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当晚，丑妃把战王踹下床》 第三十一章 花灯 墨封宸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这才没让她顺着帘子甩出去。 “伤到没有？”他低声问。 她捂着脑袋揉了揉，“磕到棚顶了，好疼……” 墨封宸皱了下眉，对外面的小厮喝道，“你是怎么驾车的？” 小厮连忙哀求道，“王爷恕罪，奴才不是故意的……” 苏落檀撇了撇嘴，“你为难人家干嘛，还不是你临时让马车转变方向的！” 墨封宸冷峻的侧脸沉了沉，用听上去不管死活的嗓音说道，“本王刚才就不该拦你那一下，让你再把自己磕回丑八怪！” 苏落檀直瞪他。 他这张嘴可真是淬了毒！ 白雪薇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们两人针锋相对的拌嘴，落在她那倒成了旁若无人的调情。 她的视线往下移，瞥到了苏落檀腰间的那枚同心结。 同心同心…… 什么意思她不会不懂。 “哥哥和嫂嫂如此恩爱，真是羡煞旁人！”白雪薇柔柔说道，唇角挂着一丝温婉的笑意。 苏落檀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浑身不自在，仿佛掉进一锅绿茶汤里，被泡得发胀。 还好宰相府和皇宫离得近，马车很快就到达宰相府门口。 雕花木门巍峨耸立，朱漆在风雪中泛着冷光。 墨封宸掀开厚重的车帘，一股寒风裹挟着雪花灌入，苏落檀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动作轻柔地将白雪薇扶下马车，替她遮挡风雪。 白雪薇站在门口，贝齿轻咬着下唇，抬起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望着墨封宸。 “封宸哥哥……” 墨封宸眉头皱起，语气颇为无奈，催促道，“进去吧，别再胡闹了。” 白雪薇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进宰相府。 墨封宸回到马车上，仿若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靠在中间闭目养神，姿态很是闲散。 苏落檀看着他，试探性地开口，“王爷，您没看出来白雪薇是想请您进去坐坐吗？” 墨封宸眼皮都不掀一下，淡声道，“本王与宰相素来不睦，未打招呼便上门，岂不是自找没趣。” 苏落檀有些惊讶。 他居然白宰相不和？ 通过昨晚的情形，她倒也看明白了几分，白涛多半太子党的人，如此一来，白雪薇没能嫁给墨封宸，一部分是身体的缘故，另一部分则是皇后从中作梗吧。 若不是白雪薇病重难医，恐怕她要嫁的人就是太子了！ 苏落檀越想越觉得墨封宸和白雪薇这俩人有缘无分，不禁咂舌。 “你在那品咂什么呢？”墨封宸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不动声色地睨着她，眼神里含着一丝鄙夷。 苏落檀连忙闭嘴，不敢再触他的霉头。 马车辚辚，车轮碾压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少顷，王府到了。 朱漆大门前，一个身着茜色袄裙的女子不断向马车的方向张望着。 苏落檀定睛一瞧，这不是夏绮云吗…… 自从柔儿死后，墨封宸以她看管不严为由，罚她待在湖心小筑禁闭思过，直到大年初一，她有些时日没见过她了。 今日便是初一，想来夏绮云的禁足也解了，又开始出来为祸 她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两个精致的茶碗，热气袅袅，散发着淡淡的姜枣香气。 见马车停下，她连忙迎上前，脸上堆笑，柔声道，“王爷和姐姐一路奔波劳累，妾身看今日天气严寒，特地煮了红枣姜茶，王爷和姐姐先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苏落檀瞥了一眼她手上的茶碗，淡声道，“多谢妹妹好意，我不渴。” 虽然她知道夏绮云不会蠢到当着墨封宸的面在姜茶里下蛊，却怕她再给自己挖别的坑。 墨封宸则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 夏绮云脸上的笑容僵住，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端着茶碗的手指关节泛白。 苏落檀和墨封宸分别从她身旁绕过，相继走进王府，留下她一人风中凌乱。 凤仪宫内，檀香袅袅。 皇后端坐在凤椅上，细细品着杯中香茗。 “照你这么说，这苏落檀当真不是个善茬！” 夏绮云恭敬地跪在殿内，眉梢眼角都透着阴毒，“奴婢派人去南疆打探过，这个苏落檀跟随黑苗巫师学了多年苗医和巫蛊，的确不好对付。” 皇后放下茶盏，眉宇间流露出忧虑之色，“一个墨封宸已经够让本宫头疼的了，现在又来了个苏落檀，若是让他们两人联手，清桓这个太子之位就更加危险了……” 她凤目一凛，看向夏绮云：“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离间他们两人！” “是！”夏绮云应道，随即有些犹豫，“皇后娘娘，您安插在安定王身边的探子柔儿已经死了，现在奴婢身边无人可用，很多事情也是有心无力。” 皇后摆弄着镶满玛瑙和碧玉的护甲，幽幽说道，“这个不必你操心，本宫自会派一个得力助手给你的。” 话音刚落，一抹暗色的身影从层层纱幔后，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上元佳节，火树银花。 摇光身穿一件火红色的新衣，在院子里爬上爬下。 他手上的烧伤已经好透，在苏落檀祛疤膏的作用下，没留下一点疤痕。 “祖母，今夜城中有花灯会，还有舞龙舞狮，我们出去玩吧！”摇光拉着周嬷嬷的衣袖，缠着她说道。 周嬷嬷揉着自己的一把老腰，无奈道，“祖母今日帮府中厨娘做饭，闪到了腰，实在不想动啊。” 苏落檀连忙问道，“周嬷嬷您怎么了？” 周嬷嬷摆摆手，“不打紧，歇息两日就好。” 摇光听罢却面露失望，垂头丧气起来。 苏落檀知道像他们这么大的孩子都喜欢玩，摇光已经算很乖的了，可是男孩子本就要比女孩子野，整日关在王府里难免会向往外面。 别说摇光了，连她也想去感受一下古代的元宵节，放河灯，猜灯谜，听起来就有意思。 可是墨封宸不会让她出去的…… 说曹操曹操到，她一抬头，只见墨封宸一袭墨狐大氅，阔步从院门外走进来。 “怎么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出什么事了？” 周嬷嬷连忙解释，“摇光想出府去看花灯。” 墨封宸狭长的眸子在她们脸上梭巡了一圈，淡声道，“本王还以为又闹出什么事来，原来是摇光想去看花灯，那便去吧。” 第三十二章 青楼 摇光因上次墨封宸抱他离开火场，对他的恐惧已经消了大半，朗声问道，“王爷，能让王妃姐姐陪我一起吗？” 苏落檀转头偏向他，却见摇光正跟自己挤眉弄眼。 她本以为墨封宸会想都不想便拒绝，谁知他却口吻极淡的说道，“想去便去。” 苏落檀震惊不已。 墨封宸瞧她那副样子有些好玩，嗤笑了声，“不就同意让你出个府吗，有这么意外？” 她怕墨封宸又临时改变主意，牵着摇光的手就往里屋走，“快去换衣服！” 墨封宸凉凉的声线在他们身后响起，“站住。” 苏落檀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今夜是上元佳节，城中有重兵把守，八门洞开，无宵禁一说。但你们在子时之前必须回府，看完花灯就回来，不许出城，听见了吗？”墨封宸慢条斯理地说道。 只要能出门，这点小小的要求，她当然能接受。 “没问题！”她欣然说道。 墨封宸看着她巧笑倩兮的眉眼，微微有些愣神。 随后别开视线，转身离开冷院。 待苏落檀换好了衣服，牵着摇光的手出门去。 大街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各种各样的花灯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摇光看到什么都想要，苏落檀也毫不吝啬地给他买。 苏落檀文科学的一般，陪摇光猜了几个灯谜，发现自己竟还不如他的水平，便不再上前丢人现眼了。 他们一人啃着一串冰糖葫芦，正在街上乱逛，陡然，她眼角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着一袭墨狐大氅，侧脸如玉，容颜俊美到有些昳丽，却透着一股铮然凛冽的气息。 是墨封宸…… 他怎么也出来了？ 苏落檀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拉住摇光，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躲在巷子口观察。 墨封宸正跟一名身着锦缎华服的年轻男子，并肩走进了旁边那座高楼。 楼门口挂着一块牌匾。 “春漪楼……”苏落檀轻声念了出来。 摇光摇头晃脑地说道：“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青楼！” 苏落檀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摇光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京城谁人不知春漪楼，这可是京城最大的青楼，连三岁的小娃娃都知道！” 好啊！都传闻墨封宸是个活阎王，不近女色，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他不仅府中有夏绮云这样的娇妾，还有白雪薇这个红颜知己，现在还约人一同逛青楼！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她倒是也很想知道，这古代的青楼是否和电视剧里的一样？ 她犹豫着问道，“要不，咱们也进去瞧瞧？” 摇光瞪大了眼睛，“这样不好吧？” 苏落檀却下定决心，拉着摇光就往春漪楼的方向走，“哎呀，来都来了，进去瞧瞧！” 苏落檀拉着摇光走到春漪楼的门口。 琉璃灯照映出里面奢华靡靡的陈设，那些舞姬浓妆鲜妍，在轻纱帘后嬉笑奔跑。 一个岁数偏大的老鸨扭着水蛇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哟，两位这是走错地方了吧？”老鸨上下打量着苏落檀和摇光，眼角眉梢都带着轻蔑，“我玉红婵在春漪楼做了小半辈子，从没见过女人带孩子逛青楼的！” 摇光挺起小胸脯，“我们来找人！” 老鸨掩嘴一笑，花枝乱颤，“那就更不能让你们进去了。来这的女人，不是要卖身，就是来找自己丈夫的，我又不傻，岂会让你们进去闹事！” 摇光和苏落檀对视一眼，皆是无奈。 苏落檀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子，在老鸨面前晃了晃。 黄澄澄的金子在灯火下闪耀着诱人的光芒。 老鸨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轻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谄媚的笑容。 “哎哟，这位夫人，您瞧我这眼神，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这回能带我们进去了吧？”她淡声问道。 “客官里边请！”老鸨殷勤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苏落檀牵着摇光进入厢房，落座。 “不知夫人要什么样的……”老鸨搓着手，暧昧地笑着，“小倌？” 苏落檀一口茶喷了出来，连忙说道，“什么都不要，给她们上点好茶和点心就行了。” “得嘞，姑娘们，伺候好喽！”老鸨一声吆喝。 两个衣着轻纱的美人从屏风后走了过来，一个给苏落檀揉肩，一个给她捶腿。 还有一个娇俏的女孩剥了葡萄喂给摇光吃。 摇光像个小皇帝似的，享受着金钱的魅力。 苏落檀心想，怪不得这现代男人喜欢去捏脚，古代男人喜欢去青楼，确实享受啊！ 吃饱喝足，苏落檀小声对摇光说道，“我上去看看墨封宸。”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捉奸！”摇光拉着苏落檀的衣角，一脸地兴奋。 她无奈，“我不是去捉奸……好吧，其实也算是去捉奸！” 她思忖了下，把摇光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放心，只好带着他一起上楼。 苏落檀一间间厢房看过去，终于来到墨封宸所在的屋子。 她小心翼翼地戳破窗纸，往里偷看。 只见墨封宸正与那名年轻男子煮茶对弈。 旁边还有几个姑娘弹琴奏乐，反倒十分雅致。 苏落檀刚才一路看过来，多半也明白了，这个春漪楼的姑娘应是卖艺不卖身，说是青楼，实际上就是京城中那些达官贵人看舞听曲儿的地方。 她倒是误会了墨封宸…… 她继续通过窗户纸上的小孔朝里看，墨封宸对面坐着的那名男子看上去没比摇光大几岁，却长着一张与墨封宸轮廓有些相似的脸，应该是他某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四哥，你分心了！”男人哈哈一笑，从棋盘上捡走了几枚棋子。 墨封宸长指拿起手边的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我的确分心了，因为……窗外有个跳梁小丑正在偷看我们。” 苏落檀一惊，正想拉着摇光躲开，楼下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刺客！” “啊——” 几名身着异族服饰，手持弯刀的匈奴人从其他厢房里冲了出来，无差别砍杀四周的歌姬舞姬，还有客人。 一时间春漪楼内血花飞溅，屏风、瓷器碎落满地。 第三十三章 七皇子 那几名匈奴人仿佛有目的性，直奔墨封宸所在的厢房而来。 房间内，墨封宸抽出随身佩剑，剑身如冰，刃如秋霜。 他飞身而起，与那几名匈奴人缠斗起来。 这是苏落檀第一次见到墨封宸使剑，她明白了为什么都说镇守大燕全靠安定王，他一个人竟可以同时应对五名匈奴人，还不落下风。 身姿优雅，矫若游龙。 打斗中，门板被他们砍得稀巴烂，露出了躲在门外的苏落檀和摇光。 墨封宸剑锋有了那么一瞬的迟疑，“你怎么在这？” “王妃姐姐是来捉奸的！”摇光抢着说道。 苏落檀来不及捂住他的嘴。 那些匈奴人愣了下，“王妃……安定王妃？” 离苏落檀最近的那个匈奴人迅速反应过来，挥手便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锋利的刀刃贴着她的肌肤，一丝凉意瞬间传遍全身。 她的心猛地一沉，不敢动了。 “安定王，你的王妃在我们手上，要想让她活命，拿我们世子来换！”身后那个匈奴人用着奇怪的口音说道。 墨封宸不动声色地睨着他们，嗤笑了声，“你们该不会以为用这个女人就可以威胁本王吧？” 他的语气轻蔑，仿佛苏落檀在他眼里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匈奴人见他没有收剑的意思，又把剑锋朝苏落檀的喉间递了一分，刀锋切入肌肤。 苏落檀只觉脖颈一阵刺痛，仿佛有温热的液体渗了出来。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狗男人，真想当寰夫啊！ “这是你的女人，你不要了？”匈奴人用着蹩脚的中原话逼问道。 苏落檀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生怕一个深呼吸都会血溅当场。 墨封宸神情淡定自若，漠然的语调里透着不屑，“一个女人罢了，她若是死了，本王还可以再娶无数娇妻美妾，但敌国王世子，可就只有这么一位！” “动手吧！”他声线极淡，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 连匈奴人都懵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连自己女人都不要了！ “你们不敢动手？”墨封宸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那本王帮你！”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转，朝苏落檀刺去。 寒芒掠过，鲜血飞溅…… “啊——” 那道剑光快得苏落檀什么都没看清，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惨叫，然后就感觉压迫着自己的力量消失了。 她被墨封宸抓住肩膀，一把捞回他的怀里。 偏头看去，她身后的那个匈奴人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腕，痛苦地瘫在地上。 旁边还有一只断裂的手…… “玄策！”墨封宸喝道。 几乎同时，一道暗影破窗而入，挡住剩下那些方寸大乱的匈奴人去路。 匈奴人眼见出口都被墨封宸的人堵死，恨恨地看着他，“你早有准备？” 墨封宸重新坐回椅子上，姿态散漫，“从你们进城的那一刻起，本王就已经接到消息，你们一共有几个人，想做什么，及时动手，玄策都已经告知本王了。” 那些匈奴人彻底放弃挣扎，悻悻低头。 苏落檀抬手去擦自己脖颈上的血迹，指尖一片殷红。 果然出血了！ 摇光从墨封宸身后探出小脑袋，担忧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苏落檀摇了摇头，然后瞪向墨封宸。 虽然她知道这狗男人那么说是为了转移匈奴人的注意力，可她还是有些恼。 万一呢？ 万一那个匈奴人没有犹豫，真把她给咔嚓了，他是想当寰夫吗？ “你看本王作甚？”墨封宸接收到她的目光，冷冷开口，“本王还没问你，为何带摇光来这种地方？” “我……”苏落檀还没说完，摇光就抢着回答。 “我们是来捉奸的！王妃姐姐以为你在这里金藏娇！” “金屋藏娇？”墨封宸嗤笑，戏谑的眸光流转到苏落檀身上，“本王有你一个都不知道该往哪扔，还藏娇！” 苏落檀嘴角抽了抽，是谁刚才说要娶无数娇妻美妾的？ 不过她也明白过来，墨封宸早就知道了匈奴人的计划，故意来到春漪楼赴约，就是为了请君入瓮。 却没想到她会突然闯进来，反倒发生变故。 说话间，玄策已将那些匈奴人用绳子绑起来，他们怒道，“我们只是世子的侍卫，议和的使者马上就到，到时候你还是要放了世子！” 墨封宸闻言起身，冷笑道，“进了我大燕的地盘，就不是你们说得算了，你们不是想见你们的世子吗，本王就成全你们！” “玄策，把他们全部关入水牢！”他扬声道，“让他们和那位王世子里，在里面好好叙叙旧！” 苏落檀听出他后半句渗着寒意，不禁打了个冷颤。 “是！”玄策抱拳领命，提刀将那些匈奴人全部押走。 厢房里顿时寂静下来。 紧张的气氛过后，苏落檀这才感觉到脖颈处传来的疼痛，她忍不住吸了口气。 “嘶……” 墨封宸回眸，看到她雪白的脖颈多了一道血痕，不深，但也刺目。 不知为何，他在看到那抹殷红时，内心略微有些烦躁。 他走到她面前，长指随意地撩起她的衣领，查看她的伤口。 “疼吗？”他说着，指腹轻轻擦拭伤口渗出血迹。 他指尖冰凉，触碰到苏落檀肌肤时，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抬眸瞪他，咬牙道，“不疼我砍你一刀试试？” 墨封宸薄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只怕你没这个本事！” 就在这时，那个身穿锦缎华服的年轻男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先是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拍着胸口埋怨道，“四哥，你太不仗义了！你怎不提前告诉弟弟，今日有行刺一事？” 墨封宸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我要是提前告诉你，你还会来吗？” 男子顿时语塞，片刻后才嘟囔了一句，“你是专挑弟弟坑啊！” 他说完，转向苏落檀，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稚气未全脱的脸上洋溢着粲然笑意，“这位就是四嫂吧？” 苏落檀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微微颔首。 “四嫂不愧是南疆第一美人，让臣弟想起了宋玉的神女赋，‘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四哥真是好福气！”墨维真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换来的却是墨封宸的冷嘲热讽，“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年轻男子愣住，挠了挠后脑勺，“啊？” 墨封宸瞥了苏落檀一眼，“这位是我七弟，墨维真。” 苏落檀心想，看样子这位七皇子和墨封宸关系不错，否则墨封宸也不会邀他出来。 孩子摊上墨封宸这个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第三十四章 飞霜 事毕，墨封宸负着手，吐出两个字，“回府。” 墨维真立刻嘟起了嘴巴，不满道，“四哥，你言而无信，说好陪臣弟下棋，棋还没下完就要走！” 墨封宸似是觉得自己把人忽悠出来，还管杀不管埋不太好，终是松了口，“那便陪你下完这一局再走。” 他刚要撩起衣袍坐下。 外面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飞霜，飞霜！你怎么了？” 墨维真一听，脸色骤变，立刻朝声音来源处奔去：“飞霜姑娘！” 苏落檀和墨封宸也紧随其后。 春漪楼的庭院中，老鸨正扑在一个女子的尸体上，哭天抢地，“这天杀的匈奴贼！砸了我的春漪楼，还杀了我的飞霜！” 老鸨的声音嘶哑，她颤抖的手抚摸着女子苍白的脸庞，“飞霜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一眼啊！” 苏落檀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只见她胸口被利刃戳了个大洞，鲜血早已凝固，气息全无。 那张曾经艳丽的脸庞如今一片惨白，毫无生气。 想来这女子多半是刚才场面混乱时，被那些匈奴兵误伤的。 她不禁感叹，这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转瞬即逝。 墨维真也扑了上去，跪在飞霜的尸体旁，他哭得像个孩子，竟比那老鸨还要伤心几分，“飞霜姑娘，你答应这次来要给我唱新曲子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他用手掌轻轻阖上飞霜的眼睛，哽咽道，“今世你在尘泥间受苦了，来世定如你的名字那样，做自由自在的飞雪凌霜……” 随后，他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给老鸨，“飞霜姑娘乃我挚友，请您替我厚葬她，她喜欢有雪的地方，就将她葬到北边那座雪山上吧。” 老鸨接过，抹着眼泪点点头，手略微颤了颤，实则在掂量那钱袋子的重量。— 回府的路上，马蹄声哒哒作响，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声响。 苏落檀忍不住开口，“没想到这位七皇子倒真是性情中人，竟和青楼女子做朋友。” 墨封宸脱下大氅，盖在已经睡熟的摇光身上，刻意压低了几分声调，倒显得温和了不少。 “七弟的生母是玉贵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温婉，对谁都很好。因玉贵妃念过几年女子私塾，她从小便教育七弟要礼让女子，不得因她们是弱女子就随意轻贱。 后来，玉贵妃吃了久泡的银耳羹，在七弟十岁那年便撒手人寰。 自玉贵妃去世后，七弟便总到青楼寻找那些性格温和的女子，与她们一起弹琴作画，他非常喜欢和这些青楼女子做朋友，父皇斥责过他几次，他不都不肯听。父皇念及早逝的玉贵妃，便也由着他。” 苏落檀恍然大悟，原来这墨维真是将对母亲的思念转移到了那些青楼女子身上。 可是，宫内的食物都经过层层把关，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不禁觉得脊背发凉。 难道……跟皇后有关？ 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墨封宸突然睁开了眸子，视线从她脖颈间那抹殷红瞥过，淡声道，“回去把你脖子上的伤治治，脸上的疤刚好，别在脖子上又留下一道！” 苏落檀切了一声，“就算落下伤疤，那也是臣妾的事，王爷操什么心！” 墨封宸面无表情道，“碍眼。” 她撇了撇嘴，碍眼你别看啊！— 已出正月，天气也逐渐暖和了起来，不再像数九寒天那般凛冽刺骨。 苏落檀趁着午后气温回升，带着萤心在花园里散步，晒晒太阳。 她信步走到假山旁，忽然听到一声闷哼，低沉而压抑，仿佛是从假山后面传来的。 “谁在那里？”她冷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 可那道声音却消失了。 只有风吹过假山石缝隙发出的呜呜声。 苏落檀心中疑惑更甚，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绕过假山。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刺得她微微皱眉。 假山的洞里，一个样貌英俊，五官硬朗的男子倒地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如纸。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剑，剑身已经没入大半，鲜血染红了衣衫，触目惊心。 苏落檀认出了这个男人。 他正是那晚在春漪楼保护墨封宸的暗卫，似乎叫做……玄策？ “公主……这个男人是谁啊？”萤心有些害怕。 “萤心，快去找田旺过来！”苏落檀冷静说道。 萤心面露犹疑，却还是飞快跑出了假山。 苏落檀不敢贸然拔出插在玄策胸口的剑，怕稍有不慎就会失血而死。 她想，她可以用空间架幻出手术台，那么她能不能带人一起进入空间架呢？ 她抓住玄策的手臂，屏气凝神。 眼前景象一晃，她已经置身于现代化的手术室中，玄策也出现在她身边。 原来空间架还可以带人的啊！ 那以后做手术的话就方便多了。 她将玄策扶到手术台上，深吸了口气，开始对他进行紧急抢救。 剑刃拔出的那一刻，苏落檀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半晌后，手术室绿灯亮起，手术成功。 苏落檀无力地瘫坐在手术椅上，不断喘息。 她在现代给患者做手术时，都有护士在旁边擦血、递工具，现在全程只有她自己，比生产队的驴都忙活！ 她满头大汗地扛着玄策出了空间，刚钻出假山，就看到萤心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身后跟着田旺。 “赶紧把他背回去，小心点哈！”苏落檀指着昏迷不醒的玄策道，“我好不容易救活的，你别再给我弄死了！” 田旺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玄策背了起来。 苏落檀给玄策上的全麻，估计还要好一阵子才能醒。 深夜，月色映照得冷院一片朦胧。 玄策猛然睁开双眼，急急喘了两口气，“我……我这是在哪？” “你醒啦？”坐在一旁写药方的苏落檀问道。 玄策似乎认出了她，眼神有些迷茫。 “来，先把药喝了。”她端起桌上萤心煎好的药，想要喂他。 “怎敢劳烦王妃动手。”玄策挣扎着坐起来，接过药碗，一口喝了下去，却不小心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 “你看看，我就说我喂你吧！”她无奈地摊了摊手。 玄策喘匀了气，低声道，“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她睨了他一眼，“你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又为何藏身在假山里？” 玄策沉默不语。 第三十五章 送花 苏落檀明白他是暗卫，这个职业跟现代杀手有的一拼，可能有些难言之隐，便不再勉强。 “那你总能告诉我，为何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不肯医治？”她问。 许久后，玄策苍白的唇微动，“暗卫是见不得光的，若任务失败，只有死路一条。微臣侥幸拿回了这条命，却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这个消息，还请王妃叮嘱好手下的人，万万不可将此事说出去！” 苏落檀表示理解，“我知道了，我会让萤心她们都闭嘴，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曾见过你。” 玄策再次沉默。 苏落檀发现这个玄策的确是个做暗卫的料子，跟个闷葫芦似的，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 她只得将写好的药方交给他，“你的伤不轻，这段时间需要静养，禁食荤腥油腻。这服药每日煎水两次，早晚各一遍。” 玄策接过药方，揣进怀里，却从床上站了起来，踉跄着往门口的方向走。 “你这就要走？”她震惊道。 麻药劲儿怕是都没过吧…… “任务没办完，不敢耽搁。”玄策低声道。 苏落檀彻底无奈了，像他这种不听医嘱的人太多，她劝不过来。 医者救死扶伤，却不能当人的老妈子。 见得多了，她也就习以为常了。 “那你走的时候麻烦帮我把门关好，别吓到了萤心。”她坐回椅子上，拿起手边那本没看完的药典，淡淡说道。 玄策脚步微微停顿了下，继续朝门外走。 片刻后，苏落檀听到了大门关合的轻响。— 那次见到玄策后，苏落檀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萤心却说，最近总是有人在冷院的窗外放一把花，有时候是腊梅，有时候则是报春花。 萤心还因此责怪田旺，“你不是说就连只鸟飞进院子里，你都能感觉得到吗？那这些花是怎么回事？晚上是不是贪睡了，怎么有人进入冷院都没发现！” 田旺挠了挠脑袋，“按理说只要是有人经过冷院，奴才都会发现，可这些花是怎么来的，奴才是真不知道，难道……冷院闹鬼了？” 萤心闻言，缩了缩肩膀，“不会吧？” 田旺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萤心姑娘有所不知，这冷院之前就有闹鬼传闻，听说里面还死过人！” “真的假的？” 苏落檀嘴角抽了抽。 的确死过人，那个人就是原主！ 她拿起那把腊梅，放在鼻间嗅了嗅，清香缭绕，“别胡说八道了，我知道那人是谁，你们别管了。” “公主，你知道？”萤心纳闷道。 苏落檀岔开话题，“萤心，找个瓷瓶，把花插进去。” 田旺的确很厉害，能够听出大多数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但他听不出绝世高手的声音，比如玄策这种轻功极好的。 若不是那日他伤重，暴露出了喘息声，她根本不会发现假山后面还藏着个人。 这些花，多半就是玄策送给她的回礼吧…… 不过玄策既然不想让人再提及此事，那她便装作不知道吧！ 萤心领命离开。 苏落檀拿出枕下那个雕花描金的胭脂盒。 轻轻揭开盒盖，一股淡淡的异香扑鼻而来。 盒内是两条正在蠕动的青黑色蜈蚣。 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百足蛊终于练成了。 她用细长的银镊夹起一条最为肥硕的蜈蚣，放到白皙的手背上。 蜈蚣细小的颚足刺破肌肤，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 她眉心微蹙，却并未将蜈蚣拂去。 疼痛过后，一股清凉之意蔓延开来，仿佛一股清泉流淌过她的血管，血液里的余蛊终于彻底清除。 现在，她可以运用原主操控百虫的能力了！ 她收起那两条蜈蚣，偷偷放回枕下。 绝对不能让墨封宸那家伙知道她身上余蛊已清，否则，他定会命人把她的血抽干！ 想到墨封宸，这家伙好像很久没有来过冷院了。 听田旺说，匈奴使者前来议和，这几日他都是睡在宫里，没有回来过。 也不知道老皇帝愿不愿放过那位水牢中的王世子…… “王妃！”田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王爷让您立刻进宫去！” “进宫？出了何事？”她有些吃惊。 “王爷没交代，只说让王妃即刻前往。”田旺摇头。 这非年非节的，为何要让她进宫？ 该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苏落檀思忖了下，“萤心，为我梳妆。” 带她梳洗完毕，马车已停在冷院门口。 苏落檀正要上车，却看到夏绮云一袭桃粉色衣裙，从远处款款走来。 “姐姐可是要进宫去？”夏绮云声调很高，娇柔却刺耳。 苏落檀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夏绮云掩唇轻笑，“真没想到，姐姐容貌恢复后竟如此美艳动人，就连那敌国王世子都……” 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住，眉眼略略一抬，满含深意。 苏落檀眯起眼睛，“你知道些什么？” 夏绮云只是福了福身，“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姐姐就当妹妹午睡没醒，满嘴胡话罢了，妾身恭送王妃姐姐。” 说完，她转身离去。 苏落檀坐上马车，回想夏绮云的话，心里暗暗沉吟。 马车一路颠簸，驶向皇宫。 田旺跟守门的打过招呼，马车竟直奔宣德殿而去。 苏落檀下了马车后，看到头顶那金灿灿的三个大字，吓得腿脚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宣德殿……那不是皇帝议事的地方吗？ 让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谨慎地往大殿里面走，发现殿内站着很多匈奴人，个个身着异族服饰，彪悍异常。 匈奴使者正在和皇帝谈判，言辞激烈。 “我等奉大汗之命前来议和，匈奴愿用万两黄金、三千骏马和一千头牛马交换我们的王世子，请燕国皇帝仔细考虑一下。”匈奴使者语气强硬。 皇帝那张苍老的脸仿佛更显倦容，揉着太阳穴低头沉思。 坐在侧位上的墨封宸正慢条斯理的喝着一盏清茶，沾了水的薄唇吐出两个字，“不换！” 匈奴人和墨封宸有不共戴天之仇，闻言便撸起袖子想要冲上去，被双方使者按下。 “若燕国不肯交人，我匈奴大军的铁骑不日便会踏平中原！”匈奴使者厉声喝道。 第三十六章 议和 墨封宸全然没把那些匈奴人放在眼里，唇角勾起轻蔑的弧度，“有胆便来，本王的轻甲军许久不曾操练，轻甲仍在库房都快生锈了，正好拿匈奴军练练手，定让你们有去无回！” 那些匈奴人听到轻甲军的威名，果然都有些胆怯，不敢再在殿上咆哮。 苏落檀趁机来到墨封宸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墨封宸，你叫我来这干嘛？你们朝堂上的事，哪有我说话的份！” 墨封宸看到她，视线蓦地转冷，声调里的恨意竟比刚才对匈奴使者还要浓，“王妃，你自己干过什么好事，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她未解其意。 这时，皇帝也看到了苏落檀。 “檀儿，你来了？”他疲惫地开口。 苏落檀立刻上前行礼，“儿臣拜见父皇……只是不知，父皇叫儿臣来所谓何事？” 皇帝还未开口，外面便传来太监扯着嗓子尖锐的通报声。 “匈奴王世子穆哲前来觐见！”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只见一名身着匈奴服饰的年轻男子，在两名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走入大殿。 轮廓硬朗，气宇轩昂，眼神中带着不可一世的桀骜不驯。 他的视线在殿内缓缓扫荡一圈，最后却落在了苏落檀的身上。 眼底闪过片刻惊艳，取而代之的则是欣喜。 “又见面了，我的恩人。” 穆哲刮净了胡须，换上干净的衣物，原本狼狈的容颜显露出英俊伟岸来，对她微微一笑。 苏落檀怔了怔。 她感觉到身旁墨封宸冰冷的视线，像两道锋利的冰刃，直直地刺向她。 她连忙收回目光，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皇帝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殿内的寂静，“檀儿，这位王世子说与你曾是旧识，想要与你一叙。” 苏落檀闭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墨封宸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语调里充满了嘲讽，“王妃，匈奴世子想跟你叙旧，你怎么不说话？” 苏落檀尴尬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她本意其实是想让穆哲离开燕国的时候，顺道带上她，把她悄悄带走……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高调，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点名要见她！ 作死别带上她啊喂！ 穆哲见她不说话，径直走到她面前，桀骜的眉眼微挑，“恩人，你最近过得怎样？” 她皮笑肉不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拖你的福，挺好的！” 穆哲似乎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讽刺，反而微微一笑，低声道，“我马上就恢复自由了，我承诺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墨封宸闻言，脸色更加阴沉，眼神如刀锋般锐利，“不见得吧？本王还没打算放人呢！” 匈奴使者勃然大怒，“我们已经答应赔偿万两黄金，大燕还要如何？” 皇帝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满朝文武都同意议和，因为连年征战，国库早已空虚。 万两黄金不是个小数目，最关键的是，两国停战，能让战士回去种田，缓解粮草压力。 再战，哪怕墨封宸再厉害，燕国也消耗不起了…… 但穆哲是墨封宸抓的，他若不松口，只怕前脚放人，后脚他就能把穆哲再抓回水牢里去。 到那时，两国之间的战争避无可避。 皇帝转向墨封宸，沉声警示道，“老四……” 墨封宸看出皇帝的意图，眉眼微垂，口吻依旧冰冷，“万两黄金就想带走匈奴王世子，看来你们这位王世子也不是很值钱嘛！” 匈奴使者愣住了，“那你还想要什么？” 墨封宸长指在桌案上轻轻一扣，正色道，“割地赔款，把瞿霞关以北的地盘还给大燕！” “瞿霞关以北本就是我匈奴人放牧的地方，凭什么给你们！”匈奴使者操着古怪的腔调说道。 大殿内的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一触即发。 墨封宸薄唇轻哂，声线冷冽如冰，“哦？看来本王得跟你们好好清算一下！” 他微微侧首，目光睥睨，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瞿霞关历代归属我中原领土，自前朝起被你们匈奴夺走，起初只是占用放牧。到后面却自行画入你们的地盘，把我大燕子民驱逐出境。它本就是我大燕土地，何时成你们的了！” 苏落檀抬眸，看向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眉眼轮廓矜冷倨傲。 这个男人，他在干正事的时候，身上少了一抹偏执和阴戾，反倒多了些军人该有的冷峻和沉毅。 这样子的他，让她感到安心，同时也有些敬佩。 匈奴使者脸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吐出一串匈奴语。 苏落檀听不懂，估计是在骂人。 穆哲却突然开口，“我可以将瞿霞关以北的土地送给你们大燕。”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匈奴使者更是目瞪口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子，您……” 他们想要劝阻，却被穆哲以一个手势制止了。 他将目光转向苏落檀，那双狼眸中竟然浮现一抹柔意，“但我有个要求。” 苏落檀闻言，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穆哲缓缓伸出手，指向她，“我要带走她！” 他声音不轻不重，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她心猛地一沉，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 她就知道！ 这货可真是个猪队友啊！ 墨封宸的脸色阴鸷得像要滴出墨来，黑眸染上一层薄薄的冰雾，“想要她？” 他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拽到自己身后，浑身戾气暴涨，“你经过本王同意了吗！” 穆哲看向墨封宸，神色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能将苏落檀当场送走。 “她千里迢迢过来嫁给你，你却不珍惜，将她关入水牢之中，还对她动刑！你这样的男人，不配做她的丈夫！” 墨封宸闻言，薄唇发出不以为然地轻嗤，“那世子的意思，是你认为自己比本王强喽？” 苏落檀感觉自己双腿打软，要不是墨封宸拎着衣领，她怕是已经跌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不是送分题，这是送命题啊！ 穆哲扬起下颌，倨傲地回答，“我匈奴人爱重发妻，绝不会对自己的女人动手，若苏姑娘是我的妻子，我定不辜负她！” “哦？”墨封宸明显动了怒，眼底埋着喑哑幽暗的火，语气却无甚变化，“可本王怎么听说，匈奴人喜欢娶自己的继母、嫂子为妻……这在我们中原，叫做有违伦常，是要浸猪笼的！” 第三十七章 吸血 说到最后，墨封宸瞥了苏落檀一眼，似另有所指。 穆哲脸色骤变，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如同蒙上了一层阴霾。 墨封宸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仿佛闲话家常般说道，“看来你们匈奴人，还真是喜欢娶别人的妻子，这倒是很符合你们奸淫掳掠的本性啊！”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瞬间点燃了匈奴使者们的怒火，他们一个个双目赤红，呼吸粗重，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相向。 穆哲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他们保持冷静。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苏落檀，郑重说道，“他对你不好，你跟我走吧，我会对你好的。” 苏落檀苦笑不已。 我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跟你走了，墨封宸转头就能带兵把咱俩都杀了！ 皇帝见状，只得出言打圆场，“此事容后再议。” 他转头看向宰相白涛，吩咐道，“白爱卿，好生招待匈奴王世子和远道而来的使者们，不得再有任何闪失，否则朕唯你是问！” 白涛领命，躬身退下，引领着匈奴使团离开大殿。 穆哲似还想再对苏落檀说什么，却被白涛打断，“世子殿下，请吧。” 他只得深深望了她一眼，抬步离开。 苏落檀的小心脏这时才堪堪归位。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想，拿她当议和的筹码，这算什么事啊！ 墨封宸拱手上前，面色凝重，“父皇……”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以眼神打断。 “老四，朕明白你要说什么。”皇帝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让朕好好想想，你和檀儿先下去吧。” 墨封宸冷毅的面庞闪过一瞬隐忍，转身阔步离开。 苏落檀只得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出了大殿。— 他们上了马车，车厢内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墨封宸猛地捏住苏落檀的下颌，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王妃，没想到你在水牢里短短一夜就和穆哲勾搭上了，你都对他做了什么，他竟对你如此死心塌地，宁可割地赔款也要带你走！””他嗓音低沉而沙哑，透着危险的气息。 苏落檀吃痛地皱起眉头，用力掰开他的手。 “我只是给他的伤口消炎清创，让他能活下去而已！”她怒道，“你放开我！” 墨封宸冷笑着嘲讽道，“王妃在南疆时也如此放浪吗？四处招蜂引蝶，不守妇道！这在燕国乃是犯了七出之罪，本王完全可以休了你！” 苏落檀一把打开他的手，愤怒地瞪着他，“那你就休了我啊，正好我还不想跟你过呢！” 两人都已经闹到这份上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决绝说道，“你们燕国不是能和离吗？既然你那么讨厌我，那你给我一纸和离书，我立刻从你眼前消失，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墨封宸闻言，反而更加恼怒。 他一把掐住苏落檀的喉咙，虎口卡住她的咽喉，让她呼吸困难。 “终于说出真话了！”他漆黑的眸子如寒潭沉星，那张俊美的脸布满阴戾，“你根本不想嫁给本王，是不是？” 苏落檀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一片模糊，但她仍然倔强地瞪着他，“是，你喜怒无常，暴戾成性，哪个女人会喜欢你，是她瞎了眼！” 墨封宸蓦地勾唇，白玉般的面容却叫人感觉阴恻恻地，“想和离是吧？那本王今天就给你一句准话，你这辈子，想都别想！” “你既已嫁给了本王，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死人！就算将来本王战死沙场，也定会点名让你陪葬，你的尸骸会躺在本王的棺材旁，陪本王一起下地狱，永远都别想逃！” 她简直都要被他气笑了。 谁要陪他下地狱！ 她是医者，一生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就算死后也是会上天堂的，让这个狗男人自己下地狱去吧！ 不对…… 她现在穿越过来的局面，跟地狱有什么分别？ 要跟这种男人过一辈子，还不如下地狱呢！ “放开我！”她用力挣扎，狠狠地瞪着他，眼底充满了愤懑和不甘。 墨封宸感觉心口猛然剧痛。 是噬心蛊又发作了…… 但他不想让她看出来，否则她定要像上次那样威胁他。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痛楚，手上却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苏落檀挣扎间，脖子上那道刚结痂的伤疤再次裂开。 鲜红的血珠渗出，顺着白皙的肌肤蜿蜒而下，妖冶而凄美。 墨封宸看到她脖颈流出血，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疼痛，又像是怜惜，更多的却是渴望…… 他竟鬼使神差地低下头，一口吮吸住那道伤口。 苏落檀惊了。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他他……他是被僵尸附体了吗？ 上次在青楼里，他用指尖抹去她脖子上血迹的时候，她就觉得他有些不正常。 怎么这次直接抱着她脖子开啃了！ 她拼命地推搡他，墨封宸却搂得更紧，单手按在她的颈后，仿佛要把她给融进自己身体里似的。 她被他勒得都要喘不过气来，“墨封宸，你冷静点，放开我行不行啊！” 墨封宸觉得她的血液流入自己喉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甜腥味，却又奇异地平息了心口的那阵疼痛。 难道她的血，真的能治他身上噬心蛊？ 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她的伤口，她莫名战栗。 一股电流般的酥麻感从伤口处蔓延至全身，让她浑身无力。 墨封宸保持这个姿势吮吸了一盏茶的时间，然后缓缓松开了苏落檀。 他垂眸，看到怀里的女人面色绯红，眼底溢满屈辱的泪水，卷翘的长睫不住轻颤。 仿佛被打碎的美玉，凄美又脆弱。 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立刻松开手。 苏落檀拉紧衣领，迅速缩到了马车的角落里。 接下来的路，两人各坐在马车一边，谁也没有再开口。 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着两人的心房…… 第三十八章 吻痕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 好信的夏绮云已经等在那里。 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身着鹅黄色的衣裙，显得娇俏可人。 她原以为能看到墨封宸处置苏落檀的画面，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添油加醋，让墨封宸更加厌恶她。 结果墨封宸下了车，未置一词，竟径直离开。 “王……”夏绮云看出墨封宸脸色阴沉，不敢再开口。 片刻，苏落檀也下了车。 她低垂着头，红唇紧抿，似乎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夏绮云仔细打量着她，并未从她身上看出受过刑的样子。 直到苏落檀从她的身边路过，她扫到她脖颈处多了一抹红痕，在衣领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那是……吻痕！ 夏绮云震惊不已，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落檀犯了七出之罪，王爷不仅没有责罚她，反而…… 夏绮云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嫉妒和不甘在她的心里翻涌着。 她也是女人，知道这样的吻痕意味着什么。 不行……她必须得尽快朝苏落檀下手了，否则等到王爷真的喜欢上苏落檀，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夏绮云定了定神，看向苏落檀纤瘦的背影，眸光变得狠戾如蝎。— 苏落檀走回了冷院。 周嬷嬷和摇光的住所年后就已经重新修缮完毕。 他们前几天就搬了出去，如今冷院里只剩下萤心一人。 曾经热闹的院子，如今显得格外冷清。 萤心正坐在廊下，纤细的手指灵巧地翻飞，编织着一条精致的络子。 看到苏落檀回来，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了上去，“公主，你回来了！王爷匆匆忙忙叫你过去，是出了什么事？公主的脸色怎这般难看？” 苏落檀摇了摇头，疲惫地说道，“我没事，别问了。” 她走进屋内，无力地瘫坐在窗边的软榻上。 从刚才墨封宸的态度来看，他该不会发现她的血能治疗噬心蛊了吧？ 那他会不会把她身上的血抽干净，或者把她关起来，做个人形供血机器？ 她想从这里逃出去，可是靠她自己，根本逃不了。 本来她把希望寄托在穆哲身上，希望他能带她离开。 没想到他竟是个猪队友，一点都指望不上！ “公主，喝碗莲子羹吧。”萤心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走了过来，“这是周嬷嬷做的，你尝尝。” 她接过莲子羹，仰头喝下。 萤心陡然瞥见她脖颈间那抹暧昧的痕迹，红艳到甚至有些发紫，显然吻的时候非常用力…… 她抿唇偷笑，“公主，你和王爷的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呢！” 苏落檀一口莲子羹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萤心连忙帮她顺气。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咬牙切齿道，“我跟他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也不可能好了！” 萤心不解，偷偷瞥了她一眼。 严重怀疑公主是在害羞，可她没有证据！— 两日后。 议和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却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七皇子病危。 宫中传令，让所有皇亲国戚全部进宫。 “七皇子病危？”苏落檀听到这个消息，无比震惊，“半个月前我才刚见过他，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 “听说，正是上元佳节那夜，七皇子受到了惊吓，回到宫中就一病不起，高热不退，身上还长出疱疹，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田旺在一旁解释道，“宫里都传闻说，是脏病……” “脏病？”她难以置信地问道，“七皇子才十四岁，怎会染上那种病！” 就算他喜欢逛青楼，和青楼女子做朋友，也不至于染上那种病。 “赶紧换衣裳，进宫吧。”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次七皇子的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换好衣裳后，萤心拿出一条薄薄的丝质面纱递给她，“公主，带上这个吧，万一真是脏病……” 苏落檀接过面纱，却没有佩戴，转身便上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很快来到七皇子的寝宫外。 她下了车，发现皇上、皇后、太子和墨封宸都已在外间等候。 御医和宫女们来来回回地进出寝宫，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殿内药味浓郁得令人舌根发苦。 “许御医，你是御医之首，你来给朕说说，老七得的到底是什么病症？”皇上终于忍不住开口，苍老的声调里隐隐透着哀痛，“怎么好端端的人，出了趟宫就昏迷不醒了呢！” 许御医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躬身答道，“回禀皇上，微臣已给七皇子换了无数种药，可那些脓包就是消不下去，反而越生越多。这脓包消不下，体温就降不下来啊……” 皇后凤眉紧蹙，语气凌厉，“可知病因为何？” 许御医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墨封宸，吞吞吐吐地说道，“听闻……听闻七皇子是从上元佳节那一夜，与安定王出宫感染了风寒。不如……还是问问安定王吧。” 闻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了墨封宸。 太子状似关切地问道，“四弟，那晚你带七弟出宫，去了哪里？” 苏落檀恰好瞥见太子的眼底闪过一缕精光，心中冷笑。 太子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他这翻话，分明就是把七皇子的病往墨封宸身上引。 而那个许御医，估计也已经被太子给收买了。 皇后果然沉下了脸，质问道，“安定王，听说你上元节那夜曾带七皇子去了……春漪楼，可有此事？” 皇上闻言，浑浊的眼中露出疑惑，“春漪楼是何地？” 众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苏落檀觉得有意思极了。 七皇子喜欢逛青楼这件事闹得整个皇宫皆知，却偏偏把皇帝蒙在鼓里。 这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仔细想想，有时候也挺可悲的…… 墨封宸神色淡然，不卑不亢地回答，“回禀父皇，春漪楼乃是京城最大的一间青楼。” “哗啦——” 皇帝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摔成碎片。 茶水溅湿了龙袍下摆，也溅湿了皇帝阴沉的脸色。 “胡闹！”皇帝怒喝一声，苍老的声音颤抖着，“老四，平日里你看着那般克己复礼的人，怎会去那种地方，还是带着老七一起！这要是传出去……” 墨封宸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讽，“已经传出去了！” 第三十九章 痘疫 殿内一时噤若寒蝉，气氛压抑得可怕。 墨封宸站在那里，眉眼微垂，轻描淡写地说道。 “儿臣前些日子接到密报，有一伙匈奴军要进城暗杀儿臣。儿臣便故意捏造出上元佳节要与老七去春漪楼下棋听曲的传闻，那些匈奴人果然上套，儿臣便联合七弟一起，将那些匈奴人一网打尽。” 皇帝闻言，面色缓和了几分，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弛，却仍有怒容残留，龙目中余怒未消。 “即便真是为了正事，也不该去那种地方，有伤风化，更有损我皇家的声誉！” 墨封宸面无表情，薄唇轻启，“儿臣知错。” 燕国没有明令禁止官员不许进入青楼酒肆的规定，所以皇上也不好过多责罚。 太子却唏嘘道，“听闻最近春漪楼中也有人得了类似的病，只怕七弟便是在那时沾染上的吧。” 苏落檀挑起眼尾扫向他。 太子好一个一箭双雕！ 既把责任推卸到了墨封宸身上，又明里暗里说七皇子与青楼女子有染，让皇帝对他们二人同时失望，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墨封宸脸上了！ 这时，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皇上，皇后娘娘，七皇子他……他刚才把喂进去的药都吐了！” 皇上闻言，顾不上别的，猛地站起身，抬步就往内殿走去，嘴里焦急地喊着，“老七……老七！” 众人也紧跟着皇上进了内殿。 屋子里的空气沉闷而压抑，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病气。 七皇子双眼紧闭，躺在层层床幔里，原本丰润的面容如今消瘦得厉害，气息微弱。 他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上，长满了米粒大小的痘子，微微泛着粉红，溃烂的地方则流出黄色的脓水，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苏落檀在看到那些痘子后，眉心骤然一紧。 皇帝快步走到床边，心疼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颤抖着问道，“许御医，可还有何办法？” 许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战战兢兢地回答，“回禀皇上，微臣从未见过这种病症，一时间也束手无策……除非请回前御医之首，沈御医，他或许能有法子！” “那沈修谨他人现在在哪？”皇帝急切地追问。 “沈御医辞官云游四海，无人知其所踪……”许御医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 皇帝痛苦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过去抓住老七的手，却被苏落檀拦下。 “父皇且慢！” “放肆！”墨封宸厉声呵斥。 她却毫不畏惧，抬头对皇帝直言，“皇上，这不是什么脏病，是痘疫！” 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寂静的内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痘疫？” 众人闻言，脸色骤变。 宫女们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药碗、铜盆叮叮当当地摔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药汁四溅，如同泼墨般在地面上晕染开来。 皇上苍老的眼眸紧盯着苏落檀，厉声质问：“檀儿，此话当真？” 苏落檀看向躺在床上的七皇子，心想这七皇子得的无非就是现代早已灭绝的病毒——天花。 这个在现代社会早已被疫苗征服的病毒，在古代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瘟神。 七到十二天的潜伏期，高烧、昏迷、红色痘疹，最终溃烂化脓…… 这一切都与七皇子的症状惊人地吻合。 她立刻跪下，正色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儿臣在南疆时曾亲眼见过有人患此病，症状与七弟一般无二，正是痘疫无疑！” 皇上闻言，身子猛地一晃，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险些栽倒在地。 太子和墨封宸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 太子不动声色地与许御医短暂交汇，眸光讳莫如深。 而许御医则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皇上在太子和墨封宸的搀扶下，缓缓地坐回了龙椅上，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沉声下令：“立刻封锁京城，今日进入殿内之人，一律不得出宫！” “檀儿，”皇上转头看向苏落檀，眼中充满了希冀，“你既见过痘疫，可知有何医治之法？” 苏落檀抿唇，“儿臣尽力一试。” 她起身，路过墨封宸身侧，墨封宸视线一偏，挑眉看向她。 她知道墨封宸是在询问自己可有把握，她只能微微颔首，然后径直走向七皇子的床榻。 来到床前，她白皙的玉指轻轻搭在七皇子的手腕上，闭眼为他诊脉。 七皇子的脉象非常紊乱，多亏他年纪轻，底子还不错，才能强撑到今日。 她收回手，郑重对皇上说道，“父皇，许御医之前所用的药性太过猛烈，反而加重了七弟的病情，导致痘疹全部发出却未得到抑制，现在情况非常危机。” 皇上闻言，勃然大怒，猛地转头看向许御医，“许御医，你在宫中当值多年，难道连痘疫和脏病都分辨不出吗？” 许御医吓得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微臣的确没有看出这是痘疫，还请皇上开恩！”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许御医，心中怒火更甚，厉声喝道：“来人！将此人拉出去，杖毙！” 许御医闻言，跌坐在地上。 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弥漫开来，他竟然吓得失禁了。 太子见状，连忙上前求情，“父皇息怒！许御医虽有失职之罪，但他毕竟在宫中伺候多年，罪不至死啊！还请父皇看在他年事已高的份上，免去死罪，将他逐出宫去吧！” 皇后也跟着附和道，“皇上，七皇子如今病危，正是需要祈福的时候，不宜见血啊！” 她的话提醒了皇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沉声道，“罢了，就依太子和皇后所言，将许御医逐出宫去，其宗室三代内不许再入宫为官！” 许御医侥幸拿回一条命，不敢再有任何言语反驳，任凭那些侍卫将他拖出殿内。 皇帝再次转向苏落檀，苍老的眸子溢满热泪，声调哀恸，“檀儿，朕把老七交给你了，你若是能治好他，朕必有重赏！” 苏落檀眼神一亮，她要是能治好七皇子，那能让皇帝给她一道和离书吗？ 不过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是南疆嫁过来的和亲公主，若是和离，两国岂不是又要陷入战火？ 第四十章 实验台 墨封宸见她先是神色激动，又转瞬黯淡，眉心一蹙，不耐地开口，“父皇在问你话，你瞎寻思什么呢！” 苏落檀瞪了他一眼，低头道，“请父皇放心，儿臣定当尽全力医治七弟。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抑制痘疫传播，若是让感染痘疫的人出了京城，那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赞赏地看着她，“想不到檀儿竟有如此大局，老四，你这媳妇娶得不错！” 苏落檀心想，也不看看她是从哪来的，现代已经经历过一次这种事了！ 墨封宸却深深地睨了她一眼，薄唇勾起似嘲讽似讥诮的弧度，“确实不错。” 她听出他话里的深意，没有搭理他，而是回到七皇子身边，观察他身上出痘的情况。 皇后温声道，“皇上，咱们也别在这里打扰檀儿医治了，龙体要紧，还是先回去吧。” 皇上回眸，深切地看了昏迷不醒地七皇子一眼，满是心疼地叹道，“老七啊，你一定要挺过去，听见了吗？” 说完，他转过头对皇后道，“佩妏，你要安抚好后宫众人，做好防护。老四，你去宫门看守，决不能让人离开皇宫！” 皇后连忙回应，扶着皇帝离开了。— 那些宫女太监如蒙大赦，鱼贯而出，谁都不敢在殿内停留，全都跑去殿外候着。 殿内一时寂静下来。 苏落檀正欲起身，将沉重的殿门阖上，却倏然发现，墨封宸依旧伫立在她身后，如一尊俊美的玉雕。 她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你怎么还没走？” 墨封宸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语气低沉，“看你想怎么医治我七弟。”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怎么医治是我的事，反正你也看不懂。” 墨封宸薄唇微抿，带着一丝嘲讽，“你那些妖术，我的确看不懂。” 她杏眼圆睁，怒道：“看不懂就出去！” 墨封宸却并未动身，反而向前一步，逼近她，漆黑如深渊般的眸子似要将她看穿，“你当真有把握治好我七弟？”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百分之八十还是有的。” 墨封宸思忖了下，沉声道：“靠你了。” 苏落檀见他语气难得的认真，便没有怼他。 她想起方才太子和许御医之间隐晦的眼神交流，不禁问道，“这次的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连她都看出来了太子不对劲，她不信墨封宸没有察觉。 墨封宸眉心微蹙，“我现在出不了宫，只能让玄策去帮我调查，那晚出现在春漪楼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苏落檀心念急转，莫非太子也知道了他们那晚的行动计划？ 这突如其来的痘疫，难道也是太子安排的？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墨封宸瞧出她的惊恐，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这回知道太子不是什么善茬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跟他眉来眼去！” 她叉腰怒道，“我何时跟他眉来眼去过！” 墨封宸冷哼一声，“总之这次咱们两人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陨具陨。你若不想给本王陪葬，最好拿出浑身解数救治七弟，否则就让你的丫鬟先去准备寿衣、纸钱，到时候别怪本王没有提醒过你。” 苏落檀也意识到这次情况的危急，正色道：“我不是在敷衍，我真的会尽力而为。” 墨封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他却又停下了脚步，回眸说道，语调透着那么一丝丝的别扭，“你自己小心。” 随后，阔步离开。 苏落檀愣在当场，有些诧异。 这么久以来，这狗男人第一次对她说了句人话！ 她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 脑海中出现了一扇不起眼的门，通往她专属的秘密空间。 推开门，药架上摆着她需要的布洛芬退烧药和一管红霉素软膏。 七皇子现在高烧不退，必须先给他降温。 至于那些痘疮，只能先用红霉素软膏缓解一下。 可是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想要彻底治愈天花，必须要有更强效的抗病毒药物。 她依稀记得，在现代医学报告中，有一种叫做特考韦瑞的药物，对治疗天花非常有效。 但是需要她自己来实验合成。 既然空间架中能出现手术室，那能否出现实验台呢？ 苏落檀闭上眼睛，准备尝试一下。 下一秒，空间扭转。 她再次睁开眼睛，已经置身于一个熟悉的实验室中。 各种先进的仪器设备，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和她医院里那个一模一样！ 她熟练地操作着仪器，开始进行回流法实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实验室里弥漫着各种化学试剂的味道。 三个小时后，实验成功。 苏落檀手中握着一支盛满淡黄色液体的试管，将特考韦瑞小心地装入一个无菌瓶中，然后离开了实验室。 眼前如万花筒般飞速旋转，须臾之间，她便回到了七皇子的寝殿。 “来人！” 她扬声对着殿外喊道。 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把这个药给七皇子服下。”苏落檀将那瓶特考韦瑞递给她。 宫女颤抖着手接过药瓶，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七皇子昏迷不醒，只能用汤匙一点一点地将药喂进去。 喂完药后，苏落檀又拿出红霉素软膏，叮嘱道，“把这个药膏涂在七皇子身上的痘疮上，切记小心不要让脓液弄到你的皮肤上。” 宫女看着七皇子手臂上那些红肿溃烂的痘疮，吓得连连后退，“王妃娘娘，奴婢……奴婢不敢……” 苏落檀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理解这些人对天花病毒的恐惧，也不能勉强她们。 只好自己动手，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在七皇子身上。 涂完药膏后，她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倚在七皇子的床榻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在轻轻地捏她的耳垂。 那触感冰凉，直把她给冰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深邃如夜的眸子。 第四十一章 熬鹰 “几点了？”苏落檀揉了揉眼睛，问道。 “辰时了。”墨封宸音调很低，垂眸睨着她。 “怪不得我这么饿，我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她揉着肚子埋怨道。 墨封宸闻言，脸色一沉，厉声对殿外那群下人喝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连吃食也不给王妃和七皇子拿吗？” 殿外的宫女太监们吓得瑟瑟发抖，连忙去准备吃食。 苏落檀刚想说，你别为难她们，毕竟遇上这种痘疫，大家都是害怕的。 墨封宸却转身，薄唇带笑，戏谑说道，“王妃过年吃得太好，脸明显圆了，少吃两顿也不打紧。” 她气得牙根痒痒，“你回来干嘛？” “我放心不下七弟。”墨封宸淡淡地说道。 “你和墨维真，感情倒是很好。”她由衷说道。 墨封宸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七弟从小就喜欢粘着我，他说我是他心里的大英雄，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我……假意也好，真情也罢，这个时候我都不能不管他。” 苏落檀心想，与墨封宸相处久了，便会发现，他这个人其实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么可怕。 他会对亲人付出真心，对不信任的人才会展现出冷酷无情的一面。 或许，这就是在危机四伏的皇宫中生存下去的必要手段吧。 苏落檀伸手，抚上七皇子的额头，试探着温度。 指尖传来一阵温热，不再是先前那般灼人。 她悄悄松了口气，“开始退烧了。” 只要烧退下去，就说明病情开始好转了。 特考韦瑞的确有用！ 她要用这种药剂研制出一款特效药出来，兴许能控制住这次天花病毒的蔓延！ 这时，宫女们鱼贯而入，手中捧着精致的餐盘，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放在桌上。 苏落檀和墨封宸相对而坐，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 这是她第一次和墨封宸安安静静地用完一顿饭，谁都没有出言嘲讽，也没有掀桌。 或许是在生死关头，他们这条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反倒和谐了几分。 墨封宸放下手中的玉箸，起身说道：“本王要去城门守着了。” 她点点头，目送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怎么跟老夫老妻似的？ 墨封宸出门前，竟还会特意跟她打声招呼……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想要将这个古怪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谁跟他老夫老妻…… 明明是离异冷静期！ 苏落檀再次闪身进入实验室，继续研究特效药。 实验室里弥漫着各种化学试剂的味道，各种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她短暂地将外界那些危机纷扰抛之脑后。 一夜过去……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实验报告上的数据，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结论，只是还需要实际来验证。 现在情况危急，她只能先拿七皇子充当小白鼠了。 少顷，墨封宸推门而入，他黑沉的瞳眸打量着她，皱眉道，“你多久没有休息过了？” 苏落檀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两天两夜。” 她现在连精神都有些飘忽，笑嘻嘻道，“我最高纪录熬过三天三夜呢！” 墨封宸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你熬鹰呢？” “快点睡觉去，黑眼圈浓得像鬼一样。”他冷声催促道。 她摇摇头，“不行，这是我第一次治疗天花患者，我得全程盯着患者的反应过程，要做记录。” 墨封宸说出的话透着刀片似的刻薄，“你要再熬下去，七弟平安无事，你先死了！” 苏落檀还想再跟他据理力争，却骤然被他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往殿外走去。 她吓了一跳，双脚拼命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墨封宸，你放开我！” “不放！”他戏谑的声调从薄唇中溢出。 殿外那些宫女太监看到这一幕，脸上表情千奇百怪，更多的则是偷笑。 苏落檀觉得很没面子，羞赧地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装死…… 墨封宸将她放在偏殿的床上，强行按住她的肩膀，“你在这里睡一会儿，本王帮你看着七弟。” 她无奈，只好将怀里的记录纸递给他，“喏，你每隔三个时辰记录下七皇子的体温、脉搏、呼吸……哦，还有还有痘子的变化！” 墨封宸接过纸张，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体，皱眉，“谁教你写的字，怎么比蜘蛛爬得还难看？” 苏落檀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墨封宸掀起眼帘，幽幽地睨了她一眼，“以后不要再外人面前写字，否则别说你是本王的王妃。” 她心想，谁稀罕做你的王妃！ 许是实在太困，她沾阵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她想睁开眼睛看那人是谁，可眼皮仿佛有千金沉，短暂回笼的意识再次消失。 苏落檀缓缓睁开眼，殿内光线柔和，薄纱窗帘透进点点金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身上盖着一条轻柔的锦被，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味。 苏落檀撑起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这时，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宫女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王妃娘娘，您醒了。”宫女福了福身，将手中的铜盆放在架子上，“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来了，让您快些过去呢。” 苏落檀连忙起身洗漱。 “王爷可曾回来过？”她用清水拂面，随口问道。 宫女摇了摇头，“回王妃娘娘，王爷不曾回来过。” 她心念微动，却也没说什么。 简单洗漱过后，她径直走向七皇子的寝殿。 寝殿内，皇上和皇后正坐在贵妃椅上，神情焦虑。 见苏落檀进来，皇上连忙询问，“檀儿，老七他得情况如何了？” 她快步走到床边，仔细检查了一番七皇子的情况。 指尖轻触，他的额头已经不再滚烫，反而带着一丝温凉。 掀开被子，七皇子身上那些溃烂流脓的痘子已经开始结痂，颜色也逐渐变浅。 “回禀父皇，七弟体温已经恢复正常，痘子也开始消退，已无大碍了。”她跪下，如实禀报道。 皇上松了一口气，龙颜大悦，“好，檀儿，这次你立了大功，朕要好好嘉奖你！” 苏落檀不禁有些期待，皇帝会赏赐她点什么呢？ 金银玉石还是古董字画？ 第四十二章 注孤生 此时，太子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 “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太子下跪说道。 “何事如此慌张？”皇上沉声问道。 太子向来温润如春风的语气变得分外凝重，“父皇，京城中的痘疫已经控制不住了！” 众人闻言，脸色都变得惊慌起来。 皇后头上步摇轻晃，“不是已经都封锁了皇宫吗？怎会控制不住？” “听说，痘疫最开始是从春漪楼传出来的，春漪楼的老鸨也染上了痘疫，却未曾重视，依旧开门迎客。然后城内得病的人便越来越多，当守卫发现时，已为时已晚。”太子低头，沉重说道。 “儿臣已下令封锁城门，但痘疫仍在城内蔓延，如今只有皇宫还算安全。” 苏落檀的心凉了半截。 她在现代刚经历过这样的战役，没想到穿越到古代，还要把剧情再重演一遍！ 皇上沉吟片刻，对太子说道，“清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皇后在一旁说道，“从现在开始，宫内只出不进，决不能让痘疫威胁到龙体安危！” “皇宫是一回事。”皇上语调凝重，“还是要将城内的痘疫压制住，不能再让痘疫蔓延下去。” 太子立刻拱手请缨，“父皇，痘疫的事，就交给儿臣去办吧！” 皇上想了想，说道：“清桓，你手中没有兵权，那些士兵未必肯听你的指挥，还是交给老四来办吧！” 太子欲言又止。 苏落檀却跪了下来，“皇上，七皇子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臣妾请求随王爷一起，去医治城内百姓！” “好，檀儿，你真是朕的好儿媳！”皇上面露赞许，“你和老四若是能抑制住这次痘疫，朕必有重赏！” 太子还未出口的话被她尽数堵回腹中，他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戾。 片刻，又恢复正常。 苏落檀领命，便抬步往宫门的方向走。 她要去找墨封宸，和他一起出宫。 陡然，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四弟妹，请留步……” 苏落檀站住了脚步。 她微微侧身，裙裾如水般倾泻而下，“皇兄有何吩咐？” 太子缓步走近，温润如玉的面容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四弟妹，劳烦你照顾七弟，七弟的病多亏四弟妹医治，为兄心中甚是感激。”他语气柔和，仿佛春风拂面。 “臣妾身为皇室一员，照顾七弟是应该的。”苏落檀淡淡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 她心里清楚得很，太子巴不得七皇子就此夭折，好让墨封宸失宠于皇上。 太子话锋一转，低声道，“城中痘疫如今非常严重，只怕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四弟与四弟妹此去，定要万分小心才是。” 苏落檀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暗藏的森冷，微微眯起双眸。 “多谢皇兄提醒，臣妾会注意的。”她简单谢过，便转身离去。 太子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角万年不变的笑容，顷刻消散。 苏落檀快步走到宫墙底下，一眼就看到了墨封宸的身影。 他一身玄色蟒袍站在角楼上，身形挺拔如松，难掩那股凛冽的肃杀之气。 “墨封宸，回家吃饭了！”她在底下扬声喊道。 周围的士兵听到她的喊声，纷纷侧目，忍不住偷笑起来。 墨封宸听到她的呼喊，原本矜冷的脸上微微泛红。 他狠狠地瞪了那些偷笑的士兵一眼，冷声呵斥，“笑什么笑，都给本王站直溜喽，要是放出去一只苍蝇，本王就让你们生吞下去！” 那些士兵不敢再笑，全都站得笔直，连眼睛都不敢斜了。 墨封宸这才慢条斯理地走下角楼，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来找本王何事？” 苏落檀将皇上和太子的话重复了一遍。 墨封宸听完，淡声道，“知道了。” “你好像已经有所准备的样子？”她狐疑地看着他。 墨封宸垂眼，薄唇溢出清晰的冷笑，“太子明摆着想把事情闹大，我怎会料不到？走吧，先回府准备一下，接下来可没什么时间歇息了。” 侍卫很快备好马车，他们两人坐上车离开皇宫。 马车缓缓行驶，穿过繁华的街道，朝着宸王府的方向驶去。 途径宰相府时，突然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道娇柔的嗓音。 “封宸哥哥！” 墨封宸掀开眼帘，立刻喝道，“停车！” 马车骤然停下，惯性使苏落檀的身子微微前倾。 她稳住身形，掀起帘子。 宰相府门口站着的果然是白雪薇。 她一袭霜色衣裙，脸上带着白色面纱，遮住了大半容颜，看不清神色，只能看到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溢满担忧，仿佛一汪清泉，荡漾着涟漪。 墨封宸下了马车，来到她面前，沉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白雪薇紧了紧披风的领口，柔声道，“自那日宫中夜宴后，我便再未见过封宸哥哥，得知哥哥今日出宫，特地在此等候。” 墨封宸眉头微蹙，“现在京城痘疫严重，你知不知道？” 白雪薇轻轻点头，“知道……” 墨封宸脸色一沉，愠怒道，“知道你还敢出来！” 白雪薇眼眶泛红，泪珠在睫毛上打转，泫然欲泣，“正因听爹爹说，封宸哥哥要去城中控制痘疫，我很担心，所以才跑到府门口，想要见哥哥一面……” 墨封宸眉骨情绪疏离冷淡，语调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你身子本就不好，万一再染上痘疫，是想让宰相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苏落檀心想，墨封宸真是凭本事单身这么多年的！ 人家宰相千金冒着生命危险出来，只为见他一面，他却不解风情，反倒责怪人家。 果然钢铁直男注孤生…… 白雪薇闻言，神情更加忧伤，“对不起，我实在是太担心哥哥了，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墨封宸面色缓和了些，“回去吧，这些日子京中不太平，别再出来了。” 言罢，他转身欲走。 白雪薇见他要离开，心中慌乱不已，竟突然上前一步，紧紧从后面抱住了他。 “封宸哥哥，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