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少女拯救世界》
1. 被遗忘的生日
“生日快乐……晴雪姐。”
穿着深蓝色厚重冬季校服的女孩背着洗得发白的旧式双肩包从低矮的单元门洞里出来,看到前方一个优雅缓行的背影,脚步急促地上前,临到女人背后又踌躇着放缓了脚步,低着头垂着眼塌着肩,小声说了这一句。
3月的清晨,大雾弥漫,冷空气依然在三面环山的南城肆掠,林晴雪内穿一身素色长裙外搭一件纯白大衣,及腰的长发温柔地披在身后。
林晴雪出生于97年,过的是农历生日,两年前母亲去世后,她再没有在真正生日的这天听到这句祝福了。
她有些诧异地回眸,这个畏畏缩缩的……是……楼上那个单亲家庭的女儿,不记得叫什么了,似乎是姓苗?
不重要,反正是不值一提的人物。
“谢谢!”她回头浅笑,脚步轻盈无声地从局促不安的女孩身边掠过,眼睛盯在手机的黑白奶牛猫上,跟着猫咪低声重复:“喵喵……”
“不…不用,我……”也是今天的生日,苗渺的话被自己吞入腹内,看着前方越来越远的人影,喉间泛出一丝苦涩。
果然,没人记得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啊。
苗渺是南城一中高三的学生,南城大学和附属的南城一中都在这一块儿,她考上南城一中后,母亲从湘省省会深圳回来,带着她租住在附近的老破小单位房里,这些家属楼已经被资产丰厚的主人抛在身后了。
因为住得近,苗渺每天六点起床,就能赶上学校6:30的晨练,南城一中要求高三的走读生和寄宿生一起晨练跑步。
她和楼下的林晴雪都是农历二月初六出生,不过命运大不相同。
林晴雪是南城大学的博士生,聪明温柔,漂亮有气质,性格又和善,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母亲苗英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你多跟你林姐姐学学,你要是能考上南城大学,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读。”
苗渺经常被母亲拿来跟林晴雪对比,在母亲嘴里,苗渺“又蠢又懒”、“还不听话”、“不活泼不大方”、“又黑又丑”、“一天到晚就躲在房里”、“就是跟你那个没出息的爹学的”。
她说得越多,苗渺就越沉默。
苗英想要一个聪明漂亮、乖巧懂事的女儿,林晴雪就是她理想中的女儿,苗渺和这四个词怎么都不挨边。
苗渺不想要别的妈妈,她只希望自己的妈妈能够对自己少一点要求,不要每天打骂自己,如果非要打一周一次好不好?她每天回家都是提心吊胆,担心自己哪里没做好,又惹了妈妈生气,又要面对母亲的谩骂和巴掌。
苗渺垂着头往学校的方向走,希望上周的周考成绩能好一点,这样妈妈就不会在生日这天打她了。
她有些失落晴雪姐的匆匆而别,没有多和她说上几句话,但听说博士也很忙,晴雪姐都和她一个高三生同样的作息了,肯定也很累。
读书、读书,到底读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考上大学就会变好吗?苗渺对未来并不抱太大希望,就像她并不期望会有人真心爱自己一样。
连父母都不爱她,怎么会有别人真心爱她呢?
晴雪姐是她想成为的样子,对于母亲隔三差五的对比,苗渺并没有生出太多的嫉妒之意,或许是差距太大,连嫉妒都无能为力。
她嫉妒的是她的同桌,明湘。
“湘湘,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湘姐!”
“谢谢!”
“谢谢宝,你也比赛加油哦!”女孩笑得眉眼弯弯,晨光也为她披上灿金的头纱,像是头戴皇冠的公主一样,女孩精巧的辫子上真的别了一个皇冠和好多银白色的星星发卡,是妈妈今早五点半起来特意为她编的。
盛光之下必有阴暗,苗渺被公主的光逼入阴影之中。
她正跟明湘走在去食堂吃早餐的路上,她们是这学期成为同桌后才组成的饭搭子。
一路上,不停有其它班级的同学和明湘说生日快乐,苗渺落后了两步自觉遁入阴影中,总觉得她们的声音分外嘈杂。
明湘的生日是公历的3月5号,恰好,今年农历的二月初六撞上了公历的3月5号,三个人的生日在同一天。
苗渺低着头有些烦躁,一个生日,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兴师动众。明湘和苗渺是三年的同班同学,前两年明湘生日,班上的同学甚至会特意为她买生日蛋糕,然后在晚自习时突然关灯齐声唱生日歌为她庆祝。
明湘就像是一个公主一样,接受众人的祝福。
每到这种时候,苗渺就缩在教室的角落里,低着头奋笔疾书,假装在赶作业,嫉妒的恶意伴着墨色从笔尖倾泻而出。
“呵,别人捧你两句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昨天才在厕所骂你,现在就祝你生日快乐,真是搞笑。”“你知道那些恶心的垃圾男生背后是怎么意yin你的嘛?”
纯白的草稿纸上一个个历史时间节点被抄了下来,苗渺就是这样一个无能的人,嫉妒不敢说也不敢写,害怕落在纸上的东西会被人发现,她只敢在心里恶意的揣测、恶意的幻想。
前两年是这样,今年也是这样,每多一个人对明湘说生日快乐,苗渺心底嫉妒的墨色就越沉重一分,讥讽、嘲笑各种各样负面的情绪都涌了上来。
但下一秒她就被嘴里水果糖的清甜打得哑口无言,明湘笑眯眯地拆开粉色的荧光糖纸,将草莓味的糖果塞到苗渺嘴里。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收场,苗渺全军覆没,吞吞吐吐说出那四个字,“生日快乐。”
明湘折好糖纸,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甜甜地亲了她一下,“谢谢苗苗。”
她身上有水果糖的香味,是少年人的甜美,清新甜蜜,不会腻,置身其中只会让人觉得生命如此美好,大家都是可可爱爱的人。
嫉妒一个好人就更是罪恶了,苗渺站在早餐的队伍里看着前方明湘如鹤一般挺拔的身姿,苦涩地想。
她和明湘同班三年,明湘一直都是班长,热情又大方,聪明又勇敢。
她会带领全校同学一起去抗议学校难吃的食堂,冲在最前方和学校的地中海领导们争论,最后成功让学校退让;
也会关心班上每一个同学,尤其是女同学们,现在班上的卫生巾急救箱就是由明湘制作自费投放的,后来女孩们效仿她,也在班上设置了卫生巾急救箱,最后女老师们倡议,由学校出资在公共场合设置免费的卫生巾急救箱。
这样的人,自己竟然还在嫉妒她,真的好恶心啊。
苗渺有些恶心自己,她时常觉得自己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因为自己无法生活在阳光之中,就想把太阳也一并拽下来。
“大叔,你不要重男轻女啊,给男生打满满一碗,就给我们女孩子一半,也太过分了吧。”
明湘看着自己碗里才一半的粉和少少两片牛肉,立马指着前一位男生碗里满满当当的牛肉粉对着食堂大叔喊道。
她的声音并不尖锐,但音量很大,周围人一下就看向了这边。
“我还只在小红薯上看到过这种区别对待的,没想到我们学校也有啊。”
“难怪我每次都吃不饱,果然全世界都爱男。”议论声四起。
秃头男大叔嘴角一撇,烫粉的漏勺在空中一扬,热水飞溅到明湘脸上。
“你们妹子每次都只吃一点啊,喔唷,半碗都倒了,那个浪费啊……我这也是为学校节约粮食。”
贱男人,又阉又爹!有一点鸡毛蒜皮的权力就想着为男人张目,难怪秃顶,肯定是伟哥吃多了吃的。
苗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大叔,很想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对他破口大骂,但她不敢,她一直都软弱又无能,从来不敢出声反抗。
苗渺既恶心犯贱的男人,又痛恨无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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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你想为学校节约粮食还是其它的,那是你自己的事。讲道理,我们女孩子交了同样的钱,就应该得到一样的食物。你如果继续少给,我就举报到校长信箱了。”
明湘没有理会下粉的秃头男刻意的小动作,举起挂在脖子上的大疆pocket3相机,对着自己的碗和隔壁男生的碗各自拍了两张照片。
她行动迅捷,眨眼间证据就已经到手。
秃头男想阻止也来不及,身边这么多学生望着,这妹子背后的那个妹子也恶狠狠地盯着他,愣是瘆人。
早就听食堂的其他人说过南城一中的女学生们不好惹,他还不以为然,寻思一群妹子有什么不好搞定的,打一顿凶几句就行了,没想到今天是真长见识了。
秃头男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一张脸涨得通红。但他又不敢继续说,只好在心中腹诽,这种恶婆娘读书读得好有什么用,以后肯定没有男人要她。
他“嗙”地一声,把那碗只有一半的粉收了回去,骂骂咧咧地又重新下了一碗。
明湘骄傲地仰着头,在身边同学们的欢呼声中端走了那碗满满当当的粉,她端着粉去旁边放调料的时候,都还有同学凑过去贴心地递上包装可爱的手帕纸,苗渺默默放下了口袋里的卷纸,这是她早上从家里的卷纸里扯出来的一条,果然拿不出手。
她跟着抽出手,往那碗沾光得到的肉很多的粉里放各种配菜。
两人捧着碗嗦粉,碗底小菜都吃得干干净净,生长发育期的少年,不论男女都很能吃,到底是谁在污名化她们女生的饭量啊!
苗渺打了个饱嗝儿,告别去办公室搬答题卡的明湘,踩着朝阳走进教室,虽然没有生日祝福,但粉很好吃、糖很甜、人很可爱,也不算很难过的一天呢。
下一秒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呼喊:“喂,那个黑鬼!”
苗渺还未扬起的笑容瞬间停滞,嘴角慢慢下滑,板成僵硬的直线。她没有理会身后接二连三的喊声,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个陌生的男生在教室门口停下了脚步,看着苗渺,眼里带着怒气,这个黑鬼,喊了她三四遍都不回应,搞什么鬼。
前座的女同学嬉笑着提醒苗渺,“他好像是在喊你。”
苗渺冷着脸翻开书,右手“呲”地一声拉开文具袋,拇指和食指握住一只红笔,中指搭在了美工刀上。
“喂,黑鬼,你出来一下。”男生站在门口对着苗渺喊。
男生身形高大,浓眉大眼,五官生得并不难看,在男性体貌素质堪忧的当前社会,也经常被亲戚朋友喊一声“帅哥。”
大概是周围人一声又一声的“帅哥”真把他忽悠了,叫他以为侮辱轻慢一个人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那个女同学戳了戳苗渺,“苗苗,你不出去吗?”
苗渺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珠盯着她,反问:“我为什么要出去?”
“他在喊你啊。”
“我不叫黑鬼。”
男生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闻言,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哎呀,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这么计较。”
他笑了笑,朝着苗渺招了招手,“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他招手的姿势轻慢得就像村里人招呼家养的大黄一样,苗渺没有看他,低着头继续更正自己英语的选择题。
对于贫瘠生活里只有学习的高中男女来说,异性绯闻是最能激起他们兴趣的一件事。
早餐后,不少同学都回到了教室,此时看到有男生来找苗渺,顿时一个个都停下了手边的事,竖起耳朵,默默关注着苗渺。
苗渺一直都是班级的边缘人,她也幻想过被全班同学簇拥着过生日,但她从未想到自己被全班人注视,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傲慢的垃圾男人。
前桌的女同学捂着嘴嘻嘻笑了两声,“苗渺,你出去嘛,没准这个帅哥是要跟你告白呢。”
2. 他要告白关我什么事
“真的吗真的吗?”
“谁要告白啊?”
“那个啊,站门口那个,好像是楼下理科班的。”
“对苗渺告白吗?嘶……”
苗渺垂下眼没有理会班上同学的八卦,额前的刘海垂下来挡住了窗外的天光,乌黑的鸦羽掩盖了眼里的流光。
门口的男生倒是急了,大概是自诩有三分姿色,并不想和丑女扯上关系,那种急迫的心情就跟要甩开什么垃圾一样。
“别胡说啊,我是来找明湘的,只是明湘不在,所以想让黑鬼放一下。”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叠了好几次的A4纸。
“明湘啊,难怪。”
“几乎每周都有人给明湘递情书,都看腻了。”
“我就说不会有人对苗渺告白吧”
班上的同学们无趣地移开了视线,又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试卷和辅导书上。
苗渺内心嗤笑,究竟是谁想要这种垃圾男人的告白啊,连情书估计都是从教师办公室偷的A4纸写的,张嘴闭嘴就是喷粪,她见了都觉得恶心,天姥姥能不能把垃圾男人人道毁灭,见了就恶心,还不知道身上有没有菜花呢。
前桌的女同学没有从苗渺脸上看到任何失望、受挫的情绪,也无趣地趴在了桌上,不再理会门口的男生。好困,昨晚又熬夜看小说到四点,要不是想看到苗渺吃瘪,她也不会这么来劲。
丑女凭什么这么清高啊!
“强哥,不行啊你。”“哈哈哈,别说明湘了,黑鬼都不理强哥。”
强哥被文科实验班的女生齐齐忽视了,脸上本就挂不住,身后的僚机又左一句右一句嘲讽自己,一时热血上头,不顾学校“不能跨班”的规定,冲进了文科实验班,径直冲到了苗渺身边。
“啪!”他一巴掌把情书拍到了苗渺隔壁的桌子上,可怜明湘桌上的粉色小佩奇,被他这一拍震到了地上。
苗渺的肩膀下意识缩了一下,她讨厌或者说是惧怕这种剧烈的突如其来的声音。
“喂,你到时候跟明湘说一下,是三班的强哥给她的。”
一听就是二流子,南城一中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什么人都能进一中,这种流-氓地痞到底谁会喜欢啊,还递情书给明湘?笑死。
苗渺内心嘲讽,嘴上更是冷淡,“不关我事!”
前桌的女同学打量了一下男生,撇了撇嘴,但转头对着苗渺不怀好意地笑道:
“苗渺,你就帮他一下嘛,成人之美多好。”
她眨了眨眼,嘴角弯起奇怪的弧度,“你该不会是嫉妒明湘吧。”
苗渺觉得身边的空气停滞了下来,窗外的冷风就像是一个巴掌直接甩到她脸上,嫉妒,对啊,她就是嫉妒。
嫉妒她可以活得如此积极乐观,嫉妒她有勇气说出自己的不满,有胆气反抗社会的不公,嫉妒她有真心关爱她的亲人和朋友,嫉妒她漂亮又讨人喜欢,不像自己,就是阴沟里的一只死老鼠,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
她握笔的右手停了一瞬,然后继续在笔记本上不动脑子地抄着答题模版,伪造自己在认真学习的假象。
“改-革是自上而下的和平变革……革命是自下而上的流血政变……”
男生放完情书并没有走,反而还凑过来看苗渺在写什么,她肯定是在乱写,故意装作不在意自己,实际上内心嫉妒死了,自己情书给的是明湘不是给她。
“哎哟,你这写了有什么用,你们文科生就是考个985也没用的啊,出来还不如我们理科普通二本赚得多。”男人抱着胸洋洋自得的嘲讽。
他张着嘴喷出的口气污染了苗渺周围的空气,而这句话也顿时惹来了众怒。
“出去!”
“学校说了不让跨班,三班的是吧,我给你们班扣分了。”
“扣啊,你有本事扣呗,你们女生就是喜欢拿这些要挟人。”男生嘴上这么说,但脚步还是很快,要从苗渺座位旁边的走廊快步走出去。
“我艹!”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栽了下去,整张脸磕上了讲台处的台阶,顿时鼻血就冒了出来。
“哈哈哈哈。”
“活该”
“好丑啊,拍下来发表白墙。”
文科实验班全都是女生,血战了十几年,对于这点鼻血根本不紧张,反而都在看热闹。
苗渺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伸出的那只脚,恶意地想,怎么没磕到他太阳穴呢,直接把他摔死,自己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男生捂着流血的鼻子,五官狰狞地看着苗渺,“我艹-你爹!”
苗渺本来一直都在漠视他,听到他这句话,忽然抬头正眼盯着他,蓦然笑了,轻盈的笑声中满是嘲讽。
男生被她这个反应吓到了,这黑鬼,脑子有毛病吧。
苗渺笑着说,“你去艹吧,出校门左转一百公里,思南镇,我免费给你提供伟哥,艹不死他,就是你阳痿没用。”
其她女生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男人可真搞笑,该不会以为骂爹能攻击到她们吧。有几次心理课,大家都分享过自己原生家庭的痛苦,而这痛苦大多数都是由父亲带来的,所以班上的同学对于父亲是同等的厌恶。
偶尔有几个女生觉得大家都笑声太过刺耳的,但也不敢站出来为自己的父亲张目。
“一群神经!”男生骂骂咧咧地捂着鼻子仓惶逃走了,他的僚机们也觉得文科实验班的这群女生和他们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
不温柔不乖巧,没有穿白丝也没有穿jk,跟里番的女高中生完全不一样。
“你们在笑什么?”明湘搬着厚重的语文答题卡回到班上,莫名其妙地看着大家,进入高三之后,班上一直都是沉闷的,还没见到过大家这么高兴的时候。
明湘是文科实验班的班长,由于大学专业和未来就业限制,学校选科时,选择历史的非常少,纯文的历政地班算是占比最多的了,事实上学校更重视的也是物理班,历史就是二等公民。
但文科实验班是例外。
文科实验班的学生基本都是能上985和211的,学校还指望实验班的前三名去冲刺清北为学校名声添砖加瓦,明湘常年是文科班的前三,也是老师重点关注的对象。
不仅老师关心她,在同学中她也有自己的威望,因此很快就有人把刚刚发生的事跟明湘说了。
苗渺握着笔,看着语文答题卡背面鲜红的45分,咬着牙握紧了笔袋里的美工刀,金属冰冷的触感抵住掌心,一点微不足道的疼痛很难舒缓紧绷的神经,但还好今天是月经期,周身的冷意和肚子的疼痛叫她勉强冷静了下来。
这是一柄金属不锈钢制的美工刀,是苗渺在初中那次大火之后买的,一直随身携带的,为了躲避学校越来越严的安检,她把美工刀放在笔袋里和2b铅笔放一块儿带进学校,三年了一直没被收缴。
她听着前桌和明湘添油加醋地说着她的过错,额前的神经紧紧跳动了两下。
爱情有独占欲,友情也是。
前桌名叫杜雨薇,但苗渺从来没正经喊过她的名字,每次都假装自己不记得对方的名字,用遗忘表达不在乎,制造伤害。
杜雨薇和苗渺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冲突,左不过是公主病大战st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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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g姐。
苗渺觉得杜雨薇是公主病,每天就是这也不好,那也不行。
不是学校电脑和平板配置太低,不如她家别墅的家庭影院,就是学校饭菜不是给人吃的,只有家里保姆每天送的饭才能入口。
如果只是这样,跟苗渺也没关系,但杜雨薇很喜欢对别人指指点点,苗渺也是被指点的对象。
说她肤色太黑需要去打美白针去做防晒,说她头发又多又卷像狮子王,一点都不淑女,要去拉直,等等等等,简直没完。
苗渺也不惯着她,杜雨薇每次开口:“苗渺香我宁,侬脑子瓦特了的……”
苗渺就翻个白眼,带上耳塞不理她,都是湘省人装什么上海人,你那么喜欢上海,你去上海读书呗,谁祖上不是乡下人,烦死了。
路上碰见了,她就装不认识。
在杜雨薇眼里,苗渺就是典型的清高孤傲,她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词形容她,最近流行strong,她立马就把这个词和苗渺画上了等号。
在她看来,苗渺家境又不好,读书也不行,性格还不温柔,也就在学校这种象牙塔里勉强能生活下去,将来走入社会肯定找不到工作,到时候嫁人了也要被老公打。
她都是为苗渺好,将自己捯饬漂亮一点,性格温柔一点,也不至于一个朋友都没有。
两人彻底看不顺眼,是在这学期开始的时候。
杜雨薇和明湘住一个小区,两人父母都是体制内的,家境相当又一起玩到大,杜雨薇一直觉得自己是明湘最好的朋友。
但没想到,开学选座位的时候,明湘竟然主动选择坐在了苗渺身边,这一下可给杜雨薇气得不行,两人闹了好久的别扭,杜雨薇都把明湘微信删了。
但一周后,她发现明湘竟然没有求自己,反而还和苗渺这个丑八怪聊得眉飞色舞的,顿时更生气了。她又把明湘微信加了回来,然后对着她一顿输出苗渺的缺点,结果自己反而被明湘教训,“不要辱骂同学。”
明湘还硬扯着杜雨薇给苗渺道歉,盯着两人加了微信“握手言和”,两人碍于明湘没有删微信,但互相给对方的备注分别是:“公主病”和“strong姐”。
今天杜雨薇的挑拨离间再次败北,明湘嘘了一声,示意上课了让她别说了,杜雨薇瞪了苗渺一眼,怒气满满地转过了身。
苗渺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明湘应该不会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嫉妒她。
但课上到一半,老师正在展示明湘58分的作文时,明湘忽然侧过头来,小声对着她说:“苗苗,不管怎样,不能够伤人的。”
苗渺本就紧绷的神经顿时更痛了,她不认为自己的处理方式有问题,但被明湘当面指责,她还是很不舒服。
尤其是两人的作文摆在她面前,一个“58”、一个“45”,让她觉得分外难堪,你凭什么教育我。
就凭你成绩比我好吗?
苗渺虽然在文科实验班,但成绩一直都在中等,成绩拿不出手,长相和性格也不讨人喜欢,所以一直是班上的隐形人,这也是为什么杜雨薇不教育别人偏偏教育她的原因。
在低处的人,就是会被所有人踩一脚。
苗渺很努力了,但天分就是不够,越考成绩越差,绞尽脑汁考的英语永远比不上别人轻轻松松拿下的一百四十多分。
她越发绝望,比你有天分的人比你还努力,而你的努力永远赶不上别人的天赋。
嫉妒就像罪恶一样,是没有底线的。
墨色在心底一一寸寸累积,她生硬地回道:“他要告白关我什么事,我没那么好心帮男人。”
3. 我要看h片
讲台上老师还在分析明湘作文的优秀之处,讲台下,明湘放在课桌下的右手忽然抬起,握住了苗渺冰凉的左手。
三月的湘省,湿冷浸到了骨子里,苗渺身体一直都不好,又正值生理期,遍体生凉,唇色乌黑。
明湘挨着苗渺,她身上柔软温暖的气息随着阳光一起笼罩在苗渺身上。
苗渺的心情本来已经down到了最低点,明明今天是她的生日,可是自己却一直被忽视被侮辱,考试也没考好,还遇到垃圾老登和小登,最重要的是,自己报了仇结果却被明湘指责。
她铁石心肠地扛了那么久,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管那些恶意那些侮辱,强行伪装成漫不经心的冷漠模样。
可是伴随着明湘手心的温暖传递到她手中,她心底困着委屈的那堵坚墙轰然倒塌,鼻子一酸,眼眶里的泪珠默默打转。
你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不能站在我这一边,为什么不能为我着想。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光明正大地表示自己的不满,就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她这种人,表达了不满也只会被人嘲笑奚落的,别人只会笑。
“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乡下人就是没情商啦!”
“贱-人就是矫情。”
她没法要一个公正,因为大家从头到尾就没有尊重过她,她也要不到公正,大声哭喊的嘴脸只会让他们哈哈大笑,从而显得自己越发可悲。
她努力咬着牙,强行将泪水憋了回去,不让脆弱成为别人攻击她的利器。
明湘感受到手掌中的抗拒,连忙开口:“苗苗,你别生气,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但是你的手段有时候太过激了,这样对你也不好的。垃圾男人死了就死了嘛,你还有光明的未来,他要是真出事了,你也得进监狱的。我陪你去骂他,让他给你道歉好不好。”
“苗苗,你看看我嘛,你要是还不开心,我们去给他套麻袋,揍他一顿好不好。”
…………
直到语文课下课,明湘都还在哄苗渺,不是肢体上的挨挨蹭蹭,就是语言上的劝慰,苗渺也没有一直僵着,垂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明湘知道这就是和好的讯号了,喜笑颜开。
但杜雨薇不知道,她坐在前面听明湘低声下气哄了苗渺一节课,苗渺都不给反应,顿时火冒三丈,指着她骂道:
“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这种丑……”
“雨薇!”明湘立马起身喝住了她,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她知道发小的脾气,要是不及时拦住,嘴里肯定会冒出更难听的话。
杜雨薇不敢在明湘真生气时还继续造次,气势顿时就弱了下来。
“哼,就你们好!”她阴阳怪气地甩下这一句,转头趴在课桌上再也不理人了。
三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又僵硬了起来。
班上其余人也没在意,朋友同学之间吵吵闹闹都是正常的,到高三之后,她们班的吵架频率更是高了起来,三天一小吵两周一大吵的,吵过之后,照样是朋友。
更何况是杜雨薇发火,公主经常生气,她们都习惯了。
一直到晚自习,三人之间的气氛都没有缓和,昨天才考完试,今天出成绩,明天上午又要进行百日誓师大会,班上人心浮动,大家都不怎么能沉下心来学习。
值班的历史彭老师微信告知了她们班主任,给她们放电影,得到同意后,底下顿时一阵欢呼,前排的同学瞬间冲了上去把灯关了,又在其她人的不满声中,不情不愿地开了一盏,勉强供给要继续学习的同学。
彭老师去了楼下的办公室整理她从上海、武汉的大学同学那要到的高考最新模拟卷,明湘站在讲台上一边管纪律一边在电脑上给大家搜电影。
历史老师没说看什么电影,底下同学顿时就开始七嘴八舌了起来。
“好东西”、“出走的决心”
“哎呀,不要看沉重的,轻松一点嘛,我不想动脑子。”
“动画片动画片。”
“猫和老鼠”
“不要,最近好多毒猫毒狗的,看了就伤心。”
“那柯南”、“哪吒”、“排球小子”
明湘敲了敲讲台,中气十足地喊道:“安静!”
教室里顿时静若蝉鸣,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她,明湘看了始终安静的苗渺一眼,感叹果然还是她家苗苗听话乖巧,不吵不闹。
孩子乖巧听话,不吵又不闹,大概是吵了闹了也不被人在意,并不是件好事。
明湘有理有据:“历史老师让放的电影,肯定要看历史相关的,之前她放的《大国崛起》的纪录片,我们还剩最后一集没看完,就看《大国崛起》。”
底下顿时又开始窸窸窣窣,“不要嘛”、“好无聊的”、“看点好玩的嘛。”
“没得商量,就看这个……”
“我要看h片!”一个满带恶意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明湘。
众人惊愕回头,是一个寸头男生喊的,她们班是文科实验班,但是班上也有三个男生,另外两个是美术生,集训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她们班上课,性格内向也不引入注意。
唯独开口的这个男生黄偏刊,全班八卦了好几次,他说是学传媒,但成绩只有三四百分,距离她们班平均线都差了两百多分,也考不上好的传媒大学。
但黄偏刊为什么还能一直留在尖子班,大家八卦之后也多少有些猜测。据杜雨薇从她父母七七八八的饭局上打听的消息来看,是学校副校长特意弄进尖子班的,但学校有两位副校长,具体是哪位副校长大家就不知道了。
苗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满怀恶意地想,说不定是他父亲或者他自己走的后门,说不定还是父子齐上阵呢,毕竟南城教育局内部真有一个gay圈,里面的男人都在楠楠相互、彼此托举。
班上其她同学倒不至于像苗渺这么恶毒揣测,但对黄偏刊的态度也比较冷淡。
男人早就习惯了自己是世界的中心,突然被冷落被忽视,怎么受得了呢?
黄偏刊早就憋不住想搞事了,前几次都被明湘制止,他对明湘也早有不满,一旦有机会,就要挑衅恶心对方。
但明湘成绩好、人缘好、性格好,他唯一能释放恶意的就只有性领域。
男人仗着自己有根diao,对任何女人都能展开性凝视。
黄偏刊昂着头,颊边黒痦子上的几根毛随风飘扬,一双吊梢眼注视着明湘,来回在她胸前打转,明明大家都穿着厚厚的冬季校服,但他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眼里是令人作呕的不怀好意。
“天天听你们女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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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今天总该让我们男生爽爽了,你们也跟着学学av□□是怎么服侍男人的。”
他调笑着说出这些廉不知耻的话,他以为会迎来大家附和的笑声,男人们习惯了自己侮辱女性的黄色玩笑被大众迎合。
但班级里是诡异的沉默,女孩们纷纷扭头盯着他,一动不动,就像是中式恐怖片中的女鬼一样,她们黑漆漆的瞳孔里承载了数千年的仇恨。
“砰!”一声巨响从讲台上传来,明湘把一本《五年模拟三年高考》摔在讲台上,看着他寸步不让。
“道歉!”
黄偏刊满不在乎,“又没艹你妈,这么矫情。”
“我艹你爹!”明湘想起自己温柔的妈妈,怒气冲顶。
她骂完抄起《五三》就朝黄偏刊砸去,她是老师眼中的好好学生,有着丰富的管理经验,对摔黑板擦、丢粉笔等技能掌握十分熟练,所以这本厚重的《五三》也被她精准的砸到了男生头上。
黄偏刊火冒三丈,抄起凳子就要去打明湘,班上另外两个男生这时候终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要拉住他,但文弱书生根本拦不住这个超雄。
“老子今天就要打死你!”
“有本事来啊,我怕你啊,废物一个,只会窝里横的杂种!”
他气势汹汹,明湘也不甘示弱,她早就看这个垃圾不爽了,一天到晚尽给她们班扣分,天天就知道骚扰女生。
老娘今天不把他打服,他还不知道自己南一老大的名头怎么来的。
两人已经招呼上了,班上其她同学赶紧去拉去劝,讲台周边顿时乱成一团。
本来还在慢慢吞吞涂唇釉的杜雨薇没想到事情变化竟然这么快,目瞪口呆,唇釉刷子啪唧掉在地上。
她慌慌张张站起来,却挤不进讲台附近的混战圈,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问身后的苗渺:
“怎么办,怎么办啊……”
“湘湘打不打得赢啊。”
“湘湘没教过我这时候怎么办啊。”
“遇到事情找老师,湘湘只告诉我这个,怎么办,我是不是要去找班主任啊。”
她看着苗渺的眼神里满是求助,她从小到大都事事顺心,读书天分并不如明湘出众,但父母早就为她规划好了出国的路线,生活中也有明湘这样的朋友为她解决所有的问题,万事都不用她操心,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遇到了不搭理她的苗渺。
两人也都没想到,早上才吵完架,晚上杜雨薇就眼泪汪汪地看着苗渺,向她求助。
苗渺倒没有杜雨薇这么慌张,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仓促起身的动作泄漏了她的一丝担忧。
她听着教室里越来越大的动静,眉间皱了起来,班主任办公室就在这层楼,迟早会注意到,但班主任可不一定偏向明湘。
眼看着杜雨薇已经要哭着冲出教室去找班主任了,她撒了谎:
“班主任去跟领导吃饭了,去找历史老师吧,就在楼下的办公室。”
杜雨薇听到苗渺的话,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像一头小牛犊一样冲了出去。
不到一分钟。
“砰!”可怜的门颤颤巍巍地被撞到了墙壁上,苗渺眉心一跳,教室里也顿时安静了下来,还在讲台上手脚并用互踹互掐的明湘和黄偏刊默默收回了拽着对方头发的手,安静地站在讲台上。
4. 拿着喇叭喊!
“能耐了啊!”
“长本事了,啊!”
“都快高考了,还给我惹事打架!”
彭老师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训斥着打架明湘和黄偏刊,其她同学乖乖坐在位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假装哑巴,深怕自己一个小动静引起了老师的注意,不关我的事,老师不要骂我。
倒是被训斥的黄偏刊梗着脖子,一脸我没错的表情。
明湘倒还乖觉,一脸羞愧地说:“彭老师,对不起。”她不后悔打了黄偏刊,但是不应该在教室也不应该在晚自习时间动手的。
“当然是你的问题!”彭老师板着脸。
“彭老师,是黄偏刊先搞事的。”
“湘湘是太生气了。”
“他太恶心了,班长只是想教育一下他。”
底下同学听到老师指责明湘,纷纷开始求情,但彭老师铁血无情,“闭嘴!”
她转头呵斥明湘:“身为班长,不仅没有管好班级,竟然带头闹事,你自己说有没有错。”
她板着脸训斥人的样子十分威严,大家都被吓到,安静下来不敢说话,唯独黄偏刊以为自己胜利了,看笑话一样看着明湘。
明湘对着彭老师乖巧地点头,泪眼汪汪,“我错了,老师你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彭老师还未出口的话被她的道歉梗住了,看着明湘乖巧的样子,内心想笑,极力忍住了,咳了一声说:
“行,既然你认错了,那就罚抄,把‘我错了对不起’,抄上五百遍。”
明湘乖乖认错回座位罚抄去了,电脑被关了,电影是没得看了,大家兴致都不高,只有黄偏刊还对着明湘挤眉弄眼幸灾乐祸。
彭老师沉了眉眼,回身看向黄偏刊,“你,跟我来!”
彭老师才把人带了出去,班上就无声交流了起来,不会儿,教室各处写满了“我错了对不起”的纸片纷纷飞到了明湘桌上,明湘自己写了几十条条,剩下的班上其她人都帮她写了。
明湘不是古板之人,都笑着接受了大家的好意。
杜雨薇跟彭老师说了事情的全过程,明湘也心知肚明彭老师对自己只是象征性的批评惩罚,所以也没多在意,至于苗渺让杜雨薇不喊班主任而去喊彭老师的原因,她也是清楚的。
班主任不是不好,她很认真很负责也很关心大家,就是观念比较传统,对于男性的“开玩笑”往往一笑而过。
但彭老师不一样,她很尖锐很在意性别问题,甚至因为进步的性别观念而得罪了不少领导同事,在老师之中风评并不好,但明湘和苗渺很喜欢她很崇拜她。
两人正式熟起来,就是在去年彭老师被男学生骚扰之后,两个人都打算去办公室给彭老师递“表白”信,谁知道在门口正好遇上,一时顿住,继而听到办公室里传来其她老师的安慰和彭老师压抑的抽泣声。
“别难过,我帮你教训他了。”
“我也遇到过这种把骚扰当玩笑的男学生,我告诉你,对付这种男生,你就得比他更横。”
“好好一个生日,本来我妈催婚我就已经很烦躁了,学生还这么对我,我真的觉得好难过啊,他喊的时候没有一个学生制止他帮我说话,我真的感觉教了一群白眼狼。”是彭老师心酸的声音。
苗渺当时只觉自己手上的信不值一提,伤害如果没有在第一时间制止,那之后的安慰就会显得无足轻重。
她垂下头准备返身回去时,左手忽然被拉住,明湘牵着她往校门口跑,苗渺莫名其妙,但她的人生里习惯了顺从,她没有反抗,只是跟着明湘翻墙跑了出去,停在了校门口的一家面包店里。
两个人合买了一个生日蛋糕,在放学的时候,和那两封信一起递给了彭老师。
彭老师只比她们大几岁,才从北师大研究生毕业,书教得很好,但是还不了解学生,上午才被男学生骚扰,对学生心灰意冷,下午就收到了女学生送她的生日蛋糕和“表白”信,信里满满都是对她的喜爱和崇拜。
彭老师当即含泪而笑,又满血复活了。
到今年,她对于如何收拾这群犯错的学生,更有心得了。
“叮……老师您辛苦了。”
晚一下课的铃声响起,校园逐渐恢复生气,学生们的嬉闹声还没有完全沸腾的时候,一道含糊的男声从喇叭里传出,响彻校园。
“我是黄&%4?,我要看&*?。”
“???叽里呱啦说啥呢”、“没听清啊”、“在哪说话呀?”
看热闹的学生们循声望去,在行政楼前看到了一个明亮的人影,他扭捏地站着,举着大喇叭蔫声蔫气,不远处还有个老师拿着手机正为他打光,学生们顿时来了兴趣,从教学楼走廊栏杆上纷纷探出脑袋,不少人更是直接围了过去,堪称众星拱月。
这是黄偏刊梦想中的待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被众人簇拥着的自己竟然要说出这么难堪的话,彭老师在旁边冷着脸虎视眈眈,他想逃都逃不出去。
“我是黄偏刊,我要看&*%”
“说清楚!”彭老师吼他,其他同学也跟着起哄,“说嘛说嘛”、“我们都不会笑你的。”
他闭着眼吼了出来,“我是黄偏刊,我要看黄-片!”
喧闹的校园寂静了一瞬,紧跟着是铺天盖地的笑声,像浪潮一样席卷而来,将他淹没。
“哈哈哈,什么鬼。”
“咦…好恶心啊,不要脸。”
“诶诶诶,黄-片哥在哪,让我瞅瞅。”
“长得也不怎么样啊,这么有胆子。”
“哈哈,你看他脸上,不知道是被老师还是被见义勇为的同学抓的。”
黄偏刊在行政楼前喊了整整一百遍的“我是黄偏刊,我要看黄-片。”喊到最后,原本的嚣张和恶意全都荡然无存,脑袋越来越低,整个人蹲在地上越来越萎靡。
送他进来的副校长大晚上在家收到这个消息,赶紧喊人制止,彭老师和秃顶的政教主任打了一会儿嘴炮,直到他喊完一百遍才大发慈悲放他回去。
黄偏刊这次真的是一朝成名天下知了,很快,不仅南城一中的学生认识了他,整个南城的中学圈子里都知道有个看片哥了,甚至还被写成了段子传到网上获得了几万点赞。
南城的学生圈子里已经很少有这种纯粹的乐子了,上一次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还是告白不成被追得摔进坑里的某位掉粪哥。
苗渺三人也因为这件事情,缓和了关系,晚上放学时,明湘一手挽着一个,大跨步走在校园林荫道上。
杜雨薇在炫耀地说着她给明湘准备的生日礼物,苗渺捏着口袋里的白色毛毡小狗,反复踌躇,还不等她鼓起勇气把礼物递出去,手臂一空,明湘忽然朝着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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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飞奔了出去。
“哥哥!”
“汪汪汪!”
明湘和一只通体雪白的萨摩耶抱了个满怀,狗狗不停用它湿润的鼻子来回拱着明湘,兴奋地叫着,明湘一手把萨摩耶抱了起来,脸埋进了它身上不停沽涌。
一人一狗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好了,湘湘,把狗狗放下来。”说话的是个俊秀男人,长身玉立,五官和明湘十分相似,勉强有几分姿色。
“不要,明晏京你不要离间我和哥哥的感情。”明湘哼了一声,继续抱着狗狗蹂-躏,一人一狗玩得很是开心。
“晏京哥~好久不见。”杜雨薇小声喊了一句,语气里有极力掩藏的羞赧。
明晏京温和地对杜雨薇打招呼,“好久不见,雨薇又变漂亮了,你父亲拜托我一道接你回去。”
苗渺这时候才注意到明晏京,偏过头瞥了他和杜雨薇一眼,眼神又继续黏在了明湘怀里的萨摩耶身上。
她听明湘说过自己家的狗狗,也在明湘的朋友圈里看到过很多“哥哥”的照片,所以她才从拼夕夕买了毛毡,花了好久做了一只毛毡小狗,准备送给明湘。
明湘抱着狗狗亲热了一会儿,又把狗狗抱到苗渺跟前,“苗苗,哥哥很可爱的,你摸摸它。”
她握住萨摩耶毛茸茸的爪子朝苗渺递了过来,苗渺小心地伸出冰凉的手,“别怕,哥哥从来不咬人的。”明湘笑眯眯地安慰她。
“啊!”
狗狗确实不咬人,但是狗狗扑人呀。
狗知道人喜欢狗,喜欢就不要羞涩呀,狗也喜欢人。
萨摩耶忽然从明湘怀里扑了出来,两只前爪直接搭在了苗渺肩上,鼻子在她脖子处拱来拱去,伸出热情的大舌头对着苗渺又亲又舔。
苗渺从来没感受过这么炙热这么真诚的爱意,一时愣在了原地,只能任由萨摩耶在自己身上沽涌,明湘在旁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苗渺不知所措的样子,连忙把“哥哥”从苗渺身上扒拉了下来。
她一边搂着热情的萨摩耶,一边帮苗渺擦脸上的口水。
“哥哥和我一样喜欢你欸!”
“嗯……”苗渺垂着眼,手指在耶耶的爪爪上来回打转,不舍得放开。
“湘湘,要回去咯,爸妈还等着给你切蛋糕。”明晏京打断了两人一狗的亲密。
“好咯好咯,我知道了。”
明湘对着苗渺指了指明晏京身边的黑色奥迪,“苗苗跟我们一起上车吧,我和狗狗都想跟苗苗多玩一会儿。”
明湘是真的很体贴,明明是送自己回家,偏偏还要说成是她需要自己。
明湘抱着狗狗,看着苗渺,眼神有些忐忑,她知道苗渺自卑又自尊的性格,就连说服苗渺接受自己的糖,她都花了很长的时间,她不知道苗渺这次会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她已经拒绝过自己很多次了
实在不行,只能靠耶耶出卖色相了。
苗渺之前也在校门口见过来接明湘和杜雨薇的汽车,苗渺不止一次拒绝过明湘的好意,只是这次,手心里毛绒绒的暖意和眼前少女真挚的眼神,叫她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我……”
“咳,湘湘,可能坐不……”
明晏京忽然开口,话还未说完,苗渺生硬地抢过了话锋,
“我还有事,你们先走吧。”
5. 美工刀吓退垃圾男
苗渺走得匆匆,但她还是听到了夹杂在狗狗不舍的“汪汪汪”中的对话。
“明晏京,你是不是有病。”
“你这个朋友气性还挺大,我话都没说完呢。”
果然,比起女孩子,她更嫉妒、更讨厌男人呢,苗渺垂着头一言不发往家的方向走,眉眼里写满了厌恶。
亲情也好、友情也罢,都是脆弱如琉璃一样的事物,没有利益冲突、外界阻力时,自然流光溢彩,灿烂明亮,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阻力就可以将琉璃摔得粉碎。
至于爱情,就更荒谬了,爱情是像鸦片一样,让女人从自由身变成奴隶的东西。
明湘想要去追苗渺,明晏京方才的举动让自己的邀约变成了恶作剧,像是故意捉弄苗渺一样,她很是烦躁。
但一个女声打断了她的脚步,一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人推开车门,抬头看她,语气柔和,“湘湘,不怪你哥哥,是真坐不下。”
明湘有些惊讶,这…是明晏京的未婚妻。她能对明晏京翻脸,但没办法在兄长未来的妻子面前直接跑走去追自己的同学,自小的家庭教育让她习惯了体面的解决事情,直接跑走,怎么想怎么不礼貌。
她回头看着苗渺越走越远的身影,踌躇了一下,决定还是明天带蛋糕去给苗渺道歉,苗苗人好,肯定能理解她的。
“嫂子!”
“上车吧。”
四人带着小狗上了车,明湘还在纠结苗渺的事情,一向叽叽喳喳的杜雨薇也难得沉默,闭着眼假寐,只剩前排的未婚夫妻在商议婚礼的事。
汽车将凛冽萧瑟的寒风抛在身后,苗渺缩了缩脖子,独自走在昏暗的巷子里。
方才在校门口耽误了一些时间,放学的大部队已经走了,就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踢踏踢踏……踢踏踢踏……
不对,不是她一个人,苗渺警惕地握紧了手里的美工刀,金属的锐利带给了她一分安全感。
身后传来琐碎的脚步声,踢踢踏踏,路灯照出被拉长的几道漆黑人影。
小巷里十分安静,风的呼啸声、脚步声、窸窸窣窣的羽绒服摩擦声,还有不知名的野猫的“喵喵”声。
苗渺努力说服自己这只是巧合,高中三年,她经常会在晚归的路上撞见陌生男性,最开始自然是很怕的,吓得话都说不出来闷头往前冲,后来学会带刀之后就好多了。
学校假期补课没有安检的时候,她甚至背过电锯,电锯在包里的时候,她不仅不怕,还隐隐期待会有不长眼垃圾男跟上来。
反正也没有人在意她,她这条贱命一文不值,死的时候能带走几个垃圾男人,就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好的回报了。
想到这,她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脚步,从口袋里掏出美工刀,“蹭!”利刃出鞘,刀片在黑夜里折射出银白色的光刃。
身后的脚步声停滞了一瞬,苗渺缓缓转过头,嘴角勾出诡异的笑容,对面五个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停下了脚步。
苗渺歪着脑袋,语气奇诡,“是你们呀。”
对面五个男生看着她诡异的举动和锋利的美工刀,有些胆寒,一中管得严,他们不敢带武器,更别说这种伤人见血的刀具了。
苗渺眨了眨眼,有些想笑,这五个男生中有两个熟面孔,一个是早上要给明湘递情书的男生,一个是晚上喊着要看黄-片的黄偏刊,那个情书男也就算了,自己跟黄-片哥明面上没有任何冲突吧,为什么找自己不找明湘?
她看着黄偏刊忽然问,“为什么来找我?”
若是往常,她根本不会刨根问底,她习惯了别人莫名其妙的恶意和拉踩,她学会了忍让和漠视,可是今天,大概是从早到晚的漠视和轻慢,让她再也忍耐不住了。
凭什么呢,凭什么我要被你们这么戏弄。
大家都是人,你的生日是万众瞩目,我的生日就是被人踩到脚底。
大家都是人,你们男人就能随意侮辱别人,而我连反抗都不行?
黄偏刊谨慎的没有说话,他身边的朋友倒是开口了,“哼,怪只怪你运气不好,明湘不在,我们只能找她朋友发泄了。”
“运气……不好……”
苗渺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运气,是啊,她运气一直就不好,汽车刚好没她的位子,生日恰巧和明湘撞到同一天,不仅收不到别人的生日祝福,还要给别人准备生日礼物。
这种廉价的生日礼物,明湘怎么会在意啊,就是送出去了,也只会被嘲笑吧。
运气不好,所以被这群垃圾男生盯上;运气不好,遇上了一对不给爱也不给钱的父母;运气不好,从小到大的玩伴因为她葬生在火场里。
多不幸啊,怎么就遇上了这样的人,这样的世界。
她忽然摇头,拿着刀自言自语,眼神有些癫狂,“最大的不幸是,我是个女孩啊。”
她蓦然抬头,紧盯着对面害怕得退了两步的男生,攥紧了手中的刀,吼着:
“我要是男人,根本不会运气不好!全世界都会对我好!”
不管怎样的垃圾男人都有人爱他护他,骚扰看片算什么,毒狗烧猫也不是大事,就是杀人放火也自有大儒为他辩经,男人就是这么幸运。
她上前逼近几步,手里的刀已经快碰到一个男生的羽绒服了,男生们对视一眼,眼里都写满了慌张,他们还以为又穷又丑的苗渺会胆小得任由他们打骂甚至是玩弄,但没想到苗渺竟然这么疯。
若是五个男生一起上,大概率能按倒苗渺,但是过程中有很大的风险会被美工刀伤到,男人心中最重要的都是自己,谁会愿意为朋友冒受伤的风险呢,又不是喝了两杯酒,冲动上头的中年男人。
越是智商高的男人,越是自私自利。
看到苗渺拿着刀不断朝他们靠近,跟着两人来找麻烦的另外三位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但男生爱面子的本性又让他们说不出逃跑的话。
苗渺忽然手腕一转,刀锋在空中划过一道流光,叱地一声划破了情书男的袖子,情书男哆嗦着腿赶紧后退,
她握紧了刀,看着他,一字一句。
“就是你们,就是你们才让我这么不幸,只要你们不在,世界就太平了。”
她忽然提高音量,“我要杀了你们!”
她说完,猛然握刀朝前冲去!
“跑!”
不知是谁喊出的这一句,喊声中满是恐惧,五人头都不敢回,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
他们仓惶跑走,苗渺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们的惊慌,眼神里有些遗憾。
她没有疯,只是嫉妒与厌恶的情绪一上来,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要是这几个男人没脑子就好了,没脑子只有气性就会冲上来让她杀死吧,苗渺有些难过地收起了美工刀,这种日子到底还要熬多久,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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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是结束呢?
她垂着头继续往前走,脚步拖沓,一会儿,恢复了寂静的小巷,在最黑暗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轻笑声。
“呵,苗渺……”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穿着南中校服的男生偷偷偷摸摸返回了这条小巷,然后,一道流光划过。
“噗!”一口血泉忽然从他脖子上喷涌而出。
苗渺不知道在她持刀威胁男生的时候有人目睹了这一切,而且这个人还完成了她的遗憾。
她只是按部就班地拐进了家属楼,在踏入楼洞的一瞬,她又再次听见了一声猫叫。
只是这次的猫叫声十分凄厉,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苗渺停下了脚步,她转身打量着四周,四周黑乎乎的,都是是灌木与水泥,没有看见生物的影子。
她皱着眉细细听,寒风将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有短视频的重复音效、有煮泡面的咕嘟声、有父母打骂孩子的声音,还有孩童的嬉笑声。
南城一中附近的家属院里大多都是租户,有在附近摆摊做生意的小摊贩,也有为了孩子陪读的女性亲属,家属院的房子大多都是集资楼,因为产权问题无法出售,但住宅破旧、环境落后,体制内的原主人早就看不上了,所以就被他们租给了外来的打工者。
打工者们在租的房子里繁衍他们的下一代。
下一代中有几个顽劣不堪的男孩颇喜欢折腾附近的流浪动物们,要不是他们确实年纪太小,明湘她们都会怀疑最近的毒狗毒猫事件是他们做的。
苗渺就看到过好几次,他们一边嬉笑一边打骂灰头土脸的流浪猫狗,朝它们丢石头丢弹珠。
她制止过,但孩子们根本不怕,在家长的维护下伸长舌头对着她:“略略略”。
今晚又再次听到孩童的嬉笑声,虽然可能只是他们正常的玩闹,但苗渺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循着声音去找。
三月的深夜,寒风刮得她的脸生疼,月经又开始搅得腹部生疼,遍体寒凉,她咬着牙气喘吁吁地走遍了整个家属院,终于在一个废弃的垃圾场里看到了一群男孩。
他们挤在一起,不知在看什么,嘻嘻笑着,“打他打它!”“给它喂石头看它吃不吃。”“咦,好脏好恶心啊!”“丑死了!”“这么丑难怪没人要它。”“还凶我,我打死你。”
苗渺累得喊不出声音来,只能朝他们丢去一块大石头,“砰!”石头落地的巨响吸引了男孩们的视线。
“切,黑鬼啊,我以为谁呢。”
“别多管闲事啊,小心我们打你。”
苗渺再次举起一块破碎的水泥块,作势要砸他们,嘶哑着吼,“走开!”
男孩们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想起家长的叮嘱让他们别惹这个疯子,她是真的会打自己的,之前他们和狗玩时就被她打过。
“没意思,走了走了。”
“略,黑鬼。”
“丑女怎么不死啊,她要是死了就没人这么扫兴了。”
与逐渐成长学会掩饰自己恶意的成年男人不同,小学男生几乎是天生的恶童,招猫逗狗、杀猫虐狗,无恶不作。
见到他们走开,苗渺朝方才他们聚集的地方跑去,这是一个破旧的蛇皮袋,蛇皮袋下有一团颤抖的突起,苗渺掀开袋子,一道身影忽然从里面窜了出来。
“喵!”伴随着凶恶的猫叫声,她的指尖传来一阵剧痛!
6. 他凭什么拿我的琴!
“没事的,别怕。“
苗渺没有在意指尖的伤口,她趴在地上哄着咬了人跑进灌木丛里瑟瑟发抖的那只小猫,语气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没事的,猫猫别怕!”
她也不知道自己指尖的伤口竟然在转瞬之间自动愈合了!
一人一猫隔着低矮的灌木四目相对,苗渺缓缓地眨了眨眼,她看过很多猫猫视频,据说眨眼在猫猫界是表示友好,不知道这个小猫能不能get到她的讯息,不再这么惊恐。
小奶猫没抖了,不是她看懂了苗渺的友好,而是她嗅到了苗渺身上熟悉的气味,她伸着鼻子使劲嗅,反复确认,没错,就是这个气味指引猫来到这里的。
妈妈让猫跟着气味跑,只要找到姐姐,姐姐一定会救她的。猫跑了好久好久,猫的爪爪都快磨出血了,才来到这里的。
这个女孩是姐姐嘛?可是猫刚刚还咬了姐姐一口,实验室的坏人每次干坏事都是让猫去咬人的,姐姐不会出事吧?
是猫太害怕了,所以才咬了姐姐的,姐姐肯定不会怪我!
都是人坏,猫是好的。
“喵嗷^?~”这一声猫叫百转千回。
苗渺没听懂猫猫在说什么,但她从猫猫忽然变甜的叫声中感受到了猫猫的友好。
她跪在地上,朝着灌木丛伸出一只手,手掌摊开,手背碰到湿腐的叶片和坚硬的小石子,并不好受,但她期待喜悦的心情掩盖了身体一切的不适。
猫猫没有动,苗渺也没有收回手。
她耐心地等着,等着猫猫重拾对人类的信任。
“喵~”既然是姐姐,不会伤害猫吧,姐姐又不是人。
猫猫没有恢复对人类的信任,猫只是秉持着妈妈的遗愿,相信了姐姐。
“喵!”小奶猫伸出爪子往前走了几步,柔软的肉垫踏上了苗渺的手掌,然后整只猫安静地躺在了她手上,蜷缩成一团。
猫走了好久好久,真的好累啊!
苗渺捧着睡过去的小猫,心都化成了一团,否极泰来,如果这一天所有的不幸都是为了能遇到小猫,那再被骂无数次再被轻慢无数次,她都愿意。
她想起自己十岁生日时交到的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是一只奶牛猫,奶牛猫和电视里的黑猫警长长得很像,又勇敢又聪明,帮苗渺吓退了欺负她的人。
在小小的苗渺心里,咪咪警长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猫猫了。
苗渺把小猫放进了自己左边的口袋,左边的口袋里放了苗渺送她的糖、自己做的没送出去的毛毡小狗、还有三年前生日时妈妈送她的绒毛手套,绒毛手套上有个黑乎乎的毛球猫猫。
毛球猫猫是用咪咪掉落的毛毛做的。
三年前,苗渺收到妈妈寄来的礼物后,立马就用自己之前收集的咪咪毛发毡成了一个猫猫毛球,苗渺毡的时候,咪咪就在旁边看着,还现舔了一嘴毛让苗渺做眼睛。
它“喵喵”叫着让苗渺一定要把猫猫毛球做得神气又威风,
靠近心脏的左边口袋里放着苗渺心中所有柔软又温暖的物品,现在又多了一只小猫猫。
小猫在睡梦中嗅到了妈妈的味道,爪子抱住了手套,脑袋贴着妈妈的毛球,放松地睡了过去。
苗渺以为是小猫怕冷,努力搓了搓手,直到手掌热乎了一些后,才伸进口袋,贴住了小猫,小猫的身体也是温暖又柔软的。
暖呼呼软绵绵的一团,叫人禁不住落下泪来。
苗渺用另一只手抹去眼泪,干嘛呀,这么矫情,捡到猫猫是一件好事啊,干嘛突然哭。
她带着猫猫往家的方向走,脚步有些迟疑,不知道妈妈会不会让她养猫,妈妈很爱干净,平常家里地板擦的不干净她都要被妈妈骂的,她把猫猫带回去妈妈真的会接受吗?
苗渺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顶楼爬去,要是她和妈妈没有住在一个房间就好了,如果她有自己的房间,就能把猫猫藏起来了。
她们租在顶楼的杂物室里,房子小到只有两张床的面积,现在放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家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上次大姨带着外婆来城里看病,一张床实在是睡不下四个人,就往空地上铺了泡沫板,苗渺和妈妈苗英就睡在泡沫板上。
幸好,那时是夏天,睡地板反而还很凉快,要是冬天就太冷了。
厕所和厨房都在天台上,冬天晚上来天台上厕所是苗渺最烦躁的事情之一。
苗渺看着头顶透出的灯光,想,如果妈妈不同意,她就跟猫猫一起在外面流浪也挺好的。
如果猫猫能一直陪着她,流浪听起来也很浪漫!
“回来啦,快进来,给你留了鸡,赶紧吃别凉了。”
一声呼唤打断了苗渺所有的思绪,妈妈裹着睡衣,脸上带着笑站在门口招呼她进屋。
“好…好!”苗渺有些受宠若惊。
“书包给我,你拿碗筷去。”
苗渺愣愣地把书包交给妈妈,自己去天台拿了碗筷盛了饭,家中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放了一钵鸡汤,掀开盖子,剩下的半钵鸡还留有余温,在取暖器的红光照耀下显得格外丰盛。
妈妈今天怎么这么温柔,是因为今天她过生日吗?可是之前过生日,妈妈也没有特意炖鸡啊,难道这就是是大人们说的特意过的成年礼?
成年礼?呵……
她记得小表弟的九岁生日,外婆舅舅他们搞得很热闹,特意到市里的酒店办了生日宴会,苗渺也跟着沾光,吃了很满足的一顿。
人和人怎么能相比呢?
她怎么配和表弟比呢?像她这种阴沟里的老鼠,谁都能踩她一脚,谁都比她更受别人喜爱,所以活该她没有生日祝福。
正想着,妈妈抛来一袋姜糖,
“你外婆还记得你生日,特意给你的,你喜欢的姜糖。”
苗渺看着眼前这袋塑料包装的姜糖,只觉想笑,眼里掠过讽刺,表弟的生日外婆可是包了一个一千的红包,轮到她就变成了一袋十块的糖。
果然啊,她这种人也就只配一颗糖,就像明湘一样,每次伤害她就用一颗糖讨饶。
呵,所以啊,这让她怎么相信人世间所谓的美好的亲情友情呢?
她心底的荒芜一颗糖哪里能填平。
苗渺本就不佳的心情,顿时更加低落,方才因为收留了小猫“犯错 ”的的惶恐也消失了大半,只余下厚重的嫉妒和不甘在心底慢慢淤积。
“外婆今天过来了?”
“没有,你小舅今天过来,特意给你送来的,你舅舅这么心疼你,以后可要记得回报他。”
表舅要回报、外婆要回报,妈妈也要回报,她就一副身体,到底要孝顺多少人呢?
不如现在就把她杀了,给大家分食,这样她也不用背负着这么多的“报答”在人世间苟活。
苗渺咬着筷子抬头看向母亲,她想看到母亲究竟是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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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
她从小在亲戚家辗转,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不管她怎么哭求,母亲与父亲都不理睬。
母亲还哄她两句敷衍她,父亲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母亲总说,她在外婆和舅舅家长大,欠了他们很多,所以长大后要有良心要回报他们,不能做一只白眼狼。
大人总喊着要孩子回报,永远不记得自己对孩子的亏欠。不是我欠了外婆和舅舅,是你欠了,他们是替你承担的抚养义务。
不对,你也不欠他们,外婆卖了你两次,小舅舅继承了家里的房子和工作,让你身无分文地滚出了那个家,让你一个人在外流浪。
你吃过的苦,你希望自己女儿还要再品尝一次,对吗?
妈妈,其实你不希望我过得好吧,所以总是把那些莫须有的负担强加在我身上。
其实如果不是那场大火,如果她没有考上南城一中,妈妈也不会把她接到身边带着,她永远记得母亲说要是自己考不上一中,就跟母亲去东莞打工。
去打工,然后呢?
然后,
女儿重复母亲的命运,未婚前把工作的钱全部留给家里,身无分文的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被他榨取生育价值和家务价值后,带着一身的病葬在那个男人身边,死了也要下地府做别人家的奴隶。
一代又一代,在噩梦里反复沉沦不愿醒来。
母亲在刷手机,她平静的脸上写满了理所当然,这就是她的认知。
她逃离了婚姻对女性的迫害,可她还是沦为了原生家庭的奴隶,心甘情愿接受母亲和弟弟的压迫。
娘家和婆家都不是女人的家。
娘家卖了母亲两次,一次是大舅舅结婚家里没钱,把母亲卖掉,换了彩礼娶新妇;一次是母亲离婚后,家里要建房。钱不够,母亲把自己打工的所有积蓄五万块寄给了外婆,换来了外婆承诺的一间房,那间房留给了苗渺住。
后来,小舅舅结婚,舅妈很快怀孕,外婆跟母亲商量把那间房子让出来给舅舅未出生的孩子住,母亲答应了,而且承诺会在过年时来接苗渺去东莞打工。
苗渺却不肯,她用了自己毕生的勇气去捍卫那间房,可结果不过是一场火灾,火灾后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荒芜的人生里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就像空荡荡的出租屋一样,苍白贫瘠。
苗渺瞅着衣柜前空荡荡的角落,皱着眉使劲揉了揉眼睛,疑心是自己近视度数又增长了,她自己攒钱买的电子琴怎么不见了。
她“蹭”的起身,在狭窄的房间里反复搜寻,又跑到天台上打着手机手电筒去找。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她颤抖着问倚靠在床头泰然自若的母亲,“妈妈,我的琴呢?”
“哦,你舅舅拿去给你表弟玩了。”
她随便的语气就好像苗渺的人生一样,轻微渺小得像一只蚂蚁,随便踩一脚就会死掉,生死都只是小事,更何况是她的喜怒呢?
没有人会去在意老鼠和蚂蚁的悲喜。
一瞬间,眼泪近乎喷涌而出,苗渺对着母亲喊道:
“那是我自己攒钱买的琴,他凭什么拿我的琴。”
她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委屈喊出来一样,今天遭受的侮辱,月月年年被人踩在脚下的委屈,早已将她的心啃噬得一无所有。
凭什么!她委屈又愤怒的看着母亲。
“啪!”
7. 难怪你爸不要你
母亲一巴掌甩了过来,重重地打在苗渺心上。
她火冒三丈的样子,是因为自己仅有的尊严被下位者挑衅。家庭之中也有权力关系,母亲这样一个被剥夺被压迫的角色,只能从靠她生存的孩子身上找到支配别人的权力欲。
而且不是男孩,只会是女孩,谁敢轻慢太子呢?
但苗渺才十八岁,她想不通为什么从小到大妈妈都一直苛待她,什么都要她让,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明湘寒假去了迪士尼玩,回来之后要送给苗渺一个朱迪警官的小娃娃,苗渺很喜欢,但没有要,她攒了好几天的钱,拼夕夕买了一个2块9的盗版娃娃。
她不敢带去学校,害怕被人发现嘲笑,但一个周末表弟来家里,硬生生拿走了她的娃娃,后来还埋怨她买的盗版娃娃一点都不逼真,害自己被学校同学嘲笑。
苗渺想起被遗弃的娃娃,自己的琴估计也会是同样的下场,被表弟夺走然后又被丢弃,一如她被父母丢弃的人生。
她咬着牙,泪水控制不住地簌簌而下。
母亲很不耐烦,“哭哭哭,这点小事就哭,有什么好哭的。”
她哽咽着,睁大了泪眼,努力辩驳:“那是我打暑假工自己攒钱买的琴,他自己有好多玩具,为什么要抢我的!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扯着嗓子哭喊,她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连妈妈也要被表弟夺走了。
母亲指着鼻子骂她:
“都要高考的人了,还为一个电子琴哭,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你这次又没考好,我还没骂你,你倒对着我发脾气了,我欠你的啊!”
“整天就想着琴,想着猫猫狗狗,你能不能做点正事,你要是像楼下晴雪一样成绩好又听话,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苗渺跪在地上抽泣,哭得直欲干呕,泪水迷惑了她所有的视线,你不会给我买的,我要什么你都不会给我,哪怕是一个生日蛋糕她都不曾拥有过。我也听话过,可听话换来的不过是被抛弃的结果,有什么用呢?
“这幅死人样子做给谁看,还有脸哭?为了一点小东西在这斤斤计较,你学学你表弟,大方一点行不行,他今天还发微信让我祝你生日快乐。”
大方?他什么都有,想要什么也不用自己争,就有人替他去抢替他去夺,当然能活得体面又大方。
“又小气又任性,你以后能有什么出息,你看看你选的科,选历史,能考上什么大学,出来了能做什么工作?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家庭,学一些不着四六的东西,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话,当初还不如跟我去东莞进厂当工。”
“我都是为你好,你以后后悔了都来不及。”
去东莞打工?苗渺内心满是恶心,你那是去打工吗?你是去给别人当情-人啊,你是要我也去卖吗?
“现在就这么不听妈妈话,我都是为你好,你以后后悔了都来不及,”
为我好?为我好所以离婚时谁都不要我,为我好把我丢在乡下,为我好把我的东西送给别人,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妈妈,你真的爱我吗?
我就是你们的一个玩具,想玩时拎过来玩弄一番,不想玩时就抛在身后。
苗渺看着母亲,泪眼里写满了倔强和不驯,苗英最厌恶她这副表情,像是天底下谁都亏欠了她一样。
从小到大就爱哭,别人看见了还要说她这个妈哪里没做好。
她忽然伸出手,又扇了苗渺一巴掌,“哭哭哭,就知道哭,一点用都没有,怪不得你爸不要你。”
越是亲密,越是知道你的软肋在哪里,所以争吵时,就卯足了劲往对方最痛苦的地方捅。
苗渺眼里簌簌而下的泪水忽然停止了,她看着母亲,心脏就像被一刀捅进一样,明明是最亲近的人,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她。
活着真的太痛苦了,真的不可以死掉吗?
她背过身去想冲出房间,苗英看她不仅不认错还顶撞自己,现在更是想离家出走,不仅火冒三丈。
“你走啊,你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了。”
“说你两句都不行了,真把自己当小姐了啊!”
“你身上什么东西不是我买的,你要走,把衣服脱了给我滚出去!”
她低着头哽咽着说:“不是你买的,学校给我免了学杂费的,这是我自己的衣服。”
说完,她闷头冲到楼梯下,在拐角处的阴影里,苗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妈妈,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担心和后悔,可是什么都没有,她脸上只有纯粹的怒气。
她早该接受这个事实了,接受这个世界上就是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她一路往下走,从顶楼往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楼梯里走,右脚猛地踩空,整个人滚了下去,苗渺忽然想起了什么,双手牢牢护住自己的左边口袋,任由身体被撞得无比疼痛,也一言不发,直到身体撞上墙壁,才停了下来。
“喵?”这一番动静惊醒了沉睡的小猫。
苗渺的嗓音干涩发疼,带着未褪去的哭腔,她忍着身体四面八方传来的疼痛安慰小猫:“没事!”
她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即使手脚痛得走不动也要强行一瘸一拐的走,,她不想再留在这里,不想被母亲看见自己的狼狈,这样就好像自己认输了一样。
她真的真的不想再认输了!
她艰难地摸着楼梯往下走,直到走出这栋楼,将自己彻底藏在黑暗里,她才松了一口气,摸着无比疼痛的手腕,龇牙咧嘴的苦笑。
小猫从口袋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喵?”姐姐怎么又回来了。
这是她刚才被人欺负的地方,姐姐不是要回家吗?还是姐姐其实也没有家?
苗渺费力地揉了一下小猫的脑袋,“没事,宝宝睡吧。”
“喵~”真的没关系吗?可是你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
小猫的记忆还停留在苗渺救了她的时候,她睡得很熟,没有听见苗渺和母亲的争吵,就算她听到了,以小猫的脑子也很难理解人类的情绪吧。
爱与恨交织而生。
在凄冷的寒夜里,小猫伸长脑袋,用鼻子碰了碰苗渺的手指,先是微凉的触感,然后柔软温热湿润,是小猫的舌头。
小猫还以为是自己咬了苗渺,所以苗渺这么伤心难过。
猫给人道歉,人不要伤心了好不好!
苗渺缩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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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的角落里,身体贴着冰凉的墙壁,额头贴着小猫柔软的身体,哭了好久好久,哭到小猫在她手上睡着了,哭到双眼干涩通红,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泪时,她才停止。
这不是苗渺第一次离家出走了,苗渺小时候住在外婆家时就经常离家出走。
妈妈骂她气性大,其实骂得没错,苗渺从小就很容易生气很经常哭泣,妈妈最厌恶她这点了。
但她记忆里的第一次离家出走,不是因为生气,是因为害怕。
当时大姨来外婆家,看见苗渺顶着一头狂躁的头发、穿得一身又脏又乱在外面疯玩,埋怨母亲不好好照顾外孙女,给了苗渺五毛钱,让她去村头的小卖部买皮筋回来给她扎头发。
那时苗渺还很小,她不敢拒绝大姨,在她眼里大姨是很凶的人,她拿着那五毛钱走到村头,在小卖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依然不敢进去,她听同学说过皮筋要一块钱一个。
她不敢进商店,她完不成大人交代的事情,害怕挨打害怕被骂,所以她跑了。
苗渺以为自己跑了很远很远,但其实都没有走出村子,她躲在稻田里,其实不用躲,根本没有人来找她。
直到夜幕降临,她才自己一个人弱弱地回家,到家后发现大姨早就离开了,外婆骂了她一顿,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苗渺懵懵懂懂,现在才看清楚,大人养小孩,不过都是心血来潮,自己在亲人眼里其实不值一提。
苗渺几次离家出走,最后都是自己灰溜溜的回去。
或许这次的结局还是自己灰溜溜的认输回去呢?苗渺苦笑,她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办。
还要不要继续读书,如果读书要住在哪里呢,住在宿舍吗?老师会不会嫌她麻烦,如果不能住宿舍,每天晚上躲在教室睡觉可以吗?
还是就不读书了出去打工?去哪里打工,粤省吗?今天过后自己就满十八岁了,其实也可以去打工了。
苗渺胡思乱想着,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查询票价,想看看自己的余额够不够买一张南下的火车票。
“54.6”
这是母亲上周给她充饭卡的生活费剩下的,这周的生活费母亲还没给她。
她没给,苗渺也不敢要,每次要每次都被教训,“家里没钱了,你省着点用,不要乱花钱。”
妈妈我已经够省了,你知道我不会乱花钱的。
手心向上找人要钱的滋味真的真的很难受,母亲给钱也并不准时,总要苗渺实在坚持不住朝她开口的时候,母亲才会施舍性地给她。
那种感觉,真的好屈辱!
苗渺看着微信的余额,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连一张火车票都不够,这场离家出走就像个笑话。
她闭眼苦笑,仿佛看到了自己灰溜溜回去,低头认错的模样。
不想回去,死了也不想回去,如果可以,变成一只老鼠就好了,下水道那么大总有她的容身之地。
不幸的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命运的捉弄,幸运的人生来就被世界维护。
苗渺垂着头盯着脚下的碎石满眼死寂,一道光忽然打在她脸上,光刺得她双眼生疼。
“苗渺?”
8. 贞洁是烙在女人身上的奴印
“张哥,是我,阿英,好久不见啊,你最近还好吗?……”
“欸,是这样的,我家女儿你也见过,她今年考大学,也是我这个当妈的没用,她上大学的钱还差一点,你也知道她爸是个不负责的,我一个人养女儿也艰难,你看你能不能……”
苗渺站在门后,听着房内母亲矫揉造作的声音,细细密密的恶心涌上喉头。
她见过这个张哥,他是母亲打工时跟的“老板”,外婆和大姨还给母亲出主意,让母亲勾住这个男人,让男人买套房给母亲。
房子是买了,母亲也住了,但房子从头到尾都不是母亲的,她只是一个住客而已,后来,母亲离开东莞时,人家自然也把房子收回了。
男人是被利益和□□驱动的生物,从头到尾只想着白嫖,你把别人当提款机,别人把你当性工具。
母亲跟了这个张哥十多年,什么都没落到,还落得一身妇科病。
家里本来不至于这么窘迫,毕竟母亲一个月三千的工资,是能满足母女二人的温饱的,只是前年查出妇科病,这几年来光是治病都陆陆续续花了好几万了,把存款全都花完了。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张哥大概是提出了什么要求,母亲有些犹豫,
“让我过去吗?这……我女儿要高考啊,正是关键的时候。”
“……”
“好……好,那我明天过去,你记得接我啊!”
最后答应时,母亲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娇嗔,电话没有中断,两人还在说些什么,母亲的语气一直很甜蜜。
门外,苗渺垂着眼扯下了手套的毛球,然后收起毛球,把那双手套放在了门口,安静无声地走了下去,楼下,林晴雪正在等她。
林晴雪收留了在墙脚冻得瑟瑟发抖的苗渺,把她带进了自己家。
“我爷爷身体不好,小姑回老家看望了,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别担心。”
母亲死后,小姑住了进来,林晴雪就不怎么回这个家了,她递给苗渺一杯温水,打开了烤火桌,源源不断的温热从脚底传来,苗渺逐渐从僵冷中恢复了过来。
“你住我小姑的房间可以吗?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林晴雪环视了屋内一圈后,问她。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是林晴雪的母亲姚玉在南城一中教书时分配到的宿舍,姚玉身体不好,四十多岁后就没有继续上班了,但因为舅舅曾是南城一中的某任校长,所以这个房子学校一直没有收回,林晴雪的少年时代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苗渺连连点头,眼里写满了感激,像是被收留的流浪猫一样。
“有个住的地方就很好了,谢谢晴雪姐。”
林晴雪坐在她对面,抬手温柔的将她颊边的碎发挽至耳后,“嘶…”被碰到耳上的冻疮,苗渺下意识叫了一声,又连忙闭上了嘴,睁着一双眼惶惶地看着林晴雪,害怕发出动静惹她生气。
林晴雪发出一声轻柔的叹息,注视她的神情里写满了悲悯。
她不仅仅是看苗渺,更像是透过苗渺,看到了成千上万个胆怯的女孩。
她起身,从家里的医药箱里找出了一罐冻疮膏,用酒精喷雾给自己的手消毒后,再用棉签为苗渺上药。
她上药的手法并不轻柔,干脆利落,擦过苗渺耳上手上的伤口时,带来一些疼痛,苗渺早已干涸的双眼又有些湿润了。
缺爱的孩子就是这样,只要别人给予一点点的温柔和好意,她都会为之沦陷。
“苗渺和妈妈吵架了吗?”
“嗯……”
“能和我说说是什么事吗?”
她看着苗渺的眼神是那么温柔,苗渺没有办法抵抗温柔。
“妈妈……”
苗渺的妈妈叫苗英,出生在南城的山村里,外婆生了四个孩子,两女两男,苗英是第二大的,在她之下还有两个弟弟。她从小就习惯了去照顾弟弟,但她毕竟不是大姐,没有完全被驯化成家庭的牛马,还有一些自我意识在身上。
她小时候会偷家里的鸡蛋拿去市场换钱,然后给自己买漂亮的手绢。
读高中时,她天天躲在被子里看琼瑶亦舒的小说,成绩越来越差,高二读了一半,父亲去世,家里没钱,她就辍学跟着老乡南下粤省去打工了。
同一年,她在粤省打大蟑螂大老鼠的时候,未满十四的小弟弟改了年纪顶了父亲的班,过上了体制内的安稳生活。
苗英在外面打工的几年也攒了一些钱,二十多岁时,大弟弟要结婚,家里没有钱出彩礼,她也到了年纪,母亲就喊她回来相亲。
就这样,苗英踏入了婚姻,婚后,她和丈夫一起去了镇上做生意,但丈夫脾气暴躁、游手好闲,生意没做起来还把她的私房钱赔进去了,无奈,他们只能回乡种田,但种田实在是养活不了一家人。
两人只好出外打工,出外打工倒是赚了一些钱,回来风光过年时,亲戚们都说,“赚再多钱也不如生个孩子,英子你年纪都这么大了,你得抓紧了。”
苗英也寻思为什么自己这两三年一直没怀上孩子,苦药汤子也吃了不少,在她的坚持下两人去了南城妇幼检查,苗英倒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丈夫,他弱精。
后续几年,家里爆发了数不清的争吵,苗英和丈夫几乎天天吵架,甚至丈夫已经开始打苗英了,就在苗英想离婚的关头,她怀孕了,丈夫转了态度,娘家人也劝她:“为了孩子”、“他会改的”。
苗英屈服了,十月之后,生下了苗渺,她本来跟丈夫商量的是,如果是女孩就叫“妙”,但丈夫不满意是个丫头片子,抱孩子上户口时,故意选了“渺”字存心想恶心苗英,报复她在孕期对自己的吆五喝六。
苗英自然很生气,但她还在坐月子,婆婆又跟公公离婚独自去了城里当保姆打工,没有回乡下照顾她,她什么事都得自己来,她实在没那个精力和丈夫吵架。
后来,事情一多,她也就把改名这件事忘记了。
生下苗渺后,苗英和丈夫的婚姻持续了两三年,终究还是坚持不下去,在苗渺三岁时,两人正式离婚了。
那时候,还没有离婚冷静期,两人当天到民政局就立马扯了离婚证,工作人员也没有劝,那个年代经济腾飞,婚姻也非常不稳定,离婚是寻常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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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不要孩子,苗英没办法,只能把孩子送到母亲家,自己出外打工。
背井离乡去外面打工,亲人不在身边,苗英就和老乡玩得好,经老乡介绍交过几个男朋友,男朋友们不仅不大方,还要蹭苗英租的房子住,苗英也就慢慢淡了。
租金、生活费、水电费、孩子的抚养费、过年过节还要孝顺母亲,经济的重担压在苗英身上着实让人喘不过气。
仓廪足然后知礼节,吃穿都窘迫的时候,道德也就不值一提了,但苗英也干不出杀人放火的事情,她只是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而这个男朋友恰好有老婆而已。
苗英最开始很是羞耻,但慢慢的,她发现周围的人都干着和她一样的事情,还有些丈夫亲自为自己妻子找情-人,她也逐渐融入了这个环境。
张哥对她也挺好的,给她买了两室一厅的房子让她住,每次来看她都不会空手来,人也幽默,不会像丈夫一样脾气暴躁。
人在外乡,能有个知心人和自己说说话,苗英觉得也挺好。
但苗渺很恶心,那年苗英还在东莞打工,是的,被包养也是需要工作的,张哥又不会按月发工资。
暑假,苗渺跟着老乡坐了一天的长途卧铺汽车到东莞,落脚在老乡亲戚上班的地方,虎门的养猪场。
那天,母亲买了旺仔小馒头来接她,小馒头和母亲都是香香甜甜的,苗渺挤在母亲怀里,眯着眼笑,觉得这就是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了。
但很快,母亲身上香甜的味道就逐渐变了。
苗渺某天被母亲打发出去买零食,回来后,她怎么敲母亲的房门都敲不开,明明里面传来电视的声音,但房门怎么都敲不开。
当时的苗渺还不知道为什么,高三的苗渺已经明白了,那是成年人的苟且。
后来,苗渺回忆起那天开门时,男人像猪肉一样赤裸的上半身,总觉得格外恶心。
苗渺不被人喜欢,但她自小读书成绩好,唯独在学校里她能得到正视和认可,她将书本上的知识和观念奉为圭臬,她难以接受“包养”、“小三”这种不道德的事情。
尤其违背道德的还是她心中最信赖的母亲,她还得帮着母亲去遮掩,也就是那一天起,母亲权威的形象在她眼中逐渐破碎。
她每次接受母亲的钱时,都会在心中揣测是不是那个男人给的,母亲出卖自己的身体换取金钱供养女儿,这种事实让苗渺无比厌恶自己。
所以,这次听到母亲为了自己的学费准备去东莞时,苗渺下定决心,去流浪吧,不要回去了,这样自己就再也不会成为母亲的负担了。
她就是死,也不能接受母亲为了自己的学费再次出卖身体!
林晴雪安静地听完苗渺的讲述,指尖滑过她偏执的眼珠,神色平淡。
苗渺抿唇倔强地看着林晴雪,她觉得晴雪姐能够理解自己。
谁料,林晴雪却缓缓摇了摇头,否定了苗渺。
“苗渺,你对你的母亲太过苛刻了。”
“贞洁是烙在她脸上的奴印。”
母亲并不是苗渺在网络小说里看到的,忍辱负重
9. 婚姻制度本就该被摧毁
“如果社会道德从未维护过她,施予她的都是束缚和痛苦,又凭什么要求她遵循道德呢?‘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上位者用道德去约束百姓,但从来不会约束自己。”
她顿了顿,一手抵额,语气不明地问她:“君要臣死,臣就要去死吗?”
如天光乍现,惊雷刺破黑暗,苗渺倔强黑瞳里的怨与愤,就像彗星撞地球一样,迸开然后消散。
苗渺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她心里的怨与愤,母亲也不知道沉默的苗渺心里一直一直压着这么重的情绪,因为不说,所以无人知晓,因为无人知晓,所以没有人能劝解她,这些情绪已经快把她逼疯了。
直到今天,林晴雪的话给了苗渺与“犯错”的母亲和解的可能,给了她接纳母亲与自己的希望。
她摇着头喃喃自语:“臣民可以反,妻子也可以不为丈夫守节,贞洁本就是男性专程给女性准备的镣铐,或者说,家庭这种让女性沦为奴隶的生产关系本就不该存在。如果婚姻与家庭本身就是错误的,那母亲与情-人欢好的行为,也就不是破坏婚姻的‘错误’行径。”
“因为婚姻制度本来就该被破坏!如果被压迫的女性不起来闹革命,难道还能指望剥削一方的男性主动取缔婚姻制度吗?”
林晴雪的眼睛忽然睁大,方才内心的不耐烦和厌恶瞬间烟消云散,她本以为一个劲埋怨母亲,让父亲从抚养关系中隐身而去的苗渺,又是一个无聊的平庸之人,但没有料到苗渺竟然能说出这样一段话。
有点意思……
苗渺双颊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但立马又把头低了下去,激情陈词之后,她就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又有些颓了下来。
她很少在人前表达自己的观点,家人自不用说她是被嫌弃的孩子,没有说话的资格,说了也不被人放在心上。在学校里,她始终是老师眼中死读书的孩子,虽然成绩好但没有人会过多的关心她,只要没出事就不会引人注目。
她也没什么朋友,明湘是朋友,但两人差距太大,她又怀着不可说的嫉妒,自是不敢多说,害怕看到明湘异样的眼神。
直到今天,她忽然爆发,在林晴雪面前说了她深埋心底的秘密,她是抱着没有明天的决心说的。
毕竟“母亲是小三”这种事情,怎么狡辩都难以洗白。
她讷讷说:“我……我没有帮妈妈洗白的意思,我只是觉得……”
一双素白冰冷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林晴雪凑近了观察她,靠得太近,苗渺甚至能看到林晴雪胸前一个血滴状的坠子。她眼神胡飘,思绪乱飞,她胡乱的想着,晴雪姐肯定不是那种会做血瓶给自己男朋友的娇妻恋爱脑,林姨都说了她没男朋友的。
所以,这个坠子到底是什么呢?
林晴雪打量完,松开手,微笑着说:“苗渺是学文科的?”
她身上如初晴照雪一样清新的味道萦绕着苗渺,苗渺结结巴巴回应:“我…我们现在不分文理科,是选科,我…我选的历史。”
林晴雪点了点头,“怪不得……”
文科生和理科生的思维还是不一样,她更倾向于干脆利落地铲除那些垃圾。
“你说得很好,继续!”
苗渺没有想到自己的胡言乱语竟然会被晴雪姐认可,晴雪姐在她眼里就是偶像,被偶像认可对于一直不被正视的苗渺来说是莫大的鼓励。她双眼亮晶晶的,顺着林晴雪给她的思路,继续往下说。
“就像你父亲和我妈妈,明明出生天资都一样,但结局截然不同。”
父亲?林晴雪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她的童年记忆里几乎只有母亲,对父亲完全没有印象,再次见到父亲,已经是他功成名就的时候了,所以,她虽然知道父亲出身不好,但并不清楚他具体的经历。
她厌恶父亲,已经为父亲选好了结局,所以从未想过去查他的具体经历。
苗渺怎么会知道?
苗渺并不清楚林晴雪一瞬间的怀疑和杀意,还在自顾自地说:“林姨她们聊过你父亲的事情……”
林姨……哦,小姑,那大概是小姑和苗渺母亲说的吧。
苗渺第一次被人倾听,还在滔滔不绝,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边坐着多么危险的一个人。
表达也是一种权力,苗渺在之前从未得到过,所以第一次难免有些刹不住车。
在苗渺的叙述,和林晴雪偶尔的补充下,她们还原了林瀛大概的人生经历。
林瀛是一个典型的凤凰男。
他和苗英出生于同一个乡村,两人同龄,就读于同一所初中,初中时甚至苗英的成绩还比林瀛更好一点。
但高中后,两人的发展就不同了,在社会诱导女性向下的过程中,苗英一路往下,而林瀛则被扶持着一路直上。
高中毕业后他考入了南城理工大学,大二时结识了当时在南大读书的姚玉,他很快就哄住了姚玉这个不知世事的女孩,两人奉子成婚后,姚玉退学专心待产。
姚玉是父母按照好媳妇的标准培养出来的,所以她父亲对于女儿退学的举动没有任何异议,反而还教育她,以后要专心相夫教子。
“丈夫的成就是你最大的荣光。”
等女儿出生后,姚玉才回去勉强读完大学,拿了毕业证,接受父亲的安排,在南城一中教书。
姚玉受家庭教育和爱情文学的影响,对林瀛爱得死心塌地、无怨无悔。
林瀛二本毕业后,进入岳父手下读研,然后读博,留校任教,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姚家为他铺平了所有道路。
但姚玉的好日子只有六七年,父亲去世后,丈夫很快暴露本性,以前他就借口学业繁重不回家,现在更是干脆连人都找不到了。
姚玉几次去学校堵丈夫,都看到他和不同的女人亲密,姚玉自然不忿,但她从小的教育又告诉她要体面,她做不出泼妇骂街的事情。
两人的婚姻名存实亡,姚玉单独抚养林晴雪长大,她还做着丈夫玩累了就会回归家庭的幻梦,但林瀛根本不理会这对母女。
所以林晴雪记忆里几乎没看到过父亲,后来,姚玉身体不好,等林晴雪考上大学后,她不再能继续高强度的高中教学工作,早早办了退休回家养病,直到去年去世。
林晴雪是在南大读书的时候,和父亲相认的,林瀛意识到这个考上南大的女儿有利可图,所以挂上了和蔼可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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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与女儿相认,把他出轨的理由全都推到了姚玉身上。
林晴雪不想再回忆林瀛那副丑陋的嘴脸,眉间轻蹙,不再言语。
苗渺只好继续聊她听到的关于林瀛的事情。
林家经常被思南镇的人调侃祖坟冒青烟了,出了一位大学教授,林家本来是住在山村里的,林瀛出息之后,全家人就搬到了镇上住,但也就仅限于镇上了。
林瀛过年都会派助手给家里送东西,在外人看来自然是出手大方,父母也经常在外面夸自己这个儿子多孝顺,但林烟意识到自家这个哥哥只是面上大方,实则很是小气。
林烟初中毕业后,成绩很好,但家里并不丰裕,父母劝她去读免费师范生,五年读完后分配到农村学校,他们认为,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有份安稳的工作就足够了。
但林烟想和哥哥一样读高中考大学,劝说父母无果后,她去求了哥哥,让哥哥借自己读书的钱自己以后肯定还,当时林瀛已经读博了,手上也有了不少的存款,但林瀛直接拒绝了她,借口还是父母那一套。
甚至让她读中专不读高中的主意,林烟后来知道,就是林瀛撺掇父母的,这件事之后,林烟就不再崇拜哥哥了。
她读完师范回村里教书后,更是发现,林瀛除了买了镇上一栋房子给父母住之外,再也没有给过父母钱,父母依旧要每天忙上忙下的搬货运货,维持小卖部的生意,以供吃用。
哥哥不给,我也不给。
本来有些心软的林烟,慢慢也学会了自私起来。
在乡村学校待了十多年之后,林烟终于考到了南城,在南城一中附近的一所小学里教书。
她本来是打算在外面租房子住的,但在找房子的过程中遇到了满脸病容的姚玉。
姚玉虽然生病了,但穿着打扮依然很是细致,穿一身玉白色旗袍,撑着伞静立在斜风细雨中,右手拎着一个很大的环保袋,指节通红。
林烟虽然和哥哥关系不好,但和这个嫂子关系还行,南城这所小学招教师的信息还是嫂子发给她的。
见此,她赶忙上去接过了嫂子手中的环保袋,袋子里面是新鲜的菜肉,姚玉浅浅一笑,“晴雪今天回来,我想给她做几道菜,妹妹一起去家里吃饭吧。”
林烟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找出租屋了,姚玉把自己的房间收拾了出来给她住,自己住到了女儿房间里。
她给了林烟一个落脚之地,林烟也照顾了生病的姚玉两年,再加上顶楼的苗英,三个女人彼此分担,过了一段很温馨的日子。
苗渺也经常会被喊去一起吃饭,因此听到不少关于林瀛的事情。
林晴雪有些恍神,因为小姑的出现是在她与父亲相认之后,所以她一直以为小姑是父亲派来监视她与母亲的探子,但没想到竟然是自己误解了小姑和母亲的关系。
世人都误解了她们的关系。
在邻居嘴里,楼上楼下住着的三个女人不同姓氏不同出身不同-性格,应该是互不相容、彼此瞧不上的,但在无人知道的角落,三个女人曾经分享过彼此的心事、照顾过彼此。
后来,林烟和苗英一起筹办了葬礼,送走了挚友姚玉。
10. 变成鼠鼠逃出生天
两人聊到深夜,苗渺第一次真正理解何谓“倾盖如故”,但太晚了,她的精神还在高度活跃,眼皮已经往下耷拉了好多次。
林晴雪做生物实验经常会熬夜跑数据,不觉疲惫。
但苗渺一直在揉自己疲惫的双眼,她实在是有些坚持不住了,高中生的生物钟还是很准时的,林晴雪适时中断了谈话把她送回了房间。
“啪!”她关掉了灯,“晚安……”女人温柔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出几分诡异,继而是房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
苗渺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诡异这个词,她眨了眨眼,埋怨自己,怎么老是用恶意揣测别人,晴雪姐不仅收留了自己还收留了猫猫,温柔又善良,自己怎么老是用小人之心去揣度别人。
她摸了摸床头柜上酣睡的猫猫,闭上眼,安静地睡了过去。
苗渺要借住在林晴雪家,自然也得老实交代自己冬季校服的口袋里还藏着一只小猫猫的事情,她本以为晴雪姐这么爱干净的人大概会很嫌弃灰扑扑的小猫,谁知道晴雪姐不仅没有嫌弃,反而还给小猫提供了了围巾作为猫窝。
小猫实在是太困了,苗渺用湿巾清理它的时候,它醒了一次,在苗渺手里吃了一整个被碾碎的蛋黄,然后又睡了过去,林晴雪全程温柔地看着,没有碰过小猫。
苗渺有点难为情,很过意不去自己打扰了晴雪姐,但也有点难过,就像是自己也不被喜欢一样。
她觉得小猫“啪叽啪叽”喝水吃饭的样子都很可爱,晴雪姐可以试着喜欢小猫吗?
客厅里,林晴雪在房门上挂上了一把大锁,“咔哒!”锁被扣上,钥匙被收入口袋。
房子在六楼,房间和客厅的窗户外都是不锈钢的防盗栏杆,人不可能从防盗栏杆里出去,大门也被锁上,
这下,小朋友和小猫都逃不了了!
林晴雪羊绒大衣的袖子里忽然钻出两个小脑袋,小脑袋顺着衣服一路攀至她颈侧,“嘶…嘶…”蛇信抵在她洁白如玉的耳垂上,这是一条罕见的竹叶青双头蛇。
两只蛇头朝着苗渺所在的卧室跃跃欲试,林晴雪用食指挑了蛇回来,温柔地哄它:
“今日已经吃过了,食多伤身。”
四只猩红的眼睛委屈地眨了眨,两只头,一个向前、一个向后,蛇身立在空中不得动弹,林晴雪弹了弹那只向前的倔强蛇头,
“又不听话了。”林晴雪饶着蛇回了另一个卧室。
此时,本来蜷缩在围巾上沉睡的小猫,正在梦中和坏人大战,但它的毛发忽然炸起,猫咪柔软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流到苗渺脖子上,嗅着苗渺的味道,它的毛发又缓缓服帖下去。
————
“叮……叮……叮!”
六点,当南城一中的起床铃响起时,在附近家属楼里沉睡的苗渺也听到了起床铃声,即使没有睡好、头痛,苗渺也准时醒了过来。
好重!昏黄的灯光从窗外照入屋内,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苗渺也看不清这压着自己的庞然大物究竟是什么。
她还在梦中吗?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毛绒绒?
苗渺费了好大劲,哼哧哼哧,终于从毛绒绒齁热的肚子下爬了出来,两脚一瘫坐在床上喘气。
开关呢?电灯开关在哪里?
苗渺伸着手摸了半天,都没摸到开关,自己反而还跌了下去。
“喵?”
一声巨大的吼声传到苗渺耳中,苗渺被吓得耳朵都抖了抖。
怪兽入侵了吗?怎么没人通知我,世界末日了,逃命都不通知我的吗?我还不至于讨人嫌到这个地步吧!!!
老师呢?校长呢?警察呢?来救一下啊!
一个庞大的黑影牢牢挡在自己面前,一个毛乎乎的爪子“咻”地朝自己踩了下来,苗渺感觉自己身后一重,她就不能动了。
这不科学吧,这么庞大、速度还这么快,这种生物要是真是存在,还能有人类的生存空间吗,所以,果然还是在梦里吧。
她明明没被踩住啊,到底为什么不能动啊,奇怪!
苗渺使劲蹦跶,可怎么都蹦不起来,回身一看,有条黑蛇跟在自己身后。
“啊!!!”
一声冲破云霄的惊恐声从苗渺鼠鼠嘴里发出,踩着她尾巴的猫也被叫声吓到了,爪子一拨,苗渺就在空中转啊转,转啊转,转得两眼直冒星星,然后,
“啪叽!”掉到了窗纱上,差点摔成一只鼠鼠饼。
“喵~”姐姐?
苗渺晕晕乎乎的,听到有人娇娇地喊自己姐姐,她支着小脑袋左转右转也没看到人,只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瞳孔,吓了一跳,好半天她才看出来,原来刚刚踩着它的巨兽是一只黑白大老虎。
黑白?大老虎?变异了吗?果然梦里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
所以,为什么这边还会有一只老鼠盯着我啊!
苗渺鼠鼠看着对面的灰老鼠很是疑惑,伸着爪子打了个招呼,【喂,hello,这是梦吗?】
但她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只看到了老鼠“吱吱吱”疑似在回应自己。
【我的锅,我是个人怎么听得懂老鼠说话,喂,坏老鼠,你有名字吗?你不要找我玩了,你和那个黑白老虎玩吧,我不能继续做梦了,我得去上课,不然就要迟到了。】
对面的黑白奶牛猫看到姐姐一直对着玻璃自言自语,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主动对姐姐说:【姐姐,我叫妙妙。】
毕竟,一觉醒来,姐姐从人变成了老鼠就很奇怪了,对着玻璃自言自语算什么,但妙妙猫反而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她就说了,妈妈让自己来找的姐姐肯定不可能是人的。
人都是坏的!
只有她们猫猫才是好的!
妙妙猫娇娇嗲嗲的声音落到苗渺耳中就成了大老虎的吼叫,“吼……俺叫妙妙。”
苗渺吓得一激灵,尾巴都竖了起来。
苗渺余光又瞥见了身后那条黑蛇,【啊啊啊!为什么要跟着我啊,我最怕蛇了,救命救命!妈妈救我!】
苗渺鼠鼠吱吱吱乱叫着,她叫得越惊恐,尾巴就动得越欢,落在苗渺眼里就是黑蛇蓄势待发要咬自己。
吓得苗渺鼠鼠在窗纱上一顿乱窜,坚硬的鼠牙磕上窗纱,直接把窗纱磕出了一个洞,苗渺不知道自己的牙齿为什么忽然这么锋利,但梦里什么事情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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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能的,眼看黑蛇逼近,她不再纠结“咔咔咔”就是一顿乱啃。
窗纱直接被啃出了一个洞,苗渺鼠鼠从洞里钻了出去,但是眼前这是什么啊?“咚咚咚”,怎么这么厚的一堵空气墙啊!
这是梦到什么游戏了吗?怎么还会有空气墙这种东西!
对面的鼠鼠救一下啊!
但瞬间苗渺看到对面也出现了一条黑蛇,吓得语无伦次,【不不不,别救我别救我,怎么哪里都有蛇啊。】
【苍天啊!到底有谁能救我啊,我不想做噩梦了。】
她满脸恐惧,害怕得都要哭了。
【上帝、耶稣、如来佛、观音、齐天大圣,求求了,谁都行,救一下啊!】
【你不用再求神了,因为你的神来了!喵喵神驾到,通通闪开!】
苗渺听到身后传来吼声,回头看去,那个黑白老虎朝自己扑来,她满脸绝望,这下可真是前有蛇后有虎,绝路了!
奶牛猫说完,蹿到窗户边,从窗纱的洞里挤了进去,爪爪一扒,就把窗户扒拉开了。
然后她叼着苗渺的后颈,“咻”地从六楼跳了下去,猫猫的肉垫灵活地利用楼下住客的窗台,一直往下蹦。
眼前是剧烈的风和深不见底的深渊,她被老虎咬在嘴里,死到临头,苗渺反而镇定了下来,风从身边呼啸而过,带来自由的气息。
她经常做飞翔的梦,但这次的感受是最真实的。
失重感、风穿过身体的疼痛寒冷,以及空气中的各种气息,好爽!
如果能够天天做这样的梦就好了,跳下去应该就回到现实了吧,真的不能做梦了,再不起肯定要迟到了,今天百日誓师,她还要提前陪明湘练琴呢。
苗渺闭上眼专心感受风的气息,风起,风停,然后,她睁开了双眼。
她以为会看到惨白的天花板,可实际上出现在她眼前的是灰白的天空、东方一缕晨光以及毛绒绒的老虎脑袋。
【咦?还没有醒吗?我还在做梦!】
【姐姐,你没有做梦啊,你已经醒了,我们去捕猎吗?我好饿哦!】
老虎嘴巴一张一合,苗渺终于搞清楚原来一直喊自己姐姐的是眼前的黑白大老虎,她仰着头费力地跟老虎解释:
【我是人,你是老虎,我怎么会是你姐姐呢?你认错姐姐了,妙妙老虎。】
妙妙猫猫有些生气,胡须都气得翘起来了。
【妙妙是猫,妙妙不是臭老虎,姐姐你也不是人,你是老鼠,我见过老鼠的,姐姐你就是老鼠。】
虽然我确实讨人嫌,但也不至于真成了阴沟里的老鼠吧,苗渺苦笑。
妙妙也很生气,背过身去不理她,哼,坏姐姐!
她这一背过身,苗渺眼前彻底开阔,眼前是高耸入云的高楼,刚才是妙妙叼着自己从窗户跳下来,是妙妙帮助自己逃离了蛇口。
大老虎非要说自己是猫也行,说不定,在它们老虎的语言系统里,猫才是正确的称呼,只是他们人类傲慢的冠以老虎这个名称而已。
苗渺鼠鼠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不对!
不对!
一切都不对!
11. RB病毒
苗渺想起自己咬破防护网钻出来的场景,她明明看到了网对面的老鼠和蛇,但这怎么可能呢?防护网对面是高空,老鼠和蛇怎么会出现在空中?
她忽然蹿起来,对着地上一处水潭跑去,水潭里是一只灰老鼠和一条在地上的黑蛇,不,这不是黑蛇,她动了动屁股,黑蛇也跟着动,这是老鼠尾巴,是我的尾巴。
我真的变成了老鼠?
在苗渺低头看水潭的时候,家属院的小楼里走出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她背着小挂包朝着菜市场的方向匆匆而过。
苗英没有看到水泥地上的灰老鼠,苗渺也没有注意到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母亲。
明明是最亲密的母女,但命运就是如此捉弄。
也不知昨晚那一场争吵是不是两人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此时,苗渺坐在教室的窗户上用小爪子支着下巴,听着室内的读书声思考人生,她都变成老鼠了为什么还要来上课啊,高考也不用考了吧。
苗渺花了好长的时间终于接受了自己变成老鼠的事实,从最开始的怀疑做梦,咬自己的尾巴,咬得尾巴鲜血淋漓、疼痛难忍,她只能无奈承认自己确实变成了老鼠。
她还去发疯撞墙,实在撞不死自己,只好冲到马路上试图让汽车碾死自己,结果收获了妙妙猫猫的一顿“喵喵喵”臭骂,和一阵惊险的刹车声,最后苗渺被妙妙猫叼着跑了。
妙妙要去捕猎觅食,苗渺就带着妙妙溜进了学校,等学生们吃完早餐后,她俩混进食堂偷吃。
吃完后,苗渺下意识的就跑到了教室门口,准备进教室,妙妙还是害怕人,不肯跟她进教室小声“喵”她,【人坏!】
苗渺也怕自己这只老鼠出现在教室会被英勇的女孩子们给一脚踩死,纠结了一下顺着水管爬到了窗台上,妙妙拿这个任性的姐姐没办法,只好跟着跳了上来保护姐姐。
今日是难得的晴天,阳光洒在窗台上,温热的阳光将动物的绒毛晒得暖乎乎的,妙妙惬意地蜷在窗台上有些昏昏欲睡,她还是只小猫咪,一天要睡十几个小时呢。
只是在睡觉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妙妙猫把苗渺鼠叼到了猫眼螺的中心,有点笨拙地舔了舔自己的毛,舔到一半她被毛卡住了舌头,使劲一扯终于舔顺了。妙妙猫清理完自己后又认真地帮苗渺鼠鼠清理。
她一边帮苗渺鼠鼠舔毛,一边心虚地瞅了眼苗渺鼠鼠,姐姐都变成小老鼠了,自己当个老大还是可以的吧。
苗渺还沉浸在一觉醒来变成老鼠的巨大变故之中,
她虽然梦想着变成老鼠,把自己藏在下水道里再也不见人,这样就不会受伤,但是当美梦成真的时候,她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不用高考、不用做妈妈的乖乖女、不用纠结如何与朋友相处……这些她都不用去做了。
那自己要做什么呢?
教室里的琅琅书声还在继续,苗渺鼠鼠躺在妙妙猫怀里,眼神迷茫。
她陷入生命的虚幻之中,自然就没有注意到妙妙猫想当老大的心思了。
妙妙舔完心满意足地睡了,她可是一只聪明的小猫咪,妈妈每天就是这么给自己清洁的。
当苗渺陷入迷茫之中的时候,苗英正把炖好的一锅鸡转移到电饭煲里,按下保温键后,回到卧室,她看着床边塑料椅子上的书包、手套和手机上七点的时间,眉头紧皱。
她六点就起来去菜市场买了鸡,回来给苗渺做好了夜宵,但苗渺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跟她闹脾气晚上不回来就算了,早上连书包都不带过去,真是任性。
对于苗渺的整夜未归,苗英有一些担忧,但并不多。
家里人跟她说过,苗渺小时候经常用离家出走来要挟大人。她也知道女儿除了成绩还可以,本质上就是个不听话的小孩,而且越大越不听话。
前两年,她好心让苗渺去看她爸爸,她本意是让苗渺弥补一下父女感情,毕竟她爸再不管她,也是她爸,苗渺以后还是要孝顺爸爸的。
可是苗渺怎么都不肯去,死倔,最后更是离家出走整夜未归,她最开始自然很担心,一个女孩子一晚上不回来,万一在外面遇到危险,那就麻烦了。
她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苗渺,第二天苗渺自己回家了,说是自己去同学家睡了,苗英心想也是,她有自己的朋友,也这么大了,总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苗渺虽然任性不听话,但自理能力还是很强的,小时候,她外婆去粤省照顾大儿媳,她小舅舅又在镇上上班,只有周末才回去。苗渺那时候读初一,一个人在村里待了一年,也没出任何事。
所以苗英并没有那么担心,当然也有怒气还未消的原因,她辛辛苦苦工作都是为了女儿,结果女儿还这么不听话,她自然也生气。
至于苗渺觉得她说话太伤人,苗英自己是没有这个意识的,毕竟在她的认知中,吵架自然是怎么狠怎么来。
而且她们是母女,母女哪有过夜仇呢?
所以她也不知道,苗渺现在的沉默和自卑也有她的一份力。
母亲在等待感谢,女儿在等待道歉,可大概她们一辈子都等不到,最后那些仇那些怨只能是被时光的沙石全部掩埋,含混过去。
但爱意也会被仇怨消磨,最后只是因为彼此的身份还保持联系,但她们再也回不到最初那样纯粹、不求回报、发自真心的亲情了。
一晚过去,苗英的怒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她给女儿发去微信:
“电饭煲里有鸡肉,晚上回来记得吃。”
苗英在屏幕上写字的粗糙手指,犹豫地停住了,女人的神情是混沌的不解。
她不知道女儿在想什么,在她看来,女儿的日子已经很好过了,有得吃有得穿,只要好好上学,以后找到一份好工作能养活自己,就什么都不怕了,起码她不会像自己一样辛苦。
她不知道为什么女儿非得在高考前三个月玩琴,高中三年都坚持下来了,要是最后三个月松懈了没考好,女儿就会落到跟自己一样的命运。
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苗英叹了口气,用手指费劲地在屏幕上写出另一句话,她高中都没读完就进厂打工了,写起字来总是十分别扭。
“妹,妈妈不懂你想什么,我只是想你以后过得好,你想要琴,高考后我陪你去买。昨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你要开心一点。”
苗英发完这条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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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坐在床上愣了一会,才起身打电话给工作的超市请假,收拾好行李后,下楼去火车站。
在楼下,苗英碰见了姚玉的女儿林晴雪,她正打算关门,
“晴雪,好久没见你了。”
林晴雪怔了一下,右手控住了门,缝隙很小看不见门内的情况,她镇定地对苗英微笑:“英姨!”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后告别离开,苗英急着赶火车,没有多说什么,当然,她内心也有一点对林晴雪的不满。
姚玉出事那天,她收到姚玉求救的电话,急忙打电话给林烟,两人赶回来,然后把姚玉送到医院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朋友死去。
她们整理遗物时从姚玉的手机上看到了十个打给女儿但是未被接通的电话,最早一通,是在苗英接到电话的45分钟之前,所以苗英一直有些怨怪林晴雪,什么事这么忙,连你妈打给你的电话都不接。
如果早一点,说不定姚玉还能活下来。
不仅她怨,林烟对这个侄女也有意见,这一年里林烟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学校宿舍,只偶尔来这里打扫一下卫生。
林晴雪自然不知道母亲这两个朋友对她的意见,她连母亲有这两个朋友的事情都是昨天晚上苗渺跟她讲的,这几年她的心思都在实验室,和母亲疏远了很多。
此时的林晴雪自然没有在意苗英,现在她最大的疑惑在于,苗渺为什么不翼而飞了?
她站在窗前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指碰了碰被咬破的纱窗,实验体C120221体型小,可以从这里溜走,但苗渺一个成年人怎么可能从这么小的洞里离开呢?
C120221只是一只三个月大的幼猫,它跑了一百公里来找苗渺,苗渺不走,它怎么可能自己走?
但苗渺明明没有对自己起戒心,她怎么会想着逃跑呢?
林晴雪一向风轻云淡的眼神里难得浮现出几丝疑惑。
她身后,一个高大的男人弯着腰在床上收集好苗渺和实验体幼猫的毛发后,他来到林晴雪身边采集窗纱上的生物信息。
他低着头,神情恭敬,“师妹,下一步需要我做什么。”
林晴雪从苗渺失踪这件事里抽回情绪,手指在双头蛇上光滑的鳞片上轻拂。
双头蛇伸出绿绸缎一般的身子,对着男人探出蛇信,男人温顺地垂下了脑袋,露出干净的脖颈,双头蛇两口直接咬上了男人的脖子。
“食物收拾干净了吗?”
男人被蛇咬着,神色未变,“已派人运回生态园了。”
林晴雪侧眸看着床上洒落的苗渺的衣物,人自然是不能逃出去的,但如果不是人呢?毕竟C120221携带了RB病毒,否则她何必来追一只无用的幼猫呢?
如果这样,那反而是一件好事了!
她眯了眯眼,缓缓开口:
“安排人去找实验体C120221,一定注意,它身边肯定还有其它生物,找到后一并带回生态园!”
“是!”
就在这拨人努力寻找妙妙猫的时候,另外一拨人已经先到了学校。
高三文科实验班的读书声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开门!”
12. 中年男人的普却信
这声呵斥让教室里的读书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学生都抬头看向这个直接踹开教室门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昂贵西装,衣着体面,但动作却非常粗鲁,此时他更是直接对着教室所有学生吼道:
“谁是苗渺,出来!”
人都有恐惧暴力的天性,尤其是面对突如其来的暴力,大多数人都很难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学生们有些被吓到了,教室静若寒蝉。
就在这时,明湘站了起来,她纤细的身姿在此刻显得分外挺拔,
“这是学校,如果你要闹事,我就直接叫保安了。”
男人不屑地扫视了一圈明湘,“你就是苗渺?出来,老子找你有事。”
他身后的黄偏刊缩着脑袋,小声说:“叔叔,她是我们班班长,不是苗渺。”
“哼,就是个班长,是什么了不起的官啊,敢对老子摆脸色。”
另一个穿着夹克衫的中年男人搂过他的肩膀,笑着说:“诶,老弟,别跟学生计较。”
他转过头对着明湘说:“明湘是吧,我是刘校,你让苗渺出来,我们有事找她。”
明湘脸色郑重:“刘校,有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的说?莫名其妙让一个社会人士带走一中的学生,这不符合学校的规定!”
被学生当面怼,刘校内心也不舒服,他只能强行挂着笑脸教育明湘,“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较真,不是坏事,就是问她一些事而已。”
就在他们争执的时候,黄偏刊凑过脑袋扫了教室一圈,然后对着校长和中年男人说,语气十分纳闷,“奇怪,苗渺也不在。”
“不在?哼,肯定是跑了。”
“刘校,有什么事我们办公室说,你们这样会吓到学生们的。”姗姗来迟的班主任,微笑着打圆场,带走了突然闯到实验班的三个男人。
他们走后,教室里议论纷纷,明湘看着身边空空荡荡的座位神色很是难看,苗渺出事了。
苗渺今早没来她就很担心,给苗渺发微信对方没回,打电话也没接,现在又有一个莫名其妙的中年人来势汹汹,到底出了什么事,苗渺你不能和我说吗?
苗渺说了你也听不懂啊,毕竟现在苗渺鼠鼠就躺在你身边的窗台上,苗渺也有些莫名其妙,她根本不认识这个找上门来的中年男人。
明湘满心忧虑,读不进去书,抬手摸了窗台上的猫猫一把,试图用猫咪的柔软缓解自己内心的焦虑
她们学校有几只流浪猫,学生们会定期给它们喂猫粮,流浪猫也会出现在校园的各个角落,明湘把窗台上的妙妙当成了学校的流浪猫。
她抬手的时候,苗渺鼠鼠猛地把自己藏到了妙妙的肚子下,不让明湘发现。
苗渺既期望明湘能发现自己变成了老鼠,所以她爬到了明湘座位边的窗台上,又害怕真的被明湘认出来,这种矛盾的心理,一直贯穿在她和明湘的相处过程中。
既渴望亲近,又害怕伤害。
班主任把三人带到办公室,这才问清楚了具体情况。
中年男人是强子的父亲,强子就是昨天来她们班递情书结果和苗渺起了冲突的男生。
据强子父亲说,强子从昨天晚上放学到今天上午一直都没回家,也没来学校,强子的班主任和他到处问,这才问到了黄偏刊头上,知道他们四个男生昨天晚上被苗渺拿刀堵了,所以强子失踪肯定和苗渺有关,指不定就是这个女孩拿刀威胁他儿子,把他儿子吓得不敢出现了。
苗渺的班主任皱着眉,内心也很是烦躁,“苗渺今天也没来学校,我和她妈妈联系了,她妈妈说苗渺昨天和家里闹了矛盾,晚上出去就一直没回家。”
刘校很是纳闷,忍不住脑洞大开,“两个人一起不见了,该不会是小情侣约好了离家出走吧,强子爸我跟你说,现在的学生就喜欢用离家出走威胁爸妈,我们学校好多这样的事情。”
班主任不太赞同:“据我所知,苗渺没有谈恋爱。”
“那谁知道,小情侣谈恋爱还会告诉你们家长和班主任啊。”
强子爸看副校长斩钉截铁也有些怀疑起来,黄偏刊赶紧开口解释,他再不说话,舅舅真要把大家带偏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舅舅这么爱幻想。
“不是,不是,他俩没谈恋爱,强子喜欢明湘,昨天他来递情书还被苗渺绊了一跤。”
强子爸说:“那就是她因爱生恨,我儿子的魅力我还是知道的……”
黄偏刊想起昨晚苗渺拿着刀的癫狂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生活在文科班,班里大多数都是女孩子,以前她们嘲讽男人普确信的时候,他还反驳。
现在,他自己都想吐槽一句,这些中年油腻男也太普确信了吧,一点都不靠谱。他虽然不喜欢苗渺,但他知道,就苗渺那种女孩,她只会因恨生恨杀男人,还什么因爱生恨私奔,你们脑子有病吧。
“谈个鬼的恋爱,你们脑子能不能正常一点……”
黄偏刊努力劝说,还是有些拉不回两个中年男人的恋爱脑和普却信。
那边三个男人还在掰扯,这边苗渺的班主任和匆匆赶来的强子的班主任面面相觑,两个孩子都不见了,她们俩麻烦大了。
强子的班主任说:“我从半夜三四点找人找到现在,电话不知道打了多少个,一点线索都没有,只知道昨天放学后几个男孩子去堵苗渺,被苗渺吓退后,强子又返回去了,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苗渺的班主任说:“我和她妈妈沟通了,十点放学,苗渺昨天十点半到的家,然后和妈妈吵了一架,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人了。”
两人齐齐叹了口气,管学生她俩在行,但找学生就不行了。
强子的班主任问:“要不直接报警?”
刚刚还在妄想的刘校,就像触发关键词一样,立马转头制止,“不行,不能直接报警,我们今天百日誓师,你现在把一群警察叫过来,学校面子都要丢光了,绝对不行。”
两位班主任齐齐撇了撇嘴,就知道这个傻diao领导不会同意,领导脑子都有病,出了事情不想办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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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当作没事发生,迟早会把事情越拖越大,闹得不可开交。
强子爸虽然和刘副校长有些交情,但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更想找到自己孩子。
“丢的是我孩子,我当家长的最心急,你们学校找不到就让警察来找,报警,我现在就报。”
刘校赶紧拿住他手机,不让家长打电话,“你别急,强子爸,你听我说,从昨晚十点放学到现在八点,十二小时都没到,强子成年了吧,十八岁以上的成年人失踪要等24小时才能报案。”
强子的班主任默默说:“可以提前报案的,只要有证据证明对方人身安全有危险就行。”
“别乱说话!”刘校横了她一眼,她只能闭上嘴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关键就是没证据啊!你报,你报了警察也不会理你。”刘校义正严辞,忽然甩开手一副随便他的架势。
强子爸有些犹豫,他自己是做生意的,能理解刘校不让报警的心情,他也不想得罪一中的副校长,再说了自己儿子有多不着调他也是知道的,万一最终是自家儿子胁迫那个女学生,这……这报警反而不好了。
看到他有些犹豫,刘校换上了一副温和的面容劝他:“这样,我们学校肯定会全程配合你努力找孩子的,你放心。另外,公安局我也有熟人,我卖你个面子,我帮你求两个警察过来一起找,好不好?”
“刘校,那真是麻烦你了,找到了孩子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不说这话不说这话,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我肯定就不操这个心了。”
两位班主任听着两个中年男人在这里互相奉承,不由齐齐翻了个白眼。
刘校转头就对苗渺的班主任说:“你把苗渺玩得好的朋友叫过来问问情况。”
班主任看着外面热热闹闹往操场去的高三学生,有些无奈,“刘校,你忘了,马上要百日誓师了,苗渺也就和她同桌明湘能说上几句话,但现在明湘要去开幕式表演,我现在去叫她过来?”
“嘶,这不行,老弟,你等会,我们百日誓师也就一小时,一小时后我把人喊过来,我现在先给你联系警察好吧。哎哟,这百日誓师我得上台发言,老弟你看?”
强子爸自然心急,但现在校长有正事,他也没办法,而且他今天还要去谈一桩生意,他只好说:“没事,刘校你先忙,我绝对信任学校,我让他妈先在家附近找。我公司还有事,等忙完了我下午再过来。”
“行行行,老弟,慢走啊。”
终于送走了这两个瘟神,两位班主任长舒一口气,但孩子还得继续找,你说这俩孩子跑哪里去了呢?
强子冰冷的尸体正躺在大货车底下被运往不知名的疗养院。
苗渺鼠鼠则溜去了操场,她身后还跟着妙妙猫。
妙妙猫伸了个懒腰,避开人潮。慢吞吞地走到操场,然后跳到了主-席台边的一颗榕树上,挨着苗渺。
她皱了皱小鼻子,问苗渺鼠鼠:
【姐姐,我们来这里干嘛啊?好多人,很讨厌!】
13.万众瞩目的明湘
苗渺盯着台上最中心的明湘,她坐在钢琴前,穿着和所有人一样的深蓝色校服,扎了一个高马尾。还在准备阶段,音乐社团的表演还没有开始,她安静的等待着,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光洁如玉的皮肤,精巧的五官,漂亮又大方,连脸上白色的小绒毛都显得格外可爱。
当柔缓的钢琴声第一个出现时,本来还有些嘈杂的操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舞台中央的明湘,继而是各色乐器齐奏,这是开幕式的表演环节。
即使被数千人注视,明湘的脸上也不见丝毫的紧张、郑重之色,她举重若轻的姿态就像是午后闲暇时分的随意一弹一样。
轻而易举就打败了别人。
音乐社团人才济济,各有千秋,但纵使群星闪耀,她的光芒也如太阳一般无法被遮蔽。
苗渺蹲在树杈上,大树的枝叶将她彻底掩埋在阴影中,内心的酸涩又涌上了心头。
骗人!嘴上说什么,“只有你看着我弹琴,我才不会紧张,苗渺一定要陪我练琴。”
可她不在舞台下的时候,你也一如既往的优秀。
她不在舞台下,没有人关心;她不在校园里,没有人在乎;事实上,她就算从世界上消失了,也没有人会挂怀。
苗渺又陷入了自怨自艾的情绪之中,她想起家中被表弟随口要走的廉价电子琴和明湘手下的华贵钢琴,就像是她和明湘截然不同的命运一样。
一个站在阳光下像公主一样活着,活泼开朗、自信大方,全天下人都爱她。
另一个躲在阴沟里像老鼠一样挣-扎,阴暗怯懦、自卑小气,连父母都嫌弃她。
苗渺在枝叶的阴影中待了很久很久,久到曲终人散,妙妙猫挤在枝干里都睡着了,她还是无法从那种灰暗的情绪里走出来。
以往每次为现实的落差难过时,她都努力用理智劝自己不要在意别人,要多关注自己,要努力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可现在她已经变成了老鼠,学习什么的,对一只老鼠到底有什么用?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这个世界似乎并不需要她。
日上正空,她失踪已经超过十二小时了,妈妈肯定知道了吧,可她透过操场注视着家的方向,依旧没有看到妈妈的踪影。
很早以前她就猜测过,即使她死了,母亲也只是哭一两天,然后就没事了,大家的生活都要继续,没有谁离开谁是活不下去的,她不是世界的中心,她也不是母亲的中心,在母亲心里她只是个累赘,早点死了就不用拖累她了。
起码她的死,可以免除让母亲再次沦为情-人的窘境,如此说来也是一件好事。
苗渺鼠鼠和妙妙猫在学校待了一整天,苗渺不知道要去哪里,妙妙也有些迷茫,妙妙成功完成了妈妈交给她的任务:逃出去,找到姐姐。
之后要怎么做,她不知道,妙妙只是一只小猫咪,她没有人类这么复杂的心绪。
猫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晒太阳。
猫的生活如此简单,老鼠也一样。
只是,这是苗渺变成老鼠的第一天,她还不太适应老鼠的生活,她还没有从人类纷繁复杂的感情中走出来,少年人的心思并不完全是大众认知中的那么单纯。
当然,这也因人而异。
起码,杜雨薇的心思就挺单纯,苗渺和隔壁班强子失踪的事情在教师群里掀起波澜,在学生中也产生了一些猜测,大家都觉得可能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唯独杜雨薇还以为苗渺不开心,所以不来上课而已。
当然这都只是大家课后的闲谈而已,高三的学生没那么多精力关心不相干的人。
明湘倒是频繁向班主任打听是否找到苗渺,但也是无济于事,家长、学校老师和副校长请来的两位警察也都没有找到人。
但苗渺对于大家在找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她沉溺在全天下都没有人在乎她的负面情绪之中,任由这种情绪将她吞噬,她就是在故意折磨自己,好为自己未来的消逝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但突然变成老鼠打断了她原本的计划,她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之后,反而无所适从了。
她随波逐流地跟着妙妙猫在校园里巡视,猫是有自己的领地的,而南城一中这块领地就归一只刀疤脸的狸花猫占领。
苗渺和妙妙在教学楼前的草地上被一群流浪猫包围了,流浪猫们对着她们龇牙低吼,态度极不友善。
一只外表凶神恶煞的狸花猫从猫群中走了出来,正准备好好教训教训外来猫的刀疤,看见对面竟然是一只奶牛猫和一只小灰老鼠,顿时失了兴致,
【喂,小不点,你俩从哪来的,知道这块是我刀疤的地盘吗?】
苗渺鼠和妙妙猫齐齐摇了摇头,苗渺在这个学校生活了三年,今天才知道这块地盘是狸花猫的,她内心有些啼笑皆非。
旁边一只大橘谄媚地说:【大姐,我替你教训教训她们。】
它转头对着妙妙凶道:【你怎么能跟老鼠一起玩,简直是丢我们猫猫家族的脸!】
刀疤打断了它,【行了,跟幼崽计较什么,散了!自己玩去!】
“喵呜~”
“喵嗷~”
“喵!”
猫猫们叫着各自跑远了,大橘也溜了,这片草地只剩下了刀疤、妙妙和苗渺。
“咪咪~咪咪~”
就在这时,一声清澈的女声传来,明湘拿着一个罐头朝这边走来。
妙妙纳闷:【姐姐,咪咪是谁啊?】
苗渺也不知道,她虽然经常看到明湘拿罐头下来喂猫,但所有猫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咪-咪,此时她也不知道明湘在喊哪只猫,总不至于喊这个威武凶狠的刀疤吧。
在苗渺鼠的视角中,刀疤脸的狸花猫比手机上看到的大老虎还要吓人。
在苗渺鼠和妙妙猫惊奇的眼神中,刀疤昂着头,尾巴竖得老高,踩着猫步走到了明湘身边,它用脑袋不停地在明湘腿上蹭着,还娇滴滴的“喵~喵~喵~”。
刀疤,她怎么喊你咪咪啊!
刀疤根本不在意被人类喊咪咪,它正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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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头舔着猫罐头,吃得可开心了。
本来心情很低落的明湘看到它这样,也有些开心起来,她摸着刀疤的背脊说:“还是当猫好,无忧无虑的,什么烦恼都没有。”
苗渺有些奇怪明湘怎么看着很难过的样子,她昨天过生日,应该很开心才对啊。
这时,明湘也注意到了狸花猫身后一猫一鼠的奇怪组合,是新来的流浪猫吧,这么小,真奇怪,这年头猫也会和老鼠做朋友。
她像变戏法一样,“噔噔噔!”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猫条,招呼妙妙:“咪咪,姐姐这里有好吃的哦。”
刀疤早就习惯这个女人三心二意的举动了,哼,只要最大的罐头给它,猫条给谁它根本不在意。
妙妙哪里闻过猫条的味道,情不自禁地就走上前去,然后它就一把被明湘抱住了。
“哼哼,小猫咪,还是太单纯了,不知道人心险恶呀。”
她对着已经呆愣住了的苗渺招招手,“小老鼠,你的朋友被我抓住了哦,你要一起过来吗?”
她对着苗渺鼠鼠摊开了另一只手掌,脸上挂着清澈的笑容,苗渺即使变成老鼠也无法拒绝明湘的笑容,乖乖地走到了她手上。
明湘把这一猫一鼠带回了教室,然后把她俩养在了收纳箱里。
她准备放学后把小猫和小老鼠带到宠物医院去打疫苗,学校流浪猫的疫苗和绝育一直都是明湘她们动物保护社团负责的。
但是最近毒猫毒狗事件频发,为了救治被毒害的流浪动物,她们社团成员捐助的善款早就用光了,大家零花钱都不多,明湘也不想给大家平添烦恼,就计划自己出钱给这两只小动物打疫苗。
时间一晃而过,中午的时候,苗渺和妙妙不用去食堂偷吃的了,明湘给她们准备了吃的,投桃报李,猫猫和鼠鼠很乖地在收纳箱里和书本当了一天的睡伴。
直到晚上放学,她们俩才被明湘转移到帆布袋里。
今天是杜雨薇家的司机来接她和明湘放学,明湘本来还准备带猫猫和鼠鼠去宠物医院,突然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只好先回家。
一推开家门,明湘没有看到热情迎接她的“哥哥”,只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父母和明晏京,她有些奇怪地问父母:“爸妈,哥哥呢?”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最后是母亲站了出来,她神色之间有些愧疚。
“湘湘,你哥哥这个月办婚礼,你嫂子已经怀孕了,狗狗养在家里对孕妇不好,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把狗狗送到你外婆家去了,你不要怪哥哥和嫂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家里最重要的事情是你嫂嫂怀孕,等孩子出生了我们再看能不能把狗狗接回来。”
明湘神色恍惚地看着对面三人,依稀间,她仿佛又听到了昨晚母亲的“好言劝说”。
“湘湘,家里总共就三个房间,你嫂嫂怀孕了,将来小宝宝出生后没地方住。你大学反正住学校,寒暑假才回来,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想把你的房间改成儿童房,你看可以吗?”
她和狗都要被赶出去了……
14.未出生的小孩抢了她的房间
明湘和杜雨薇不同,杜雨薇是独生女,从小就被父母宠得天真娇蛮,十指不沾阳春水,父母早早就为她准备了出国留学的资金。
明家和杜家的家境其实一样,只不过明湘多了一个哥哥,家里大部分的资产都用来供哥哥留学了,没有更多的资金用在她身上。明湘几年前也曾跟父母说过,她想和雨薇一起留学,但母亲面露难色,父亲也让明湘不要为难他们。
明湘习惯了以理服人,她以为只要遵循社会的规章制度,社会自然也会维护她的利益。
但现实和课本不一样,她一直以为父母和兄长都很疼爱她,父母会为她买更多的衣服、娃娃和玩具,会把家里最后一颗草莓让给她,兄长也会不辞万里给她带美国的巧克力。
如果说,不能出国留学,是家庭的经济原因。那么,逼着她一个成年人把房间让给一个未出生的小孩子,算什么?
明湘仰着头,不想让眼泪掉落,她一直是积极乐观的性格,很少哭。
为食堂餐食和学校领导吵架的时候,没有哭;为不能上桌吃饭的奶奶掀了桌子被所有长辈指责的时候,没有哭;看到被催婚的表姐涕泪横流控诉父母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她都快记不清上次哭是因为什么事情了,大概也是因为“哥哥”。
明晏京出国留学之后,八岁的明湘为了报复没有跟自己告别的兄长,故意管萨摩耶狗狗叫哥哥,后来,因为留学这件事,她逐渐认识到父母本质上的偏心,她就再也没有对兄长叫过哥哥,一直都是直呼其名。
父母以为是青春期少女闹脾气,实际上只是明湘万般无奈的还击而已。
她把狗“哥哥”和兄长等同起来,后来,在漫长的相处过程中,她觉得“哥哥”比兄长好多了,她真的把萨摩耶狗狗当成了自己的哥哥。
“哥哥”是她十岁生日的礼物,“哥哥”还是一只小奶狗的时候就到了她们家。
“哥哥”和她一起长大,一起吃饭、睡觉、玩耍,“哥哥”的小床就在她房间的飘窗上。明湘刚和父母分开睡的时候,她还很小,很害怕,整晚整晚睁着眼睛不敢睡觉,又不想跑到父母房间,承认自己不敢一个人睡觉。
“哥哥”来了之后,“哥哥”温暖的身体陪着她,听着哥哥的呼噜声,她才能睡过去。
“哥哥”从小团子长成现在这么大,也是他们一家人的心血,“哥哥”有段时间身体不好,她们就整夜守着“哥哥”,给它喂饭喂药,事无巨细地照顾它,直到它彻底好转。
“哥哥”也给这个家带来了很多温暖和欢笑,初中有段时间,妈妈住院,爸爸又要上班,家里只有她一个小孩子。有坏人晚上想要入室盗窃,是80斤重的哥哥一顿狂吼,吓跑了坏人。
“哥哥”是家人一样的存在,可现在,家人竟然被轻而易举的抛弃了。
明湘从“哥哥”被抛弃的命运中,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哥哥”会被抛弃,她也会。现在是哥哥被送到外婆家,到时候就是她被送到丈夫家,现在她的房间被改造成儿童房,将来这个房间就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明湘吸着鼻子,深呼吸几次,努力平复自己内心愤怒、苦闷、烦躁的情绪,她努力向父母争取。
“你们看一下,这是医生的科普文章,上面说了,动物对孕妇的风险,无非就是动物体内的弓形虫可能会传染给孕妇。但是哥哥是做过体检的,我们也定期给它打疫苗,它没有传染病,如果你们还不放心,我们还可以带狗狗再去检查一次。”
母亲看到明湘红衣着眼眶据理力争的样子,忍不住低下头来默默擦泪,她何尝想送走“哥哥”呢?
丈夫事业有成后,她就辞职回家专心照顾两个孩子,晏京出国,明湘又要读书,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那些孤独的日子都是“哥哥”陪着她的,“哥哥”性格好又贴心,在她来月经的时候还会把脑袋靠在她肚子上,知道她身体不适,就很懂事地叼着绳子自己遛自己。
她也不想送走哥哥,可是丈夫和儿子都同意了,她有什么办法呢?
母亲默默垂泪,父亲没有办法只能自己站出来说话。
“明湘,狗可能是没有虫,但是大家都这么说,总是有道理的,不可能所有人都说错了吧。”
明湘摇摇头,声音锐利了几分,“爸爸,只要是哺乳动物,都可能有虫子,如果孕妇不能养狗,那养猪养鸡养鸭也不可以吗?
那乡下的孕妇怎么办呢,那从事畜牧养殖工作的女性怎么办呢?难道她们一辈子都不怀孕吗?爸爸,你不能自己没道理,就用传统来压我。”
听到女儿指责自己不讲理,明父一下就生气了,即使他再宠爱这个女儿,也不能容忍女儿跳到自己头上撒泼,他忍着怒气,好言劝说:
“明湘,你听话,现在家里最重要的就是你哥哥结婚,他们都约好了明天领证,你嫂子怀孕正是要小心的时候,狗在家里万一冲撞了你嫂子,你说怎么办?”
“我不听话,‘哥哥’才听话,它从来不会吓人的,我们每次出去遛狗它都很乖,即使小朋友拽它的尾巴拽痛了,它都不会生气。
生活中那么多风险,每天车祸还那么多呢,难道因为有风险,大家就都不开车了吗?‘哥哥’是我们的家人,你怎么可以说送走就送走。”
明湘看着父亲,一字一句,“你今天赶走哥哥,六个月后赶走我,六十年后你的儿子也会有样学样,把你赶走!”
明湘这话一下子击中了父亲内心最深处、最隐秘的担忧,中式父子的关系是最微妙的,因为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主人,当儿子成年长大后,父亲就要让出王位,从主人沦为奴隶,甚至是变成丧家之犬。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明湘怒斥:“明湘!”
“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你有本事给我滚出去。”
明湘也扯着嗓子吼:“我凭什么滚,这也是我的家,我就不滚!”
她说完,猛地冲进自己的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客厅内,明父被明湘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常年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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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迎来送往,明父有高血压和高血糖,不能受气。
明湘以前最关心父亲了每天盯着明父的饮食、作息,但现在明湘生气回屋了,明母被父女俩的争吵吓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明父一个人捂着胸口说不出话的样子,看着竟然有些可怜。
这时候,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明晏京终于挪动了他尊贵的臀 部,站了起来走到父亲身边。
“爸,你别生气,明湘娇生惯养、不太懂事,咱们先让她冷静一下,之后再和她聊,她能理解的。我公司还有点事,我先回房处理了。”
说完,大少爷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明父看着儿女紧闭的房门,想起自己的付出,神情说不出的萧索。
“老明,你吃两颗降压药吧,别太生气了,咱好好跟明湘说。”一旁的妻子递来降压药,一家之主总算被人正视,他在妻子身上找到了存在感,猫哭老鼠似地感叹起妻子的不容易来。
————
明湘回到房间依然很伤心,她从外婆那里要到了“哥哥”现在的照片,看到“哥哥”傻笑的样子,又忍不住鼻子泛酸,怎么能这样对它呢,养了它又不要它,说送走就送走,她第一次发现父亲他们竟然是这样冷血的生物。
在袋子里的妙妙猫猫和苗渺鼠鼠全程目睹了明家的争吵,妙妙想起自己昨晚睡梦中听到的争吵声,有些傻眼,你们人类真的好复杂,怎么天天吵架?
苗渺则没想到看似被家人疼爱、像公主一样的明湘,也有这样痛苦的经历,她知道“哥哥”对明湘的重要性,所以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明湘此时的伤心,她忍不住从书桌上的袋子里爬了出来,顺着明湘的指尖爬到她手掌心,抬起头看她。
明湘还在难过,看着忽然爬到自己掌心的小灰老鼠,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黑溜溜的,她竟然能从老鼠的眼睛里看到同情,她是被父亲气傻了吧。
在明湘眼里,小灰老鼠其实很可爱,乖巧又听话。上课的时候,小猫老是想跳出来,明湘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控制住小猫没有被老师发现,小老鼠却一直安静地待在储物箱里一动不动,一整天都没有给明湘添麻烦。
有时候她还会用忧郁的眼神看着明湘,明湘偶尔会觉得小老鼠在关心自己,或许,它真的是在关心我?
苗渺鼠鼠正在用自己的小鼻子贴贴明湘的掌心,一点点湿润柔软的触感传来,它伸着近乎透明的柔软粉色小爪子沿着明湘的手臂往上爬。
苗渺鼠鼠爬得很是艰难,它只有明湘两根手指那么大,人的手臂并不平坦,它攀在其中,左摇右晃,好几次差点从手臂上摔下来,幸好明湘即使伸出手指扶了她一把,才免除她掉下来摔成鼠鼠饼的悲剧。
历经千辛万苦,苗渺鼠鼠终于成功爬到了明湘的耳边。
“喵?”【姐姐,你要干什么。】妙妙看到了她所有的动作,很是迷茫。
鼠鼠的两只后爪抓着头发,明湘不觉得痛,只觉得有些痒,下一秒,鼠鼠的动作让她忍俊不禁,终于展颜一笑。
15.他要去干嘛?
在老鼠的世界里,世界是由黑白灰三色组成的,苗渺也不例外,变成老鼠之后,世界在她眼里失去了色彩,她只知道自己是一只小灰老鼠,妙妙是一只黑白奶牛猫,而明湘是人群中最亮的白色。
她不知道自己的爪子和肚子都是粉色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明湘眼中有多可爱,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脸贴近明湘的脸,用微不足道的自己去安慰她。
明湘的心一下子变得软乎乎的,被家人伤害之后,她得到了小老鼠的安慰。
她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来,亲了亲小老鼠,老鼠在基因上和人类非常接近,或许她真的能理解自己的伤心呢?毕竟“哥哥”之前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亲亲蹭蹭是小动物表达友好的方式。
她把苗渺鼠鼠捧到手心,旁边妙妙猫猫意味不明地“喵”了一声,忽然伸出尾巴打了明湘一下,然后用爪子把明湘手里的苗渺捞走了。
明湘笑着打趣妙妙:“猫猫好小气哦,大家都是朋友啊,一起玩不好吗?”
妙妙猫不理明湘,背过身去教训苗渺鼠鼠:“喵!喵嗷!”
【不要和人类玩,人类都是坏的!!!】
苗渺:“吱……吱……吱吱吱?”
【妙妙,我也是人,我只是变成了老鼠而已,人有坏的,也有好的,你闻不到明湘身上的味道吗?】
猫和老鼠都是用气味辨别个体的,它们闻得到空气中的大多数气味,而且能够区分辨别哪些气味对自己有利,也能够通过气味传达信息。不知道别的动物怎样,但苗渺今天在校园里确实闻到了每个人身上不同的气味。
苗渺身为人类时,因为长得不好看、性格阴郁,所以被大多数人厌恶和嫌弃,被嫌弃久了,被忽视久了,苗渺就发现自己能够很轻易地捕捉到别人的恶意,她由此推断出人的善恶。
人类会在无还手之力的弱者面前展露出本性。
变成鼠鼠后,苗渺发现那些对她施展恶意的同学,他们身上的气味大多是恶臭的,只是程度有不同而已,而那些平等看她、对她施展好意的同学,她们身上的气味大多是芬芳馥郁、甜美自然的。
那些气味就像是她记忆中自然的味道,鲜花、草木、阳光、雨露,是清澈的味道。
身上有自然气味的人类会吸引嗅觉发达的小动物,苗渺有些明白为什么女孩子会更招猫猫狗狗喜欢了。
小动物喜欢一个人就想在这个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它们的气味腺体很发达,它们亲亲蹭蹭的行为就是在喜欢的人类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从而标记这个人类。
明湘身上的气味是阳光与大树的味道,很是吸引小动物,苗渺刚刚亲亲蹭蹭时,也闻到了明湘身上其它小动物对她的标记,只是那些味道都不霸道,小动物们像是约好了一样,共享这个人类。
妙妙猫听到苗渺鼠提到气味,也有些纳闷,这个人类身上的气味确实不讨厌,还很吸引她,要不然她也不会跟着这个人回家,可是……可是……人类就是很会伪装的生物啊。
而且这个家里有很臭很臭的人!!!
妙妙跑到苗渺身边对着她一顿“喵~喵~”,【人坏!猫好!】
苗渺忽然踮脚亲了妙妙一口,妙妙愣住了无所适从。
苗渺嘴上说着,【好好好,猫好,人坏】,实际上却一下跑走了,她在明湘手旁打转,她倒不是想故意惹妙妙猫生气,她是看上了明湘的iwatch。
和苗渺用的是母亲淘汰的红米手机不同,明湘在学校时的通讯工具是明晏京特意在美国给她买的iwatch,是她前年的生日礼物。
明家在小孩子玩电脑这件事上还是比较民主的,大学生希冀的苹果全家桶,明湘在高中时就已经全部拥有了,她有时也会熬夜玩手机,但母亲一般不会说她,只会叮嘱她让她开灯玩,别伤到眼睛。
在这种民主的氛围下,明湘拥有很好的自我管控能力,在一众高中生为了把手机带进学校绞尽脑汁之时,明湘很自觉的只带了手表进校园。
此刻,她正拿着自己放在家里的手机和外婆联系,交流“哥哥”的生活习惯,苗渺身体太小,在手机上打字太麻烦了,所以苗渺想在iwatch上通过打字告诉明湘,自己是苗渺。
晚上和明湘回来的路上,通过明湘与班主任的电话沟通,苗渺知道,学校已经报警告知了两位学生失踪的事情,和苗渺同样不见的还有昨晚那个弱鸡。
苗渺虽然自怨自艾到恨不得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但她很怕给别人惹麻烦,眼下,学校乱作一团都在找这两个失踪的学生,要是找不到,老师她们肯定会受到影响。
看到鼠鼠一直扒拉自己的手表,明湘用指尖揉了揉它的小脑袋,鼠鼠是对发光发亮的东西感兴趣?她贴心地点开手表上的小游戏,然后把手表递到鼠鼠面前。
苗渺鼠鼠叹了一口气,费劲地退出小游戏,切到“扇贝单词”模块,打开搜索框,哆嗦着伸长小爪子在屏幕键盘上锤来锤去。
明湘好奇地看了过来,鼠鼠这是在做什么?鼠鼠也要背单词吗?英语都卷到动物界了?
w……o……s……g
g删掉了?
w……o……s…… wos论文?,老鼠竟然还研究论文,该不会c刊都发了几篇了吧。
w……o……s……h……i……
哦,不是,woshi,wash?不是不是,我是?
我是!
明湘瞪大了眼睛,看着艰难地在屏幕上捶键盘的鼠鼠,真成精了!竟然还是用拼音的中文鼠,我们国家的基础教育这么强的吗?
妙妙也好奇地凑过了脑袋,她自然看不懂苗渺鼠鼠在干什么,但是猫就是一种有着无限好奇心的生物,尤其是奶牛猫,小小年纪就展露了天赋。
就在一人一猫盯着一鼠敲键盘的时候,m?m是什么,猫猫?妈妈?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忽然传来,妙妙猫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立马炸毛,调转猫头对着门外嘶吼,臭人!
“吱呀……”门外这个人敲了两下,直接闯进来了。
明湘眼疾手快把椅背上的小毯子一把掀起来,盖住了猫猫和鼠鼠。她抵在书桌前,看着闯入她房间的不速之客明晏京,很是生气,质问对方:
“你现在连这点尊重都不给我了吗?”
明晏京瞥过她身后的小毯子,看到毯子中起伏的痕迹,内心嗤笑一声,他这个妹妹整天围着没用的猫猫狗狗转,估计又是从学校带流浪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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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亏他还以为都高三了也该懂事了,现在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切实际!
他内心满是嘲讽,面上却笑得温和。
“不好意思啊湘湘,哥哥没注意,下次我肯定等你答回应了才进好不好。你生爸爸的气,不要撒在哥哥身上嘛,哥哥没有得罪你吧。”
明湘有些烦躁,她有时候觉得大人就像是听不懂话一样,无法沟通,她明明只是在说他不尊重自己的事情,明晏京偏偏要觉得她是在迁怒。
“你自己知道我没有迁怒……”
“好好好,没有,没有。”
明晏京笑眯眯的样子简直让明湘无处发火,她有时候觉得男人真…她深呼两口气,告诫自己不能说脏话。
“你有什么事直说。”
“我打算开车去学校附近的烧烤摊买吃的,你要我帮你带什么吗?妈妈今天没给你准备夜宵哦……”
明湘内心有些不舒服,妈妈之前都会精心给她准备宵夜的,一盅汤、一小碗粉面或者是一个小点心,还会配上水果沙拉,给晚自习回来后的她填填肚子。
自从明晏京留学回来之后,母亲忙着他结婚的事情,都没什么精力准备自己的食物,明湘也不忍心苛责母亲,所以这半个月来总是随便糊弄两口,不饿就行。
明晏京这一句大概也是想惹她生气,多子女家庭,争夺父母的宠爱是孩子出生的必修课。
明湘才不会为了生这一口气委屈自己,她板着脸说:“一手明虾、一手韭菜、一手五花肉还有一份皮蛋瘦肉粥,我都要,谢谢!”
明晏京没有想到明湘没有置气,反而还理直气壮地吩咐自己,不由轻“啧”两声,语气中带了一丝不爽,“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明湘挑衅地说:“你怎么这么小气,请妹妹吃烧烤,连这点都不舍得吗?”
明晏京不爽地用舌头抵着牙齿,扯出一个笑容,道:“这点吃的我还是请的起的,我现在就去买,你记得不要提前睡过去。”
他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门,拿起车钥匙出去了。
哼,还想刺-激我,论宅斗,你们男人太弱了,明湘决心以后要使出自己十几年从小说里知道的宅斗经验,努力和明晏京争抢父母的财产,她可不会轻易认输。
父母可不止这一套房子,咱们俩还有得争!
她掀开毯子,准备看看鼠鼠要写什么,谁知道毯子下空空荡荡,只有木色的书桌,其余什么都没有,猫猫和鼠鼠都不见了。
————
苗渺鼠鼠藏在妙妙猫猫身上,从卧室内窗跟着明晏京的脚步溜了出去,明晏京出了门后,眼神瞥到跟着自己进了电梯的小猫,估计这就是自己妹妹带回来的小家伙。
他玩味一笑,明湘现在肯定发现这俩不见了吧,也不知道会不会着急地哭出来……呵!
电梯一直下到地下车库,他看着猫猫一溜烟跑没影后,径直去取车,从后备箱的夹层里取了一个黑色包裹后,他回到车内拨打了一个电话。
语气有些荡漾?
妙妙猫带着苗渺鼠趁明晏京不注意到时候,又杀了个回马枪,藏在了汽车的后备箱里,她听着明晏京的语气,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玲姐,今天还营业吗?”
16.加强版万艾可
奶牛猫妙妙用爪子捂着鼻子,表情扭曲,像水一样柔软的身体死贴着后备箱的车门,变成了一个小猫饼。
【好臭!】它委屈地对着身上的苗渺鼠鼠哼唧。
苗渺鼠鼠将整个身体埋进了妙妙猫身体里,颇有些生无可恋,只能吸着小猫像麦香奶茶一样的气味,才能缓解车内越来越浓郁的臭味对她的荼毒。
面对妙妙的委屈,苗渺没有办法,只好安慰它,【妙妙,再坚持一下,明湘家离学校不远。】
妙妙面目狰狞,她恨不得一爪爪死这个臭男人,太恶心了,呕……
苗渺都有些想不通明晏京到底做过什么事,怎么能臭成这个样子,在学校一整天跑遍了所有角落,她只在厕所里和行政办公楼里闻到过这种臭味。
她还在思索,心脏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她痛得身体剧烈颤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痛……好痛……
【姐姐!】
————
深夜十一点,南城一中附近的烧烤摊都已经收摊了,道路上剩下狼藉的餐厨垃圾,穿得臃肿的环卫工人在冷风中举着大扫把清扫。
汽车直直冲过一处脏水潭,污水溅上环卫工人的套袖,环卫大妈对着干净的车子臭骂:“小瘪三,没长眼啊!”
汽车开过南城一中,驶过老城区灯火通明的小吃街,停在了一处阴暗的角落里,明晏京矮着身子从车内出来,环视车前车后一圈,在昏暗的路灯照射下,走进了附近的一家药店。
药店门口摆着一个宣传牌,上书:“万艾可已到货,另有加强版万艾可-万艾思上架。”
“呱…呱呱……”
汽车叫了两声显示被锁上,黑漆漆的汽车后备箱里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孩,她怀里还抱着一只奶牛猫。
“喵?”妙妙瞪大了双眼,圆溜溜的黑眼珠里写满了惊奇。
苗渺疲惫地喘着气,摸了摸妙妙,“乖,妙妙不叫!”
突然从老鼠变成人,她脑子是物理上的嗡嗡嗡,身体剧烈疼痛,她用尽了毕生的毅力才忍住了没有喊出声,要是被明晏京发现,她不敢想象后果。
饶是还在疼痛,但苗渺也知道,自己得赶紧逃出去,她不知道明晏京下一秒是不是就会从药店回来,时间紧迫,她得赶紧行动。
这个时候,就得感谢自己曾经严重的被害妄想症了,她看过很多应急求生的文章和视频。苗渺用自己不太熟练的手,颤抖着去摸后备箱门板下方的小盖板。
车内一片漆黑,她胡乱摸了好久,才摸到一处不平滑的地方,使劲一抠,“咔哒”,一块小盖板掉了下来。
在小盖板里面,她摸到一个冰凉的金属拨片。
苗渺满眼惊喜,真有!竟然不是营销号乱说,她就说上网能学到真东西吧!
苗渺缓缓一推,冰冷清新的空气吹入车内,妙妙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终于活过来了,她都快被臭男人熏死了。
伴随着空气一道传入车内的还有两道猥琐的男声。
“喂,你今天找的那个正不正?”
“啧,超带劲!”
苗渺停住了动作,安静地潜伏在黑夜中等着路过的两个男人走远,冰冷的空气吹到她赤-裸的肌肤上,鸡皮疙瘩冒出,苗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路边两个男人忽然停下了说话声,朝着汽车走了过来。
苗渺抱紧了小猫,妙妙被抱得不舒服,肉垫下意识弹出尖锐的爪子,刺得苗渺一痛,但她的手依旧保持原来的动作,一动都不敢动。
汽车后备箱开了一个小口子,他们是发现了吗?
“咦?”两个男人越靠越近。
一个男人走到了车尾,他惦着脚探头过来,嬉笑着眯起吊梢眼朝车内看了过来。
苗渺大气都不敢喘,推门的手指僵在半空,她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空气仿佛瞬间静止了一样,她只能看到那张面黄肌瘦的脸不断朝她靠近。
越来越近……
“啧啧,有钱人的车就是高级,车膜一贴,什么都看不见。”
“哎呀,走了走了,有什么好看的,等我发达了,咱俩一人搞一辆宝马。”
“大哥你说的啊,可不能反悔,小弟就靠你了。”
面黄肌瘦的吊梢眼嬉笑着走开了,苗渺深深松了一口气,满头冷汗,吓死她了。
不能这么光着身子出去,这要是被路人撞见了……
她记得后备箱有能遮一遮的东西,她朝身后摸去……
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过后,一个用快递袋套着身体的女孩从汽车的后备箱里溜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黑乎乎的小猫。
苗渺两手揪着快递袋,赤着脚迅速溜进了一个昏暗的小巷。
快递袋不大,只能一上一下尽力遮蔽隐私部位,好在深夜的这条街几乎没什么人往来,所以苗渺还能勉强保持人类的体面。
苗渺记得这条街,母亲有个朋友在附近开了一家洗脚店,她蹲下身子,小猫轻盈地蹦到她脖子上,她带着猫往洗脚店而去。
——
在苗渺突然从老鼠变成人类的时候,南城刑侦支队的队长祈风女士也得知了南城一中两位学生无故失踪的消息。才刚刚结束了一桩杀妻案的侦破,队里的人都很疲惫了,祁风让大家回去休息,她自己留在局里研究失踪案。
她揉了揉疲惫的双眼,给自己灌了杯咖啡,打开电脑。
从2025年1月以来,南城陆续有失踪案上报,南城外来人口很多,最开始失踪的是成年人,警方警力不足加上正值年关,分身乏术,搜查了一阵没找到失踪者,也就暂时没了下文。
但现在事情愈演愈烈,1月失踪3人,2月失踪6人,3月才开始就已经失踪3人,不算南城一中这两个孩子都已经有十二人了。
而且这12人中有6人都是在校学生,包括2名大学生和4名中学生,失踪者在监控中消失都是在老城区的不同角落,老城区到底有什么?为什么是这十二个人?
祁风闷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让她头脑更清楚了一些,她睁着眼努力对比屏幕上的这些失踪者的信息,寻找共同点。
学生?嫌疑人为什么挑学生下手?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家属并没有收到任何的绑架勒索信息,这些人就像是平白失踪了一样。
学生并不是下手的最好选择,他们的生活轨迹很清晰,失踪之后基本也会在12小时内被家长和学校发现。
她翻看起最新失踪学生的信息,苗渺?女性?奇怪,前面十二个失踪人物都是男性,没有女性。
————
被警方重点关注的苗渺走到了一家洗脚店门口,夜色深沉,这条街道只有零星几家商铺还开着门,冷风将洗脚店门口大红色的招牌割碎,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腥味,令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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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
苗渺瑟缩着身子躲在黑暗里,朝里面打量,洗脚店的灯光很是暗沉,她勉强看清了坐在柜台前顶着一头长卷发的女人,放下心来。
她推开门,柜台上的女人听到动静,垂着眼小声叹了一口气,然后打起精神挂起笑容抬起头来准备迎接客人,可一抬头她看到的是赤着脚、裹着快递袋、形容狼狈的苗渺,她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苗渺低着头,“玲姨……”
张玲慌张地从柜台里冲了出来,抄起椅背上的外套裹住了苗渺冷得发抖的身体,拽住苗渺的手就将她带到了昏暗的阁楼上。
阁楼布满了杂物,有一张小床,小床上堆满了旧衣服和旧被褥,四周放着她囤积的纸巾、卫生巾、洗发水、沐浴露等日常用品。
张玲从衣物堆积的小床上翻到了几件新衣服,她赶紧拆开包装递给苗渺,明明她穿得整齐又保暖,可她的声音比苗渺这个没有穿衣服的人,还要慌张和恐惧。
“苗渺,你先穿衣服,别怕,别怕…”
苗渺拿着衣服,内心涩然,她没有开口,玲姨就注意到了她的窘迫,她总觉得天底下谁都不爱自己,可是她明明又感受到了身边人的善良。
“玲姨……我……”
张玲慌张地抬手关掉了阁楼的灯,背过身去,“你换衣服,你换衣服,姨不看。”
张玲听着身后窸窣的穿衣声,双手忍不住握紧,苗渺怎么会穿成这样……是不是……是不是……怎么会这样,都是我们女人命苦,她想着想着,已经落下泪来。
苗渺换完衣服,轻声喊她:“玲姨,我换好了。”
张玲吸了一下鼻子,擦掉眼角转过头来,对苗渺笑着说:“这些衣服,姨都没有穿过,都是干净的,你放心。”
苗渺顿了一下,“我…”没有嫌弃。
话还未说完,她就被张玲猛然抱住了,陷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之中,鼻尖充斥着洗发水馥郁的香味,干净芬芳,躲在苗渺脖子后的妙妙也闻到了这股清新似兰花一样的香味,忍不住探出小脑袋想看看这个香香的人长什么样。
张玲抱着她泣不成声,哽咽着问她:“苗渺,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都是我们不好,都是我们当大人的没保护好你。”
她哽咽着,“我跟英子说了,现在社会上坏人好多,我说了,晚上放学要去接你的,怎么会这样啊。”
“你还那么年轻,你是要读书的啊,怎么能这样。”
她忽然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一脸认真地看着苗渺,她连小学都没读完就从农村出来打工了,她没文化,她也不懂法律法规,她只能用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来保护苗渺。
“苗渺,你听姨说,今天晚上…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明天你照常去上学,不要跟任何人说这个事,别说,别说,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还是一中的学生,你还要读书,还要…考大学,这个事不能影响你的,就当…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好不好?”
她说得断断续续,语无伦次,但苗渺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玲姨以为自己被人侵犯了,她让自己忘了这个事。
如果自己真的被侵犯了,母亲和玲姨她们也会当作无事发生,希望自己息事宁人吧。苗渺的心沉到最深处,她开口想要跟玲姨解释。
“玲姐?”
“玲姐!今天怎么这么有情趣,还玩捉迷藏?”
阁楼下传来熟悉的男声。
17.Pc男的蠕动
洗脚店的大门被关了起来,里面的躺椅上传来的男人的闷哼声和女人刻意拔高的娇吟声。
“小弟,你今天怎么这么有劲。”
“姐,难道我以前不能让你满意吗?”
苗渺躲在阁楼上,听见明晏京自满的声音,直欲作呕,她往下看去,男人死白的身子像一只巨大的蛆虫一样在女人身体之上蠕动,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身上恶臭的味道到底是什么了。
苗渺记忆力很好,她记得恶意的眼神,也记得朋友亲人不经意提起的事情。
她记得杜雨薇与有同焉的提起过,明晏京是从美国常春藤回来的硕士高材生,在南城一所科技公司任职。明湘还提过兄长的未婚妻是他的大学同学,在南城某所高校任职,她的父母都是政府部门的公务员。
在外人眼中,两人是门当户对的一对即将新婚的未婚夫妇。
谁也不知道,这个即将新婚的男人竟然在半夜打着为妹妹买食物的借口,跑出来剽倡,苗渺一想到这里就更恶心了。
妙妙已经受不了这个男人混身的恶臭气味,满脸嫌恶,抓着苗渺的头发发泄式的舔舔舔,苗渺回身安慰它,手掌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是……玲姨的手机。
苗渺垂着眼,想了很久,要不要拍下他pc的证据,拍下之后呢,告诉明湘吗,明湘会不会因此和她生气,还是告诉他那个怀孕的未婚妻呢?她是什么样的人,她会不会倒打一耙找自己和玲姨的麻烦呢?如果问自己这个照片怎么来的,自己该怎么解释?
无数纷繁复杂的心绪,在苗渺脑中飘过,直到下方明晏京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混身无力地瘫在玲姨身上,pc行为快要结束的时候,她才如梦惊醒,立马把手机调到静音,关闭闪光灯,赶紧抓拍了几张能看到明晏京正脸的图片,给玲姨打码之后,发给了自己的邮箱,然后删除手机的痕迹。
就像做了一件坏事一样,苗渺心有余悸的把手机放远。
阁楼底下,明晏京在继续着pc后的“温存”,男人都有救风尘的特殊癖好,他也不例外。
他先是不走心地关心了玲姨两句,然后开始对玲姨发泄他的不满。
“玲姐,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人,只有在你身上我才能得到一丝安慰。”
“家人只看见我光鲜的外表,没有一个人关心我有多辛苦。妹妹一点都不体谅我,为了一点小事闹情绪,搞得家里人仰马翻,我爸也是,还要我为了房子的事情殚精竭虑,一点本事都没有,要不是他没本事,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只是这个位置。”
“以我的能力和长相,总经理这个位置迟早都是我的,现在也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苗渺满身鸡皮疙瘩,被他这不要脸的普却信的话惊到了。
明晏京就跟唐僧念经一样,来来回回就是说着自己对工作、对家庭的不满,说的多做的少,说了五十分钟,做了五分钟,玲姐笑着迎合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打了个呵欠。
到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明晏京终于动身离开了。
苗渺从阁楼下来,张玲低着头弓着背收拾卫生,没有抬头看她。苗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母亲和玲姨虽然是好友,但苗渺从来不知道玲姨所在的洗脚店竟然会提供这样的服务,她以为玲姨的工作只是单纯的洗脚。
苗渺每次见到玲姨,玲姨都穿得很保守,母亲在夏天会穿各种各样的小裙子,但玲姨从来都是长裤长袖,她身上的味道永远都是香香的,人也温柔和善,每次见到苗渺都会给她买吃的。
在苗渺心目中,玲姨是一个很温柔的长辈。
妙妙不知道人类这么复杂的心绪,它径直跳到张玲脚边,尾巴绕着张玲的小腿,左转右转,用柔软的肉垫扒拉着张玲,喵喵叫着。
张玲蹲下来摸了摸妙妙,用哄小孩一样的温柔语气对妙妙说:“小猫猫饿啦?姨姨给你煮鸡蛋吃好不好?”
她起身去厨房给苗渺煮了一碗加鸡蛋火腿的泡面,另外还煮了两个鸡蛋,蛋黄给了妙妙,蛋白自己囫囵吃了。
泡面的热气在昏暗的洗脚店里升腾,白雾对面,张玲的面容模糊不清,但苗渺总觉得她分外疲惫。
她接过装面的小锅努力跟张玲解释自己并没有被欺负,张玲很是松了一口气,埋怨地看了她一眼,
“快把姨吓死了,呸呸呸,不说死,不吉利。”
苗渺看着她轻松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把自己憋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玲姨……不可以不做这个吗?”
隔着蒸腾的水汽,苗渺似乎看到张玲笑了一下,女人的声音柔软无奈。
“我要是和你妈一样,生了个女儿就好了。儿子不听话,欠了赌债,我这个当妈的又没别的本事赚钱,再搞几年,给他把赌债还了,我也去找个轻松的工作。 ”
苗渺低下头来,声音闷闷的:“女儿……也不听话。”
张玲揉了揉她的脑袋,“哪有,苗渺是我见过最听话的孩子了,你妈妈整天跟我们炫耀说自己生了个好优秀的女儿。”
看着苗渺满眼不信的样子,张玲掰着手指头数,
“你看啊,第一个你身体好,从小到大都没生过什么大病,你妈照顾你可省心了,医院都没去过几次,以后也能健健康康的多好啊,我们当妈的不求别的,只要孩子身体好就行。”
“第二个你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我听你妈妈说了,你读小学几岁的时候就会自己做饭了,蛋炒饭啊煮面条啊什么的,做的好好吃,不像我那个娃十八九岁了还等着我下班去给他做饭,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真的,做梦都会笑出来。”
苗渺被玲姨夸张的描述逗出了鼻涕泡泡,赶紧拿纸擦掉了鼻涕和眼眶里满满的泪水,她从小就爱哭,泪腺发达,看到感人的文章视频都会忍不住哭出来,妈妈最烦她爱哭了。
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这么真心的夸赞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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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张玲不知道苗渺的感动,还在继续说着:“第三个你成绩好啊,城里的孩子补习班上了多少啊,别说一中了,有的连高中都考不上,不像你,从来没上过补习班,家里也没人管你成绩,自己一个人就从村里考到一中来了,一中还给你免了学杂费,多优秀的孩子啊。以后肯定能考一个好大学,那以后出来就是当老师当官,什么工作都随你挑。”
苗渺终于被张玲逗笑了,表情难得出现了几分孩童的羞赧,张玲拍了她一下,“这才对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干嘛整天愁眉苦脸的,多笑笑,笑起来多好看啊。大人的事你别操心,你好好读自己的书,只有读书才有出路。”
“那些坏人,咱们别理他。”
————
苗渺从张玲工作的洗脚店出来之后,带着吃饱喝足抱着她的脖子打盹的妙妙,往南城一中家属楼的方向走去。
她得回去拿手机给妈妈报平安,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之间从老鼠又变回人类了,但既然已经回来了,她总得处理好自己消失惹出来的麻烦,不让其他人操心,自己突然从晴雪姐家的房子里消失,也不知道晴雪姐会不会吓到。
苗渺自以为林晴雪,实际上人家正待在房子里,守株待兔,等着苗渺带着奶牛猫回来呢。
奶牛猫虽然是从实验室跑出去的,但它体内并没有实验室动物都有的芯片,猫妈妈只生了它这一胎,前两个月实验室忙着另一项药物的研制,疏忽了对实验动物的照顾。直到林晴雪从国外回来,她重新梳理疗养院的动物,才从监控里发现了猫妈妈肚子下的奶牛猫。
而且她还从奶牛猫的毛发里看到了能帮助她实现最终梦想的那个基因片段,但不幸的是,等她发现奶牛猫的存在时,奶牛猫已经逃出了疗养院。
幸运的是,没过几天,她就在楼上小妹妹的口袋里再次看到了这只小猫,要不是为了捉活体,她也不会等一晚,没想到,事情竟然一波三折,第二天醒来,猫和人都不见了。
但没关系,苗渺总会回来的,毕竟,在苗渺心中,她是一个分享过心事、值得信赖的大姐姐。
这次,她一定不会再让她们逃出去了。
林晴雪半躺在木制躺椅上,躺椅边蹲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一声不坑,眉眼恭顺,卑微又恭敬。
林晴雪腿上搭着一条雪白兔绒毯,躺椅轻轻晃动,她眯着眼,看着在灯光下浮动的细小尘埃,它们漫无目的、随风漂流。
人类一如尘埃,渺小又可怜。
——
渺小如尘埃的苗渺顶着三月的寒风,走到了南城一中的家属楼,才要踏进家属楼,她被一个女声叫住了。
“苗渺!”
——
渺小的人类在早晨六点就开始了牛马的工作,一道兴奋的呼唤将祁风从瞌睡中叫醒。
“队长,查到那几个失踪者的共同点了,他们在失踪前几天都购买了一款叫做万艾思的药物。”
18.湘省管不到北京的企业
“万艾思这款药物在年底由太岁生物科技公司联合各大药企发售,效果据说比目前市面上的同类伟哥要更好,所以在几个网络购物平台的销量节节攀升,我们查到这十几个失踪者的购物订单上都有这款药物,而且之后他们都有剽倡的行为,我怀疑有没有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导致失踪者昏厥,然后在剽倡过程中被人带走。”
祁风昨天晚上让刑警支队的队友们都去休息了,但是有个名叫周雾雨的实习生没有去休息,而是利用自己的出色的电脑技术清查十二个失踪者的信息,最终灵光一声得出了这样一个的结论。
她有些忐忑地看着祁风队长,祁风敲了敲桌子,下巴抬高往前一指,“坐!”看着小实习生的眼神里颇有些找到了璞玉的惊喜。
“结论不能是据说,要有确切证据,这款药物的效果究竟如何得有数据或者实践支撑。”
“可…可…这是…伟哥,我…我也能实践吗?”周雾雨结结巴巴,脸都红了。
“没让你试,队里这么多人。”祁风说着,朝外面努了努嘴,外面是一群意气风发来上班的青年小伙,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被当成实验品的抓马命运了。
周雾雨默默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这个太岁生物公司是什么情况?”祁风继续问。
回归到自己的老本行,周雾雨一下又自信起来了,“太岁生物公司的历史要追溯到民国时期,它致力于传统中药和西方药物的结合研发,建国后萎靡了一段时间但改开后又迅速腾飞,目前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民营药企。十年前分部入驻南城后,它和南大展开深入合作,南大不少生物学教授和医学教授都有在其公司挂职。”
“这家公司没有上市,它是常家的家族企业,常勃从日本留学回来后就继承了这家公司,这家公司基本是由常家全盘掌控的。”
祁风沉吟许久,目前虽然没有明确证据证明这家公司和十二名失踪者有关,但以她办案多年的经验来看,往往受害者和凶手之间的联系就隐藏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他们得抓住这条线索往下走。
“走,我们去这家公司喝喝茶。”
周雾雨面色纠结,“队长,恐怕不行,这家公司总部在北京,我们湘省管不到北京的公司。”
————
在南城公安局商量如何去调查常勃生物公司的前几个小时,苗渺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喊住了。
她被一个暖乎乎的怀抱牢牢抱住了,明湘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她,然后就像小狗爆冲一样,朝她冲了过来,死死抱住了她。
“幸好你没出事,回来就好,你把我吓死了,你去哪里了啊,我给你发了好多微信打了好多电话你怎么都不理我。”
她的怀抱像冬天的小太阳一样过分温暖,灼得苗渺的双颊发烫,她的声音是纯粹的喜悦和高兴,带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委屈和埋怨。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我家?”
明湘抱着她不肯放手,她怕一松开苗渺就会像人鱼泡泡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她抱着苗渺晃啊晃,像两个不倒翁娃娃在初春的冷风中摇啊摇。
“我是来找猫的,你不知道我今天在学校遇到了一对小可爱,一只小灰老鼠和一只奶牛猫,猫和老鼠竟然是好朋友,你说奇不奇怪。我本来是要带它们去医药打疫苗的,但是家里有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就先带它们回家了。明晏京出门的时候,它俩也跟着溜出去了。
我去找保安姐姐要了监控,监控里看到它们俩上了车,结果刚刚明晏京回去,它俩却不在车里,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实在担心只好沿路找一找。没想到没有找到它们,反而碰见了苗苗你,也算是湘湘失猫焉知非福了。”
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苗渺,语气里虽然还有一些对于小动物的担心,但更多的是见到苗渺的喜悦和兴奋。苗渺有些晃神,她没想到明湘会大费周章的去找一只老鼠和一只猫,为此还去查了监控,如果是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去做的吧。
再回想起自己对她的那些嫉妒的恶意情绪,苗渺垂下眼不敢看对方,又是自惭形秽又是阴暗自卑,细细密密的疼痛在心里蔓延开来。
一声娇俏的猫叫打断了苗渺的低落,妙妙从她脖子里钻出来,露出一个小脑袋,“喵~”还伸出它毛茸茸的小爪子扒拉明湘脑袋上亮晶晶的发卡。
“呀!小宝宝你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是不喜欢我所以跑掉了呢,小坏蛋。”
明湘亲昵地用自己的鼻子碰了碰妙妙的鼻子,妙妙在经历了浑身恶臭的明晏京之后,对香香人类的碰触不仅不排斥反而还很主动了。
“小老鼠呢,你的好朋友呢?”她放低声音问了一句妙妙,看着妙妙一脸无辜的表情,又忍俊不禁,自己还真以为这俩小可爱能对话了呢,也怪它们之前逃跑的举动实在是看着太聪明了,叫她忍不住产生一些妄想,事实证明就是两个傻乎乎的小可爱啊。
她转头问苗渺:“苗苗,你只看到了这个猫猫吗?它身边应该还有一只小老鼠的。”
“啊…嗯…看到了。”
“它在哪儿?太冷了,晚上小老鼠会冻死的,我们得赶紧找到它。”
苗渺实际上是个很擅长说谎的孩子,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朝下一指,“跑进下水道了。”
“啊?”明湘满脸无奈,蹲下身子透过下水盖的小孔,努力去看底下黑乎乎的、深不见底的下水道,嘴上还喊着:
“鼠鼠?”
“宝宝,你好朋友在上面哦,你出来嘛”
她捏了妙妙耳朵一下,妙妙不耐烦地“喵!”了一声,人类怎么这么手贱!
“鼠鼠,你听到猫猫叫了吗?”
“还不出来吗?乖乖。”
她的语气亲昵又柔和,苗渺蹲在她身边听着她呼唤下水道里不存在的小老鼠,她咬住嘴害怕自己下意识“吱”出来,如果明湘天天喊她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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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怕自己真的抵抗不住明湘的温柔攻势。
喊了好久,脚都蹲麻了,也没有把小老鼠喊出来,明湘也没有办法,只能无奈起身,毕竟明天周五,她们还得上学,但是苗渺这件事她得跟老班说一下,不能让老班一直担心。
苗渺很是干脆的认错道歉求原谅一条龙,但是对消失的原因却只字未提,对面的班主任训了她一顿,知道高三的学生压力大难免会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行为,只要人没事就好,她的心放了下来,在教师群里通知大家“苗渺找到了。”总算解放了她们班提心吊胆的科任老师们。
苗渺跟学校报完平安后,要把手机还给明湘,明湘没接。
“苗苗,你跟苗阿姨也说一下吧,她肯定也很担心。”
“我回去了用我自己的手机跟她说吧,我不记得她的手机号码了。”
其实苗渺记得妈妈的手机号码,从小到大她记忆最深的就是这一串数字,小时候她用圆珠笔把母亲的手机号码写在床头的墙壁上,日日夜夜看着,希望能收到母亲的来电,可是少之又少,一年也就一两次而已。
她不想当着明湘的面和母亲打电话,她害怕一听到母亲的斥责就会没用的哭出来,那样也太丑了,她本来就不如明湘光鲜亮丽,她更不想在明湘面前像个小丑一样和母亲争吵,无用的哭泣,那样只会让她更难堪。
明湘有些怀疑,“你手机不在身上吗?”她以为苗渺是把手机关机了,所以这么多人打过去的电话才没有接到,但是她出门没带手机吗?
“我昨晚和我妈吵了一架,没回家,在楼下一个姐姐那睡了一晚,手机落在她家里了。”苗渺这次没有说谎,不仅仅是手机,她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落在林晴雪家里了,包括咪咪的毛球球。
明湘听到楼下姐姐时愣住了,她满眼诧异地说:“可是你楼下的邻居说,她从头到尾都没见过你。”
“诶?”
两人忽然齐齐回头朝楼上望去,苗渺家在六楼,林晴雪的家在五楼,这栋外表灰败的旧式建筑,一眼望去整栋楼都是黑漆漆的,一点灯光都没有。
她们在昏暗的路灯下朝上望去,黑暗把它装点得高大巍峨,就好像进入了异次元空间,白日它是一栋普通建筑,晚上就会变成巨兽,隐伏在黑暗之中,随时准备张开巨口吞噬人类。
晚上十二点多,大多数家庭都关了灯,只有零星几个熬夜党躲在被子里刷着手机,但这点微弱的光亮也无法照亮黑漆漆的大楼。
黑沉沉的五楼里,有一个身影正默默注视着苗渺和明湘,家属院附近的监控早就年久失修坏掉了,但今早林晴雪下令搜寻妙妙的踪迹之后,这里就被布下了最新的微型监控器,不仅能捕捉到黑夜中的生物,而且能够将生物活动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在苗渺出现的一瞬间,林晴雪通过监控就捕捉到了她的踪迹,听到了她们所有的对话。
她垂着眼,唇角勾出好整以暇的浅笑。
19.喵,坏人不要追我
2025年3月7日周五上午南城一中一栋破败的家属楼外,有一只灰色的小老鼠正顺着管道往上爬,在它上面还有一只黑白奶牛猫对着它“喵喵”叫,像是在等它。
工作日的上午,家属楼里零星的几个人看到这稀奇的一幕,目光顿时被吸引了,好一段时间,直到他们看到小老鼠和小猫咪汇合,小动物的身影消失在钢筋水泥之中,他们才收回视线,回归到平凡的生活中去。
苗渺昨天和明湘告别后,她还是打算去找林晴雪拿落在她家的东西,然后再回自己家,生日那晚她和林晴雪说了很多心事,对于林晴雪她还是有一定信任的,晴雪姐之所以说没见过自己,大概也是为自己着想吧,她知道自己如果离家出走的话就不想被人找到。
但苗渺才和明湘告别,转身回家踩上井盖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就变成了老鼠。苗渺鼠鼠从井盖的小口子掉了下去,摔到了井盖下方的下水道里,直接昏迷了。
这一下可给妙妙猫猫吓得不轻,它挥舞着爪子吱哇乱叫,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使劲朝洞口扒拉,又对着井盖嚎了好久也没见到姐姐的身影,不论是鼠还是人都没见到,也没听到姐姐的回应。
妙妙猫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以为井盖是个怪物,这个怪物一口把姐姐吃掉了,它对着怪物施展了一晚上的无敌喵喵拳,揍得它的爪子都疼了,猫毛都掉了一地,还是没能打服怪物,又累又饿的妙妙猫垫着苗渺的衣服趴在井盖怪物的身上睡着了。
它希望怪物也能把自己吃掉,这样自己就能和姐姐在怪物的肚子里团聚了,就像它和妈妈一样,它以前也和妈妈一起住在怪物的肚子里。
奶牛猫在楼下发了一晚上的疯,守株待猫鼠的林晴雪自然也看到了,她不仅看到了妙妙发疯,还通过监控看到了苗渺变成老鼠的全过程。
她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兴奋,她拿着手机,反反复复回放苗渺从人变成鼠的全过程。
RB病毒出现了一例新的变异。
精神高度活跃的林晴雪拿着电脑推演了一晚上病毒的基因变异,她需要知道这种变异是否可控,为什么苗渺是从人变成了老鼠,在以前的实验中从未出现过这个方向的变异。
如果自己没猜错,前一天她也是变成老鼠才逃了出去。
那她是怎么变回来的呢?人与鼠之间的切换是什么变量导致的。
林晴雪指挥她的师兄柳寒,两人推演了一晚上,大概圈定了变异的几个基因片段,剩下的就是通过不断的实验来证实。
但林晴雪没有急着去抓妙妙猫和苗渺鼠,她还在等,在等苗渺在自然环境下是否还会发生异变。毕竟众所周知,实验物在培养皿里脆弱易碎,而在自然界中却是顽强又恣意。
这一等,没有等来苗渺的异变,反而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祁风带着几位刑警敲响了林晴雪的家门,她双臂抱胸,脸上是玩世不恭的痞笑,“林博士,能跟我们走一趟吗?有几个问题想找你聊聊。”
林晴雪不经意的上前一步,握住了柳寒忽然背过身的右手,衣衫遮住了他腰后莫名的突起,手指在他右手上快速而有节奏的敲击。
她看着来势汹汹的刑警,依然镇定自若,语气温和,“当然,配合警方查案是我们每个公民的义务。”
才从林晴雪卧室里偷了毛球出来的妙妙猫和苗渺鼠,在楼道黑暗的角落里,看见一队凶神恶煞的人将林晴雪带走,妙妙猫抱住妈妈的毛球舔舔舔,根本不操心人类的事情,苗渺却是无比担忧。
晴雪姐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说回苗渺,她摔到下水道昏迷之后,直到今天早上才醒来,醒过来之后,她听着妙妙急切的呼叫,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跑到了下水管道的附近,然后顺着下水管一路往上爬,爬到了两人咬破窗纱逃出来的那个房间。
那个侧卧,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属于苗渺的东西全都没有了,唯独在床脚的椅子里堆着几团毛线和几个毛球,其中苗渺的毛球也藏在了里面。
感谢林姨织毛衣的爱好,不然这个毛球肯定混不进去。
妙妙猫才叼完毛球,苗渺就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她赶紧带着猫从下水管又溜了下来,这才看到了林晴雪被人带走的这一幕。
林晴雪才被带走没多久,苗渺还在思考食物问题时,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苗渺鼠鼠的小耳朵动了动,声音来自两个方向,而且似乎都是朝它们这来的?
“喵嗷!!”
苗渺还没有做出反应,妙妙猫凭借着本能已经“咻”地一下从楼梯拐角飞了出去,苗渺赶紧跟上。
紧跟着,脚步声越发急促,楼外出现了好几个穿着外卖服装的男人,他们面容寻常,但出手狠厉,飞快朝妙妙猫和苗渺鼠而去。
楼上一个脚步声缓缓而至,西装挺括的男人冷着脸说:“主人吩咐了,抓活的。”
“是!”
他话音方落,外卖小哥们齐齐止了脚步,呈包围之势将猫和老鼠团团围住,更有狡诈的男人直接笑着对猫说:“小猫,别怕,我给你好吃的。”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猫条来,对着妙妙晃了晃,妙妙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是她也不喜欢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只是它实在饿了,妙妙有些犹疑,鼻子嗅了嗅。
它不能听懂,苗渺却将这伙人的主意听得一清二楚,见状,她赶紧对着妙妙猫喊道:
“快跑!”
她说着“蹭”地一下从男人包围圈里的空隙中跑过,妙妙下意识地跟着姐姐跑,爪子踩着男人的脑袋飞了过去。
它逃他追!
苗渺飞快朝前面跑着,身后的人穷追不舍,男人们骂骂咧咧,“tmd,给你脸不要脸,该死的畜生!”
“啪叽!”苗渺光顾着看妙妙,没有注意脚下,又从井盖掉进了下水道里。
只是这次掉进下水道里反而成了幸运,毕竟自诩掌控世界的人类,却没办法掌控阴暗狭小的下水道。
她是安全了,妙妙呢?
苗渺吸取了上次摔晕的经验,这次用自己的小爪子在半空中努力捣腾,总算安稳落地,她对着黑乎乎的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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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上方叫着。
“吱吱吱!”【妙妙,往地下来!】
苗渺鼠鼠忽然消失,妙妙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姐姐又进怪物的肚子里了,但是它愣的这一下,身后的人瞬间就跟了上来,男人们伸出手要抓住这一只小小的幼猫。
猫科动物能迅速捕捉运动的物体,携带特殊基因片段的妙妙更是其中翘楚。
这些人真是太讨厌了!
她愤怒的“喵!”了一声,伸出尖利的爪子,猛然上蹿,后爪在男人脸上蹬过,从他脑后蹦了出去。
“啊!”男人半边脸鲜血淋漓,捂着眼睛跪在地上,痛苦万分。
“你们继续去追!”柳寒走了过来,冷冷地扫了受伤的男人一眼,没用的男人。
“吱!”
“喵!”
由于要承担城市排水的功能,漆黑无光的阴暗下水道通过几处小孔承接地上的水流,人间的太阳透过小孔,施舍给阴暗的下水道一缕光亮。
苗渺一边朝着有光亮的地方狂奔,一边朝着上方大声的吱吱叫着,呼唤妙妙猫跟着她的脚步走。
一猫一鼠,隔着一道水泥路,地上地下,同步狂奔。
好在妙妙猫是只身姿灵巧的小猫,无论苗渺跑到哪里,它都能够穿过重重阻碍,跟上苗渺的脚步。
就是可怜了追妙妙猫的那些男人,撞树、撞墙、撞电线杆,甚至还差点撞车,收获汽车司机的一顿臭骂,“嗯莫在国里发宝气,嗯是不清白!”
当苗渺终于爬到那处略大一点的光亮所在地时,她喘着粗气一抬头,就看到了妙妙猫神经兮兮的笑脸,
【嘻嘻,姐姐,好好玩。】
【我们到怪物肚子里了吗?我还想玩】
【你……你给我下来。】
【好嘛…】
妙妙不情不愿地把脑袋钻进排水口,挤啊挤的,就流了下来。
苗渺鼠鼠实在是跑不动了,熟练地跳到了妙妙猫身上,妙妙猫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姐姐,你的爪爪好脏。】
苗渺心虚地看了看满是污泥的爪子,又实在下不去嘴舔,只好把爪子揣了起来,坐在妙妙猫身上,指挥它跑路,这块太危险了,还是先走为妙。
水泥地上,姗姗来迟的“外卖小哥们”望着比手还小的井盖空隙齐齐傻眼,这……这怎么追啊?
随后赶来的柳寒皱了皱眉头,若是它们一辈子都生活在下水道里,就麻烦了。
但目前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两只小畜生,而是师妹,虽然他相信以师妹的本事定然不会被警方抓到证据,但是担心总是不可避免的。
师妹,主人,你千万不要有事。
林晴雪坐在警方的审讯室里,身姿优雅端正,她泰然自若的姿态不像是接受审讯的嫌疑人,反而像是坐在自己的地盘招待客人一样。
反客为主……不是很好对付呀……
祁风坐在她对面,面上挂着轻松的笑意,但内心却慎重了几分。
“2023年11月20日,你母亲去世那天,你在哪里?”
20.当众掉马
周五这天清晨,祁风在周雾雨崇拜的眼神中,光明正大的从药店买了万艾思回来,然后把药物送到了南城司法鉴定中心,药物鉴定的结果还需要两日,但她带着周雾雨在警局附近的早餐店嗦粉时,从神通广大的朋友圈里看到了自己小师妹,目前在南城人民医院任职的江青曼的一则朋友圈。
【ICU里吃枸杞,四点睡,七点起,阎王夸我好身体!
配图:深夜的急诊室jpg、打马赛克的昏迷不醒的男人jpg、】
祁风把那张昏迷不醒的男人照片放大,男人口袋装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药盒,药盒露出来的地方和刚才她们买的万艾思一模一样。
祁风定睛一看,然后三两口哗啦哗啦吞完粉,拉上周雾雨就往外跑。
她对着老板喊了一声:“明天把碗给你送回来!”
“好!你别吓着小姑娘了。”
老板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她在警局附近卖了十几年的粉了,祁大队长风风火火的作风,她早就习惯了。
好在周雾雨不晕车,任由祁队开着车在早高峰的车流中激情穿行,她坐在副驾慢悠悠地嗦完了整碗粉,喝完了汤,然后又用湿纸巾擦干净了碗,对丢了垃圾。
等她这一系列动作做完,车刚好到达目的地。
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默契配合呢。
从医院出来后,祁风立马传讯队内的其他人,大家一起去了南城一中的家属院,把林晴雪带回了警局问话。
面对祁风的咄咄逼人,林晴雪没有任何反应,平静且淡然。
“时间太久远,我不记得了。”
祁风双手交握,眼神盯住她,“好,既然你不记得,那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
“万艾思这款药是太岁生物公司在2024年的12月推出的,推出之后,医药陆陆续续接到服用药物的男性无故晕厥的案例,一款药物的发行有严格的规定,这么严重的不良反应,你们公司在发行前没有考虑到吗?还是你们的目的……就是弄晕他们,然后乘机掳走?我们有理由怀疑,南城十二人失踪案和你们公司有关!”
林晴雪无奈:“警官,万艾思是一款中成药,成分中有多种传统中草药,确实有个体存在服用不适的现象,公司都在药物禁用说明后写明了,如果患者非要去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公司是管不了的。”
祁风掏出药盒看了看,药物的注意事项上确实写了“禁止服用之后进行激 情活动”,明明是一款伟哥型药物,却在注意事项上玩弄文字游戏,恐怕这些药物的购买者不仅不会遵药嘱,反而还会以为这是公司和他们之间不约而同的默契。
“你和常勃认识吗?”祁风换了个话题。
“不熟。”
“你父亲是太岁生物公司的首席研究员,常勃不在,南城分公司就由你父亲全权负责,你自己也在其实验室任职,你手上多篇c刊文章都有你实验室同事的名字,这样都还不熟吗?”
“警官,我们这些干活的人,怎么会认识上面的老板呢。如果您调查过我父亲,就知道我和他也不太熟。”林晴雪说着,面上出现淡淡的愁苦之色。
祁风倒也不着急,示意她,“详细聊聊。”
“母父分居后,我就一直跟着我母亲长大,直到大学才见到我父亲,父亲让我跟在他一个师弟手下读研,我最开始以为他是想补偿我,但其实他不过是为了利用我。利用我的天资与努力,实现他自己的晋升,警官,你看到的那些文章只是我众多文章中,寥寥几篇冠上我姓名的。
”还有很多文章是我在实验室呕心沥血跑数据写出来的,结果却被冠上了别人的姓名,被他当作人情送了出去,这个师兄要毕业,那个师叔要晋升教授,他们各有各的苦衷,他们用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我这个创作者的名字抹去。”
“这些文章就如同我的孩子,他们卑鄙地窃取了我的冠姓权。”
林晴雪说到动容处,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祁风递了杯温水给她,看着她喝完平复情绪后才说:“故事讲得很不错,依你这么说,你父亲确实在压迫你,可是晴雪,你已经拿到了博士学位,你比其她想逃离原生家庭的人有更多的底气,为什么不离开呢?”
“逃……”林晴雪垂下眼来,眼底深处是满满的恨意,凭什么要她逃,凭什么要她让,凭什么一退再退的是她?
祁风眯着眼,打量对方瓷白的面容,试图看清林晴雪温和面容下究竟藏着怎样的诡谲心思,她最开始只把林晴雪当作是听从命令的副手角色,可如今这番交锋下来,她总觉得这个女孩子温驯的外表下掩藏着波诡云谲的仇恨。
她说她父亲时,不像是仅仅说她父亲,更像是透过父亲,在述说着对其他人的仇恨。
祁风拉回思绪,继续当前的盘问,
“恐怕你父亲不仅仅是利用你的…天资?”
“不知警官何意?”
“或许还有美貌。”
林晴雪眉峰上扬,侧过脸,脸上一闪而过一个讥讽的表情,表情转瞬即逝,祁风没有看到,审讯室单面镜背后的其他警员也没有注意,但祁风旁边负责记录的周雾雨看到了,她敲击键盘的手顿了一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们真的很无聊,评价一个女人总离不开美貌这等没用的东西。”
“听不懂,但你总看得懂吧,你不会以为我没有任何证据就去找你吧。”
祁风说着,从本子里拿出几张照片,照片拍下了林晴雪扶着一个青年男子走进酒店房间,照片上的时间就是:2023/11/20.
“我只是帮忙送他回酒店。”
“我有视频。”祁风看着不肯说实话的林晴雪,面不改心不跳的诈她。
“我有视频。”苗渺对着情绪即将崩溃的杜雨薇冷冷说道,理直气壮的撒谎。
苗渺没有视频只有照片,她早就习惯了撒谎,她懒得跟杜雨薇继续掰扯明晏京pc的事实,干脆加重了证据的砝码。果不其然,杜雨薇听到之后,本来就摇摇欲坠的信任顿时倒塌,她把显示明晏京pc图片的手机一丢,抱着明湘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哇……呜呜呜,怎么连他也这样,这个世界上真没有好男人了吗?”她一抽一抽的边哭边说。
苗渺说:“本来就没有。”
明湘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别火上浇油了!”用眼神暗示她,今晚我们都要住在雨薇家,你把她惹火了,我们就没地方住了。
苗渺读懂了她的意思,耸了耸肩,闭上了嘴,明湘管得住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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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但是管不住看热闹的妙妙,妙妙歪着脑袋看着杜雨薇哭,时不时还发出奇怪的喵叫。
苗渺和妙妙是在晚上放学的时候找上明湘和杜雨薇的,她们俩白天一直躲藏在下水道里,苗渺几次踩着妙妙猫从井盖蹦出来,探出脑袋,都会在附近看到穿着外卖服的男人,他们身上的味道和早上追她们的人是一样的,所以苗渺不敢带着妙妙出来。
她既不敢爬出来也不敢走太远,学校附近好歹是她熟悉的地盘,到别的地方说不定还有人继续抓她们,也不知这伙人到底为什么要抓她们,难道这伙人就是明湘她们流浪动物救助社一直怀疑的虐杀小动物的组织成员?
苗渺搞不清楚,但她也不想为了躲避这群人一直待在阴暗的下水道,她本来想溜进学校,但是下水道太复杂了,和上面的路完全不一样,苗渺带着妙妙绕了好久,才勉强在黄昏时绕到了学校对面。
今天周五,学校五点半就放假了,校外挤满了来接学生的家长,汽车、电动车也将这条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苗渺蹦上沟盖板,停在沟盖板上的车牌号十分眼熟,是……杜雨薇家的车。
她带着妙妙乘着明湘上车的时候一起溜了进去,才进去,就听到杜雨薇尖叫了一声,“啊!老鼠!”
“诶?”明湘低头看去,看到了昨天她见过的小老鼠和奶牛猫,只是它们俩身上都黑漆漆的,还有一阵恶臭传来。
杜雨薇顿时嫌弃地捂住了鼻子,“臭死了!”
明湘一边跟她说这两只小动物的神奇之处,一边用湿巾把它们俩擦干净,擦完之后还给它俩开了个罐头。
杜雨薇嫌弃地坐远了,“先说好,咱俩睡卧室,它们俩只能睡杂物房!”
明湘昨天和家人发生争执,她计划这几天去杜雨薇家住。
杜雨薇自然高兴,果然,苗渺那个讨厌鬼不在,明湘就会更亲近自己,她们才是最好的闺蜜。
明湘带着猫和老鼠进了杜雨薇家,杜妈妈很喜欢小动物,她和明湘一起在厨房为两个小家伙准备吃的,杜雨薇自己先回了卧室,妙妙跟着蹦蹦跳跳的杜雨薇也到了卧室,苗渺没办法也只能跟上。
杜雨薇一回身就看到了两个干净可爱的小家伙,得意洋洋,“我就知道本小姐魅力无边,你们俩既然这么喜欢我,那我就赏你们俩一个亲吻吧?”
她说着,偷偷摸摸的蹲下身子,一把抓住了正在无语的苗渺。
“嘿嘿…嘿嘿…小老鼠~”
杜雨薇的脸越来越靠近,苗渺奋力挣扎也没能挣扎开,“啵”地一声脆响,她被杜雨薇结结实实的亲了一口。
然后下一秒,苗渺就在杜雨薇见鬼的神情中,变成了人。
“啊!!!”
事情就是这样了,苗渺当中掉马,她只好跟两人说了自己的神奇经历。
“怎么变个臭臭的老鼠啊,要变也要变可爱的猫咪或者狗狗啊?”
你刚才亲老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看着杜雨薇羡慕不屑的扭曲神情,她好心的附赠了明晏京的pc照片。
对于十八岁的中二少女来说,变成老鼠这件事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眼前,两人也只能接受。
现在难搞的是,她们要不要告诉明晏京的未婚妻自己老公pc的事情。
21.未婚妻赵菟的抉择
明湘从明晏京那里要来了他未婚妻赵菟的微信,准备直接跟她说自己兄长pc的事情。
明晏京很是干脆,直接把微信推给了妹妹,他已经和赵菟领了证,赵菟怀孕两个月,这种情况下,妻子没办法,只能依附于他,所以妻子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争取利益的。
妹妹和妻子吵架,她们撕得头破血流,他只要作壁上观就好,更何况父亲为了防止妹妹争财产,已经把大部分资产留给自己了,明湘现在争的也不过就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东西。
父亲问了一句:“明湘要你老婆的电话干什么?”
明晏京耸了耸肩,“不知道,随她闹吧,反正菟菟下个月肯定要搬进来。”
明湘一拿到微信,杜雨薇就赶紧催她先把照片发了,明湘想了一下,不想没头没脑的直接刺激对方,还是用电话说吧,苗渺靠在门上,并不赞同两人用自己的身份告知对方的举动。
赵菟既然选择结婚,就说明她是认可婚姻制度的,苗渺不觉得明湘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说不定还要被倒打一耙,说她故意破坏别人夫妻感情。
微信语音电话开了免提。
“湘湘?你哥哥说你找我有事,怎么了?”对方轻柔的语气里有藏不住的警惕。
明湘深吸一口气,“菟姐,我本来不想打扰你,毕竟你已经怀孕了。但是这个事情的恶劣程度实在太过分了,我左思右想决定还是要告诉你。我现在给你发一张照片,你做好心理准备,这张照片的真实性我可以保证……”
沉默……良久的沉默。
明湘忍不住继续说:“我以前也不知道我兄长是这样的人,但现在我既然看到了他pc的照片,我觉得我还是有义务把这张照片发给他的未婚妻。菟姐,趁着你们现在还没结婚,我觉得你可以及时止损,孩子也不会想要一个pc男当父亲。而且,你本身年轻工作又好,你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没必要和一个pc男绑在一起,我看书上写两个月完全是可以打掉孩子的,你未来可以找一个干净的男人。”
明湘说了一 大堆,在她眼里离开一个pc男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应。
杜雨薇忍不住暴躁起来,:“你是什么意思?你现在还要和一个pc男在一起吗?”
赵菟听到电话这头传来其她人的声音,捂着自己肚子的手顿了一下。
“湘湘,这张照片你给很多人看了吗?晏京毕竟是你哥哥,嫂子拜托你还是要为他的脸面着想,把照片删了吧,家丑不可外扬,就当没这件事发生,离婚和堕胎在你们小女孩的嘴里很简单,但我没有那么冷血,你以后也不要说这件事了,嫂子就当今天没接到你的电话。”
杜雨薇满脸不可思议,“你他爹的脑子有病吧,都这样了你还要跟一个pc男在一起?我要是你……”
她的话没说完,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赵菟的态度给了明湘和杜雨薇很大打击,她们想不通为什么赵菟不肯分手,苗渺低着头,眼神嘲讽,她已经预见了这样的结果,但亲耳听到妻子维护pc的丈夫时,内心还是忍不住失望、忍不住嘲讽。
尊重她人命运,现在还只是丈夫孕期pc,以后会有更多的苦头等着她的,人一旦习惯了委屈自己,就有受不尽的委屈。
情侣和夫妻还是不一样,明湘以为她只是在劝一对情侣分手,她不知道赵菟已经和明晏京登记结婚了。
赵菟则是在怨恨自己,为什么前几天要去领证,为什么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个脏男人,她哗啦一下,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掀到了地上,咬着牙在内心骂:明晏京!明晏京!我要杀了你!
赵菟出生于普通家庭,父母没有为她准备房和车,总是说等她结婚后,房子车子都会有的。她努力读书、考上985本科,公费留美读研,但这些都比不上爸妈发现她和明晏京谈恋爱时来得高兴,赵菟在父母、同事、亲友的推波助澜下,很快和明晏京同居,然后怀孕,既然怀孕了也就顺理成章地准备领证结婚。
前天,她只是说了狗狗可能会影响肚子里的宝宝,第二天丈夫全家就把狗狗送走了,她还觉得是丈夫重视自己,没想到,今天就看到了明晏京剽倡的照片。
赵菟气得肚子都在痛,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打电话给明晏京,让他出来谈谈。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就要争取最大的利益。
深夜,一辆黑色SUV在马路上飞驰,今夜无月,天际一片黑沉,透出几分不祥。
副驾驶座上,赵菟把手机甩给他,冷冷开口:“你在外面偷吃也要处理干净,这是什么意思?我怀了孩子,还要给你处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吗?明晏京,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咱们现在去我家里,你跟我爸妈解释清楚,不行咱们就离婚。”
明晏京看见她手机上那张剽倡的照片,心一下沉了下来,怎么可能,自己做得这么隐蔽怎么会被拍到,到底是谁干的,玲姐吗?难道她想逼宫上位,内心这么想着,但嘴上明晏京立马否认。
“我说你大半夜的怎么这么生气呢,老婆,这一看就是ps的啊,你不知道现在的AI技术多么强,别说照片了就是视频都可以p出来,你不要误会我,我们俩在一起这么久了,这点信任,你还是要给我的吧。”
赵菟早就知道明晏京这副德行,犯错被抓之后,死不承认,还要倒打一耙。
“呵,我找人鉴定过了,这张照片没有任何处理痕迹,照片的拍摄时间就是昨天晚上,你昨晚还发朋友圈说你对妹妹多好给她买宵夜,买来买去买了个鸡是吧,明晏京你可真搞笑。”
看着赵菟咄咄逼人的嘲讽样子,明晏京的脸上也多了几分不耐烦。
“就算没有ps的痕迹,也不能说明这张照片上的人就是我,明明就是别人故意找了和我长相相似的人去拍这种照片,然后用这张照片来陷害我。”
“明晏京,你还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别人搞这么复杂就是为了陷害你?长相相似,屁股上的痣也一模一样是吗?你还在这里狡辩,是不是需要我把这张照片发到你们家家族群里,让你爸妈和所有亲戚都来认不认,这个光着身子的骠客究竟是不是你!你要是干脆承认自己就是耐不住寂寞,我还敬你三分,你现在嘴硬的样子,真恶心!”
明晏京猛地一踩油门,撕破了平常的体面样子,对着新婚妻子大吼:
“你有完没完,我就是去剽了怎么了,老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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剽还得跟你交代是吧,都怪你,跟老子上过床了还装得跟贞洁处女一样,对着老子在床上发sao的不是你是吧,老子喊你口一下都不行,我一个男人,忍了这么久,已经够了不起了。老子一没出轨,二没搞出人命,老子已经对得起你了,你还在这叫叫叫,你现在是要怎样,不行就离婚!”
“离就离!老娘离了你大把的男人等着我,你以为我非你不可是吧!”
平常体面的都市人撕破了温和的面容,像两头狮子一样对着大吼,树影灯光从他们通红的双眼中掠过,越吵越激烈,“轰”地一声,汽车冲进绿化带停在了树桩前,两人齐齐停了声音,寂静在车厢内蔓延,彼此都冷静了下来
他们心知肚明,谁都不可能选择离婚。
明晏京说:“你要什么?”
赵菟回:“五十万,打到我妈那张银行卡里。”
“行,我给你,但你要告诉我谁给了你这张照片。”
“……好”
五十万正好卡在明晏京的底线上,家里给了他十万结婚,他自己有十二万的存款,父亲又另外把三十万的定期放到他这里了,定期是五年前存的,当时的利率还是3.5%,今年降息后各大银行的存款利率都只有百分之一点几了。
这个五年期的存款今年六月到期,本息合计352500,这笔钱原本是明湘的教育基金,留给她之后上大学的,但是明晏京用自己结婚需要支付彩礼的借口,从明父手里要来了这笔钱。
明父给他时交代了等六月到期了之后再取,但现在明晏京咬牙直接取了出来,这五万的利息当下就烟消云散了,他又从自己手里拿了二十万,一共五十万直接转给了赵菟。
“可以了吧。”明晏京从心底里不想给这个钱,但是万一自己剽倡的照片被赵菟发到公司或者家族群里,他丢不起这个脸,而且赵菟拿了这个钱,将来肯定也是用在自己孩子身上,当务之急是先哄住她。
“可以。”赵菟看着手机上的到账短信,也勉强满意了,这张银行卡虽然在母亲名下,但一直都在她手里,银行卡密码也只有自己知道,就是为了避免婚内财产的问题。
虽然她还是十分恶心身边这个孕期剽倡的男人,但看在钱的份上,她勉强能忍。
要是这个男人下一秒死掉就好了,这样自己既有钱也不用再忍受这个脏男人,连他的呼吸她都觉得恶心。
汽车重新发动往明家的方向而去,刚才激烈争吵时,明晏京还能把车开好,现在陡然松懈下来之后,车反而被开得歪七扭八。
赵菟提醒了他好几次,他都没在意,赵菟撇撇嘴,懒得管他了。她眼角余光瞥见左前方有只熟悉的大狗,大狗原本雪白的毛发此时脏兮兮地耷拉在身上,看见熟悉的车,大狗立马咧开嘴,兴奋地对着车狂吠。
“汪!汪汪!汪汪汪!”
赵菟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狗,但大晚上的,这条狗是从他们老家找回来了?
“喂,这是你家狗吧。”
明晏京也看见了萨摩耶“哥哥”,他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容来,脚下用力,汽车的发动机高速运转,方向盘猛地朝左一打,汽车直直冲向了在他们家住了八年的萨摩耶。
22.剽倡男自取灭亡
哥哥是在清晨外婆牵着它买肉的时候,偷偷溜走的。明湘外婆住在城南的小区里,自从老头子死后,外婆就过上了潇洒的退休生活,每天就是和老姐妹溜溜弯、晒晒太阳、唱唱歌、跳跳舞,日子可自在了。
昨日女儿把她们家那大胖狗子送到外婆这里来,外婆也懒得管她们家那狗屁倒灶的事,直接就牵着大胖狗子跳广场舞去了。
次日,外婆寻思着,狗子来了,她那可爱的小孙女湘湘周末肯定也会过来,她可不能把这大胖狗子给喂瘦了,回头孙女还要跟她闹腾呢。
外婆就牵着狗子去了一家肉摊,她还在那挑才杀的新鲜大骨头呢,回头一看狗没了,她赶紧联系女儿找狗。
明妈妈不想让老太太着急,过了没多久就说找到了,还怕老太太不信,发了张狗子的旧照过去,说湘湘周末在家,让狗子周末也在家住,等她上学了再送过去。
老太太一寻思那也行,就放下了这件事。明妈妈打发了自家老妈,连早饭都顾不得做,赶紧出门找狗去。
起来后的明家父子看着冷冷清清的厨房,很是纳闷,明爸爸给明妈妈打电话,问她干嘛去了,批评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没找到狗焦急又愤怒的明妈妈直接撂了电话。
父子俩人只好饿着肚子去上班,这两人常年习惯了明妈妈的伺候,饭来张口,逢人就说外面的食物不干净,还得是自己家做的才健康又美味,同事嘴上不说心里都烦死他俩了,今天见他俩找别人要小零食,立马大开嘲讽。
父子俩人缘不好,纯饿了一上午。
但耶耶哥哥人缘可好了,它从城南嗅着明湘的味道往南城一中的方向跑,路上收获了很多热心人士的投喂,牛肉干、小包子、大鸡腿那是咔咔一顿炫,它本来就馋这下肚子更是吃得圆滚滚的,这一路跑下来,除了灰尘满身之外,其它苦是一点没吃。
但毕竟它只是一只小狗,速度比不上人类的科技发明,到黄昏时,它才跑到一中门口,但这个时候明湘她们已经回家了,耶耶哥哥没办法,靠出卖色相,给路人姐姐亲了两口,混了一顿晚饭,然后哼哧哼哧又往明家小区的方向慢跑。
它走到一半,实在是累,脑袋搭在两个爪爪上,缩在一个大家伙后面,吐着大舌头休息,休息到一半,它看到熟悉的车,耶耶哥哥还以为是家人来接它了,兴奋地站了起来对着车嚎叫。
“呜呜呜呜,宝宝跑得好累啊。”
“宝宝要湘湘喂肉肉吃。”
单纯赤诚的狗狗不知道坏人究竟有多恶毒,明晏京认出了这只熟悉的狗,他知道这就是家里养了八年的狗,但他现在无比烦躁,平白被妻子摆了一道,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又没本事搞定找怀孕的妻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下手的对象,他就是要撞死这只狗,要把他撞得头破血流、骨肉遍地,他才能满足。
没本事的男人只知道欺负猫猫狗狗。
明晏京驾车朝着耶耶哥哥猛冲过去,副驾驶的赵菟看着他不仅不减速反而还加快了速度,大为惊讶,可是……可是……那里不只有狗,还有大车,他……没看到?
她鬼使神差的没有开口提示身边新婚的丈夫,她圆睁的眼瞳里,明明白白倒映着向前猛冲的汽车和一只惊慌的狗狗。
然后,“砰!”的一声巨大声响几乎要将她的耳膜震碎,继而是玻璃四碎的声音,还夹杂着狗狗惊恐的吼叫,她害怕得闭着眼尖叫,冷汗浸透里衣。
SUV直直撞上了停靠在路边的半挂大货车,大货车坚硬的车尾钢筋一下就戳破了纸皮似的SUV,“啪!”的一下,左前车窗被钢筋扎透,明明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已经弹出来了。
可不幸的是,明晏京为了撞死狗,他打了一圈方向盘,汽车是斜冲过去的,半挂车尾的钢筋一下就扎透了玻璃,扎进了他的脖颈。
动脉血汩汩而流,他哼哧哼哧着说不出话来,使劲蹬腿,手慌张地在四周摸索,可怎么也摸不到手机,他想要转头向副驾驶座的妻子求助,可他怎么也扭不过头来。
他只能眼睁睁感受着鲜血从身体流出,越来越冷,然后彻底死去。
不知道他在人生的最后时候是否有过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去剽倡,不该窃取妹妹的房间,不该对一只无辜的狗狗抱着如此大的恶意,才会最后连一通求救电话都打不出去。
人生无常,生死只在眨眼之间。
他没有打出的那通求救电话最后还是由副驾驶的赵菟拨通了,只不过在她拨打120和110之前,明湘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明湘还是想要劝劝赵菟谨慎考虑,谁知道电话一拨通,就听到了赵菟惊惶的声音:“湘湘,你哥哥出车祸了。”
明湘吓得立马站了起来,“什么?哥哥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它不是在外婆家吗?”
“不是!不是狗!是明晏京,明晏京出事了,你赶紧来。”话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
明湘一收到赵菟的定位,就赶紧通知了自家父母,她没有听父母的安排在家等待,而是冲了出去直接在小区外扫了辆共享单车就往事发地点骑去,在她身后还有一起听到消息的杜雨薇和苗渺。
出事地点离明家小区仅仅三公里,明晏京还指望着回了明家,父母能帮他声讨赵菟,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家门外。
耶耶也没有想到,明明他只要在跑一会儿就能跑回家见到妈妈和湘湘了,可是就这一会儿,熟悉的车子就在它面前发出剧烈的碰撞声,汽车被撞得破破烂烂,附近好心的行人们都簇拥了上去,大家围成一团,完全没有耶耶的落脚之地。
正当它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眼前一黑,它晕乎乎动了动耳朵,人类低声的议论传进它耳朵里,可它听不懂,然后耶耶哥哥彻底失去了意识。
“博士,找到那个男人了,刚刚出车祸死了。”
“警方最近盯上了我们,死人也没有利用价值,离开现场。”
“是……现场有只流浪狗。”
“带走!”
现场,赵菟仍然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泣不成声,好心群众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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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边安慰她,但她内心并没有那么伤心和惊惶。
人类女性对于鲜血遍地的场面非常熟悉,她内心并不惊恐,只是她得做出一副惊惶伤心的样子,才符合她新婚妻子的身份,这样警方也不会引起怀疑。
赵菟清楚地知道,她是看到了大货车的,只是她刻意没有提醒明晏京,她也没有想到明晏京真的会死,她只是想让他吃个教训,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不能让自己陷入这场事故中去。
这是意外,这也只能是个意外。
明湘和杜雨薇踩着共享单车朝着意外现场狂奔,虽然她们在知道明晏京剽倡的事情后,对他的印象一落千丈,但不论是明湘还是杜雨薇,她们对明晏京都是有感情的,明湘自不用说,毕竟是血亲,杜雨薇也曾把明晏京当成她的白月光,是少女的初恋。因此两人都很是着急。
至于苗渺,她对明晏京没有任何情感,她听到意外时,内心甚至忍不住有几分雀跃,他要是受伤了就不会再欺负玲姨了,但紧跟着她又叫停了自己这种不道德的想法,人毕竟出事了,自己不能这么想。
她慢了一些跟在两人身后,一辆破旧的五菱宏光从她身旁驶过,大晚上的苗渺其实也看不太清,她本来没在意,但紧跟着妙妙忽然从她胸口蹦了出来,对着那辆车疑惑地叫了一声,“喵?”
“怎么了?”
苗渺话音方落,她忽然从单车上摔了下来,一阵天旋地转后,她掉进了杜雨薇借她的软乎乎的羽绒外套里,她从外套里钻出来,看着踩在外套上体型庞大们妙妙,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怎么又变成老鼠了啊,我真的无语了,这个到底怎么变的啊,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啊喂。】
【嘻嘻,姐姐,你这种变来变去的功夫能不能教教我?看上去好厉害的样子。】
苗渺鼠鼠翻了翻白脸,没理会妙妙的嘲讽,问她【你刚才喵什么?】
【哦,我是说我好像在前面那个车里闻到了湘湘姐姐的味道,emm】妙妙猫很纠结,【也不是她的味道,应该是个狗,但狗身上为什么会有人的味道?】
妙妙不理解,但苗渺忽然想起了明湘家被送走的耶耶,她咬牙看了看前方不见了的明湘,又看了看身后因为等红绿灯而停下的面包车,忽然拔脚就跑,朝着面包车就追了上去。
“喵呜?”【姐姐,等等我!】
妙妙猫不明所以,跟着苗渺鼠鼠一顿狂奔。
她摔下来的地方离面包车还有段距离,苗渺看着时间越来越少的红灯,内心越发焦急,明湘中产家庭,家里根本没有五菱宏光这种面包车,这个车里如果真有耶耶哥哥的话,那肯定就是偷狗的。
她一想到当时见到的白白软软的萨摩耶会被偷狗的垃圾送到狗肉店,卖给无良老板,它的肉会被人类吃掉,一股悲愤之情涌上心头,苗渺鼠鼠倒腾着四肢,跑得飞快。
眼看要接近了,红灯还有两秒,她朝着面包车蹦了上去,但这时停稳的面包车忽然起步,苗渺“啪叽”没上去车,又摔了下来。
23.古蛇山疗养院
眼看着面包车慢慢驶离眼前,苗渺鼠鼠当机立断跳上了后面那辆车的门把手,妙妙猫跟着跳了上去,一猫一鼠扒拉着同一个门把手,呼啸而过的风将她俩本来整齐的绒毛吹得无比凌乱。
现在,就只能祈祷在下个红绿灯之前,这辆车跟面包车是一个方向了。
左侧一辆车的车主揉了揉眼睛,她没看错吧?那辆车上挂着个猫???
“诶,宝,你看看我旁边那个车门把手上是不是有个猫?我近视又严重了?”
她闺蜜停下切歌的手,定睛往旁边一看,真看到了一只小猫崽挂在门把手上,她一本正经地说:
“这一看就是挂在把手上的那种娃娃啦,我前阵子还想给你买个卡皮巴拉挂车上,你不是嫌麻烦没要吗?”
“是吗……但我怎么看都像是真猫啊,你再看看。”
“好好好,拿你没办法。”
闺蜜探出脑袋仔细打量,妙妙见她盯着自己,忍不住给她翻了个白眼,“喵!”【看什么看,没见过我这么帅气的猫吗?】
“啊!!是真猫!”
“啊?那怎么办?”
“你赶紧滴两下通知隔壁车车主啊,等会儿猫抓不住掉下来,那就惨了。”
“滴滴滴”喇叭声响起的同时,汽车也开到了苗渺她们挂着的那辆车旁边,闺蜜伸长了手使劲挥舞提醒驾驶座的司机,秃头司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他摇下车窗问:“怎么了?”
“你车上有猫!!!”
“啊?你说什么?我头上没毛。”
两人隔空喊话喊了好几句愣是没听明白对方的意思,好在马上到了下一个红绿灯路口,闺蜜赶紧对着秃头司机大喊:
“你车上有猫!”
秃头司机一拍大腿,满脸兴奋,“你咋知道!”
他从旁边抱过来一只狸花猫给两人显摆,狸花猫很是不耐烦,啪就甩了他一巴掌。“我崽才从学校绑回来的,长可漂亮了。”
闺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是说你车……”她往后一看,那只猫呢?不见了?该不会掉下去被压成猫饼了吧。
被两个小姐姐担心的妙妙猫和苗渺鼠这个时候已经溜上了最前方的五菱宏光面包车了。面包车很是破旧,一直运送各种各样的流浪猫狗,车里充斥着难闻的臭味,司机实在受不了,开了前后两扇窗通风。
苗渺和妙妙就从后面那扇窗户的缝隙里挤了进去,车厢里黑乎乎的,但苗渺的鼻子告诉她,脚下踩着的确实就是她生日那天见到的萨摩耶狗狗,她用爪子拍了拍胸脯,幸好自己跟上来了,不然狗狗还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面包车一路摇摇晃晃,开进了一个名为古蛇山景区服务中心的地方,苗渺看着门口的招牌,忍不住诧异,这个地方,她好像来过。
汽车开进景区的疗养院,透过疗养院的灯光,可以看到,车里不仅仅只有哥哥一条狗,车后还七零八落的躺着好多流浪动物,一眼望过去,很是令人心酸。
既然找到了狗狗,接下来她们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耶耶哥哥和这些无辜的流浪动物们努力救出去。
猫猫狗狗可能还有救,但某些剽倡男肯定是没救了的。
明湘她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警方和医护人员也到了现场,明晏京已经被确认死亡了,现在医护人员正要把惊吓过度身体不适的赵菟送到医院去,赵菟毕竟怀了明晏京的孩子,匆匆赶来的明妈妈陪着赵菟去了医院。
明父和明湘留在现场跟着警察一起处理事故的后续,杜雨薇呆呆地看着明晏京的尸体被盖上白布,大脑一片空白,变故来得太快了,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对明晏京的记忆仍然停留在明湘生日那天,明晏京牵着狗狗长身玉立地站在校门外等她们的样子。
他似乎仍然是她记忆中温和英俊的邻家哥哥,可转瞬之间,他温和的形象一朝崩塌,她还来不及悼念自己逝去的青春,就亲眼看到他血淋淋的尸体,鲜血淌了一地。
她呆呆地跟着去了公安局,她看到了警方调出来的道路监控和行车记录仪,也听到了赵菟提醒明晏京的声音,但她还是不肯相信,不肯相信自己喜欢过的人竟然是那么卑劣的一个人。
警方也有些惊讶,“依视频来看,是当事人自己选择去撞躲在货车下的狗,所以才酿成了这桩惨案,事故缘由很清晰,如果家属无异议的话,麻烦在这签个字。”
明父铁青着脸,心神恍惚地按照警察的指示签字,他不能接受自己苦心积虑培养出来的优秀的儿子竟然是因为这样荒谬的理由丢了性命,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又无力反驳。
警方大概是想安慰死者家属,说:“可能是这个狗之前咬过当事人,所以当事人才一时心急冲了上去,有些流浪狗就是很凶,也不全怪他。”
明湘含泪摇头:“不是,警察叔叔,这是我们自己家养的狗,它从小就很乖从来不咬人的。”
“啊?这……”警察尴尬望天,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撞狗把自己撞死了,也是活该。
明湘才知道兄长死亡的原因竟然是他要去撞死耶耶,内心顿时生出一阵荒谬之感,这个男人还是她认识的兄长吗?怎么能坏到这种程度,她喉咙里生出一阵强烈的呕吐欲望。
“好了,别说了!”明父把笔一摔,转身指着明湘怒吼,他眼眶通红,面目狰狞的样子,不像是明湘记忆中和善的父亲,而是一个被关在笼子里无能狂怒的恶兽。
“都怪你,成天正事不做,张口闭口就是狗,害死了你哥这下你满意了吧。”
“早知道你哥会被你害死,我当初就该把你掐死。”
他情绪越来越激动,身体也离明湘越来越近。
警察实在听不下去明父毫无理由的谩骂了,儿子自己找死,父亲对着无辜的女儿一顿臭骂,这算什么。他连忙伸手拦住情绪激动的明父,“先生先生,话不能这么讲,您儿子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大家谁都不想的。”
这里的动静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公安局的工作人员赶紧过来劝阻他,但明父就像是有表演型人格一样,声音越来越大,控诉着明湘对明晏京种种子虚乌有的不尊重。
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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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锐的女声忽然响起,“这位先生,这里是警局,不是你家祠堂,你要是继续寻衅滋事,我就只能按治安条例法处置了。”
明父的谩骂声被堵在了喉咙里,众人循声望去,警局人员都不由得齐齐松了口气,祁队来了,他们总算有救了。
明父还在叫嚣,“你算哪根葱,这里有你一个女人说话的份吗?”
祁风干脆利落地在他面前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南城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祁风,你有任何意见都可以直接投诉,现在,请你安静!”
祁风没有给明父一个眼神,军靴落地掷地有声。
一个娇小的身影扑进了她怀里,“小姨。”杜雨薇难受极了,躲在自家小姨怀里嗷嗷大哭。
“风姨。”明湘擦干净眼泪,喊她。
两个女孩子的称呼又给了明父不知从哪里来的信心,他对着祁风喊道:“我管你什么支队队长,就是局长来了,也管不了我自己家的事情。”
“老子今天就是要教训我女儿,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了。”他撸着袖子朝明湘走过来。
刚刚还在阻拦他的一众警方工作人员都停了手,齐齐向他投去怜悯的目光,在祁队面前搞事,自求多福吧。
祁队可是警局出了名的霸王龙,再是凶神恶煞的毒贩、恐怖分子都被她训得服服帖帖,何况你这一看就是个弱鸡。
祁风还没有动手,只是冷冷说:“你自己想清楚,你儿子已经死了,你要是再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动手,是希望自己老年烂死在家里被老鼠啃吗?”
“老鼠都嫌弃他。”
“扑哧……”
“别说了。”
旁边不知道是哪个热心警官忍不住吐槽,收到同事提醒的目光,又连忙闭上嘴,内心反复念叨,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
祁风这一番话下来,明父似乎终于找回了理智,他垂下头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多岁,嘶哑着嗓子说:“我们去医院吧,你嫂子还怀着孕呢。”
众人都以为他认清了现实,看着他从明湘身边经过,他忽然一下扬起拳头朝明湘脑袋砸去,眼神里满是狠戾之色,老子的女儿老子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怎么死的是晏京呢,要是死的是这个不听话的女儿就好了,老子供她吃供她穿,她还要为了个畜生和老子闹,要不是她天天对着一只狗喊哥哥,晏京根本就不会记恨一只狗,他不想着撞死那只狗,他就不会出事。
畜生就是畜生,天天吃好喝好,到关键时刻了,被撞一下都不肯,它要是不躲,晏京也不会出事。
可怜他这个优秀的儿子,都是你们的错,你们都该给他陪葬!
明父这一下太过突然,众人都没有预料到,但祁风一直盯着这个老登,以她丰富的办案经验来说,她知道这种老登根本不是一句话就能劝下来的,她一直防备着明父。
她正要出手去拦,怀中才抬起头的杜雨薇透过朦胧的泪眼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吓得一下抱紧了自家小姨的手臂,祁风被这一阻,没有拦下明父凶狠的拳头。
24.失踪案初现端倪
明湘突然就懂了社交网站上的那个讨论,“男人一瞬间就烂掉了。”不是一瞬间,是天长日久,是父亲和兄长的身份,让她自动为他们的行为加上了滤镜。
剽倡撞狗的兄长,重男轻女善恶不分的父亲,他们早就烂掉了,是她还将一滩烂泥视若珍宝。
一矮身,脚步腾挪,她看着父亲的拳头从眼前闪过,心脏就像破了个口子一样,鲜血喷涌而出,她似乎还闻见了铁锈的血味。
明湘在南城一中是人人称赞的德智体美劳样样拔尖的优秀学生,在有防备的意识下,她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明父的攻击,下一秒,明父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倒栽葱似地倒了下去,发出一阵哀嚎。
人老了,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一摔更是闪到了腰,狼狈地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祁风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右脚,通知警员赶紧处理好这里的嘈杂,又让人带两个小姑娘回去。
这时,明湘终于想起了出门时还跟在她们身后,结果中途消失了的苗渺和妙妙猫,还有案发现场无故失踪的萨摩耶哥哥。
祁风审了林晴雪一天,耗费心力的同时又没问出关键信息,也颇有些头疼,她让队里的其他人去审,自己帮两个小姑娘找找人,换个脑子轻松。
“苗渺是怎么回事?昨天你们学校的老师还通知警局说她没有失踪,是你们俩帮着她离家出走?怎么今天又不见了?”
祁风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苗渺是林晴雪他们公司的目标,毕竟林晴雪他们下手的目标都是服用了万艾思的男性。
明湘和杜雨薇对视一眼,杜雨薇结结巴巴讪笑了两声,明湘镇定自若,“我们也不清楚她之前失踪的情况,但是我们今晚和她是在一起的,刚刚收到我兄长出事的消息后,我们一起骑自行车过来,然后就没看到人了。”
祁风扫了一眼两个女孩子没多问,让周雾雨帮着看监控。
办公室的钟一分一秒“滴滴嗒嗒”不停歇地走着,祁风给留在警局加班的同事订了夜宵,拎着几个袋子走进自己办公室,一抬眼就看到了周雾雨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浑然一副见鬼的神情。
她喝了一口冰可乐,把嘴里半嚼的汉堡囫囵咽了,打趣周雾雨,“咋了?见鬼了?”
周雾雨使劲摇头,试图把自己脑子里莫须有的水晃出来,肯定是今天工作太久,出现幻觉了。
旁边两个女孩埋着脑袋,看似专心地在吃食物,实则怎么看怎么心虚。那姿势跟上课害怕老师点名低头的样子一模一样。
真有东西?祁风挑眉,内心来了几分兴趣,拖着一把椅子做到周雾雨旁边,和她一起看监控。
南城旧城区一些角落里的部分监控存在年久失修的情况,但是主干道上的监控还是非常清楚的。
虽然是晚上,但在路灯的照耀下,监控还是捕捉到了苗渺变成老鼠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场面,因为距离交通事故的事发地点还有一定距离,所以交警那边并没有查看到这段监控,如果不是祁风帮外甥女找人,这段视频大概会被淹没在茫茫视频中。
祁风严肃了神色,抢过鼠标,反反复复拖拽那一个片段,那几帧画面被她看了个遍。
她通知周雾雨:“把能拍到这个画面的所有监控原始视频全都封存起来,我去找局长请示。”
她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盯住了两个小姑娘,“你们俩把事情原委给我说清楚。”
杜雨薇说:“小姨,不要这么凶嘛,我跟你说就是了。”
明湘拽住了她,看着祁风,虽然害怕还是强行站直了身子说:“我们可以跟你说苗渺的事情,但你要帮我们找到苗渺和狗狗。”
周雾雨刚拉开办公室的门,正准备出去,听到明湘的问话,回头答道:“我在现场看到了一只萨摩耶,是你丢的狗吗?它被一辆旧面包车带走了,面包车开到南城北大道朝右拐进了思南镇,然后就没了去向,应该是走了没监控的乡间小路。”
思南镇?祁风皱眉,如果她没记错,那里流行吃狗肉猫肉,南城不少饭店的猫肉狗肉都是从小镇运过来的,如果那只狗真被运进了思南镇,只怕大事不妙。
门口大办公室的警察也听到了周雾雨的话,有一个警察漫不经心地说:“是一辆车牌号为:南2d444的五菱宏光吧?之前一中有学生报警流浪动物走失的时候,我在监控里就看到过那辆车出现。那个失踪的大学生叫钟登的,我去调查他失踪那天的行动轨迹时,还在一家饭店旁边见到过那辆车。”
运送猫肉狗肉的面包车,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事故现场带走了货车下的狗?
钟登、流浪猫狗、万艾思…… 种种线索交叠在一起,脑中灵光闪现。
祁风忽然起身,扫了那个警察一眼,“这个线索你为什么不和我报告?”
警察说:“我……我以为这个不重要,就是一些流浪猫狗而已。”
祁风眼中掠过一些不耐,摇了摇头,没再理会他,对她办公室内的两个女孩说:“你俩在办公室等我,想清楚怎么跟我说。”
然后脚步匆匆往关押着林晴雪的审讯室走去。
明湘和杜雨薇瞪着那个说流浪猫狗不重要的警察,大人真讨厌,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猫猫狗狗就不重要吗?
猫猫狗狗很重要,起码躲在面包车座位底下的苗渺鼠鼠一直如此坚信。
车里的流浪猫狗被穿着白色防护衣带着面罩的几个人用小推车运了进去,苗渺和妙妙乘人不注意溜下了车,躲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苗渺正准备进这个疗养院详细探查时,妙妙猫忽然十分焦躁地用爪子使劲刨着泥地。
“吱?”【怎么了?】
“呜。”【妈妈!】
妙妙猫呜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未知的黑夜里!
苗渺瞪大了眼睛,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妙妙彻底在她眼前消失了踪迹。
到底是留在原地救萨摩耶和其他流浪动物,还是去找妙妙猫?
苗渺没有纠结太久就做出了抉择,妙妙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她离开也不一定能找到它,还是先管眼前的事吧。
古蛇山疗养院很快又恢复了寂静,加班运流浪猫狗的工作人员都下班回房休息了,古蛇山景区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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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的建筑整体呈古朴风格,大多都是木质结构的房屋,但配了现代化的玻璃。
“咔咔咔!”苗渺鼠鼠啃着木头,顺利地给窗户啃了个洞钻了进去。
这是一个杂物房,房间内堆积着一些实验器材,杂物房从外上了锁,没法直接出去。
这该怎么办?
苗渺鼠鼠回身看着快要堆到天花板的器材箱子,哼哧哼哧一下又一下跳到了最上面的箱子,然后蹦到了靠近天花板的窗户上,窗户是朝外开的,有个栓锁,苗渺用自己金刚不坏的牙,把锁提了上去,然后把窗户推开了一个小缝,溜了出去。
外面就是走廊,走廊外一头一尾两个监控冒着红光,苗渺一惊,倒腾着四只爪子,“蹭!蹭!蹭!”就窜上了天花板。
苗渺听明湘分析过教师监控的视线盲区,她大胆猜测,天花板应该在监控的视线盲区里,它在天花板上从这头跑到那头,又从那头跑到这头,来来回回好几圈,都没看到疗养院里有人来抓她,这才放下心来,往二楼去了。
刚刚那几圈跑步,她也观察了一楼的各个房间,一楼似乎是员工宿舍,没看到流浪动物的踪迹。
既然一楼没有流浪动物的身影,那就在楼上了。
苗渺刚跑到二楼的楼梯间,鼻子就闻到了各种各样的味道,其中最浓郁的是血味和腐臭味,哦,还有酒精味。
即使她没有闻到这些味道,她也能够确认流浪动物就在这里,因为她听到了动物们的哀鸣。
【呜呜呜……】
【嗷!】
【痛…真的好痛】
【妈妈救我,宝宝真的好痛。】
【不要妈妈救……妈妈不要来……乖乖死了就没事啦。】
【我想主人……我想吃肉肉】
【没有肉肉了,主人不要我了……】
今夜无星无月,人类在一楼安睡,动物们则被关在铁笼里整夜哀鸣。
苗渺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就从小老鼠绿豆大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她想去救这些深陷痛苦的流浪动物,可是眼前是一道上了锁的不锈钢门,她进不去。
苗渺不敢用牙齿啃门,门上布满了各种电线,电线连接着警报器,她现在去啃门,警报器一响她肯定就会被人发现。
怎么办?
实验器材?他们要拿动物们做实验?如果是实验的话,二楼和三楼肯定有接水。
苗渺又从原路返回,溜出了这座疗养院,然后在周围寻摸了一圈,准确找到了下水道口,她溜进下水道,这次她记住了方向,准确找到了通往疗养院的那根下水管道,她从下水管道一路往上爬,爬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不知耗费了多久,她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脚程,从附近的一个出口处钻了出来。
“咔哒!”是不锈钢盖被顶开的声音,这个房间寂静无声,非常小的动静都能听见,咔哒声之后,又有一阵极细微的摩擦声在房间内响起。
苗渺鼠鼠动了动小鼻子,怎么这么腥?
她从水盆里探出脑袋,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两双猩红的眼睛忽然出现在她面前。