 她们现在敢留下的底气,还是家府需要她们联姻。 可是,公平二字...... 这两个让她们能站直身的字,让她们此时又站不起身。 如能够参与到这件事中,哪怕最终只是实现一小部分! 她们或许就能出现在女官或诰命篇,不!甚至是新起一页! 来时的想法已经彻底忘却,她们内心有了新的火热。 最差,会是什么呢...... 第669章 ...... 日月又一度轮转,交接之际,彼此交换了在过去几个时辰的经历。 “要换天了。” 适逢朝会散去,走出奉天殿的一众朝臣,不约而同望向天空,发出了同样的感叹。 他们自然不知道昨夜应天府区域内,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 所以能够让他们同时发出这样一个感叹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刚刚结束的朝会,爆炸消息实在太多了。 最后一个塞王,燕王朱栎不日东出海外; 太子朱標决定亲自离京,查筹迁都事宜; 崇宁公主联名侍郎以上背景的家女上书。 燕王东出,是早就定好的事情,朝臣里也不可能到了今天,还有傻到觉得当今太子位会换人的存在。 不见皇帝为了让太子彻底坐稳,都忍心把其他有野心的儿子,放到了近万里外去了。 近万里啊,新天地足够释放那些藩王的野心,但也太远了。 然后就是太子朱標决定亲自查筹迁都事宜,这倒确实是一个要紧事。 储君离开中枢造成的动乱,自古以来的教训都数不过来。 但是这一次,无论是随从人选,还是具体时间,具体地点,都没有定下来。 而且太子朱標只是提了一嘴,就被工部赵侍郎反对打断。 加上如今的日月王朝,其边界早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甚至不是两年前的界定。 山贼?余孽? 在皇帝的手段,与朱標的雄厚班底面前,说是笑话都会让人发笑。 所以在安全方面,更多只是出于万一。 他们这些臣子,能做的也只有让太子三思。 倒是赵征当时站出来表示强烈反对这个动作,更值得他们思考。 难不成,有叛军?毕竟赵府有巡查在外,而且这次返京四个,连面都没露。 但随即这些朝臣就自己摇了头。 想这些事,还不如想是赵征担忧太子出现其他意外呢。 有蓝羽加上蓝忠这两员悍将保驾护航,加上诸王西进的过程,就顺便对各布阵司进行了一次清洗。 若是还发现解决不了什么叛军,那王朝也该亡了。 所以难道真是赵征担忧太子会出其他意外? 可是当今太子,是大多数朝臣看着成长起来的,根本就不是那种不稳重的存在。 那是为什么? 赵府内有派系终于忍不住想要! 朝臣想不明白,也不敢想明白。 不过神仙打架,他们想不明白或是想得明白,都没啥用。 皱眉一下,俸禄拿得更舒心就够了。 还有崇宁公主联名侍郎以上背景家的女儿一同联名上书这件事。 下面的官员不敢猜,上面的官员不表态。 朝会上皇帝与太子脸色各异,最后也没说个什么。 那就更不能过问了,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如关心另外一件事,崇宁公主上书过后,工部尚书王正接着上呈的,关于最新也是最大的一批蒸汽机关键部件与相关匠工,俱已分配到各地皇庄的消息。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要紧事! 王朝内有锦衣卫,那打出去的藩王,那么多新地盘上可没有。 若是能合理的让自己的人拥有,或哪怕只是占据一点皇家蒸汽机流水线工厂的生产份额,那不都得赚翻了! 只是这朝会散了,不知为何,他们好不容易鼓起那份勇气,却找不见赵征的身影。 甚至连工部尚书与剩余侍郎,也都不见了。 是太子要赵府随行出京? 还是皇帝与太子要询问赵府四巡查同燕王东出事项? 或是皇帝要同工部商讨士农工商,不同人群,不同地域,在生产份额上的具体分配比例? 又或是皇帝与太子要问询赵侍郎,崇宁公主上书一事? 怎么今天这场朝会,好像是赵府开的一样? 朝臣个个都揣着满心疑惑,又提心吊胆的回到自己府衙。 只因为之前每一次,事与赵府关系越深,其间就会闹出越大动静。 可这时间任它走,但皇帝没更新,他们也没换代,根本不敢放松啊。 ...... 御书房外走道。 “赵小友,你说陛下将我们叫来是要聊什么?” 工部尚书王正自然明白皇帝肯定要聊关于蒸汽机生产份额分配的问题,赵征赶紧劝慰他放宽心。 “陛下要聊什么,我们就答什么,王公你就放心吧。” 有着时代上的差距,若还是被找出破绽,除非那些锦衣卫里有神。 何况目前的锦衣卫,还能有什么发现,会被他所遗漏呢。 “而且正好,一会儿按照计划,将目前的材料研究成果,报给陛下。” “如果不出意外,我们的计划定能顺利实行。” “如果出了意外,单单只是扩大了应天府的规模,不出这东南,赵某也有办法传出去。” “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赚的。” 见王正还是有些忧虑,赵征继续宽慰。 “看来老夫是真的老了。” 王正看着赵征脸上的自信,叹了一口气,但随即就正色回来。 他不能与刘基相见,不曾想,却生出了一样的忧愁。 但他知道,所有的规划,都在赵征的脑子里。 多知多错,他也不过问。 “大人们,请进。” 太监王半,越见老态,眼神却越显精明,只有待扫过赵征时,先生出一丝雾霭。 “劳烦王公公了。” 赵征上前,也不与王正分主次,与王半恭敬的道了句辛苦,就要跨步。 却在在这时,东宫太监王吉来到。 “赵侍郎!赵侍郎!” “娘娘,殿下有请!” 众所周知,赵征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有马皇后作为抬头,御书房内的皇帝朱重八也好像明白是什么事,抬了抬手。 王半赶紧知晓,示意赵征先去那边。 “那微臣去了。” 寻常官员进出御书房,前倨后恭是个持续动作。 赵征早没了这种心思,也早有了身份,加上这个傀儡马甲的特殊性,只是抱手点头表示了自己的礼貌。 这可又让工部的其余两个侍郎开了眼。 “何时我等也能心有神工,得陛下如此赏识!” 王正倒是见怪不怪,反而内心因为赵征这个动作,多了一份信心。 赵府出来的人,不怕死说明一切正常!要是开始怕了,与他们一样了,才不正常呢。 ...... “赵爱卿,可就差你了!” “赵侍郎!” “赵小友!咳咳!” “见过监丞!” 赵征进门后,见到现场人员,罕见的愣了一瞬神。 实在是现场这些人,太多出乎意料。 第670章 对赵征不同称谓,代表了他们的不同身份。 马皇后与太子朱標自然不用多说,无论是哪个马甲,都是老熟人。 所以重点在于剩下的其他人,更在于,这些人居然一起单独出现在一个场合。 国公徐进、国公蓝羽、含山公主,以及南河总兵蓝忠。 看着久未相见的小兴中,其脸庞上早已经没有当初的稚嫩。 虽然一直以来联系都未断绝,但亲眼感受,赵征内心还是控制不住好一阵感慨。 同时,也有一种说好不好,极其复杂的预感。 “臣参见娘娘,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拜见徐国公,粱国公。” “见过蓝总兵。” 行见礼之余,赵征的思绪疯狂运转。 最后,只剩一个明显,只是他感觉复杂的真相,留在最后。 皇帝是怎么想的,居然要下嫁自己最宠爱的公主给小兴中! 以往,不是都没有过这种特例吗? 难道皇帝就不担心以后小兴中坐大,威胁到他的天下? 这一次,赵征确实如何也没想到,皇帝居然能做出如此巨大的让步。 不过他也是身在雾中,忘了自己对老朱造成过多少,又多大的阴影。 更忽略了,特例往往与过于优秀伴生这个道理。 小兴中绝对优秀,未来终归属于太子朱標,太子朱標信任,小兴中自然就配得。 加上太子妃病重,蓝羽变得飘摇。 更不说,还有徐进这个老臣的存在。 对啊,徐进怎么也在! “赵爱卿,正好我们也是才知道,我们的徐国公,居然是我们日月王朝大名鼎鼎的蓝将军的师父!” “这对师徒!若不是我们找来蓝羽商量含山与他这个宝贝义子的婚事,让徐国公这个师父忍不住跳了出来。” “恐怕多少年后,这段关系都不会被世人所知啊!” 马皇后明显没有把赵征当外人,这些人若是换到外面场合,或如果从皇帝嘴巴里说出来,那徐进立马就得立正。 果然,马上她就是话锋一转。 “但也正好,当初重八与徐进结拜,恐怕也没有想过,会给自己子女带来这么多的大好姻缘。” “而赵爱卿是为忠烈赵府家主,与徐进也有许多渊源,又有崇宁这层关系。” “这一次,我们是亲上加亲。” “不敢不敢。” 赵征为撇开与小兴中的关系,自然正常表现,不过适当场面上的喜悦,还是可以。 他就怕马皇后替皇帝突然来一句,“赵爱卿,你会不会也藏着什么关系啊?” 还好,有太孙傅马甲交心在前,马皇后对他是百分百信任。 也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 只是无论这迹如何完美,在马皇后面前,赵征还是多少控制不住在内心生出一些惭愧...... 赵征都如此,现场的小兴中,自然也有些忍不住自己情绪。 不过有蓝羽这个义父在,完全能够按住他。 加上还有只能是马皇后点头,连老朱都无法拍板的特例中的特例。 那就是让含山公主,事先就与小兴中见一面。 “父皇、母后、母妃和皇兄都夸赞的英武将军,将是我的驸马......” 含山公主早不是当初说出让皇帝发好心,多给赵征一点饭吃的那个懵懂小女孩。 看向蓝忠的眼神,闪躲之余,是满满的爱慕。 直到赵征这个人科院监丞到场,才不得不收起小动作。 甚至,迫于赵征当前这个马甲的‘威力’,很快就在马皇后点头后,窸窣逃窜。 让赵征都有些觉得,自己是不是把这副马甲,在格物追求方面塑造得太过偏执。 “赵爱卿,今日特别让你多跑一趟,其实还有一件事。” 现场所有人都有心不让含山公主参与其他事,马皇后也是等含山没了影子,才对赵征开了口。 这才对嘛。 只是喝喜酒而已,外人不知道崇宁公主在赵府内的情况,马皇后还能不知道吗。 当然,这也是马皇后不知道小兴中与赵府之间的联系。 不知道还好,知道了有这喜酒,赵征是肯定要用正当的身份,在重要的位置喝上的。 “娘娘请讲。” 马皇后不知道自己其实帮赵征垫了出席小兴中与含山公主喜酒主桌的台阶,但赵征还是得还这个情。 只要不过分,那就完全满足吧。 而在一边的太子朱標,也是一直没开口说话。 毕竟现场所有人都知道,那就算是他的父皇在现场,也得是马皇后说了算数。 “太子之前与爱卿讨论亲身查探迁都一事,爱卿对太子的关切,陛下与本宫都看在眼里。” “只是这新都一事,关乎国本,太子作为未来新君,承载万民期许,就该有这一道考验。” 马皇后这话一出,直接就将赵征给捧到了高位。 让现场一老一壮一少,也是开了眼。 只有赵征明白,马皇后不是在捧他,而是在请求。 其中真心,覆盖了赵征原本心底预设外的假意,让他沉默点下了头。 万事俱备,陪同太子走上一场,又能如何呢。 只是到时候,希望太子还能稳住心态。 赵征甚至想过,如果太子换作其他人,又或初相识,或许就不用这般麻烦了。 “也是这满朝文武,都不如爱卿府内上下来得让本宫与陛下放心。” “加上此次离京,其二是为了让太子能知道如今真实的天下是个什么模样。” “所以本宫就厚着脸,想让爱卿派出一位族人,同蓝羽一起......” 在马皇后的口中,一旁英明神武只是有些发胖的太子朱標,几乎成了个半大孩童。 安全需蓝羽这个粱国公来贴身保护,生活要自己的族人来亲自辅助。 但你这老朱的仪仗分身术,却是使得溜熟。 赵征就不相信,老朱真放心太子朱標只带两个人就去走天下。 以前,那是没条件。 现在没苦硬吃就算了,若还专门挑最崩牙的啃,那是傻子。 亲身体恤民情是假,恐怕为了亲身探查昨日说过的不安才是真。 小兴中的婚事果然没那么简单,多么昂贵的筹码啊,老朱也是真舍得。 只是...... 赵征注意到了蓝羽表情变化中的些许不自然,内心瞬间乐了。 这一次,终于不是针对他。 俺赵征,才是真亲信! 第671章 那一天的后殿小会后,应天府的水面慢慢平静了下来。 直到小兴中,所有人眼中的梁国公蓝羽之义子,南河布政司总兵,最年轻的战将蓝忠,与皇帝最疼爱的含山公主的婚事上—— 徐国公为蓝忠师父的消息爆了出来。 蓝忠,更不得了了!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蓝忠是皇帝为太子留下的新材,所以朝臣们等热闹一过去就停止了讨论。 毕竟太子还未上位。 再之后,燕王出征,才是真正掀起了一点他们能参与进去的波澜。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燕王东出的队伍能够那么庞大! 随他出征的不止有大军,还有许多原属于他封地的臣民。 当然最让人想不到的,还是赵府随行了四个巡查。 太子对燕王真是看重啊,居然给到了其他藩王都不曾有的待遇。 但这点波澜也仅限于此了,东方不过几座小岛,剩余便只有汪洋。 随行的赵府巡查,也只是四个病入膏肓的将死者,不然皇帝肯定不会放心。 也许,这便是太子给到燕王如此多关心的原因吧,太子对自己这些王弟最是仁厚。 对于朝臣来说,倒是燕王的座驾,那艘雄武且充满杀气的战船上代表蒸汽机的滚滚浓烟,更值得他们讨论。 那一定是赵府的作品! 如若能拥有这样一艘战船,不,其余战船也一样先进! 如果能够得到赵府建制造的战船,那到时到了海上...... 皇帝对海洋的态度,远没有下面的人热衷,以为自己出发的角度不同,行动的代价与回报自然也不同。 但下面的人其实看得更清楚,那是一代代传下来的独门秘方。 海外,有金山银山! 如今虽近海多为属国,可他们知道还有更远处,还能赚! 只要他们也能掌握几艘燕王手下所列装的那种战船! 下南洋,再转西北上,天竺那片区域附近还有大片未开化的区域,以黄金换脆米。 可是要如何才能够与赵府建立良好的关系呢? 这是一个难题。 因为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金银珠宝对赵府没有任何吸引力。 世间怎么会存在这样的一群人呢? 不过,这难不倒真正的有心人。 吸引不了赵府,也威胁不了赵府,那就迎合赵府。 比如人科院虽是皇家所设,但从其教授的科目,与其中赵氏学堂出来的众多博士来看,明眼人都明白这是赵府的主意。 那就把自己家聪慧的孩子都送进去! 这也就造成了人科院在短时间内,关于官家后生的入学名额,都紧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赵征对此自然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搞好关系,为自己谋私? 众所周知,咱赵征现在是监丞。 那要见到咱,除开坏学生,就只有优秀中的优秀才有资格。 而要成为优秀中的优秀。 赵征正烦恼如何把各世家大族的资源为自己所用呢,谁知道刚好瞌睡来了,就有人送上枕头。 另外,崇宁那边,自然也有人打上了主意。 上书被忽视了无所谓,崇宁一直在坚持,才是关键。 于是之前离开的那些人得到家族的肯定,崇宁的夜课人数开始激增。 在沙漠里渴了世世代代的仙人掌,被人们冠以喜热植物,并赞美它们对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的救命作用。 可是一旦旅人获救,仙人掌就被抛之脑后,成为满身尖刺,汁液怪味的鸡肋。 有感恩者带出沙漠,最多也是种到花盆里,成为盆栽。 在盆栽的限制下,最后化为一滩臭水。 或在某日孩子意外扎刺后,丢到无人在意的角落,再唾弃两口。 没人在意,也没人注意,角落里的仙人掌如果有幸被鸟叼送到一个舒服的环境。 仙人掌也能茁壮生长,长得比沙漠里更绿,更高大,更茂盛。 仙人掌有这样的潜力。 一直被忽视的人,自然也有。 太子朱標便在这一长段日子里,逐渐弱化自己的存在。 皇帝朱重八回了京城,太子一段时间不显,自然也是无所谓的。 东宫重臣反正是都知道太子殿的行踪。 没错,太子朱標,悄悄出发了。 在临行前,他问赵征要了一个赵府族人,当然,也是赵征。 “殿下,说到走南闯北,臣还真有一个族人,几乎走遍过天下各地。” 赵征的众多巡查傀儡,在所有人视野里,每个傀儡都只是去了一个地方。 最多只是路过一些地域,加上早年可能兵荒马乱,有一些天下中南部逃荒的经历。 任谁也想不到,他们的经历还能加起来。 ...... “门房?” 太子朱標出发了,带了他们老朱家祖传的商队。 在车厢窗外,身材魁梧的蓝羽打扮成了一个护卫头子,骑马跟随着。 车厢内,太子朱標与他从赵征那儿要来了,另外一个赵征相对而坐。 他不相信赵府的门房会和其他门房一样,只是一个简单的守门的。 可是任他怎么旁敲侧击,赵征还是表现出来一个门房应有的优秀品质。 当然硬要说,还是有一点与其他门房不一样的方面。 第672章 “此次出京,一是为亲身查探新都选址,二是为亲身感受天下百姓的真实情况,爱卿真没有什么建议吗?” “殿下,小人惶恐,小人称不得爱卿两个字啊!小人只是一个守大门的,若是说识各地小路,那小人还行......” 看着门房脸上的惶恐不似作假,太子朱標只能作罢。 “爱......这样吧,此次出行算是微服私访,你我不用再称呼其他,只作寻常化名,称我马掌柜便好。” “那小人不用化名,小人姓名本就寻常。” “未问?” “赵伯。” “赵伯......” 看着赵征脸上认真的表情,太子朱標眼角抽了抽,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赵征是在占便宜。 但是赵伯这名字,又确实平常。 而且比起赵府其他人的数字排行命名法来说,已算很好了。 “那赵伯对新都选址,可有什么建议?” “或者说,赵伯觉得,我们先去什么地方比较合适?” 太子朱標不死心,进行起最后一次试探,换了一种方式进行套话。 “一切马掌柜做主。” 赵征自然没那么傻,继续装傻充愣。 或者说,叫作做回自己。 摆烂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只是装一下傻,就能够摆脱无数烦恼与差事,简直太划算了吧。 关键是,太子朱標还不能,更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再想到本来也只要看好太子朱標就算完成任务,就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那先去最近的江城?” 车厢内,也不知道是谁的身份更加的尊贵。 太子朱標好像是放弃了,但更像是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对眼前赵征的傀儡更加的热心。 也幸好无论是这个所谓商队,还是新加入的蓝羽。 对于这种现象,那是早就已经习惯了。 “一切由掌柜的做主!” 赵征继续惶恐摆手,表示自己除了带路,啥也不参与,更不知道。 但太子朱標却在烦恼中,看着窗外的蓝羽,想到了自己那多病卧床的太子妃常氏,有了一个新思路。 只要赵征没拒绝,那不就代表了答应? “那就去江城!” 太子朱標下令,商队就此确定了行商方向。 自然,赵征的存在,虽然名义上是说要他来带路,但不可能真就要他来亲自干这个活儿。 除非整个日月王朝没人了。 伍中自有能者。 而太子朱標也在有了新思路后,因为之前脑子里生出的对时局变化的异常感觉,开始对赵征进行疯狂试探。 准确的说,是疯狂的问各种有的没的。 赵征的回答自然都是不知道。 青天大老爷,他这副傀儡不是一直在当门房吗? 别说是出京了,就是赵氏学堂或者府外的那一条街,他这副傀儡都没有去过,太子朱標是不是脑子发病了。 可这也是他自己不得不造的孽,让赵府上下都给人一种,人人都是能人的感觉。 “赵伯,你觉得江城作为新都可好?” “掌柜的,小人实在不知。” “也对,还未亲身探查,确实不能妄下定论,粱叔!” 梁国公蓝羽也有了新化名,立刻对下吩咐,暗处的姜显马上派出了更多番子,朝着江城而去。 “赵伯?” “......” “掌柜的,舟车劳顿,咱的路还长呢。” 见太子朱標还想问,赵征真想一个棒槌给他敲晕。 “也是,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 朱標点头,赵征哀愁,选择直接闭上了眼睛。 这副傀儡头发发白,瞌睡多自然正常。 直到到了该休息修整,给马儿喂喂草料,人也喝点热汤,商队停下时。 赵征才终于逃不过,睁开了眼睛。 此时出了应天府地界,水泥官道断联,彻底成了石板路。 “赵伯,看来接下来的路,就没有那么平整了。” 不想被问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反问。 赵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正好也给太子朱標上上强度,顺道让自己轻松轻松。 “是啊,接下来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小的这副老骨头,恐怕还没到江城,就得被摇碎。” “掌柜的,要不您下个令,把后面的路都给修平整吧,正好现在盛世里,也让天下人都享受享受。” 面对赵征的这个要求,太子朱標果然脸上顿时生出难堪,嘴巴再也张不开向赵征继续发问。 “......” 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赵征这个问题。 也是这一刻,他终于选择相信,眼前的赵征,确实只是赵伯。 因为换作赵府的其他人,一定不会这般想法简单,更不可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 一直到天色逐渐黑暗,篝火燃起,整个队伍都如寻常商队一样,为了赶路,在一片空地上就安营扎寨下来。 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太子朱標都未再主动与赵征搭过话。 可赵征得去续上,以免太子朱標一会儿又得闲。 “可有发现异常?” “回殿下,没有任何发现。” 有蓝羽在,姜显不显,太子朱標的注意力已经转回对自己异常感觉上的探究,这也是他此次出京的第二个目的。 可蓝羽与姜显,就算如何厉害,也不可能能够探查出一个连具体方向都没有的问题。 “殿下,此次出京,顺道给自己散散心吧,你给自己加太多担子了。” 作为还有另外一层身份的蓝羽,与太子朱標有天然的亲近,言语上自然也能随意一些。 他以为,太子朱標是不是给自己压力太大,草木皆兵。 “不。” 可太子朱標却是摇头。 虽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他却极其确定,日月王朝,正处于一场大变的边缘。 看向天上银汉,仿佛是在对蓝羽解释,又好像是在自我总结。 “昔日玄宗朝时,有信金银皆不出于租庸调,无预经费。” “尔后开元崩塌,开明万不能。” “那为什么不直接询问赵......”蓝羽下意识回答,然后感觉有些不妥,看向篝火噼啪。 太子朱標倒是不在意,笑了笑,“旁敲侧击过,可赵侍郎就是不答,便又开始继续钻研营造。 “崇宁最近也是,越来越让我这个太子大哥看不懂。” “倒是父皇,还是原来的模样,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殿下,赵府的人,不正常才是正常,依我看,你就是多虑了。”蓝羽完全不知道太子朱標在想些什么,讲些什么。 只能将自己的见解托出。 依他看,任何异常,都挡不住大军。 “大军?”太子朱標仔细琢磨,看着自信的蓝羽,内心稍微有些安慰。 篝火继续噼啪,这片无尽田榻撑起的王朝,终于慢慢睡去。 第673章 哗! 天方蒙蒙亮,因为昨夜为了保持商队设定,随便就找了个官道旁,空旷好观察的田地边驻扎过的夜。 所以这天亮了,虽然没有公鸡报晓,但提着农家飘香桶进行生产资料转移再储存发酵的农人当起了及时雨。 随着转移过程添上了那么点微风辅助。 味道的飘散,就这样让睡梦中的所有人都自觉起了床。 其实也就太子朱標一人,毕竟其余人天生瞌睡不能多。 “这个味儿,却是影响不到咱的粱护卫喝茶吃饼。” 好久未有自由,太子朱標昨夜是真实睡了一个踏实的觉,顶着意犹未尽的朦胧就起来了。 结果一出帐,没有了熏香,臭味瞬间就将他的睡眼驱散。 再转眼,却看见蓝羽正津津有味的对着一碗粥溜边,下意识就给他整笑了出来。 让现场一众乔装在身边的内侍都顿时松了一口气。 本来在那个百姓过来的时候,他们是想前去驱散的,但奈何蓝羽下令,把他们的动作给驱散了。 还好太子没生气。 粱国公也是......不过,粱国公的性子,他们更担待不起。 “掌柜的说笑了,会享福和能吃苦也不冲突。” “更何况有人在旁边安心种地,也代表了安全,少咱出一份担心,哈哈哈。” 蓝羽说完,就转手递上一碗新粥。 太子朱標闻着臭味,下意识想要拒绝,抬眼却从蓝羽眼中看出一丝好像希冀的神色。 这是在赌孤喝不下? 太子朱標直接接过,偏不信这个邪。 “不对,那个......” 大喝一口后,有了粥的味道在口腔顶着,太子朱標好了一些,也终于察觉到少了个人。 “你说那个赵伯吧。” 蓝羽脸上这时也露出了一丝笑,大口喝完手上的粥,然后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赵征所在的帐篷。 “被臭回去了,端着粥在帐里喝呢。” “......” 太子朱標听着这话,手里的粥,顿时不香了。 再看蓝羽脸上的笑和赵征的帐篷,总觉得有些嘲笑的意味在里面。 不对,如何就喝不下了! 赵府其他人!其他!其...... 最后,太子朱標自己又笑了出来。 等待赵征端着空碗出来,他笑得更加大声。 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赵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掌柜的倒是好兴致,喜欢配着臭味喝粥。” “......” 太子朱標这才终于笑不出来。 也终于回忆起,此赵伯非彼赵征,至少不能以待其他赵府官员的方式,对待。 只是只有在他背后,随行的几个东宫老侍读明白真正的真相。 眼前这个赵征没变,甚至与现在在外的其他赵府官员相比,与以前的赵征更加相像。 改变的,是太子殿下您。 再有敢出声的,就是不远处那加快手上动作,赶忙浇完近处,往远处走的百姓了。 天知道自己田边怎么扎了个商队,可天时又不能错过。 还好是在京城不远,这个商队看起来也比较好说话。 ...... “说到铁路中枢,也确实是不知道江城具体变成什么模样了。” “那掌柜得可得亲眼去瞧一瞧,小的在南河屯田时,已经有一道铁路修过守城,应天府环水太多,可得再等些时日。” 实在不习惯那种味道环绕的太子朱標,很快就让队伍启了程。 这一次,他没有待在马车里,而是与蓝羽一起,骑上了马。 说是锻炼怀念一下过往,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想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能够关闭五感的赵征,就不想受这种罪,顺便也是想爱惜一下自己这副老傀儡,就继续在马车里待着。 所以车厢内,太子朱標的内侍正与他大眼瞪小眼,不时又担忧的看向窗外太子朱標。 可太子朱標正乐呵难得的自在里。 直到他想起了赵征的存在。 “赵伯,沿路可有推荐的去处?” 太子朱標十分客气,但马车内的内侍,一动不敢动,只能一脸可怜的看着他。 因为赵征,睡着了。 两边,无论谁,这个内侍都没办法得罪。 还得是马车懂事,突然就遇见了官道上的一个小凸起。 让整个马车都抖动了一下。 赵征,自然也就醒了。 “啊?” “掌柜的你说什么?” 顺着杆子往上爬,已经变成赵征的天性使然。 毕竟让外人看,再加上自己这个名字,谁不以为自己是这个商队里的老字号。 没看见掌柜的都在尊称自己赵伯吗。 太子朱標也是第一次独立出来干这种乔装的买卖,明明周围都没人,也要耍一耍走进人物那一套。 那就更得利用了。 “......” 太子朱標语塞,只能再问一遍。 “这重要吗?咱不是得抓紧赶路,才是正道,不然货物就赶不上好时间了。”赵征反问。 “......” 太子朱標又语塞。 最后还得是蓝羽出马。 作为曾经的生死之交,蓝羽与赵征,就亲切多了。 “赵伯,光是赶路,睡着也不舒服,咱们不如找个好玩的地方耍耍,反正咱们也不缺钱。” 这话一出,别说赵征,太子朱標也明显意动了,只是他脸皮薄,一直以来都自己给自己身上戴副枷锁。 “那也好,小的记得最近刚好有个村子,现在离那江城估计也不远了,估计挺热闹。” 说完,赵征就直接后躺,俨然把自己当作了太子。 然后太子朱標,还真就自己往那方面想了。 “前方可有村落?” “有一个。” “赵伯至二年以来,从未出过应天?” “是,甚至赵府也未出过。” 太子问,姜显达。 在这番验证下,太子朱標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想。 随着村落慢慢显现,这个猜想,慢慢与以前的某个猜想融合。 赵伯为什么这么随性? 赵伯为什么要说自己只是门房? 赵伯是真的随性,为何又要给自己特指一个方向? 赵伯若真的只是一个门房,为何又要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想到这里,太子朱標就直接探进头去验证。 赵征俨然又闭眼睡去,但他身边的内侍却还是战战兢兢,却又不失专业为赵征盖上了绸被。 然后是探出头,看向身边的蓝羽,尤其他浑身,自己不能替代的强壮与煞气。 内心震动更甚。 “孤要证明,不是这样!” “驾!” 第674章 “炊饼!好吃的炊饼!” “小店配有马厩,可供宝马休憩,各位爷里面请!” “各位爷,冒昧一问,行货里可有人参?” 这个小村本无名,但因为受着来往应天的人流,慢慢繁荣了起来,再加上一个就近发生的传说—— 出迎博望公。 有此传说,更聚人流。 慢慢,才终于有了一个名字,人衔村。 这里的村民,也因此有了一个传统,那就是家家户户都会尽自己的能力,常备一些药材,尤其是人参。 博望公自然没再有,但来往行人,总有需要救急的万一。 每当那个时候,村子里家家户户总有一家能拿出相应的药材。 这也吸引了许多游医到来。 医药俱全。 一来二去,村子的名声就更响了。 若是再发展一些时候,加以历史的底蕴,村子总有一天会再加规模。 如此循环,村民们也就更有动力了。 太子朱標本来还疑惑,一个店小二怎么要买参,是不是家里有老人。 摇头后听取小二讲述以上缘由,沉默了下来。 “赵伯还在休息吗?” “在。” 一旁内侍赶紧回答,同时内心发苦,那赵伯不是赵府门房吗,怎么会有那么多瞌睡? 也对,除非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然谁敢去赵府找麻烦。 “这家店是赵伯推荐,难道就是为了给孤听这个故事?” 太子朱標摆摆手,示意一旁内侍等赵征睡好再说,不用特别去通知,内心却思索起来。 但其实,赵征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 他只是记得这里有个村落,对太子朱標的这段出京行程,能多拖一段时间,就拖一段时间。 至于好不好玩,或是大道理,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 “不知道啊。” 所以等到赵征睡醒,迷迷糊糊到达现场。 自然是给到太子朱標这样的答案。 “那赵伯是如何......” 太子朱標感觉里面有问题,但是他找不出。 “老朽只是门房,以前是走远了些,记得很多地方,记得这里有个村子。” “也没有想到,这个小村子,居然变成这般模样了。” “这都是咱们圣武皇帝,开创出来的盛世的原因啊!” 对于赵征这个傀儡姓名赵伯这件事,在之前路上,一行人合计,干脆就将赵伯当成商队里劳苦功高的老人。 那赵征自然是推辞一下就直接接受了。 而眼下,属于赵征的回报。 他将回答太子朱標所有问题,当然,是以赵伯的方式。 老人为东家解惑,很合理。 “那确实,那确实。”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朱標他们一行人就在大堂里用餐,赵征话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那......” “多亏了咱们圣武爷,还有圣府!才能有如此盛世!大家共饮一杯!” 正当太子朱標要继续发问时,店里其他客人先发了声。 尤其一伙先前就喝了不少的客人,配上此时店内火热的氛围,直接就上了头。 所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诶你们说,咱们圣武爷圣武英明,太子亦是能达高楼,听闻太孙也机智非凡。” “那咱们这些百姓的孩子孙子,是不是也能继续过咱们现在的快活日子。” “每季空闲,得有余钱,到店里来打个牙祭!” “我觉得肯定能!” “那为此,我觉得大家应该再喝一杯!为太子,为太孙!” 另外一边的太子朱標听见这话,内心别提有多高兴了,直接眼神一挥。 一边还在动筷试毒的一位内侍,立马转身就到前台掌柜那里,掏出了一大锭银子。 “客官们!今天大家的花销,这位爷......” “不是咱,是......” “那爷要热闹一下吗?” “当然。” 掌柜两眼放光,当即就要给那个内侍来个热闹。 可内侍哪敢接,赶紧指向太子朱標所在的方位,但又感觉不妥,正好也接到了太子朱標的眼神暗示。 于是目标,就这么转向了刚刚拿起筷子的赵征。 “客官们!赵爷把大家今天的花销,都包了!我也做主,为了让大家吃喝高兴,所有菜品酒水八折!” 掌柜的麻利儿的将银子揣入自己怀里,第一时间端了一碗酒就站到了赵征旁边,向店里所有人宣布了这个消息。 店内所有客人,瞬间热情更炸! “敬赵爷一碗!” “掌柜也爽快!” 只有赵征,一脸懵。 “赵伯,就麻烦你了。” 太子朱標明显是学坏了,一时冲动,就敢拿赵征当枪。 也还好是赵征。 “大家喝高兴!老朽这个商队,也是得盛世,才不会在路上遭遇强贼!” “望盛世!千秋万世!” “有圣武爷,有太子太孙!肯定能啊!” 赵征抬高轿子,其余人不知情,但请客的人这么说,那肯定不管内心怎么想,也得加入进去。 所以等赵征坐下,太子朱標脸上的兴奋劲,没了。 “赵伯,你可真是......” “怎么了掌柜的,难道你不想盛世千秋万代吗?”赵征反问,再喝一口酒,好像在说醉话。 “......” 太子朱標彻底失语,还好有个蓝羽。 “商队赚不赚,具体还得靠赵伯多出力,咱们拿刀做护卫的,只能出命出力。” “我梁某,敬赵伯一杯!多谢赵伯带路!” 还好有蓝羽!太子朱標内心也庆幸,不然真被赵征给压制了下去。 “可是老朽老咯,未来还是得看掌柜的,看看门倒是还行。” “这不,以前这里还是个村呢,现在都发展成这样了。” “不中用啦。” 赵征继续罪话,蓝羽只能打哈哈。 加上太子朱標也不好明示,直到酒过三巡。 ...... “几位爷,这是你们的余钱,咱们小店虽小,但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店内喝酒的都散得差不多了,掌柜的又亲自到桌前来找补。 三个主心骨都有了些醉意,赵征更是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内侍想着要不要收回,直到太子朱標点了点头,他才伸出了手。 可是赵征这时候又好像醒了,扭扭歪歪的站起身。 “诶!掌柜的!” “你店里就没有宝钞吗,这么大串通宝,别把我的马车轱辘压坏了!” “干脆,就别留了,挂在账上!” 赵征拍了拍掌柜手里的大串通宝,通宝立刻发出叮叮当当。 掌柜的自然赶紧答好,没有强求。 “好嘞爷!” 砰! 然后赵征就又因为喝多,睡下了。 “......” 可桌上另外两人,一个太子朱標,一个蓝羽,却彻底醒了酒。 “千秋万代,宝钞流通......” 太子朱標在赵征的醉话里,提取出了这两个关键词,看向蓝羽。 显然,是看错了人。 蓝羽只能挠挠头,他酒醒了,纯粹是酒量好。 只有太子朱標,没人敢劝酒,他自己也不嗜酒。 那就只能聚集随行的东宫僚属商量。 第675章 可同样的话,东宫僚属们都何尝没有谈及过。 该说的,能说的,这些臣工早就说过了。 “或许,赵大人有不一样的见解?” 赵府出来的人,总有不一样的见解,所以即使赵征的这个赵伯马甲身上没有官位,也被这些东宫大臣默认称为了大人。 太子朱標听见这个想法,内心亦是默然。 难道,只有赵府能够跳脱出来,观察一切? 无论他,还是这些东宫大臣,就算有那么一丝蠢笨,加起来,也该抵过赵府的眼界吧。 能吗? “末将不懂,不过末将明白一个道理。” 太子朱標在夜里休息时想不明白,又找到了蓝羽。 “朝堂上,论带兵打仗,无人能比过徐帅。在这间客栈,又没人比得过末将。” “再论历朝历代,能从南图北者,仅上位一人。” “可其中道理、兵术,早已有之。” 第一次听蓝羽这个武将讲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朱標都恍了一下神。 然后感觉确实很有实际道理,甚至抓住了一丝解开自己内心疑惑的关键点。 “你是说,赵府就是特立独行的那一个?”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蓝羽挠了挠头,看着朱標满脸认真,赶紧理了理自己思绪。 “末将的意思是,特例很少,但教训明明有那么多了。” “好比末将手下那些偏将,就算跟随末将多年,也免不了会打败仗。” 这两句大白话一出,太子朱標终于明白了蓝羽的意思。 而前半段对话,虽然是蓝羽的无心之举,但也很有价值,朱標感觉自己收获很大,立刻便要给自己父皇回信。 “孤明白了,你赶紧下去休息吧。” “殿下也早些休息,若等返回京城,上位见到殿下满脸疲态,恐怕要扒了末将的皮。” 对此,朱標只是笑了笑,表示自己明白。 蓝羽这才心安的返回了自己房间。 只是房间里,朱標虽说明白,但根本就没停下自己的动作。 “......” “此次离京,主为为王朝探寻新都,次为儿臣察觉天下隐有未觉颠覆将来之势。” “其故盛世之建,是为开明,然开拓之事,实为顺利。” “辇驾之上,不知力士劳苦,此番出京,终悟父皇母后体恤之心。” “路途之中,儿臣又攻赵伯之藏,赵府圣,亦有门房,然其不娇娇,亦无尊卑之色。” “前为赵府家学之宝,后又赵府上下之风,其中优劣,父皇该有论断。” “另有一事,儿臣以为关键。” “休憩酒醉时分,赵伯有语千秋万代与宝钞流通两言,儿臣几思,以为此许为其府内私说,门房偶然得之。” “然僚属唧唧,不新往日所书。” “蓝羽确凿,又更高论,多旁观者清之理。” “先有掌兵者贵,后更善兵者众,然常胜者寡,是以教训不足。” “儿臣几想,基业之墙,更立与之难舍割也。” “是以历朝之衰,为兵,为吏,为政,更在往复不绝。” “君当警醒,臣更当勉励。” “......” 太子朱標笔下落墨越多,越感自己思绪放开,长久习惯下的作息,都拉不回半点睡意。 也是在终于写完,交到姜显手上,星夜发回应天后,内心第一次感觉到久违的轻松。 仔细思索,那种沉重,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加码的呢? 太子朱標不顾王吉的劝慰,强硬的要来一壶酒,一个人在房间内,看着窗外,又思索起这一个问题。 什么时候? 人衔村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的各种草药,还给了他一份答案。 昔日,一眼望不到边的百姓,送着博望公回京的景象,浮现在太子朱標的眼前。 画面再扭转,是给事中赵征,直愣愣的,真实的在他眼前气绝身亡。 他相信,这份压力,不止是自己感受到了。 自己父皇感到的压力,绝对不比自己少半点。 可父皇表面上这么多年都能保持泰然,自己怎么就不行呢? 曾经马皇后对太子朱標的叮嘱又放映到了眼前。 是了,母后曾经在一次与父皇的争吵后说过,无论如何,父皇与母后都相信我是最优秀的太子,也是将来日月王朝最好的皇帝。 所以除了最开始有几次争执,到了后面,每一次父皇对我,提出的即使是对赵府的应对方案时,父皇也都同意了。 啪! 酒杯摔下,同时房门也顺应打开。 “殿下~殿下~” 贴身太监王吉进了房门,试探着小声喊了两声,见到太子朱標确实是睡了过去,赶忙招呼门口其余内侍进来。 一起小心翼翼的将太子朱標挪动到了收拾好的床榻上,又小心翼翼的为他简单整理后,盖好被子。 呼~ 随后灯灭,内侍退去,轮到王吉坐到窗边,开始了守夜。 ...... 月去彩云来。 “殿下还在休息。” 直到日上三竿,赵征都已经睡醒起来找吃食,其余人更不用多说。 王吉到门口却通知了他们,启程稍后,太子朱標还未睡醒。 蓝羽关切的看了房门一眼,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便下了楼与刚刚吃完早饭的姜显交接,坐到了赵征对面端起粥碗。 “赵伯倒是好睡眠,胃口也好。” “人老了,要是睡觉不行,胃口也不行,那就真要入棺材咯。” 赵征以粥回敬,再配上一口咸菜。 蓝羽也不甘示弱,粥碗在他的手上快速旋转,很快碗内的粥就短了一大截。 清早饭桌上的对话,总是简短的。 直到太子朱標终于被日光叫醒,整个店里,才到了活络的时候。 第676章 “掌柜的昨晚睡得可还舒坦?” “好久没有这般舒坦过了。” 太子朱標下来大堂,整个店都被包圆了,此时并没有接客,毕竟没人会真将队伍当作普通商队。 不过这个场景,却让太子朱標链接上昨夜的思绪,一边回答一边皱起了眉头。 因为从历史角度上,对于个人来说,尤其是对他所在的位置,几乎是属于白废时间。 就像人总是能对自己过去的得失头头是道,然后在未来,继续为未来的未来创造头头是道的条件。 所以他选择了将这个发现书信回京,交给自己的父皇皇帝朱重八,让更专业的人去看,比如那群翰林院学士。 所以,他还可以做的,能够有收获的,就是现在,现实。 他也在此刻才发现,整个商队,根本就没有商队的模样。 不说整个队伍的精气神问题,就是那些马儿,队伍里的那些个老学究,就全是破绽。 队伍里有像的人吗。 太子朱標扫视整个大堂,店掌柜对视上赶紧点了点头,让他皱眉更深。 “蓝羽和赵伯......” 是了没错,太子朱標最后发现,整个队伍里,居然只有两个人看起来比较贴合商队身份。 “掌柜的在想什么呢?” 看着太子朱標下来过后,接过手下递上的粥碗,就坐着半天脸色各种变幻,蓝羽开了口。 “粱护卫,你觉得我们转行护镖如何?” 越想越不对劲的太子朱標,反应了过来,接上话就直接说出了这个补丁设想。 作为一国储君,肯定不会降低队伍的护卫力量,只为了微服私访。 走镖,是最合理的了。 “如果是下江南,我们的队伍太大了,用不着。” 蓝羽笑了笑,对太子朱標的设想没有否定,但也没有肯定。 “如果是走秦陕,我们的队伍也太大了,容易招贼。” “就这样,空车行进,是最好的了。” 没有肯定,就是否定。 太子朱標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表情变得有些沉闷,听后也知道自己一时间想得太简单了。 可是,如何才能真正了解到了自己这个王朝的真实情况呢。 直到赵征也将粥喝到底的呼啦声,提醒了他。 对啊,眼前不就有一个专业出身的吗! 就这样,太子朱標又将目光投向了赵征。 “赵伯,你可有......” “可有什么?” 赵征装不懂,满眼迷茫,只有对吃饱饭的满足。 “咱们商队现在是第一次行进,我是觉得排场有些太大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们真实的了解到该运什么货物?” 太子朱標也是很有耐心,各种旁敲侧击。 可赵征依旧摇头,并吃了口咸菜,配着将最后一口粥吞下。 “那赵伯家里其他人平常出门,是怎么探查到那么清楚的?” 耐心消耗完毕,太子朱標就差直接开口问赵征的巡查马甲是怎么把下面的情况,查探那么详细的了。 “这个......老夫确实知道!” 知道躲不过了,赵征选择了老实回答。 第677章 太子朱標的这个问题,马车内,没人去主动回答。 内侍在一旁候着,仿佛雕像,就算有想法也没有那个资格。 蓝羽端坐,注意力都在窗外,全心护卫职责,根本没开动其他脑筋。 至于赵征,太子的事,不是他一个兼职导游的门房老头该操心的。 所以最后,得不到任何回应的太子朱標坐不住,直接就又来了个点名道姓: “赵伯......” 可赵征怎么会简单就顺了他的意,三岁小孩都知道太子朱標的问题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要是开了口,那还得了。 这也怪以往赵征自己太过用力,让太子朱標对他的滤镜实在太厚。 导致现在无论赵征换什么马甲,都免不了太子朱標的‘委以重任’。 以往为达目的,主动夹带私货顺了他的意,还算行。 但到了现在,成了无论如何,都会被过度解读。 那就确实让人有些受不了了。 所以不如让太子朱標自己发挥。 其实天下这幅画卷,赵征比任何人都希望朱標能成为知音。 “陛下天人,常人不能比。” 太子朱標见状,只能再次作罢。 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看来赵伯,确实只是赵侍郎派出的一个门房...... 只是随着车队继续行进,他的内心还是未免几声叹息,但也终于彻底下定了决心。 父皇没有察觉到的世间变化,他来亲身查探。 赵府不开口,他来亲自挖掘。 只是,那种不安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太子朱標想不明白,所以想从历朝历代得到经验。 “希望京城史官与大儒,早有收获,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下意识这么想,不过太子朱標清楚,两眼一抹黑才是正常。 毕竟盛世之下,要查出颠覆之患,与堵着犯人嘴巴让人交代罪过,没什么区别。 ...... 马车外,除了盛世光景,就是蓝天白云。 马车内,除了忠臣良将,就是坦荡赤诚。 “殿下,江城,到了!” 直到队伍抵达江城,太子朱標也没有半点具体的方向。 就像此时的江城,作为十字铁路中枢,四面八方都是进出口,但还没有与天下连接。 不过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却面带笑容的工人,让太子朱標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慰藉,与不同。 “这......” 太子朱標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又下意识看向赵征。 赵征此刻作为门房,自然不知道他又看着自己干什么,依作茫然。 这份茫然,又转移到了太子朱標的脸上。 直到恍惚间,有段对话挤过了明卫暗卫的包围圈空隙,跑进他的耳朵: “快点吃,吃完咱们今天一定要把西南线给弄好,不然有到时候晚了时辰,回去就吃不到好果子了。” “放心吧,石大哥,兄弟们齐心协力,绝对能在今天把西南线弄好!” 一定?晚了时辰?好果子? 这些个短句,让太子朱標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难不成,整个王朝目前最庞大的工程的最中心区域,也存在着如此显眼的肮脏? 不过太子朱標亦非吴下阿蒙。 “几位老哥!” 护卫不着痕迹的闪开,然后小店内突然就忙碌了起来。 “这位贵人,有何贵干?” 这群着急吃饭赶工的工人,看向太子朱標,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身上着装的华贵。 当然,还有其背后一看就不好惹的蓝羽。 赶紧停下动作,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没有没有,我只是刚才听见几位老哥谈及铁路工程的问题,一时心痒,想问问情况。” 太子朱標自然感觉到了自己给这些普通百姓带来的压力,下意识又回身寻找起赵征的身影。 以往遇见这种事情...... 恩? 可没想,赵征已经与人拼桌完成,安逸的吃上了。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正当太子朱標又开始下意识思考里面的道理时,那群工人又发出了一阵大笑。 把他的注意力,再次勾了回去。 只是没等他发问,工人们便给了他答案。 同时,他也明显感觉,眼前的工人对待他,不似先前那般拘谨。 甚至,转变成了一种莫名的,长者对后来的考量。 “贵人你是想考取人科院吧!” “老头劝你,要不还是放弃吧,那可是要吃很多苦头的。” “是啊,有钱有闲不就已经够了吗,何必自找苦吃。” “铁路可不是简单舞文弄墨就能得好的地方!” 这些工人你一嘴我一嘴,把太子朱標都给整不会了。 言语上全是反对打击,态度上却截然相反。 对了,考取人科院! 太子朱標感觉自己抓到了关键,“几位老哥,为何觉得我就考取不得人科院!” “哈哈哈哈!” 谁知道,却再次迎来了一阵笑声,只是里面没有嘲笑意味。 太子朱標身旁的蓝羽,也没忍住,脸憋得通红。 “你又在笑什么?” 漫天神佛皆笑我,难是贫僧不诚心? “这位贵人,老头就斗胆说一句。” “你看看你,眉锁忧愁,背抗佝偻,身着华服,又双手娇嫩。” “单是使一天木锤便肯定要上半月的膏药。” “贵人你说说,你去铁路,不就是纯受罪吗?” 说完,那个开口的工人,便张开了自己的手心对着太子朱標。 朱標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劳苦,与真正的劳苦比起来,还有多大的差距。 单比手上的伤痕老茧,甚至比不过蓝羽。 也对,难怪蓝羽憋笑,屯兵时,蓝羽驻地上也有一段铁路工程,肯定有过见识。 “殿下,你的劳累不在这上面,他们这些人是不会理解的。” 憋笑归憋笑,不对,亲近归亲近,但该有的话,蓝羽还是不会少的。 太子朱標的脸色这才舒缓了一些。 “几位老哥,那若我偏要试一试呢?” 同时,他内心也涌出一股不服,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能从这个工人这里,解决自己内心的疑难。 肯定比之前的旅店更直白。 只是几个工人如何解决自己的问题? 太子朱標内心无奈的笑了笑,不过先试一试,也无妨嘛。 反正父皇那边,发过来的答案,还是那些老生常谈。 甚至锦衣卫来报,烟花之地,还因为讲义大儒被皇帝叫去研究经典,而多了几倍人流。 “若贵人如此,那就真让我们刮目相看了!” 第678章 工人们的话锋一转,也让太子朱標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曙光。 答案就在其中!至少一部分答案,就在其中! 所以为了继续深挖,太子朱標只能选择像一般人得到肯定一样,先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再开口引导。 “几位老哥虽手无久墨,却让在下受益匪浅,实在汗颜。” “在下也不过是承着父辈庇佑,方能余有热血。” 说着,把自己姿态放低的朱標突然想明白,当然是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先前自己总感觉同样是微服私访,自己父皇就能完美融入,而自己却不能。 是距离。 非肉体上的距离,而是另一层面上的距离。 多年前博望林的那些对话,又爬进了耳朵。 是自己坐得太高了吗? 可无论父皇还是自己,无时无刻都在为下面操劳啊...... “来来来,几句老弟,再喝一杯茶水代酒!” 直到身后来自赵征那一桌的声音,让太子朱標感觉汗颜回神。 是什么让孤与臣民之间心隔厚墙却不自知,立马肯定有大问题。 只要能够查找出来,传与后世之君...... 太子朱標很擅长反思,他也总是不是在反思,就是在准备反思的路上。 “这些文绉绉的话,还真是第一次听。” “贵人,想到进入人科院,老是爱走神可不行!” “一看就是奢靡惯了,还好还能回头。” “去到了铁路修建的地界上,先不谈学习,走神可是件很危险的事。” 上位思考,臣子只能暂停一切,甚至是呼吸声。 但在这饭店里,在表达自己理想后,太子朱標面前的这一群工人可不兴这一套。 直接就把太子朱標就拉回了眼前。 看着眼前工人们的摇头。 形而上学非是有道夫子矣。 反之亦然。 太子朱標感觉自己又明悟了什么。 很快,桌上一个比较热心的师傅便又为太子朱標介绍起了桌上的饭菜。 “来后生,要想学进去,先得把饭吃饱,油盐吃足。” 期间,蓝羽兼起了试菜员,不动声色的先动筷子将桌上的饭菜都吃了个遍。 毕竟该避免的,还是得避免。 只是这顿饭,太子朱標吃得还是有那么一些痛苦。 不是他不能吃苦,而是味道实在太重。 毕竟宫廷里可不会安排太多重油盐,常人吃到自己平常不常接触的食物时,更多只会感到不适。 但顶着一桌工人师傅的注视,他还是努力吃够了差不多一样的量。 民生不足夸啊。 不过加上通过了基本考验,与这一群工人师傅的距离更加拉近。 得到了饭后旁观他们工作的‘资格’。 让太子朱標感觉到了收获满满。 远超出京到之前的所有积累。 所以到了午后。 工人师傅们先一步回了场上赶工,给朱標留下了地址后一步,半盏茶功夫,他那进入现场的‘学子’身份,就成了现实。 “赵伯那边就寻常待之,下午梁国公伴着孤便足够了,你们不用一起跟来,以免排场太大,惹得麻烦。” 贴身太监王吉见着太子朱標的认真,只能将准备好的劝慰吞回肚子里。 不过该有的其他动作,还是得安排下去。 “是,殿下。” 也还好赵征没有再给他的工作添乱,早在午饭后就睡下。 只要用几个内侍,再搭几个锦衣卫守着就好了。 “干爷爷说得对,还是赵大人们给咱们这些人省心。” 守着别院,伴着规律的鸟叫虫鸣的王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等待着召唤的到来,如是想到。 对于太子朱標的一系列动作,王吉只能表示,不能置评。 在这方面,他已深得王半真传。 ...... 另外一边,兴致勃勃的太子朱標,过得就没那么舒坦了。 蓝羽一心只负责保卫工作,全程面无表情,只在内心摇头,几声叹息。 “几位老哥先前还没说为什么要赶工期,这里面是不是......” “为啥?为了争一口气!咱们都是西南赶过来的,可不能因为慢了工期,到时候让北边的队伍来帮咱们!要帮也是咱们帮他们!” 以为可能存在工头欺压或地方矛盾的太子朱標听见这个答案,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那工钱可有按时发放?” “诶!后生!圣君在上,圣臣在佐,不可妄言!先前不是还同我等一起吃的午饭吗!” “有多少年景,咱们这些卖力气的能去外面餐食美味?后生你可得学会满足!” 几个工人的紧张,又让太子朱標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还有很多气需要缓。 “那家中田地可有荒废?” “那家里老小可缺照顾?” “那......” 终于有了一个‘合理’身份,太子朱標整个人直接就变成了一个问号。 直到蓝羽都看不下去了,赶紧拉住他,给他来了一个暂停。 这下轮到那些本来就忙着赶工的工人松了一口气。 “这位后生,要不你去别处学一会儿吧,北线那边就不错。” 先前那个比较好说话的工人赶紧出声。 “这......” 太子朱標感觉有些奇怪,但蓝羽已经点头,拉着他往外走去,却明显不是北线方向。 “殿下,您再问下去,那些百姓估计都想直接把扳手往你头上丢了。” 待走远一些,又加上蓝羽的提醒,太子朱標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的失态。 “唉!” “是孤着急了。” “粱国公,那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太子朱標问询了许多问题,可无论是先前路上的发现,还是京城传来的消息。 亦或是刚才自己亲自得到的回答。 都显示着如今天下,四海升平,民生足用。 那自己感觉到的异样是什么? 而面对太子朱標的疑惑,蓝羽却先是摇头,然后,又是点头。 这一下,让太子朱標的眼睛亮了起来。 可紧接着蓝羽的话与动作,却让他先迟疑,后反应过来,最终愣在了原地。 “殿下,你在京城时,无人曾报天下有忧。现在你离了京城,京城也未有报忧。” “末将这一路跟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末将以为,赵侍郎派出那不知所以的赵伯,其原因就在......” “殿下,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蓝羽抬手又放下,只是看着太子朱標。 “殿下,末将愚以为,天子多定语,但首为兵强马壮者,次为治世能也,殿下你已是其中翘楚。” “殿下,你再这样下去,末将就不得不得回报陛下,再把你绑到太孙傅那里瞧瞧了。” “是孤,不够满足吗?” 蓝羽一番话,让太子朱標感到了些许陌生,却又字字进入心坎。 他仰望天空,正值正午。 太阳下,内心火热,入眼也着实四海升平。 “蓝羽!” “末将在!” “江城不适为新都!立刻改道,沿北线,顺考西都、大都!” “是!” “来人再传!令蜀川年前,上报改造具体所需!回报朝廷,研讨南河布政司西迁入蜀开荒事宜!再令工部、户部,给出如何加快铁路修建的章程!回禀父皇,儿臣以为,铁路工程之重,当以天下百建之首!” ...... 第679章 ...... 应天府,京城。 对于太子朱標习惯内耗的事,赵征以门房傀儡的身份,最多只能以身作则来点到为止。 但对于自己,赵征就特别有发言权了。 因为早在知道自己来世有保底时,他就基本没有任何压力。 加上如今他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 所以对现在的生活,他很满足,特别满足! 除非意外发生,比如当下时刻—— “学生拜见各位先生!” 噗! 茶水直接喷成了茶雾,浇灌给了眼前地板。 “李进!!!你怎么!” 就算崇宁爱上外出,小青作跟屁虫,府内百分百只有自己的情况下。 赵征也被突然出来的李进给狠狠吓了一跳。 赶紧召唤傀儡把前后左右仔细查探了个遍,没有发现异常后,才算放下心来。 但对李进这个尊师重道的好学生,还是不能给好颜色。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学生明白!” “那你又知不知道京城内外有多少眼线!” 然而面对赵征的怒火压力,依旧跪着的李进抬起头来,脸上却全是笑。 “还敢笑!” 赵征骂完这一句,气消才差不多了,毕竟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 带着无奈,上前准备扶起自己这个乖学生。 直到靠近些了,他也才注意到,李进,自己这个真正意义上的亲传弟子。 年长了。 脸黑了。 眼周更是多少沟壑。 自己能够超然物外,李进却是确实扛着无数人的期待,扛着自己这个......这么多个老师的期待压力,那么多年。 怒气消散,说到底也不过是关切上头。 “来都来了,也是苦了你了,起来吧......” 管家这副傀儡身躯,作为第一代赵氏学堂学子最为熟悉的面孔。 对李进他们来说,其实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不过还是师多过友,所以直到这一刻,李进才起身。 然后就是解释自己为什么冒着巨大风险,也要回赵府。 “先生,非是学生不懂事,这次也实在是顺路。” “顺路?” 从西南天竺顺到东南应天? 赵征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李进,但也没再多说,只是继续听他的后续,顺便再倒两杯茶。 李进自然也明白在这方面,他不可能骗得过赵征。 “先生你看!学生确实是顺路!” 京城虽然到处都是赵征的‘眼线’,但皇帝的眼线也不会少。 所以李进选择了轻装上阵,就带不了多少东西。 加上他比谁都清楚,以赵府的地位,与一府先生都无比单一的馋嘴爱好和动手能力,只有他来打包的份。 不过这一份礼物,大小刚刚好,他相信赵征绝对拒绝不了。 一大一小两红,一大一小两黄。 四种植物的果实和根茎从他的怀里掏出,递到了赵征眼巴前,也递到了他的心巴上。 “红薯!” “辣椒!” “玉米!” “土豆!” 看着李进掏出的这四样东西,赵征哪里还移得开眼睛。 只有天知道对于原本无辣不欢的土豆大客户,赵征而言,少了这四种食材,他的味蕾在这些年是多么的寂寞。 而天下有了这四种食材,又会有多大的变化。 平常人家肉食不再用年月计! 天灾年间,可以少饿无数人! “找这些东西不容易吧。” 虽然信件在年月上没有断过,更没有说过期间有多少困难。 但赵征明白,西南发来的各种物件与发展进度汇报越日新月异,李进他们就一定受了越多的苦。 “按着之前先生们给的指引,不难。主要是建船和航程,花费了时间。” 咔嚓! “嘶~就是这个味儿!” 玉米怕硬,红薯怕生,土豆怕毒,剩下能直接入口的只剩辣椒。 早吃够芥末辣的赵征直接一口下去,那叫一个满足,流下了喜悦的眼泪。 不过也没忘记用顶着红红的眼眶问询李进其他。 “所以你跟着去了?” 无论关心也好,还是从大局出发也好。 若让赵征决定,他绝不会让李进去冒这个险。 李进自己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眼下,李进却跑进了京城,跑到了他的面前。 想到中间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赵征就又感觉火气上涌,还好他有多年的养气功夫。 “学生不敢,只是学生以为,这些神物若是交到先生们手上,在非常时候会有非常之效。” 李进对视一眼,没有被赵征红着的眼眶迷惑。 知道事情继续掰扯下去,肯定对自己手板屁股不利,选择了转移话题。 又赶紧交上了数量清单。 “赵府已有圣府之美,不过这几样作物,对天下而言,确实非比寻常,但是!” 看着已经利用赵府学堂里面的学生同志分散带入赵府实验田的大量种子,赵征情绪确实也是想不转变都难,不过他还是带了一个但是。 实在是面对他时,李进太过直白。 非常时候? “先生放心,剩余的更多种子已经运回西南培育!” “此次也是各地根基已成,先生们出行多有裹挟,行动不如学生带着同志们游商方便。” “藩王西进东出后留下的大片空白,当地同志们都配合外放巡查的先生们,一起收入囊中。” “学生也是不想先生们再多劳苦,就想顺便带着西南的同志们考察体验一下各地真实情况,再查己不严。” 李进听见但是,一激灵,直接就将自己底牌全部交出。 赵征这才坐了下去,笑看着他。 “非常时候?那现在各地情况如何?” 各地的情况,复杂的地方都有自己的傀儡加上德行锦衣卫亲自盯着,还没算统筹一切的刘公。 故而接下来的问答考察阶段,李进脸上的汗水是越说越多。 “......” “......” 怎么自己都还不知道的事情,在应天的管家先生却能先一步知道。 无线电通讯网络不是从西南往外面铺设开的吗? 李进想不明白,所以对赵征接下来的问题,汗水再也擦不干了。 “西南的同志们,看来心里是有些急了。” “先生,目前我们虽然在人数上还不能占优,但在天下各地,乃至大洋彼岸都有了紧固的根基,同志们也是想要早点......” 听见赵征的话,李进以为赵征对同志们的坚定心生怀疑,下意识解释。 但见赵征的表情,他反应了过来。 “是学生心急了。” 可他又如何不急呢。 在他的视角里,虽然赵府内的先生们都有些怪脾气,在某些时候很奇怪。 但这么多年,他渐渐理解了。 可谁曾想,冒着被骂的风险,回来汇报这个好消息。 却见赵府曾经的先生们,熟悉的那些面孔,都不见了。 一仔细打听才知道,原来先生们这么多年瞒了他们西南,赵府发生的那么多事! 此一时彼一时!如何能忍! 第680章 其实李进在这些年,心思早已沉稳缜密下来,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成长为了一个真正合格的领导者。 只有面对赵征,才会变回学生姿态。 赵征自然也知道李进那些心思。 “一时心急没事,发展上的领先确实是事实,先家主也说过,改换新天不能慢。” 赵征对于事实,自然不会否认。 只是看着李进,这个乖学生。 还是问出了那几句,让他不得不返回西南,继续发育的问题。 “那李进,你敢立军令状,三年之内拿下整个天下吗?” “......敢!” 李进想到了手上兵器与无限电通讯对旧时代的降维打击,只是思考了一下三年这个时间。 “那你敢令军令状,征战过程中,与民无犯吗?” “敢!” 李进想到了这些年大家的坚持,与眼里的光。 “那你到时候坐什么位置,赵府又是什么位置啊?” “先生们做内阁,相信天下人无不信服!至于学生,就是回乡下务农也愿意!” 李进这番回答显然在内心想多许久,也绝对出自真心。 “那其他人呢?” “......” 明明赵征表情未变,语气未变,李进却在这一刻,看到了一道雷霆闪动。 先前的思绪全部变作了一团乱麻。 他张了张口,最后化作一声惭愧的叹息,弯腰伸出了手心。 因为面对这个问题,李进这一次,背后生出的是冷汗。 他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无法替其他人决定。 砰! “学生学艺不精,请先生惩罚!” “起来吧。” “年轻的战士渴望功勋,有什么错。” 赵征岂会惩罚这个只是心急了点的乖学生,只是他明白该有的告诫还是不能少。 在他的介入下,一切都有些太顺了,那就让他来做这个恶人吧。 “但是学生不能保证......” “人心分两字,岂能混为一谈。” “那学生也......” “我只是想提醒你,从始至终,我们要的都不是一场战争的胜利。” 听到赵征的这句话,李进才终于肯抬头。 “学生,记住了。” “回去吧,锻炼好了身体,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切记,忌骄忌躁!” “学生谨记!待天下人需要学生们时,再来看望先生!” 赵征点头,自然不会再打击李进,万事要有度。 “各位先生,保重!” 于是李进三拜后,又一次走了。 第一次出走,是为积蓄实力,建立根据地。 这一次,他意识到了纲领与信念的重要性。 尤其在负责冲锋与保卫的队伍中,十倍强调,也不过分。 “保重啊,保重......” 直到看不到李进的身影,赵征才擦掉那一丝伤感,看着一旁桌上盘子里的几样种子,大笑了出来。 实在是能够让李进都坐不住的积累,让他都不敢想象,这个世界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哈哈哈,老子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你去,立刻发报。” 又一个傀儡转身,至于刚才的保重,那不在他的考虑范畴。 前世多磨难,许多不得已。 这一次可以完美开局,为什么还要受那一阵阵遗憾带来的阵痛。 “既然学生都回去做坏人了,还有许多次坏人,就让我来都当了吧。” 只是苦了李进他们,但赵征,也相信李进他们。 富贵山方向,适时来人。 “赵管家!赵大人!侍郎大人在府内吗?陛下急诏,京城凡六品以上官员,一个时辰后上朝议事。” ...... 一个时辰后,奉天殿上。 赵征‘才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是燕王回信。 至于为何要大臣们都到奉天殿上来开会,那自然是这份捷报内容的不同寻常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燕王殿下于东瀛海夷一役,终报我朝沿海之地,积年受祸之仇!” “不过燕王之政,是否太过?于四方属国恐有惊扰啊。” “非也非也,剂子小岛祸我是已积年,早于白江口便有开端。人面躬礼,人后狡诈。若人无礼且反复可善,今我善而不忍,岂可恶?” 对于燕王的胜利,朝堂上没人敢不拍手鼓掌。 但对于燕王实施的四人分治政策,朝堂上就有着不同的意见了。 你一眼我一语,从各个角度争辩。 说到底,不是银子烫手,只是传出去不太好听。 大部分还是文臣们在那里找角度,不断润色。 武将们就不想这么多,尤其如今天下太平了,基本没仗打。 虽然他们这些剩下来的武将都是不想跟着藩王们西进东出,或不能的存在,但偶尔也手痒啊。 那怎么办呢。 刚好今天燕王回信了。 对啊,就近不还有几个...... 于是朝堂上罕见的出现了,文臣们大嗓门,武将们却细语交流的场面。 赵征只是内心微笑,看着这一切。 快来吧,序章的开始。 高台上。 皇帝朱重八对于赵征的异常表现,果然早已习惯。 在他看来,赵征异常,才是正常。 现在只是大家都活跃,他一个人完全沉默着而已,不算什么。 赵府内部派系之分虽没有到水火的那一步,但跟着自己家老四去的那四个赵府激进派的老人,肯定在这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各位爱卿,这里还有一份燕王发回的,更详细的信文。” “如此时候,咱与各位爱卿先一起来看看,咱的燕王,是如何打出的这一场漂亮的远途登陆作战!” 第681章 皇帝朱重八打的算盘,赵征不用想就能明白。 若是正常情况,老朱还真能装过去,可惜赵征不正常。 再说几岛贼人,若不是隔着汪洋,不说赵征,单是老朱就早看不惯,能动手早动手收拾了,有什么好专门拿出来说的。 真说庆祝,这段时间赵征对自己的每个傀儡都挺好,大酒大肉伺候着,那才是实在。 不过燕王回信,也是赶上了。 李进才汇报了西南的发展进度,可谓形势一片大好。 赵征正好需要加重赵府在老朱心里的威胁度,给西南持续吸引注意力,争取多给李进一些整理队伍的时间。 读吧,读吧,关于我的越少越好。 “......” 事实也如同赵征所料,王半的宣读中,无论是战略还是战术,皆出自燕王之手。 与他跟随而去的四个傀儡,没有任何关系。 甚至于,他那四个傀儡报废掉,永镇四岛的影子,都没有半个字提及。 可是绝户计出于赵府是事实,加上地图是我画的,船也是我造的。 老朱你真能平静吗? 这时候,高台上的皇帝朱重八对上了赵征的眼神,却出乎了赵征的意料,对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赵征想不到,于皇帝而言,他此刻的心情确实是极好的。 以往王朝不断强盛,对老朱来说,不是日渐轻松,而是感觉自己身上的负担越来越重。 毕竟前车之鉴太多了,自己那些儿子又个个各种毛病却武德充沛还野心不小。 压力大啊。 尤其再想到自己百年后,太子再百年后,到了太孙那一代。 朝上的班底到底是谁的班底,到底还有几个能用的。 皇帝朱重八内心是真没底。 谁知这时候,赵征又站出来了。 藩王西进东出,日月王朝整个疆土成了大中原。 真正的收天下为王土,遣诸王镇九边。 一眨眼,他就只需要等着与赵府一起上西天,放心感慨儿孙自有儿孙福了。 唯一要重视一些的事,就只剩下铁路工程,不过他还能活,太子也还年轻,可以不那么着急。 这让他如何不高兴。 “嗯?” 皇帝朱重八今天心情好,都不打算赵征的麻烦,却没想自己笑着点头,对方却皱起了眉头。 等自己感觉恼火,皱起了眉头,谁知道赵征却笑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得咱好? 满朝文武本来也是很开心的,毕竟皇帝今天高兴,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呢。 可谁知道刚才都还笑呢,马上那脸就变了。 仔细一看,原来皇帝是和赵征对上眼了。 !!!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捷报里有什么坏事,被他们听漏了? 尤其对负责下一个流程的那些官员来说,背后更是瞬间凉得透透的。 那就是自太子朱標回信后,皇帝朱重八在每天朝会上增添的一个固定事项。 即梳理、讨论并研究历朝历代在发展中,产生的,导致最后灭亡的各种原因。 本来负责这样事务的一众官员就提心吊胆。 怕自己找不出来,怕自己找出来的原因太空泛显得自己吃白饭,怕自己找出来的原因太现实还现实存在等等。 幸好里面一个忠君爱国的楷模。 “陛下!燕王之功赫赫,一日不足夸。” “蚁穴之患,却需立查之!” 这个楷模,自然是方孝。 本来他也该是燕王带出去的文官,但因为赵征的影响,他留了下来。 也只有在他看来,赵征是文臣绝对的楷模。 皇帝有情绪怎么了,月亮还年年如一日的阴晴圆缺循环个不停呢,那也不能影响到了时间就得天黑天亮啊。 “那便开始今天的研讨吧。” 这种事,自然是本可以放到朝会后进行的。 但老朱也和其他的皇帝不一样。 在他看来,我都给你提高俸禄了,那干的活儿还和原来一样多算是什么回事。 当然他也不是不知道事有缓急。 对于有要事需要处理的,可以直接在这时候打报告。 只要能说出来个一二三,那报告完了直接走就是。 而对于要是你明明有要事,却不说还耽误了的,那就对不起了。 这也是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除了少数要紧衙门,皇帝朱重八才发现,京城这些官员平时比他闲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他朱重八,堂堂皇帝,在出去巡游的时候都要处理公务。 这些京城官员,却大多每日空闲,最多最多拿出半个时辰,就能将所有的事务都处理完。 最关键的是。 大多数衙门,离了这些人,完全没有半点受影响的样子。 好啊,好啊,都是咱的忠臣干将。 难怪发生了什么坏事,这些人都能将自己给推得一干二净。 原来他们本来就什么都没做。 联想到自己还总是喜欢把旧宋朝廷舍本逐末,为了保江山而养一堆多余的蛀虫,却不增强军备的话挂在嘴边,皇帝朱重八就感到脸红。 所以这个环节,可谓近些日子,他最喜欢的环节。 一边看着这些大臣们认真的讨论,一边让二虎去查他们负责的衙门。 下朝后,到了饭点都能多吃几碗。 “咦?” “这家伙怎么不走?” 对于自己最喜欢的环节,皇帝朱重八就算内心对赵征的反应有些恼火,那肯定也还是不想跳过的。 至于燕王回信的宣读,那是他大发慈心,对那些查出来存在不作为的大臣的最后警告。 毕竟他的儿子都出去干实事了,接下来,可不就该彻底整顿内部了吗。 不过这些人不懂,那就不怪他了。 而让皇帝朱重八此刻表情更加的凝重的,自然还是赵征了。 以往赵征都没这闲工夫,到时间就走的,现在却留了下来。 当然也不止皇帝注意到了,其余大臣也都注意到了。 完蛋完蛋! 不少本来就感觉今天有些天凉的大臣,内心彻底忐忑了起来。 “赵爱卿可不要让学子们等急了。” 对于赵征每次报告的有事,皇帝朱重八从来没有怀疑过。 因为不用锦衣卫,人科院的那些学子要是有一日没有见到赵征,都会一路问到宫里面来。 期间,也让皇帝朱重八过了好一把老农识五谷的瘾。 甚至,他也把自己的那个小菜园给扩改了,顺便增加了几个暖棚。 所以此刻他还能笑出来。 “回陛下,臣近日从学子们口中听到了一个民间故事。” 第682章 听见赵征的这番回答,满朝文武不知道为什么,甚至包括皇帝朱重八都感觉到了一点不妙。 可接着,他们又都收回了那份不安。 赵征这副侍郎家主马甲,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的各方面表现,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而赵府内两个派系之间,虽然谈不上水火不容,但理念相悖也是肯定少不了。 所以作为保守派,还是家主的赵征。 他们怎么会去与之前赵府的那些家主联系到一起呢。 可能就是简单的,一个有些趣味、有些道理在里面的小故事吧。 毕竟日月王朝盛世延续到了现在,虽说各种问题还是免不了出现。 但是大的问题,还是那些,而且都有了办法处理,都需要时间。 就是之前的赵征活过来了,想找其他问题,也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全部人就一阵轻松。 “爱卿详细说来。” “咱也想听听,学子们肚子里有些什么问题,毕竟咱确实比不得爱卿与皇后,在学子们心中的形象。” 于是皇帝朱重八率先当起了捧哏。 哈哈! 满朝文武自然顺应一阵笑声。 能安静听着自己讲,赵征当然也是开心的,顺着也笑了几下,然后才开始。 如何替李进争取时间,一个简单的办法,就是将天下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而如何将天下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呢。 其实以赵征的身份,十分好办。 不过赵征选择了其中最好办的一项。 那就是革命。 不过是革自己的命。 轰轰烈烈的革自己的命! 盛世是一件漂亮衣服,光景是一盒上好胭脂。 赵府更是其中最好的名牌。 可来自西南的急切情绪,也让赵征意识到了不对啊。 扬州以穿蜀锦为荣却不知蜀,更常忘厘毫发自身体力行。 ...... “高熾,我...我怀里还有一份积木,就是赵府能给你最后一课的答案,你再堆堆看,不要急,噗!” “重肆师父,你在吐血,你别说了!” “肆一、肆二、肆三师父临走前,和师父临行前都让我好好照顾你,高熾还没有带你们到新天地呢。” “高熾笨,还没有学会,你快再教我一下啊,呜呜呜~” 东出最后一个贼岛上。 燕王二子高熾不顾身后表情复杂的燕王一众的劝慰。 只是看着气息逐渐微弱的重肆,固执的一边哭,一边赶紧将被重肆鲜血侵染过的木块,竖着不断重叠,往更高向上搭建。 “高熾殿下,你这样是搭不牢......” 最后,黑衣道衍决定来做这个坏人,可是他的话才一半。 一阵来自北海道的风就将剩余一切,裹挟上了长空。 本不相关的红木高塔,却依旧耸立着。 ...... “话说南北分榜后,有这个一个进士叫做韩林,他天资聪慧,生性纯良,但志向不高。” “从始至终,都只想谋得一个差事,能够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听见这个开头,朝堂上所有人内心的不安,消失了大半。 因为赵征若说有罪,那这个罪过带来的影响肯定不小。 但赵征都说了纯良,那肯定就是一个大好人了。 皇帝朱重八甚至都差点想打断一下,让人把韩林这个官员带上朝来,好好奖赏。 志向不高,小事尔,进内阁吧。 然后赵征继续。 “所以韩林在上任后,第一年便主动考核不过,下放去了地方。” “到了地方后,才开始相对的兢兢业业。” “但谁知道,这第二年才过,就因为上官事发牵连,再次被贬。” “韩林,就此从地方,到了乡县。” “可他好似天生倒霉,到了乡县,再度受了牵连,直接就被贬到了蜀川,而且那还不是结束。” “所以就这样,一个进士,在十年光阴轮转后,居然成了蜀川一个破落衙门的主簿......” 故事不长,其实也不曲折,很好懂。 毕竟曲折的是韩林的官场生涯,与现场这些人都没有关系。 不过皇帝朱重八明显听了进去,表情各种变化,那就不一样了。 “赵爱卿,那韩林现在可还在蜀川?” 皇帝朱重八都被赵征故事里的韩林的倒霉属性给震惊到了。 原本他以为韩林是另外一个刘基,谁知道倒霉了十年,竟然从进士变成了主簿。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韩林也是幸运的。 经历那么多次牵连,都只是贬谪。 要知道日月王朝的其他进士,正常情况下可除了加官进爵,就是加罪进牢。 不过马上,他就乐不出来了。 “回陛下,在。” 赵征点了点头,面带微笑。 “那咱得见见,相信其他爱卿,也都好奇吧。” 皇帝朱重八说着说着,没忍住又乐了起来。 满朝文武继续跟随。 然后,然后就等来了赵征的摇头。 “回陛下,那韩林实在没有这个福分。” “嗯?那是为何?” 皇帝朱重八想到了一个可能,想到这里,他的嘴巴都有些抽抽。 那个韩林不会那么倒霉吧。 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想,只是经过,出乎他的意料。 或者说,开始走向失控。 “回陛下,韩林于月前被查涉及贪敛过百万两,已服毒自尽。” “什么!” 皇帝朱重八一听过百万两,眉头直接就气得飞了起来。 至于刚才的想法。 早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去。 此刻他只恨不得将韩林的尸首挖出来挫骨扬灰。 “好啊,好啊!” “如此巨贪,居然十年才发现!你们可真是给咱守了一个太平盛世出来啊!” 眼见皇帝如此生气,负责相关事务的刑部、户部、吏部官员,都赶紧跪下。 “爱卿,那韩林的罪状是如何发现的!?” 对于三部官员下跪,皇帝朱重八半点没有开恩的意思,继续让他们跪着。 毕竟这样的巨贪消息,居然是通过学子带来的,这让他如何不生气。 赵征则知道自己目的达到,继续眼药。 “回陛下,据微臣所知,那韩林贪而不骄,每每敛财,无论大小,事必躬亲。” “居京城时,便有离之心,在任交好同僚,贬谪真实原因竟是自己亲自将考核成绩与胡勇亲信交换!” “以便到地方后,以胡勇恩威,大肆交易!” “然臣也没有想到,后胡勇事发,此人又以府首恩威,下至乡镇往复,至蜀川后亦然。” “以致韩林为官十年,经大小事变,每地家府规制不改,享乐不减!” 第683章 “陛下。” “韩林还有话:不贪之贪,长寿进棺。” “事发前,更是准备好了辞呈。” “陛下,主簿之辞,不进京城!” 看着赵征抬起头来,那与平时并无二致的表情,皇帝朱重八听完来由,正怒气上喉。 眨眼间,却感觉自己好像从赵征脸上,看见了一丝戏谑。 不不不。 这种表情,不可能在赵爱卿脸上出来。 皇帝朱重八只觉得自己想多了。 现在解决韩林带出来的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正好二虎已经将相关情况给呈递了上来,朱重八一看,果然与赵征听来的故事相差无二。 只是那涉及的百万两,除去蜀川的家宅,其余部分早在早年就已被收缴,难怪没有报到自己案上。 “好一个不贪之贪,长寿进棺!” 但翻看到上面记录的这句名言后,皇帝朱重八还是感到怒气横生。 依旧还跪在地上的三部官员,感觉到视线刺来,赶紧将头埋得更低,脑子更是疯狂转动。 如何解决这种问题? 有才但不骄傲,收钱牢记回报。 这哪儿是问题,这是妥妥的为官之道。 百官如是想,越想越感觉,妙妙妙!直到—— “那么今日,如何杜绝韩林之流,便是议题!” “都起来吧。” 谁知道,往日十分正常的赵征,这时候又出声将他的提议用更紧要的理由给驳回了。 惹得站起来正想着自己又活过一天的三部官员侧目。 “陛下,韩林之流只需重视基层,严格升降!重要的是,微臣还听学子说,若非韩林年老神弱,被锦衣卫查到蛛丝马迹。” “只差一月,韩林便能偷天换日,从此成为一普普通通富家翁。” “也是只差一月,那主簿之位,就会换上另外一个韩林,然后以承袭制,偷梁换栋。” “一不相干者,成就进士之子!” “陛下,臣以为,其中或有大患,更该早日求解。” 对于赵征打断了皇帝,群臣并不意外,只是意外是现在这个赵征。 何况在此时,这个意外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事。 赵征的言下之意才是真正的惊涛骇浪。 什么意思! 为官荫子,被赵征盯上了?! 可是你自己不也是一样的既得利益者吗? 这时候,没有人是傻子,关于韩林的大段陈述,就算其中有再大的罪恶,也抵不过这最后一句。 一不相干者,成就进士之子! 解晋、吕尚两部尚书也不得不赶紧眼神提醒赵征,这种时候来这种事,实在是太莽撞了。 王正更是直接上了小老手提醒。 “小友,慎言!” 这才享受到‘成熟稳重’的赵征多久日子? 王正算不清楚,只记得府内才买过一次新米。 可他也清楚,即使自己再怎么出手,也劝不回赵征。 日日与赵征相处的他知道,赵府这一家子,基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要符合主题思想,表现如何,根据需要选择。 天底下,怎会有这样一群人存在。 可又让人,离不得。 “什么?好啊!好啊!” 高台之上,又是另一番表现。 砰!龙案巨响! “咱给的恩赐,居然会成为奸人钻的空子!” “陛下息怒!”群臣又赶紧请求息怒。 皇帝朱重八自然也明白,类似这样的事情不算罕见,挥了挥手,只是心烦止不住。 不过现在,赵征提出来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 皇帝朱重八此刻却不想去探究。 生气,暴怒。 满朝文武这一次,其实也没有被他这副模样给迷惑。 因为谁都明白,谁当皇帝都会想要把荫职制度适用范围,变成只限皇室。 第684章 官员荫职,乃千百年来的最大妥协。 也是朝臣与皇帝,彼此纠缠到对立的最核心原因。 可惜,这种想法无论谁,都只能在梦里想一想。 与时期无关,与人无关,在于现实。 最多无非就是从明面上,放进地道里罢了。 所以皇帝朱重八此刻内心对赵征,是又期待又紧张加了一把火。 “既然如此,那就由爱卿来提案吧!” 至于那一百万两的韩林小故事,没人在乎。 “小友,老夫提醒你,理想代表不了立场,别过火了!” 这时候,离得近的王正再次提醒。 赵征这时候,只能对他笑一笑,示意他放轻松。 只是回望朝堂,看向昔日累积起的一切因果时,内心还是有那么一些期待。 然后,终于出列。 随着赵征的移动,整个朝堂,包括高台上的视线,都在以他为交点扭转角度。 “陛下,臣以为,改制恩荫,加权科举,是为当下重中之重!” 随着赵征开口,所有人提着的心,终于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整个奉天殿内,都好像咣当一声。 “陛下!赵侍郎......”马上就有人站不出,出来要反对。 可惜,赵征不会再让自己跑第二。 让所有人摔在地上的心,彻底变成灰烬。 “陛下!臣以为,赵府当为试点!” “既受皇恩,当为天下先!” “臣请陛下,收回赵府特制!” 赵征的这番请求可谓石破天惊,让那不知方位的声音彻底熄火。 任谁也想不到,赵征拿起手术刀,然后狠狠挥下的对象,居然是自己。 不过石破天惊过后,依旧,依旧。 “小友,快别说了!” 就是吕尚,这个快要归养的户部尚书,此刻也站不住,赶忙小声提醒站到自己旁边的赵征。 理想不能取代立场。 可皇帝朱重八听到了,也听进去了。 “赵府特制,不能取消。” “爱卿心思,咱深明了。” “爱卿,换个议题吧。” 出乎意料又不出乎意料的是,皇帝朱重八对赵征的请求,表示了拒绝。 所谓三辞三让,赵征也明了。 “陛下,有些疾病,只有一副汤药!” 气氛的转变,有时候不需要门房叽叽作响,再配一阵云盖炽阳的冷风。 所以赵征下了决定,便表现出了自己的决绝。 站中上前两步,便转身回看朝堂诸公。 多久了,居然还有一些怀恋。 高台上的皇帝朱重八见状,这第二次便没了拒绝,嘴角控制不住的提起了角度。 朝臣们许多都还没明白,今日的朝会到底是怎么就突然转弯,发展到了现在这样。 燕王捷报,为何带回了一场战役。 “赵大人,你大概是累了,还是早日回人科院忙差吧,学子们都还在等着你呢。” “今日,我们不如接着昨日的议题,继续论蜀川!”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此刻先站出来的人,是吏部尚书解晋。 礼部与赵府,可是联系紧密的存在。 其中礼部尚书解晋,更是与赵府几任家主都牵连不少。 不少人都乐得看这个好戏,同时也在心里做好了准备。 有些东西,就是赵府上了,也得拦。 但皇帝朱重八看见了站出来的解晋,脸色并没有特别的变化。 赵征自然也看见了。 他也看见了朝堂上许多异样的面孔。 这些面孔上,带着的是,疑惑。 理想不能控制立场。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先说服这些人。 可哪来这么多的大道理呢。 大道至简,是普通攻击。 “解大人,赵某记得,您当初是被越级除授廪膳生,方使天资外显,得进应天取的进士吧?” 解晋听见自己的这段过往从赵征嘴里说出来,饶是有心理准备,也咯噔了一下。 不是,不是? 吕尚知道该自己出马了,赶忙站了出来,以免场面过火。 更怕赵征突然就觉醒了,退回十年前。 “赵大人,此言差矣,所谓天生我才......” “吕大人也忘记了陛下的提拔?” “......” 刑部尚书秦勇力觉得这时候,该轮到自己了。 “赵大人,本官是吴王时,经过层层选拔......” “那秦大人是怎么进入的选拔名单?国子监前身吗?谁能进国子监?” 赵征背对皇帝朱重八,对着朝臣却是上前了一步。 然后才回头,弯腰,再抬头,看着皇帝。 “陛下,微臣敢问满朝同僚,几人是科举取仕?” “诸位同僚,想必心中,也有了答案。” 文官们,终于是暂时站定了。 居右的武官们听见赵征这番话,却都挺立起了胸膛。 皇帝朱重八终于看出了什么,也想明白了什么。 群臣队列之后,有人在微微颤动,却没出列。 “那爱卿,心中可有了解决之道?” “回陛下,微臣想,此事该问诸位臣公。” 朝臣:“......” 第685章 ...... “诸位,难道我等就任由赵侍郎作为吗?” 度日如年的朝会,最后还是以赵征扭转的方向,结束了。 但朝会结束了,满朝文武们的行动,才刚刚开始。 “那我们能如何作为?” “我看那赵侍郎就是疯了,变法拿自己开刀,我们还是躲着为好。” “躲着?那今天他拿自己开刀,明天刀就落到我们脖子上了怎么办?你们可别忘记了,以前的赵府有多疯狂!” “诸位!诸位先别气馁!诸位可有想过,赵侍郎拿自己开了刀,若是成了,还能有几份威势?现在的赵府,可没几个老人了。” “对啊,若是他成了,那赵府影响力势必减弱,根本不能拿我们怎么样!若是没成,我们也能以此上书,向皇帝言明其中利弊!” “可是......赵府好像还没有失败过吧。” “可是?可是陛下也没有失败过,不是吗?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动,需知陛下要好更要稳!” “对啊,我们只要让陛下看见,那赵侍郎欲图变法的消息,走漏到了天下人的耳朵里后......” 相同的对话,在应天府不同的衙门里,开始又结束。 ...... 工部。 好歹作为赵征的大本营,所以情况要好一些。 但是也没好多少。 比如下了朝会,王正就拉着赵征好一顿说。 “小友啊,今天你可真是太过鲁莽了!” 王正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是现在木已成舟,最后,只能化作拍向自己大腿的手。 “王公想多了,你看现在不是一切都挺正常的吗。” 赵征自然明白今天自己点燃一堆怎样的篝火,又可能会迎来怎样的反噬。 工部内,大小官员们异样的眼神,他很满意。 “那小友你可有想过,一旦这个消息影响到更远更大的地方,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 “有些默契,千百年都未曾改变,是有道理的。” 王正见赵征油盐不进,只能不断地叹息。 “那王公就且看着吧,接下来的事,也别掺和了。”赵征还是一副淡定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让王正一下就急了。 “小友莫非以为我王正是个孬种!” 一把年纪的王正,拿笔拿尺都从未抖过的手,这时候却抖了起来。 整个人也站了起来,吹胡子瞪眼的面向赵征。 一副不给他个说法,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赵征见状,才终于是装不下去了,赶忙赔礼。 这时候,工部也迎来了客人。 “王尚书,怎么火气突然这么大啊?” “哈哈哈,怕不是手抖了,那尽早退养吧!” “哈哈哈!” “哪个混蛋敢造老夫的谣!” 见赵征认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王正听见这话,一下子又气了起来,转头就准备输出。 但见来者,表情立刻多云转晴。 “稀客啊稀客,你们怎么来了?” “不对,你们还来干什么!” 原来来人正是其余四部尚书,兵部尚书滕德风,刑部尚书秦勇力,礼部尚书解晋,以及户部尚书吕尚。 “陛下让我俩来看看工部可有什么需要,如何不能来?” 兵部尚书滕德风与刑部尚书秦勇力对视一笑,整个人那是坦坦荡荡。 朝会上时,兵部是动静最小的。 没办法,日月王朝虽然开国已经二十年了,但朝堂上的武将,可还没到换茬的时候呢。 新生代要么在东宫,要么跟着诸王都跑了出去。 剩下的这些老人,谁敢说他们是受了恩荫得的位置。 至于刑部尚书秦勇力,那就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开心了。 不见走路时候,都不用哗啦哗啦的拖着脚链走了吗。 编成《日月律》之功,加上皇帝旨意,他甚至走出了风。 “那你们两个呢?” 王正看向自己决定前来的户部尚书吕尚与礼部尚书解晋。 “老夫本就前元旧臣,是得上位赏识才得的尚书之位。” “他人不信我,与我不相干。” “陛下信任老夫,不就行了。” 吕尚摸着自己的胡须,装作世外高人模样。 “解晋早在成为《日月大典》编撰时,便活进了书里,有何惧怕?” “再说工部多新科,《日月大典》要囊括天下典籍,岂能无视?” 解晋也说出来了自己的依仗。 但随后,现场六人就对视笑得开怀。 因为他们都知道,什么依仗,也躲不过赵征搅出的这个旋涡。 他们来了,只是他们想来。 毕竟兵部若不是赵征在前面盯着一众骄兵悍将,别说其他人,就是尚书就得半年下去一个,当顶包的。 而刑部若不是赵征在前面以督察院左史、锦衣卫统领疯狂送命。 在左有锦衣卫,右有督察院,上有大理寺,更上面还有皇帝朱重八的情况下,还戴罪主修?早下辈子了。 户部、礼部更不用多说。 一个大半钱财都是赵征想办法搞出来的,你别管启动资金是怎么搞的。 要是没有赵征,现在还差点钱建设蜀川?单是年年不断地天灾人祸就能让户部熟练掌握双手一摊的技能。 至于礼部,一个每次科举都是礼部承办,那花名册都是从尚书嘴巴里念出来,就足以说明一切。 此外还有六部之上的内阁,从翰林院到内阁,其中必不可少的履历,就是过一遭礼部。 “哈哈哈。” 所以六个人,这一刻是笑得真开心。 导致唯一没到现场的天官,吏部尚书刘松,刚刚遣散众人,莫名感到一阵冷颤。 ...... 吏部。 “天气开始转凉了?” 吏部尚书刘松赶紧紧了几下自己衣服。 他也难啊。 想着刚才来人里缺了哪些存在,又来了哪些人,一会儿都得斟酌着说法给皇帝具体报告。 天官,不过是皇帝的传声筒。 若是有机会,他又何尝不想...... “大人!尚书大人!好消息啊!不对,不好了!” “什么好消息又不好了!” 刘松内心本来就忐忑,结果没想到自己手下还给他来了一道七上八下。 可是接过手下递到手上的东西,看清具体后,他也懵了。 “人科院讲义请辞书!” “督察院御史挂冠书!” “赵府不就在京城,他们辞什么?” “大人,您再往下看......”手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示意刘松还没完。 “西江与福州巡查解授书!?” “西江与福州巡查的解授书怎么来得这么快!他们不是不服这个家主吗?还有这是什么!” “太孙傅乞老......” 第686章 “这可如何是好啊!” 知道事情变得大条的吏部尚书刘松,不敢耽误,赶紧带着这一沓辞呈往皇帝那里赶。 “......” 但御书房内,接过一沓来自赵府的各种辞呈的皇帝朱重八,看着手上的各种辞职理由,以及想着赵征各个马甲的身份。 一时间也无言以对。 因为他也是真的没想到,一向‘老实’的赵征,居然说变就变,完全不带犹豫的。 而且还不是家主一个人,整个赵府上下都跟着一起在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朱重八感觉到其中存在一些不对劲。 难道赵府内的两派,把争执给放下了? 可又想不明白赵府费这么大的力气,将自己搞分裂,又搞合体,对他们自己有什么好处。 或是,为了什么? “陛下,会不会是如今赵府内激进派的老人不多了,又有一个保守派的家主在上面,话语权不够,加上他们本为一府。” “赵府一府本就喜静,不专职权,在朝与否,都影响不到他们研究格物农学......” 刘松见着皇帝一时间没有给出处理办法,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的看法。 避免显得自己太过没用,不能好好退休。 没有头绪的朱重八一听这话,还真感觉有这么一点可能。 尤其是他想到,本来赵府内分为两派这件事,在他的各种操作下已经提到了明面上来。 叫满朝文武,都能一起盯着赵府。 让赵府内那一派具体是谁,就变得不再重要,反正赵府内存在两派。 一派老实,一派头铁。 但谁知道,这两年因为赵府表现回归正常,自己也就跟着放下了一些戒心。 让赵府外派的人,要么残着回来苟活,要么躺着出去送死的事,也摆上了明面。 界限,变得明确。 越想,皇帝朱重八都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了。 不过对属下有多过分,于皇帝而言并不重要。 他在意的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扼杀赵府隐患的计划,更主要根本不在于他这个皇帝。 而是好像更多在于赵府自己的自觉。 比如如今只是稍微一点偏轨,便将其中的弊端给显露了出来。 满朝文武又被赵府给牵着头走。 自己这个皇帝...... 自己好像并不能拒绝赵府给出的提案,当然,也不能明着同意。 再看眼前小心翼翼着的吏部尚书刘松,赵征在朝堂上提议时的坚决同时浮上心头。 去除千秋顽疾就在今朝? 毕竟只要是个正常皇帝,谁会真的想有人与国同休。 一起灭亡确实是个佳话,一起享福? 皇帝朱重八可不认为在自己的铁血手段下,都忍不住用各种手段吸取王朝血液的臣工,会在最后时刻共患难。 真有如此觉悟,王朝也就不会走到那一步了。 不如彻底解决这个顽疾,将皇帝的权威升至最巅峰,不能永恒,也能让王朝走得更远。 古有推恩令,今有自养令,都不如生杀在手! 那才是真正的天子啊! 只是赵府,能够助他达到这一步吗? 莫名,皇帝朱重八对赵府复燃的忌惮都弱了几分,转而变成了期待。 这把火,可不是他点起来的。 两全其美! 真是他的好爱卿! “确有可能!” “不过这些辞呈就按正常情况通过吧,咱这个天下能够达成如此盛世,离不开赵府的功劳。” “既是功劳,那就不能让人家建了功,还一直劳累。” “所以具体赐封,你回去尽快写份文书交到内阁。” 念头一转,皇帝朱重八便定下了这么一个类似驱虎吞狼的计划。 至于吏部尚书刘松。 顶着皇帝压力的他,只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历代王朝都搞不定的东西,会引爆多大的一个旋涡? 单看赵征在朝会上说出来后,满朝文武无论交情深浅都出来说赵府劳苦功高的表现,就足以说明了。 结果现在,自己从只是来通知皇帝消息,变成了配合赵征的‘同党’。 皇帝下旨得罪天下人,天下人可不敢冒犯皇帝,只会找上自己。 “陛下!老臣......” 吏部尚书刘松知道自己身为吏部尚书,多半会迎来一个怎样的结局。 但这些年,盛世建成,天下河清海晏。 而且有赵府的存在,在前面吸引了几乎所有火力。 他就慢慢放下了内心的那根弦,他庆幸,只要他不与赵府对着干,只是执行皇帝的意志。 那赵府对他,对吏部,也不会有其他兴趣。 毕竟吏部尚书,换个人,也还是只能作为皇帝意志的延伸,尤其在皇帝朱重八的权威下。 可现在,没了,都没了。 本来再过几年,他就能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没了...... “下去吧,刘爱卿做事,咱放心。” 皇帝朱重八面对刘松的崩溃,内心没有一点晃动,甚至没有一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怜悯。 吏部,作为日月王朝权力最大也是最小的一部。 没有过错,没有弄权,在他眼里,是应该的。 一挥手,也代表他的心思已定。 “那老臣,告退......” 刘松挣扎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内心最后一丝侥幸破灭,只能郑重磕头告退。 出了御书房,到了殿前广场上后,刘松才回望了一眼。 正好皇帝也出了门,只是并没有看他一眼。 或许本来,一切向好,也应该是应该的。 带路的内侍,跟随的四个甲士,将刘松这个吏部尚书夹在中间。 直到城门楼洞,西下的夕阳,才拉直了他的佝偻。 ...... 人科院。 刘松是个合格的吏部尚书,当天回去便将章程上交到了内阁。 只是夜晚的他,选择了从心。 选择了自己唯一还留有万一的生路。 “赵大人,老夫终于找到你了。” “老夫!老夫......” 刘松本来还提心吊胆,周身都经过一番乔装打扮,但见到夜晚自己一个人还在写着板告的赵征。 所有心弦瞬断,直接将一切小心都忘了脑后。 若不是赵征反应快,不谈涕泗横流,刘松,这个老者差点就要给赵征来一个五体投地,闹出大动静。 “刘老,可是晚餐少食,凉夜又怎可着此单衣!” 刘松本想痛哭,却不曾想,赵征扶自己后,先是将自己外袍给了他,然后还端来了糕点热汤。 一时间,只感觉鼻酸手抖,但再发不出声音。 第687章 “赵大人......” 刘松涕零,只能哽咽。 但赵征的操作还在继续,让这个老者直接绷不住,老泪纵横。 “刘大人是为今日朝会上的事来的吧,赵某实属惭愧,连累到了刘大人。” “不过刘大人放心,赵某明日便放出话去,与刘大人划清关系。” “明日也还请刘大人配合一二,与赵某装作对立。” 两人本就没有什么好关系,却说成装作对立,将刘松深夜赶来的尴尬也照顾到了。 赵征一片真心,直接就写在了脸上,更写在了面前的桌板上,以行动证明。 “赵大人胸襟宽广,实在让老夫汗颜啊。” 刘松眼泪哗啦呼啦的流,根本止不住,将赵征的外袍都沾湿大片面积,连自己本来准备好的说辞,都憋死在了肚子里,完全出不来了。 “不过都是份内之事,其实赵某今日朝会上站出,也不是无的放矢。” “实在是家府祖训,不能违背。”赵征继续发功,刘松听见关键词,本不能停止的情绪流露也被强行暂停,转移到了赵征准备好的轨道上。 “祖训?” 恩情让人感动,立场不敢动。 刘松终究还是记得自己的立场,看向了赵征的指向,一副写满的板子。 然后初看,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合起来细看,却让他感觉天旋地转。 可赵征话里的祖训两个字,代表其中肯定包含赵府总结出的至圣道理。 而现在,这些至圣道理就摆在自己面前,毫无保留的摆在自己眼前! 他是真想学啊! 朝堂上,无论赵征如何表现,都会存在阴谋论。 包括皇帝,刘松也从来没觉得,皇帝会真如现在对待赵府的态度一样,表里如一。 可那些阴谋论,或各种态度,都是对赵府立场或目的。 在赵府无可取代的专业能力方面,没人敢自信发出问句。 历史直到走到了日月王朝这里,赵府的出世,才让世人真切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工具人,与会做无可取代的工具的人,是不一样的。 但这满满的一板书,跟赵征通神的格物与农学方面,有什么必然联系呢? 刘松看不懂,甚至记不住,只能期待的望向赵征,希望他能够讲解一二。 若是能够让自己抄写下来,那就更好了。 不过刘松也只是奢望一下,他猜测,这一满满的板书,多半是赵府要献给皇帝的代价。 以换取,这一次皇帝的完全支持。 赵征在朝堂上的提议,对王朝的未来好吗? 自然是好的。 皇帝知道,百官更是无不知晓。 可历朝历代来,就是没人敢去触碰。 唯一一个例子,最后也是春风吹又生。 可惜了。 刘松这一刻,只感觉可惜,不过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为什么而可惜。 一板圣理?还是其他? 赵征没给刘松准备时间。 “没错,这块板子上的内容,可以说是我赵府先辈们,留下来的,真正的无价之宝。” “先辈留下祖训,言能悟一分者,便可为天下一道之至圣。” “赵某汗颜,虽谨记遵循祖训,亦日日参悟,身体力行实验,却还是一分尚未能够,只达门槛。” “什么!” “只达门槛?”刘松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但情绪却被赵征的话瞬间就给彻底扭转了过去,松拉的眼皮都被他都拉扯了上去,露出了这辈子最大的震惊。 他也不是没想过赵征撒谎。 但赵征扭头间,看向板子上的内容时,那种与自己别无二致的懵圈却又倔强的眼神,实在是太真了。 情绪可以伪装,蠢气如何收敛? “没错,赵某惭愧,也不过是死记住了型,内在道理,却是完全不得参悟。” 其实板子上,那密密麻麻的十余道公式,都是赵征利用傀儡的权限全开放特性,用身体反控意识,在下达强行挖掘记忆的瞬间跳转。 将记忆强行遗留在傀儡脑内,再跳转回去提取出来的。 也就是说,严格意义上,其实赵征连记都没记住,只是曾经见过。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有些东西,不会就是不会。 “那这些至圣之理......” 刘松听完赵征的回答,看向板书的眼神越发热烈,只恨自己不能拿出小本本记录。 那还有什么疑惑惊慌。 所以就算没有提前准备,他也没有完全放弃,在板书上一番快速查看,寻到一个明显完整但版面最小的部分后,就打算先死记下来。 自己弄不明白,但若还有机会传于家族,那一切都值了! 然而,赵征还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明日,赵某准备将这一切,公之于众!” “我日月王朝疆域不断扩大,各种资源不再紧缺,但人才需求的问题,迫在眉睫。” “如能为某个天才,节省不必要的蹉跎时光,为天下万民更早带来更多福祉,那也算赵某这个不肖后辈,对内心惭愧的一丝弥补。” 满满的板书,配合赵征脸上满满的愧疚。 “什么!公之于众!” 刘松停下了死记硬背,那被欲望填充满的内心,都让他强行挤出了一丝空间,又一次震惊的看向赵征。 不是他清高,而是刘松感觉越听赵征的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啊。 愧疚自伤的神情、将先辈留下的至圣之理公之于众。 再联系到白天朝会上,赵征提出的,那站在几乎所有权势阶层对立面的提案。 遗书!遗言! 赵府打算以一府性命,推行此案,为天下争取一份公平! 一定是这样! 难怪赵府内势同水火的两派,能够突然联合起来。 无论激进还是保守,总归都是赵府,总归都是遵循一道祖训。 天下怎会有这样的一府人存在! 那是身家性命啊! 这一刻,刘松都忘记了自己作为第一见证人,可能会遭受的各种针对,只剩下了无言。 震惊过后,只剩下一句,干巴巴的为什么。 “为......什么.....?” “人别于豺狼,聚生文明,是为何故?又将走向何处?” 赵征终于笑着坐下,一边回答,一边递过身旁书案上的一本小本本加一根毫笔。 刘松情绪几度翻转,对视上赵征,下意识接过自己前一刻还心心念念的小本本,手上,内心,却已不能动作。 为何? 如果这是一问八股,他能长篇大论十万字,引经据典不重样。 可明显,赵征的问题,不在表面。 所以刘松张了张嘴,一个字也不能回答。 “我......” 再次对视,刘松却迅速低下了头。 “刘某惭愧,先行......告退......” 最后,他实在顶不住赵征真诚热切的目光,只能拿着空本本,羞愧又迷茫的,就那么走了。 ...... 今夜,是为何而来来着? 不过,比起将起的风暴,都不重要了。 只是在自己府邸与皇城的分叉口处,他好像依稀又听见了身后赵征的声音。 “开放而非封闭的,发展而非凝固的,包容而非排他的!” “和而不同,允执厥中,世界大同,天下为公......” 第688章 ...... 翌日,朝会。 昨日的风暴,酝酿到今日,已经成势,只等待一个爆发点。 所以在太监王半宣布朝会开始后,整个朝堂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等待着关键人物。 队列里,赵征感受着聚集在自己身上,无数隐晦或直接的目光都差不多了,也正准备动作。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在这种时候,吏部尚书刘松,先站了出来。 嚓~ 只见安静的朝堂上,一声官袍摩擦空气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然而,在这个时候,另外一边有人却有更大的动作。 这一幕,让赵征感到莫名熟悉,收回脚步,跟着所有人转头。 砰! “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是吏部尚书刘松。 他在所有人或震惊或不解的目光中,出列,几个快步,跪在了队列之前。 什么事情,值得这么大的阵仗? 比起赵征点燃的引线,还要危急? “说!” 皇帝朱重八也颇感意外,皱起了眉头,示意刘松赶紧开口。 只有赵征,皱起眉头的同时,恍然大悟。 砰!砰! 皇帝话落后,谁知,刘松又磕了几个头,然后才从自己的怀里,颤颤巍巍的拿出一叠辞呈。 队列中的赵征一下就认了出来,那是自己的作品。 而刘松磕完头,不再等所有人反应,也终于开口了。 “陛下!老臣有罪!” “吏部掌天下官吏选法、封勋、考课之政,然今能者下庸者上。” “朝堂诸公,能善不能恶,结党营私,以致使天下忠志之士报国无门,只留辞呈无数!” “老臣位为吏部尚书,愧对陛下信任,不能处置,还请陛下明察!” 吏部尚书刘松,声声悲哀,句句涕泪,把所有人一时间,都给搞懵了。 所有人都猜得到,他刘松手上的那一把辞呈,全是赵征的手笔。 本是赵征对昨日的提议,做出的动作。 可是谁知道刘松来了这么一出,直接将这些辞呈,从赵征的个人手笔,变成了所有人的过错。 “陛下明察!吏部尚书胡言乱语,不识盛世之景,离间君臣之心,当以重处之!” 有大臣不想看到无聊斗争占据今日朝会,背后赶紧站出来,将刘松推到了整个王朝的对立面。 在往常,谁敢去找刘松这个吏部尚书的麻烦,要知道刘松可是代表着皇帝的意志,连交好都来不及呢。 可现在不一样了。 赵征要动所有人的命脉,就是与赵征交好的许多人,此刻内心都在摇摆。 刘松这个关键人物却明显有偏向赵征的嫌疑! 那正好,也可以借此向皇帝表态,毕竟代表着皇帝,可还不是皇帝。 励精图治,可以! 彻底断绝士大夫的根本,绝无可能! 所有人都不认为,赵征的提案只是单单为了废除封荫,赵府出来的人,目的从来没有这么小气过。 但是赵府又如何,与一个人乃至一群人作对,变成与所有人作对,是完全不一样的量级。 “你!你们!” 吏部尚书刘松,回头看向出列诬陷自己的存在,手指抬起,整个人都在发抖,气得不成样子。 “请陛下明察!” 可出列者只是眼神闪烁了两瞬,继续低头上奏。 皇帝朱重八看着这一幕,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内心冷笑一下,也没有任何表态。 所谓明察,不过下面这些人攻心的手段,对他没有任何的指示作用。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明察。 下面这些人,没啥好东西。 第689章 可对吏部尚书刘松而言,却不是这么简单。 出列的人,攻心正攻到了他的要害。 “陛下!” “老臣曾在闲暇时,见过一次杂耍,那是老臣第一次看杂耍戏。” “老臣记得,那杂耍有一个戏幕是为弹到高处的板凳坐下。” “老臣看的那一次,那群杂耍失败了,人直接摔到了地上,摔得七荤八素,满堂哄笑!” 吏部尚书刘松寒心下不再管那么多。 “刘大人好兴致,累累公务,盛世之下更当敬业,还有闲心去看杂耍!” 身后人也不管那么多,又站出了一个人。 刘松却仿佛没有听到,只继续说,表情也因故事的继续,而变得激动。 “可是陛下!” “那个人又来了第二次,第二次,台上的其他戏子在那个人还没弹上去时,就往开始的落点跑。” “第二次,成功了,满堂喝彩!” 刘松终于得以回头,面对满朝文武,其中几乎半数,都是经他手而站到这里,算是他的半个门生。 只是因为日月王朝皇帝正高,这些人与他的情谊还得减半。 但,都还是算受他荫惠的存在啊。 刘松此刻是真实理解了,站到了这群人对面的处境。 可现在也不一样了! ‘我刘家,有人学进去了那则圣理!’ 刘松犹记昨夜,自己失魂落魄回到家中,瞧见自己孙子还在跟着书童学字。 他赶紧就将自己还没忘记的那个圣理写到了孙子的纸上。 一堆莫名的组合,却让孙子看了,问出了一个他根本就无法明白的问题。 ‘爷爷,按照这上面所说,万事万物之间都存在吸引,可是为什么画帖不挂在墙上,还是会掉呢?’ 他可是吏部尚书,不懂也应该能够有所听闻。 但面对孙子的这个问题,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 还站在朝堂上的刘松,又想到这个问题,只感觉周遭所有,都在疯狂后退。 然后,一个崭新莫名的世界,快速的撞了过来! 就像满朝文武,此刻也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想继续攻击,快速进行到下一轮。 “刘大人!” “闭嘴!” 又一出列者,却被刘松直接打断,他第一次,散发出自己作为吏部尚书的威严。 “刘某五岁记千字,七岁能赋诗,冬日手脚皲裂不弃学,中举日不得双亲及见,更笃训己,乃至今日!” “经行修,职兵部郎中,有征镇江勋田,恶胡勇之罪!” “彼时小儿何在!” 胡祸一提,出列之人,脸色全变,最后甚至惧怕得直接跪下。 可无论皇帝,还是刘松,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接下来,是真正君臣之间的对话。 “上位!戏子尚剩勇重来,今朝廷诸公,不如戏子矣!” “故臣奏请上位,深查天下渎职者!” 也是直到这一刻,赵征才彻底明白了,刘松今日与满朝文武对立。 是为了赵府不引爆昨日旋涡积蓄的能量,更是为了,给满朝文武一个机会。 刘松啊,刘松。 赵征看得见,皇帝明显意动。 毕竟人吃饭久了,肚子都得定期打打虫。 根治太猛烈,缓解却可行。 可朝臣,会理解,会感激你吗? 人们常说得破窗效应,在凌迟和刮骨疗伤之间,并不奏效。 “陛下!吏部尚书此言居心不轨,势必让天下官吏互相猜疑,更与陛下离心离德,动摇国本啊!” “请陛下明察!!!” 满朝文武,十之七八,在此刻都站了出来,已从要把刘松撤职下牢,变成了要他的命。 这也实在是,他们怕了。 第690章 怕再来一起大案,他们现在就经受不住。 两个都不想要,那就得让两个都死。 刘松听到身后这些人的话,表情却是变得洒脱,皇帝朱重八也依旧不表态。 赵征知道,该回报刘松的好意了。 “今日朝会好是热闹,满朝大人忠君爱国,让赵某一个匠人看了,都热血澎湃。” “有如此臣公,臣恭贺陛下,日月当兴啊!” 满堂冠冕堂皇,赵征这个一向老实面人的存在站出来就开始阴阳怪气,直接就把不少人脸都气绿了。 然而刘松却赶紧回头,眼神请求赵征。 可惜赵征不会看见。 皇帝朱重八也早就打好了主意,根本不回应赵征。 “赵侍郎,你是什么意思...” 但有人,站不住了。 六部尚书要么站在赵征这边,要么没有动作的情况下,还有看不见的敌人。 赵征就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不过他不回头,反而笑着对一边明显反应过来开始紧张的刘松摆了摆手。 “本官只是刚才看了一出好戏,出来喝彩罢了。” “也有一个疑问,想问问满朝同僚。” “刘尚书提出一个问题,就动摇了国本,国本在谁?” 此时若再回头,身后无人敢出列。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自己代表国本。 可人群里还有人敢说话,就像夏夜草丛的虫子喳喳乱叫。 “国本在于皇帝,在于诸位臣公,在于天下九州!” 满分回答。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那微臣先请问陛下,陛下对社稷当下,可有享乐之心?” 赵征笑着,看向皇帝。 皇帝朱重八经历最多,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正色。 “若要贪图享乐,咱当初接受前元的赏赐,早就实现了。” 此时赵征才回头,看向满朝同僚。 让不少大臣都感到恼火的事情,开始了。 只见赵征光是看还不够,还走了起来,先走到了刘松身边,几乎要人挨着人。 然后又用最大的声音问向刘松。 “刘尚书!身为吏部尚书,你会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天下吗?” “本官不会!” “是不敢还是不会?” “不会亦不敢!” 刘松在今日站出来,就代表了他的心性。 而赵征还在走。 又走到了户部尚书吕尚身边,问出了同样一个问题。 “本官不会!” “是不敢还是不会?” “不会亦不敢!” 接着是礼部尚书、工部尚书、刑部尚书、兵部尚书。 尚书过后,又是六部侍郎。 在这个时候,没人敢吱声了,更没人敢是赵征冒犯朝堂威严,在朝堂上散步,或有资格问他们这些大臣这样的问题。 而面对赵征的这个问题,无论刚才是什么反应的存在,自然都只有一个答案。 “不会亦不敢!” 随着最后一个官员问完,赵征甚至还问了奉天殿上的随从。 也从队列首,走到了奉天殿殿门。 堂堂威仪奉天殿,直面天下大九州。 “诸位皇城将士!可愿为社稷万死!” “愿为社稷,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 从奉天殿,到京城门,那是天下人的回答。 再等赵征回头,先前出列或出声的官员,身体已经抖如筛糠,背后滴汗如雨、 可赵征不会忘记他们,一步或两步往自己的位置走,但刚好每一次停留,都在他们的身边。 “陛下,这便是微臣刚才生出的疑问。” “微臣想问问诸位同僚,既然君臣和谐,共聚一心,天下同德,共往一志。” “为何,还会动摇国本呢?” “这其间,动摇的究竟是国本,还是家本!” “又或者,刚才诸位同僚的回答,只是口头回答。” “微臣请陛下明察!” 赵征这口锅扣下来,所有人顿觉如芒在背,再看高台龙椅上的皇帝,眉头已经紧皱起来,赶紧解释。 “陛下明察!” 各种忠君爱国的话,如同开闸的洪水一样,还裹挟着对赵征的各种攻击,从他们的口中喷出。 一时间,赵征又成了动摇国本、离间君臣的存在。 对于此,刘松还要解释一二,表示自己的愤慨。 赵征只表示,不痛不痒。。 他的字典里不存在防守,只有进攻型的防守,和防守型的进攻。 “各位同僚,可谓忠君爱国之典范啊!” “既然如此,赵某昨日的提议,想必各位同僚也是认可的吧?” 赵征很顺手的直接拿过了刘松手里的折子,让刘松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些折子,在赵征的手里,那意味可就不一样了。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两事岂可混为一谈!” “陛下!赵侍郎老而昏庸,已不胜其职!” 所有人都明白,不能再让赵征这么嚣张下去了。 一直撤退,只会退无可退。 于是,他们也对赵征开始了进攻。 除了浅显的嘴炮,他们还搬出了赵府内部派系影响天下对圣府的看法,圣府不是赵府的圣府,更是天下人的圣府等招式。 但赵征只有一句话。 “赵府出任者,除赵某外的辞职奏折,都在赵某手中!” “如若各位觉得赵某也不配,那请陛下夺微臣之职!” 又是一颗深水炸弹。 赵征可以死,但绝对不能辞职,否则天下人会怎么以为。 “陛下,赵侍郎作为赵府家主,恐怕也没有这个权力,替陛下做决定,罢免我朝官员吧?” “对啊,如此岂非君臣颠倒,请陛下定赵侍郎藐视皇权之罪!” 轮到群臣的汇合,数不清的帽子飞向赵征的脑袋。 也正如赵征之意。 “哈哈哈!” “各位同僚说得对,本官就是藐视皇权,擅自罢免族人在朝之职!” “小友!”“赵大人!” 听见赵征口中突然冒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身边的几个尚书都赶紧提醒他。 赵征自然直接挣脱提醒,直面皇帝。 此时,皇帝朱重八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朝堂上,之前在背后上奏赵征各种罪责的朝臣,也都在这一刻瞪大眼睛,哑了火。 这种大逆不道之话,他是怎么敢说出口的! “陛下,请清查罪臣之罪!” 可赵征还没有结束,藐视完皇权,还挑衅皇权。 “陛下!请治赵侍郎死罪!” 这轮,确定赵征就是在找死,背后的人,终于敢开口了。 “哈哈哈!” 但又轮到了高台之上的皇帝发笑,让所有人内心一沉。 第691章 赵征寻死路,必有其缘故。 但如此优势还不上,那他们还不如直接投降,还反抗个屁。 可现在皇帝是什么意思? 皇帝朱重八与太子朱標还在,那他们这些朝臣,就永远不要想着有的没的。 不过现在,他们也没有想别的,只是在维护自我而已,皇帝难道不清楚? 难道真的要两败俱伤? 他们不知道,他们所有人抱团,确实是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 赵征若想抗衡,也是无能为力。 所以赵征也没想过抗衡,选择了顺势而为,准备以自己为代价。 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昨夜不止他们开小会,皇帝后院也开了小会。 皇帝本想看下面自己斗,另外一个人,却站到了赵征背后。 这个人的地位,举足轻重,无人可替。那就是就近从未出过宫门的马皇后。 “哈哈哈,咱看着众位爱卿,把这奉天殿当作菜市场一样吵闹,也是热闹啊。” “藐视皇权,呵呵!” 随着皇帝朱重八这一句话落,群臣终于知道了皇帝的答案,先不谈其他,赶紧保命要久。 “陛下息怒!” 这四个字,皇帝朱重八早听倦了,他在乎的是赵征刚才藐视皇权的做法,暗示的深层含义。 赵征能够以家主之位,让自己的族人纷纷辞官不干。 那再过分一点呢。 是不是也可以根据他的意思,让族人对朝廷旨意阳奉阴违,或者更过分一点,直接欺君罔上。 赵府不只是赵府,赵征藐视皇权也不只是他藐视皇权。 如果之前赵征只是给他画了一个大蛋糕。 现在就是明晃晃的在告诉他,你兜里的蛋糕,也被人在时刻偷吃。 这让他如何能忍。 不过皇帝朱重八也明白,这件事,他还是不能亲自去做。 下面这些跪着的家伙,不会比赵征心思来得单纯。 何况如果是他出手,按照他的性子,这个朝堂少一个还无所谓,但是真少一片,那就影响到政令畅通了。 那谁适合呢? 最好符合自己的脾气,也能让整件事情,经过得比较体面。 这样无论最后成与不成,都不会造成什么动荡,或...... “非赵府莫属!” “重八,你忘了内阁是怎么代替丞相与中书省的吗?” 皇帝朱重八看着台下赵征,脑海中浮现出昨夜乾清宫,从好久不见眼眸倒影星光的马皇后,自己妹子从未主动选择过的人选。 还有更符合自己要求的人选吗? 皇帝朱重八内心莫名噗呲了一下,但脸上,依旧还是带着怒气。 整个日月王朝都知道他与赵府存在对立,却没几个人知道为何。 同时,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明白他与赵府,互相莫名的信任与理解。 就像此刻,到下一刻。 “咱倒是想看看,咱的赵侍郎,如何动摇国本!” “王半宣旨!退朝!” 怕自己表情控制不住,皇帝朱重八直接带着怒气就走了。 临走,依照往常,还留下了二虎。 但直到王半直接从一旁御书房内侍手上取过早已经拟定好的圣旨,满朝文武才终于回过神来。 原来今日这朝会,尽是皇帝与赵征早就打好的配合! 那他们站出来,不是不仅白费力气,还直接将自己给顶到了最显眼的位置!? 这些朝臣也都明白,他们所有人在这件事上,虽然都不会让步,但作为其中的一个个体。 可得不到特殊照顾! 团结不绝对,绝对不团结! 一边听着王半的宣旨,皇帝再次钦定他这个赵家家主马甲作为京城试点钦定变法大臣。 一边,赵征只能对现场这些文武百官们,在心里送出这句话。 “赵大人,咱家就先走了。” 王半宣读完,将圣旨交到了赵征手上,用以眼神祝他顺利后,也赶紧逃离了这个旋涡。 终于轮到,赵征面对满朝文武。 奉天殿上,皇帝走了,龙椅空悬,太监王半也走了,高台彻底没人,唯剩下台阶左右还有几个负责皇家威仪的内侍。 自视没有把柄的满朝文武,对于在画面之外的二虎,自然也暂时选择了无视。 一群对一个,圣旨又如何。 他们可不是赵府的人,必须要听家主的命令。 “赵大人,如果需要我等配合,尽管开口,如果没有什么事,下官们就先告退了。” 沉寂许多的赵征,虽然威势还在,但在眼下,这种明确不可能的退让的时候,尤其此赵征还不是彼赵征。 满朝文武,一来就送了一个难堪。 “那诸位大人就请吧,不过......” 听见前面半句,所有人都准备转身,但见后半句,所有人都下意识往一处站,准备一起抗衡。 “不过什么?” 有之前就站出来的朝官,身上虱子多了不怕痒,成为了所有人的发言人。 “还请各位回去,将自家在朝为官的名单,尽快上报到赵某这里。” 赵征面对一群人,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场面实在,太小了。 十几年前,他面对的人数,可不是这样! “赵大人!我日月王朝没有律法言明,一家只可从事一人吧!” 对立的官员们,谁知道赵征居然一点缓和期都没有,一上来就是大的。 “那本官又说过,不许了吗?” 赵征笑了笑,已经收好了圣旨。 让所有人以为他也不想太过难堪,内心轻松了一丝。 “那我们择日给赵大人报上来就是。” 所有人对自己家中其他在朝为官的家人,成为官员的可查性都无比自信。 赵府,终究还是凡人手段。 低下头表示自己对赵征变法大臣身份尊敬的官员们,看着身边数不清的同伴,内心轻松再轻松。 “如果没什么其他事,赵大人,我们能走了吧?” “当然,如若各位大人能够在整理名单的时候,将名单上的大人们退养后的接班人名单也辛苦添加上去......” “那就更好了。” “你!” 原本心情变得轻松一些的文武百官,尤其文官在听见赵征这句话后,心情直接就掉到了谷底。 “各位大人别忘了,择日不如明日,本官一直在工部大营营造司!” “对了,近日工部新研制出了一种特殊钢,做出了一些新装备,将军们想要去看看吗?” 绝对不团结,团结不绝对。 第692章 听见赵征这话,本来还感觉麻烦的武官们,皱起的眉头,一下子就展开了,不过嘴上还是得推辞一下。 “没有旨意,这样可......” “哈哈哈,此次赵某也只是想要各位将军测试一下实战性能,再呈上陛下,而且有二虎将军陪同,各位也......?” 轿子需要高处抬,再加上激将法,赵征不怕这些人不上钩。 事实也果然,有赵征前半句对他们实战实力的恭维,再配合后半句对他们胆量的疑问。 武官里,就是没上头的也得装作上头。 何况谁没事想与赵征站到对立面。 “什么话!调兵遣将是需要旨意,但平时我们这些粗人也需要关注军备安危,只是去走一趟,何必再烦工部袍泽劳累!” “有什么好怕的!怕去心里才有鬼呢!咱们可不像那些皱巴巴,走后门就是直接享福!咱们的后门,都得先跨过刀山火海这道门槛!” “哈哈哈!那请!” 赵征对视武官中出声的那一人一眼,配合大笑。 然后,全部武官都对另外一边的文官们大笑了起来,让文官们的脸色越发难看。 就是武官群体里,手上带墨的存在,此刻也在跟着自己官袍补子上的动物发笑。 原来,赵大人也是真性情! 差点忘了,赵府可是徐国公帐下起家。 想通这个关节,武官们更乐呵了。 然而,让他们更乐呵的事情还在后面,或者可以直接说成,‘天大的惊喜’。 工部。 “如此霸气的战刀,居然还如此轻巧顺手!是怎么做到的!?” “都是匠人们不断调整实验的功劳。” “老天爷,比寻常指挥使亲卫营上战场时,所装备的都要好的甲胄,赵大人你确定可以落装到寻常队正级别!” “多亏了蒸汽机,只要原材料供应不断,还有更大的可能。” “这张弓为何形状如此夸张,张弓也费力,张开后却莫名省力了?什么?现在的材料只能用几次!还在研究?赵大人你现在就赶紧研究!” “......” 在更锋利、更坚固又更省力的刀、甲、箭面前,所有武官在之前朝会留下的最后一丝隔阂,彻底消散。 变成了恨不得现在就拿起皮鞭,赶着让赵征赶紧带着工部研究,将这些宝贝尽快量产的周扒皮。 “各位将军放心,等本官完成了陛下旨意,就全心搞定量产。” “......”这下轮到这群武官傻眼了。 在朝堂上,他们以为自己能够置身事外,毕竟以后不知道,现在他们各家的孩子,可都是当初上阵父子兵打出来的位置。 怎么论,他们也最多伤点皮毛。 可现在不一样了,好宝贝就在眼前,就在手上! 结果赵征来了一句,等他把皇帝的旨意办好再说! 皇帝! 皇帝的旨意当然最重要,可是眼下这道旨意...... 真的能完成吗?完成了真的还能...... 俗话都说武将不善言辞。 但那只是戏言罢了,毕竟真的不善言辞也当不上将军,站不上朝堂,更别说上了战场后,自己的性命也可能会是代价之一。 所以迎上赵征的眼神后,他们也终于明白了,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 ...... “几位尚书大人留下,可是有什么嘱托?” 等武官们散去,六部尚书与二虎却是没走,之前也没开过口,都在原地。 “什么胡话,本官身为工部尚书,能走哪儿去!” 王正立马吹胡子瞪眼,然后众人一阵笑,笑王正这家伙之前都稳重大方,怎么现在反而老而顽童。 第693章 不过笑完,现场众人脸上就全剩严肃。 就是二虎,此刻看着赵征,那本就皱巴得不成样子的脸,都彻底窝进了络腮胡里。 “小友,这一次上位令你为变法大臣,不同往常啊!” 碍于现场还是有外人在,吕尚先开口,让众人一阵点头,就是二虎也要出来说一句。 “赵大人,虽京城内外,皆是皇家威严之地。但出了皇城,出了奉天殿,这一次,末将也不敢担保,能够完全护您安危了。” “要不,您就在工部施令,以免有人急了,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能够让二虎这个锦衣卫统领都感到棘手的护卫工作,可想而知,这一次赵征的敌人有多凶猛。 是前所未有的凶猛,也是前所未有的数量! 天下官吏!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可在众人关切的注视下,赵征想着自己可能经历的各种状况。 想着想着,却也笑了起来。 “刚才众位将军,不是表示了对赵某工作的支持了吗?” “小友!你怎么可以如此戏言!” 赵征玩笑式的回答,让吕尚气不打一处来,想提醒他,这一次真的是他搞大了。 可朝堂上,无论他们几个人怎么提醒,赵征就是不听。 昨日朝会后也是躲着不见他们,等到赵征在人科院一间小屋的消息传来,已是深夜...... 刘松! 几个尚书再想到刘松这个家伙,赵征的躲藏地点,就是他那里传出来的消息! 连他们的眼线都没有躲过,何况其他人! 赵征做下这个决定,肯定有部分原因在他! 刘松感受着周围几个人注视里夹着的刀子,赶紧低下头看脚尖。 “小友,有明就有暗,这自王朝诞生前便存在的东西,根本不是赵府能够去蹚的!” “就算你能够解决掉现在所有的朝臣,明天的继任者,还是不会有任何变化!” 吕尚作为老者,他见过太多,知道唯一能够坚持始终的,就只有自己。 但很多时候,就是自己也无法控制。 六部尚书,有人听见这话,就无奈的低下了头。 “既然没有任何变化,那陛下当初何必参加义军呢?” 赵征看到了众人的反应,还是控制着脸上表现出淡然。 “小友!” 吕尚直接就被这话给气得再也无法说出话,扭头就走了。 其余几位尚书,也差不多。 不过赵征还在控制着脸上表现出淡然的表情,恭敬的送别了他们 为这次不欢而散,争了最后一份体面。 最后现场,就只剩下的赵征、二虎,与没处去的工部尚书王正。 “小友啊,咱们现在是继续研究,还是......?” 然而王正好像没有受到刚才不欢而散的半点影响,还在试探的问询赵征要不要继续开工。 让久不在赵征身边过的二虎,感到一阵迷茫。 “不了,王老,晚辈准备送你一件礼物。” “礼物?” 王正左寻右顾,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没有看见。 只有几个人正抬着一块大木板进门,然后一个锦衣卫小番滑溜了先挤了进来。 “什么事!?”二虎赶紧上前几步,接过小番手上的一沓文书,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需要他去处理。 可是有什么事,会让陛下把护卫赵征排在后面? “将军!这些是刚才几位尚书大人,让我转交给赵大人的自己家封荫名单,和乞老信......!” 小番瞪大了双眼,无辜的看着不仅挡住自己,还抢信的将军二虎,弱弱的指了指二虎身后的赵征。 第694章 二虎知道自己误会了,闹了个笑话,赶忙将手上的文书还给赵征。 绝对沉甸甸的分量,让他不敢多言语,生怕影响到赵征的判断。 “这是!!!” 可背后的工部尚书王正,将手下搬进来的板子翻转过来,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直接就惊呼了起来。 接着二虎就感觉到,一阵风迅速靠近,回头才看清是工部尚书王正,却又马上感觉到对方手上传来了不可思议的巨力。 一个老头,将自己一个武将给扒拉到了一边!? 这还没有完,二虎刚刚被扒拉开还正懵,接着又被王正给拉了回去。 只见一张激动得比朱漆还要红的脸,开始对自己狂喷口水。 “封锁工部!快封锁工部!” “快!” “好!好!” 二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平常的老好人王正都发了疯,猜到多半是赵征又搞出来了什么。 那就正常了,也没脾气去追究其他。 对于处置这种情况的流程,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手下锦衣卫也是一样,很快工部上下就被锦衣卫接管。 二虎在然后,也终于明白了王正为什么敢那般对待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使。 现场清空,三个人,站在一块板面前。 “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 王正一边踱步,嘴上不停,一边眼睛半点都不舍得从板子上的内容移开。 二虎不说话,只一味的死记硬背,即使他不知道板子上的内容到底有什么用,但最上面几个大字他还是认识的。 ‘至圣之理’ 本来,赵征也没想写上这个抬头,但昨夜吏部尚书刘松的反应,给了他一个提醒。 死去的马甲,该用就用,不止对老朱好用! 眼前二虎与刘松的反应,就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不对不对!” “不行不行!” “这些宝贝老朽不能看!谁也不能看!” “怎么!擦不掉?!” 差点出乎赵征的意料,本来两人的反应都在按着自己的安排走,王正却在转了几个圈后,突然脱下自己的外袍就往板子上动作。 还好是差了这一点,不然赵征还得再抄一遍板书。 “昨夜临时在人科院找的一块木板,所以写完就上了一层清漆。” 面对王正严肃的质问,赵征象征性的挠了挠头,表示自己的不好意思。 不过现场两人实在没有这个空余去理解。 “那赶紧把这个板子烧掉!来人,拿火油......” 王正没问赵征为什么要把圣理都写出来再搬到工部,在回神后,满心就只有将这块写满了圣理的木板直接摧毁。 就连二虎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此刻都在他的防范范围中,大有一言不合就上去拼命的架势。 “王老,王老!且慢!” “这可是复制母板,要是烧毁了,赵某可不能再保证默写得分毫不差。” 赵征赶忙挥手,让那些动作比锦衣卫还快的匠人下去,再对王正笑着解释道。 “什么!”“什么!!” 王正看着赵征的笑脸,一脸不敢置信,谁知道扭头求证,却和旁边的二虎达成了二连。 “这!这!” 啪! 王正只能给自己脸上一巴掌,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王老!” 这个举动,终于把赵征给看呆了。 可王正接下来的动作,更让他仰天不语,再无之前的轻松心情。 唰! 二虎或是一时不察,或是察觉到了,也没感觉对方会对自己有任何威胁,任由自己的佩刀被王正这个老头抢去。 “小友!你太草率了!今日这话,老朽就当作没有听见!” 最尊圣人者,非圣人之后,亦非直受其恩惠者。 “二虎将军!你也必须忘记!” 王正身为工部尚书,刀举得很稳,只是身体明显在发抖,却还是敢刀向二虎,发出威胁。 锦衣卫缉捕谳狱,前身仪鸾司,再前,就是跟着皇帝朱重八打天下的亲军,更何况是连诏狱都亲自坐过好多次的二虎。 所以这种小场面,如何逼得到他,只用将剩下的刀鞘握紧,便已足矣。 现场就这样,一人仰头长叹,一人持刀颤抖,一人佁然不动。 直到仰头的赵征终于低下了头,慢慢走到二虎身边,在王正疑惑的目光中,一点点夺过二虎手中的刀鞘。 然后,宝刀入鞘。 “我意已决,圣理自珍,明珠蒙尘、圣理至臻,不败天伦。” “王老以为,奉天与奉天下,孰能比重?” 唰!哐当! 这一下,却是二虎自己整理佩刀时,‘不小心’滑溜到了地上。 “小友你......” 王正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耳目皆避的二虎,再抬头对上赵征眼中的决绝。 终于是全身颤抖的回过身,再次面对那块让自己冒着性命也想要遮掩的一板圣理。 “死而无憾呐......” 王正看着一处处,让自己或恍然大悟或灵光一闪,或满脑迷糊的圣理,笑着呢喃,脸上却挂满了泪痕。 “劳烦二虎将军了。” 赵征没有对王正,这个与自己相处最久的老头过多解释,王正也不再多问。 至于二虎,表面上也只是摇了摇头。 不过转身撤下番子时,他的瞳孔几乎缩成了针眼大小,更感自己背后,好像出了无数冷汗,仔细感受却又没有。 ...... 是夜,御书房。 “你再给咱说一遍!这是什么!?” “禀陛下,这些是赵府历代圣贤总结出来的天地至理!” “你再说一遍!” “禀陛下!这些是至圣之理!” 没有人能够体会皇帝朱重八此刻的喜悦,即使他怎么看,都看不明白册子上的任何一段描述。 “至圣之理!至圣之理!” “哈哈哈!” 以往若有看不明白的折子,皇帝朱重八早就贬了那书写者的职。 但现在不一样,他高兴啊。 阴影一直没动,直到两个时辰后,皇帝终于高兴完。 深夜,寒夜。 “可有走漏?” “吏部尚书刘松,工部尚书王正。” 敲桌声,虫鸣声。 “明早,就是咱赵爱卿给那群文官规定的交表时限吧?” “是。” 开门声,关门声。 “咱这个赵爱卿,当做圣师,天子亦当天下人表!” “王半!立令内阁起草各府、县、乡,合国子监、惠民班、蒙学,开办明圣学堂事宜!” ...... 第695章 “老师,你不要云通了吗......” 作为好学生的太孙朱云通,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得到赵征上书请求辞职的消息。 在天夜将白之际,便急忙找到了赵征太傅马甲义诊后休息的地方。 “咳咳!老朽什么时候说不继续教你了?” 赵征摸索着声音的位置,朱云通赶忙主动凑到他手虚摸的位置。 “那老师你为什么要卸职太孙傅?” 朱云通已经开始正式接受太孙教育,所以清楚的明白,太孙傅这样的职位,尤其是赵征这样的存在,不犯错就是终身制。 而皇爷爷最近对赵府又那么满意,就猜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没有让赵征满意。 “卸职,不代表老师不能继续教你了。” “只是脱下那件麻烦的官服。” “学生不明白。” 在朱云通心里,或者说在他的成长环境里。 卸任,就代表着从自己身边永远消失。 “老师再给你上一课吧。” “听说最近有属国送来狮子?” “对!很大一群,十分凶猛!” 暂时还没有想明白不要紧,一听赵征还能给自己上课,太孙朱云通就明白了,自己还是赵征的学生。 只不过赵征自己没有了太傅的官职。 那自己一定要好好学,才是对老师最好的回报!太孙朱云通如是想到。 ...... 一个时辰后,在奉天殿的早朝开始时,另外一边,皇家庄园也迎来了这一老一小。 庄园内,即使有着牢笼,还是有着甲士跟随,保护他们的安全。 但两人,都将这些甲士无视了。 太孙朱云通是为了认真学习,回报赵征,外加早已习惯出行都带着一大堆随从。 赵征嘛,他是真正的无视。 “老师,狮子就在那边!” 朱云通知道赵征看不见,拿着他的手就往狮子的方向指去,然后开始解说。 “这群番邦上贡的狮子有一只公狮,六只母狮!” “那公狮看起来可威武了,浑身褐黄,头顶繁盛的鬃毛,牙齿尖长,确实不负雄狮之名。” “母狮却在凶猛中带着一丝温顺,不戴鬃毛,好像大号的山猫。” “老师知道。” 赵征形容不出来眼前的是黑还是灰,亦或是白,就是换到另外一个傀儡身上再回想,也无法描述出那种感觉。 虚无,或许是最合适的词语。 对于近在眼前的狮群,却是能够通过记忆,十分形象的在脑海中勾勒出来。 “老师之前见过狮子吗?” 朱云通见赵征表情上没有任何好奇,心里对此生出好奇。 老师见过狮子不奇怪,不然不可能借此上课,但见过很多狮子?老师去过的地方,也太多了吧。 不过马上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老师,我不是......” “你把老师当作了健康的人,老师为何要怪你呢?” 对于朱云通,说实话,从一开始,赵征就没有想过他能够被自己改变成什么样。 甚至老朱与太子,给到的信心都比太孙要来得强。 不过,任意放弃一个人,更违背这一切最开始的初衷。 “云通啊,你可知道狮子的习性?” “狮子的习性,应该和狼群差不多吧。” 太孙朱云通听见赵征发问,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可是怎么回答,都让他觉得不太妥当。 “不,差很多。” “差很多?” 直到听见这三个字,他的内心才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老师没有放弃自己。 “这一次,为师就不给你留课后任务了,就在现场将一切都找出来吧,有任何问题,随时提问。” 赵征又开始摸索,好学生赶紧给他亲自搬来了椅子。 “是!老师!” 朱云通听见可以随时提问,更高兴了。 毕竟之前赵征教学,都是云里雾里的,样样都需要他自己去领悟。 若是以后都可以这样,那就更好了! ...... “老师,学生发现了第一点不同!狮群与狼群相比,狮群的王也唯一一头雄狮,但是狼群不同,可以存在多头公狼。” “对,但不绝对,也存在许多狮群内部有多头雄狮,继续。” 第一回合,朱云通听见赵征的问答后,失望的默默给自己打了个下等评价。 “第二点是,不考虑特殊情况,狮群内部有严格的高低分级,但其实就只有两个级别,公狮与母狮。” “不错,那双方的关系呢?” “统领关系,却不绝对!学生听闻,在小公狮成长起来后,即使是亲生,狮王也会攻击小公狮,而母狮在这时候则会反抗。” “不错,继续。” 第二回合,朱云通内心窃喜,给自己打了一个上等。 “第三点是,在进食时,如果食物稀缺,即使母狮虚弱,公狮也不会相让。如果母狮私藏食物,将会被公狮攻击,即使公狮并没有出力。” “不错,那公狮可以看作是狮群的蛀虫吗?” “......学生以为不能,公狮在狮群中,应该负责的是守卫整个狮群,无墙则房塌。” “不错,继续。” 第三回合,朱云通为自己的不确定,只打了一个及格。 “第四点是......老师!学生错了。” “哪儿错了?” 有着内侍找来的资料,朱云通在翻到新一页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冲突的地方,瞬间变得紧张。 “狮群内部的关系,也许不是表面那般,雄狮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外来者,更像是母狮们的消耗类工具。” “哈哈哈!很好,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赵征听见朱云通类似自己风格的输出,内心也是来了一阵轻松。 接下来,自然是布置作业。 什么!先前明明说课上完成就没有了? “什么!结束了......老师!学生感觉自己还没有理解透彻,能不能!” 朱云通没有想到只和赵征待了一会儿,就结束了一天的学习,一时就急了。 但随即他自己就感觉到了不妥。 对啊,老师也会累。 “那你记好吧。” “雄狮与母狮真的存在区别吗?如何分配猎物对狮群更有益?雄狮如何维护自己的地位?” “还有谁捕猎谁进食与武力高者进食两种情况的利害。” “最后,如果狮群可以遵守你制定下来的规则......” 看,是学生自己提醒的,没布置课后作业! 对于朱云通这个好学生,赵征从来没有这么满意过。 至于这份作业,到底会上谁的桌子。 想到这里,赵征内心生出无数恶趣,也算为在另外一边,朝堂上受的郁气,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第696章 奉天殿上。 “什么!陛下!万万不可啊!此举有失威仪!” “陛下乃天下明君,有志精进,是天下之幸。传授一时所长,俱臣子本分,还请陛下三思啊!” 另外一边,同时间,在皇帝朱重八宣布自己要让赵征的侍郎马甲先做帝师,再做天下之师的话一出。 整个朝堂就像热滚滚的油汤,突然泼进一瓢冷水,瞬间就炸开了锅。 满朝文武实在不明白,今天的主题不应该是变法吗。 为何一上来,就炸了这么大一颗炸弹。 赵府从圣人家主,终于下滑到今天的侍郎家主,才过去多久。 他们之前又有多么的难熬。 皇帝明明也对赵府充满了忌惮。 为什么现在,又要将赵府给升上来。 “三思?” 皇帝朱重八这一次表情没有昨日那般凝固,而是直接转化为了暗暗的狞笑。 因为昨夜,皇宫内不只是太孙不能入睡。 乾清宫,马皇后也是陪着他,整夜都没咋闭眼。 整晚,都在对着自己一直藏在胸前的收藏,和刚收到的小抄思索。 日月王朝,和历朝历代,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这个事实,老朱早就明白了。 但具体在什么地方不一样,他说不出来,体会不到。 在太子朱標的提议下,在历史典籍中也翻不出来。 直到拿到了二虎上交的小抄。 那就是,从赵府第一个家主死在他的眼前的时候。 赵府是皇帝之敌? 那是他之前的想法,现在自然也没有消失,只是...... “既然各位爱卿都让咱三思,那众卿家想必也一样无私。” “各家的孤本、典籍,可愿增入国库,供给天下人一同进步?成为天下人之师?” 只是现在这个想法进行了升级。 赵府不只是皇帝之敌,更是天下有野心者之敌,或者更片面一些,是天下有私心者之敌。 其实这场战役,从有记载就开始了。 或许会在他朱重八这里结束,或许再来一本史记也不能够。 皇帝朱重八看着下面所有人的反应,理解得更加彻底。 他或许过早的错怪了赵府,给自己的王朝,找错了敌人。 赵府杀之,立解后患,满朝公卿,杀不完! “什么!” 前一刻还在劝解皇帝三思的朝臣,后一刻,就没了任何动静。 天下人可进步,但不能比他们更进步。 各家孤本、典籍,再配合特权,作为他们安身立命、千秋万代的真正底牌。 要是交出去,再配合赵征正在主导的变法。 他们岂不是没有了任何的特殊依仗。 皇帝这番要求,让赵征的变法,都显得可以接受了。 “陛下,需知圣府亦有自珍,臣等所谓珍藏,不比国库更何谈与圣府论。” “那各位爱卿,是不想还是不愿?” 朝臣以退为进,进逼皇帝,更在进逼赵征。 但两人一上一下一个对视,就有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默契。 皇帝朱重八当即脸色更黑,让朝臣以为自己得逞。 “臣等忠心为国,自当愿意!” “只是......” 赵征立刻就感觉到来自周围的目光,赶紧配合着缩了一下脑袋,皱起眉头。 只是,只是所有人此刻都只在关注他。 而无视了站在最前列的一众尚书。 他们早就忍不住内心的高兴,笑开了嘴角。 “陛下!微臣家藏,实无珍贵,盖家族先辈代代心血,实在难以割舍啊!” “诶!赵侍郎!为国为民,岂可敝帚自珍!” 再见赵征站出,满脸从未见过的为难,群臣只顾赶紧追击。 论想要赵府私藏的人,除去皇帝,最想要的人群就是他们。 人科院内,赵府讲义手下最多的学生,也是他们。 所以眼下,他们不以为赵征会退缩。 都急迫的只顾痛打落水狗。 毕竟只是相比皇帝的要求要来得轻巧,变法能够阻碍,还得阻碍。 “那......” “臣没有意见!” “劳烦左右!推开殿门!” “???” 吱~呀~ 以皇帝朱重八的性格,奉天殿的殿门自然不敢发出这样的声响。 这声吱呀,来自朝臣们的脖颈。 有甚者,表情上的狞色都还没褪去,就加着震惊,赶忙回头看向奉天殿外。 在皇帝复杂的注视下,在朝臣前列复杂的注视下。 在后方朝臣大多惊恐又贪婪的注视下。 那块普通的,只是上了一层清漆的木板,被甲士慢慢的抬进了殿门,经过朝臣。 直到噗的一小声,木板与高台左右内侍提前准备好的丝绸枕头,接触后。 群臣才又复站立好队列。 可相比之前的四方行列,此刻队列已经变成了以木板为圆心的人扇。 所有人都忍不住伸长自己的脖颈,前倾自己的脊椎,活成一个个佝偻老人。 只因为在木板抬过时,上附丝绸带着的龙凤呈祥。 更有上制: 至圣之理!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被赵府无私奉献出来! “打开遮盖!” 皇家规制,寻常之不可求,直接成为遮盖下方宝物的一块破布。 木板! 遮盖住的木板终于显露出真身。 怎么会是一块破烂木板! 这块木板,若能在我家! 呼哧!~ 朝堂上,一阵眼红下的剧烈呼吸声。 一块破木板,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稀世珍宝。 站得较为前方的官员,直接开始在自己的笏板上疯狂小抄。 不懂其意,先画其形。 带回家再说。 可他们忘记了,忘记了按照之前的节奏,这块稀世珍宝的归属。 “各位同僚,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嗒! 一个人影突然挡住所有人的视线,让他们急切得差点把脏话都飙了出来。 可定睛一看,发现是赵征,才说不出话来。 “......” 这下,为难的变成了他们。 眼红并未褪下,贪婪永不消失。 赵征都已经把宝贝献了出来,就摆在他们面前! 那! 所有人不回答,朝堂上的气氛一阵诡异。 直到内阁来人。 “陛下!内阁通过了几位尚书的辞呈,但由于没有后备人选,所以提案先由几位尚书,暂时代替。” 王半传达消息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第697章 “什么!六部尚书交了辞呈!” 宰相废除,内阁不出,尚书为大。 可是现在,六部尚书,主动退了! 六部之内,虽然尚书大多时候只起一个统领作用,对下属官僚的实际控制力,并不一定完全。 但下属官僚,更不可能管得到尚书。 而现在,六部尚书却在他们这些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退了! 这尚书都退了,他们还不退,算什么? 心思可以明显,但行为可不敢。 还有赵征拿出来的赵府至圣之理。 一边是忠心的考验,一边是野心的考验。 忠心无法反驳,野心不能压制,更让他们成为了热锅上明晃晃跳着脚的蚂蚁。 “谢各位尚书深明大义,此次赵某主持变法,实属狼狈。” “但有各位尚书鼎力支持,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赵某定当竭尽全力!” 这时候,赵征再来一句感谢又或是战书。直接将问题,摆到了他们所有人眼前。 “陛下!督察院上下,愿首当查改!” 督察院不甘落后,再贡献要命一击。 “陛下!吏部上下,愿为查改!”随后是跟着皇帝走的吏部。 “陛下!六科给事中,愿为查改!” “陛下!工部上下,愿为查改!” “陛下!兵部上下,愿为查改!” “陛下!礼部上下,愿为查改!” “......” 有了开头,最后一击,自然是赵征余下的明牌,与皇帝其余亲随。 朝堂就此彻底划分成了明显的两派。 既然敌人还不行动,那赵征就再主动。 对于所谓派系,赵征从来没有遮掩,也没有去否定。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赵征自成一派。 更不用说,现在是皇帝和所有尚书都站在他的身后。 难道皇帝也能和赵征一派? 不可能! 可是! 眼下,他们该怎么办? 宰相的废除,已让皇权势大,把他们都逼到了墙角。 要是赵征的变法再顺利进行到底,那他们就真成父母官了! 朝堂上的其他官员们开始动摇。 眼神左右摇摆,脑袋左右微动,直到最终站定。 “户部江浙清吏司、户部西江清吏司、户部广湖清吏司......” “刑部江浙清吏司、刑部西江清吏司、刑部广湖清吏司......” 最终,他们还是一起低头。 不止自查,还有各家经典与孤本。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 这一刻,不过是赵征主持变法的开始。 还远远没到成功的那一步。 经典与孤本,或是他们此刻的低头,从来都不重要,只是一个象征意义。 若是能够保住他们的想要,就算趴下都行。 不过此刻,至少在表面上,君臣和谐,一片欣欣向荣。 ...... “赵大人,我等可以一观圣理了吗?” 今日事是今后事,赵征拿出的写满各式公式的板子,成为了接下来,这场朝议的真正主角。 “自然可以,随时都可以。” “过后,赵某会将这块板子放到人科院。” “各位也请放心,工部马上就会进行复制,向天下明圣学堂发放这样一份邸报。” 从怀里拿出两份试印邸报,赵征将其中一份递给了为官群众,另外一份交到了王半手上。 复制!发放天下! 官员们都不关注,现在他们只在意,如何将赵府圣理变成他们的圣理。 如何让他们的府邸,也挂上圣府的牌匾。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赵征的这个侍郎马甲,在工部内,也是被尊为墨圣的存在。 如若将赵征的这个侍郎马甲的墨圣名号传递出去...... 然后再配以,这是赵征也无法参悟的圣理...... 圣理如何,不重要。 让自己成为圣府出身,才重要。 对啊!一旦成就圣府,那圣府出身,不是比什么都要强! 想到这里,邸报几乎被人撕碎,就算知道几日后就能得到一样的东西。 但谁知道呢?谁知道这第一稿会不会有特殊的加成? 还有赵征亲手书写在板子上的,真正初稿。 会不会和后续他们得到的复制版有不同的地方。 就算形完全相同,那神呢? 已将自己家族视为可凭借赵征给出来的圣理成就圣府的官员们,主动开始给赵府叠着光环。 抢不到邸报的官员们,又胸怀热切的看向赵征已经让开遮挡的板子。 他们联合,他们反抗,他们叫嚷,他们罔上。 但一旦存在,可以独自夺回蜜糖成就蚁王的机会。 没人会无视杀死同伴,独享蜜糖的诱惑。 “赵大人,您为墨圣,又尊帝师。” “有着您亲身,就用不到这块板子了吧,嘿嘿。” “这块板子,也实在配不上赵大人您的题字,不如我等一起请求陛下,寻一块更好的材料。” 高台上的皇帝朱重八看着,听着,眼中闪过一阵光彩,看向赵征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赞同。 此刻的老朱,看赵征早已顺眼了不知道多少。 “板材不重要。” 再写一道板书?赵征直接选择了拒绝。 “是及!是及!嘿嘿。” 提议者带着笑,低头脸上一阵凶光变幻。 皇帝朱重八也露出些许疑惑,但总归还是稳坐高台。 他只是疑惑赵征怎么一下子就不要表面功夫了。 不一会,整个朝堂就给了他答案。 邸报传遍,那块写满公式的板子也被人摘抄完毕。 下一个步骤,自然是开始学习。 只要能够掌握! 赵征说只会一些皮毛,肯定是夸张。 毕竟赵府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每一样! 每一样每一次都让他们感到震惊! 如果让整个日月王朝发生如此翻天覆地变化的东西,都只是来源于赵征掌握的一点皮毛,那整篇圣理掌握下来,将会是怎样的存在! 所有人第一步,便是对赵征可能会在圣理上面搞鬼,在内心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他们贪婪,就算是错的,也要说成对的。 就算没有学会,他们也一定要说出一些冠冕堂皇。 “这!这些圣理,真的是圣理?” “这都是什么意思?” 【静物亘古,动遵其轨,无有外力,不更其态...... 动之根本,力也...... 世有万物,阴阳相抵......】 眼前圣理,超乎所有人对圣理的想象。 或者说,与所有人想象的都不同。 他们要的是具体的方案,具体的图纸,甚至是具体的步骤。 然而赵征给他们的,却是好似佛学、道法、阴阳家经典上的哲学句子。 赵征在戏耍他们! “哈哈哈!对!老夫有幸,提前偷跑了几个时辰!谁能忍受得住这种诱惑呢?” “不过老夫看了也是头大如斗啊!夜里睡得都更熟了!” “但谁知道老夫那不成器的孙子看后,居然问出了一个,连老夫也无法解答的问题!” “哈哈哈!对!就是老夫那不成器的孙子!” 第698章 此时能够笑出来的,只有刘松。 他的笑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皇帝。 围在他身边的其余五个尚书,脸上都露出了些许羡慕。 皇帝朱重八也在此刻,大彻大悟,拿出了那份二虎呈递上来的小抄。 当时,在第一眼就看不懂的情况下,皇帝朱重八就没再深究。 所以他完全没有,更不会生出半点愤怒。 这是这十几年,针对赵征专门养出来的功夫。 看不懂才好呢,反正他早就明白了,只要自己问赵征,赵征完全不会隐瞒什么。 他也早就发现了,当自己是以学生,或是另外一个还是几个夹杂起来的,自己还不确定的身份面对赵征时。 赵征就会变成他梦想中的臣子。 原来,这些读书人,也没比咱聪明! 想到这里,皇帝朱重八正好看到小抄上的一项定则,心情大好下,心思活络。 居然也生出了一些感悟! “赵爱卿!这知行合一,好像与其他圣理,都不太一样啊?” “咱看来,怎么好像是探究所有圣理的方法论,又好像可以用到其他地方?” 皇帝,作为与知行合一,几乎天然对立的职业。 此刻,赵征都还在想着怎么点燃下一场硝烟呢。 没想到,老朱却先察觉到了! 朝堂上,内心愤恨又震惊的朝官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吏部尚书刘松家的孙子居然有圣人之姿。 又听见皇帝的发言。 一切情绪,瞬间熄火。 因为他们也跟着看见了赵征脸上的震惊。 很快,他们也找到了皇帝疑问的地方。 然后,恍然大悟。 再然后。 是全身不自主的惊悚感! 知行合一! 如果知行合一,是赵府一直以来,一切行为的总纲! 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知行合一...... 慢着!这明明是比变法,还要恐怖的几个字! 差一点,只差一点,这样的东西便要通放天下! 官员们咀嚼,很快就咀嚼出了赵征夹带的私货的本味。 什么知行合一,这是屠官术! 至少是屠他们的术! “陛下!此乃妖言惑众!赵侍郎将其放入圣理之中,包藏祸心啊!” 之前的小甜甜,已然逝去。 赵征又成为了他们的牛夫人。 “请陛下,彻查赵府!” 一转眼,整个朝堂,气氛又变向了极端。 所有人,甚至比之前,还要疯狂。 皇帝朱重八低头抬头,没说什么。 他还在疑惑和恼火下面这些人,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能不能让他多安生一点。 直到。 对上赵征的眼睛。 低头,又感受到了胸前物品的麦芒感。 知行合一,与什么最适配? 一个理想化的产物,如果走向了极端或偏差,将会造就极为恐怖的梦魇。 但如果,走向了另外一个理想呢? 皇帝朱重八习惯了,习惯到忘记了,胸前的东西,只有他与赵府知晓。 更习惯,朝臣不争锋,他就会在暗地里制造点相对。 现在的一点迟疑,只不过是他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毕竟好事将至,着急什么。 他也早就不止一次对朝廷百官下过定义,那就是一群正在进行时的蛀虫和将来进行时的叛党。 “第一版只是试印,删去不就行了。” “有道是君子论迹不论心,这不正代表着赵侍郎对府内圣理,没有半点隐瞒。” “除非,各位同僚自信自己将要捐出的经典孤本,上面没有半点大逆不道。” “有吗?” 吏部尚书刘松作为目前最大的受益者,将皇帝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适时站出,为赵征分担起火力。 刘松这话一出,刚刚出声的人,自然只能摇头。 赵征也没有去反驳,相反,比起表面上的战火,转到暗地里的硝烟,更让他感到满意。 “没有,自然没有。” 当决定拿出各种经典孤本的时候,那些东西就不再属于他们。 如若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赵征确实会被他们打伤,但他们,可不愿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何况,什么经典孤本。 只要他们在,只要他们能够掌握赵征交出来的圣理。 那经典或孤本,自然而然,又会从书架上长出来。 对付赵征,赵府,是接下来最要紧的事务,但不是今天。 赵征也没打算在今天就对他们的体面开战,毕竟彼此都想到下一个阶梯。 “既然如此,那就退朝吧!” “退朝!” “恭喜赵侍郎,这下咱们都该称太傅了!” “恭喜赵太傅!” 皇帝只是口头上的承诺,对赵征的职位并没有直接定性,礼部吏部等一干编修也就没有去提醒。 毕竟谁都知道,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 但就是一个口头上的认可,也让所有人面对赵征时,面对他头顶上的这个名头时,必须低头。 变法还有配合与否到秋后算账的系列问题。 所以于赵征,这个名头比变法大臣还要好用,也算今天的一个意外收获。 “同喜,同喜!” “刘老,贵府小公子若是有什么疑惑,可以到人科院来问赵某。” “若人科院没有人,便直接去工部营造司。” “赵太傅!这可怎么好意思!您不是还要负责变法......” “诶!变法非一日之功,岂能朝夕枉费春秋。” 对吏部尚书刘松,赵征自然也不会伸手去打这个笑脸人。 何况他家的小孙子,又何尝不是一个与他的,天大的惊喜。 对他专门写得似是而非的描述都能问出详细问题的小神童,赵征不敢想象。 毕竟看看先前在朝堂上,只会吵闹,连半个相关问题都问不出来的朝官。 有些东西,是需要天赋的。 而这样的存在,赵征相信,不会只在吏部尚书刘松家中存在。 到时候的画面太美好,赵征怕自己控制不住,赶紧停止了想象。 只同王正,与更多的工部同僚一起,超越了下朝的官员,最先走到城门。 迈步时,还在讨论工部现在正在打造的新物件。 给所有人,留下一个根本不在乎背后有什么指指点点的背影。 让其中有心人,气得牙痒痒。 “等着吧,赵府现在空有名头,还能有什么。” 赵征之后,奉天殿之前,是先前那一批反对的人。 第699章 工部。 “焦炭炉的导气管密封度现在做到什么程度了?” “现在差不多......小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关注工部这边!这边有老夫,你还是多想想怎么面对朝堂后的攻势吧!”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工部尚书王正没有想到赵征一路真的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工部就要开始继续工作。 “什么攻势?” 赵征转过头,脸上对王正的紧张回以一笑,只想赶紧让这个黄金搭档将注意力放回工作上。 让王正看见,一肚子担忧直接就转为了火气和无奈。 即使之前赵征已经给他保证过一定不会影响到工部现在研究的进程。 “你真是让老夫!” 赵征见状,只好赶紧在他耳边,托出自己的依仗。 同时心里一阵感到一阵宽慰,毕竟过了这么久,经过这么多条命,王正还是依旧没有放下过心。 “什么!” “哈哈哈哈!” ...... 另外一边。 王正的担忧,确实不是无的放矢。 在赵征同他回到工部的时候,另外的地方,更准确的说,另外几个地方。 针对赵征的聚会,也同步开始。 “那姓赵的简直欺人太甚!如若没有我们配合,赵府的名声能够积累到现在这般程度吗!” “名壮人胆!若你我家族能够冠以圣府之名,恐怕你会比那姓赵的嚣张得不知道多少倍,还会和我们坐在一起商量谁去送死?” “你这不是废话,要我是圣人,你们还能在这里坐着?” 另外一处的对话,几乎可以同步衔接。 “行了!以往赵府主导的各样事务,不是断我们的财路,就是缩减我们的权势,我们都忍了,这一次难道我们还要忍?” “这一次皇帝明显是默许赵府来彻底斩断我们的生路,赵府也乐得皇帝的默许。赵府的人,怎么就那么混蛋!” “或许人间真的有圣贤吧......不过圣贤与否,现在都在我们的对立面!” 也是几乎同一时间,同一个问题,被不同的人同时问出。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我看现在这个侍郎家主沉寂了这么久,早没有先前家主动不动就死谏的那种麻烦......” “对啊各位!圣府的底牌都被那个姓赵的交了出来,咱们还顾忌什么?天下人难道还在意一个没用的圣府?” “切勿野蛮!圣府好歹也有一个名头,咱们可不能引起反噬,否则到时候你我的位置没事,但你我的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那我们到底怎么办!?” “怎么办?当初皇帝让我们造势,就出了个赵圣府!我们现在也拿到了圣府圣理,还怕找不出来第二个圣人?” “等当世圣府不止他一个,到时候......” 针对赵征密谋的团体中,不缺少军师角色。 很快,一系列相比起来都大差不差的,针对赵征的计划,便定了下来。 私心、野心贯穿全文,只把团结作为包装。 赵征,已被这些人彻底当作了圣人断绝后,圣府所出的不肖子孙。 直到这些人各怀鬼胎的回到了各自家中。 ...... “快快快!” “夫君,怎么了?” 刑户两部下的各方清吏司郎中和员外郎,虽然品衔不算很高,但这些人也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到底是从五品还是正五品。 因为从始至终,他们都十分清楚,自己在自己所辖管区域内的无上权威才是根本。 就说所谓的皇权下达,虽然名义上半点不经过他们,但具体落实与执行的力度,还得看他们的意愿。 毕竟司法与财政,都在他们的印下。 且不论,他们还有春风吹又生的被动,论马甲的数量,赵征也只能甘拜下风。 就是再来一个前朝,也杀不完他们,断不绝他们。 所以眼下在获得了圣理后,所有人都疯狂了。 不管刚才的联盟如何,回到自己家,所有人都扯开了自己脸上虚伪的面具。 什么联盟,如有一丝可能让自己成为现在这身官袍的主人,而不是官袍下面,随时可以更换的血肉! 到时候联盟算什么,那是敌人! 有自己把控,一定不会出赵征这样愚蠢到自掘坟墓的存在! “别管了!快搬一块大木板来!再让全府男丁无论老少,都给本官马上集合!” 户部广湖清吏司郎中周贤直接一把推开迎上来的夫人,眼里除了手上的邸报,再无其他。 如果吃下去就能够领悟上面的圣理,那么周贤接下来的要做什么动作,叫一个傻子来都能猜到。 “好!好!” 周夫人一个不慎,直接就被周贤推倒在地。 不过见到周贤神色的疯狂,她也不敢多说,只能点头,赶紧按照吩咐去召集全府上下的男丁。 然而。 直到所有人都集合齐了,周贤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夫人上前想要询问,却见周贤好像走火入魔一般,双眼通红,全身颤抖。 直到她迟疑的伸出手,终于要触碰到周贤的上一瞬,周贤才终于有了动作。 “本官!” “我!” “周某就算不能虹霓吐颖,也好歹是真才实学!” “居然!连把这些圣理,找一个出来读顺都做不到!那姓赵的赵侍郎,如何熟了得一些皮毛!” 周贤府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自己家老家僵了半天,好不容易有动静,却是在怀疑人生。 “老爷......” 周夫人身上疼,但心更疼,还是上前想要给到安慰。 谁知伸出的手,再次落空,被一双更纤细更粉嫩的手抢过,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炭笔。 “你不通书法,但照抄邸报还是没什么问题,快抄好给他们看!”“是......” “所有人都听着,如果有人能够看懂接下来板子上的任何一条圣理,哪怕是一点皮毛,一个问题!” “亲者,幼为我儿,长为我父!侍者,无论长幼,皆为我亲!日后周府,亦归于尔!” 周贤挥手示意手下将炭笔交给周夫人后,便转过身,对现场所有人进行一番蜜枣攻击。 全然没顾身后那声弱弱的回答,与其他被排除在外的人群中,闪亮的瞳光。 同样的剧本,自然也不只在周府出现。 “老爷,写完了。” “下去吧!听说崇宁殿下最近开了个什么启蒙班,你闲了就去吧,没事别回来打扰我了。” “老爷那不是......是!” 第700章 翌日,人科院。 “怎么今天来了这么多人?” “小青也不知道。” 崇宁公主如往日一般来到人科院,赵征专门给他划分出来的大教室,不曾想以往一半都坐不上的教室,在今日却坐满了人。 且个个装扮华贵,让原本只有暗淡布料反色的教室充满了各色香包的气味。 “殿下,会不会咱们之前的游说起作用了!” 在之前,崇宁就与小青拜访过京城各家府邸,意图团结各家女眷,奋斗一份未来。 然后又在赵征的提议下,“局限群体,则局限理想。” 将她们奋斗的未来里面,囊括进了所有弱势群体。 然而她们还是没有想到,当着自己面,明明同意的那些人。 最后,却连一个大教室都没有坐满,其中绝大多数还是都是随同自家儿子或丈夫来到人科院的家眷。 道阻且长,道阻且跻。 崇宁早已经清楚的明白,一切都非是一日之功。 “若你现在气馁,那不如趁早放弃,不再多想。” “若你还想坚持,那就时刻谨记自己所做之事的意义,全身心投入,不要半途而废。” “理想绝对,则绝对不理想。” 所以对小青的猜测,崇宁这一次,十分肯定的给了否定。 “停止幻想,准备上课!” ......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每个人都能平等的掌握生产资料。最终目标,是解放生产力。” “当然最终目标还太遥远了,我们先来看如何实现第一个目标。” 因为加入了许多新人,所以崇宁选择了将课程关键点重新讲过。 一开口,又如往日,让所有新人都困惑了起来。 既然要掌握生产资料,怎么最后又是解放生产力呢? 这些年,随着日子的过去,赵征各种偷懒照搬的理论中的名词都已经普及开来。 尤其对于京城的官员家眷群体。 他们最知道什么是生产资料,也懂什么叫生产力。 可是生产资料,不是一直都是平等持有的吗?人们都可以平等的去种地啊? 生产力也一样,不是一个根本因素吗?要是解放了生产力,那人们岂不是都成了流氓? 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是最难让人人都不想去实践的道理。 崇宁又看见人们脸上的疑惑,自然也跟着给出解释。 持有不是问题,分配不是问题,解放生产力也从来不是问题。 但层层递进,到了最终阶段,这一切加起来,就全是问题。 如果容忍任何形式的剥削,那么没有人能够逃离剥削的覆盖,总有更高一级的剥削存在,金字塔也总有一天会颠覆,然后轮回。 其中有度,是为文明的至高规则,突破王朝的界限。 探究这个度,总结出这个规则。 就是人科院创立的初衷,也是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需要终身去奋斗的目标。 面对崇宁的种种话,原本学子们的家眷,再听一遍,脸上已布满信念感。 然而对那些京官家眷们,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大逆不道,朝纲祸源! 这些种种,也许不会颠覆王朝,但是一定能够颠覆他们! 关于生产资料与生产力的解释,他们真的不知道真实情况吗,他们只是在按照自己的位置去适配。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就像历朝历代因为王朝混乱选择揭竿而起的成功者,最后也都成为了下一个轮回的开创者一般。 独留世界的大多数,苦苦等待一个带领他们闯过轮回的存在! “我们要离开!” 不是自己的位置,坐着始终不舒服,新来的这些京官家眷不想明白,有人举手就想离开。 太危险了! 崇宁讲述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可以说是皇室的探索,不会受到任何责罚,但是他们这些人一旦参与进去可不行。 在家中最多是不受重视,没有地位,但也总比与外面的普通生活好多了。 而一旦参与进去...... “接下来,我们看一下我们将要学习的新内容!” 崇宁不知道下面这些人要做什么,小青在下面巡走听见了也没有报告。 因为她清楚,马上这些人,就会安静下来。 人科院最初招收的对象,基本都是已经超过二十岁的存在,甚至低于三十的存在都是稀奇。 毕竟人科院开设的基础,就是农学与格物,其中农学不用说,格物的学院基本都是每地著名的木匠与铁匠,在这两方面有所建树,都需要年月的积累。 所以国子监过来的学生,与这些家眷中的年轻人,进入了第一人选。 “我们将要学习的内容,就是圣理基础!” 科学讲不通,圣理真有用,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昨日朝堂上,才由赵府家主公开的赵府圣理的基础导论!” 崇宁继续递进。 “京城因为距离,作为第一时间拿到教材的地点,我也有幸第一时间拿到教材,与大家一起学习,希望大家都能一起进步!” 崇宁拿出厚厚一本导论,这是赵征搜肠刮肚再加上自己理解的最后存货。 有限几本供给传阅的教材上,第一页,就能看到欢迎指正且供以奖励的话语。 至于,第二页,自然是是“你好,世界!” 然而赵征的这个趣味此刻没有任何在在意,所有拿到教材的人都第一时间往后翻看。 圣理! 还是圣理的基础导论! 甚至肉眼可见,原版来自赵府家主,圣府又一新圣的亲笔! 没人说过,进入人科院居然还能第一时间学到圣理啊! 而且这圣人的亲笔拓印,还是第一批!肯定还有圣人的气息! 以往在工部大营里的圣人名号,甚至没用那些有心人的发力,就在一天时间里,向天下扩散。 眼下最重要的一步什么呢? 吸!我吸! 拿到教材的人,翻到正式内容后,第一时间都不是看内容,而是先试图沾染更多新鲜的圣人文气。 其中,那些才来的京官家眷内心更是火热! 什么家族的利益! 被家族看中的人,要么在国之监,要么早就成为了人科院的学员。 才到这里的他们,都是昨日被家族赶到这里来的,以图与崇宁示善,更是在向皇帝表态,榨干他们最后的价值。 但现在,不一样了。 如果能够学得真材实料! 什么家族,那是今后将在自己眼前五体投地也不能的遥远旁支。 第701章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你看懂了吗?” “没有,爷爷。” “你呢?可有什么收获?” “没有,父亲。” 广湖清吏使周贤府内,经过一整夜加上又一个白天的全家集体学习,几乎每个人都困得眼睛充满了血丝。 不服输的周贤终于明白自己不是那个幸运儿,开始一个个问向其余人。 然而他得到的答案,都是摇头。 颓丧的情绪一下子迸涌而出,将他推倒在自己的椅子上。 经过一夜,每个人手里都有了一份小抄,但只有周贤手上是他最开始从朝堂上自己亲手临摹下来的翻版。 一开始不屑一顾的各种方法,都被他试过。 但是无论他将眼睛瞪得多大,在心里向自家祖先或各路神仙祈祷多少次,甚至连赵府历代先贤都被他问了一个遍! 他还是只能认得上面的每个字,却不知其组合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更不谈如何能够助他成圣了。 “本官身为户部广湖清吏使,与赵府也算有一段情谊,要不直接去询问赵墨圣成圣之径?” “如果成就不了赵府,就算成为赵府第二,到时候,也完全不是那些腌臜货色能比的。” 困热之间,周贤的脑袋却疯狂运转了起来,不断地将一些方法否定,又不断地提出新方案,直到最终,剩下那一条,康庄大道! 然后,他就这样在自己的椅子上,抱着那张小抄,睡过去了。 这一觉周贤睡得很舒坦,尤其是背靠写满真理的板子,手上再抱着那张小抄。 一直到了宵禁的敲锣声传进耳朵。 “嗯?” “本官睡着了?” “怎么样了?有人看懂了吗?” 睡眼朦胧的周贤睁开眼,还是将睡前的康庄大道先放到一边,向其他人试探道。 可府上其余人也想啊。 “本官还好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最后的名为希望的火焰,从周贤的眼中消失,不过很快就换成了另外一种颜色。 “咦?这些圣理的顺序和我们在人科院学到的完全不一样诶?” “是啊,顺序全是打乱的,不过崇宁殿下说过,圣理不分大小先后,只是学习的难易程度不一样。” “对啊,何况咱们还有教材看,老爷他们可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公式和结论。” “别说了,与我们无关,还是赶紧回去做一下实践实验吧,明天还得交作业呢。” “对对对,慢着!府上好像没有透明管子给我们去抽真空然后丢羽毛啊!” “你傻呀,崇宁殿下只是给我们举了一个例子,说没有阻力的情况下羽毛会和铁一起落下而已,咱们可以找两颗不同材质但形状一样的球试试啊。” “夫人你真厉害,我怎么没有想到!” “你眼神好,一会还得你来看。还有,在学习中,称呼我为同学!” 周贤选择安放板子集思广益的位置,首先就考虑到了空间要大。 这个位置,自然就成为了一群刚从人科院回到家的学生,回自己房间的必经之路。 而在一群集思广益一天一夜却徒劳无功的人面前走过,任何一点动静,都会吸引到他们的注意力。 一般情况下,会造成他们愤怒。 但眼下情况完全不一样。 他们在这里集思广益一天,结果转头被他们放弃的存在,到了被他们当作表态工具的地方,看到了教材!还有公主殿下亲自教授! 众所周知,人科院之前主要教授农学与格物。 在知道这两个方向都需要时间积累,且还不一定成功。 加上一旦有新东西,天下都能够享受到后。 在他们心里,人科院从那一刻开始,便成为了向皇帝表态度的地方。 可是谁知道啊,谁知道! “夫人......你学会了什么?” 周贤一开始还有些羞耻,但最后,内心的渴望还是战胜了一切。 “崇宁殿下给我们讲了第一课,学会了很多东西。” “那老爷你呢?” 周夫人回到后反问。 “我,我......” 周贤看着自己夫人,李氏的脸庞,头几度想要转动看向那块写满圣理,并被自己奉为圭臬的板子,想要说出,自己知道了许多圣理。 可真实情况,看现场众人的沉默,和他们眼中的血丝就能够看出,他们肯定徒劳无功。 “没事的老爷,您一定能行的,我还要去完成崇宁殿下布置的作业,就先去了......” 府内不能忤逆老爷,但府内府外都不能忤逆皇权。 周贤就这么,只能看着自己夫人,走回李氏,连同其他被自己直接抛弃的存在。 直到最后,现场又留下他的儿孙与一众亲信。 表面上,所有人都又回到了之前认真思考的模样。 但内心,谁都明白。 人科院也有圣理,还有圣理的学习导论,更有真的圣人。 而他们这里,除去一身执拗与熬鹰熬出来的沉闷味道,什么都没有。 “不行!” 撕啦~! “老爷,你不继续看了吗!?” ...... “赵府教学生,却只给我们圣理,说不定皇帝也早就拿到了那个导论!全都在看我们笑话!” “对啊,那你能不去求那个导论吗?” “反正人科院不是有教无类吗,先前咱们也把人很简单就塞了进去,到时候让自己人转教一遍也一样的!” “对啊,脱裤子放屁,你真的放心自己人能教对?自己能不能学会都是问题吧?” “赵府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让天下人都成圣人吗?那他们赵府不是再无特殊!简直没有见过这么愚蠢的家伙!” “对啊,那赵侍郎真是愚蠢,放着我们都做不成的圣人不做,去奢求做什么圣人之师。” 一直有人愤慨,一直有人拆台,到了最后,终于是有人坐不住了。 “你!你你!周贤,你一直给我们唱反调,不会是家里出了个聪明人,就以为和我们不一样吧!别忘了,有天赋!只能和梦里都公平的傻子决斗!” “贤兄说笑了!周某不是聪明人,家里也没有聪明人。只是刚好啊,赵府圣贤在我广湖时,周某与赵府结了那么点情谊!” “奉劝各位......算了,恕不奉陪!” 又一次聚会,在向自己夫人认错后便得到支持,让家府和睦上下一心的周贤,此刻内心无比的轻松。 认错,也没有那么难嘛。 再看聚会上以往的同伴,只感觉好像在戏院。 评价起来,自然毫无压力。评价完,也是潇洒离去。 空留一群两天两夜都没怎么休息的往日同僚,在原地各种愤慨。 “这个周贤!只过两天就把自己给卖了!” “算了,怕就怕,不只一个周贤啊,本官也告辞了。” 第702章 有和周贤同样想法的人不止一个,所以他们在各自小团体中造成的影响迅速就辐射了开来。 很快,更多小团体内部本就存在的裂痕,也都跟着开始越变越大,直到泄露。 这种时候,赵征自然要添一把火—— 人科院扩招,特设圣理研讨课堂! 优先招收有天赋者,优先发放圣理基础导论,并且他还会偶尔亲自去上课! 各个小团体,这下瞬间分崩离析。 “成不了圣人,成为圣人第二,那不也是另类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且一旦家族成就圣府,不是比什么世家官位来得更亘古永流传?” 加上类似的想法不知道从谁的口中突然传出,并且一下就引爆了话题风潮。 让所有原本将赵征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对手,都不得不赶紧考虑这个蜜枣中是否有陷阱。 “但好像是有点道理啊......” 疯了!疯了! 想到这里的人,怎么想,都发现里面就算有陷阱,那也最多搭进去两个族人,对其余方面完全没有影响,他们甚至还能继续与赵征对抗。 毕竟赵征在教学上不会藏私也是出了名!在这方面就足以让人叫一声贤师! 而奖励,却是可能会培养出圣人!简直稳赚不赔啊! 一时间,甚至皇帝朱重八都参与到了看戏的行列,暗戳戳再加一把火,让整个京城饭后都多了一碗笑谈作点心,也直接把这个事摆到了台面上来。 而那些人内部的分崩离析与当下的风潮,都正入赵征下怀。 所以他对于这些踏破门槛‘投诚’的存在,自然也是全部‘既往不咎''。 眼看他们怒骂自己、眼看他们针对自己、眼看他们只能将自己家有天赋的人,全送到人科院,成为自己的学生! 当然那些人也不是没有任何动作,被一下冲昏头脑。 就干看着赵征顺顺利利,自己哑巴吃黄连一样配合,要知道他们可还是对立的! 而且毕竟圣人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能被教出来,别到时候,什么都得不到,后院全反水了。 于是,他们都对自己家要到人科院去学习的族人反复叮嘱,大量奖励,再掺杂一点暗暗的威胁。 要求他们到了人科院后只能学知识,努力成就圣人! 至于其他,不要学习!不要学习! 一开始,来到人科院的这些学生自然是牢记。 他们都不傻,毕竟谁都清楚,赵征虽然是他们最好的老师,但赵征现在主导的变法,也同时是在针对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 家族势力没了,他们也就会失去一切。 他们有天赋,也仅仅是天赋。 可赵征也不觉得自己头上有个降智光环,可以让这些来到人科院学习的各家子弟,学一下知识回家就倒反天罡。 故而一开始他的目的就不是教化,而是,筛选。 将思想品德加入课前教育,将科学史观融入内容教学,将知行合一纳入课后考评。 心思如何他不管,他只看表现。 有所收获是必然,就算收获带刺,那也最多影响到京城赵府,最多是在理论方面的突破。 对远在西南的彩云巡查马甲,将所有理论的突破化为实践没有任何影响。 我,在天下。 所以在教学上,他确实没有任何隐瞒,只是严格实施程序。 完美担起一个老师,该有的各方面作为。 让那些学生背后的势力见了内心狂喜,顺便再骂几句愚蠢。 可长久下来,学生们的心态就有些不一样的变化了...... 每一次赵征出现在人科院,所有人都能从他身上的灰尘和脸上的疲倦看出来,之前赵征也没有闲着。 但赵征面对他们的请教,或给他们上课时,却从来没有露出过半点懈怠,态度也永远都那么的和善温和! 甚至面对一些再三说过注意的错误,态度还是没有半点改变,给了他们无限的耐心! 而且说是偶尔来给他们上课。 可实际情况却是,比如面对他们排队问问题问到深夜时,直接就睡在了人科院,第二天清晨继续给他们解答! 长久时间下来,所有学生都能感受到这份真心! 加上这么久的时间以来,所有学生都能感觉到,赵征教授的知识,确实是一条条通往人间至圣的道路! 那是一个新世界! 崭新世界的大门,在向他们徐徐展开。 只要不断学习!不断积累!不懈怠! 他们中间接受能力强和天赋强的那一批人,就算不能成圣,成为某一方面的宗师人物,却是绝对的! 再配合赵征身份带来的反差。 外面的世界,赵征这个马甲墨圣的认同才刚刚开始。 可人科院内的所有讲义,博士,工部上下和户部的算数大师。 从一开始他们进来时,所有人就都称呼赵征为赵圣!圣师! 面对这样一个不计恩怨,不求回报,无私奉献,充满耐心,平等对待所有学生的圣人老师! 让他们如何能够继续坚守内心那份,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白眼狼程度的自私?! 家族的培养,忠孝...... 会不会是家里出了问题? 那我们应该拨乱反正,不让家族在错误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啊! 这个想法,已经在多数人的内心萌芽。 还有少部分人,则还在挣扎。 毕竟赵征与他们家族的对立是事实存在的。 怎么办? 圣师说过,一切问题都可以去问他,如果他解决不了,那就一起讨论! 所谓达者为师!谁有道理,谁是对的! 这是圣师一直告诫他们的话语,不要对他有完美滤镜,他也会犯错,他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那就去问! ...... “圣师!学生求你,放过学生的家族吧!” “圣师!学生家主并没有要与您争锋相对的意思,只是祖产难弃,情难自禁,求您网开一面!” “对啊圣师!您的变法章程实在太过严苛,对学生们的家人,几乎是赶尽杀绝,实在求生本能,求您慈悲之心!” 陷入两难的那群学生,很快就坚持不下去,主动找上了赵征。 第703章 “快快起来!” “你们都在说什么?老师怎么没有听懂?” “老师主导的变法,何时针对你们背后的家族了?” 如期而至的问心无愧环节,赵征在被找上的瞬间,就直接启动了提前设定好的傀儡情绪表达与回答框架,然后跳转回了家里一边休息一边远程遥控。 莫测的情感没有最佳答案,回以死板,是赵征能够想到的,给到他们最好的选择。 “圣师,您主导变法,不就是要让我们家族再不能为官吗?” 最伤心的一个学生,最先反问。 成年人心智成熟难改,除非一直从事相关专业,比如工部的工匠、户部的算师、营帐的士兵,甚至是沉迷修仙炼丹的疯道。 否则成年人群体中,学习新知识的对象,除去他们,就剩下极少数真正天生吃这碗饭,极其有天赋或极其有毅力还不得蠢笨的个体。 所以赵征在人科院开设的新课堂面对的学生群体,更多的,还是半大小子。 眼下这些来求情的学生,就全是。 他们接受能力更强,人生这张纸上还有更多空白,性格那一栏也还给同理心留出更多空间。 “老师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们家族再为官了?你们这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谣言?” “学生从,什么???谣言?可是大家家里都是这么说的啊?老师你没有......那为什么?” 面对赵征的答案,现场这些学生脸上挂着泪痕,终于是都抬起了头,不过泪痕下面伤心已变作了诧异。 “老师从始至终,都没有在变法中加入不让谁,不让哪个家族再为官的主张。” “只是要规范官员选拔、考核、升迁流程,也就是说,只要是好官,那不仅仅能继续做官,还能更上一层楼!” “就和老师对你们学习的要求一样,谁努力谁奋进或进度慢,老师可有过对待上的偏颇?只要你们对学习的态度认真!” 偏颇?赵征在教导他们学习上面,与考评上面,可有过偏颇? 这个问题回到这些学生们的心底,有人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好像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直到对上赵征的眼神。 有问题没有问题,重要吗? 赵征,一个公认的墨圣,一个拿出家府私学供以天下,甚至连皇帝都要来请教的存在。 在对待他们这些,可以说就算他们学成,也回报不了什么的学生。 却自始至终未有过任何偏颇,甚至对他们没有过任何课业外的要求。 一切,都在于他们自己的选择。 做出选择,尤其在他们这个年纪做出一个坚定的选择,其实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但这个困难也是相对,问题的范围也是相对。 比如简单的对错。 “圣师平时衣袍虽然不见寒酸,但家主/父亲/叔伯的衣袍都比圣师不知道精美了多少倍。” “圣师圣府出行,连马车轿子都没有,更不谈随从,只有必要时会去租借,但家族呢?连我们这些小辈都有几个书童。” “圣师在餐食上也十分简单,经常看见圣师从怀里掏出烙饼饱腹,只偶尔在街上小摊看见圣师点一份鸭血粉丝汤庆祝突破。” “圣师怎么会有错?” “圣师没有错!” “可是......” 可是终究他们还是都能记起,若是赵征继续主导变法,虽然现在看起来大家都还和和气气的。 但一旦真的触碰到各家的利益,到时候将引起的爆炸会有多大的动静。 第704章 学习有未来,未来还未来。 所以面对赵征反问的是否偏颇,又轮到了另外一群学生。 “可是圣师,朝官在外,各有具体。” “如今朝堂内外欣欣向荣,内有圣师,外有学生们的家主共力辅助陛下,保持原状不好吗?” “是啊圣师,现在全天下马上都是我们日月王朝的了,再配合您传授给我们的知识,真正的永恒盛世时代,马上就要降临了!” “圣师,您给的天下舆图,那最后一块拼图,就由学生们一起来努力拼上!” 人类,总是试图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这些学生不是例外,赵征也一样。 只是此时此刻,赵征不在现场,这些学生面对的,也不是赵征。 而是承载他编辑好的情感表达,与回答框架的,一具傀儡的肉体。 “诸王西进,大捷传回,故而天下皆知。” “但天下舆图,你们是在什么地方知道的?” 没有灵魂的躯体,情绪也可以没有温度。 脸上干干净净只有皱眉的那些学生,对望上赵征黑洞洞的眼神,瞬间就慌了。 倒是那些脸上还有泪痕的学生,眼神中带些迷茫。 “学生!学生......” “学生......” 不过他们清楚,慌乱或迷茫,在这一刻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起来吧,回去好好复习一下课堂上的内容,要是有问题可以到工部营造司来寻我。” 挥了挥手,赵征转身就准备走。 “老师!” “若学生们考取了功名呢!” 挂着泪痕的学生在第二轮回答中站到了最后,此刻赵征转身准备走,终于是挤到了前面。 当然,也是前面的那些学生,已经往后躲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到时候别忘了请老师吃一顿!” 挥了挥手,傀儡没有权衡,赶紧为自己争取了一下框架内的好处。 ...... 赵府。 “好啊!连九管家!府内大家都在人科院忙里忙外,恨不得分身,你居然躲在这里优哉游哉的享受!” 赵征虽然将那些公式的基础导论都给整了出来,崇宁与小青也在赵府耳濡目染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了,接受度比人科院那些学生都要高很多。 但奈何人群里有天才啊。 要是不备课,不及时先学生一步将一些难以理解的抽象概念理解到。 被举手问问题,就真的只能一起讨论学习了。 这不是崇宁与小青两个要强的人想要的。 再因为赵征的侍郎家主马甲又是变法与工部两头抓,虽然变法好像空挂着名头,都已经跨了年还是都没啥实际行动。 但她们还是不敢去打扰,门房又是个老头,其余马甲也都在忙。 所以就又只剩下了一个管家马甲,可供她们请教了。 一来二去,两个人是越来越向赵征的本性靠近。 “闲点好啊,闲点不正代表没啥大事紧张吗?” “你们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非要给自己找事做。” “咱们赵府家大业大,你不享受他不享受,那还奋斗个屁啊!” 小青和崇宁听着这糙理,对视一眼,再看赵征所谓的享受。 一张太师椅,一碗炒豆,一碟水果,一壶茶。 无语得摇了摇头。 只赶紧端来两张椅子一张桌子,拿出讲义就要强制打断赵征的清闲。 至于赵征的白眼,她们早已习惯,直接无视。 还好,今天意外来客。 嘭! 赵府偏门被人一下推开。 “赵叔!赵叔!” 一声熟悉又不太熟悉的急促呼唤传来。 “小阁老?你!你怎么出来的!?” 砰! 赵征最爱的小桌子被他没注意一下打翻。 砰! 谁知来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先顾及崇宁在侧,直接就先跪下了。 “赵叔!父亲病重,太医都没有办法,小侄一时找不到太孙傅,只能先来赵府了!” 砰! 下一声动静,不知道是来人再磕头,还是赵征一时眼前发黑摔回了自己心爱的太师椅。 又或是同时响起。 第705章 时间急迫,管家反应过来后,急忙起身带着刘德出了赵府就赶紧在大街上张罗着一起找人。 崇宁与小青平时和管家斗嘴也是因为赵府内能和她们说话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或者说其他人她们都不敢去打扰。 不怕闲人闲,就怕闲人慌。 见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赶忙一起跟上去,加入了寻人的队列。 只是当几乎半个京城都闹腾起来时。 另外一边,赵征眼瞎的太孙傅马甲却好像一时间走错了路,误打误撞在太医离开的后脚,避开了寻他的人群,凑巧走进了诚意侯府。 走到了刘基床前。 “咳咳!太孙傅大人,你的消息,倒是比谁都要快啊。” “不如刘公隐瞒得好,而且赵某早不是太孙傅了,现在只是京城一个靠着些许医术过活的瞎子。” 来到异世界后,认真来讲,赵征其实只学会了一个新本领。 看病,治病。 凭借死马好歹也有匹马的心态,将傀儡算是开发到了极限。 让自己的医术水平经过多年的累积,从外行进入内行,到了如今就算比不上圣手,也绝对算是好手中的好手。 绝对是瞎子里最会看病的档次。 “咳咳,可是这世界上,还是有你们赵府办不到的事吧。” 然而,在刘基这里,赵征还是吃了瘪。 不过赵征吃瘪的次数多了,所以这句话当然要呛回去。 “比如?” 两个都经历过两个时代,垂垂老矣的老头。 一个是医生,一个是病患,就这样恍如初见前,互相不理解、不熟悉却莫名感应的看向一个看不清的方向,试图看清对方,看见对方。 “什么?咳咳!” “难道你真能......咳咳!” “......倒是老夫又着了你的道。” 最后,自然还是刘基先在这场双方依旧无法眼神交流的对阵中败下。 没办法,赵征总是能够超乎他的想象。 他试图强撑着身体用眼神进攻。 赵府内,无论谁的眼中都有一种清澈,这是极其容易破防的一种眼神。 可待他如平常一般时施望,却对上了一双死水,以往无往而不利的手段,失效了。 他才想起,如一人的赵府上下,也有各自的区分。 眼前的赵征,早看不见了。 “这样好啊,老夫早就说过,张大眼睛就容易沾到污浊。” 对刘基而言,他一辈子看过的谎言有许多,只在赵征这里,从来没有过失望。 刚才的渴求,只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老了,病了。 一个老人,脑中无时无刻都能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看见许多过往。 就算抛开这些,还有生活中的零碎,端起一壶茶水甚至是穿脱衣物的动作。 半生清流,断累朝臣,改遇同心,都化做了身上的皱褶。 “......” “唉......” 一句沉默,一声叹息。 刘基又复躺好,只是眼中的浑浊,在这一次沉淀后终于没再驳杂瞳孔。 两人也很快就将话题转移到了另外的事情上,仿佛刚才一切,只是两人为了碰面寻的一个开头借口。 “你不该来,不说老夫现在好歹是个侯爵,那些个门生故旧,也该都在排着队来的路上了。” “老夫行医治病,理应排在所有人前面。” “好吧,不过还是多关注那些年轻人,别在老夫身上白费力气了,老夫的情况,老夫自己清楚,咳咳!老了,不治之症......” “不放弃任何一个病人,是行医者的基本准则,那些年轻人还能坚持一下。” 第706章 “现实残酷啊,顾此必会失彼,如若老夫能年轻二十岁......想想老夫当年,也曾只身走过四海三川。” “人总会老,也总有人年轻,只要当初的心不曾改变,四海三川便永远拦不住前进的路。” “如此,老夫便...放心了...只是...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聊着聊着,直到刘基睡过去。 赵征听见动静没有动作,只是听着他的呼吸不再言语,直到听见院外的树枝响动,才摸索着来时路,慢慢蹒跚离去。 【转移成功】 吱呀~ 诚意侯府正门处,已经挤满了前来探望刘基的存在。 听见侧门的动静都抬眼望去,看见是个瞎子老头又收回了视线。 所以赵征回去的路上,畅通无阻。 直到在大街上,遇见了一个寻他的小吏。 小吏知道赵征已经去过诚意侯府后,愣在原地。 然后是一群百姓,一番问候,各回各家。 终于又一个转角终于碰见刘德。 “赵伯!” 砰! ...... 砰! “小友!咱们是不是成了!茅厕就是这个味儿!咱们和茅厕一样的味儿!对不对!” 另外一边,不同小巷拥挤的工部营造司空地上。 整个工部大营,让无数人,劳费无数心力,实验无数次,经过无数日夜,只为寻到一个正确方向的执念。 却在同一时刻,也同时随着一次密封管的爆裂而泄漏出来的气体。 宣告他们终于迎来了第一阶段的结尾。 一群工匠,一众主事,一个尚书都戴着简易口罩,在恶臭中,无比期待的看向一个侍郎。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看着他们眼中因为恶臭而熏出来的眼泪。 同样眼含泪水的赵征,看着那个破裂的密封管,自然是不再强忍,点下了头。 “全部人!马上撤退!” “成啦!!!” 工部大营,瞬间爆发出让整个外郭城都侧目的欢呼,然后开始迅速有序的撤离现场。 “小友!咱们也快走吧。” 等到所有人都撤走了,炉火退了,脸上同样难掩喜意的工部尚书王正才终于是放心的转身。 可是谁知道他已经走了几步,发现以往走得比自己快的赵征,却还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小友?” “快走啊!这些味道还没散,闻多了身体会出问题!” 王正以为赵征是陷入惊喜中还没有回过神来,回几步路就要拉着赵征一起先离开。 只是这一次,没如往常一样的失败,他也同样没如往常一样,顺利拉到赵征。 “小友,怎么了?” “咱们今天不是已经把逻辑全部打通,运行试验也成功了吗?” 赵征不知什么时候起的步,已经走到他的身边,然后超过他。 他赶紧追上,以为是今天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大差错,让赵征绷久的心弦受了创伤,解释并下军令状道。 “难道是有机原料粉碎机还有问题,还是矿石锟压机?肯定氨水馏取的密封管!” “小友你放一百个心,今天这个管道破裂,以后老夫保证不会再现!这次实在是所有人都没有经验,一时没把控好流量,让回流时一下子冷热冲突加上压力......” “自然不是在忧心这个,我相信王公,更相信匠人师傅们。” “那......” 作为和认真形态的赵征,一起共处得最久的人,只有王正知道,每一天赵征到底把多少压力扛在身上。 只是他想开导,却是无力,每次都是赵征自己看向日渐完善的生产链条,给自己看好的。 “王公,改良化肥的生产全链条运行已经试验成功,接下来的稳定与改良量产方面,应该不再需要我了吧?” “原来小友你在忧心这个啊!” “这个老夫也能保证!不说老夫,就是营造司的这些主事,都对所有关卡烂熟于心了!” “怎......不对!小友你!” 王正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是赵征已经正好了自己的衣冠,只回了他一笑,转身走向日落。 留他一个人在原地,佝偻不知多久。 直到宵禁鼓声响起,看了看回府的路,都快要看不清。 他才直起了身。 看不清,但有些路,早已烂熟于心。 ...... 第707章 “怎么又把大家都聚在一起了,如此时机,这不是给锦衣卫抓把柄吗?” “我们在朝为官,但具体是为管理各地,所以聚集起来商讨如何为我日月王朝更好的管理下民,有何担忧?” “对啊,锦衣卫又无证据,抓了我们其中一个又如何,不过治标不治本,难道还能空口无凭把我们全部抓起来?” “那王朝的江山,还要不要了?” “哈哈哈哈!” 自赵征提出变法,已经快要大半年的时间。 其中利益受到最大威胁的一众清吏司小团体,几度经历了分崩离析后,见到什么都没有发生。 见到赵征从始至终,都一直待在工部内,好似根本忘记了自己还负责主导变法一事。 这胆子,自然又大了起来。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昨天工部好像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难道那赵圣人,又搞出了什么神仙玩意?” “不是,据我所知,工部这大半年来都在忙着一件事。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但是昨天肯定是失败了。” “我好像也听说了,那赵圣人亲自主管的工部营造司,昨天里面好像出现了什么大变故,一群人都着急忙慌的跑了出来,好像继续待在里面就有生命之忧一样。” “哈哈哈,如此,那我们岂不是还能参那赵圣人一本!” 所有团体的机会上,到了这个阶段,气氛都特别好,脸上都挂着笑。 除了,他们其中,因为之前的骑墙倒戈,而被排挤到边缘的类似户部广湖清吏司使,周贤一样的人。 “参赵圣人一本?” “我家那小子昨天有去向赵圣人请教,怎么回来却告诉我,赵圣人昨天心情好像特别好,专门还给他开了一个小课,教了许多东西?” “其中肯定有问题!” 不过周贤不闹,他现在已经被排挤到了边缘,说什么,基本都只会遭到其他人的针对。 既然如此,那不如稳坐钓鱼台。 不行!稳坐还是不够稳! 看着一众昔日同僚的注意力,都在如何倒反天罡,反参赵征一本,参他草菅人命,不干正业。 坐在角落的周贤开始缓慢移动。 慢慢向门外而去。 期间,自然有人注意到了他。 不过面对如今的周贤,就算他负责的是比较富庶的广湖,也因为骑墙而选择了忽视。 负责富庶的地区又如何。 你手里的权力小了,收到口袋里的钱少了。 那就不再是一路人。 所以周贤,就这么安稳的退出了房间。 不过待他走到这次集会的小院门口,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却撞见了自己手下的主事。 “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在外与在内,周贤自然有不一样的地位。 面对自己手下主事的慌张,周贤皱起了眉头。 “大人!不好了!” “赵大人!不对,赵圣人正在去往皇城东的路上!” “什么!” 本皱着眉头的周贤听见手下主事的这话,额头瞬间挂起了冷汗。 从赵征那日朝堂后得到主导变法之权,主要针对对象又是他们清吏司使这个群体后。 他们所有人就都在赵府向皇城东,也就是户部衙门所在地的路上布下了许多眼线。 以好提前做准备。 时至今日,虽然赵征一直都没有开始行动。 但因为之前赵府几任家主留下的余威,那些眼线还是一直都保留着,最多减少了一部分。 可现在,来了! 周贤回望身后的院落,冷汗之余,内心也留下一丝庆幸。 庆幸自己之前忍痛把一些明显的勾当,提前全都抹杀了个干净。 虽然现在想起都有些肉痛,但直到这一刻,一切都值了! 在匆忙坐上马车往衙门回赶的路上,终于遇见刚才那些同僚手下的主事时。 这份庆幸变得更深。 也想了很多。 “想一想,这大半年来,虽然手里的银子少了许多,府里的开销也紧了一点。” “但只是因为家里那小子成为了赵圣人学生的消息传了回去,管辖地的百姓就再也没有因为各种事情而闹过,甚至还专门到布政司使司大人那里夸奖过本官。” “让本官手下,无论民科管理户籍田赋、度支科核算财政、金科征收税赋,甚至仓科在仓储漕运时,都一路畅通!平白少了许多麻烦!” “治下拥戴,上交的税赋折损更少,上官满意,其余人最多眼红看不起却不敢往深了得罪!” “怎么看,都好像划算啊。” “而且凭本官现在的政绩,如今六部尚书皆为老尚书兼管着,尚书之位空悬。” “虽然尚书之位想多了点,但到时候,多半侍郎递补,那自己......” 周贤越想,越觉得自己前途光明。 不过在这之外,他还是有些紧张。 紧张自己先前干的那些事,虽然现在已经切割了干净,但要是赵征不会放过...... “你说,赵圣人会不会抓住本官以往的过错不放?” 马车内有亲信主事,可越想越紧张的周贤,却选择了一个让他那个主事完全意想不到的人选咨询。 帘子另外一边的,马车车夫。 “老!老爷?” 马车车夫顿时受宠若惊。 “没事儿,你尽管说。” “说什么老爷都不怪你,而且说得越多,说出老爷越多的缺点!老爷还能给你奖赏!” 车夫自然也是周贤自己人,只是比起主事,更多的还是下人属性。 不过周贤此刻,就是觉得车夫更合适回答这个问题,能够给到他慰藉。 “那老奴可就说了......” 见着自家老爷确实不像作假,而且这些日子的变化,都在所有人的眼睛里,何况话题还是关于赵征。 车夫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老爷,老奴觉得,您是多想了。” “怎么说?”周贤没有想到,从自己车夫口中,说出的第一句话,居然完全与他的紧张相反。 “怎么说呢,赵府圣人和其他圣人,给到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感觉,就是不太一样。那种感觉就像,就像赵府圣人,对了!” “就是赵府圣人,从来没有把他们自己当作圣人!当然,也更没有像老爷一样,那么在意自己官位!” 第708章 “赵大人!赵大人!” 周贤内心的踌躇,一直持续到碰见赵征。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赵征转身的那一刻,周贤就意外发现,自己内心的踌躇竟在瞬间自动转变为了通达。 砰! “下官周贤,户部广湖清吏司郎中,见过赵大人!” 侧门处,还在等待门房放行的那个老车夫瞧见这一幕,拍着额头摇头笑了笑才收回了注视。 “周大人?我听家里提起过你,怎么对赵某行如此大礼,快快起来!” 时至今日,赵征洒在外面的眼睛少了许多,剩下的大部分都丢进了人科院。 但视野,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甚至比以前来得更要广阔。 “赵大人听过我?” 而赵征的那一番回答,对周贤来说,也有不一样的意味。 赵征的工部侍郎傀儡从来没有出过京城,那么唯一能够知道他的途径,除了朝堂,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圣府巡查提过他! 朝堂上,即使赵征主导的变法是针对他所在的群体,但群体里的每一个个体,从来都没信心,自然更没有想过自己一个人能够让赵征产生什么忌惮,否则也不搞什么合纵连横了。 所以朝堂这个途径,直接就被他给否决了。 “自然,曾经南河一事,多亏周大人从中斡旋,及时拯救灾民于水火。” “不敢不敢,本是下官份内之事。” 周贤就为听见这一句,就为这一句啊。瞬间,他感觉浑身都通畅了起来,比当初在那一个血夜过后,就火速升官还要来得高兴。 顺道,认罪也有了信心。 砰! “赵大人,但下官有罪!” “下官没有经受住诱惑,辜负了乡亲们的期望,更辜负了赵大人的看好!” “请大人责罚!” 看着眼前再次跪下的周贤,赵征则知道果实已经到了采摘的时候。 “周大人何出此言?” 快步上前,面带疑惑,试图搀起,赵征这套动作一气呵成。 砰! 快速后退,面带愧疚,再次认罪,周贤则深刻贯彻落实了先前自家老车夫的提醒。 “赵大人!下官枉法贪墨,罪该万死!请大人治罪!” 罪该万死,却只求治罪。 这是老车夫传授给周贤,最宝贵的技艺。 就是凭借这一招,曾经的喂马小厮,才有今日挥鞭策马之机。 “老爷,其中要诀是,认错的时候一定要往怎么后悔怎么去想,怎么真怎么去想。” “等情绪上来了,一切,就交给命了。” “但无论如何,赵征肯定比周贤这个老爷来得要仁慈!” 回想到老车夫给自己传授的保命技艺的具体内容,周贤还记得,先前自己下意识的暴怒。 原来这个老车夫,在自己印象里明明触怒过自己那么多次,却还安然无恙,甚至成为了如今自己不愿再去动的老仆,是有这一招! 还有,什么叫做无论如何赵征都要比自己更仁慈,直接夸本老爷仁慈不行吗。 ...... “这倒是正好在本官的职权范围之内,不过首先周大人最好一五一十将所有罪责都坦白上来,否则......” 冲破回忆,赵征的影子正好点了点头,周贤全身瞬间冷汗直流,此刻,他的信心已经控制不住的有些动摇。 真能活下来吗?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继续,更不敢有半点隐瞒。 “请大人治罪!” “那本官先问,你可是在管理田赋时,虚报人口土地,巧立杂费,使治下生灵涂炭?” “回大人,下官不敢,有前车之鉴,更加圣府巡查,下官就算有贼心也不敢有这个贼胆。” 第709章 “很好,还算有点良心。那你在核算财政时,可有错改收支,克扣俸禄,篡改账册,中饱私囊?” “回大人,下官不敢隐瞒,有......” 周贤听见赵征夸自己有点良心,正想抬头,下一瞬就被这个问题给砸到地面,不敢轻举妄动。 “具体哪些?” 赵征自然注意到了周贤的小动作,但总体来说,在日月王朝这个大染缸里,只要没有涉及到第一条的官员,他都能评价上一句看的不错。 没办法,矮个子里挑高个。 “......都有。” 然而,他没有想到周贤却战战兢兢的给了他这个回答。 想要眼神杀下去,可周贤已经五体投地。 “那盐课、商税、金科,还有粮仓漕运,你在其中定也收获颇丰吧?” “回大人,是!下官有罪......但是下官胆子小,像是粮仓漕运方面,因为有圣府的高产粮种,使天下粮产大增,下官只贪了增产数额里的一部分!” “还请大人明察!” 本来周贤是想要习惯性的来一句请求开恩的,但他还记着自家老车夫的叮嘱,千万不能求赵征开恩,那只会让赵征更加厌恶他。 毕竟赵圣府出来的人,嫉恶如仇那是在整个天下都出了名的。 赵府巡查还遍布天下各布政司时,就有百姓想要告冤,宁愿等着赵府巡查巡查到自己的地方,再去告状。 “明察?” “周贤,你可知道按我日月律法,你所犯之事,该当何罪?” 没作用!? 你个老车夫,你害苦我了! 周贤内心的庆幸,随着赵征这句话落,瞬间破碎,顿感生存无望。 不过他的脑子还没坏,知道这种时候该做什么了。 砰!砰砰砰! “下官知道,下官所犯之事,乃是死罪!” “只求赵大人赦免下官夫人和孙子!” 周贤在得知自己夫人和一众女眷进到人科院后,竟然直接走上了康庄大道,学到了圣府的圣理。 就知道了,等这个消息传出去,自己到时候肯定抢不过其他人。 所以当时,他当即就跳墙下了决定,直接跑去跟夫人认错,让她带着看着圣理至少能发出一点疑问的孙子,第二天就火速进了人科院。 这也是先前他敢退出那个院子的底气。 没想到,现在却也成了他延续周家香火的唯一指望。 “......” 而赵征看着周贤的动作,一直都没有言语。 这倒不是他想要先威压惩戒一下周贤,他向来不习惯这些虚头巴脑的动作。 只是单纯的在等待消息回传,现在不比当初,傀儡计算机,变卡了。 所以等到关于周贤的情报,第一时间传到的时候,他便立刻有了动作。 同时脸上变幻出笑容。 “行了,起来吧!周大人何罪之有呢?” “嗯???大人?” 跪在地上半天,已经想好自己若留全尸,到时候要自己夫人和孙子埋在什么地方了。 在他想来,赵征一直没有回话,肯定是在考虑关于赦免自己夫人和孙子的问题,想得越久,希望越大。至于自己,他是想都不敢再想的。 结果没有想到,居然柳暗花明又一村! 看着赵征脸上自然不似假的笑,周贤只感觉一切都值了。 我,周贤,是个好官? 只是,好在什么地方来着? “谢赵大人开恩!” 欣喜过后,周贤反应过来,还没有感谢赵征,感谢自己夫人和孙子,感谢老车夫的提醒。 一股脑,一条条感谢计划就开始在内心自动罗列了出来。 “不是本官开恩,而是周大人你自己的福报。” “本官提早就已经知道,周大人你收到了治下百姓的各种夸赞,甚至夸你的人,都专门跑去布政使衙门前了。” “刚才观之,又见周大人是性情中人,没有半点提及,更爱妻爱子,让本官一时陶醉,还望周大人莫怪。” 如果夸奖有专业排名的话,赵征绝对排行倒数。 但现在从赵征说出来的这些话,字字句句都直触周贤那颗小心脏。 “呜呜呜,愿为天下,肝脑涂地!” “下官惭愧啊!” 周贤想到了赵征的大度,想到了自己夫人孙子的关系,想到了老车夫的提醒。 可是他没有想到,最后是自己不敢启齿的,因为一点小恩惠就来感谢自己的百姓,救了自己。 砰! 这一下,赵征没有再扶,只看着远处更多马车挤开百姓,向他所在开来。 第710章 “大人,他们也到了,我们要......” 地上的周贤,自然也注意到了赶回来的这些人,泪水止住,心中闪过一丝庆幸起了身。 幸好,他提前来了;幸好,他已经活下来了。 真正的此一时,彼一时啊。 “进去吧,里面应该已经有许多人等着了。” “来人应该都是来办公事的吧,我们就不用打扰了。” 如周贤这样还可以拯救一下的人,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但他们早在周贤来之前,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或在还要早的时间里,已经向赵征袒露了自己的罪责,更不谈里面还有赵征的自己人。 ‘合着,我是最后一个?’ 周贤没有想到,自己觉着已经够快够幸运了,结果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最笨的存在! 而且要不是自己家那老车夫的提醒,可能现在人已经坐进大牢里了。 想到这里,周贤内心庆幸更甚。 此时赵征已经抬脚走了进去,他看了看赵征的背影,再看远处还在狂奔而来,已经躲不住掀开马车帘张望催促的昔日同僚。 最后,他只对那些昔日同僚挥了挥手,完毕就背在了后面,跟上了赵征的脚步。 也是终于进了门,周贤才发现里面热闹多了。 不同于衙门外街上,奔驰的马蹄回响和焦急的挥鞭霹雳,此刻的户部衙门里,尽是算子的清脆碰撞,与账本的翻动稀拉。 “诶!周贤同志,你迟到了!” “别站着,迟到了可就得接受惩罚,快来帮我算算这些东西,实在是难算啊!” “同志?” 周贤听见这个称呼一头雾水,看着现场所有人忙忙碌碌的样子,在云里雾里的情况下,手上就这么多了一叠账本和一把算盘。 刚才说话的人是谁,他还没有看清。 又要他算什么东西,可人已经不知道走哪儿去了。 还有,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起身迎接赵征? 周贤内心有很多疑问,但手上的账本有些重了,让他不得不赶紧找上一个空余的案桌。 只是案桌找到了,眼前这叠厚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翻起的账本,又让他下意识开始寻找起了赵征的身影。 环顾一圈,幸好户部衙门虽大,但现在所有人都在一块儿,让他很快就找到了。 就在以往用以清水怡情的石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立起的一块黑板旁边。 不过不同于他在自己府院里立的那块木板,黑板上面的内容正在被人一条条写出,而不是抄上。 提笔的人也不再是他这个拿着圣理抄写不知所重的郎中大人,而是赵征。 赵征,找到了。 “这!!!” 周贤下意识拿起一叠账本就想起身去询问自己要算什么,可眼睛直勾勾射出的注意力,一下就跟着眼神挂在了黑板上,正在被赵征一条条书写出来的内容上。 “统计、聚类、运筹、蚁群优化、线性规划、回归分析......” “图论、时间序列、最短路径、空间数据......” “户帖分层汇总、算筹长短颜色编码、勾股容圆算河道、垛积术优化粮草堆积......” “三缝印骑缝印章落实、尾鼠簿动态排名预警、鱼鳞造册几何图示优化......” 周贤原地站起,看着那一条条,自己看得懂又有些看不懂的名词,内心激动却面露难色,最后汇总为一种莫名的期待。 很快,这一块黑板,被赵征给写满了。 他的期待多了一份焦急。 “呼~” 幸好很快,第二块黑板又立在了旁边,让周贤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他的眉头,又慢慢从舒展,皱了起来。 “加减乘除、混合运算、集合、几何、图例、方程法、极限法......” “方程联立、集合,几何,联立方程、算法、算法迭代、算法模型......” 作为一个户部清吏司郎中,还是从那一次奉天殿喋血夜火线提拔起来的官儿,周贤肚子里肯定还是有很多把刷子。 上官下官,尽情余欢,奉献贡献,衙外不见。 所以第二块黑板上的前半截,他能很快反应过来,上面的东西都是从周髀算经、九章算术、缉古算经再到数书九章等一些系列著作上提炼出来的内容。 他也早就听说了,赵府圣理是从经典中总结,再推陈出新出的产物。 也正是有起源有经过,加上现实的佐证和赵圣府的信誉,所有人才对赵征拿出的圣理,无限狂热。 所以经典或以往看不起的田间旁左,在这段时间都成了热门谈资。 可这黑板上的后半截内容,开始他还能看出来一些影子和传承关系在。 到了后面,他就完全一脸懵逼了。 “这......” “这!!!” 直到他很快想起,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那份,在朝堂上,自己偷偷抄写下来的圣理。 没有!上面没有这些东西! 新的!其他的圣理!自己能够看懂许多的圣理!自己能够钻研下去的圣理! 周贤又想起自己夫人和孙子回来说过的几个词,几句话。 想起自己当时夜晚里对自我的怀疑。 为什么自己身为一家之主,一省户部清吏司郎中,却看不懂自己夫人和孙子都能说上几句的圣理。 启蒙与学习,研究与探索,理论与实践。 这是自己孙子记回来的话,人科院内在崇宁殿下课内,赵圣府讲义们座下的学生,才能第一时间学到的圣理导论扉页开篇里的一则短句。 这一刻,周贤突然了悟了。 启蒙与学习在左,研究与探索在上,理论与实践在右。 这是圣理三角,每个人在上面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也才真正意识到,整个朝堂所有人可能都错误判断了赵征将赵府圣理全部贡献出来这个动作里,全部的意思。 这个全部,可能比所有人想得都要全。 具体包含多少,又是什么意味,他不太清楚。 可现在他也不想清楚。 写满圣理的板子就在他的眼前,而他现在有着无比正当的理由! 天赐良机! 手上厚厚的那一叠账本,突然显得太轻,他赶紧全抱上。 “诶?” 正过来给他讲解到底要算什么的人看着急匆匆的周贤,脑门冒出了问号。 第711章 “赵大人!赵大人?” 黑板面前,赵征刚把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能够用到户部工作上面的数学相关内容写出来,正在思索有没有什么遗漏和错误。 转头就看见了一脸强忍激动,完全控制不住眼神的周贤凑了上来。 “怎么了?” 看他这副模样,再看他眼神的方向,表露疑问的同时,赵征内心顺势有了计较。 “赵大人,刚才有位大人,哎呀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突然给下官递了些账本,却没有说清楚到底要算什么。” “下官怕耽误要事,所以就来问问。” “这......没有耽误赵大人吧,下官有罪!” 而周贤,则立马装作一心过来询问怎么做事,千万不要耽误到紧急事件却不小心断了赵征思绪的模样,满脸都挤上了惶恐与焦急。 “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府中先辈留下的各种思量,对经典的一些研究总结。” “本官想着收起来,不如看看能不能放到户部帮助各位同僚提升一下效率,对赋税天灾应对等方面,起到一些改善、预知作用就更好了。” “咱们不能每日固步自封,辜负天下黎民百姓的税赋啊。” 藏起计较的赵征当然看破不说破一边解释,一边顺势皱起眉头,仿佛其中存在什么难处。 “是是是!当然是!那就好。”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黎民百姓亦是我们这些戴乌纱的衣食父母。” 内心既害怕赵征是在暗示自己是戴罪之身,又贪心圣理的周贤到这里,自然赶紧贴上话,点头的动作里强忍着混合两种情绪的颤抖。 “赵大人的胸襟实在让下官佩服!” “这些圣理若是一直埋没,也确实可惜,犹如明珠蒙尘。” 不过赵征刚才那些话里的预知两个字,实在太过诱人,没用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打翻了周贤内心的那把天平。 夸完赵征的格局,立马就贪到了黑板上的圣理上。 “赵大人!下官可能确实没有什么觉悟,但绝对还有二两心挂在天下苍生身上!” 听着这句话里没由头的慷慨激昂,赵征都差点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还好马上一个急转弯。 “赵大人!您......是不是通过圣理预知到了什么?所以才把圣理全都拿了出来,准备提前替天下苍生渡过难关?” 在人生这道坡上只要没有放弃爬坡并想爬出个样的人,都会在路上不断地遇见分岔路路,一是自己内心的坚守,此外别无二物。 一则像周贤这般,沿路放着外物。 而这个外物又分向两端,一向关于欲望、理想的又一个分叉路。 另外一端嘛,则向虚幻、玄幻等靠拢。 周贤就在这端,也是许多人的选择。 此刻,赵征圣人马甲当面,加上刚才预知这两个字,无疑催动周贤走向更深。 故而,周贤不等赵征回答,他就已经感觉赵征浑身,都好像开始发起了金光。 眼里,慢慢真实出现了信仰。 他坚信,则他存在。 “不可说。” 赵征面对这个问题,自然点头又摇头,只将你懂的三个字写在脑门上却不说。 事实不是他所预知,而是他所预谋啊。 “天机不可泄露。” “下官明白!天机当然不可直白!” 看懂赵征的暗示,周贤终于再也‘伪装’不下去了,眼里只有赵征和赵征刚才写出来的板书。 “怎么样,你能看懂到哪一步?” “本官惭愧,也只是知晓一些皮毛,空守宝藏却不能用啊。” 既见神功,为何不学? 赵征想到这八个字,再看向自己写出来的板书,从头看到末尾,从还能写下注解到只能杵出几个点,也是摇头苦笑。 能记起这些名词的大概意思,都得靠最初得到傀儡时,来回横跳留下的漏洞作弊。 再深,他也只能看着黑板发呆,他也想学啊。 可他脸上的这些表情、动作和刚才刻意的强行转折,到了周贤眼里,就不一样了。 谦虚!明显是谦虚! 刚刚您可是承认了自己能预知! 周贤再一想,赵圣府内出了那么多个圣人,每个圣人又是不同的引子成的圣,那不就代表赵圣府内还有许多条成圣的路子。 而且最关键的是,眼下这个情报,在其他人那里还是个影子,其他人只知道个大概,但他已经确定了! 人科院那边学习的圣理,他所抄写的圣理,是无数条路的集合,眼前给到户部的这条路却明显十分明确! “周贤同志,我来给你讲解一下要......” “谁!” 就在周贤兴奋到了极点的时候,先前交给他账本但忘记给他解释怎么算的那个人找了过来。 草木皆兵的周贤,下意识就紧张的护着自己刚才发现的金山。 直到看清来人,他才终于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失了态。 “没事,你先去吧,我来给周大人讲解。” 赵征打起了圆场,来人自然放心的退下。 这个动作,又让周贤激动了起来。 难道赵大人他...... 周贤感觉自己找不到其他理由,赵征给他讲解了这么多,明显是要重用自己啊! 没错了,自己可是弃暗投明的典型! 是有缘有故的最佳人选! “赵大人!” “周大人不要太激动,从这些到这些,前半段还行,还能说出个一二三,但越到后面,本官也不能给大家什么帮助。” “赵大人实在是太谦虚了!” “诶!不过......周大人既然如此热衷,本官看周大人你对前半段明显也有所心得,那这两块黑板,就交给周大人来负责如何?” 赵征见差不多了,一边继续循循善诱,一边将手放到了周贤背后,把他越拿越紧,直到几乎把周贤贴到了黑板上。 呼!呼! “交给下官!?” 轮到周贤,听到赵征的话,他的脑子已直接宕机。 看着近在咫尺的黑板,只感觉黑板怎么那么宽,那么大,给自己的威压怎么那么强。 直到赵征将他拉回正常位置,他才注意到,自己刚才是靠得太近了。 “没错,交给你,本官刚好工部还有些事暂时分不开身。” “将传授这些研究给户部清吏司衙门的事交给周大人,本官也放心。若是有什么疑难,周大人可以直到找本官一起讨论。周大人可愿意帮本官承这个累?” “愿意!当然愿意!” “不是...不敢讨论不敢讨论,是请教!是请教!” 周贤立马就想到了刚才小院聚会时,那些乱臣贼子谈论的,关于赵征可能在工部弄出的不是。 ‘赵大人大人有大量,不仅没有惩治他们的意思,甚至眼下都还想着他们,明显是希望他们自己能够洗心革面才不愿动手,他们却不知回报! 第712章 ...... “赵大人呢?怎么还不过来?” 另外一边,没有预料到赵征会突然开始动作,只带着着急忙慌返回衙门,又没能在门口拖到赵征脚步的户部清吏司官员们。 一回到自己位置上,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一切有的没的都收拾检查了好几遍,只为彻底清扫完全可能会引起赵征注意的痕迹。 然而,等他们顺道给手上、袖口都染上了墨水朱批痕迹,一切都准备好后,却还是不见赵征的影子。 这些人内心又都犯起了嘀咕。 但即使内心再不安,他们中间,也没一个人起身出门看看外面。 看看先前他们绕路从后门进、小门进、翻墙进,装瞎装聋而没经过的正堂里的光景。 仿佛离开他们的房间里,离开他们的案桌前,他们刚才清扫掉的那些痕迹,立马又会钻出来。 只有待在空间,才能给到他们无限的安全感,一切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先前奔驰向衙门门口,与赵征的隔空相望,自然也成了没面对面,便不曾发生过的幻象。 “大人,确实没有。” “应该是有人把赵大人拖住了吧?” 一丘之貉,一窝不止一个。 这些清吏司郎中手下的主事自然也与他们的主子别无二致。 面对主子的要求,探查情况只是踏出房门看看四周,再返回房间的一个循环动作。 回答起上官的疑惑,全靠站在门边默数到倒计时时的猜测。 “有可能,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 随着日月王朝的疆域越来越大,布政司设立得越来越多。关于天下这个概念与现实的集合,从不知道那个节点开始,慢慢,莫名出现了一种声音: 虽然都是在王朝的天下,都是王朝的疆域,但疆域之间,亦有不同! 三个圈层的说法,诞生了。 并且随着这个说法传播得越来越广,传进不少人的耳朵,尤其传到朝堂上都成了一种默契。 一种说法,就这样成了一种定论。 以中原为中心,到京城直隶为半径,为核心圈层,是天下真正的核心。 往外扩,满满赵府影子的那些布政司,从东西察合台汗到西南,为第二圈层,是核心的护城河。 至于再往外,诸王西进东出所占的新地,就没有什么好的形容了。 半开化,方回王道的旧蛮荒,天朝上国真理铁拳的练习场,供给核心各种稀缺物资的菜园。 但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那些有心人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居然伸不过去手! 自然,在面对如周贤这样。 明明同在核心,也没受过多少赵府照顾,却又多少有些便宜渊源,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还不知拿点好歹的存在,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多半是那周贤,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先前那家伙不是还在衙门前给赵大人负荆请罪吗。” “赵大人若是那么好说话,还能轮得到他?” 内心惊恐的主事没自己上司那么好心态,只能靠近臆想出一个更倒霉的存在,才能让自己内心好受一些。 “......” 然而这个上司的内心其实也不好受,因为他现在唯一的依仗,就只有刚刚被自己收拾好的现场。 其余,比如小团体内的同僚。 他指望不上,其他人也指望不上。 所有人都清楚的明白,赵征可能不敢直接对他们这么大一个群体怎么样,但是对他们这个群体内的个体。 手拿把掐,都算对他们的看好。 “拖!” “只要拖过今天,赵大人针对越多同僚,就会勾起越多人内心真正的忌惮。” “到时候,来自整个天下的反对,本官不信那赵大人还能稳住!” 只是一口一个赵大人,使话一开口,就失去了底气。 不过手下主事只能跟着点头,一起假充信心。 ...... 砰! “大胆!谁敢如此无礼!” 又过了一阵,大概一直等死也不是个事,加上各家在外布置的眼线陆续回传了一条重要消息:赵征只身离开了户部衙门,并且没有带走任何人。 一众清吏司郎中自然放松了下来,以为赵征今天来只是先来探探虚实,或在碰到哪个同僚时吃了瘪,没能查出来什么。 就都开始收拾收拾,准备回家继续亲自清扫可能暴露自身罪证的其他痕迹,毕竟在衙门里,就算没有赵征,还有其他人,行事还是不太方便。 结果西江户部清吏司郎中周度没有想到,在他紧张的心弦刚刚放松下来的这种时刻,有人居然敢直接踢门闯入他的房间! 没有下属报告,没有提前受到消息,老尚书和侍郎更从来不是这种性格。 那只能是衙门里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放到京城一砖头下来砸到他,他不敢多说,毕竟能在京城里随便耍砖头的,肯定不是他能招惹。 但放到户部衙门里,除了老尚书和侍郎,他们这群清吏司郎中可不是谁都能来招惹的! “大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周度!” “还想去什么地方啊?” 踢开门的自然是周贤,看着与自己五百年前可以是一家的周度,眼里只有冷漠与嗤笑。 “周贤?” “就你?” 西江户部清吏司郎中周度看清来人,本来内心多少还有一些担忧,这下,彻底没有了,浑身又变得放松。 “就我,出来一趟吧。” 见着周度还想端个啥架子,周贤不想再废话,此一时彼一时,只对旁边周度的主事递了一个眼神便直接转身去旁边一个房间。 “周贤!你以为你......” 周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然不会把周贤放在眼里,一张嘴就要输出鸟语花香。 手下主事见状,赶紧上前阻止。 “大人不可啊,此一时彼一时了!属下刚才收到,赵大人离了户部立马就转身进了刑部,又是好一阵才离开!” “没带走什么人?” “那倒没有。” “那你怕什么,那姓赵的不敢带走人,肯定是知道一下动了我们,肯定动摇王朝之根基!他只能徐徐图之,最后找一些人开刀!你在咒本官会是那个倒霉蛋!” “不敢不敢,要倒霉也肯定是周贤这种人,胆小又怕死,还学什么负荆请罪,却连打点关系都敢吝啬。” “看着吧,过段时间,这种人自己就得消失。” 周度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给周贤刚才的‘不敬’找了一个临死前的仁慈借口。 “大人,那我们......” “出去看看,看来大家伙都被叫了出去。正好,再让周贤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官!” 第713章 “周度,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尚书不在,侍郎大人也不在,这周贤怎么就敢踹我们的门?” “周某也是方才出来,如何得知?” 周度终于还是出了门,只是他没有想到现场的人,居然全是先前一起在小院聚会的同僚。 所以纵使赵征不在,可他内心,隐隐还是有些不安。 而且这种不安,随着先前一起聚会的同僚越来越齐,程度越加加深。 ...... 砰! “大胆周贤!居然胆敢踹本大人的门!我看你这广湖清吏司郎中是别想做了!” “本官这顶乌纱还能不能戴!那得交由陛下评判!交由吏部考功司,吏部尚书、侍郎大人审议!不劳大人费心!” 随着又一阵对骂,小院聚会上的所有人终于聚齐。 并且结果不出周度所料,现场算上周贤,先前小院聚会上的人,一人不多,一人不少。 内心警鸣越来越重的他,找不见缘由,只能下意识站进人群中央,仔细观察。 “周贤你不要欺人太甚!” 其余人自然也看出来了周贤似有倚仗,加上之前又都见了他与赵征待在一起过,所以即使心有怒火,此刻也只能先看周贤到底要做什么。 “本官欺人太甚?” “来人啊!将将才准备好的文书发放给各位大人!” “也是多亏了各位大人贼胆包天,却又胆小如鼠,竟一直在衙门里等着本官,省去本官本要多跑几趟的辛苦。” 没管眼前这些人的各式威胁,周贤示意左右只按照自己先前的准备继续。 “周贤你是什么意思?” “文书?什么文书?”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居然背主投敌?” 见周贤终于来了动作,所有人立刻紧张了起来。 但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随着周贤的话落,周围立刻就站出了许多人,而这些人,居然是他们各自手下的员外郎! 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难怪他们之前没见到自己这个手下。 可之前能放心把员外郎放到衙门里替自己做事,那就代表员外郎是自己人。 多少腌臜事,员外郎也只是拿得没有自己多,罪过可都差不多。意味着追究下来,都是死罪。 可现在,他们这些手下怎么都面无表情的听周贤的命令了? “别吵闹了,大家还是快把手上的文书签了,尽早各回各家,早点休息吧。” “否则,大家的脸上,都不太好看啊。” 周贤看着眼前这些人的声色俱厉,此刻只觉得好笑。 同是清吏司郎中,可他现在已不与这些人同伍。 同样的情景,也在刑部户部两个衙门里,分不同的小团体,同时上演。 “文书?” “什么!” 所有人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刚才分发到手上的文书上。 文书上的墨还有些湿润,可等所有人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们内心比上面的字还要来得晃荡。 “这些居然是......” “没脑子的,这些东西你也敢写上去!你不想活了!?” 因为文书上面记录的内容,居然句句条条,都是他们以往的罪证! 从郎中到主事,从时间到地点,一看就是出自真正干事的人手,也就是他们手下员外郎的手笔,不然不可能比他们本人知道的,还要来得详细! “各位同僚不用再猜疑了,诸位衙门内员外郎的前途,也不用各位同僚再操心。” “快签了吧。” 说着,周贤也收到了来自自己手下员外郎一份文书,上面的内容也让他感觉心惊肉跳。 不过他没多思考,也没让面前昔日同僚再多嘴,只僵了一瞬便立刻签字画押,认了上面的所有内容。 “你!” “你莫不是疯了!” “你们也跟着他发疯?” 看着周贤自己也收到一份罪责文书,所有人脸上都勾起了嘲讽,然而他们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输出呢。 周贤居然就直接签字画押了!? 认罪??? 难道周贤不知道,他们的皇帝到底是什么样一个性格。 认罪,那也是死啊! 他们犯下的可不是贪污五十两这种小数字! 关于银两,最清廉者起步都是百倍。平均数下,茶马盐粮才是主流单位。 “想想你们夫人,孩子,孙子!” “想想你们九族?” “都不想要了?” 开始躲进人群中央的西江清吏司郎中周度,也再站不住了,拿着自己那一份罪状文书拨开人群,又走到了最前。 一众郎中里,他一直是主心骨之一。 西江布政司因为之前出了朱亮惹起的一系列事端,有冯慎亲带大军一直坐镇。 但高压之下,于当地得安分,于京城的他就不一样了,他反而有了更多操作空间。 朱亮同党空出来了许多位置,军政分离体系下一方过度的势大。 让远在京城办公的他,某种程度上来说,权力甚至超过了当地大员,西江布政司使。 “周贤!” “你以为你攀上了赵府,就能有什么好下场?下注之前,你先想想赵府的人都有些什么下场!” “与天下为敌?醒醒吧!” 所以昔日只是这群人主心骨之一的周度,今日在这局自以为已见顺风的比赛里,终于打算彻底撇去下面的分母,抓住这个机会! 至于明明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何来的顺风? 自然在于,周度与其他同党均以为且深信的,与自身高度捆绑在一起的,整个天下的安稳! 关乎盛世、治世、凡世间的抉择! 在他们的视角,他们这份真正的依仗,从来没有被动摇过! 故而一直以来,他们也都只是忌惮赵征,只是不想当那个送死的出头鸟,但并不是他们这个群体真的害怕赵征! 对了! 皇帝为何不动他们,赵征为何不动他们? 因为他们一直都在配合,因为他们一直都很安分。 何况值此多事之秋,迁都在案、蜀川在案、吸收转化诸王战果...... 所以赵征才在提出了变法,并且成为了变法大臣后,才不会跟他们这些掌管基层的存在撕破脸。 皇帝和赵征都需要他们! 周贤和这些文书,不过是一场试探! 周度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看向周贤的眼神变成了看傻子。 “你觉得,你们都觉得自己代表了整个天下?” 第714章 “哈哈哈!” 周贤看着眼前这些昔日同僚脸上的认真,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很可笑。 直到记起自己先前也是其中一员,才把这种情绪压了下去,转成了悲悯。 “你笑什么?” 见面对面的周贤一会儿笑一会儿悲,周度以为他脑袋出了什么问题。 毕竟与人对立,和与疯子对立,那可是不一样的概念。 要是周贤其实是疯了...... 周度想到这里,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站了出来。 “自然是周大人和各位同僚实在没有自知之明。” “代表整个天下?关系天下安稳?” “周某奉劝周大人,以后还是少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不过周大人若再不签字画押,恐怕也没以后了。” “只是看在昔日同僚之谊,周某实在为大人与各位同僚感到不值啊。” 周贤不知道周度在想什么,只看了一下天色,心里默算了一下,再低头开口,已将眼前周度彻底当作了一个可怜人。 “你......” 而周度见周贤还能说出这么大一段有条理的话,内心却更多只感到松了一口气。 些许的怒火,在开口瞬间,顺着就气消了。 再顺便,甚至生出了同样的想法。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到了这种时候周贤居然还看不清形势,还敢大放厥词,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周贤痴傻,被赵征蒙骗了! 否则其没理由在之前还不怕死的贪钱,现在大家联合起来,更安全了,反而向着所谓的善。 善,活人给出的评判。 所以周度同样以看可怜人的眼神,对着周贤望了回去。 周贤啊周贤,盛世如何,皇帝权力无上如何,赵圣府又如何? 自古都是王朝存在,则世家在,王朝不在,世家依旧。 虽然历史的车轮走到今天,各地的世家大族已成了过去,但车轮过后,士绅联合已经及时接过了大棒。 比对世家,行以九族株连便可除根,士绅之间在律法上的联系,更少! “同样的话,送给你。看在五百年前的缘分,即使回头,本官还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下这块儿堤坝,历来想要巩固堤土以防洪,就得种树! 不过之前那种被砍掉的树比较高大,叫做世家,一般可以抗过多次碾压。 现在换的这两种树种特点是宽大,叫做士绅,以目前数据来看,至少抗住一轮碾压没问题。 周度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善心,面对无知者的嘲讽,居然还能抛出慈悲。 没办法,谁让他的同僚周贤,以后的簇拥,居然一直不清楚,他们这些清吏司郎中,其实是士绅树的代言人—— 一张叶子。 他们不代表天下,不能关系天下安稳,那还有谁? 顺势,周度又将手上罪状文书递上。 意在告诉周贤,叶子想要阳光,那不是叶子想要,是树的命令。 叶子,是摘不完的。 他们这些叶子,换与不换,从来都不重要。 换,只会换出更多麻烦。 就像懵懂小儿以为堤坝上的活树,只需要他们的根系巩固土壤,就把叶子都摘了。 却不知道,树只要活着,为了生长,就需要叶子,重新生长叶子只会把堤坝土壤里养分过度吸收,反过来破坏土质,从而影响到堤坝安危。 根源,一直在于树。 以皇帝和赵征的水平,肯定都清楚,拔出树根就得带出泥,泥不稳,堤坝就不稳。 所以才有了你周贤的机会。 大不了,以后大家都收敛一点,彼此好看。 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大家都只会成为冤死鬼。 周度觉得自己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对皇帝和赵征这个变法大臣也展现出了最大的让步。 “周大人,你还没有签字画押呢。” 周贤自然不会接受这所谓的诚意。 直接将周度的罪状文书推回。 到了这一步,周贤确实已经清楚了,不过清楚的是,周度同样没有接受赵征最后的仁慈。 “周贤!”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预想破灭。 周度想不到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问题一定不在自己。 自然也不会再热脸去贴冷屁股,面对周贤,脸色瞬间翻转,阴沉了下去。 两人彻底丢开虚假的所谓情谊。 “本官不签,又能如何!?” “难道你还能让人将本官拿下?” “好话不听,那你这官帽,准备摘下吧!” 周贤对立面,所有人都知道,户部没有调兵之权,赵征也并没有带来什么人。 于是一起在周度的带领下,也立刻一起冷眼嘲讽起不知趣的周贤。 这才是他们所擅长的事。 刚才周度的操作,同样是他们以为发自他们内心的仁慈。 啪!啪! 一份份罪状文书,被所有人丢在地上,回归了土地的怀抱。 “本官着实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喜欢当走狗!” “当狗,也得选对人吧,周贤大人!” 两级反转。 周贤带领的员外郎,又被周度带领的郎中包围。 至少周度他们是这么以为的。 “当狗?” 周贤看着地上一份份,先前辛苦许多同志,才赶工出来的文书,也彻底放弃了劝人从良。 以前,自己也曾是对面的一份子? “如果夫人能够在崇宁殿下课上学习,孙子能够每日向墨圣请教学问,叫做当狗!” “如果我周贤,以往罪恶滔天,今后却能享受治下爱戴,得到史官谢笔,叫做当狗!” “那这狗,我还当定了!” “汪汪!” “只是很可惜,现在,你们连当屎的机会都没有了!” “各位同志,我们走!” “周度!还有你们!好好享受这两条,最后的时光吧!” 周贤一直说,到最后,彻底放飞了自我。 那两声汪汪,让那些员外郎都看呆了。 更让周度他们也是惊呆了。 第715章 ...... “周度此僚,实在太过嚣张!” “没错,不过是攀上了赵圣府,便以为他周府也成了圣府不成?” “可是眼下,我们能怎么办呢?” 周贤彻底放飞自我,直接丢下警告便走后。 这些清吏司郎中不得不又开始新一轮的闭门小会,予以应对。 只是此刻没了周贤,他们间的缝隙却好像并没有愈合,成为铁桶一块,反而有越变越大的趋势。 如周度这般的新晋话事人将一切看在眼里,成为老大的喜悦,自然荡然全无。 必须想出应对之法! 不然自己刚刚树立起来的权威就要崩塌了。 可难的地方就在这里了。 周度几番思索,想了许多应对方法,最后都倒在了第一步—— 赵征实在太独了! 赵府内除了锦衣卫,没有任何家眷,他们自己种地。 赵府外,天下恭圣,就算有一些黑点,也不过是日中踆乌。 朝堂上更不用多说,先前他们手上所谓的的得力武器,怕是连让皇帝眨眼都做不到。 周度甚至在想,恐怕就算这些点都是属于他们的优势,他们也无法对赵征、赵府,起到什么有效的针对。 无他,他们嘴上看不起是看不起,手上做不到也是真的做不到。 可是赵征对他们的攻势已经开始,他们总不可能等死吧。 还有那周贤,他所谓的倚仗到底是什么? 难道他真天真的以为,他们这些人无法对赵征造成什么威胁,还无法针对他吗? 也只能这样了...... “各位同僚先安静!” “依本官看,赵府确实没有弱点,就算有,我们肯定也是针对不了的。” “但既然各位同僚想来都不想投降,那攻敌所必救!永远不会出错!” “赵府我们无法针对,那就先看看周贤,到底是不是那么硬!” 最终,周度下了决定。 他稳了稳自己才坐上的头把交椅,其中美妙,他实在无法放弃。 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袍,其中权威,他更无法放下。 无论家主赵征,还是赵府,从百姓堆里成圣那天起,便代表,已经彻底站在了他们这群人的对立面。 这场比试,不过是终于开始了而已。 王朝的天下,皇帝的对面,势必会同坐另外一群人。 现在,到了争抢这个位置的时候了。 世家亡后,天下龌龊之事成为律上非法,然院内之内摆到青天匾下的案上,本质却并没改变。 无非那五个字,手上见真章! “对啊!赵府不好对付!难道他的羽翼还能一样不好对付!” “没错!我早看那周贤不顺眼了!惺惺作态,不过是手上拿少了一些,就让那些贱民感恩戴德,我们若想,不也一样唾手可得!” “周大人果然为我辈楷模!” “但闻周大人妙计!” 座下对周度的话,纷纷点头附和,你一言我一语之间,周贤便这样成为了他们首要反击的目标。 “哈哈哈!各位同僚谬赞!为保我日月山河千秋稳固,还需要各位同僚,通力合作才是!” “自然自然!哈哈哈!” 花花轿子高处抬,周度听见座下人的恭维,脸上乐开了花,但也没彻底得意忘形,同时回敬这才形成的阶梯。 ...... “阿嚏!” “赵大人,下官接下来应当如何行动呢?” 异处周贤,在离开了户部过后,自然第一时间同其他人一样,找上了赵征。 没办法,先前人前嚣张只是嚣张。 自己一个人的体量与对面一群人的体量,之间的差别,他还是清楚的。 “不用应对,顺其自然便是。” 看着周贤,赵征脸上挂着微笑,内心则时刻挂念着工部内又一轮的试生产结果。 “顺其自然?” 周贤听见这四个字,内心却有些害怕。 因为不用想就知道,他自己先前那么嚣张,而周度他们动不了赵征,最后会针对谁了。 难道赵征要把自己当作炮灰? “......下官愚钝,还请赵大人示下。” 此刻周贤内心的忐忑达到了顶峰,他生怕赵征会真如自己所想,用完自己就直接把自己给放弃了。 难道自己真的下错注了? 赵征自然不会让迷途知返的存在失望,尤其还是周贤这样超常发挥的个例。 “简单。” “他们进,你就退。” “他们退,你就进。” “接下来,他们多半会想尽办法弹劾你。到时候,你也一样弹劾回去,搞成一副同归于尽的姿态就行了。” “剩下的,本官会处理。” 听见赵征没有放弃自己,周贤瞬间松了一大口气。 但见赵征居然要自己摆出一副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姿态,周贤刚才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大半上去。 “赵大人,下官一人如何与他们同归于尽?” “独口实难开在众言前啊......” 周贤欲哭无泪,已经开始想象自己死不瞑目的姿势了。 “如此,那就一句话应对。” 摇摇头,赵征其实也是小小的奢望一下,没放多大希望在周贤身上,拿出另外一道锦囊。 “请大人赐教。”周贤自然也看出来了赵征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内心苦涩,不过他实在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 “请陛下明察!” “请陛下明察?” 一时间,周贤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皇帝能够明察一切的话,那天下就不会有冤案了。 皇帝要的不是黄天正义,而是皇家利益啊。 “放心吧,难道周大人忘记本官还去过刑部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赵征打算下班,到工部继续加班。 勉强算撒了半个谎,拍了拍周贤的肩膀。 “刑部!” “难道赵大人你......” 谎不成真,有时候却比什么都有用。 果然,周贤立刻就脑补了起来。 对啊!刑部上下之前可不仅仅是经历过一轮血夜那么简单,还有另外一茬呢! 那刑部尚书脚上的镣铐,都才解开不久。 难怪刑部尚书明明正值年富力强,也要跟着户部老尚书一起递交辞呈。 真相只有一个! 赵征已经彻底搞定了刑部! 皇帝在我!赵征在我!刑部在我! 突然,周贤觉得赵征前一个提议,好像也不是那么送了。 优势在我啊! 第716章 “群臣进殿!” 周度对周贤的攻势来得很快。 头天一伙人下了决定,当夜各种弹劾的折子就进了内阁,一早就上了皇帝朱重八的案桌。 只是一般日子里的朝会,像他们这样的清吏司郎中,是没有资格上朝的。 所以还得在奉天殿外等候殿内的召唤。 “周贤大人,今日看来心情不错啊。” 奉天殿外,周度一伙人站在一边呜呜泱泱。 另外一边,以周度为代表的‘被告席’,则要少一大半规模。 “确实不错,一大早就有宫内公公来通知上朝,这可是往日少有的福分。” “怎么,周度大人是自己舔着脸来的?吃早饭了吗?” 但周度也不是毫无依仗。 除开自己的脑补,昨夜回家后,他还立马就咨询了自己夫人的意见。 他的夫人,自然全力支持他的想法。 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如何能比?怀疑自己可以,难道还怀疑赵征? 所以对即将发起的冲锋,再无任何后顾之忧的周贤。 自然一改往日怕事的风格。 人少又如何,优势在我,上朝又不是看谁来的人多,是看谁朝上的人多啊。 “你!” 周度没有想到以往低眉顺目的周贤居然敢反呛自己,脸上顿时晴转多云。 “那就上朝再见真章吧!哼!” 与此同时,奉天殿内。 和奉天殿外的争锋相对不同,奉天殿内,只有一片祥乐。 至少,表面上尽是一片祥乐。 “赵爱卿,咱听闻你这两日,好像又在工部内搞出了大动静,可有什么地方需要咱这个学生来出一份力?” 听着高台之上,皇帝朱重八这好像变了一个人,真把自己说作学生的话。 群臣之中,有人额头上立刻滑落下汗水。 不对劲,赵征虽有帝师之名,但无帝师之礼,皇帝为何要在今日给他撑场面? 可就算感觉到了不对劲,这些人脸上还得保持一脸正经。 没办法,折子已经署名递交了上去,总不能说今天有情况就算了。 只奢望今日本不是针对赵征而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那微臣就代天下百姓,谢过陛下隆恩了。” 而对赵征而言,皇帝要帮自己加加速,那肯定不能拒绝。 于是,两人一人在高台,一人在殿下,就这么默契的对笑了起来。 其他人自然只能跟随,即使他们满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第二阶段,正式议事。 “有事启奏!” 太监王半作为两头通的代表,站了出来。 同时,殿门处的内侍立刻懂得,往侧面出门,早一步通知殿外的人做好进殿准备。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先前额头落汗的人,事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赶紧站出列。 “哦?何事啊?” 皇帝朱重八立刻就收敛起了刚才的笑意,又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 “陛下!臣请陛下明查我部广湖清吏司郎中,周贤!” “此人事为郎中,却知法犯法,纵容手下主事非法营私!” 事既开始,更不能退下。 此人立马将自己掌握的,关于周贤的罪责一一陈述,若这些罪责落实,周贤最轻也是查抄家产,流放千里。 而且这还没完,很快,更多人跟随而上。 随风晃荡的榕树气根就这样结成了参天大树。 “陛下!臣也请明查周贤此僚,以及所有同党!” 奉天殿外,以周贤为代表的一众郎中,就这样全被挂上了疑罪的标签。 “还有吗?” “又可有证据?” 皇帝朱重八等所有人都说完了,依旧面无表情,只按惯例问话。 即使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周贤周度他们就在殿门外。 “回陛下!微臣也是闻风而奏。” “不过此间清流,正在殿外。” 能够站在朝堂上的都是人精。 到了这一刻,自然不论立场如何,都先转过身望向殿外再说。 只是随着吱呀一声,待周度周贤两拨人在数量上的鲜明对比显现。 不少人膝盖都忍不住开始晃动。 周度的嚣张不只是嚣张,所有人都知道清吏司郎中这个职位只有五品,在京城内实在不算什么。 但放到京城外,可就不一样了。 在列的不少人若下到一个地方,即使品衔更高,也比不得,甚至比不过他们手下的一个主事。 更何况,周度不只是一个主事。 还代表一个地方所有的士绅的声音,甚至包括布政司大员。 “那便传进来吧。” 群臣在想什么,皇帝朱重八自然明白。 他也因此终于有了其他表情。 麻烦! 每一个合格的皇帝都需要掌握的一个技能,叫做制衡。 但没一个皇帝天生喜欢制衡。 尤其对开国之君而言。 因为这些清吏司郎中,或是他们背后代表的什么,开国之君若要动手,没一个挡得住。 只能引颈受戮。 可麻烦的事也在这里。 杀一个,没作用。 杀全部,杀不完,更杀不过来。 尤其对如今的皇帝朱重八来说,日月王朝,大了。 太大了。 杀了东边,或许可以同时杀西边,但南边和北边就一定顾及不到。 “微臣,参见陛下!” 第717章 “请陛下明察!” “周度此僚,字字句句皆为不轨!此间罪过,皆是周度及其同党所犯,谁知今日竟栽赃于微臣与同僚!” “若论醒悟,微臣与同僚方为首先,只恨恶人先告状。” “请陛下明察!” 一夜不眠,周贤榻上悟道。 将以往赵征每条命所做所说之事的背后道理,全想了个通透。 赵征用几十条命,成就了如今的赵圣府。 这一点,他学不会。 但他也不必学。 因为他想明白了,他的夫人与孙儿,如今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可都算是赵圣府的学生啊! 如此,赵圣府的影响,为何不能直接用到自己身上。 所以他综合了昨日赵征给出的方案,发起了防守反击。 而周度,此刻就傻眼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凭什么周贤不仅不认命,还胆敢反告他。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背后站着多大的能量吗? 难道他不知道,他们给到皇帝的诚意,岂是这两句话就能反转? 但傻眼归傻眼,周度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开始继续进攻。 你要明察是吧? 同样的话,谁不会说? “请陛下明察!” “周贤此僚实在嚣张,罪证确凿,居然还视朝堂威仪为无物!” 周度直接祭出大招,打算将周贤彻底灭杀。 收到信号的其余同党立刻省得。 “请陛下明察!周贤罪大恶极,如今竟还敢陷害忠良!” “臣等还有人证!可证周贤等人犯下滔天之罪!” 话落,刑部队列就开始站出人来。 朝堂瞬间变热闹,形成两方对质的局面,人数差距也越发变大。 “哦?” “召进殿来!” 皇帝朱重八只坐看戏剧,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锦衣卫开始行动。 当然,他的面色除去些许烦躁,依旧保持着平淡。 “是!” 周度站了起来,先恶狠狠的看了周贤一眼,然后才是得意。 本来,他是没想到这一步,毕竟周贤事小,得罪一个布政司事大,但实在没有想到周贤居然还敢反抗。 那就怪不得他了。 后续人证来得很快,证明他们同样早在殿外等候。 只是经历全程,周贤依旧面不改色。 直到等他看清来人。 “刑部广湖清吏司郎中,参见陛下!” “刑部南河清吏司郎中,参见陛下!” “刑部北河清吏司郎中,参见陛下!” “......” 周贤最大的倚仗,昨日他从赵征那里得到的最大肯定。 就是他这一列户部清吏司郎中,对应的刑部郎中,都是他们这一派的人! 然而此刻,这些居然都站在周度身后!!! 周贤突然感觉内心有些怦怦跳,脚也有些软,手上也少了些气力。 他赶紧转身,寻找赵征的身影,希望得到一些慰藉,同时想要疑问。 怎么,和昨天说得不一样? 赵征自然是很容易找到的,周贤很快就与其来了一个对视。 可周贤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的答案。 因为赵征只回了他一个笑。 “我的赵大人啊,你怎么到现在都还能笑得出来。” 周贤内心默默流泪,可也不能坐以待毙。 谁说只有周度有后手,他同样考虑过这样的局面。 “陛下!陛下!” “这些人都是乱臣贼子,不可信啊!” 趁着上殿的这些刑部郎中还没有开口,周贤这次选择率先发起进攻。 “血口喷人!” “陛下!周贤疯了!请治其欺君之罪!” “周贤!仅凭空口白牙,今日就算你说出花来,也逃不了你身上滔天的罪过!” 优势尽在自己这边,周度也发起了进攻。 朝堂就此从热闹变成嘈杂。 “肃静!” 直到王半一声喝,这场闹剧才终于结束,互相开始掏出实际证据。 “陛下!臣等过去与周贤这些罪人共事,收集了许多罪状,只待今日!” 人多还是有人多的好处。 刑部清吏司郎中里,有人将自己说成了忍辱负重的忠臣。 有人更甚,甚至不惜自爆,只为将周贤他们的罪状彻底坐实。 到了这一步,好像周贤他们已无任何反抗的机会。 除了...... “陛下!” “这是臣这些年来,收到的,来自乡亲们的感谢物件!” “请陛下亲示!” 与赵征的关系,那是最后的保命底牌,现在用了,大家都不会太体面。 但与赵征,或次于赵征的荣耀,却正是这个时候出鞘。 周贤打头阵,身后人立马跟随。 有人掏怀,有人脱衣。 周贤这个先锋,则是将昨日要周度他们签字画押,却只得到了一张张鞋印的列罪文书拿了出来。 “你们!这成何体统!” “陛下!请治这周贤藐视朝堂威仪之罪!” 看着周贤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周度内心一开始自然是有些心慌的。 然而他没有想到,周贤居然只是将一些‘莫须有’的罪证,根本再找不出证据的罪证掏了出来。 此外,只是露出一些衣服上的补丁,和几块咸肉,以及一堆破烂。 闻着若有若无的霉味,周度皱眉不已,抓住一个点就又开始猛攻。 “慢着!” “把那些腊肉,给咱拿上来看看?” 可谁知道,皇帝朱重八此刻却对腊肉提起了兴趣。 第718章 奉天殿外。 “没有让周度大人得偿所愿,本官着实惭愧,还望周度大人千万不要介意啊。” 退朝后,奉天殿外,周度再次回归人群。 同伴对他态度的改变,已让他脸上十分难堪,然而他没有想到,周贤又来火上浇油。 “哼!” “周贤,在这官场上!不是看谁先笑,而是看谁笑得久!” 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好不容易从生死线上挣扎过来的周贤自然不会放弃。 只是当他正要开口再呛回去的时候,赵征出来了。 “周贤,可对本官心有埋怨?” “赵大人?下官不敢!想必赵大人早已计较。” 要说介意,周贤内心自然是有的,但当着赵征的面,他自然不敢。 何况周贤也不确定,是不是赵征早知道一块腊肉就能解决问题。 不过眼下,背对周度他们,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 他赶紧站到了赵征背后。 “赵大人。” 赵征当面,周度自然也不敢再造次。 即使赵征已开始了行动,双方彻底势同水火,他同他身边的人也必须先行行礼。 “赵大人,下官们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不过行礼过后,周度他们再站不住,准备话遁。 “诶,不急!” 可赵征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毕竟还有什么时刻,比现在,群臣皆在,奉天殿门外。 更能拉到这些人的仇恨呢? 周度这些家伙原本打算参自己一本,告他渎职一事。 他可也没忘记。 “不知赵大人有何吩咐?” 而周度则瞬间提心吊胆起来。 他背后那一伙清吏司郎中,也在这一刻,把刚才彼此间有些分崩离析的关系,瞬间弥合。 此时,奉天殿门口,朝臣正按顺序往外走。 赵征已出来,走在他背后的,已无几人,但份量却一个比一个重。 赵征之前,许多朝臣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纷纷回头。 赵征主持之变法是要变谁,没有人比朝臣更清楚,更不用说其中许多人还与周度他们这伙儿有利益往来。 那就更得关注了。 有人更在想,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 “吩咐嘛,谈不上。” “只是希望明日,明日!” “本官就要看到各位大人在这些年,为朝廷节省下来的税赋明细。” “既掌工部,又掌变法,这要做出政绩。本官也是没办法,实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当着所有朝官的面,赵征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没有给周度的拒绝留下任何空隙。 周度与他背后那一群郎中,感受着来自周围无数的视线,脸色顿时难堪。 只有周贤,脸上立刻挂喜意。 果然,赵大人一出手,这些人立刻就没有话讲。 今日过后,所有人都知道他周贤已是赵征身边人,仕途光明! “赵大人说笑了,若赵大人还没有政绩,那天下官员岂非皆在尸位素餐。” “下官们省得,这就立刻回去整理!” “只是这些年,下官们兢兢业业,各地灾祸不敢怠慢,剩余恐无多少,希望还能帮到赵大人。” 按照正常程序,户部批款肯定不能这么简单。 但眼下,没人敢提出这个问题。 连户部尚书吕尚这个倔老头,见了都只是笑笑,便直接跨步离开。 更不用说内侍,他们早不见人影。 “多少都是心意,但本官觉得,肯定足够了。” 赵征也不想与这些人再多说,只着重在心意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说完,就转身拍了拍周贤的肩膀,示意他跟上,后便直接离开。 ...... “周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 小院不能再用,周度他们在告别奉天殿后,便换了一个地方。 不过换汤不换药。 依旧逼仄,依旧沉默。 所面临的问题,依旧来自赵征。 当然,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相比之前,现场的人数,变多了。 显然,他们都收到了来自赵征的直接伸手咨询。 之所以来到这里,也是因为在朝堂上,周度他们虽然最终失败,没能把周贤怎么样。 但至少有些效果,那这里,便成为了他们唯一的依靠。 “......” 可周度现在的主要心思,却根本不在这上面。 因为手下的阵容,虽然越发庞大。 之前失败导致的分崩离析,虽然已经变为钢铁同盟。 但他却只感到,自己距离断头台,好像越来越近。 有一个超强的推手,正在后面推着他前进。 毫无疑问,是赵征。 甚至背后还有皇帝的身影。 一边是,赵府要办的事,从来没有失败过。 一边是,历朝历代从来没有彻底消亡过的传统。 他第一次感觉到,后者的盔甲,自己身上的保护,是那么的脆弱。 但当下,不能表露。 周度整理了一下自己思路,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自己的情绪,方才起身。 “各位!天下事,在于皇帝,更在于各位同僚!” “依本官看,宰相如何,丞相如何,大元帅又如何,都不过是一阵云烟。” “赵府也是一样!” “难道各位今日迫于赵府威势,从今往后,每日都能保持痛改前非?” “圣人都做不到的事,难道你我能够做到?” “你我能够做到,后人又能做到?” “皇帝缺不了我们,赵府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