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婆?我的!》
1. 第 1 章
“预报今夜凌晨有雨,出行请带好雨具。”
冰冷的机械音从车子的音响里传出,车轮正好驶过一湾浅水滩,溅起的水花拍在车窗玻璃,又缓缓流下,映出洛锦书毫无血色的脸。
“哼哼~”
半夜被人从被窝里薅起来接机的心情并不好。
身边开车的丈夫却兴致颇好地哼着小曲。
今天是严靖沉回国的第一天。
闻籍说,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严靖沉没能到场,这次夫夫俩一定要一起给他接风洗尘。
青年细长的乌眉如涟漪般蹙起。
说得好听点是接风洗尘,说得难听,其实就是想拉严靖沉手下的丰昀投资入股。
“听说靖沉是坐私人飞机回来的。”
闻籍难掩声音里的激动。
那可是严靖沉,丰昀投资的掌权人,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拥有一架波音787,更别提国外好几条航线,
如果不是大学舍友这层关系,现在的他,顶多就是个在嵘市企业年会上排队等着向严靖沉敬酒的小人物之一。
洛锦书听着丈夫一惊一乍的声音,抬眸望向黑压压的天空。
凌晨一点,倾盆大雨如期而至,银白色的雷克萨斯正好抵达航站楼。
“砰!”
闻籍迅速下车,猛地关上车门。
剧烈的声音让洛锦书本就昏昏沉沉的脑子更痛了。
他模模糊糊地往后摸,上车前特意准备的一把伞,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
“锦书,下来吧。”闻籍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替洛锦书打开车门。
暴雨掩盖了他的声音,坐在车里的洛锦书只听见电流般嘈杂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瞥见闻籍手里黑色的折叠伞。
“咳咳。”
洛锦书咳得费力,下车走到伞下。
折叠伞不大,两个男人,挤得勉勉强强。
不过十米的距离,洛锦书右侧的肩膀彻底湿透。
雨滴顺着肩头滚落,白色的衬衫迅速变得透明,透出青年那细窄的腰肢和分明的锁骨。
闻籍踏上台阶,抢先一步收了伞。
洛锦书没赶上那一步,檐下淅淅沥沥滴落的水渗进他的脖颈,凉的洛锦书打了个冷颤。
“走吧。”闻籍握住洛锦书的手。
掌心的温度给了洛锦书一点暖意。
他勉强撑着抬起头,看着闻籍急切的面庞,声音微弱:“嗯。”
凌晨的机场空无一人。
两人走到出口处,只看到零星几个人,并没有特别眼熟的脸庞。
闻籍“诶?”了一声,低头打开手机。
洛锦书徐徐扫了一眼航站楼,望向正对面的VIP室。
VIP室的门口被几条红色围栏挡住,封闭的磨砂玻璃门内,依稀能看到几个人的身影。
“他们在VIP室,走吧。”
闻籍放下手机,紧紧握着洛锦书的手。
洛锦书从爱人宽大掌心获取温度,垂下眼眸,缓步跟上闻籍的脚步。
“信然!远臻!”
核对完身份,闻籍迫不及待地冲贵宾室里的人喊道。
崔信然正歪着身子和余远臻闲聊,听见声音,斜眼瞥向闻籍,回头拍了一下余远臻。
“看什么呢?”余远臻跟着回头,眯起眼看清来人。
“你认识?”余远臻凤眼上瞥。
崔信然笑着贴在他耳边道:“你忘了,我们的大学舍友闻籍啊。”
“哦——”余远臻拉长了尾音,漫不经心地一点头。
大学毕业都几年了,确实记不太清。
虽然在一个宿舍,但他们之中除了闻籍,其他人都在开学后就迅速搬到了学校外购置的房子,说是舍友,也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闻籍兴奋得满脸通红:“幸好你们来得早,外面雨下得可大了。”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越过闻籍,落在满身狼狈的洛锦书身上。
“确实很大。”余远臻意有所指。
他们走得是VIP通道,全程风平浪静,一丁点雨都落不到他们身上。
但淋雨的洛锦书就不同了。
湿润的水珠顺着他细长的脖颈往下,贴着流畅的腰线滑落,若隐若现的白衬衫可怜中又透着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活脱脱一幅美人出浴图。
闻籍听出来点意思,转头看向洛锦书,脸色一变。
“锦书,你怎么都淋湿了。”闻籍招手让贵宾室的空姐送来毛巾,“快擦一擦吧。”
洛锦书披着毛巾,在闻籍身边坐下。
他一出现就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光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人们的眼睛就忍不住地往他湿透了的衬衫上瞄。
“哪来的大美人?”
“崔少,余少,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怎么不介绍给我们啊?”
“对啊,你们这可不够兄弟。”
崔信然白眼一扫:“什么兄弟不兄弟,人家是京大艺术系的校草,双科成绩第一考进去的,你们努努力,考上京大不就认识了?”
起哄的声音戛然而止。
京大,对于他们这一群二代实在太有阴影。
原以为好兄弟和自己一样是个学渣,结果高考出分,从小一起混到大的兄弟居然裸分考上了全国最高学府,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放在谁身上都没法接受。
众人打了个哈哈,又没说话,只是小眼神仍然不断地往洛锦书身上瞟。
“看什么看,你们没机会的。”崔信然仰头,对闻籍道,“人家早就结婚了,对吧?”
被点名的闻籍一脸喜色,语气中不可避免地带着些自豪:“我们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
余远臻勾唇:“我想起来了,当年还给我们递了请柬,就是我们忙着毕业旅行,都没去。”
“还有这回事?那可不行。”
崔信然一拍脑门,拿出手机走向闻籍,“请帖既然送到了,礼数怎么能少,这样,我给你包个大红包!讨个吉利数,六个六,六六大顺!”
“这怎么好意思?”闻籍连忙推辞,但脸上却快要笑出朵花来。
“不用了。”洛锦书出声。
清冷的声音仿佛冰川上的雪水,顷刻间浇熄了人们心中的燥动。
青年淡定地坐在位置上,用毛巾擦干衣领处的水渍。
“之前几位虽然人没到,但是礼都到了。”洛锦书起身,站在闻籍旁边,语气不卑不亢,“一场婚礼,没有收两次礼的道理。”
余远臻挑眉,从闻籍出现后就挂在嘴角的嘲讽之色慢慢淡去。
京大读书四年,余远臻对自己的舍友没有印象,但对洛锦书却十分了解——
美术系的天才画家,入学就让系里破例给他安排了一间画室,不仅才华横溢,还是天生建模脸,美到只要他当课堂模特,教室内外必被挤爆。
如果不是他天山雪莲的性格,冷冰冰的不愿与人深交,恐怕光是大学的风流韵事就能写一本书。
谁知道最后居然被金融系的闻籍默不作声摘了花枝,一毕业就结婚了。
“这样?我怎么不记得……”崔信然错愕。
余远臻在旁搭腔:“你记性不好,人家说收了就是收了。”
他饮下一口热茶,眼角余光,尽是闻籍黯然失望的眼神和洛锦书正襟危坐的姿势。
也不知道当年声名赫赫,才貌双全的洛锦书,是怎么喜欢上闻籍这种人的。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主要是闻籍在介绍自己公司近些年的业务,余远臻和崔信然随意听听,偶尔“嗯”两声。
直到余远臻和崔信然的手机不约而同响起,两人一看,闲聊到此为止,起身就走。
“诶!”闻籍赶忙追上,“我们这是去哪?”
“去停机坪。”余远臻头也不回,“靖沉换了直升机。”
崔信然夸张咋舌:“那家伙自己开?”
“真够有精力的。”
“谁叫国内客机航线这么难申请,他又急着回来。”
他们游刃有余地揶揄开直升机回来的某位主角,闻籍亦步亦趋地就跟在两人后面,带着一脸艳羡的表情。
洛锦书面色不改,把毯子叠起来,放到沙发扶手上,才慢吞吞地往前走。
他有些冷,也有些困。
唯一能让他继续留下来的原因,只有闻籍。
人群混着着匆匆的脚步声,骤然停在偌大的停机坪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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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一片的夜空中,阴云密布。
白色的直升机宛如一道亮丽的曲线,划亮整片天空。
轰隆作响的旋翼桨叶带起一阵狂风,所有人的衣服被吹得呼呼作响。
只见那不停转动的桨叶由快到慢,最终静止。
洛锦书退后一步,有些后悔刚才没把那个毯子带上。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架白色的直升机。
“嘶——咔哒。”
驾驶舱的门被打开,一个男人轻巧跃下,将消音耳罩随手一丢,一指顶住棕色墨镜往上一抻:“喂,才来啊?”
男人一开口,嚣张、不可一世的气质近乎涌了出来。
他身高足足有一米九,穿着一件黑色缎面深V衬衫,卡其色的西装裤垂感十足,脚下蹬着一双某奢牌秋季高定马丁靴,懒懒地倚在车身上。
但耀眼的不是男人身上高达几十万的服装,而是他那张矜贵、帅得强势的脸。
“我们在里面等了半天!”崔信然嬉笑着给了男人一拳。
“严少!总算回来啦!”
“我们可是等了很久的!”
“严少你不在,我们喝酒都没滋味的!”
一群损友嘻嘻哈哈地打趣。
余远臻双手插兜,慢吞吞地走过去:“怎么说?去哪喝?”
“去——”
严靖沉转动衬衫袖口的绿宝石袖口,忽然间看到了什么,歪头一笑。
只是那一瞬,站在人群最后面的洛锦书恍然一怔。
那是一道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男人黛绿色的眼瞳如同一只饥饿许久的猛兽,虎视眈眈地望向尚不知危险的猎物。
洛锦书瑟缩一下,右手触上左肩,下意识裹紧身上的毯子。
可他忘了毯子被他放在那个孤零零的沙发上,只能无措地把手放下,右手绕过身前,抓住左手小臂。
严靖沉的话说了半句,剩下半句迟迟没有落下。
没有人催,没人敢催。
人人都翘首以盼,等着他说出个地点。
半晌,只听严靖沉话锋一转:“老同学来了怎么不说?”
众人这才转头,几十双眼睛不约而同地落在最后面的洛锦书和闻籍身上。
闻籍雄赳赳气昂昂迈步上前,弯腰握住严靖沉的手:“靖沉,好久不见啊!”
没想到严靖沉一眼就认出了自己,闻籍心想,就凭严靖沉对身边朋友的大方阔气,这次的投资十有八九能拿到手!
谁知两人虚虚一握,闻籍松了手,严靖沉却仍然举着手。
那一只手就停在半空中,突兀得过分,别人不想注意都难。
试图藏在人群中的洛锦书抿了抿唇,只能上前一步,伸手握住男人炙热的手:“好久不见。”
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握手,洛锦书很快松开手,严靖沉也绅士地点点头。
“哟,你们俩还认识?”崔信然惊讶。
闻籍突然紧张地望向两人,身处人群中心的洛锦书抬起眼,对上严靖沉玩味的笑——
“京大的校草,谁不认识,对吧?”
洛锦书闻到严靖沉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木调的香气温暖中带了点玫瑰的香甜。
记忆中的气味让洛锦书想起了大二的那个晚上。
也是这样的阴雨天,洛锦书背着画具打开了自己的画室。
一个不速之客坐在窗台,静静望着天边的一团阴云。
他身上的酒味很淡,只有一股乌木玫瑰的味道久绕不散。
洛锦书冷漠地注视着眼前的人,不等他开口,那人已经注意到门口的自己。
“这是你的画室?”
男人手里还举着一只高脚杯,脸上的笑容漫不经心,“相逢不如偶遇,敬你一杯。”
“滚。”洛锦书没有丝毫犹豫,冷冷瞪着眼前的醉鬼。
“脾气还挺大。”
男人从窗台上跳下来,没心没肺地笑着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严靖沉,你叫什么?”
记忆如潮水涌来。
洛锦书平静如水的眸子仍不见一丝波澜,他复制黏贴一般,把严靖沉的话,复述了一遍——
“京大的小霸王,没人不认识。”
2. 第 2 章
“一个校霸,一个校草。”崔信然捧腹大笑,整个人几乎倒在余远臻身上,“好好好,就你俩是风云人物,我们都是NPC是吧?”
余远臻一脸黑线,暗戳戳掐了一把崔信然的手臂,崔信然这才意识到,人家洛锦书的合法伴侣就站在一边呢,赶忙闭嘴,弯弯嘴角掩饰尴尬。
正牌丈夫·闻籍抿紧了唇,脸上仿佛罩着一层阴影。
洛锦书走到丈夫的身边,侧着脸,将大半张正脸都留给了丈夫,右手轻轻地握住了闻籍的手。
闻籍醒过神来,笑着反握住青年细长白皙的手。
四目相对,十指相扣,
交握的双手刺眼得让人不爽。
严靖沉舌尖顶住上颚,歪着头眯起双眼。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心情便由阴转晴:“对了,还有个人跟我一起回来了。”
男人悠悠然歪了歪头,自问自答:“你们肯定猜不到是谁。”
直升机的后舱门缓缓打开,先是一只带着白玉翡翠镯的手出现在众人眼前,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盘头戴簪,身穿湛蓝色马面裙的女人轻轻松松地从直升机上跳了下来。
“若瑶?!”闻籍惊呼。
在叶若瑶出现的那一瞬间,他握住洛锦书的手便不可抑制地一紧。
洛锦书眸光微动。
借着凌晨机场忽明忽暗的灯光,洛锦书看清了爱人眼底激动的光点。
曾经他也见过这样的闻籍。
在闻籍对他告白的时候,在他们的婚礼现场。
只是现在,已经不常见了。
“好久不见啊~”
叶若瑶冲众人摆摆手,大方地站在严靖沉身边。
才子佳人,天生一对。
叶若瑶,十八岁出国前往世界一流音乐学院留学,是当今最火的美少女钢琴演奏家,拥有千万粉丝,每年都在世界各地巡回演出,圈粉无数。
严家和叶家是世交,这两人私交不错,又是俊男美女,因此严靖沉在国外这几年,几乎年年都要被媒体“爆出”两人喜结连理的新闻。
不过都没成真。
大家都说严靖沉风流惯了,大概这辈子也没法只钟情于一个人。
“哟,你俩……”崔信然狭促一笑,“这是浪子回头孤舟靠岸了啊。”
“岸在哪里?信然,你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见涨啊。”
“就是,狗仔这么说,你们也这么说?”叶若瑶扭头,一副瞧不上严靖沉的样子,“到时候传出去,我怎么谈恋爱?”
崔信然嘿嘿一笑,众人也跟着笑。
洛锦书站在人群中,在一片打哈哈的笑声中,清冷得不似凡人。
连月光也偏爱他,柔和的光芒洒在洛锦书的侧脸,照亮他清澈透亮的瞳孔。
叶若瑶一眼就发现了格格不入的洛锦书。
没办法,这人生得太好,完全无法被人群淹没。
叶若瑶视线一转,落在了旁边局促的闻籍身上:“闻籍?”
“若瑶。”闻籍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洛锦书的手。
洛锦书站在原地,神色一如往常,清清冷冷的没什么表情。
严靖沉眯着眼,虚虚一抬手,就有人迅速递上一块厚厚方方的宽大毛巾,他拿在手里,随手一捏毛巾的角,就算是擦了手。
“好久不见,上次见面还是夏天呢。”叶若瑶笑得大方自然。
闻籍却显出些局促来,伸手挠了挠头,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红着脸嗫嚅:“是啊……”
严靖沉把视线从洛锦书身上挪开,戏谑地盯着两人:“你们……很熟啊?”
叶若瑶笑容明媚:“是啊,我们三年前认识的,算老朋友了~”
闻籍这才注意到不对,他下意识观察洛锦书的表情,低头握紧洛锦书冰冷的手:“我和若瑶之前合作过,若瑶人很好,还给我介绍了新业务。”
多余的解释。
但洛锦书还是勾起嘴唇,温和地注视着闻籍,眼里满是相信。
严靖沉撇了撇嘴,眸色深沉:“好了,站着冷得要死,走了。”
他把毛巾一丢,双手插兜,转头就走。
闻籍急切地想要跟上,可他在人群中实在太过渺小,甚至没人给他一个眼神。
下雨的凌晨更冷了,冷得洛锦书嘴里呼出的白气都快凝结。
“洛先生。”
洛锦书回眸,女空乘将毛巾披在他的肩上:“天冷,还是擦干再走吧。”
“谢谢。”洛锦书点头的瞬间,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乌木玫瑰的味道。
“锦书。”闻籍回头来找洛锦书,抓住他的手腕,“他们说去南岭晚亭,我们也去。”
洛锦书被丈夫拉着奔向车子,毛巾披在身上,被穿堂而过的风吹落在地。
“车上的导航怎么搜不到南岭晚亭?”闻籍急切地启动车辆。
洛锦书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我来导航,先开出机场吧。”
雷克萨斯迅速在夜幕下的公路上穿行而过。
洛锦书只觉得脑袋里好像有根不断被撩拨的线,一阵一阵扰得他不得安宁。
雨夜侵蚀着视线,不断前行的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闻籍冷汗频频地检查亮着红灯的仪表盘,洛锦书微微睁眼,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车子好像抛锚了。”闻籍抿唇,脸色郁郁沉沉。
最要紧的时刻,车子怎么就坏了?!
洛锦书倒是很镇定:“打电话给保险公司吧,打车走。”
“这时候哪里打的到车?”闻籍皱紧眉头,还是听从洛锦书的话,从车里下来。
两人站在路边等保险公司,洛锦书撑着伞,往闻籍的方向走近几步,让两人都不至于被这夜里的雨浸湿。
车子果然不好打,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人接单。
“这下完了,我还想在饭局上跟靖沉说几句公司的事。”闻籍气得走出伞下,朝车子的轮胎踢了一脚。
“闻籍。”洛锦书握住闻籍的手臂,“冷静点。”
正在气头上的男人正要甩开伴侣的手,可回头看到洛锦书在雨夜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气的脸,浓浓的怜惜就涌上了心头。
他冰冷的双手捧起洛锦书的脸:“锦书,对不起,我,我……”
黑色的瞳孔里是洛锦书美丽的脸庞。
他们越靠越近,在这凄冷的雨夜……
“哗——”
黑色的MPV停在雷克萨斯的前面,溅起一滩污水。
洛锦书及时拉过闻籍,温情的拥吻中道崩殂。
他们齐齐转过头,白色的MPV降下车窗,露出男人英俊无比的脸。
“真是恩爱夫妻啊。”严靖沉一扯嘴角,“大晚上在路边演琼瑶剧?”
车里的叶若瑶听得无语抿唇,随即探头望来:“你们这是怎么了?”
“车子抛锚了。”闻籍叹气。
他看了一眼严靖沉和叶若瑶坐的MPV,同样的牌子,严靖沉的车,却够买几辆他的车。
真是同人不同命。
严靖沉凝视站在雨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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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锦书。
青年手持黑色折叠伞,站在烟雨蒙蒙的夜幕下,身形笔直,眸色冷淡。
车门缓缓打开。
严靖沉长腿交叠,一手握拳抵住额头,歪着半身,瞥了眼站得紧密的夫夫二人。
“上车吧。”
*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两人上车,一起坐在最后一排,闻籍先行一步,坐在叶若瑶身后的位置,洛锦书只能坐在严靖沉身后。
叶若瑶兴致勃勃地转过头,对洛锦书投以炙热的目光:“我听别人说闻籍的伴侣特别温柔漂亮,还以为是奉承话,一天一见啊,才知道,竟然是真的。”
她落落大方地夸奖洛锦书,闻籍与有荣焉地回眸。
洛锦书困得几乎要合上双眼。
但还是不得不努力撑起眼皮,勾唇轻笑:“谢谢夸奖。”
此话一出,车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叶若瑶略带惊讶地瞥了眼旁边悠闲自得的严靖沉,忍不住笑出声来:“洛先生肯定是从小好看到大的。”
如果不是从小听惯了别人夸赞,也不会这么顺其自然地应承下来。
闻籍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想说几句打破局面,扫了一圈,却发现其他三人根本不在乎这个意外的插曲。
都是天之骄子,理解得很。
车上的男人们似乎都不太想讲话。
叶若瑶答了几句闻籍的寒暄,又好奇地转头偷瞄洛锦书。
严靖沉巍然不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没有开启的电视屏幕。
漆黑的屏幕里倒映着所有乘客的脸,纤细的青年半倚在透明的车窗上,眉头微蹙,像是做了噩梦,不安地皱着小脸。
“洛先生身上都湿了。”叶若瑶轻声道。
闻籍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见除了开头说过一句话的男人突然伸出手,指向两人的后方。
“后面有干净的外套,给他披上。”
洛锦书睡得昏昏沉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木调的香气仿佛有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他莫名安心。
严靖沉转过头,从屏幕里看到洛锦书下意识拢紧自己外套的动作,无声浅笑。
好久不见啊,洛锦书。
*
几人抵达南岭晚亭的时候,已经能过了半个小时。
余远臻双手插兜站在门口,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十几分钟的路你们开了半个小时?怎么?年纪大了开始贪生怕死?”
“是啊,年纪大了。”严靖沉一挑眉,“小年轻等等长辈,应该的。”
“你可真能给自己涨辈分……”
闻籍走下车,看着眼前富有民国气息的小洋楼,低头拿出手机,想确认一下定位。
旁边的叶若瑶看到,微笑提醒:“闻籍,你搜不到的。”
“啊?”
叶若瑶如数家珍:“这是崔信然他家的私房菜馆,会员制,不对外开放。”
她正说着,洛锦书也走到了闻籍的身边。
“他们会不定期检查市面上的地图APP,避免被录入。”
闻籍表情凝固。
他转过头,极力忍住质问洛锦书的冲动,盯着爱人沉静的双眼。
洛锦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瞒不过去。
他正要开口解释,闻籍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转头托起洛锦书的手,把他的手挽在自己的臂弯里。
男人的脸上扬起晦暗不明的笑:“没事,我们进去吧。”
3. 第 3 章
漫长的走廊里铺着一条永无止境的红地毯。
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闻籍步伐飞快,堪比跑步,仔细去看,才注意到他身后几乎被拖着往前的洛锦书。
“闻籍,你弄疼我了……闻籍!”
洛锦书的手被闻籍紧紧攥着,男人的手劲太大,他根本挣扎不开,手腕疼得有种马上要一分为二的错觉。
“你够了!”
洛锦书用尽浑身力气挣脱闻籍,往后踉跄几步,却没能把握好平衡,直直倒下——
“哟。”一双长腿从拐角而来,结结实实地接住了即将摔倒的洛锦书。
鼻尖洋溢的乌木玫瑰让人忍不住产生一瞬间的沉迷。
洛锦书却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从男人怀里弹起,迅速转身,对上严靖沉戏谑的双眼。
“刚才还情深深雨濛濛,现在这是怎么了?”
男人轻佻的声音响起,还未开始争执的两夫夫不约而同地沉默。
闻籍暴戾的气息自严靖沉来后便消失无踪。
他注视着洛锦书的双眼,用殷切的眼神试图唤醒伴侣心中对自己的爱。
好以此来粉饰太平。
洛锦书会回应他的期待吗?
闻籍心里没有底,他忐忑地盯着洛锦书,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唾沫。
严靖沉饶有兴致地瞧着洛锦书沉思的双眼。
“没事。”
许久,洛锦书终于一锤定音。
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和闻籍之间的龃龉。
尤其是严靖沉。
闻籍舒了一口气,走到洛锦书面前,露齿微笑:“是啊靖沉,我们经常闹着玩的。”
他顺手要重新牵起洛锦书的手,却被洛锦书冷冷瞥了一眼。
那只手终究没敢舔着脸牵上洛锦书的手,讪讪地垂在身侧。
“没事就好。”严靖沉凝视洛锦书手腕上明显的红痕,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
他状似漫不经心,视线却格外冷冽:“进去吧,他们等很久了。”
*
宴席上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这群人好像习惯了昼夜颠倒的生活,即便是夜深人静的时间,一个个还是精力旺盛地谈笑风生,饮酒吃菜。
明黄色的灯光照得人眼疼,洛锦书眯了眯眼,耳边传来闻籍和叶若瑶的闲聊——
“闻籍,你究竟是怎么打败一众竞争者,赢得洛先生的芳心啊?”叶若瑶对两人的爱情故事十分好奇,双眼亮晶晶的。
她的声音不大,二十人的大圆桌上,却有不少公子哥悄悄竖起耳朵。
坐在主位的严靖沉和两个损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神态自若,笑容满面。
“我啊……”闻籍回眸看了一眼洛锦书。
洛锦书靠在椅背上,垂眸摩挲自己手腕的红痕,听到两人提起自己,缓缓抬眸。
“大概是坚持吧?”闻籍抿了抿唇,不太肯定,“我当时连续告白了一百天。”
过了这么久,他早已把洛锦书的爱当成理所当然,只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哪里会想得起来,洛锦书究竟是什么时候动容的。
叶若瑶看起来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她探头望向洛锦书,“洛先生就是因为这样才感动的吗?”
洛锦书眨了眨眼。
他低垂着脸,只露出温顺而柔美的侧颜。
人们都以为他会默认,半晌,洛锦书才开口:“不是。”
闻籍和所有人都一样惊讶,他看着洛锦书,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自己朝夕相处的伴侣。
“那是因为什么?”叶若瑶迫不及待。
洛锦书本不想把这么隐私的事情说出来,对他来说,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情,没必要公之于众。
但既然叶若瑶问了,闻籍眼里也满是惊奇,他也只好照实说了。
“大四的时候,我留校做毕设。”
“我生日那天,早上一去画室,他就已经在里面了。”洛锦书至今还能想起那个画面,“他不懂画画,却把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画材都搬到了我的画室。”
清冷美人淡然的表情里多了一丝爱情的甜蜜,“我看着他大汗淋漓的样子,心里想,就是他了。”
小偷。
隔着洛锦书几个位子的严靖沉忽然沉默。
他对好友的话丝毫没有反应,一口饮尽辛辣的白酒,将那小巧的白酒杯捏在手里。
透明的酒杯慢慢露出龟裂的纹路,下一秒,完全碎裂在男人手中。
锋利的玻璃割开手心的皮肤,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往下淌,严靖沉却并不在乎。
“严哥,你想什么呢?”
“下个学期是他生日,你说我送他什么好?”
“严哥送的肯定都是好东西,锦书肯定会喜欢!”
“他才不喜欢那些俗的,他只喜欢画画……对了!我可以把全世界的画材都找来给他,他肯定喜欢!”
他严靖沉这半生顺风顺水,一路坦途,却不想被一个小偷绊到头破血流,撕心裂肺的地步。
“靖沉。”余远臻出声提醒。
严靖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他站起身来,背对众人,“我去处理一下。”
他匆匆离开包厢,有人注意到了,也被余远臻几句话糊弄过去。
毕竟这位爷一直都随性自在,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没人敢去拦他。
“哇!”听完故事的叶若瑶用力鼓掌,“这也太令人感动了吧!”
洛锦书不好意思地看向闻籍,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却只是一味盯着余远臻旁边空缺的位置。
“闻籍?”洛锦书不明所以。
他以为过去了这么多年,闻籍应该对严靖沉脱敏了。
故事的开始固然没有闻籍,但结局,是他们走到了一起。
难道这也没办法消除闻籍心中的芥蒂吗?
“啊……我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闻籍恢复清醒,脸上的表情不安又急躁。
他急切地想要换个话题,于是干脆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车钥匙给叶若瑶看:“对了若瑶,你还记得这个吗?”
“这不是我在伦敦那场演奏会的限量周边吗?”叶若瑶惊喜地接过钥匙上挂着的小人偶,“只有VIP卡座票才附赠的,你怎么会有?”
“你的每场演奏会我都有去听。”闻籍的眼光温柔如水,黑色的瞳孔里只有叶若瑶的身影。
洛锦书不着痕迹地瞟了眼那个挂在闻籍车钥匙上的小人偶。
他记得那是去年突然出现的,当时他还问了闻籍为什么会挂那个可爱的人偶,闻籍只说是买东西送的,闲来无事就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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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买演奏会门票送的。
两人说话的节奏旁人都不太能插进去,洛锦书就默默听着闻籍细数自己参加了几次叶若瑶的演奏会,收集了多少叶若瑶的专辑周边。
就连洛锦书都惊讶,原来家里那些随处可见的小摆设,和闻籍收藏在柜子里的黑胶碟片和专辑,都和叶若瑶相关。
怪他太迟钝,居然连这都没有发现。
墙上的时钟即将跨入两点的行列。
洛锦书觉得头更晕了。
他晃晃悠悠地起身,坐在他旁边的闻籍没有注意,反而是叶若瑶发现了他的举动:“洛先生,你要去哪?”
闻籍跟着转头,担心询问:“锦书,你是不是累了?”
洛锦书心乱,他本想回应爱人的关心,可他的手腕却在此刻突然一紧一缩地疼起来。
饭前的那一幕和回忆里的爱人相差太多。
洛锦书有点害怕,也有些迷惘。
他垂下眼,眉目安静美好:“我去吹吹风,你们继续。”
露台的风轻柔拂面,将酒宴上带来的一身尘嚣通通吹走。
闻籍没有跟过来,洛锦书得以喘息。
露台和包厢之间的门大开着,中间隔着一个镂空的木质屏风,转过身,就能从那一框框的镂空缝隙里,看到丈夫跃动的眼神。
该问的不是他和闻籍从什么时候开始相爱,而是闻籍对叶若瑶的感情。
洛锦书嗤笑回身,仰首眺望无星无月的夜空。
“今天天气不好,什么也看不见。”
洛锦书震惊回眸,高大的男人站在旁边的露台,冲他眨眼。
“不用这么惊讶吧?”严靖沉扯扯嘴角,“搞得我们好像很不熟。”
他朝洛锦书伸出手,包裹绷带的掌心躺着个小巧的冰袋。
洛锦书下意识触上自己手腕的伤。
送到眼前的冰袋没道理拒绝,更何况对方的手也受了伤,冰水渗进绷带,只会更加严重。
“我们很熟吗?”洛锦书接过冰袋,敷在自己的伤口处。
沉默,又是沉默。
从前的沉默是暂歇心灵的旷野,现在的沉默,是焦灼燃烧的火苗。
洛锦书静静地倚在栏杆上,大有一种只要严靖沉不说话,他就可以闭嘴到天亮的倔强。
可惜严靖沉并没有让他如愿。
“哦——”严靖沉反身靠着露台,歪头瞄了眼里头聊得热火朝天的二人,“确实,我们俩的关系,可没有你先生和叶若瑶的关系好。”
洛锦书被说到了痛处。
相知相伴整整五年,他竟然对闻籍心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全然不知。
他有些懊恼,脸上的表情也自然那流露出对闻籍的在意。
男人遗传自母亲的黛绿色眼瞳暗了一暗,不着痕迹地“啧”了一声。
冰袋里渐渐渗出水来,洛锦书甩了甩手,水珠洒落,滴在鞋尖。
严靖沉勾唇一笑,“我劝你还是别扔了那个冰袋。”
洛锦书顿住,他本就怕冷,更何况是冻得邦邦硬的冰袋,只想偷偷扔掉,没想到却被严靖沉看了出来。
“毕竟对你来说,手不是最重要的吗?”
严靖沉目不转睛地望着洛锦书的手,突然一扯嘴角:“不过,你现在好像不画画了?”
4. 第 4 章
“洛锦书,你天天就在这画画,无不无聊?”
“没你严靖沉无聊,哪里不好睡,天天来我画室睡。”
过去的回忆只会在梦中出现,就连洛锦书自己都快忘了那段青春少艾的时光。
“锦书?锦书?”
“啊?”洛锦书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才看到站在车外面等待许久的闻籍。
闻籍担心地伸出手:“你没事吧?是不是熬太晚累了?”
“可能吧。”洛锦书把手放在闻籍手心,扶着他走下保姆车。
天黑压压的,雨也停了,湿冷的气息从脚下钻入裤腿,刺得从皮到骨一阵寒凉。
洛锦书回头看了眼车上笑眯眯的司机,点头致谢:“师傅辛苦了,快回去吧。”
“二位小心慢走,我不要紧,严少吩咐了,送完你们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司机乐呵呵地关了车门,等两人走进院子里,才驱车离开。
“幸好靖沉让他的司机送我们回来。”闻籍牵着洛锦书的手,语气雀跃,“不然回来都不知道要几点了。”
酒会结束,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们的车坏在半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严靖沉便大方挥手,把刚才那辆雷克萨斯保姆车连带着司机一起借给了他们。
“嗯。”洛锦书随口应了一句。
一整个晚上,他都没有好好休息,断断续续地睡了几次,只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恨不得马上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天明。
黑暗的小区里只有路灯微微亮着。
两人走到门口,正要开门,隔壁栋的灯光却明晃晃地闪到了眼睛。
闻籍好奇探头:“我们有新邻居了?”
“白天的时候没人搬进来。”洛锦书也奇怪,白天他都在家,晚上闻籍回来,两人出门的时候还没看到隔壁有人入住,怎么这大半夜的,灯倒是亮起来了。
他们现在的住所是两人结婚那年闻家买的一栋联排别墅,处在郊区,位置偏,但价格贵,现在的市场价还是两千多万,没多少人入住。
他们隔壁中间套从洛锦书和闻籍入住起就空置至今,一直无人问津,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人住进来了。
“要不你明天烤点曲奇过去问候一下?”闻籍想着,能买这个小区的人,非富即贵不说,手里肯定是有点闲钱的,说不定能攀个交情,多些门路。
“……”洛锦书沉默不语,半晌,才应声道,“看看吧。”
他并不讨厌闻籍的汲汲营营,只是今晚实在太累,他根本没精力回应闻籍。
两人一起上楼洗漱,洛锦书先弄好,出来之后就坐在床上吹头发。
他穿着闻籍给他买的真丝睡衣,尺码有些大了,半个肩头明晃晃的露出来,肩颈线条流畅,皮肤光滑莹白。
闻籍从卫生间出来,擦着头发,就看到洛锦书背对着自己,弯腰收起吹风机的样子。
这是他的伴侣。
是他战胜了那些觊觎者的“战利品”。
“锦书……”
洛锦书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闻籍从背后紧紧抱住。
男人的嘴唇吻上他的脖颈,舔.舐他凸.起的喉结,大有轰轰烈烈翻云覆雨的架势。
“不……不要,我不想……闻籍!”洛锦书先是一愣,然后开始奋力挣脱闻籍的手。
他怎么也想不到闻籍还有时间和精力做这种事!
闻籍愕然,被洛锦书一把推开。
纤细的美人将衣服紧紧拽着,他直接趴下,用被子把全身裹起来,躲开闻籍深沉的目光,缓缓道:“我很累,先睡了。”
是因为严靖沉吗?
闻籍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盯着床上隆起的被子,酝酿了半天的话都被一一吞入肚子里。
思来想去,闻籍只是躺在床上,侧身抱住洛锦书,在感受到爱人微小的躲避动作后,小心翼翼的询问:“锦书,你的手还痛吗?”
洛锦书没有回话。
闻籍知道今天他确实太过火了,于是更加低声下气地恳求洛锦书:“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怕你看到他,就忘了我……”
洛锦书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转过身,直视朝夕相处的丈夫:“五年了,你放心不下他,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闻籍哽住,一时间竟被问得无话可说。
尽管洛锦书的头疼得几乎要炸裂开来,但他还是温柔地安抚着不安的爱人:“好了,别想他的事了,快睡吧,你肯定也累了。”
“嗯。”闻籍把洛锦书环在怀里,看着他陷入沉睡的睡颜,不知为什么,内心一阵烦躁。
他在担心什么?
闻籍自己也说不清。
他只是,隐隐有点后悔带洛锦书去见严靖沉了。
*
一个小时前。
闻籍和洛锦书先行一步。
因为他们是提前离席的,所以许多人都坐着目送他们离开。
叶若瑶尤其舍不得,她是个颜控,看到洛锦书就五迷三道地走不动道,但她更舍不得洛锦书强打精神还要跟闻籍一起social,便主动劝闻籍先回去休息。
两人离开,包厢里重归平静,一个公子哥恋恋不忘洛锦书的美貌,歪着身子回味,过一会人,才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直起身子:“对了,我就说在哪见过他嘛!”
其他人立刻开玩笑:“你看到个美人就说哪里见过,别是梦里见的吧?”
“切切切。”公子哥摆手,“我是说他老公,就严哥的舍友,那个姓闻的,不就是当年出事故的闻家吗?!”
严靖沉正扭着手腕,听到闻家的事,虚虚一抬眼:“怎么个事?”
“你也不知道?”余远臻颇有些惊讶。
“懒得听他们恩爱情长的故事。”严靖沉状似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酒,眯了眯眼,“要早知道他现在是这样,我五年前就回来了。”
余远臻瞧他风尘仆仆的样,大概是从叶若瑶那听到消息就马上赶回来了,了然一笑:“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看到严大少爷抢婚的新闻出现在头版头条。”
另一头崔信然全身心沉浸在八卦中,说到闻家车祸,他也想起了什么,显眼包式地高举双手发言:“我知道我知道!”
“是不是闻籍他爸车祸去世,他妈断腿,闻家家道中落的事?”
“崔少,你才知道啊?”几人还以为他们关系好得很,却没想到崔信然讲起来,就跟陌生人的事一样。
公子哥打了个响指,架起说书人的气势:“没错,他们夫夫真是情比金坚,据说当时闻家快倒了,闻籍的爱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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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离不弃,给闻籍他爸送终,寸步不离地照顾他妈,把屎把尿的。”
“啧啧。”公子哥惋惜摇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重情重义的大美人。”
“他们现在也没好多少吧?”对于闻家的事,现场还是有不少知情人,“闻籍没他爸厉害,这几年生意做的一日不如一日,把房子都卖了,就剩一套郊区的小别墅。”
“郊区别墅?”严靖沉眼光一亮,“哪个小区?”
*
床头吵架床尾和,更何况洛锦书和闻籍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没吵过架。
洛锦书对吵架这件事没什么经验,人生唯一一次吵架也是无疾而终,因此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在想要怎么面对闻籍。
“锦书,起来吃饭吧。”
难得的是,闻籍居然破天荒早起煮饭了。
洛锦书疑惑地走下楼,看到闻籍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心里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结婚头两年,洛锦书读研究生,闻籍在家里公司上班,洛锦书不喜欢家里有外人,煮饭洗衣都是闻籍来,他们实打实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
事故发生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闻籍不得不承担起公司的重任,为了照顾家庭,洛锦书只能休学延毕,一年又一年,最后干脆退了学,把生活重心全部放在家里。
这一幕,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我想你昨天肯定累坏了。”闻籍端上刚煎好鸡蛋培根,一个鸡蛋焦了半面,炭化得让人瞬间产生食不下咽的感觉,“……这个鸡蛋做坏了,吃吐司吧。”
闻籍把冰箱里的牛奶和吐司拿出来,放到桌上。
洛锦书只碰了一下,触手冰凉。
他的胃不太好,早起喝不了冷的,可看到闻籍不辞辛苦地忙前忙后,洛锦书的心就软了。
他咽了一口冰牛奶,帮闻籍把果酱抹上,两人简单地吃了一顿早餐,昨天发生一切自然而然冰释前嫌。
“带件外套吧,今天比较冷。”
吃饭完,洛锦书送闻籍出门上班。
临行前他仔仔细细地检查闻籍的衣着配饰,细心地帮闻籍把领带扶正。
闻籍站在洛锦书面前,凝视爱人认真的表情,忍不住捧起他的脸,落下一个吻。
“闻籍……”洛锦书羞涩低头。
结婚这么多年,他还是不太擅长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尽管这个小区并没有多少人,他也不是很情愿。
“锦书……我们都好久没做了。”闻籍不知餍足,在洛锦书的脸颊、嘴唇,还有脖颈上都落下了绵密的亲吻。
洛锦书无奈,只能半推半就任闻籍放纵。
不一会儿,他语调中就带了点喘:“……等会儿要去医院接妈回家。”被看到痕迹就不好了。
“行吧。”闻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又得寸进尺地抓着洛锦书的手,“那你给我一个早安吻,好不好?”
洛锦书抿了抿唇,细嫩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今天天气可真好啊——”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乱了小夫妻的暧昧气氛。
洛锦书和闻籍不约而同转身回眸,只看到一双碧绿色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站在围栏边,悠闲地冲他们招了招手:“好巧啊,老同学。”
5. 第 5 章
昨夜下了一场雨,今天早上的阳光倒是格外的耀眼。
联排别墅的小花园被洛锦书打理得欣欣向荣,经过雨水的浇灌,越发翘首昂扬,生机勃勃。
洛锦书和闻籍并肩站在花园里,和某位不速之客面面相觑。
“靖,靖沉?”闻籍不可思议,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
严靖沉笑着从自家前院里走出来,走向隔壁的院子:“我回来得太匆忙,还没找到地方落脚,朋友就给了我这套房子的钥匙,没想到你们居然住在隔壁。”
他说这一段话的时候面不改色,脸上笑眯眯的,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洛锦书抿了抿唇,水墨画般的眉目间尽是警惕。
就他知道的,严靖沉手里那张黑卡,拿到嵘市任何一家酒店住个三五十年都不是问题,怎么会需要“朋友”给他提供住所?
更别提偏偏这么巧,朋友的房子居然在他们家隔壁……
洛锦书不得不多想,可他还是不明白,严靖沉为什么这么做。
是因为当年?
可那些事,他都不在意了,严靖沉这个风流浪子,难道还会记得吗?
“啊……”闻籍一怔,喃喃道,“那可真巧。”
严靖沉双手负在身后,毫无“客人”的自觉,悠然自得地在洛锦书精心侍弄的花圃前面来回踱步:“对了,你昨晚不是说了什么商业投资的事情,我这人吧,喝了酒就记不住事,正好你在,再给我讲讲?”
闻籍的表情跟着严靖沉的话语一会儿沮丧,一会儿兴奋,听到最后,他激动喊道:“真的吗?!太好了!”
他赶快走到严靖沉的面前,恨不得现在就抓着严靖沉详谈投资的事情。
“闻籍。”洛锦书怕爱人耽误了事情,轻声提醒,“你不是说今天有个重要的客户吗?”
闻籍这才从欣喜若狂中苏醒,为难地看向严靖沉:“靖沉,真是不好意思,公司那边还有个客户等着我,要不这样,你也是刚回国,不如让锦书带你在这附近逛一逛,等我晚上回来,让锦书做一桌菜,我们一起吃!”
“哦?”严靖沉眯起眼,刻意地往后瞥了眼神色冷淡的美貌青年,“既然是锦书的手艺,那我可得尝尝~”
洛锦书不明所以就被安排了行程,细眉蹙起:“我今天还要……”
“锦书,那就拜托你了。”
不等洛锦书说完,闻籍就紧紧握住爱人的双手。
他的瞳孔闪烁着炙热的光芒,洛锦书来不及拒绝,爱人便郑重其事地捧起了他的下颌。
柔软的亲吻落在他的额间,是亲昵的表现,也是占有欲在作祟。
洛锦书诧异地瞪大双眼。
这样的场景,就连洛锦书都羞涩到浑身发抖,可身为来客的严靖沉,却无比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一个吻而已。
不过是一个吻……
男人看似风轻云淡,背在身后的手却死死攥出血痕。
昨日的伤口还未好全,今日又添新伤。
“我走了。”
闻籍依依不舍地跟洛锦书告别,轻声在他耳边嘱咐道:“我知道你难受,但现在公司在最艰难的时候,只能辛苦你了。”
洛锦书一口气憋在心中,长叹一声:“你去吧。”
他目送闻籍驱车离开,回到院子里,只看到一个圆溜溜的黑色脑袋在他的花圃前左摇右晃。
“铃兰花、郁金香、蔷薇……种的还挺多啊。”
“咳咳!”洛锦书站在严靖沉后面,用咳嗽提醒对方应该离开了。
但严靖沉丝毫感受不到这两声咳嗽里的逐客令,笑眯眯地歪着头:“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这么有闲情逸致。”
洛锦书从他跃跃欲试的手里拿过水壶,面色如水:“闲着无聊,随便种的,你想看就看,我就不奉陪了。”
他把水壶放在一旁,转身就往房里走去。
“太太。”
男人的手轻轻牵过青年细瘦的手腕,往自己面前一带。
仅此一瞬,两人的距离便和刚才洛锦书被闻籍亲吻时一样接近。
“你做什么?!”洛锦书震惊甩开他的手,整个人惊恐地往后退去,脚后跟紧紧抵住房门。
“抱歉抱歉。”严靖沉退后半步,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我只是在担心,刚才闻籍让你带我去周围转一转,你却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如果闻籍知道,应该不太好吧?”
“太太?”
洛锦书一向平静的脸庞此刻蕴着一股浓重的愤怒。
严靖沉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挑起他的情绪,以前是,现在也是。
就像那天晚上,南岭晚亭的露台上——
“你现在好像不画画了?”
致命的问题让洛锦书感到莫名的局促和焦躁。
“严哥?!严哥去哪了?”
“对啊,严少不会太久没喝,躲酒去了吧?”
“我看是跟哪个漂亮妹妹一起讲小话去了吧!走走走,去找找!”
座上的人们开始寻找严靖沉的踪迹。
洛锦书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想着严靖沉应该马上要回去了,不自觉地朝对方的方向一看。
“拉我一把。”
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围栏上。
三层楼的高度,他站得稳稳当当,却把洛锦书吓得瞠目结舌。
“你疯了!”洛锦书压低声音喊道。
严靖沉天不怕地不怕地冲他笑,一只手按在墙上,一只手向洛锦书伸来。
洛锦书有理由相信只要一阵风,严靖沉就会如秋日的落叶坠地。
他顾不得其他,伸手握住了严靖沉的手。
一阵风卷过洛锦书耳畔的皮肤。
月光照亮男人碧玺似的眼瞳,他长腿一跨,不到半秒,躬身跃至洛锦书的身边。
乌木玫瑰的气味悄然沾染洛锦书的鼻尖。
“谢了。”严靖沉捏了捏洛锦书的手。
青年低头,用力抽回手。
“你等会儿从前面那扇门进去吧。”严靖沉整理袖口,朝里头看去,“免得被人发现我们都在这里,可就不好了。”
“那你就……”洛锦书咬牙切齿,“别搞这种事。”
昨晚的记忆在洛锦书的脑中不断闪回。
他凝视着眼前笑眯眯的男人,仿佛又回到了昨晚。
“我要去医院。”洛锦书敛目,“没空接待你。”
闻籍的妈妈这几天在医院复查,今天出院,洛锦书一早就要去接人。
严靖沉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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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几声,惊喜地抬起自己的手:“这不巧了吗?我也要找个医院换药。”
无耻。
洛锦书抿唇,对严靖沉的死皮赖脸表示无语。
尽管他很不想跟严靖沉单独相处太多时间,但他更不想闻籍一直为了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下去。
“行吧。”洛锦书认命,他转身开门,“我拿点东西,你开车。”
“万分荣幸。”严靖沉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洛锦书脚步一顿,转身直视男人:“还有一件事。”
“什么?”
“别叫我太太。”
*
闻籍的母亲就住在家附近的医院。
自从闻爸爸死后,闻家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前两年,为了把生产资金补上,家里其他的房产都卖得七七八八,上个礼拜连最后一套房子都卖了,只剩下洛锦书和闻籍住的这一栋联排别墅。
洛锦书今天来,就是要把闻母接回家一起住的。
“我要去住院部,你去门诊换药吧。”洛锦书走下车,头也不回地往住院部走。
“你等等。”
严靖沉这次学乖了,没有肢体接触,而是跑向洛锦书,用身体挡住他。
洛锦书停下脚步,抬头直视严靖沉。
男人今天穿得不像是来换药的,倒像是来走T台的。
“加个微信。”严靖沉拿出手机。
洛锦书刚想拒绝,就听严靖沉道:“听说闻籍他妈腿脚不方便,你们等会儿好了,就打语音给我,我把车开到楼下。”
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理由,甚至过于体贴,细心到不像严靖沉这个人能说出来的话一样。
洛锦书犹豫了半晌,才打开手机。
他低着头,没有去扫严靖沉手机上的二维码,直接点开黑名单列表,把里面唯一一个账号放了出来。
“加了。”
严靖沉歪歪头:“真的加了?”
洛锦书冷冷睨了他一眼。
严靖沉轻笑一声,打开手机,和洛锦书一片空白的聊天界面不同,他的手机屏幕上,是满满一面的信息。
只可惜,都停留在六年前。
[严靖沉:明天我就出发咯,记得,一定要来找我!]
[洛锦书:知道了。]
那是他们最后一局的温馨对话,再之后,就是严靖沉一个人的宣泄——
[严靖沉:洛锦书,什么情况?]
[严靖沉:说好你来找我的呢?]
[严靖沉:洛锦书!]
最后的对话只停留在这里,再往下,回应他的就只剩下红色的感叹号了。
“笃笃。”
洛锦书打开手机,就看到一条最新消息。
[严靖沉:刑满释放。]
洛锦书抬眸,对上严靖沉笑盈盈的眼神。
他总是这么爱笑,遇上什么事都笑嘻嘻的。
面对一个单方面拉黑他的人,也能这么开心……
“加上了,我走了。”洛锦书转身就走。
这一回,严靖沉没有再拦他。
他心情愉悦地打开微信,看着洛锦书朋友圈那张五年前婚礼的大合照,指尖抚过青年温柔的笑容。
“算了,至少没有拉黑再删除。”
6. 第 6 章
“锦书这孩子啊,温柔体贴,对我那是孝顺的不行,我能挺过来,那可都是他的功劳。”
闻家客厅里,闻母正拉着严靖沉絮絮叨叨。
洛锦书待在厨房洗水果,不放心地往客厅望去。
“是吗?那可真是羡慕死人了,同样是舍友,我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呢。”严靖沉笑眯眯地附和闻母的话。
他表现得既礼貌又谦和,一到闻母面前,就说了跟闻籍曾经的舍友关系和如今的邻居关系,让闻母瞬间放下心防,也忘了问,为什么闻籍的舍友,倒跟着洛锦书一起来接人了。
“严先生你一表人才,哪个小姑娘不喜欢你,肯定是眼光太高啦。”闻母抓着严靖沉的手,对这个帅气的小伙子十分喜爱。
“倒也不是小姑娘……”
严靖沉勾唇一笑,在闻母疑惑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洛锦书嘛。”
“也是,我们家锦书就是最好的。”
闻母感叹地瞟了眼洛锦书忙碌的身影:“我这唯一担心的啊,就是他们以后老了,也没个孩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严靖沉拍拍闻母的手背,“阿姨你就别操心了。”
“妈!”
房门打开,下班回家的闻籍疾步走向闻母,“你怎么样?复健得好吗?”
闻母热情地牵过儿子的手:“好,好得很呢。”
闻籍疑惑地环顾四周,“护工徐姐呢?”
“人家都在医院陪了我半个月,锦书说她辛苦,让她回家休息,明天再来。”
闻母让闻籍坐在自己身边,让他吃桌上的水果:“今天多亏严先生帮忙,我听他说你们晚上约了饭,就让严先生下午早点过来,聊聊天。”
“靖沉,多谢了。”闻籍尴尬地冲严靖沉一点头,转身去厨房找洛锦书。
青年纤细的腰间系着一条灰色的围裙,一条系带太长,他必须环两圈,才能把围裙紧紧绕在腰间。
月白色的衬衫若隐若现透出里面的肌肤,细窄的腰,流畅的肩颈线,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
“锦书。”闻籍一把勾住洛锦书的腰肢。
“回来了。”洛锦书低着头盛菜,“等一下,马上就好。”
闻籍瞧着台面上的菜,都是精心料理过的,心想洛锦书为了今晚这一餐,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心里不禁泛起点点醋意。
是因为严靖沉才特意做的吗?
抑制不住心中的胡思乱想,闻籍的下巴靠在洛锦书的肩上,沉声问道:“靖沉一整天都在这吗?”
洛锦书动作一滞,不可置信地回头:“怎么可能?”
被抱着的时候根本没办法好好准备饭菜,洛锦书干脆离开闻籍的怀抱,开盖舀饭。
“他只是早上顺路带我去医院把妈接回来,下午才来了十分钟,还是被妈叫过来的。”
洛锦书不太明白闻籍为什么会问这么一句,家里有老人,严靖沉就算是过来了,能做什么?
况且明明是闻籍早上让他好好带严靖沉转一圈的,现在又来反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辛苦你了。”闻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赶快上前帮洛锦书收拾桌子,“我不是……”
“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太在乎我了。”洛锦书提前一步把闻籍的台词念出来。
他的眼神淡淡的,似乎早已习惯闻籍马后炮式的道歉:“我都知道,你先出去吧,不是要谈生意吗?”
闻籍难得被洛锦书怼了这么一句,也觉得脸上没面子,转身就去客厅找严靖沉了。
洛锦书叹了一口气,看着台面上被闻籍弄得乱糟糟的样子,认命地重新收拾。
饭菜一盘一盘端上桌。
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为了闻母的身体,洛锦书甚至还特意煮了一份适合病人吃的饭菜。
“有口福了。”严靖沉笑着朝厨房的方向看去,洛锦书却迟迟没有出来。
闻籍率先动了筷子:“吃啊,靖沉,就把这当自己家。”
“不急。”严靖沉眉头一挑,他没有拿筷子,而是把手放在桌面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等一等吧。”闻母面露不满,低声提醒闻籍:“儿子,锦书还没来呢。”
“他拖拖拉拉的,我去叫吧。”闻籍面子上有点挂不住,随口讲了一句,却没注意到对面严靖沉的脸色完完全全地沉了下来。
气氛僵持间,洛锦书就从厨房走了出来。
“怎么了?”洛锦书发觉闻籍心情不佳,疑惑问道。
闻籍一屁.股坐回位置,讪讪一笑:“没什么,正说你呢,你不来妈不肯吃。”
洛锦书这才笑了。
他一贯是冷冷清清的样子,笑起来倒是生动鲜活了许多,严靖沉微怔,那些酸闻籍的词到了嘴边,只能生生咽下去。
“人都齐了,大家随意,严先生,你可得多吃点啊。”闻母高高兴兴地举筷。
“我运气真好,借了伯母出院的光,有这么多好菜。”
严靖沉勾起唇,礼貌地跟闻母碰了个杯。
家里两个闷葫芦,好不容易碰上个嘴甜的小年轻,闻母高兴得不行,“哎呀,严先生,你快吃,你瞧你瘦的。”
“谢谢伯母~”
严靖沉坐在闻籍对面,有意无意地瞥过斜对角的洛锦书。
青年吃饭的姿势很文雅,一口饭一口菜,还必须先从碗的边缘开始,慢慢把饭吃成个半圆形。
不过偶尔还是能从洛锦书鼓起的腮帮子看出他对哪道菜更喜欢。
哪像以前,吃个饭还得哄着……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中间闻籍拉着严靖沉喝了整整三瓶红酒,外加一瓶严靖沉带来的茅台。
东道主喝得面红耳赤,嘴里喋喋不休,洛锦书把闻母安顿好,出来还要给闻籍煮醒酒汤。
“你不知道现在的行情有多差!”
客厅里,闻籍拉着严靖沉吐槽现在生意难做。
他的公司是从父亲手里继承下来的装修公司,一直接的都是地产商精装修的工程,近几年房地产不景气,他这个做精装修的,只好重新找客户群,可自家装修的客户们,要求高,预算低,个个都是细节控,比地产商难伺候得多,搞得他焦头烂额。
“这几套设计都很老派了。”严靖沉随手抽了一本桌上的画册,“怎么不找几个新锐设计师?”
闻籍无奈:“找,找了啊,那些小年轻,工资叫得个比个高,一到加班就喊累,哪里懂得经营一个公司的苦……”
他嘴上说的好听,不过是自己性格沉闷迂腐,不愿意接纳新事物。
以前应付应付房地产商还好,毕竟就几种风格变换着来,但如果要对接到个人客户,没点精彩的设计创意还真拿不出手。
严靖沉双腿交叠,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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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册,“这种跟美学有关的项目,怎么不让锦书帮你看看?”
“他懂什么。”闻籍烦闷地靠在沙发上。
“他懂什么?”严靖沉冷笑,看着亲和力十足,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你是说京大艺术系第一名的洛锦书没你这个金融系懂得多?你TM……”
“喝点醒酒汤吧。”
洛锦书端了两个玻璃杯出来,把满满一壶汤倒进杯子里,亲手将其中一杯递到闻籍手里边。
严靖沉脏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他自然是没能拥有闻籍一样的待遇,只能屈身去取桌上的醒酒汤。
本以为顶多是加点蜂蜜,没想到喝起来格外清甜。
“好喝。”严靖沉端起杯子,“用什么煮的?”
洛锦书顿住。
身边的闻籍咕噜咕噜把汤全喝完了,抓着他的手贴在炙热的脸颊边,倒头就睡。
他的伴侣,他的爱人,只会喝完之后呼呼大睡,却从没问过他,这东西是用什么煮的。
“橙皮和橘皮,再加点健脾的中药一起煮就行。”
青年的声音温柔又平静。
时钟指向九点。
严靖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下次回去试试。”
“现在回去试也行。”洛锦书很自然地起身。
他把闻籍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正要把昏睡的丈夫扶上楼,下一秒,身上的重量就全都消失了。
严靖沉拽着闻籍,直接把人扛到背上,“客卧在哪?”
洛锦书抓着闻籍的手,一不小心蹭到严靖沉的手臂,男人锻炼的成果不俗,小臂的肌肉结实有力,背上有个人,手上还能顺带搂洛锦书一把,免得他摔下去。
洛锦书连忙站定,离开严靖沉的保护圈,“去三层主卧吧。”
严靖沉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把闻籍背到楼上。
一路走,洛锦书就跟在后面一路开灯。
白色的灯光照亮了严靖沉的前路,他停在二层,没有继续走。
酒气熏天的醉鬼,有什么资格睡主卧。
洛锦书疑惑:“还有一层,”
“可是我累了。”
严靖沉就地耍混,直接走到二层的其中一个房间,拧开门,把闻籍丢进去。
“就让他在这睡吧,没差。”严靖沉拍了拍手,似乎沾了什么脏东西。
这个小区的联排别墅,全都是精装卖出,就算重新装修,格局也差不了多少,严靖沉就住在隔壁,自然知道,二层基本是书房和客卧。
他的运气也好,一开就开对了房间。
洛锦书走过去,浑浑噩噩的丈夫趴在床上,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
他走近了,才听见闻籍嘴巴里的,不是他的名字,也不是公司,而是“若瑶”。
青年的背影立马萧条起来。
尽管他努力压制情绪,但在严靖沉看来,那股沉默的悲伤早已一览无余。
“多谢你帮忙。”洛锦书慢慢合上门。
“光是嘴上说说,恐怕诚意不够吧?”严靖沉勾唇,看着眼前的人,笑意终于触及眼底。
洛锦书莫名觉得不妙,警惕起来,“你想要什么?”
他一步一步走近洛锦书,洛锦书就一步一步往后退。
直到青年的腰肢抵在冰冷的栏杆上,男人那好看的绿色眼瞳才微微一眨,“我想要的,你不是最清楚吗?”
7. 第 7 章
今夜的月色正好,清冷的月光从别墅的落地窗投射而来,照亮了洛锦书的每一根发丝。
宛如维纳斯降临,叫人心神摇曳。
严靖沉站定,长臂一伸,反手推着洛锦书的肩膀往自己的怀里揽:“小心,摔下去了怎么办?”
“不劳你操心。”洛锦书用力挥开严靖沉的手。
抬头的瞬间,他们不可避免地四目相对。
恍如隔世。
看着眼前的人,洛锦书的眼神忽然开始动摇。
漂亮的瞳孔里透出一股懵然的无助。
被久别的“朋友”看到自己生活里的一片狼藉,就像是被扒光了,衣不蔽体地被扔到大街上,心里的滋味,也只能自己嚼吧嚼吧,硬生生咽下去。
其实他和闻籍在一起,过得也不算差。
能住在价值上千万的联排别墅里,吃得起用得起,夫夫关系和睦,闻母更是把他视如己出,平时也有护工专门照顾闻母,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每当他看向严靖沉的时候,穿过那被笑意掩盖的瞳孔,剥开云雾,剩下的,就只有一句——
你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楼梯下冷硬的漆黑和明亮的月光揉成一团,那清晰可见的界线越发模糊。
严靖沉饶有兴趣地瞧着洛锦书的脸:“你很怕我?”
“谁怕你了?”洛锦书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抓着黑色的雕花栏杆。
“那你躲什么?”
洛锦书眨了眨眼:“我躲了吗?”
“呵。”严靖沉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得洛锦书有些恼火,瞪着一双水光莹亮的眼睛。
“锦书……锦书……”
突如其来的呼唤打破了旁若无人的气氛。
洛锦书回头望去,门半开着,闻籍还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叫着他的名字。
他该庆幸吗?
至少他在闻籍的心里,还能排在叶若瑶之后?
“别哭了。”
一只手轻轻放在洛锦书的背上。
洛锦书不客气地打掉了严靖沉的手:“我没哭。”
“是是是。”严靖沉语气轻松,“你洛锦书,是天下第一铁石心肠。”
洛锦书纤长浓密的眼睫上下扇动。
当年的是非对错已无法分辨,但无论如何,主动拉黑严靖沉的人是他,分开不到半年时间就和闻籍在一起的人也是他。
这一句铁石心肠,也该是他的。
洛锦书不愿再和严靖沉纠缠,他干脆转身,径直走上台阶。
“洛锦书。”严靖沉叫住青年,“你还没谢我呢。”
青年的脚刚跨上台阶,就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语气淡淡:“你想要什么?”
男人不假思索:“一个回答。”
回答?
问题是什么?
洛锦书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洛锦书,更无法确定,严靖沉是不是还对当初的事情耿耿于怀。
“当年……”
“你过得好吗?”
纤瘦的青年死死攥住拳头。
指甲割进他的手心,扎破细嫩的皮肤,他也丝毫感觉不到。
如果没有叶若瑶,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严靖沉,可现在……
洛锦书自己也搞不清了。
但他不想让严靖沉看破自己的窘境。
漂亮的青年只能昂着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很幸福。”
严靖沉点点头:“那就好。”
他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没有追问,没有质疑,看得洛锦书的心莫名发紧。
他大概是喝醉了,才会因为严靖沉的寥寥几句心神不宁。
“太晚了,你去睡吧。”严靖沉的手放在楼道灯的开关上。
洛锦书抿了抿唇,转身上楼。
不要说太多,他怕见了太多次,讲了太多话,过去的记忆就会不受控地浮现在脑海里。
那段无人知晓的青涩岁月,早已随着他们的分离而碎裂。
严靖沉盯着洛锦书颤动的脊背,等到青年的身影消失在三层的楼梯口,他才转身,关上了楼道的灯、客厅的灯、所有的灯。
男人在黑暗中快步离开,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他忍不住抬头眺望那扇亮着微光的窗台。
“唉……”
冷风过境,也不知到底是在这森森黑夜里叹了一口气。
*
“我昨天怎么是在客卧睡的?”
一大早,闻籍坐在餐桌前无神地喝了一口温热的豆浆。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洛锦书一愣,片刻后低头道:“你昨天醉倒在客厅沙发上,我搬不动你,没想到你早上居然是从客卧出来的。”
“这样啊……”
一夜的宿醉让人精神不济,闻籍还以为是自己晚上醒来迷迷糊糊去主卧,结果走错了楼层,困惑地挠了挠头。
这一晚睡得真的头昏脑涨。
但他心里隐隐感觉,还有件事儿没解决。
到底是什么呢?
“对了!”闻籍一拍桌面,“靖沉,靖沉他……”
他居然喝了太多,放任严靖沉和洛锦书单独相处!
洛锦书若无其事地夹了个素馅的小包子:“你都睡了,他当然就走了。”
他面色如常,闻籍觑了两眼,没发现什么问题,压着心里那点子疑惑,囫囵喝光豆浆,起身把沙发上的外套一拿:“我先走了,你今天还是少年宫?”
今天是周六,不过对于老板闻籍而言,是没有周末的。
洛锦书也不全然是个家庭主夫,闻母有护工徐姐照顾,他周一到周五在家料理家务,周末就会去附近的少年宫,教孩子们画画。
“嗯。”洛锦书起身,把碗筷收进洗碗柜,“你先走吧,我等会儿搭公交。”
出门的时候洛锦书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的院子看了一眼。
没有熟悉的身影。
还好。
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严靖沉。
当年他们相处得有多融洽,现在就有多尴尬。
没人会想到,金融系赫赫有名的风流浪子严靖沉,和艺术系洛锦书会有交集。
偏偏命运让他们在那个雨夜相遇。
“别这么冷漠嘛,你的画室这么大,借我躲躲雨呗。”
初见严靖沉,洛锦书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聒噪得很,他特意在下雨天跑来画室,就是为了把今夜的雨用画笔记下来。
没想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伞可以借你。”
洛锦书把画板架好,贴上纸胶带,看也不看身边绿色瞳孔的混血:“但这里不欢迎你。”
“我拿你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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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严靖沉显然没想到洛锦书会这么说。
洛锦书站在窗边,探头观察外面淅沥的雨水:“不用你管。”
他迅速下笔,在素描纸上勾勒出窗台的形状。
透明的雨滴很难通过铅笔或是炭笔描绘出来。
该画点什么来描述今夜的雨景?
洛锦书低头思考的时候,严靖沉拿了他放在门口的伞,甩了两下。
“谢了。”严靖沉打开画室的门。
洛锦书没有讲话,仍旧专注在素描里。
直到他的胃扭曲着叫嚣痛苦,洛锦书才缓过神来,双手捂住肚子:“唔……”
一看时间,已经晚上10点了。
他来得匆忙,没吃饭,也没带任何食物。
洛锦书有些后悔了。
他本想拿着伞去超市买点吃的,可刚走到门口,才发现刚才已经把伞借给了严靖沉。
青年摇摇欲坠的身体落在地上,他难受地趴着,一手抓着腹部的衣服,表情痛苦难耐。
恍惚间,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运动鞋。
校门口香喷喷的炒饭香味侵入鼻腔。
“你果然没吃饭,脸色那么难看,还要画画,先吃点东西呗。”男人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份又一份温热的夜宵。
“念在你借我伞的份,就都给你吃吧。”
“洛老师,洛老师?”
洛锦书从回忆中清醒,他正站在少年宫的办公室里,手上拿着新到的水彩颜料。
“怎么了?”
旁边的老师手指一点洛锦书手上的颜料:“再捏它就要爆啦。”
“啊!”洛锦书猛然惊醒,他松开手,那水彩颜料瞬间在地上。
女老师弯腰帮他捡起来:“洛老师,这可不像你呀。”
“谢谢提醒。”洛锦书低头接过颜料,“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你可真忙,要不要哪天一起出去玩?”
洛锦书看着小姑娘兴奋的样子,有点遗憾的说:“家里事情多,恐怕没有时间。”
“时间嘛,挤挤总是有的。”女老师凑到洛锦书身边,“喏,我这有两张演奏会的票,可难抢了,送给你~”
“你好不容易抢到的,怎么能送给我?”洛锦书婉拒。
女老师瘪嘴:“都是因为我男朋友啦,他要出差,放我鸽子,还不如借花献佛,这个位置很好的,A区10排,前面都是嘉宾席了呢。”
她神秘兮兮地冲洛锦书招手:“正好可以跟你先生约会嘛。”
闻籍偶尔会来少年宫接洛锦书,大家都知道这对夫夫关系和睦,感情甚笃。
洛锦书的脸红了红。
他还没答应,另一边在整理材料的年轻男老师就抬头搭腔:“两张票,那我跟洛老师去呗。”
“你?”女老师双手叉腰,嫌弃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洛老师都结婚了,当然是跟他先生去。”
男老师不服输:“普通朋友也可以一起看演奏会啊,洛老师对不对?”
“嗯……”洛锦书沉默片刻,“那我还是跟我先生一起去吧。”
女老师笑眯眯从包里取出两张纸质票,交给洛锦书。
洛锦书拿过来一看,眼神微怔。
票根上赫然是演奏者的大头照,少女明眸皓齿,艳丽张扬,正是不久前才见过的叶若瑶。
8. 第 8 章
[洛锦书:今晚要去看演奏会吗?]
上完课,洛锦书站在教室门口送别小朋友们,顺手给闻籍发了一条消息。
他掏出裤袋里的票,拍了一张照片给闻籍发过去。
[洛锦书:叶小姐的钢琴独奏会。]
[闻籍:今晚要加班。]
[闻籍已撤回一条消息。]
两人的信息几乎同时发出,洛锦书盯着屏幕上[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心情复杂。
“老师再见~”
“洛老师再见~”
“洛老师呜呜呜呜我不要走啦!”
小不点们围在洛锦书的脚边跟他道别,别看洛锦书每周就上两天,上课的时候冷冰冰的,但还是有不少孩子喜欢他。
刚才还想跟洛锦书一起去演奏会的男老师摇摇头:“你说他们怎么就这么喜欢洛老师?”
“你别看洛老师生人勿进的样子,小朋友下课,他都会一个一个牵出去哦。”女老师小声道,“能牵漂亮老师的手,你不愿意啊?”
男老师努努嘴不说话了。
答案显而易见。
洛锦书牵着最后一个孩子走出教室,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快步迎面走来。
“爸爸!”胖墩墩的小土豆扑向父亲,被男人一把抱起来,“墩墩今天听洛老师话了吗?”
小胖墩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我很乖的!洛老师教我们画月亮!”
“是吗?”男人顺势看向洛锦书,笑着伸出手,“洛老师,谢谢你照顾墩墩了。”
洛锦书点了点头,没有握手:“应该的,何谦临很乖,我没怎么照顾他。”
大名何谦临的小胖墩没听懂是在夸他,在男人的怀里扭来扭去,嘴里喋喋不休:“爸爸爸爸,以后都是你来接我吗?阿姨呢?”
何誉斐:“爸爸有空就来接你。”
小胖墩“哦”了一声,那就还是阿姨接呗。
父慈子孝的场面在洛锦书心中毫无波动。
待在少年宫两年,这样的场景都看过无数遍了。
试图用“好父亲”人设打动某人的何誉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送儿子来少年宫是他父母的主意。
老人家心疼孩子从小没了妈,长这么大,更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他们怕何谦临不会交朋友,更怕家附近的托儿所的孩子知道他们家的事嫌弃孩子,干脆就给送到少年宫的幼儿班了。
何誉斐本来是无所谓的,就当给孩子放放电,反正上下学都有保姆和司机。
直到前几天,他家保姆有事请假,他顺路来接儿子,正好看到自家小胖墩缠着一个身形纤细的老师不放。
“洛老师,洛老师跟我回家吧!”
他们父子什么都不像,却在审美标准上却高度统一。
都爱美人。
何誉斐极力表现绅士态度:“洛老师家里远吗?要不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洛锦书反射性拒绝,放在口袋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他拿出手机,是闻籍刚发来的消息——
[事情刚好结束,我在路上了,马上到少年宫,你稍微等一下。]
“我先生来接我。”
洛锦书用六个字结束了话题,他站在门口对小胖墩招手,转身进了教室。
丰田埃尔法驶出少年宫的时候,闻籍的车正好驶入停车场。
何誉斐瞥了一眼,就看见洛锦书走到男人身边,又细又窄的腰肢被男人一把搂住。
没想到洛锦书说他已经结婚的事情居然是真的,他还以为是用来拒绝追求者的借口……
“爸爸!你又在偷看洛老师了!”
“墩墩,你安静点,回去给你吃蛋糕。”
“那我要吃两块,两块哦~”
闻籍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辆价值高昂的保姆车。
“少年宫的家长也这么有钱吗?”
洛锦书系好安全带:“这里的孩子都住在附近,家长忙,不想让孩子太无聊就会送来少年宫。”
“这样……”
话题终止,闻籍转头看向洛锦书,青年一手托腮,靠着副驾驶的车窗,慵懒地凝望来来往往的车流。
副驾驶的前面放着女老师给洛锦书的那两张票,上面的叶若瑶笑得美丽大方,闻籍看看票,又瞧瞧坐在自己身边温柔垂眸洛锦书,恍惚间,竟然升出一股左右为难的纠结。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终于抵达嵘市文化艺术中心。
场馆前面排满了人,叶若瑶的高清海报竖在道路两旁,旗帜、桁架、周边……目光可及之处,全都是叶若瑶。
洛锦书婚前看过许多次演奏会,却没有一场像今天这样,不像是演奏会,倒像是明星idol的演唱会。
“若瑶人气高,粉丝多,来听演奏会的人,只要超话等级高于八级,就可以领无料周边。”
闻籍体贴解释,洛锦书却听得一头雾水。
超话等级?无料?那是什么?
他听得愣神,走路的时候没注意,一堆浩浩荡荡的人群风卷云残般略过,差点把他撞倒。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脸上画着彩绘的女生急忙道歉。
洛锦书轻轻摇头:“没事。”
少女抬头,正对上洛锦书水光潋滟的眸子,顿时呆了。
浓墨重彩的妆容也没能遮住少女脸上的红晕,她低头在包里翻找起来,找了半天,才从包包上摘下一个徽章:“你也是叶叶的粉丝吧,这个吧唧送给你,就当是我赔罪了。”
少女一把将徽章往洛锦书手里塞,转头红着脸奔向朋友,只留下洛锦书一个人站在原地。
“怎么了?”闻籍饶了一圈,走到洛锦书身边。
“叶小姐的徽章,你要吗?”洛锦书把徽章拿给闻籍看。
闻籍笑着揽过洛锦书的肩:“这个我有了,你收着吧。”
也对,上次吃饭的时候就听闻籍说他收藏了不少叶若瑶的周边。
洛锦书仔细观察手里的徽章,做工很好,上面的Q版小人明眸皓齿,可爱圆润,看得出来,画画的人一定很喜欢叶若瑶。
他小心地把徽章放进了口袋。
两人跟着人潮走进场馆。
一路上,闻籍紧紧握着洛锦书的手,生怕他被人潮挤走。
演奏会分为上下两层,洛锦书和闻籍的位置在第一层。
他跟着闻籍走,没来得及细看,就被闻籍带着坐了下来。
他们的位子前面只剩两排,视野极佳。
“这个位置可好了,第十排,前面都是嘉宾席呢。”
女老师的话在洛锦书心里反复重播。
他不自觉地把手放进口袋,想确认票根上的数字,指尖却被一个尖锐的细针扎到,刺破皮肤。
是刚才的徽章。
明亮的灯光下,一滴血从指腹落下,弄脏了他刚洗好的白色针织外套。
洛锦书起身想去买个创可贴,却被闻籍拉住:“你去哪?要开始了。”
“我……”
话音未落,灯光皆暗。
唯有舞台上的灯光灿烂夺目,吸引所有听众的视线。
穿着黑金配色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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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裙的叶若瑶大方出场,双臂张开,对众人鞠躬。
弯腰的瞬间,她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洛锦书和闻籍,微笑着偷偷挥了挥手。
洛锦书右手攥拳,心想,只是一个小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可当他的视线从闻籍的脸上略过,发现爱人炙热眼神里藏不住的爱意,他又忍不住地想,会愈合吗?
身后的灯突然亮了。
不知是哪个莽撞的听众忘了时间,在演奏的中途大摇大摆地闯进来。
好在台上的叶若瑶丝毫不为所动。
她手指翻飞,姿态轻盈,一曲《野蜂飞舞》弹得轻松灵动。
就连洛锦书也被这乐声迷住,连旁边的空位坐了人都浑然不知。
曲到终点,洛锦书仰头坐在软椅上,膝盖被另一个人的腿碰了一下。
“抱歉。”
右手边的男人调整了一下坐姿,尽力不让自己的长腿碰到洛锦书。
熟悉的乌木沉香萦绕在鼻尖。
洛锦书转头,措不及防和男人绿色的瞳孔撞了个正着。
[好巧。]
男人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巧吗?
洛锦书抿抿唇,没有说话。
一坐下他就看明白了,嘉宾席大部分是花了高价的粉丝,少部分如他和闻籍一样,是亲友票。
严靖沉的票,自然也是叶若瑶送的。
至于他为什么姗姗来迟,大抵是他公子哥的习惯,反正天底下只有别人等严靖沉的份,哪有他严大少爷等别人的。
下一曲的风格与上一首完全不同,悠扬的钢琴声仿佛让人一瞬间回到了无边无际的旷野。
洛锦书投入其中,手指不自觉地跟着节奏晃动。
严靖沉百无聊赖地歪着身子,却意外瞥见洛锦书手上那一丁点难以察觉的血迹。
他伸出手,握住洛锦书的四根手指。
洛锦书警惕地想要抽回手,却被男人把手攥在手心里,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洛锦书眼神警告。
严靖沉对他的愤怒视若罔闻,抓着洛锦书的手,翻过来,看着上面干涸的血迹,拉住洛锦书冰冷的手。
“严靖沉!”洛锦书咬牙切齿。
“喵喵叫,听不见。”严靖沉轻笑,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纸巾。
他把洛锦书的手从手掌底部到指尖,巨细无遗,擦得干干净净,最后还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个创可贴,把洛锦书手上的伤口包紧。
洛锦书的手一直在挣扎,可严靖沉就是不放手。
他无奈地转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严靖沉。
左手边的丈夫看得目不转睛,完完全全折服在叶若瑶的魅力中无法自拔,对旁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满心满眼,只有舞台上光彩照人的钢琴家。
而他曾经牵手要相伴一生的爱人就坐在身边,竟也落不得一个眼神。
洛锦书倦了。
他不愿在闻籍面前刻意和叶若瑶“争风吃醋”,甚至于他认为,叶若瑶根本就不知道闻籍对她的心思。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情感的漩涡里?
青年无力地放弃挣扎,任由严靖沉攥着他的手。
温暖从男人的大手里传到洛锦书的手心。
洛锦书眉头低垂,浓密纤长的睫毛如蝶翼扇动。
他好像要哭了。
却又死死绷着,不愿意在旁人面前落泪。
可怜的小猫,受伤了也只会自己舔舐伤口。
气得严靖沉偷摸捏了一下青年柔软的掌心。
9. 第 9 章
“感谢各位今天来参加我的演奏会。”
“我们下次再见!”
持续了两个小时的演奏会终于结束。
叶若瑶穿着晚礼服跟大家一一告别,随着演职人员的脚步最后退场。
闻籍心满意足呼出一口气,转头一看,洛锦书正盯着指尖上的创可贴发怔。
他下意识地往洛锦书身边探头,空荡荡的位置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锦书?”
洛锦书抬眸,正对上闻籍的双眼。
他试图从那双眼睛里找出一点爱意。
可每一缕他以为的爱,都不及刚才闻籍看叶若瑶的炙热。
“结束了?”洛锦书若有所思。
“是啊,我们走吧。”闻籍的手放在洛锦书的肩上,目光却仍然跟随着退场钢琴家的背影。
他们互相牵着手,跟在人群后面准备离开,刚到场馆门口,就听见参差起伏的闪光灯“咔咔”响彻全场——
“叶小姐!听说你这次回国是和丰昀投资的严先生一起回来的,是否好事将近呢?!”
“严先生花边新闻无数,请问叶严两家是商业联姻吗?!”
“叶小姐,今天这场音乐会有邀请严先生来吗?!”
记者们咄咄逼人的问题让叶若瑶应接不暇,有的话筒甚至都怼到了她的脸上。
年轻的钢琴家抿紧嘴唇,眼里蕴着薄怒:“你们……”
保镖们将叶若瑶护在身后,不断拥挤的粉丝让他们的位置越发局促起来。
闻籍立刻松开了洛锦书的手。
“我去帮帮若瑶,你先回车上吧。”
他撂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奔向叶若瑶。
连车钥匙也没来得及给。
“若瑶!?”
男人的出现让叶若瑶眼前一亮:“闻籍?!”
年轻漂亮的钢琴家脸上满是感动。
多美好的一幕。
如果“英雄”的伴侣不在一旁的话。
洛锦书莫名被丢下,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他抬脚要走,恍惚间被人撞到肩膀,踉跄得摇摇欲坠。
一只手拽住了他。
温暖的怀抱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小心。”
男人的声音从洛锦书的额间飘来。
很轻,很柔。
“叶小姐今天没有接受采访的安排,各位记者请让一让!”
那头是闻籍为叶若瑶挡记者的声音。
洛锦书感觉心脏涨涨地痛,可明明他的心里,空虚得一无所有。
“跟我走。”严靖沉把人环在自己的外套里。
温柔的木质香伴着一点诱人的玫瑰香气,将洛锦书笼罩得严严实实。
“你该去找叶小姐。”洛锦书想走,却被牢牢地按住了肩膀。
男人的笑声贴在耳边,听着耳朵痒痒的:“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洛锦书只觉得可笑,他的爱人和严靖沉的绯闻女友在一起面对记者轰炸,而他们,却只能站在这里,远远地注视着……
“再不走记者就要发现我们了。”
严靖沉低声提醒,见洛锦书没什么反应,把他身上的衣服拢得更加严实,亲密地揽着青年的肩膀,避开人群走到负一层。
场馆内的地下停车场分为两块,一块是外部使用,一块是内部使用。他们来的是内部员工的停车场,今天是休息日,停车场空旷无人。
“若瑶,若瑶!!!”
“叶叶加油!!!”
粉丝的欢呼声超越空间,轰炸耳膜。
洛锦书眯了眯眼,从混沌到清醒只用了几秒钟,随之而来的是腹部剧烈的疼痛。
“告诉你舔狗,他老婆在停车场。”车门开着,男人靠在车上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惊呼的声音,听着应该是叶若瑶的声音。
“还有,让你的粉丝小声点,扰民了。”
“呜……”
“不说了。”
严靖沉挂断电话,顺着发出细微呻.吟的方向望去。
青年蜷缩在宽大的座椅里,额角鬓间,密密麻麻地布了一层冷汗。
“怎么了,胃痛?”
严靖沉上手就要钻进洛锦书的衣服下摆去摸他肚子。
炙热的掌心触及单薄而冰冷的小腹,激起青年一阵战栗,洛锦书用尽全力甩开男人的手,在纠缠中,反射性抬起手——
“啪!”
男人的脸上瞬间浮起一道红印。
严靖沉气笑了,抓着洛锦书的手按在座椅上:“你老公在那给叶若瑶保驾护航,你呢,痛都不敢说,就敢打我是吧?”
洛锦书睨了严靖沉一眼。
他浑身湿漉漉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粉,只这一眼,便春风化雨般地消解了严靖沉所有的怒火。
“真是……”男人无奈叹气。
他又重复道:“哪里痛?”
洛锦书这才从疼痛中恢复一点理智:“头疼,胃也痛……”
“去医院。”严靖沉关门要走。
“不用。”洛锦书拉着严靖沉的袖子,“布洛芬吃两粒就行。”
“洛锦书,”严靖沉现在比洛锦书当众打他一巴掌还要火大,“你就这么喜欢忍?”
忍到疼也不敢宣之于口。
忍到眼睁睁看着闻籍把他抛之脑后也不发一语。
“严靖沉。”
男人的袖口被轻轻拉了一下。
莹亮的乌眼珠如同一面清澈的湖,照映出严靖沉俊美的脸庞。
“别骂了。”洛锦书难受地小声哼哼。
跟猫儿一样。
“……”
“得。”严靖沉无奈,“活祖宗。”
“老张。”
始终保持沉默的司机终于开口:“严先生。”
“去买药,再弄点温水。”
“好。”
“严靖沉!”
司机走了没多久,匆忙的脚步声就从电梯口传来。
叶若瑶提溜着裙摆,连衣服都没换就赶了过来,一看洛锦书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心疼:“洛先生这是怎么了?”
“靖沉怎么在这?”
闻籍跟在后头,第一眼看到严靖沉的时候,他心里还不大高兴,不知道这人怎么阴魂不散,每时每刻都在洛锦书身边乱转。
但他一见到缩在座椅里的洛锦书,就顾不得这些了:“锦书,你没事吧?”
洛锦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见闻籍,强撑着嗫嚅:“没事,老毛病。”
“那就好。”闻籍知道洛锦书的身体一向不太好,头疼脑热是常有的事,吃几片药就好了,不算大事。
他心情放松,旁边的严靖沉却不大满意。
严靖沉双手抱臂,冷笑背后是藏不住的鄙夷和愤怒:“那么多人,他差点被撞倒了,要是造成踩踏事故怎么办?”
闻籍皱紧眉头。
被严靖沉劈头盖脸一顿指责,他觉得丢脸,更觉得无语。
“我怎么就——”
“好了,都别吵了。”
叶若瑶当机立断,打断话题。
司机张叔正好把药买了回来。
他理所当然地把药递给了严靖沉,闻籍伸手要拿,两人乌骨鸡似的大眼瞪小眼,势必要用最快的速度抢到药。
“洛先生,你先喝点温水吧。”
两个男人呆立当场。
叶若瑶近水楼台先得月,从保温杯里倒了一杯盖的水给洛锦书。
“多谢。”洛锦书靠着椅背,就着叶若瑶的手喝了一口,“我自己来吧。”
“没事没事,我生平就爱助人为乐~”
叶若瑶不愧是现在最火热的青年钢琴师,她不仅精通钢琴,说话也八面玲珑,三言两语就把洛锦书郁闷的情绪消抹许多。
怪不得闻籍爱她。
洛锦书心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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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明媚张扬、自信怡丽的叶若瑶,连他都喜欢,更何况是闻籍呢?
人总是会被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所吸引。
明明咽下去的是胶囊,洛锦书却觉得格外苦涩。
“锦书,你还好吗?”闻籍关切地问。
结婚五年,洛锦书一看就知道,闻籍的关心不是装出来的。
他对叶若瑶又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
一个人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吗?
又或者,长年累月的日子已经让他们的爱情变成了亲情。
“好多了。”洛锦书点头。
他一贯如此,有多难受,有多介意,都不会在人前显露出来。
闻籍放下心,攥住伴侣细长的手指。
“我们回家。”
“嗯。”洛锦书缓了过来,身上没什么力气,只好倚在闻籍身上,紧紧贴着他的手来支撑。
夫夫之间的肢体接触再自然不过。
在严靖沉眼里却碍眼得很。
怎么别人碰就行,到他这,就是一巴掌?
“我让人把你们的车开下来,走VIP通道。”叶若瑶捏起长裙裙摆,简单地打了个结,“刚才闻籍被记者拍到了,出去肯定会被堵。”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观察洛锦书的脸。
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叶若瑶心知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会令人恶心,但她还是鼓足勇气,轻声道:“洛先生,刚才事发突然,你不会介意吧?”
“噗——”严靖沉差点大笑出声,被叶若瑶狠狠瞪了一眼。
要不是现在人多,她一定要把这个始作俑者揍一顿!
这边洛锦书还没发话,闻籍倒是先来揽锅:“锦书,你别怪若瑶,是我……”
“我说什么了吗?”洛锦书不解地看着闻籍。
闻籍哑然。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洛锦书会生气,会吃醋。
但洛锦书表现出来的冷静和淡定却让他的揣测全部落空。
“记者们的长枪短炮确实可怕,要是我也会去保护叶小姐的。”洛锦书笑得温柔得体。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说出的话。
洛锦书不愿意把叶若瑶放在一个“情敌”的位置上。
因为他从不曾在叶若瑶的身上看到对自己的敌意。
令他没有安全感的源头,是他的伴侣
——闻籍。
“洛先生……”叶若瑶不可置信。
恍惚间,叶若瑶的心里蔓延出一股浓浓的愧疚感。
“你们俩还真是一对。”严靖沉冷冷扬起嘴角,说话夹枪夹棒,“一样的怜香惜玉。”
空气瞬间凝固。
“是啊,”叶若瑶率先反应过来,“总比你严大少爷好,我好心请你来听,你不仅迟到还早退,我的琴就这么不入你的眼?”
严靖沉哼了一声,笑眯眯的脸满是嘲讽,显然是看不上叶若瑶。
“洛先生,你看他呀!”叶若瑶的这一句,才算是学到了“绿茶”的精华。
洛锦书懒得说话,横了一眼严靖沉。
乖张的男人只好闭嘴。
闻籍站在旁边,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融洽得根本注意不到他,莫名觉得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
七年前是这样,七年后,还是如此。
“锦书。”闻籍搂过洛锦书的腰,他的动作有些粗鲁,看得另外两人都不约而同皱起了眉,“我们该回家了。”
洛锦书被强制性地带上了车。
他很虚弱,疲惫地没能说出一句反驳和抗议。
叶若瑶看得都心疼,等人走后,跟在雷克萨斯的后面,等人走后,气冲冲地折回来:“严靖沉,我不干了,你看看洛先生的样子,你怎么——”
“忍心”两个字没有说出口,叶若瑶就愣住了。
那个一贯放浪不羁的严靖沉,竟通红了双眼,死死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难道我忍心吗?”
10. 第 10 章
“好久不见~”
伦敦的大雾终日不见散,严靖沉抽了一支烟,右手一摆挥散烟雾,才看清眼前的人。
“你可真抗冻。”
“要你管,我喜欢。”叶若瑶坐下要了杯咖啡。
天气渐冷,但她还是穿着一身吊带小短裙,画着张扬的妆面,戴着个在伦敦毫无用处的太阳眼镜。
严靖沉懒得说她,把地上的纸袋放到桌上:“叔叔阿姨说你老是跑不见人,托我给你人肉快递。”
“是人肉快递还是人肉监视器啊?”叶若瑶撇撇嘴。
她父母从小就管得严,好不容易成年了可以到处跑,一天却要打十几个电话,烦得叶若瑶直接把手机号换了,连地址也不告诉他们。
“Miss叶?”两人正说着,一个侍应生端着咖啡走来。
叶若瑶疑惑点头:“是我,怎么了?”
“你的朋友刚才打电话来,让我们去买了这个给你。”
侍应生递上一个当地快消品的大袋子。
叶若瑶更懵了,她低头一看,又去拿手机,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追求者?”严靖沉笑着打趣。
叶若瑶从袋子里取出一件月白色的风衣披上:“诶呀,普通朋友,他有老婆的。”
严靖沉挑眉,叶若瑶一向这样,熟的不熟的人她都热情百倍,许多人都被她的情绪误会,认为她喜欢自己,从而踏上一条根本得不到回应的路。
不过对于严靖沉来说,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和他无关。
叶若瑶笑眯眯地点开聊天框,给对方发了一句语音:“闻籍,谢谢你啦~”
“闻籍?”严靖沉失去笑容,“哪个闻哪个籍?”
叶若瑶不明所以:“他的姓还蛮少见的,新闻的闻……”
“他老婆男的女的?”严靖沉下半句都没听完,弯起上半身急切追问。
“男的,他们关系不太好啊,怎么了?”
*
洛锦书最近在和闻籍冷战。
自从那天他们从叶若瑶的演奏会上离开,闻籍就阴阳怪气起来,对他做的所有事情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一会儿嫌弃早饭不够丰盛,一会儿说他对妈不够仔细,一会儿又因为工作的事情大发雷霆。
洛锦书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他才是该发火的那个,怎么闻籍反倒成了受害者。
“做那么慢,你别做了,我直接去公司吃。”
一大早,闻籍就又开始闹腾。
洛锦书从厨房出来,只看到闻籍匆匆离开的背影。
他解下围裙,无力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闻母让护工把她推到客厅,关心地抓过洛锦书的手:“锦书啊,你们俩没事吧?”
“没事。”洛锦书不愿在长辈面前多言,勉强扯出一抹笑,“妈,你先吃吧,我想回家一趟。”
“回家?”闻母一愣,“也是,你都好久没回去了。”
“回去看看你爸爸妈妈,他们肯定想你了。”
提起亲家,闻母半是惭愧半是忧虑:“也怪我们,让你忙得抽不开身。”
洛锦书和闻籍结婚那段时间还是经常回去的,自从闻家出了事,洛锦书就每天在医院和家里两头转,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没空回家。
下午,洛锦书发了条消息给家里。
[洛锦书:爸妈在家吗?]
微信那头的人秒回一个电话。
“哥!你怎么不问我在不在家?”
青春洋溢的语气听得洛锦书心情放松:“今天工作日,你不是在公司吗?”
“那也没有哥回家重要啊。”
洛锦书听出开门关门的声音,还有秘书小姐痛苦的哀嚎:“洛总,会议马上开始了,您去哪啊?!”
“回家。”洛雁回甩手撂挑子,“我哥今天回来,会议改期。”
“雁回,你先去开会。”洛锦书听着不妙,“我晚上在家等你。”
“那不行。”洛雁回一口回绝,“你在新盈吧?我现在去接你。”
洛锦书和闻籍的家就在新盈小区,洛雁回不太喜欢称呼这个房子为洛锦书的“家”,每次都统称新盈。
“我已经上车了。”洛锦书扯了个小谎。
好在洛雁回对他的话绝对信任,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才约定在家碰面。
不过这样一来时间就很赶了。
新盈在嵘市郊区,地理位置不好,很难叫车。
手机上显示的等待时间过了一茬又一茬。
洛锦书等得腿酸,又把打车的金额往上加了一笔。
“哟。”
一辆保时捷911停在洛锦书面前。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要出门?”严靖沉打开敞篷,“去哪儿?”
洛锦书觉得这几天闻籍发疯,潜在的病因就是严靖沉,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冷着脸道:“回家。”
严靖沉眼角微翘,似乎很满意洛锦书的回答。
他继续问:“你是在这等车?要不要……”
“不用。”洛锦书直截了当地拒绝,“严先生的车太张扬,我坐不起。”
严靖沉瞧瞧车子那骚包的荧光绿配色,想想确实,毕竟是回家,又不是兜风。
“你等我一下。”
车子迅速开进小区。
洛锦书没打算等,可他叫不到,这附近的公交不能直达,开回要换三个站,还不如继续等。
滴滴等不到,倒是又把严靖沉等回来了。
男人换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大众,车标下面有几个字母,好像是“P”开头,洛锦书没太看清。
“这辆可以吧?”严靖沉冲洛锦书努努嘴,“上车。”
洛锦书没动,他盯着手机,期盼能有人接下他这一单。
可却盼来了洛雁回的消息——
[洛雁回:哥,你到了吗?我在小区楼下等你,我们一起回去,让爸妈高兴一下~]
不得已,洛锦书看着严靖沉兴致勃勃的身影,咬着下唇:“麻烦你了。”
洛家是书香世家,早年洛父洛母都是大学教授,顺应时代潮流,洛父下海经商,开个了出版社,多年来赚了点小钱,如今洛父处于半退休状态,家里的公司基本就是洛雁回在管。
“你弟弟还是那样?”
严靖沉见过洛雁回几次,那家伙,仗着洛锦书宠他,就天天黏着,他们要出来看个展,还得带个电灯泡。
洛锦书低头把手机息屏:“他挺好的,你别说他。”
严靖沉啧声,他就没见过关系那么好的兄弟。
这两个人差了三岁,长得一点儿都不像,性格更是南辕北辙,也不知道洛雁回给洛锦书灌了什么迷魂汤。
有这种好东西就不能分享一下吗?
他转头瞥了眼安安静静坐着的洛锦书,又想,这样也行。
这一路通畅得很,没几个红绿灯,也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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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车加塞,车子很快就到了洛家小区门口。
“谢谢。”洛锦书下车,感激地看了眼严靖沉。
严靖沉正美滋滋地想要些什么,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哥!”。
两人心领神会,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偷偷招手道别。
“雁回。”洛锦书刚转身,就被抱了个满怀。
“哥,你都多久没回来了。”
洛锦书无奈,拍了拍弟弟的手臂:“你先把我放开。”
洛雁回舍不得松手,缠在洛锦书身上好一会儿,才可怜兮兮地松开:“哥……”
“爸妈最近都好吗?”洛锦书和洛雁回边走边聊。
他们好久不见,有太多话要聊,到最后,也只能归咎于一句“都好吗”。
洛雁回一手揽过洛锦书的肩膀,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唉——妈最近头疼,爸爸也不太舒服,前几天刚去了医院……”
“什么时候的事?那现在出院了吗?”洛锦书紧张地看着洛雁回。
“噗嗤。”洛雁回笑出声,顺手揉了揉洛锦书的头发,“爸是去体检啦。”
洛锦书悬着的心缓缓落下:“别开这种玩笑。”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你太久没回来嘛。”洛雁回用指纹开门,大喊一声,“爸!妈!哥回来了!”
“锦书?!”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书,看到洛锦书进屋,还有些不可置信。
洛母脸上满是惊喜,她赶快走到洛锦书面前,握住他的手:“快让妈妈看看,你是不是又瘦了?”
“妈。”洛锦书勾起嘴角,“我没瘦。”
“你呀,怎么让孩子干站着,快坐。”洛父也不闲着,干脆去了厨房,围裙一系,“我烤几个蛋挞,雁回,过年那时候你不是买了个蛋糕,就你哥说好吃的那款,你点个外卖让他送过来。”
洛雁回伸长脖子:“早就点了!”
洛锦书坐在沙发上,被洛母和洛雁回团团围住。
“你和小闻还好吗?”洛母一眼看出端倪,“小闻今天怎么没送你来?”
洛锦书垂下眼,洛雁回立刻蛐蛐:“妈,哥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你就别提那家伙了呗,天天忙忙忙,还不准我哥出去工作,把我哥当薛宝钗啊……”
“小回。”洛母出声警告。
洛锦书无言以对。
闻母身体渐好的那段时间他跟闻籍提过几次,想出去工作,可闻籍却说他好几年没画画,出去也是给培训班当老师,钱少事多,还不如在家,说了好几次,闻籍才勉强同意他在附近的少年宫教孩子们画画。
事实如此,弟弟心直口快,洛锦书也无从反驳。
“他最近比较忙。”洛锦书的理由每次都是那几条,听得洛家人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洛母把洛锦书的手团着放在膝上:“我听说,闻籍他妈妈情况已经稳定了?”
“嗯,上次复查医生说恢复得很好。”洛锦书点头。
“那你还想不想出来工作?”
洛锦书诧异地望向母亲,他知道父母对他的关心,说这句话,绝对不是想催他出去工作。
“蛋挞来咯~”
洛父端着热腾腾的蛋挞出来,特意摆到洛锦书面前。
他自然也听到了洛母刚才的话,于是顺着洛母的话道:“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如果你愿意,我们出钱,给你开个画廊。”
“你觉得怎么样?”
11. 第 11 章
“妈,我不能……”洛锦书立刻拒绝。
洛母温柔地握住他的手:“你是我们的孩子,有什么能不能的,只看你愿不愿意。”
洛雁回显然也很惊讶,不过他一向全力支持家人的一切决定,尤其是对洛锦书好的,他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哥,你那么喜欢画画,就听爸妈的呗,你懒得经营,那就我帮你,捎带手的事。”
“你小子。”洛父敲打洛雁回,“你哥同意你才能插手,懂吗?”
“知道了知道了。”洛雁回吐舌,冲洛锦书眨了眨眼。
洛锦书沉浸在家人的爱里晕头转向。
他一直低着头,又怕自己的眼泪滚落,强撑着抬头,感动地露出笑容:“谢谢爸妈,但这些钱是你们的养老钱,我不会动的。”
洛父洛母知道他的脾气倔,只能暂时退步:“你别急着拒绝,回去跟小闻说说再决定,我们先去吃甜点?”
“……”洛锦书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好。”
晚饭自然也是洛父和洛母大显身手,洛雁回拉着洛锦书在房间玩了一会儿Switch,偷偷跟他吐槽:“妈妈今年一共下了两次厨,一次是你过年回来,一次就是今天。”
“小心被妈听见。”洛锦书轻拍洛雁回的手臂。
他还不太会用手柄,只动了一下,屏幕上的小人就掉进岩浆里了。
可即便是这样,洛锦书也玩得很开心。
洛雁回时不时扭头看自己的哥哥,看到洛锦书时不时勾起的嘴角,他便心满意足地操纵小人,跟随洛锦书小人的脚步跳下岩浆。
“你怎么也死了?”
“是啊,好难哦,我们重开?”
“好啊。”
*
“铃铃铃——”
不知过了多久,洛锦书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响铃。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攒了半天的开心卡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咽也不是。
“铃铃铃!”
电话还在响,“闻籍”两个大字在手机屏幕上闪烁,似乎有一种洛锦书不接,就会一直打到底的感觉。
洛锦书认命地拿起手机:“喂?”
“我听妈说你回家了?”闻籍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在质问。
洛锦书眉头轻蹙,放低了声音:“我回家也要跟你报备?”
“不,不是……”闻籍被反问得吞吞吐吐,“你回家跟我说一声,我也好久没去拜访叔叔阿姨了。”
“我爸妈都很好。”洛锦书的语气软和下来。
看着爸妈幸福的样子,他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自己和闻籍没办法变成那样呢?
是不是他太计较了,也许退一步海阔天空呢?
“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去接你?”闻籍试探地问。
他怕洛锦书生他的气不肯回家,又补了一句:“妈很关心你,刚才还打电话骂了我,这几天是我不对……”
“闻籍,喝啊!都什么年代了,还电话报备呢?!”
“你朋友实力不行啊,若……”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嘈杂紊乱,时不时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
洛锦书知道,大概是闻籍在外面陪客户,抽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
他淡淡道:“我等会儿就回去,你让妈别担心。”
“那你早点,别太晚了。”
闻籍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就挂了电话。
洛雁回刚把饭后点心拿进来,洛锦书已经帮他把房间收拾好,关了游戏机起身要走。
“哥,不留下来过夜吗?”
洛锦书摇头:“不了,下次吧。”
“那我送你。”洛雁回拿了外套,冲外头喊,“爸,妈,哥要走了。”
“这么快就走?”
“闻籍来接我了。”洛锦书拉住洛雁回,“他就在小区门口,你们不用送了。”
洛雁回还想再跟,被洛家父母拉住了。
临走前,洛母跟洛锦书叮嘱:“你们小两口过日子,风风雨雨总是难免的,婚姻这条路,要想走得长,就得用心经营,小闻是有点大男子主义,下次叫他上来,我帮你说说他,你就别太在意了。”
“我会的。”
洛锦书明白母亲的苦口婆心,笑着跟父母告别。
房门“咔哒”一声合上,洛锦书脸上紧绷的笑容便不受控垮下来。
爱太满,满得洛锦书无时无刻不在问自己,他凭什么。
这年头纸质书的生意不好做,家里的公司也需要资金周转,可父母却要把这些钱拿来给他;一如当年他想读艺术,父母二话不说欣然答应,甚至为此剥夺弟弟的理想,逼他学了管理专业。
尽管弟弟从来没有说过怨他的话。
洛锦书还是内疚得辗转反侧了好久,直至今日都无法忘怀。
他总说忙,忙得没空回家,实际上是根本不敢回去。
他怕回去就会看到母亲担心的双眼,看到父亲关切的脸庞,而他连一句“我很好”,都不太能说得出口。
明亮的电梯照着洛锦书泫然欲泣的脸。
他梗着喉咙,缓慢地走着,掏出手机准备打车。
颤抖的手握不住手机,“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洛锦书蹲下.身去捡,指尖撞到另一个人的手。
“脸都哭花了。”
洛锦书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人。
不知道对方是一直等在这里,还是去而复返。
他狼狈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
不知怎的,他的眼睛就好像坏掉的水龙头,怎么也擦不干。
直到男人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一点一点地用纸巾拭去他的泪。
“走吧。”
严靖沉摊平手,洛锦书没有牵上来。
他们之间,已经不是可以随随便便牵手的关系了。
严靖沉反应过来,被自己的习惯性动作怔住,扯扯嘴角,把手机塞给洛锦书:“拿好,别再掉了。”
他没有问洛锦书为什么哭,也没有提任何关于洛家或者闻籍的事情。
只是作为一个支撑,默默走在洛锦书的身侧。
车子回去的时候开得很慢。
夜晚的街灯和车子的尾灯幻化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洛锦书坐在副驾驶,打开车窗,感受迎面而来的冷风。
“今天的天气真好。”
洛锦书仰头,明月高照,星光闪烁。
严靖沉见他脸上有了笑意,心情明朗:“多出来走走,就会发现每天天气都很好。”
洛锦书回眸,看了严靖沉一眼。
六七年的时光过去,严靖沉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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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变得有些不同了。
他更帅了,也更成熟了,衣装笔挺,西装革履,身上的香气一如既往地好闻。
以前他们在一起,总是一言不合就冷战,火起来,十天有八天都冷着脸面面相觑。
现在各奔东西,再次相遇,相处起来竟然比以前都舒服许多。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他已经结婚了,他的丈夫闻籍,并不喜欢自己和严靖沉来往。
洛锦书很清楚,闻籍跟严靖沉套近乎,只是因为闻氏缺少资金投入才不得不虚与委蛇。
这件事连他都知道,严靖沉怎么会看不出来?
秋夜的风从耳畔掠过,刮得洛锦书脸颊翻红,不禁微微侧过脸。
“停在小区门口就好了。”
车子停稳,洛锦书下了车。
他走得很慢,小区不作为的物业没能修好大门口的路灯,整个小区灰扑扑的,衰败得如同恐怖片一般。
洛锦书忍住往前伸手的本能,十分小心地踩在地上。
突然间,身后灯光骤亮。
他转过身,大亮的车灯闪得他睁不看眼,也看不清,在那灯光背后,默默注视着自己的人。
洛锦书退后一步,道谢的话在嘴边,一只手就从车里伸了出来,悠闲地冲他招手。
洛锦书抓着心口的领子,轻轻摆了摆手,迅速转身。
慌不择路的脚步越发快速,好在小区里的灯光明亮通透,不至于让他无路可寻。
回家必经的步道口站着一个人。
洛锦书眯了眯眼,唤了一句:“闻籍。”
男人听见声音,迫不及待地走过来:“锦书!”
他猛地抱住洛锦书,贴在爱人的颊边道:“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出来接你。”
猝然一抱,洛锦书从幻梦中回到现实世界。
他回抱住闻籍,感受着爱人胸膛的温暖:“我不是回来了吗?”
闻籍环着洛锦书,在他的唇边落下一吻:“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
“这几天我要准备丰昀投资需要的材料,又要应酬客户,压力太大才晕了头,我向你保证,绝对没有第二次!”
他们相拥在道口,洛锦书的头靠在闻籍的肩膀上,在月光的笼罩下,透出一股高贵圣洁的朦胧感。
拥抱他的闻籍看不到此刻爱人的面容。
从另一条步道回去的男人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锦书,我们回家吧。”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闻籍抓着洛锦书的手保证:“我要是再犯浑,你就直接打我,打我一巴掌。”
洛锦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爱人活跃的表情。
“对了,若瑶给我介绍了好几个客户,都是她朋友。”闻籍搂住爱人的腰,“她说下周要去度假,邀请我们俩一起过去,顺便谈谈生意,你看怎么样?”
原来刚才电话里的那个“若”是叶若瑶。
洛锦书抿着唇:“你们谈生意……”
“不碍事,那边是个茶庄,空气特别好,去放松几天吧。”
洛锦书还是不太愿意的样子,闻籍略有些遗憾:“你要是不去,我一个人也无聊,我还是跟她说一声不去了吧。”
“别。”洛锦书按住闻籍的手,“我去。”
12. 第 12 章
茶庄位于嵘市北区再开一个小时的地方,四周依山伴湖,翠绿的茶田连绵无边,正巧今天天气不是很好,云雾四起,身处其中,如入云端仙境,远离人间。
银白色的雷克萨斯停在茶庄入口。
闻籍下车,从后备箱把行李拿出来。
两天一夜的行程,行李不用太多,两人合起来,拢共也就一个二十寸的行李箱。
“闻籍!洛先生!”
叶若瑶在庄园的二楼露台大声招手。
洛锦书抬头望向露台,微微一笑。
“我下去接你们!”叶若瑶转身下楼。
下楼的功夫,庄园里的佣人齐齐出现,恭敬地接过洛锦书和闻籍手上的箱子提包,把他们迎进门。
“我们都住三层,清净。”叶若瑶脚步轻快,身上的裙摆随风飘扬,手腕上的红翡镯子衬得皮肤莹白透亮。
庄园的房间和酒店如出一辙,还配有专门的房卡,一房一卡,独一无二。
闻籍把房卡收起来,好奇地问:“今天都有谁来?”
叶若瑶停下脚步,侧身回眸:“都是熟人,你们认识的~”
裙角飘起,闻籍一晃神,便什么都忘了。
洛锦书走过长廊,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花鸟鱼虫,就被闻籍拉走了。
他们七拐八拐,拐进一间古香古色的房间。
屋内风格摆设清贵典雅,进屋先是一扇紫檀木边嵌玉石的花鸟图围屏挡住,再往后,便是一方巨大的金丝楠木根雕茶桌。
最引人注目的却并非摆设,而是茶室内的人——
高大英俊的男人坐在茶桌主位,穿着一身纯黑色的修身衬衫,大咧咧地解开两个扣子,弯腰俯身间,微微鼓起的肌肉若隐若现。
在他左手边悠闲转文玩核桃的是余远臻,崔信然挨着余远臻坐,埋头在手机里说着“亲亲”“爱爱”什么的。
果然都是熟人。
除了角落里一个低头打哈欠的年轻人。
他低头坐在角落,染了一头嚣张的银白色头发,戴着巨大的头戴式耳机,耳垂上挂着一枚链条式的十字架耳环。
“来了。”严靖沉举起茶杯,遥遥饮下一口茶,“坐。”
闻籍脚步一顿,尴尬扯起嘴角:“这么巧。”
“巧什么。”崔信然放下手机,“这局是若瑶组的,这山是靖沉的,茶庄是远臻的,马场是我的,要来,那肯定少不了我们啊。”
叶若瑶拉开银发男人身边的圈椅坐下:“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弟弟,叶舒启。”
“嗯。”叶舒启摘下耳机,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果然是亲姐弟,两人的眉眼极为相似,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气质上却大相径庭,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冷冽如水。
“是弟弟啊,怪不得看着这么像。”闻籍顺势坐在叶若瑶身边。
茶桌主位对面不设椅,唯一剩下的座位就是闻籍和崔信然之间的圈椅,距崔信然近,反而跟闻籍比其他人都远。
洛锦书刚一落座,就听见那头的叶舒启冷哼道:“我们是姐弟,又不是陌生人,当然像。”
年轻人,火气旺,怼得闻籍当即下不来台,憋红了脸,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是哈哈,锦书和他弟弟就一点都不像。”
“真的?”叶若瑶好奇,探究地望向洛锦书,“就没什么地方相似吗?”
视线聚集在洛锦书身上,冷然的脸上露出一丝隐秘的为难。
桌上几人都注意到了青年的沉默。
兄弟姐妹,长相各有不同,确实很正常。
但被自己的爱人当做话题讲出来,未免有些伤人了。
偏偏闻籍一无所知,还傻愣着接话:“是啊,不过他弟弟倒是跟他爸妈挺像的……”
“铮——”
茶盅震动,严靖沉抬了抬手,漫不经心道:“还喝不喝茶了?”
“喝喝喝!”崔信然笑,“第一次喝你严靖沉亲手泡的茶,不喝上几杯岂不亏了?”
余远臻含笑,收起核桃:“什么时候学的?国外?”
“怎么可能。”严靖沉轻笑,手上动作不停。
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分茶……一道道程序精准无误,竟真有这么两三下。
一杯茶放在洛锦书面前。
青年乌黑的眸子莹光闪动,清澈透亮的茶汤中忽现他朦胧的倒影。
洛母爱茶,从小就让洛锦书和洛雁回跟着学如何泡茶烹茶煮茶。
洛雁回不爱学,久而久之,只有洛锦书坚持了下来。
饮茶的习惯被他从家里带到大学,有了自己的画室之后,他托人置了一方小茶台,放在画室里方便时时饮茶。
后来那方茶台就成了严靖沉白日补眠的第二选择,第一选择是他们初次见面的飘窗。
严靖沉收回手,拿起自己面前的建盏闻香品茶:“我梦中得高人指点,大二就学会了。”
“手艺不错。”崔信然晃动茶杯,“不过有一半得归功于今天的‘牛肉’[1],是吧远臻?”
余远臻勾唇:“昨天刚送来的,还有几箱,都给你们放后备箱了。”
洛锦书喝了一口,茶汤入口微苦,回味甘甜,有肉桂独特的辛香,是上等的牛栏坑肉桂。
他最喜欢的茶。
斜对面的严靖沉专注在茶里,唇角微翘,没有说话。
身边的闻籍忙着跟叶家姐弟攀交情,没有回过一次头。
洛锦书坐在圈椅上,脊背挺直,身形板正,如同一只上好的青花瓷瓶。
高贵、美丽、易碎。
主位的男人泡了一盅便戛然而止。
他的身份,泡一次是玩,多泡几次,在场的谁也受不起。
崔信然嚷嚷着要去跑马。
他十八岁的时候去了一趟内蒙,被接待的蒙古汉子带着骑烈马,玩刁羊,对于崔信然来说,御活物,可比驾驶冷冰冰的有趣多了。
几人都要过去,洛锦书倒兴致缺缺。
他从小不爱运动,更别提骑马这种颠簸的游乐方式,以前和闻籍约会的时候骑过一次,大腿勒得伤痕累累,还把早上吃的饭都吐出来了。
“你去玩吧,我回房间休息。”
“一起去吧,就骑一会儿。”闻籍牵着洛锦书的手,放低声音,轻轻柔柔地劝他,“大家都在,你不去的话不好。”
洛锦书一怔。
那年闻家父母车祸,一死一残,闻籍劝他休学照顾家里,也是这个语气。
他恍惚间不知该回答什么。
是第二次妥协,还是……
“什么?!你不去?!”
迟疑间,崔信然炸毛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的手还没好,拉不了缰绳。”严靖沉双手抱臂,“你们去吧,我去二楼处理一下公事。”
叶舒启的耳机挂在脖子上,懒懒倚在门上:“我也不去。”
“那我也……”
余远臻话刚提了一半,就被崔信然瞪了回去:“你要是不去,等会儿我就让人来拆了你的茶庄!”
余远臻怕这魔王真闹起来,只好答应。
“你去吧,我回房了。”洛锦书把手抽出来,转身离开。
闻籍:“锦书!”
洛锦书停下脚步:“现在不是大家都去了,我回房,也没什么问题吧?”
他说完就走了,闻籍来不及拉住他,叶若瑶先一步开口:“洛先生要休息啦?那闻籍你来吗?”
两相抉择,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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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奔向叶若瑶所在的观光车,“那你好好休息,若瑶!我这就来!”
洛锦书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手心,生疼,但清醒。
尾房不住人,两人的房间安排在三层走廊左侧倒数第二间。
洛锦书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房卡在闻籍身上,他进不去。
佣人说庄园的房卡只有一张,现在让人去马场找闻籍拿,请洛锦书坐在楼梯口的小方厅稍作等待。
“这是拖鞋,您可以先换。”
“谢谢。”
小方厅的地上铺着柔软的白色羊绒地毯,不仅有三人座的沙发和摇椅,电视、游戏机、音箱之类的游玩设备应有尽有。
手机电量所剩无几,洛锦书坐在沙发上第一时间想给闻籍发消息。
编辑好要发送的那一刻,洛锦书却突然反悔,把打好的字全都删掉了。
反正闻籍也不可能因为房卡特意回来。
小方厅里燃着令人放松的薰衣草香,洛锦书把鞋子脱了,赤脚踩在羊绒地毯上,先是半倚着,很快犯起了困,干脆躺在沙发上,静静地阖上眼。
*
“老东西那边不用管……”
严靖沉电话讲到一半,就看到睡在沙发上的人。
“微信跟你说。”他立刻挂断电话,抬脚往沙发走去。
青年睡得很安静,侧身躺着,两只手乖乖地合拢垫在脸颊下面,呼吸轻盈,偶尔颤动的睫毛纤长浓密。
以前都是洛锦书看他睡觉,难得有一天,是他看洛锦书睡觉。
“笃笃——”
震动的声音传来。
严靖沉拿出手机,按下静音,又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
他小心的走过去,没有惊醒梦中的睡美人,缓缓坐在地上,背靠沙发,回复起刚才未解决的问题。
*
“洛先生。”
“嘘,拿个毯子来。”
佣人来了又走,房卡放在透明玻璃的茶几上,无人在意。
“唔……”浅眠的青年哼了一声,朦胧地裹紧身上的毯子。
还好没醒。
*
“严哥。”
叶舒启正要说话,就看见严靖沉背对着美人,捧了一本书无聊翻看。
他挑挑眉,慢吞吞地走过去,把游戏机开起来,关掉声音,找出另一只手柄递给严靖沉。
*
“严靖沉——”
骑了两圈的崔信然拖着余远臻进屋,气势汹汹地要跟严靖沉吐槽闻籍的离谱行为,却被眼前的一幕愣住。
他努力克制扭曲的表情,用口型道:[这是在?]
严靖沉动嘴不出声,瞥了眼安睡中的人:[睡觉。]
得嘞。
两人加入战场,正好开一个四人团。
*
闻籍跟叶若瑶聊了很多,他们有太多共同话题,从骑马到音乐,从校园到工作,聊到天都黑了,才发现其他人都提前回去了。
回去的途中他还疑惑今天怎么就他们几个,经叶若瑶解释后才知道,其他人是不能在庄子里过夜的,明天才是聚会狂欢的时候。
“你的脚没事吧,都是我,害你扭到了。”
“没事,这不是还能走吗?回去抹点药就行。”
两人边走边聊,到了三层,就看到严靖沉屈腿坐在地毯上,崔信然和叶舒启各自坐在另外两边,只有余远臻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上。
听到声音,四个英俊帅气的男人齐齐抬头,放下手柄。
叶若瑶这才发现,几个人居然拿着手柄在打静音游戏?
闻籍的关注点不在他们身上,他一上楼,就发现了睡在沙发上的人,又急又慌地大喊:“锦书?!”
13. 第 13 章
守了一下午的睡美人被闻籍尖锐的声音吵醒,呢喃着醒来。
洛锦书迷迷糊糊地直起上半身,右手撑在沙发上,左手揉了揉额角,缓慢地睁开眼。
他身上的毯子从肩头滑落,朦胧的双眼泛着莹莹水光,脸颊微粉,透出一股岁月静好的娇美。
男人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他,眼中尽是欣赏。
“哇哦——”叶若瑶更直白些,发出惊艳的感叹。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心里都只有一件事。
闻籍这小子何德何能,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5A级景区?!
“锦书,起来了。”
美好的场面很快被闻籍打破。
他有些执拗地跨过崔信然的腿走到沙发前,严靖沉眉头一皱,起身就要拦他。
下一秒,沙发上的人被他拥入怀中。
洛锦书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回抱丈夫,轻声解释:“我等得有点困。”
“那就回去睡。”闻籍听得心软,亲吻洛锦书睡得发红的脸颊。
“嗯。”
洛锦书想起来,闻籍却一反常态地把他打横抱起。
“抱歉,你们先吃吧,我和锦书回房。”
他刻意挺直的身形好像是在彰显什么,可他唯一能在这群天之骄子面前炫耀的,却只有他的爱人。
“房卡。”严靖沉心沉脸也沉,“不要再忘了。”
叶若瑶使了个颜色,站在楼道口的服务生立刻上前拿走房卡帮忙开门。
看着他们进去,崔信然有些发蒙,愣愣地问:“你们说,他们……会做吗?”
“啪!”
厚重的书直接砸到崔信然脸上,痛得崔信然连连叫唤:“谁啊!痛死了!”
“废话太多。”余远臻晃动手指。
叶舒启一枪穿三,把游戏里的三个队友通通杀光,game over:“没劲,不玩了。”
几人都散了,严靖沉坐在沙发上,盯着洛锦书盖过的毯子,一手覆在上面,半天没讲话,像只打了败仗的狮子。
凭什么,凭什么把他的月亮摘下,又毫不珍惜?
*
晚上的饭吃得没滋没味,尽管饭桌上崔信然努力炒热气氛,但除了余远臻和叶家姐弟捧哏,其他人都没什么心思理他。
饭桌上没有严靖沉的踪影,听余远臻说,是严家有点事,临时回去处理。
崔信然嚼了一口饭:“严家?自从伯母死后就对靖沉不闻不问,还有脸找靖沉?”
严靖沉是混血,那一双绿色的眼睛,就是来自他的生母,一位金发碧眼的大美人,丰昀投资,也是他母亲留下的产业。
小辈们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严靖沉初中后,那位大美人就和严父离婚,回到伦敦,至死也未曾踏足国内。
“他母亲死了?”
洛锦书惊讶,明明大二的时候,严靖沉还说寒假要去伦敦和母亲过年,怎么才几年的时间,人就去世了?
闻籍吃到一半,停下筷子,紧张地望着洛锦书。
“是啊,就是因为阿姨去世了,靖沉才出国留学的。”叶若瑶不假思索,“你不知道吗?”
洛锦书顿住,苦笑一声:“我怎么会知道。”
在他的视角里,是严靖沉大二下半学期突然出国,自此他们再无交集,七年中没有一天联系过对方。
“艺术系的不知道很正常。”崔信然提筷,“你们怎么不吃啊,这稻花鱼很香的。”
洛锦书夹了一块鱼肉,凝视眼前的鱼肉若有所思。
“再吃一点吧。”闻籍殷勤地给爱人夹菜。
“好。”洛锦书把碗端过去接菜。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再想也是无济于事。
一顿饭草草结束,叶若瑶拉着洛锦书问了很多美术方面的问题,他们在大厅聊了很久,久到叶舒启和余远臻从崔信然房里出来,臭着脸喊他姐快去睡美容觉,恍然一看,竟然已经十一点了。
“大家晚安!”叶若瑶“哒哒”跑上楼,捏了捏弟弟的脸颊肉,“你干嘛不高兴啊?”
“没什么,睡觉了。”叶舒启扭头,气呼呼地进了房间。
“你又招惹我弟弟?!”叶若瑶举起拳头质问余远臻。
“跟我可没关系。”余远臻无奈摇头,躬身请叶若瑶先走。
“我们也回去吧。”
闻籍当了半宿的听众,终于可以睡觉,困得伸了个懒腰,拉着洛锦书回房。
两人回到房间,闻籍贴心地让洛锦书先洗漱,等洛锦书吹干头发,还特意帮他关了卧室里的灯方便入睡。
过了半小时,闻籍衣着未换的从卫生间里出来,床上的洛锦书早已陷入梦境。
看着爱人熟睡的脸庞,闻籍咬了咬牙,把房间里供电的房卡拔了,小心翼翼地合上门,离开了房间。
*
也许是下午睡了太久,洛锦书晚上难得起夜。
他翻了个身,左手自然地伸出去,却只摸到了放在床上睡衣。
“闻籍?”
黑暗中,洛锦书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房间里配套的卫生间也没听到闻籍的声音。
大约是下午睡得太久,被这么一打断,洛锦书怎么也睡不着了。
闻籍是不是去楼下厨房喝水了?
晚餐的时候崔信然说过,余远臻不喜欢自己的地方二十四小时有佣人,所以庄园的佣人们每逢客人在,就会严格按照每天早上六点上班,晚上十一点下班的两班制时间工作。
这个时间点,是没有佣人随叫随到的。
洛锦书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他抬起双手,摸索着从床上走下来。
手机不见了,拖鞋也没找到,洛锦书只能赤脚踩在冰凉的瓷砖上。
“闻籍?你在吗?”
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洛锦书走得很谨慎,一直试图在墙上寻找吊灯的开关。
约莫走了十分钟,洛锦书好不容易走到门口。
开关是摸到了,可怎么按都没有光。
都这个时间了,闻籍怎么还没回来?
打开门,外面还是暗的,连一盏灯也没开。
洛锦书有些后悔了。
他叹了一口气,刚要回房,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洛锦书顺着声音走过去,在黑暗的夜里完全依靠耳力行动。
男人来到走廊,背对着洛锦书,没有动。
“闻籍,是你吗?”
洛锦书迟疑,不敢确认。
他继续往前,靠得近了,总算能看到一点点人的轮廓。
是个高大的男人,和闻籍的身形相差无几,不如说,他就是闻籍。
毕竟这个庄园就他们几个人,要是其他人,一定会马上出声表明身份。
至于闻籍为什么不肯转身,大概……
洛锦书迈了一步,从背后紧紧抱住男人。
对方猛的一僵,没有说话。
冰冷的身体在这一刻互相取暖。
洛锦书双臂圈起,环住了男人的腰,确认他身上的衬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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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闻籍穿的白衬衫是一个款式。
“你……是不是还在为下午的事情生气?”
“闻籍”还是没讲话。
但他的手却放在了洛锦书的小臂上,炙热的手心温暖得令人安心。
“我们是不是应该谈谈?”洛锦书道,“关于……严靖沉,还有叶小姐。”
“闻籍”忽然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洛锦书。
洛锦书被“闻籍”拥在怀里,他想抬头看看爱人此刻的模样,却被男人用手蒙住了眼睛。
“闻籍?”
拇指指腹擦过殷红的嘴角,抚摸薄薄的上唇,在洛锦书的唇间停顿。
洛锦书微微张嘴,呼吸洒在指尖,几乎要将他的手指含进嘴里。
箍在腰间的手忽的一紧,洛锦书被腾空抱起,坐在男人坚实的臂弯里。
今晚的闻籍和往常不太一样。
但洛锦书很喜欢。
他搂着男人的脖颈,趴在他的怀里,倾听那厚实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男人把他抱回房间,在月光即将暴露面容的时候,一手拉过窗帘。
洛锦书被按在床上,双眼快被男人的手捂热了。
“闻籍。”洛锦书情动,抓着闻籍的另一只手道,“抱抱我。”
男人的手越过单薄的睡衣,五指按在腰间。
洛锦书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注视着。
一向冰冷的身体却燥热得无法消抹。
仰倒在床上的青年双腿屈起,膝盖并拢。
旖旎的气氛一触即发。
松软的被子却盖到了肩膀上。
“?”洛锦书愣住。
他反射性地抓住“闻籍”的手,却只够到了男人的指尖。
洛锦书反应过来,瞬间红透了脸,把自己整个人团进了被子里。
原来,他不想的吗?
*
严靖沉关上门,重重地深呼吸了两次。
全程他都不敢出声,生怕被洛锦书发现认错了人。
他盯着摸过洛锦书嘴唇的手,不可置信刚才居然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疯了,他真是疯了。
洛锦书那么一个自珍自爱的人,一旦知道今晚的人是他严靖沉而不是闻籍,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他!
严靖沉狠狠咬牙,脚步飞快,恨不能马上冲一个冷水澡,把浑身的欲.望浇熄。
几人的房间全都在三层。
严靖沉的房间在走廊另一侧的倒数第二间。
路过叶若瑶的房间时,他突然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这几天你都不要运动,拿这个药酒揉一揉就好。”
“谢谢你特意拿家里的药酒过来。”这是叶若瑶的声音。
严靖沉眉头一皱,就听叶若瑶问:“闻籍,虽然我很感谢你,但是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如果洛先生起夜发现了……”
“他不会发现的。”
闻籍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锦书有夜盲症,我把房卡拔了,外面走廊和大厅的灯也被我关了,他就算睡醒了,也不会出来。”
冰冷的语调和他平时的温柔截然不同。
为了讨好能提供价值的叶若瑶,闻籍丝毫不在意洛锦书的安全,甚至把所有光源都关闭了,方便自己来找叶若瑶。
可他算计了一切,却没能算到洛锦书对他的关心超出自己的安危。
严靖沉阴沉着脸回到自己的房间,拨出一通电话:“山台路那块地皮是不是还没抛?”
“留着,我有用。”
14. 第 14 章
次日晚上的宴会热闹盛大,叶若瑶邀请的宾客一个不落,全都来了。
听说严靖沉几人都在,有些还想拖家带口,叶若瑶一口气全答应了。
原本严靖沉是拒绝的,但不知怎么转了性,第二天早上就跟叶若瑶说,只要身份没问题,客带客也随意。
反正自助餐品和酒水是崔信然和余远臻分别提供的,一点小钱,给得起,地方够大,容得下。
闻籍换了正式的西装,在宴会上举着红酒杯到处攀交情。
名利场的公子哥,那就是一座座金山,房子、钞票,什么都不缺,今天换个日式奶油风,明天换个现代黑白风,混个脸熟,单子自然滚滚而来。
觥筹交错间,洛锦书坐在角落的沙发静静喝茶,冷眼旁观纸醉金迷的宴会。
余远臻大方,宴会的酒是罗曼尼康帝,茶是牛栏坑肉桂,每一口都是金钱的味道。
不过今晚的茶和昨天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和洛母收藏在家的倒是有些相似。
“洛先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叶若瑶今天穿了一身手工缝制的牡丹绣杨白旗袍,走起路来婀娜多姿。
“叮当~”
茶杯和酒杯碰在一起。
洛锦书勾唇:“这样的场合他去就好。”
一是因为不喜欢,二是……每次闻籍和他一起出场,谈论的话题总会从生意,偏离到自己身上。
那些人好像只要把钱花出去就好,并不在意这钱到底是花在闻籍的生意,还是博自己一笑上。
但闻籍却很在意,所以之后洛锦书再没有跟闻籍一起出现在工作场合。
两人坐在同一张小沙发上,一人一边,兴致盎然地观察所有人。
场上的客人们也忍不住地端详他们。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好看,叶若瑶声名在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比她更美的,还是个男人。
“叶小姐,这位是?”
“叶小姐,好久不见,您旁边这位……”
“叶小姐,你什么时候谈了个这么帅的男朋友,严先生可怎么办?”
安静不到十分钟,来搭讪的人如过江之鲫,无一例外是以叶若瑶开头,实则探寻洛锦书的身份。
洛家低调,公司规模不大,不够格上这名利场。
以前的闻家可能还够得着边,闻父身亡后,也只能黯然退场。
叶若瑶一一挡掉不知轻重的桃花们,还不忘关心洛锦书:“真是抱歉,他们这些男人啊,就是普通又自信~”
几句花言巧语就想获得芳心,也不照照镜子。
洛锦书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个人资产上亿的富豪们,在叶若瑶的嘴里,居然就成了普信男。
宴会的中心都在严靖沉四人身上。
尽管洛锦书的目光努力追随闻籍的身影,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在人群中那个英俊帅气的男人身上。
和努力装饰自己的闻籍不同,严靖沉只穿了一件黑色高领羊毛衫和米色西装裤,到了他这个阶层,酒会上穿不穿西装,已经不太重要了。
不过今天倒是有点不一样。
他一反常态地戴了一副金丝半框眼镜。
不像知识分子,倒有点斯文败类的样子。
不断有人向严靖沉敬酒,男男女女,都是一水的漂亮,他来者不拒,一杯又一杯地喝,嘴角的弧度始终没有变过。
剔透的酒杯里是透明的液体,看不出是什么。
“你瞧那只花蝴蝶,”叶若瑶拉着洛锦书调侃,“还好这里不留外客住,不然今晚,走廊上排队敲门的人得排到市中心。”
洛锦书抿唇一笑。
叶若瑶四指抵住嘴唇,不好意思地为发小找补:“不过他跟传闻不一样,挺洁身自好的。”
“我知道。”洛锦书下意识道。
说完,他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叶若瑶笑盈盈地注视着洛锦书:“洛先生,你很清楚呀?”
“不清楚。”洛锦书抿紧唇,眸色黯淡。
只是意外见过一次。
*
那是他和严靖沉自画室初遇后的第二次见面。
洛锦书周末和父母去临市的酒店出差,父母忙于工作,弟弟在备考没能出来,他背着画板去附近的生态湖写生,等收到父母发来晚上没有回酒店的消息,已经是十点多了。
人生地不熟,洛锦书不想在外面待太久,背起画板返回酒店。
“等等!”
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再次开启。
洛锦书道了一声谢,走进电梯。
电梯里站着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孩。
男孩穿得很“清凉”,白皙的肌肤大片大片的露出来,胸口赫然是一朵盛开的莲花纹身。
他注意到洛锦书的视线,颇为骄傲:“好看吧?我刚买的纹身贴,是不是特别有文化?”
原来是纹身贴。
洛锦书不去想纹身是怎么跟有文化联系起来的,淡淡道:“这朵莲花是清代南坪先生的画描摹而来,确实很有文化。”
“是大画家吗?”男孩好奇地问。
洛锦书点了点头。
“那我真是捡到宝了~”
电梯停下,男孩这才看清洛锦书的脸,陡然一惊,脸上的表情迅速蜕变为喜色:“你也是同行吧?!”
“同行?”
洛锦书没明白“同行”是什么意思,男孩就立刻挽住了他的胳膊,拉着他出去。
“是啊,都是同行,就别客气了。”男孩满脸兴奋,“走走走。”
洛锦书彻底懵了,直到被男孩拉到一个房间的门口,他才惊觉,自己刚才忘了按楼层!
“不是,你搞错了……”
他刚要解释,男孩正好抬手敲门。
“笃笃。”
男孩完全忽略洛锦书的无措,笑嘻嘻道:“你放心,我打听过了,严少很挑的,我们这种送上门的,他只给钱,不会做的~”
门被打开。
洛锦书恍然对上一双绿玺般的眸子。
“严少!”男孩激动地喊出声。
男人惊讶地眨了眨眼,反射性丢出两摞厚厚的人民币。
“谢谢严少!”
男孩俯身捡钱的一瞬间,房里的人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旁边的洛锦书轻轻一拽——
“砰!”
“诶?!严少?!不是,不是说不会……”
门外是男孩的喊声,门内,洛锦书抵在门板上,与一面之缘的严靖沉面面相觑。
“洛锦书?”
“你知道来敲门意味着什么吗?”
男人逐渐靠近,水珠从湿漉漉的发尾落下,滴在洛锦书冰凉的指尖。
洛锦书眨了眨眼,回忆刚才的一幕幕以及现在严靖沉的穿着:“自荐枕席?”
“好学生。”
严靖沉的呼吸打在洛锦书的下颌,骨节分明的手一点点触上他凸起的喉结:“所以你……要自荐枕席吗?”
洛锦书:“……”
“你神经病吗?”
“噗——”严靖沉躺在总套客厅的沙发上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你也太可爱了。”
彼时洛锦书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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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靖沉为什么笑得前仰后合,相处久了,他才知道,这人就是贱,喜欢听他骂人。
“发完神经了?”洛锦书怕严靖沉笑得厥过去,特意等他平复了心情,再转身离开。
门被锁住,严靖沉大步走来,一手按在门把手上:“相逢不如偶遇,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洛锦书在严靖沉的房间里待了两个小时,画了一幅总统套房里的进口意大利沙发。
出来的时候,那个青年居然还在,拉着酒店经理的手想破门而入。
自此,严靖沉风流成性的名声,喧嚣尘上。
*
“你们在聊什么?很开心啊。”
“斯文败类”举杯而来,叶若瑶笑眯眯地挽住洛锦书的胳膊:“在聊你,说你跟传闻里的一点都不一样。”
严靖沉眯起眼,身体微斜,靠在洛锦书那侧的椅背上:“是吗?那我可要谢谢锦书为我正名。”
明明他跟叶若瑶更熟,却偏偏要谢谢洛锦书。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可惜真正该警惕的人还在名利场上做无头苍蝇,晕头转向的不知归处。
洛锦书垂眼低头,没理睬严靖沉。
他们之间,是要避嫌的关系。
闻籍可以无视所有偷偷爱慕洛锦书的人,却会永远介怀严靖沉的存在。
因为曾经的他们,只差一点,就能越过“朋友”的界线。
“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叶若瑶轻笑鼻子,懒懒起身:“我去跳舞,你们聊。”
“叶小姐!”洛锦书出声挽留,叶若瑶却如一条游水的鱼,轻易地滑入人群,消失在洛锦书的视线里。
洛锦书起身要走,手被身后的男人轻轻一握,登时往后跌了一跤,落在严靖沉的臂弯里。
男人把洛锦书紧紧搂着,夺过他手上的玻璃杯,脚步一转,从角落的沙发移到了更偏僻的立柱后面。
“严靖沉,放手!”洛锦书厉声喝道。
“别喊。”严靖沉把洛锦书按在怀里,“乖一点。”
“你先——”
“严少,找了你好久!”
突兀的声音闯入狭小的空间。
举着酒杯的宾客眯了眯眼,昏暗中,只看到背对着自己,趴在严靖沉怀里那个青年凌乱的衬衫,以及耳后浮起的浓郁红晕。
光看后脖颈流畅的线条,就能猜得出青年的俊美的相貌。
严靖沉一只手搭在青年尾椎的位置上,两眼一弯:“怎么了?”
“啊!”宾客恍如初醒,忙摆手,“没事没事,严少忙,不打扰,不打扰了……”
走的时候他听见紧紧依偎着的二人又说了什么,感叹地摇摇头,真不愧是花名在外的严靖沉,办个酒会,中途也能搞起来。
“你!”洛锦书狠狠一踹严靖沉的小腿,下一刻,男人反手把他压在圆形立柱和墙的夹角之间。
“你知道为什么宴会厅会有这样的角落吗?”
严靖沉的指尖滑过洛锦书薄薄的下唇:“古欧洲的贵妇们,在陪伴丈夫参加宴会的时候,就会偷偷躲在这里,和自己的情人接吻。”
食指勾起洛锦书的下巴。
“所以,我们要不要亲一下?”
洛锦书一把抢过放在窗台上的茶杯泼向严靖沉。
牛栏坑肉桂的香气浸入昂贵的羊毛衫,泼湿男人打理精致的发型和令人心生爱慕的俊脸。
“噔。”
玻璃杯磕到窗台,发出清冽的响声。
“贵妇和情人……”洛锦书冷眸嗤笑,“怎么,你严靖沉,是要做小三吗?”
15. 第 15 章
浑身湿漉漉的男人仰起头,右手一捋额前湿发,两指捏起身上的羊毛衫。
茶香四溢。
真够狠的。
不过这才是洛锦书啊。
他用指腹擦去唇边的茶水,目光寸步不离洛锦书:“小三?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明明满身茶水,他却丝毫不显狼狈,意有所指地反问:“你说对不对?”
洛锦书如一尊冰雕塑像,薄唇微抿,神色冷然。
他当然知道严靖沉的潜台词。
闻籍对叶若瑶的关心和在意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但……
“我们夫夫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管。”洛锦书上前一步,双手抱臂,一字一顿道,“严靖沉,注意分寸。”
严靖沉勾唇凝视洛锦书漆黑的眼眸。
碧绿色的瞳孔里是青年倔强冷傲的脸庞。
“注意分寸?”男人攥住洛锦书的手腕,把他往身前拉,“你现在告诉我要注意分寸?”
“是谁答应陪我演那场戏?”
“是谁把画室的钥匙‘丢’在我眼前?”
“是谁每次胃病都要我给他揉?”
严靖沉越说越气,语气愈发咄咄逼人:“我们在美术室接吻的时候闻籍TM在哪里?”
“他在门口望风!”
“啪!”
清晰的巴掌声被宴会的音乐掩盖。
严靖沉失笑,摸着自己被洛锦书打红的侧脸,毫不在意地抓着洛锦书的手蹭另一边。
“没用力,再打一次。”
“你放手!”洛锦书浑身炸毛,手臂上冒气一个个鸡皮疙瘩,强烈挣扎,“严靖沉,你搞清楚,我现在的伴侣是闻籍,不是你!”
男人的手忽然松开。
洛锦书脱力靠在墙角,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苦涩。
他直直望着严靖沉,莹亮的双眼里好像藏着泪,又逞强地不肯眨眼。
洛锦书一滴泪,再硬的心都要被融化。
严靖沉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一条黑白格纹手帕。
他的手还没靠近洛锦书,对方就警惕地瞪着他。
“不做什么,擦擦吧。”
洛锦书盯着满身茶水的严靖沉,卸下满身防备,放柔了声音:“靖沉,放我走吧。”
不管是这里还是你的人生,都放我走吧。
明亮的绿宝石黯淡几分,严靖沉退后一步,绅士颔首:“请。”
洛锦书深吸一口气,从严靖沉面前离开。
临了,他翕动嘴唇,淡淡道:“我学的欧洲史没有这那种说法,以后别开那种玩笑了。”
严靖沉怔住,望向洛锦书远离的背影,笑了。
洛锦书快步离开角落。
他环顾会场,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找到了闻籍。
爱人正在和叶若瑶跳舞,他们是全场关注的焦点,在人群的中心翩翩起舞。
“那是谁?叶小姐的男朋友?”
“追求者吧,听说叶氏打算跟严氏联姻的。”
“严少风流,怎么可能定的下来,我看那位倒不错,对叶小姐很是珍重。”
不熟悉闻籍的宾客们窃窃私语地讨论二人的关系。
洛锦书停下脚步,凝望闻籍和叶若瑶的身影,终究还是没有上前打扰,落寞地离开宴会厅。
严靖沉站在墙边,摇晃着洛锦书那泼了一大半,只留了点茶底的玻璃杯。
许久,他将玻璃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摘下特意戴的金丝眼镜,转身上楼。
*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这世上只有我爱你了,你不可以离开我!”
“妈妈不会害你的,快跟我来,快来!”
“妈!”
深夜,洛锦书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单薄的背板不停地颤抖,喉咙如被扼住,无法喘息。
“怎么了?”
闻籍迷迷糊糊地醒来,他只听见了洛锦书的一声“妈”,不明所以地问:“你又梦见妈了?”
洛锦书从强烈的恐惧中清醒,喃喃道:“一个噩梦罢了。”
这样的噩梦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从洛锦书的童年开始,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令人恐惧的梦魇如同夜盲症一般纠缠着他,无力挣脱。
“喝点牛奶?”闻籍抓住洛锦书冰凉的手。
他早就习惯了洛锦书的突然惊醒。
大概是小时候被洛母逼得太狠,心理有创伤才会这样。
睡一觉就好了。
洛锦书摇头:“我坐一会儿。”
他打开壁灯,弓背倚在床头板上,脸上尽是憔悴。
闻籍看了一眼洛锦书,索性也坐了起来,把玩着他柔软的手。
洛锦书肢体僵硬地任他动作。
自茶庄之行后,闻籍在宴会上被叶若瑶举荐,订单纷至沓来,每天周旋于叶若瑶和工作之间。
夫夫二人平日的闲谈都少之又少,更别提是这样亲昵的举动。
他们好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每天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而已。
同床异梦。
“锦书。”
“怎么了?”
闻籍没有抬头,状似随意:“昨天妈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洛锦书沉默,视线落在闻籍忽明忽暗的脸上。
“她说,家里准备给你开个画廊。”
洛锦书愣神,开画廊的事情他没有跟闻籍说,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拿家里的钱,没想到母亲居然打电话过来了……
“有两千万呢。”闻籍语气中带了点雀跃。
“多少钱都不行。”洛锦书抿紧唇,“这钱是他们辛苦了一辈子攒下来的,雁回在公司还需要流动资金,我怎么可能……”
“你别那么激动,我说说而已。”闻籍不耐烦起来。
洛家有钱,洛锦书作为大儿子,拿父母一点钱怎么了?每次提到这种事,洛锦书都是一副不想麻烦家人的样子。
不过也是,洛家的公司就是个小出版社,现在出版业不比从前,势头早就不行了,两千万应该是老两口所有的家底。
要是叶家那种世代累积的财富……才叫真有钱。
心中的烦躁在看到灯光下洛锦书美丽的侧颜哑然熄火。
闻籍忍不住把人拥在怀里,轻轻拍了两下:“岳父岳母也是为你好,你不想要他们的钱也没事,等公司赚了钱,我给你开画廊。”
他大言不惭地给洛锦书画大饼。
洛锦书抬眸,眉头轻蹙。
“嗡——嗡——”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床头柜上不断震动的手机上。
在微弱的灯光下,洛锦书看清了来电人的信息——
叶若瑶。
闻籍松开洛锦书,二话不说接起电话:“若瑶?”
“闻籍,你,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我的胃好痛,好难受……”
“什么?!”
闻籍猛地掀开温暖的被子,慌慌张张地穿衣服。
手机的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半。
洛锦书瞥向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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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整齐打算出门的闻籍,不禁问道:“叶小姐怎么了?”
“若瑶生病了,她一个人住在酒店,我送她去医院。”闻籍头也不抬。
洛锦书不解:“就你一个人吗?叶小姐她……”
“锦书。”闻籍一把抱住洛锦书。
穿堂而过的风挤进两人之间的缝隙,洛锦书只感觉到了寒冷,没有半点暖意。
“若瑶给我介绍了很多生意,只要有她,我们家就能翻身再起。”闻籍按着洛锦书的双臂,殷切地望着他,“我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啊,你能体谅我的对不对?”
洛锦书咬紧牙关,撇过脸没有看闻籍。
埋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最后,却也只能无奈地松开。
“那我走了。”闻籍当他默认,急匆匆地披上衣服跑了。
“砰!”
门被用力关上,房间里只剩冰冷的空气。
“我……”
卧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无人回应洛锦书的声音。
被子里的余温很快褪去。
洛锦书一个人坐在床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捂住了脸。
漆黑的夜晚滋生出无限的阴郁。
怎么会这样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洛锦书停不住地想,想到天旋地转,想到睡意全无,在卧室里来回踱步。
他是不是该跟闻籍好好谈一谈?
不管是叶若瑶还是严靖沉,这段感情有太多人的参与,已经从一条线,变成了剪不断理不清的毛线球。
洛锦书吞咽干涩的喉咙,恍恍惚惚地想,其实他并不反对闻籍和叶若瑶的异性好友关系。
只是……
他总觉得,闻籍似乎还想再近一步。
闻籍提起叶若瑶时的神采飞舞,是洛锦书这两年来不曾在他脸上看到的。
洛锦书唯一一段正经的恋爱是跟闻籍谈的,他很清楚,闻籍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就像现在这样。
毫不犹豫地飞奔到心上人的身边。
屋子里的暖气到点关停,冷风一点点灌入洛锦书的脖颈之下。
他靠墙坐下,双手圈住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父亲、母亲、伴侣……
原来他什么都没能留住。
一阵悠扬的钢琴曲突然传入耳中。
洛锦书眸光闪动,从沮丧中抬起头。
那是一段十分熟悉的旋律。
不是市面上任何一首钢琴曲,而是某人独有的,安眠曲。
“你会弹?”
“小时候学过一首,今天你赚到了,本琴师免费放送~”男人冲洛锦书勾勾手指,“过来,坐我身边。”
单人的钢琴椅挤不下两个男人,他们只能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包厢里的暖气很足,以至于洛锦书听着听着,就靠在严靖沉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我刚才睡着了?”
“是啊,睡得很甜。”男人低声轻笑,“小时候我睡不着,我妈也给我弹这首曲子。”
幼时属于严靖沉一个人的安眠曲,长大后,就成了洛锦书摆脱噩梦的福音。
温柔的钢琴曲穿过联排别墅的墙,柔软地拂过洛锦书的耳廓。
洛锦书站起来,回到床上,就着昏暗的壁灯闭上双眼。
轻柔缓和的曲调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
洛锦书终于在不断辗转的梦魇中求得一丝喘息的机会,陷入来之不易的沉睡。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从脸上滑落,打湿了冰冷的软枕。
16. 第 16 章
“锦书啊,闻籍昨晚怎么突然出去了?”
昨晚闻籍出门的声响很大,连楼下的闻母都被吵醒了。
洛锦书坐在沙发上发呆,听见闻母的声音,一瞬间晃神,半晌才反应过来:“哦,他去找叶小姐了。”
“叶小姐?”
由于闻籍这段时间不断地提叶若瑶,闻母对叶若瑶的事也略有所知。
她招呼着徐姐把她推到洛锦书面前,瞅着洛锦书苍白的脸,担心道:“锦书啊,闻籍那小子天天往出跑,你可得小心点。”
老太太年纪大了,双眼却一点也不浑浊,抓着洛锦书的手语语重心长:“外头的莺莺燕燕多得很,那小子定力不好,可不能让他被勾走了。”
“妈……”洛锦书哭笑不得。
刚和闻籍结婚那两年,闻母对他都很客气,但也仅限于客气。
直到车祸后,闻母才逐渐对他推心置腹。
“我认识叶小姐,她不是那样的人。”洛锦书说到一半,下一句关于闻籍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归结于一句,“我相信她。”
闻母不太放心地盯着洛锦书看:“孩子……”
“叮铃铃~”
你太傻了四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门铃突然响起。
“我去开门。”
洛锦书还以为是闻籍忘带钥匙,起身开门,走得有些着急。
他酝酿着见到闻籍要说什么,刚一开门,就看到一大束香槟玫瑰出现在眼前。
“Surprise!”
碧玺似的眼眸从花束后面冒出来,绿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洛锦书震惊的脸庞。
鲜嫩的花瓣上还有几颗水,男人双手一伸,整捧花落在洛锦书的怀里,他迷茫地抱紧了花束,疑惑地望向严靖沉。
“鲜花配美人。”
严靖沉笑弯了眼,一步步走到洛锦书身前,皮鞋抵住洛锦书的绒毛拖鞋。
“严靖沉。”洛锦书紧张地回头,见闻母没有过来,低声质问,“你在干嘛?”
“送花啊~”严靖沉仍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
洛锦书气得要把门关上,严靖沉居然直接把手放在门框上,要是洛锦书再快一点,他现在就应该在医院了。
“你!”
“等下。”严靖沉挤进玄关,从洛锦书怀里把那束大得过于夸张的花束拿走。
男人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束用白色绑带扎好的纯白色铃兰,塞到洛锦书手里。
“这才是你的。”
白色铃兰花,洛锦书的小花圃里只种了一盆。
却是他最喜欢的花。
朋友圈里那张五年前的婚礼大合照上,洛锦书手里就是一束铃兰捧花。
洛锦书恍然。
他记得结婚那天,因为闻籍没看清照片上的花,误把铃兰认成满天星,等他拿到手上,才发现错了。
临时补救也来不及,做手捧花的铃兰几乎都是进口品种,他们打遍了本市所有花店电话,都没有存货,洛锦书只能将错就错。
“锦书!锦书!有了!”
两人即将上场,闻籍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束纯白色的铃兰,满满一捧,饱满莹亮。
铃铛似的花骨朵芳香怡人,洛锦书至今还记得他看到那束手捧花的心情——
正如铃兰的花语,幸福归来。
如今,将这束花送给他的,却是严靖沉。
男人一手捧花,笑容灿烂:“喜欢吗?”
洛锦书哽咽,双眸低垂。
当然喜欢,喜欢的要命。
可为什么,偏偏送花的人是你?
“小严?!”
闻母的出现恰到好处地救洛锦书于水火。
严靖沉大大方方地把那束包装华丽的香槟玫瑰送到闻母手上:“伯母,祝你出院一个月快乐!”
“哎呀!”闻母心花怒放,“都出院这么久了,你怎么还特意买花呢?”
闻母嘴上那么说,脸上笑得褶子都深了,紧紧把那一束花抱在怀里,哪里顾得上看洛锦书手上的铃兰。
严靖沉轻笑:“特别的日子,当然要有仪式感。”
洛锦书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
严靖沉嘴里说的庆祝闻母出院肯定是随口瞎说的,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
他想起来了。
洛锦书望向严靖沉,平静无波的眼底泛起一丝涟漪……
“洛大画家!早上好啊!”
“……现在是晚上七点钟。”
“哎呀,我醒了就是早上。今天的画好了吗?陪我去南岭晚亭?”
“不去。”
“求求你了,就一次,我好不容易过次生日,你就当送我生日礼物呗?”
……
哪有人在自己过生日的时候,送别人礼物。
洛锦书抿了抿唇,转身进屋。
“诶?锦书?”闻母不解。
洛锦书没有回头,声线淡淡:“门口站着冷,严先生一起进来吧。”
漂亮的绿色眼瞳顿时亮了起来。
一跨进闻家大门,严靖沉如鱼得水,仿佛身在自己一般轻松闲适。
他跟闻母在客厅聊天,听见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立刻就坐不住了。
“小严啊,留下来一起吃饭。”
“好啊。”严靖沉起身,朝厨房望去,“我去帮忙。”
那捧铃兰被插在了透明的花瓶里,放在半开放式厨房的白色岛台上。
严靖沉路过,瞄了眼花骨朵,新鲜冷冻空运来的娇花,现在已经有几朵萎靡不振,但收花的人还是好好地喷了水,尽量延长铃兰所剩无几的生命。
他往后望去,厨房里是洛锦书单薄的背影。
青年微微俯下身,专注切菜。
严靖沉恍惚片刻,好像回到了七年前那个静谧的画室。
一个拿了二十年画笔的人,如今却拿着菜刀在厨房里切菜。
男人不声不响地走进厨房。
洛锦书没有察觉,他打开沸腾的锅,捞出两颗刚煮好的鸡蛋。
很烫。
洛锦书的手不小心碰了一下,迅速捏住耳垂。
“噗。”
洛锦书回头,严靖沉顺势从他背后抓住他的双手:“烫到捏耳垂没用,得冲水。”
“哗——”
冰凉的水冲洗着洛锦书的指尖。
他别扭地收回手,挪动脚步,离开严靖沉的怀抱:“我自己会冲。”
男人的体温太过炙热,几乎要比刚出锅的水煮蛋还烫人。
“要帮忙吗?”严靖沉若无其事地把厨房当T台,来回走动,每个动作静止下来,都足以成为五大时尚周刊的封面人物。
“不用。”洛锦书面无表情,言简意赅。
严靖沉盯着洛锦书的动作,看他三两下捞起一筷子面条,又从煲锅里舀出两勺鸡汤,补上两个圆润的水煮蛋,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长寿面就煮好了。
洛锦书真是在任何领域都能做到完美的人。
严靖沉想着,从台面上取出一个碗递过去。
洛锦书顺手接了,接完才觉得不太对劲:“你出去。”
“就在这吃吧。”严靖沉自己找了个好地方,坐在岛台边上,观赏洛锦书背影的绝佳观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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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锦书把闻母的饭菜端去餐厅,回来看见严靖沉吃得乐此不疲,眉头轻蹙:“余远臻他们没给你准备生日派对吗?”
怎么一天到晚净往他家跑。
严靖沉吃完最后一根面,连带着汤都喝完了,脸上手上干干净净,岛台上甚至没有一点撒出来的面汤。
他抬起头,惆怅地叹了一声:“有是有。”
“但酒吧可没有长寿面。”
南岭晚亭也没有。
他那金发碧眼的外国母亲,自然也不懂什么叫做“长寿面”。
严靖沉人生的第一碗长寿面是洛锦书亲手煮的。
第二碗也是。
“晚上要不要跟我走?”严靖沉吃完了面,走进厨房里洗碗。
洛锦书惊讶地瞧着他熟练的动作,没想到严靖沉居然也有如此生活化的一面。
但对于和严靖沉独处这件事,洛锦书一贯是拒绝的:“不去。”
“真的?”严靖沉转过身,懒散地靠在厨房橱柜边,“要是去找闻籍呢?”
洛锦书抬眸。
严靖沉一手托腮,笑容可掬:“他一整天都没回来吧?”
*
“哇!”
“喝喝喝!”
“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不一样!”
酒吧的轰鸣震耳欲聋,洛锦书一下车,双眼狠狠眯起,两指捂住耳朵。
他从未踏足过这样的地方。
嘈杂、混乱、无序。
这样的环境和洛锦书的生活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但他还是来了,为了他的伴侣,为了他们岌岌可危的婚姻。
洛锦书站在风里,把米白色的风衣裹紧。
姣好的面容仿佛有一种能照亮夜晚的圣洁感。
严靖沉努努嘴,洛锦书迈出一步,脚步不稳。
男人大步跨过洛锦书身边,握住他的手往里走。
“放手。”洛锦书拽住严靖沉。
男人停下脚步,把洛锦书往自己身边拉:“小声点,别走丢了。”
洛锦书不解蹙眉,抬头一望,酒吧里的人虽然还在疯狂的蹦迪,但还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走进来的他们。
如狼似虎的眼神几乎要把洛锦书吞没。
严靖沉扯扯嘴角,把自己的黑色大衣盖到洛锦书的头上,遮掩他过于迷人的美貌。
他们七拐八拐地走到酒吧的暗门前。
“进去?”严靖沉回头。
洛锦书静静的,没有说话。
许久,他抽走被严靖沉抓紧的手,从路过服务生的托盘上取下一杯酒。
一饮而尽。
“走吧。”
*
酒吧的暗门后面是一个小型俱乐部,台球街机KTV样样俱全,洛锦书跟在严靖沉后面,走到发出小声欢呼的台球桌前。
“好球!”
“yeah!”
一男一女亲密击掌,正是叶若瑶和闻籍。
叶若瑶走到闻籍面前,被爱玩笑的朋友推了一下,正好跌进闻籍怀里。
“没事吧?”闻籍关切询问,双手搂住叶若瑶的腰,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叶若瑶摇头,笑容大方明艳,默默退后一步。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起哄的声音从里间传到外面。
房门缓缓推开,在外面看完了全程的洛锦书一言不发。
先看到他的是余远臻,再然后是叶舒启、崔信然,直到全场安静下来,无人再打趣二人,闻籍才转过头,对上洛锦书冷静的乌瞳。
“是我来得不巧了。”
17. 第 17 章
“锦,锦书?”
闻籍愣住,叶若瑶顺势退后一步,走向洛锦书:“洛先生?”
“我们出去讲。”闻籍走上前,抓住洛锦书的手,拉着洛锦书往门口走。
洛锦书甩开闻籍的手,冷冷站着,一动不动。
他的背挺得很直,宛如一棵笔直生长的松树。
但从严靖沉的角度望去,藏在背后颤抖着攥紧的拳头,才是真实的洛锦书。
半晌,洛锦书弯起眉眼:“今天的局加我一个,大家不介意吧?”
美人赏脸,全场无人不应。
“当然当然!”
“快坐,坐我身边!”
“你走开吧你,浑身的酒味,洛大美人,要不要一起去唱K?包厢里戒烟戒酒。”
余远臻从人群中起身,悠闲地摆了摆手:“消停点吧,这局轮到我了。”
他走到台球桌,示意场下的崔信然上来一起打,杆头才擦了涩粉,就被洛锦书按住。
“余先生,我也想打。”
“锦书……”闻籍着急地走上前,脑袋一头乱麻,“我们出去聊吧。”
他闻到洛锦书身上飘香的酒气,注视他略带迷离的双眼:“你喝醉了。”
洛锦书不为所动,从服务生的手上拿走另一支杆,低头抹粉:“我没醉,也没什么好聊的。”
抬起头,洛锦书目光流转,从闻籍看到他身后的叶若瑶:“你和叶小姐之间,清清白白,我懂的。”
“我……”闻籍哽住,要说的话被洛锦书先说了,他无言以对,甚至连洛锦书即将要做什么都没有底气。
余远臻把杆子一放:“你想怎么打?”
“刚才是什么规则?”洛锦书抬抬下巴。
“双人组队斯诺克。”余远臻靠在台球桌边,“你想打别的也行。”
“就这个吧。”
“行。”余远臻颔首。
“但我想请余先生帮个忙。”洛锦书按住余远臻拿杆子的手。
青年的手长而纤细,骨节并不突出,手背上的肌肤泛着隐隐的苍白。
余远臻挑眉,没让洛锦书松手,只问:“什么忙?”
“这一局。”洛锦书转身,看向紧张局促的伴侣,“我要跟闻籍打。”
“锦书?!”闻籍不可置信。
“好啊!夫夫对战,好看好看!”余远臻登时从葛优躺坐起来,大声起哄鼓掌,“远臻,你就下来呗,让他们俩打,你再等会儿!”
“是啊!反正我们什么时候打都行嘛。”
“不能让美人没兴致啊!”
全场的人都在给洛锦书帮腔。
余远臻哼了一声,把杆子一扔:“又没说不让,你们咋呼个什么劲。”
他施施然退场,又因为洛锦书和严靖沉来得突然,位置顺序变得混乱起来,余远臻也不是执着于要坐哪的人,索性在角落找了个地方坐着。
“你要打,我等会儿跟你打。”
角落里冒出点声响。
余远臻转头瞧着今天新染了一头粉毛的少年,使劲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乖乖坐着,别瞎说话。”
场上,闻籍不得不重新拿起杆子。
冷汗从他的脖颈滴下,也不知为什么,想来以他为首的洛锦书,今天说的话,竟如此强势。
“我们还是按原来的规则,双人斯诺克。”
“你的搭档肯定是叶小姐了。”洛锦书轻飘飘地安排好闻籍的组队人,“可我还缺一个人呢。”
洛锦书垂眸扫了一圈,几乎所有人都踊跃地伸长脖子,希望能被“垂青”。
最后,美人却背过身去。
他竖起一根手指,指向面前失魂落魄的闻籍,然后微微一偏,对上那一对深沉的祖母绿。
“请寿星陪我打一场,可以吗?”
“荣幸之至。”严靖沉低低笑出声,迈开步子走向洛锦书。
“锦书?”闻籍紧张出声。
洛锦书嘴上浸着笑:“就打一局,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闻籍脸色铁青,说不出半个“不”字。
场下一片欢呼起哄。
“好看了,靖沉的斯诺克,啧啧啧,好久没看了。”
“这个闻籍刚才就打得不行,打不起来吧?”
“美人怎么也颜控啊,选我不行吗?”
叶若瑶倒是不怎么尴尬,要打球她就打,没什么不可以的。
她抹着涩粉,笑问洛锦书:“洛先生,既然是你提议的,那就你来定谁开球呗~”
“寿星开球。”洛锦书的手搭在严靖沉的肩上,拍了两下,“靠你了。”
闻籍紧紧盯着洛锦书的手,那只手在严靖沉身上一晃而过,男人拿着杆子站出来,手肘搭在洛锦书的肩上,笑得张扬得意。
天生一对。
就好像他第一次见洛锦书的时候。
那个从未踏足过的画室打开了门。
“你是?”
眼前的青年好看得叫人心发紧,当时的他瞬间沦陷于青年的美貌,说出的话也磕磕绊绊:“我,我……”
“是闻籍吧?东西拿来了?”
严靖沉从青年的身后冒出来,一手揽过青年的肩:“这我舍友,闻籍。”
他拿过闻籍带来的书:“谢了。”
青年轻轻蹙着眉,闻籍还以为他是生气了:“不好意思我……”
“你跑过来的吗?”青年走开两步,不知从哪里拿来一瓶矿泉水,“喝点水吧。”
那只手握着透明的宝特瓶,却好像抓着一件昂贵的珠宝,美丽又闪亮。
“谢谢。”
从那以后,闻籍更殷勤地帮严靖沉跑腿了。
尽管他知道那个高冷的青年并不怎么在意他偶尔的出现,但他还是,还是很想多看洛锦书两眼。
直到他们结婚。
闻籍终于从这场没有硝烟甚至无人知晓的“战争”中取得胜利。
可现在,他似乎,又要输了……
强烈的紧迫感让闻籍无所适从,他走上前,痴痴地劝:“锦书,别打了,回家吧……”
“闻籍。”洛锦书低下头,握住闻籍的手腕,不着痕迹地推开他,“别扫兴。”
他的声音很轻柔,再铁石心肠的人,听到洛锦书这么一句,也要败下阵来。
闻籍感觉自己好像不认识洛锦书了。
也许他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伴侣。
“想要几分?”
严靖沉伏在桌上,五指张开,摆出凤眼手架的姿势。
洛锦书双手环胸,俯身道:“147,行吗?”
男人扬唇:“当然。”
“砰!”
话音刚落,白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红球堆成的金字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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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力撞击,红球四散,其中一枚径直朝斜角球洞滚去,成功落袋!
“牛啊严靖沉!”
“一杆清台!”
“暴力开球,真有你的!”
欢呼声此起彼伏。
洛锦书眯了眯眼,严靖沉右手手掌抵住左手手心,云淡风轻:“别咋咋呼呼的,等我打完了再叫,OK?”
叶若瑶刚才还想打几杆,一见这事态,得,干脆找了个凳子坐着。
严靖沉要真想打,他们的技术,还真没办法碰到球。
“下一球你的。”
严靖沉走到洛锦书身边,附耳嘱咐:“别把我的147打没了。”
他的白球停留的位置恰到好处,正好抵着黑球。
只要洛锦书不是对斯诺克一无所知的人,就能安安稳稳把黑球击落。
当然,洛锦书的球技怎么样,严靖沉是最清楚的。
毕竟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徒弟”,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你不放心?”洛锦书抿唇低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严靖沉就是开个玩笑,还以为洛锦书当真的,正要解释,洛锦书就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
“那就教我。”
青年的腰细到几乎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严靖沉失神片刻,手臂勾住洛锦书的腰肢,嘴角几乎要飞上天去。
尽管洛锦书是喝了酒才会这样,但他怎么会拒绝洛锦书的亲近呢?
闻籍双眼赤红,愤愤不平地攥紧拳头。
那是他的!是他的伴侣!!!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没人想到洛锦书会当着闻籍的面这么做。
崔信然坐直了身体,余远臻若有所思,角落里的叶舒启也不禁微微张嘴,被洛锦书的气质所折服。
他也太不把闻籍放在眼里。
可是……真的好勾人。
谁又忍心苛责他呢?
只是一次简单的比赛而已嘛。
严靖沉贴在洛锦书的身后,双手从他的腰一点点往上,触及青年冰冷的手背。
“这个姿势比较好打。”
青年的外套在进酒吧的时候就已经脱掉了,此刻,他的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丝绸衬衣,再往下,是一条垂感很好的西装裤。
他今天穿了一双带点跟的马丁靴,中筒靴把脚踝到小腿的部分包裹得很紧,瘦而不柴,大抵就是洛锦书的身材。
西装裤将青年漂亮的臀.部线条展示得一览无余,并非刻意,但从严靖沉的站位来看,已经足够诱惑。
男人的大手捏住洛锦书的指尖,摆出一个合适的手架:“用力点。”
在击球的时候,他反而卸了力,让白球百分百在洛锦书的掌控下击出。
球杆一挺,白球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滚到黑球面前,很轻盈的一球,却足够有力量,只听白球与黑球之间发出微弱的碰撞声,下一秒,黑球应声落袋。
“好球!”崔信然鼓掌大笑。
谁也没注意闻籍惨白的脸色。
服务生把球重新摆好,洛锦书直起身,双手抱臂,目光下移。
严靖沉的手还环着他,十分自然。
“严先生,该你了。”
洛锦书抓着严靖沉的手,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悄声提醒:“弯着点腰。”
“你.硬.了。”
18. 第 18 章
“洛锦书,有没有告诉过你,这种话不要随便跟男人讲?”
被戳中的男人步步逼近,直将洛锦书抵在球桌上。
青年的腰韧性极好,他坐在球桌边缘,手里的球杆轻轻架在严靖沉的肩上,神情冷若冰霜:“是吗?没听说过。”
闻籍忍不住站起来,却被叶若瑶拉住袖子:“他们商量战术,别去打扰了。”
“战术?什么战术……”值得靠那么近!
人人都在看,人人都在羡慕严靖沉,偏偏没有一个人想得起来他才是洛锦书的伴侣!
可洛锦书对这全然不知。
除了最开始让严靖沉教他,其他的动作,都是他出于本能的自然反应。
他们之间太熟,现在也不过是借着酒劲,把原先避嫌的状态稍微解除罢了。
严靖沉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他的手按在洛锦书的腰上,只要用点力气,就可以压得青年动弹不得,面色潮红。
可这个人是洛锦书。
严靖沉只能暗暗咬牙:“好,你就知道折磨我。”
“陈述事实罢了。”洛锦书跳下球桌,无视场边闻籍怒火中烧的双眼,把手放在严靖沉肩上,“该你了。”
暂时屏蔽身体接触产生的欲.念,严靖沉的视线重新回到台球桌上。
红球、黑球、红球、黑球……
直至所有球落袋,闻籍和叶若瑶也没有碰到过一次球杆。
洛锦书和严靖沉配合得异常默契,一人一球,甚至没有过多交谈,轻轻松松将最后一颗黑球击打落袋。
“好球!!!”
崔信然大声欢呼,连处变不惊的余远臻都动了动眉头,没想到居然真的可以一杆清台。
“洛先生有一手啊……”叶舒启喃喃。
严靖沉厉害那是众人皆知的事,可没想到洛锦书居然也毫不逊色。
严靖沉开球暴力,球形打得散乱,如果没点技术,是很难跟上严靖沉的节奏,打满147分的。
洛锦书说的“147”,与其是在给严靖沉压力,不如说是给自己压力。
“怎么样?”
严靖沉环胸站在洛锦书身边,摆手拒绝服务员递烟的动作:“说了147就147,不负众望。”
洛锦书盯着他,半晌,殷红的嘴唇微微勾起:“真厉害。”
也许是因为打球,也许是因为那杯酒,青年苍白的脸颊泛起点点红晕。
他的眼神迷离,给人一种只要靠近,就能轻易窃取嘴唇的感觉。
严靖沉眯着眼,右手按住洛锦书的下巴,指腹抚过柔软的下唇。
“锦书!”闻籍再也无法忍受,冲到两人面前,拽走洛锦书,“你喝醉了!”
“我没醉。”洛锦书甩开闻籍的手,“我清醒得很,醉的是你。”
爱上别人的也是你。
洛锦书想,他大概是不能像洛家父母一样,找到一个对的人,相伴白首。
灯红酒绿,余远臻拿了球杆上来,身边是顶着粉毛的叶舒启。
他们打球,洛锦书被严靖沉和闻籍夹在中间,无法呼吸。
“我去一趟卫生间。”
青年略有几分醉意,脚步虚浮。
尽管如此,他还是拒绝了所有想要上来帮忙的人。
严靖沉和闻籍尚且得不到他的许可,其他那些充满觊觎的目光,自然也无计可施。
卫生间在拐角尽头,洛锦书走进去,捧了水洗脸。
这里的装修不知是谁的审美,夸张得连镜子都是啤酒杯的样子。
洛锦书和镜中的自己对视,许久,低低笑出声来。
他是怎么了?
看着爱人和别人卿卿我我,一时间怒气上头,刻意和严靖沉拉近距离?
这也太可笑了。
*
严靖沉站在距离卫生间很近的走廊拐角处抽烟。
一根又一根。
“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闻籍的手就贴上来了。”叶若瑶站在他对面解释,指尖夹着一根女士香烟。
她无语撇嘴,对闻籍的那点好感荡然无存:“亏我之前还觉得他家里那么惨,老婆又是个性.冷淡,很可怜的样子……”
“结果呢,为了点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昨晚你们做什么了?”严靖沉掐断烟。
叶若瑶大呼冤枉:“冤死我算了!”
“要不是你让我打电话给他,我这一晚上在医院安生得很!”
男人完全不在意叶若瑶的埋怨,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小声点,安慰你的舔狗去。”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卫生间那一块,叶若瑶叽叽喳喳了半天,也没见到严靖沉的另外半张脸,顿觉无聊,转身走了。
她刚走了没多久,男卫生间的门缓缓推开。
碧玺般的双眸太过炙热,洛锦书一出来,很难不注意到男人的存在。
“你怎么在这?”
洛锦书走近,闻到男人身上淡淡乌木调香水,打台球的时候还没有这味道,不知严靖沉是从哪沾上的。
严靖沉掏出烟盒:“抽烟。”
走廊上确实有点烟味,但不浓,洛锦书几乎没见他抽过烟,努了努鼻子。
“那你抽吧。”
洛锦书觉得头还是昏昏涨涨,大概是喝了酒,又被闻籍气到,没缓过来。
“等等。”严靖沉拉住洛锦书莹白的手腕。
青年刚洗了手,冰冰凉凉的,肌肤如轻薄丝绸,轻轻一握,又从他手中悄然抽走。
洛锦书站在灯光下,静静地凝视眼前人。
许久,他抿紧唇,低眉道:“今天……”
“今天有人把我当工具人。”严靖沉笑,“我严靖沉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
“多少?”洛锦书瞥他一眼,语气冷硬。
严靖沉要是看不出洛锦书的情绪,那就是傻子一个了。
但他偏偏想要逗一逗洛锦书,干脆歪头,把侧脸对着洛锦书:“一个吻。”
他笑着等待洛锦书红着脸怒斥他。
衣领却被青年狠狠抓着往下拽。
柔软的嘴唇和男人的脸只差毫厘。
洛锦书呼吸打在严靖沉的脸上,他刚才喝的是一杯白葡萄酒,酒香顺着空气流动到严靖沉的鼻尖,以至于他觉得,洛锦书这个人,怎么喝醉了酒,呼出的空气也是香的。
“你想要吗?”
青年诱人的嘴唇说出令人浮想联翩的话语。
严靖沉愣住了。
他没想到一杯酒能让洛锦书变成这样。
毕竟他们来往的那段时间,他还从没见过洛锦书喝酒。
“你是不是,喝醉了?”
严靖沉试探地问,忽然,他感到肩膀一沉,转头一看,青年竟然趴在他的肩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把洛锦书整个人搂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抱到俱乐部的其中一件休息室,叫人拿来台灯和毯子,把洛锦书放在沙发上。
青年的睡姿很乖,防御性地把自己蜷成一团,皱着眉头睡得不太安稳。
严靖沉坐在他身边,捋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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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锦书额前的碎发。
真是……累成什么样了。
*
“你们俩夫夫关系再好,也不至于去卫生间都跟着啊。”
严靖沉刚进门,就听到崔信然在蛐蛐闻籍:“这里都是自己人,锦书要去,你就随他去呗,”
崔信然最看不起闻籍这副小人做派,刚才是谁给叶若瑶端茶倒水当舔狗的,现在洛锦书就是打个球,他倒不乐意了。
“聊什么呢?”严靖沉迈步而入。
闻籍紧张地朝他身后望去,却没有发现洛锦书的踪迹,绷紧的身体又坐了回去。
“当知心老娘舅呢。”崔信然仰头倒在沙发上,“诶,你最近都忙什么去了,过个生日也不见人。”
服务生端来一托盘的酒,严靖沉从里面选出一杯透明的酒,一饮而尽。
“我好歹也是个投资人,找项目呢。”严靖沉不经意扫了一眼。
闻籍果然有几分好奇地探过头。
崔信然大大咧咧惯了,直接问:“什么项目,好不好,我来掺个股?”
“好得很。”严靖沉轻笑,“山台路的地皮。”
“哪块?”崔信然皱眉不解,“不是那块要烂尾的吧?”
“今时不同往日。”严靖沉的酒杯一放到桌上,就有服务员上来倒酒。
余远臻从角落看过来:“得到消息了?”
“百分百。”严靖沉敛目,视线不着痕迹滑过闻籍的脸。
短短几句话,闻籍就从里面判断出了一个信息。
山台路的某块烂尾地皮,如今上头有风声,要扶持重建,就连丰昀也打算参与竞拍。
“地产我可不碰。”崔信然遗憾退场,“我家老爷子知道要骂死我的。”
余远臻倒是有点兴趣:“丰昀不是一向不合股吗?”
“是不打算合股。”严靖沉盯着玻璃杯里摇晃的酒液,“各凭本事吧。”
“闻籍,你怎么了?”叶若瑶转头看到发呆的闻籍。
“哦,没,没什么。”
他们又喝了点酒,聊着车和房子,少爷们没什么理想,能不把家产败光,就是自家爸妈最满意的事。
原本严靖沉在这,少不了要谈他的风流韵事。
可刚才洛锦书的出现,实在太过冲击,以至于许多人心里还在为他神思荡漾,哪里想得到其他。
“对了,洛先生怎么还没回来?”
等了这么久,叶若瑶有些担心,她扯了一下闻籍的袖子:“闻籍,你打个电话吧。”
酒吧人杂,要是洛锦书走到外面去,被别人纠缠就坏了。
“啊。”闻籍这才想起他刚才为之嫉妒愤怒的伴侣。
拿出手机,他才看到微信置顶的聊天框有一条新消息——
[洛锦书:我回家了,等你回来,我们谈一谈。]
“他回家了。”闻籍莫名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洛锦书,他总会觉得慌张。
严靖沉也拿出手机,看了眼没有任何新消息的微信。
真是薄情,一条消息也不给。
他正要把手机收起来,手里突然“嗡嗡”两声,是消息提示的震动。
紧接着,在那条[刑满释放]的消息后面,又多了一条新消息——
[洛锦书:生日快乐。]
“靖沉啊……”崔信然眉头紧蹙,“你别笑了,笑得怪恶心的。”
严靖沉猛地灌下一大口酒,两腿交叠,勾过崔信然的肩膀:“今天我请客,里外都请,所有的酒随便喝!”
19. 第 19 章
洛锦书等到晚上十二点,闻籍才从严靖沉的生日会上赶回来。
回来的时候他心情特别好,抱着洛锦书亲了好几次。
酒醉的男人力气大到无法挣脱,洛锦书撇过脸,把闻籍推开:“你喝醉了。”
“我没醉,锦书,我现在头脑特别清醒。”闻籍欣喜地握着洛锦书的手,拉着他坐在床边,“再过不久,我们家就可以翻身了。”
“什么翻身?”洛锦书不明所以。
闻籍醉醺醺地抱住洛锦书:“钱,我很快就能转到一笔钱,一笔我们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到时候,我们就搬得远远的,什么严靖沉,什么叶若瑶,都不会影响我们。”
洛锦书听得一头雾水,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你不是很喜欢她吗?”洛锦书起身,靠在床铺对面的墙上,冷冷注视着耍酒疯的丈夫。
“喜欢?”闻籍抬起头,看到洛锦书在灯光下漂亮的脸,“我喜欢谁?”
“叶若瑶。”
闻籍的脑海里浮出叶若瑶的脸。
少女明艳动人,热情似火。
而他的伴侣,却是高岭之花,水中青莲。
被酒精浑浊的双眼痴痴望着洛锦书那双漆黑如宝石般璀璨的眼瞳。
他起身,然后紧紧拥抱自己的伴侣。
“锦书,我爱你。”
“我最爱你了。”
洛锦书浑身的刺被闻籍这一抱全都压垮了。
“为什么?”为什么爱他却要伤害他,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践踏他的底线……
“我爱你啊,锦书。”
浑浑噩噩的人嘴上不停:“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了。”
他这一生喜欢过很多人,小学的同桌,初中的班长,高中的宣传委员,但唯独没有一个人,是洛锦书这一样,第一面就让他沦陷的。
叶若瑶好吗?
当然好。
可怎么比得上洛锦书呢?
没结过婚的人不懂,一个愿意为你放弃所有的爱人,有多珍贵。
严靖沉也不懂,所以才会七年都不回国。
让他能够有足够的时间占据洛锦书的心。
“闻籍,你说的谎话太多,我都不知道,你现在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洛锦书闭上眼,一颗泪顺着纤长的眼睫,落在闻籍的手上。
“真的,真的。”闻籍搂紧洛锦书的腰,摩挲着探进洛锦书的衬衫里,“锦书,我好爱你……”
青年单薄的身体颤抖着,他双手用力,把闻籍推到床上。
“什么翻身,什么赚钱,你每次都是这样,天上不会掉馅饼,异想天开的梦也别做!”
洛锦书拿走挂在架子上的外套,看着醉倒在床上的闻籍:“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谈。”
他不管不顾地转身离开,在沉沉的黑夜里仅仅攥着手机当唯一的照明。
夜晚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郁郁的乌云飘在头顶,洛锦书站在家门口,却不知该往哪去。
他抬头望天,突然,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眼角。
自然得如同是他泪腺里流出来的。
“哗——”
倾盆而落的雨从不给人躲避的机会。
洛锦书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凌晨十二点刚过,雨下得又快又急,很快打湿了洛锦书身上那件白色的呢大衣。
他狼狈地举起手,想挡一挡打在脸上的雨水,一把透明的雨伞从隔壁的花园递了过来,为他遮住了所有的雨水。
洛锦书转过头,看到站在隔壁的严靖沉,抬眸发现隔壁的房子灯火通明。
透明的雨伞歪到一边,昨日的寿星头上肩上都是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但还是笑得很好看。
“你要去哪?”严靖沉问。
洛锦书怔住,这么晚了,回洛家,只会打扰到父母休息,让他们为自己操心,至于朋友……他也没几个关系好到可以深夜打扰的朋友。
洛锦书犹豫着答不出话,严靖沉就朝他伸出了手:“这个天气,有点不适合出门散步吧?”
“进来坐会儿?”
男人的手越过五彩斑斓的花圃,停在洛锦书眼前。
洛锦书一时愣神,看向严靖沉眼底。
*
他大概是疯了。
洛锦书坐在别墅的大厅里,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眼前的一切和他住了五年的家一模一样,恍惚间让洛锦书有种酒醉的伴侣是在楼上,而不是隔壁的错觉。
严靖沉从三楼下来,拿了一条毯子披在洛锦书瘦弱的肩上。
“楼上都整理好了,你等会儿睡觉的时候直接上去,不用关灯。”
洛锦书捏着毯子的一角,缓慢地裹紧毯子:“不劳你费心,等雨小了我就走。”
严靖沉背靠在茶几上,两腿盘起,在洛锦书脚下席地而坐。
洛锦书低头就能看到绿色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你一定要跟我这么生分吗?”
他始终仰着头观察洛锦书脸上的表情,青年发际的水还未干,湿哒哒地贴在额间,眉头蹙起,满脸是掩不去的疲惫。
洛锦书只是看着他,静静的,仿佛被触及到心底里的某个难以言喻的部分,钝钝地痛,又好像可以忍受。
男人歪着头,一只手勾住洛锦书的三根手指,慢慢地揉搓摩挲。
画家的手是很重要的。
洛锦书这个人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多,天冷会感冒,一感冒就容易发烧,下雨了浑身关节都会疼,尤其是手,因为曾经在户外画画待了太久,还生过冻疮。
好不容易被他养回来一点。
现在摸着,还是很粗糙。
洛锦书盯着严靖沉,没有动作:“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喑哑,大概是天冷了,嗓子干干的,听起来像是要哭了。
“我们没有关系。”洛锦书不等严靖沉回答,迅速自问自答。
“可以有。”严靖沉抓过洛锦书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指尖被男人的大手紧紧攥着,蓬勃的心跳声宛如跃动的火星,烫到洛锦书冰冷的手。
“他那样对你,你又何必对他死心塌地呢?”
洛锦书沉默。
严靖沉握着他的手,直到把冰冰凉凉的手捂热,也不肯松开。
一如当初,他和洛锦书分开的那天。
那也是个下雨天。
雨比今天小,却比今天更冷。
崔信然当时正在追社团的一个学姐,毅然决然答应了徒步社的冬令营社团活动,硬是要拖着严靖沉和余远臻一起去。
严靖沉和余远臻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答应了他。
“你想去吗?”严靖沉坐在洛锦书的画板前充当人体模特。
“坐好了。”洛锦书竖起画笔,看了一眼严靖沉,低头作画,“不去。”
“寒假全校人都回家了,就你还在这画画。”严靖沉叹气摇头,“你的真爱是画画对吧?”
洛锦书闭口不言,落下最后一笔。
等他把严靖沉的轮廓画完,才有空答话:“我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徒步,又是去山里,他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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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力差,完全提不起兴趣。
严靖沉也不纠结,反正过完假也能见到,只是……
“上次暑假你还经常回来,这次寒假,你画完了这幅画,应该就待在家里,不回学校了吧?”
洛锦书惊讶地瞧着他,点了点头。
寒假里春节占大头,洛父洛母比较传统,这样团聚的节日,一家人谁都不能缺席。
严靖沉趁着洛锦书去拿颜料的时候,一手按着墙壁,拦下洛锦书的脚步:“会想我吗?”
“你在说什么……”
“想一想我,好不好?”
洛锦书黑色的双眸注视着严靖沉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些许期待。
他抿了抿唇,在男人亮晶晶的眸光里,轻轻“嗯”了一声。
“洛锦书,说出的话可不能反悔!”严靖沉显然没想到洛锦书会答应,脸上满是意外和惊喜。
“不骗你。”洛锦书拨开严靖沉的手,继续收拾画具。
从那场雨开始,他们认识了快一年的时间。
连洛锦书自己都难以相信,他居然跟一个人维持了整整一年的友谊,这个人居然还是严靖沉。
或许……还不止是友谊。
洛锦书瞟到严靖沉乐滋滋地从他的画材里抽出一张素描纸,龙飞凤舞地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好,当着他的面,塞进窗台的花盆底下。
那是洛锦书最近刚寻来的铃兰种子,侍弄了许久,还没生出花。
“你写了什么?”
“秘密。”
严靖沉笑得神秘:“洛锦书,等你画完这幅画再看,如果你答应这封信里的事,你就来找我。”
“什么时候?”洛锦书问。
严靖沉眨眨眼:“什么?”
“你不就是想让我去找你吗?”洛锦书说得理所当然,“我去就行。”
严靖沉无奈轻笑:“真的?那你可千万别爽约,一定要来。”
“知道了,你们几号结束?”
严靖沉坐在洛锦书身边,把他的手团在手心,用自己身体的温度温暖青年:“时间在信里,等你画完了再看,我可不想你看完之后把我画成个丑八怪。”
“好。”
后来洛锦书如约去了,却没有见到严靖沉。
严靖沉也没有等到他心心念念的洛锦书。
将近七年的时光,这段尘封的记忆,再次萦绕心头。
洛锦书凝望着严靖沉依旧深情的绿瞳,一时之间,竟有种不敢直视他的怯懦。
“洛锦书,爱一个很难,难道放弃一个人也这么难吗?”
严靖沉拉住洛锦书的手,几乎要把他拉进怀里。
只要洛锦书犹豫一秒钟,他就会跌进严靖沉宽阔的胸膛。
“严靖沉!”
青年猛的起身,浑身颤抖地俯视严靖沉,双手贴在耳边,痛苦地闭上双眼:“你别说了,我,我……”
“那我不说了。”严靖沉轻易地缴械投降。
他站起来,把青年举起的手放下来:“我等会儿就走,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等你不想住了,跟我说一声,我再回来。”
“洛锦书,在我这,选择权永远归你。”
洛锦书的手紧紧攥成拳头,用力击中严靖沉的前.胸:“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他嘶喊着落下眼泪,男人紧紧抱着他,把他搂在怀里,一点点拭干洛锦书脸上的泪痕。
青年的哭声渐渐停了,他喘着气,满脸绯红,精疲力竭地倚靠在温暖的疲惫不堪地倒在严靖沉的怀里。
20. 第 20 章
严靖沉如约离开,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在洛锦书的眼前。
洛锦书浑浑噩噩地从床上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了。
他的手机放在床头柜充电,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静音,打开一看,闻籍已经打了几十通电话,微信和短信也都是闻籍的消息。
[闻籍:锦书,你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闻籍:锦书,你没事吧?]
[闻籍:锦书,你回我一下好不好?你不是说要谈谈吗?昨天我喝醉了,干了什么我都记不得了。]
[闻籍:锦书,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闻籍:锦书,我求求你了,你快回来吧,我不能没有你!]
闻籍果然忘了。
洛锦书想起昨晚闻籍信誓旦旦跟他说会和叶若瑶撇清关系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期待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人回头是岸?
一大堆的消息看得人眼疼。
洛锦书按灭手机,坐在床上发愣。
这个房间应该是严靖沉的主卧。
属于男人的生活气息很浓。
他喜欢绿色,那双来自母亲遗传的眼睛是严靖沉引以为傲的宝贝,因此房间里的窗帘是墨绿色的,地毯是浅绿色的,就连床单被套都是偏深的绿色,整个房间,都是绿色系的。
房间里开了地暖,洛锦书赤脚踩在地上,也丝毫不冷。
他走到床尾,看到一套叠好的衣服,心中突然产生一种奇妙的预感,认为这套衣服,是给自己的。
拿过衣服,果然,标签吊牌都在,尺码也是自己的。
大概是严靖沉安排好的,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细致周到的一天。
洛锦书叹了一口气。
那一杯酒的后劲太大,以至于他现在都不敢回忆,昨天是怎么跟严靖沉进来的。
房间里充盈着淡淡的乌木沉香。
洛锦书定睛一看,才发现架子上放置了一瓶香薰。
倒也不是香薰,是一瓶Henry Jacques的香水,被主人打开,插.上几根扩香棒用来充当香薰。
青年的指尖拂过梭形香水瓶,他记得这瓶香水,有个很文艺的名字——
读者来信。
“你今天喷了什么?”
“香水啊?怎么,不喜欢这个味道?”
“没,挺好闻的。”
“哟,难得啊,你平时都叫我离你远远的,今天居然肯开金口夸了。”
“猜猜看,这瓶香水叫什么?”
“不猜,爱说不说。”
“好啦好啦,它叫……读者来信。”
“洛锦书,我给你写信吧,就当做是,洛大画家的粉丝来信?”
他确实收到了严靖沉的信。
也是最后一封。
洛锦书很清楚,这个时候,他不该想起太多和严靖沉的回忆。
可偏偏严靖沉无处不在。
男人的存在让洛锦书尘封已久的记忆逐渐苏醒。
他不该的,他们早就分道扬镳了。
“嗡——嗡——”手机不停震动,洛锦书看了眼,按下接通:“饶婕?”
*
“这可是你们结婚五年来,闻籍头一次打我电话。”
“啧啧啧,你们终于要离婚了?”
洛锦书坐在单人沙发上,弯着腰给客厅里的一尊雕塑画素描。
女人穿着一件蓝色的毛绒睡裙,脸上敷了一片面膜,大大咧咧地倒在另一张沙发上,嘴里啃着一根牛奶冰棍。
她的脚下放了一堆行李箱,有几个打开了,衣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上面,还没来得及整理。
早上十点的飞机落地,刚一回国,就收到了好友伴侣的电话,急吼吼地问她知不知道洛锦书的下落。
饶婕干脆直接地给闻籍骂了一顿,迅速给洛锦书打了电话。
她和洛锦书是京大同系不同专业的同学,因为校园艺术节合作了一段时间才逐渐熟悉,变成了朋友。
洛锦书和闻籍交往的事情,饶婕也知道一些。
不过嘛……
“我可是看到新闻了。”饶婕从包里找出一块巧克力丢给洛锦书,“闻籍和那个叶若瑶打得火热,他凭什么啊?放着你不管,去巴结别人???”
她越讲越气,巴掌一拍大腿:“就这他还敢给我打电话找你?!”
洛锦书看着她,缓缓收了笔:“你先消消气吧。”
“你倒是没脾气。”饶婕坐起身,探头正视洛锦书的脸,“眼睛红红的,哭了?”
“没。”洛锦书撇过脸,强作镇定,“没什么好哭的。”
他确实哭过一场。
还是嚎啕大哭,哭到脱力倒在严靖沉的怀里。
男人的怀抱结实又温暖,洛锦书明知自己不该贪恋,耳后却不可避免地慢慢变红。
饶婕盯着洛锦书的脸,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既然你离家出走了,那昨晚是在哪过的夜?”
洛锦书语塞。
他反应很慢,许久,才吐出两个字:“酒店。”
“什么行李都没带吧。”饶婕叹气。
洛锦书乖乖点头。
他走得突然,如果不是严靖沉送来衣服,今天还得去一趟服装店才能来见饶婕。
“你呀。”饶婕双手抱着手臂,无奈耸肩,“要走就把行李收拾好嘛,再把他的信用卡银行卡都拿走!报复性消费一下!”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饶婕很清楚,洛锦书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结婚前他视画画为生命,结婚后,他也并不在乎金银钱财这些黄白之物。
否则怎么可能受得了跟闻籍吃两年多的苦?
“你们这次的展览很多人去吧?”洛锦书吃下一块巧克力,眼里藏着隐隐的艳羡。
让自己的作品被世界知道,是每个艺术生的梦想。
洛锦书也不能免俗。
饶婕把嘴里的冰棍扔到垃圾桶里,端详洛锦书平静的脸庞。
“人是很多啦,不过……你知道我这次在伦敦看到什么了吗?”
洛锦书疑惑地睁大双眼。
一个他从没去过的城市,能有什么呢?
“你的画!”饶婕激动喊道。
洛锦书不解复述了一遍:“我的画?”
他的画怎么会出现在国外?
而且,他已经许多年没有正式画过一幅画了。
“当然,我不会认错的。”
饶婕双眼亮晶晶:“你记得毕业前我们系的大拍卖吗?”
洛锦书不可置信地扇动眼睫:“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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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
每个学校的大四学生,在毕业前都会把带不走的东西发到校园群大甩卖,京大也不例外。
艺术系的学生们东西更多,尤其是他们的作品和作业,无法像日用品一样衡量价格,带也带不走,扔了更可惜。
所以,每逢毕业季,艺术系都会组织一场“艺术拍卖会”,支持校内外所有人参加,作品均为匿名,不设底价,拍出一件算一件。
洛锦书贡献了九幅画,全都卖了不菲的价格。
“没错,肯定是那时候卖出去的,不然还有什么渠道能买到?”
说起这件奇遇,饶婕也很不可思议:“我问过画廊经理了,那幅画不卖,只供观赏,看来买主特别喜欢。”
“就是可惜那里不允许拍照,不然我就拍下来给你看看。”
洛锦书含着来自伦敦的手工巧克力。
甜蜜的滋味融化在嘴里,不禁让人升起几分对异国的向往。
“是哪一幅?”
饶婕:“盼晴。”
“盼晴?”洛锦书怔了一下。
不是那九幅画的任何一幅。
而是,他当年送给严靖沉的生日礼物。
“洛锦书,你居然偷偷画我!”
“没有偷偷。”只是忽然看见了,就画下来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该不会,你对我一见钟情……”
“你还想不想要了?”
“要,当然要!”
“我要把它裱起来,放到卧室的床头,天天看!”
原来,那幅画并没有挂在卧室的床头,而是挂在了,异国他乡的画廊里。
“你怎么了?”饶婕伸手在洛锦书的眼前晃了一晃。
洛锦书醒神,若有所思地移开眼:“没事,想起大学时的事情了。”
太多无人知晓的秘密在他和严靖沉心里。
好笑的是,最了解他们之间关系的人,竟然是闻籍。
过往的回忆越是清晰,洛锦书的表情就越是落寞。
饶婕瞧着洛锦书漆黑中满是忧郁的双眸,打开手机看了两眼:“我们去看画展吧,叫上小鲤鱼。”
*
“你们俩啊,真不愧是搞艺术的,出来玩还看画展……”
萧鲤坐在美术馆的阶梯前等待已久,一见二人就黏了上去,连声发牢骚。
他一头卷毛,年纪很轻,满眼的清澈单纯,看到洛锦书,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笑嘻嘻道:“锦书,你最近又好看了。”
“有吗?”
饶婕仔细端详洛锦书,不得不承认,萧鲤说的没错。
洛锦书本就生得美,昨晚大约哭了一场,又没睡好,眼眶红彤彤的,脸色苍白,倒更显得惹人怜爱。
“唉,你天生丽质你不懂。”萧鲤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镜,照着自己的脸臭美。
洛锦书无奈轻笑。
秋末的风刮得地上的落叶如海浪般卷起。
洛锦书被两个朋友一边一手抓着往美术馆里走,一片五角枫叶忽然从眼前飘过,洛锦书回头望去,只看到无人的街道上一棵棵枫树枝头满叶。
“怎么了?”饶婕问他。
洛锦书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他大概是魔怔了,才会觉得严靖沉就在这附近。
21. 第 21 章
“你们说这些画都是真迹吗?”
萧鲤站在《蒙娜丽莎》的画像前,两根手指佯装思考地搓搓下巴。
“达芬奇的原版在卢浮宫,是不能外借的。”洛锦书耐心解答,“这一幅,普遍认为是他的学生所创作的。”
“那有什么意思?”萧鲤不解。
饶婕笑道:“当然有意思,就比如同样一幅画,颜料、笔触、画技,只要是不同的人画出来,都会有大大小小的区别。我们可以从一幅画,看到画者作画时的情绪和技艺。”
萧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迈开步子,走到另一幅面前,指着那幅画问:“那,这一幅表达了什么心情?”
洛锦书和饶婕愣住。
眼前的画,实在太普通了。
画技平平无奇,笔触略显生涩,色彩运用得倒是不错,但怎么看,都像是初学者的画。
洛锦书往后望去,这幅画后面还有几幅相同笔触的画,想必是同一个画家的作品。
乌黑的双眸扫过角落的立牌,上面赫然写了几个大字——
“一个初学者的画。”
“啧啧啧。”萧鲤也看到了立牌,“初学者也能开画展啊?”
饶婕耸肩:“捎带的吧,可能是展会主办方的关系,或者是哪个大师的学生,刷个脸。”
洛锦书盯着那几幅画陷入沉默。
每幅画都是画家的个人视角,第一幅是打开门看到一个人正在画画的背影,第二幅是他跟一个人喝茶,一大半笔墨都用在了那一方小小的茶桌上。
第三幅……第四幅……最后一幅……
是一束铃兰捧花。
花束是很难画的,尤其是白色的铃兰花,那么饱满的一束,细节太多,对于初学者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幅竟然是所有系列里画得最好的一幅。
观众的角度亦是画家的角度,洛锦书恍惚片刻,心道,他什么时候学了画画?
“洛老师?”
男人的声音打乱了洛锦书的沉思。
他抬起头,愣愣地望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何先生?”
何誉斐没想到自己会在美术馆遇到洛锦书,刚才看了一眼,还以为是几个不懂欣赏的学生在这里咋咋呼呼,等人转过身,才发现竟然是洛锦书。
“真是好巧。”何誉斐快步走到洛锦书面前,“上次我去接谦临,听说你请假了,没事吧?”
洛锦书不习惯他突然的亲近,往饶婕身边站了站:“我没事,谢谢何先生关心。”
饶婕眯着眼打量何誉斐,笑着挽住洛锦书的手臂,对方的视线果然紧紧跟着,还多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少年宫的学生家长。”洛锦书低头轻语。
“哦——”饶婕拉长声音,手仍然挎在洛锦书的臂弯里。
萧鲤绕了一圈,见洛锦书表情尴尬,立马上前拍了一下何誉斐的背:“哎呀,既然都是朋友,要不等会儿一起去吃饭?”
他冲何誉斐眨巴眨巴大眼睛,说话的时候扭着腰,做出一副妖娆造作的模样,吓得何誉斐顿时退后一步。
真不知道洛锦书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何誉斐“哈哈”两声,对洛锦书道:“我今天是陪客户来的,下次吧,下次我请洛老师吃饭。”
“洛老师应该会赏脸的吧?”
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洛锦书,看得洛锦书不由自主地闪避他紧随的目光。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洛锦书都不擅长和这样的人相处。
洛锦书警惕地退后一步,一个高大的人影便出现在他身边。
男人一手摊开,不轻不重地撑住洛锦书的后腰,洛锦书被他一顶,站得笔直,面对何誉斐也多了几分底气。
“何总,在这聊什么呢?”
男人抬起手肘,自然地搭在洛锦书的肩上,洛锦书抬眸,也没动,甚至没太多关注他。
饶婕和萧鲤不约而同地张大嘴巴,处变不惊的何誉斐,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严靖沉?!”
“严少?”
“小严总……”
“哎呀,你们这眼神,我还以为什么时候我成顶流了。”
严靖沉摆摆手,低头附耳:“你们很熟?”
洛锦书看向何誉斐,淡淡道:“不太熟。”
“哦。”男人笑容愈深。
他转向何誉斐,一手环过洛锦书的身体,右手放在青年的右臂上:“何先生要请锦书吃饭,怎么不叫上我?”
饶婕早在严靖沉出现后就把手松开了。
她狐疑地扫过洛锦书和严靖沉的脸,倒是萧鲤,高兴地一拍手:“严少,好久不见啊~”
“你是?”严靖沉倒吸一口气,硬是没想出来萧鲤是谁。
洛锦书:“酒店那次,把我拉去你房门口的。”
“哦——”严靖沉拉长声音,显然没想到,就这么一面,洛锦书居然能和这个小鸭子处成朋友。
他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怎么看,关系都非同寻常。
何誉斐不清楚两人的关系,却对严靖沉的“风评”略知一二。
他眯起眼,笑得客气:“小严总愿意赏光,何某倒履相迎。”
“奉承话就免了。”严靖沉懒得跟他虚与委蛇,“我没什么文化,你这套文绉绉,我受不起。”
何誉斐脸色铁青,表情不太好看:“没想到小严总和洛老师认识。”
“老同学了,是吧?”严靖沉拍拍洛锦书的肩膀。
洛锦书颔首,饶婕也伸直了脖子:“没错,我们都是一个大学的,当然认识。”
她说话的时候没什么底气,恨不得赶快把洛锦书拉过来好好盘问。
发现严靖沉还不要脸地跟洛锦书黏在一起,饶婕不客气地拽走洛锦书,谴责地瞪着自家好友。
“这样啊……还是第一次听说。”何誉斐吃惊,“原来洛老师是第一学府的高材生,我家谦临有福气啊。”
严靖沉一脸英雄所见略同:“那是,我也觉得,锦书在青少年宫,实在太屈才了。”
何誉斐笑眯眯:“依我看,锦书才称得上是画家,诸位看看这些画,还比不上锦书教我家孩子的一分一毫呢。”
“噗嗤。”
突兀的笑声响起,几人正要嫌弃,就看到洛锦书捂住了嘴。
他眉眼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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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中带泪,晶莹的黑色眼瞳闪闪发亮,好看得叫人心一紧。
“你笑什么?”严靖沉咬牙,悄悄捏了一下洛锦书的小手指。
洛锦书的笑立刻停了。
他晃晃手,另一只手挡着下半张脸:“只是觉得这位画家画的很可爱。”
能不可爱吗?
满满都是他的爱啊。
严靖沉心满意足地挑眉:“确实可爱。”
“画终究是画,比不上真人。”何誉斐目光灼灼。
两个男人寸步不让,侵略的眼神中全是对洛锦书的占有欲。
饶婕和萧鲤不动声色地拉走洛锦书。
正牌老公都不在,这俩男人搁这抛媚眼给谁看呢?
饶婕偷瞄了一眼洛锦书的表情,果然,他是一点没察觉到刚才的“血雨腥风”。
“锦书……”萧鲤琢磨出些味道,“你的桃花也太多了吧!”
“没有的事。”洛锦书无奈,严靖沉跟他固然有些纠葛,但何誉斐只是个学生家长,怎么就算桃花了。
“恋爱脑别羡慕了。”
饶婕掰过萧鲤的头,转头问洛锦书:“你是怎么想的?”
她还没问清楚洛锦书到底要不要和闻籍离婚,那边的两个男人似乎已经放弃了僵持,径直朝他们走来。
“我和何总还有点事要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严靖沉问的很随意,旁人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只有洛锦书听得出,这话是在问他什么时候回别墅。
洛锦书并不打算继续叨扰严靖沉,只想等今晚闻籍下班,跟他好好聊一聊。
不论结局如何,总该有个定论。
洛锦书犹豫两秒:“晚点吧,萧鲤有车。”
萧鲤今年刚学的驾照,买了一辆大众的甲壳虫,好看得很,每天都巴不得开出来溜溜,还说要带大家出来兜风。
不过他们的时间一直腾不出来,说好的兜风至今也没有实现。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严靖沉微笑,“等会儿有几家出版社的CEO会来。”
“出版社?”
严靖沉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说生意场上的事,洛锦书反应极快,眼睛一下子亮了,“雁回要来?”
严靖沉叹气,果然,洛锦书这个弟控,提到洛雁回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洛雁回?”饶婕和萧鲤不约而同苦了脸。
世人皆知,洛雁回这个哥控,可不是好惹的。
“哥!”结实的手臂洛锦书从背后圈起,洛锦书回眸,正对上洛雁回亮晶晶的双眼。
“雁回,这是美术馆,小声点。”洛锦书把洛雁回的手放下来。
洛雁回虽然乖乖照做,但右手还是紧紧握着洛锦书不肯松开。
“啧。”两个男人在心里暗暗咋舌。
洛雁回一心在洛锦书身上,转了一圈才看到几个人。
青春阳光的表情顿时耷拉下来。
“严靖沉?”洛雁回挡在洛锦书面前,“你没事在我哥面前晃悠什么?”
三人围成一个夹角,硬生生把饶婕和萧鲤挤了出去,两人缩在洛锦书身后,面面相觑。
哦吼,好看咯。
22. 第 22 章
“我跟你哥哥故友重逢,聊聊天,叙叙旧。”
VIP室里,严靖沉坐在单人沙发上,目光紧盯洛家兄弟紧紧交握的手。
洛雁回这小子,都二十几岁了,黄韭菜刷绿漆,在这扭扭捏捏地装什么?
“你和我哥有什么关系?没事别蹭。”洛雁回眯起眼,转头看洛锦书,“哥,喝茶吗?”
洛锦书点头,洛雁回立刻起身去倒了一杯茶,细心地用手背试了试温度,递到洛锦书面前。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饶婕心里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这小跟屁虫,看不出来,还挺有一手。
何誉斐看得不禁疑惑,朝严靖沉瞟了眼。
“兄弟,亲的。”严靖沉低声轻笑,暗地里快把牙咬碎了。
洛家两兄弟长得不像,相处起来亲昵无比,不似亲人,更似爱人,还真挺容易弄错。
何誉斐原本对洛雁回还有些竞争心理,一听这话,再看洛锦书单纯的眼神,立刻放松下来。
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洛锦书饮了一口热茶,对洛雁回摇头:“雁回,你们是生意伙伴,不可以这样。”
洛雁回倒吸一口气,不大高兴地回望严靖沉,好一会儿才努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知道了。”
他不是傻子,到手的生意不会拒之门外。
只不过严靖沉的心思,恐怕不止在生意场上……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十几岁就见识过严靖沉是怎么勾引他哥的,现在,可不会再让这家伙有机会伤害洛锦书。
洛雁回狠狠瞪着严靖沉,眼神防备。
看完了严靖沉,他还要再睇何誉斐,结果被对方发现了,只能生硬地挤出一句:“何先生好久不见啊。”
“上次见面还是去年希望小学的奠基仪式。”何誉斐绅士微笑,“第一次见小洛先生的时候我就觉得亲切,没想到两位洛先生竟然是亲兄弟,真是缘分。”
洛雁回的脸耷拉得就差把“谁跟你缘分”说出来了。
他回头去看洛锦书,青年不觉得有什么,低头把剥了一半的橘子放在洛雁回手边。
洛雁回三指捏起橘子,高高兴兴地撕了一瓣塞进嘴里。
“你们兄弟关系可真好。”何誉斐感叹。
寻常兄弟,随着年纪渐长,肢体接触只会越来越少,更别提他们这些有点家底的,与其说是兄弟姐妹,不如说是天生的“竞争者”,光是做到表面和睦,已经很不容易。
像洛家兄弟这样亲密的,实在少见。
“当然。”洛雁回一脸理所当然。
要不是洛锦书安静地坐在旁边喝茶,洛雁回甚至想举起哥哥的手炫耀一下他和洛锦书的亲密无间。
严靖沉看得叹气,饶婕和萧鲤双眼炯炯有神地在几人脸上来回打转。
啧啧啧,到底还是年纪小,喜怒形于色。
热茶温暖脾胃,洛锦书喝完整杯茶,抬头正对上严靖沉似笑非笑的双眼。
“雁回。”洛锦书小声提醒,他微微往洛雁回的方向靠,洛雁回干脆把上半身往洛锦书的方向压,两人的脸颊略微一碰,发丝不可避免地纠缠在一起。
严靖沉的茶杯按在桌上,不轻不重发出“锃”的一声。
洛锦书被声音吸引了注意,仰头看他,纠缠的发丝倏然散开,男人绿色的瞳孔仿如云开雾散,阴影渐退。
“这茶不好,让司机把我车上的茶拿来。”
严靖沉头也不回地吩咐助理。
丰昀的总助,做事效率自然快,不过三五分钟,一壶香气四溢的茶就端到众人眼前。
“洛先生请。”总助深得严靖沉真传,第一杯茶送到洛锦书手上。
“喝喝看。”严靖沉冲青年眨眼,俏皮之外略显活泼。
看得洛雁回反胃。
洛锦书抿了一口,瞳孔放大:“这茶……”
话音未落,洛雁回抢过话茬:“这茶,未必最贵的就是最好的,还得适合喝茶人的体质。”
“哥。”他扭头冲洛锦书邀功,“还是我的茶好吧?”
洛锦书一时左右为难:“你的……”
“弟弟,你年纪轻,不懂好茶怎么品。”严靖沉扯了扯领带,松快的同时多了几分闲适的松弛感,“我这杯,那是上好的牛栏坑肉桂,比馆里的茶好多了。”
“依我看,这茶还是得晒足时日,长期烘烤才好喝。”何誉斐加入战局,“好茶饼一放能放几十年,照样香醇无比。”
“茶倒是其次,得看喝的人喜不喜欢。”洛雁回气在头上,不分敌友随意攻击。
“这确实。”严靖沉偷笑,佯装惊讶,“不过,弟弟不知道吗?你哥哥最喜欢喝这款茶,上次他喝了喜欢得不行,我还从远臻那要了几箱送到他家呢。”
……洛雁回一口气没喘上来,噎得无话可说。
时隔多年,严靖沉还是这么牙尖嘴利,他居然说不过一个奔三的老人!
“雁回。”洛锦书再次出声,“你们不是要谈生意吗?”
再这么吵下去,会客室都要变幼儿园了。
生意自然是要做的。
洛雁回不是傻子,能和国内乃至全球数一数二的丰昀投资合作,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分一杯羹,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严靖沉对他哥余情未了,他看不过罢了。
“嗯哼。”
洛雁回安慰地拍拍洛锦书的手背,挺直脊背,看向严靖沉与何誉斐:“严先生今天不是请了好几家出版商吗?怎么只有我来了?”
严靖沉勾起嘴唇:“当然是想先跟你们家谈一谈。”
“我们家可不是全国第一大出版社。”谈起生意,洛雁回一反和洛锦书相处的活泼开朗,变得冷静严肃起来。
“公益项目,看的不仅是财务报表。”严靖沉指腹轻点桌面,“还得看过往的事迹。”
他眉头一动,身边跟着的助理会意,翻开手中平板——
“西楼出版社,每年定期资助京大贫困生十名,以“西楼”为名的希望小学二十余所,遍布各省贫困山区,截止今年,资助失学儿童多达上万名。”
何誉斐虽然事前调查过,但没有严靖沉这般详细,听着听着,也不禁佩服起西楼出版社的义举。
“爸妈乐善好施。”洛雁回与有荣焉,洛锦书的表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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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许多。
洛家父母是嵘市乃至全国赫赫有名的慈善家,从二十年前就开始热心公益,时至今日,仍然不忘回馈社会。
洛锦书听他们讲事情,大概也懂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丰昀要和上面合资做一个图书公益项目,何家是全国最大的私立教育集团,早有合作意向,如今缺少靠谱的出版商提供图书,于是就找到了洛家的西楼出版社。
“项目大,你们一家大概吃不下。”严靖沉笑笑,“所以我约了其他出版社的老板,你们谈谈,看看怎么合作。”
他把事情都理好了,对于洛家来说,丰昀会下正式的采购合同,构成长期合作关系,既能赚钱,又能惠及大众,洛雁回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抬了抬眉,总算是没有反驳严靖沉的话:“好。”
事情顺利谈成,三个男人的视线再次投向洛锦书。
“哥,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洛雁回问。
洛锦书:“这里?很好啊。”
洛雁回美滋滋地往洛锦书身上倒:“那就定了。”
“定什么?”洛锦书直觉不对。
“给你开画廊啊。”洛雁回随口道,“今天早上那家伙回家,拿了一堆文件,说是要给你投资开画廊的。”
“爸妈说了,既然你不愿意开太大的画廊,那就把美术馆隔壁那栋小洋楼买下来给你,他也答应了。”
青年白皙的皮肤瞬间毫无血色。
开画廊?
这件事他已经跟闻籍说过了,绝不会拿家里的钱。
闻籍怎么还特意回家讲着这件事?
洛锦书直觉不对,拿出手机查看早上闻籍发的消息。
果然,所有的信息和电话,都停在十点钟,往后再没有新的消息,只剩一句——
[闻籍:锦书,我一定可以让你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究竟什么才是好日子……
“哥?”洛雁回发觉自家哥哥情绪不对,担心问道。
洛锦书醒过神,撑着扯出一个笑:“他没跟我说,大概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吧。”
这份“惊喜”实在太令人心惊。
他不能不多想。
“真的没事?”严靖沉皱起眉头。
“没事。”
洛锦书垂下眸子,美术馆的工作人员正好敲响房门,说是严靖沉约的那几个出版商来了,要不要迎进来。
“你们先谈吧。”洛锦书起身,拉走一旁的饶婕和萧鲤,“我刚才好像看到了老师的作品,想再确认一下。”
他刻意避过严靖沉探究的绿瞳,快速往展厅走去。
严靖沉跟了几步,打开门确认洛锦书是在和饶婕讨论画作,才放心回屋。
“把他们带过来吧。”严靖沉摆摆手。
说完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工作人员:“诶!我想问一件事。”
“您说。”
“这个美术馆旁边的小洋楼,有挂牌出售吗?”
工作人员一愣,缓缓摇头:“当然没有。”
“隔壁的小洋楼是民国时期的建筑,受上级单位保护,不能出售商用的。”
23. 第 23 章
“今天就先谈到这里,各位一起去吃个晚饭?”
“何总客气了,能与丰昀投资,是我们的荣幸。”
“是啊,西楼出版社美名远扬,我一直遗憾没机会合作,这不,赶早不如赶巧。”
严靖沉双手插兜,站在贵宾室的门口,微微勾起嘴角,目送几位出版商离开。
他没提吃饭的事,出版商也不敢应约,直言今天有事,下次再聚。
何誉斐和洛雁回送完客人回来,看到严靖沉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还当他是在想生意的事情。
洛雁回:“怎么?反悔了?”
“怎么会。”严靖沉抬头,双腿岔开,十指合拢握拳,“我只是在想,他们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这间美术馆在市中心,寸土寸金,面积不大,洛锦书既然能看到他老师的作品,刚才一定逛了不短的时间,怎么会现在还没上来?
“锦书?你们有看见锦书吗?!”
饶婕的声音从楼下的展厅传来。
洛雁回眉头紧皱,大声回应:“我哥没跟你们在一起?”
混乱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严靖沉夺门而出,洛雁回和何誉斐紧随其后。
“严先生!”
迎面而来的是神色紧张的饶婕和萧鲤。
萧鲤抓着饶婕的袖口,哭哭啼啼地喃喃:“我们,我们刚才只是绕了一圈,锦书就不见了,怎么办呀?!”
“你别哭了。”饶婕握紧好友的手,冷静下来看向严靖沉,“他没有来找你们吗?”
“……没有。”严靖沉脸色阴沉。
不出意外,他已经猜到了洛锦书为什么会失踪。
“砰!”洛雁回一拳击中墙壁,晃得几幅挂画都快掉下来,“我哥肯定是被闻籍骗了,要去找他算账!”
“骗?闻籍骗了锦书什么?”饶婕和萧鲤都没听明白。
严靖沉镇定地让助理去备车:“先不谈这个,现在的重点是把人找到。”
他低头看着无人接听的手机,放弃拨打,给叶若瑶发了个消息。
今天是叶若瑶在嵘市巡演的最后一天,闻籍要想巴结叶家,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这有车,你们都一起来吧。”严靖沉率先迈步下楼,他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攥紧扶手纵身一跃,从楼梯的中段一跃而下。
“我开车,你们坐保姆车。”
“我也能开车去找。”萧鲤弱弱出声。
饶婕双眼一亮:“对啊,我们分头行动,找得比较快。”
她让萧鲤把车钥匙拿出来,萧鲤掏了半天,额头的冷汗冒了一排,还是没有找到。
“我的钥匙……我的车钥匙不见了!”
“应该是被锦书拿走了。”严靖沉看到手机上叶若瑶刚发来的消息,沉声道,“不用分头行动,跟我走。”
洛雁回等不及,打不通洛锦书的手机,就打了一通回家里,确认洛锦书没有回家。
他望向严靖沉疾步快走的背影,迅速跟上:“你知道我哥在哪?”
“八九不离十。”
*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您拨打的……”
手机猛的摔向副驾驶座,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青年坐在驾驶座上,脚踩油门,飞速疾驰。
夕阳西落,周围的光亮逐渐消失,夜幕徐徐拉开,洛锦书的脸在浮光跃金的霓虹灯下尤其亮眼。
薄薄的红唇紧紧抿着,无人问津的手机终于有人回电——
“喂,锦书?你在哪?怎么一天都不回我消息?”
“你人在哪?”
闻籍的嘘寒问暖还没讲完,洛锦书就堵住了他的话。
青年冰冷的声线听不出怒火,和往常一样,闻籍吞吞吐吐地含糊其辞,直到洛锦书再次重复“你在哪?!”,他才不得不说。
“我,我在艺术中心……”闻籍急忙找补,“我是来这里谈生意的,还有合同,回去再跟你——”
“为什么骗我爸妈?”
听到这里,闻籍才恍然大悟,原来洛锦书话语中的冷硬,含着即将喷发的怒火。
“谁跟你说的?雁回?”
洛锦书一脚油门,越过倒计时即将结束的绿灯:“不管谁跟我说的,你骗我爸妈拿钱给我开画廊,是不是?!”
手机的声音消失了。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洛锦书还以为闻籍挂了,低头瞧了眼手机,差点撞上前面的电线杆。
“锦书,你冷静一点,我都是为了我们。”
“你只是为了你自己而已。”
洛锦书言辞冷冽,充斥着一股令人心惊的寒意。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伴侣有多少缺点。
闻籍小气,做事扭捏,无论工作还是生活,人际交往的方方面面,往往都是有利可图才愿意与人多聊几句。
可他总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
谈恋爱前,闻籍对他一无所知,甚至于现在,在闻籍眼里,洛家也并不算什么实力雄厚的亲戚。
可闻籍偏偏爱上了他。
抛却自己以往所有的标准和底线,每天围在他身边的那个闻籍,已经不在了。
现在的闻籍,洛锦书竟也看不清了。
“把钱还回来。”洛锦书死死盯着眼前穿行不停的车流,“现在,马上打回我爸妈的账户。”
“拿不回来,钱我已经转给合作方了。”
此刻,闻籍开始破罐子破摔:“就当是我借的不行吗?只要有这笔钱,我就能把山台路那块地拍下来,你知道吗?那块地马上要开发了,上面会有千万亿万的投资进来,流水的钱,为什么不要?!”
“锦书,我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啊。”
闻籍循循善诱,但这一次,洛锦书不会再被他蒙骗了。
“没钱就把现在的房子抵押出去,银行会批。”
“锦书!”闻籍暴跳如雷,“那房子是我们唯一的资产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他越发急躁,说出的话也丝毫不经思考:“两千万,就两千万,你跟你爸妈要他们还会不给你吗?”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见外?公司都给了洛雁回,你拿一点钱又怎样?”
“难道你不是他们亲生的吗?!”
“轰——砰!”
急刹车刺耳无比,安全气囊瞬间弹开,洛锦书被惯性弹出又压回,身体无法承受地发出一声闷哼。
剧烈的轰炸声把手机甩飞出去,青年倒在驾驶座上,淋漓的鲜血从他额角渗出,车辆的尾部飘起隐隐的黑烟。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洛锦书不明白。
胸腔的心脏似乎没了力气,他只能不断地喘着粗气,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还切实地活着。
路边高耸的写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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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放着青年钢琴家的新闻采访。
被众人簇拥的少女笑得大方明朗。
“叶小姐,今天给您送花的,似乎是闻式设计的总经理,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我们是很纯粹的朋友关系,大家不要误会了哦~其实呢……”
喇叭声、说话声、引擎的轰鸣声逐渐远去。
太累了……
多想好好睡一觉啊。
洛锦书缓缓闭上双眼,也许,他很快就能梦想成真了。
他看到了妈妈,妈妈的表情好温柔,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梦中的母亲对他伸出了手。
洛锦书刚想握住母亲的手,却被人死死拽住了胳膊。
他转过头,想劝那人别拉了,他要去找妈妈。
可回眸的瞬间,却对上了男人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绿色眼瞳。
“洛锦书!”
*
“播报交通信息一则,淮海路一辆甲壳虫因驾驶不当冲向路灯,车内仅司机一人,已送往医院,事故造成路面拥堵,请各位驾驶员谨慎行车,避开拥挤街道。”
德安私人医院内。
“锦书?锦书呢?”
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跑向病房。
路过的护士被他一把抓住:“护士,锦书,你知不知道洛锦书在哪里?”
“这位家属你冷静一点。”护士引导男人到导诊台,“病人是什么原因入院的?”
“车,车祸。”男人脱口而出,忍不住地用手捂住双眼。
他不应该那么刺激锦书的,他明明是想跟锦书好好讲的,可是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呢?
“洛锦书先生是吗?”护士查到资料,抬头瞥了一眼面前狼狈的男人。
“病人在VIP病房,您稍等,这边打电话确认一下。”
闻籍霎时火了,他愤怒地拍打柜面:“我是他的法定伴侣,看他还需要你们确认?!要看结婚证吗?!”
“先生不好意思,医院是有规定的,VIP病房的探视必须通过病人或者家属的允许,您稍等一下。”
“我就是家属!还要谁来允许?!”
路过的医患纷纷投来谴责的视线,闻籍怒不可遏,但护士照章办事,他再怎么大喊大叫也无能为力。
“……是的,家属情绪可能有些激动,好,好的。”
护士挂断电话,谨慎地从导诊台走出来:“您跟我来,电梯需要刷卡才能到VIP楼层。”
上楼的电梯不过十几秒。
闻籍却感觉好像过了一辈子。
VIP的楼层只有一间病房亮着灯,暖黄色的灯光从门内透到门外,却始终照不到闻籍的脚边。
他往前走了两步,没敢看病房里的人,懦懦地试探道:“锦书?”
“你TM还敢来?!”
虎虎生风的拳头即将迎面砸向闻籍的脸,他惊恐地捂住头,可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严靖沉站在洛雁回身边,拽住他的手腕:“别冲动。”
“我冲动?这家伙害我哥出车祸,打死都不为过!”
洛雁回气得血气上涌,一把挥开严靖沉的手,用力踹向闻籍!
“雁回。”
病房里传来青年虚弱的声音。
闻籍恐慌的眼里立刻生出了微光,他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又怕洛锦书不敢见他,双手紧张地揪成一团。
“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